《阵营反转后我成了警视总监》作者:孟梦梦南柯   文案:   【名柯单一漫,混邪乐子人,阵营反转预警】   《名柯》完结一周年,制作组推出了阵营反转IF线的新漫,以及与之配套的《酒厂模拟经营游戏》。这是一款酒厂基建手游,玩家可以从卡池中抽取阵营反转后的角色卡来经营酒厂。   普通男大学生久川悠,凭借欧皇和氪帝的双重属性,陆续从卡池中抽出黑透、黑松、黑柯、黑赤、黑景等一众黑方大佬。在通宵打造出游戏开服以来最坚不可摧的酒厂、荣登酒厂BOSS排行榜第一后,他因过度疲惫失去意识。   等他再度清醒,一个自称《酒厂游戏》系统的家伙绑定了他,声泪俱下地对他说:   [来不及解释了!]   [快跟我去救救黑方!!!]   ·   1.这里是全员红方的世界,警校组全员存活,酒厂是各国为了骗取经费而捏造出来的假组织,里面全是假酒,或可称之为“水厂”。   2.受世界线影响,所有黑方卡牌将暂时封锁。玩家可诱导网友误解红方身份。当角色反转值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将暂时或永久解封该角色黑方卡牌。   3.通关条件为:利用系统自带的卡牌系统,在这个世界酿造出真酒,把水厂重新变回酒厂。   ·   您的初始卡牌背包包括——   [幕后流]   SSR柯南,行走的死神、因果律武器、平成时代的莫里亚蒂。   [肝帝流]   SRGIN。   SR波本。   SR莱伊。   ……   ·   阅读贴士:   1.名柯单一漫。原著世界为全员红方IF线(全员红方),主角会带来反转后的黑方角色(全员黑方)。   2.本文包括黑柯、黑透、黑景、黑赤等阵营反转角色,背景设定均已完善,黑化有完整且合理的原因。如果接受不了阵营反转、黑方视角,请尽快逃离。   (因私人设定,小侦探属性超级加倍,是全文唯一SSR)   3.本文纯属虚构,请不要代入。   4.伏笔狂魔,一切违和都是伏笔。   [请不要在我的作品下提别的作品,也不要在别的作品下提我的作品,谢绝KY,快乐摸鱼]   内容标签: 少年漫 系统 爽文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久川悠 ┃ 配角:绯色组、酒厂组、警校组、主角组等一切角色 ┃ 其它:名柯;少年漫;悬疑推理   一句话简介:退休救世主再就业   立意: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之后,依旧热爱生活   作品简评:   《酒厂模拟经营游戏》是一款酒厂基建手游,玩家可以从卡池中抽取阵营反转后的角色卡来经营酒厂。普通男大学生久川悠,陆续从卡池中抽出一众黑方大佬。在通宵打造出游戏开服以来最坚不可摧的酒厂、荣登酒厂BOSS排行榜第一后,他因过度疲惫失去意识。等他再度清醒,才发现自己带着游戏系统,进入到阵营反转的新动漫当中。   本文风格主题轻松,以男主角久川悠的视角,以全红动漫世界为基点,以卡牌基建游戏为主线,以阵营反转的方式呈现原著角色的不同发展走向,通过游戏、动漫和弹幕三个维度,对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进行探讨,打破第四面墙。 第1章 救救黑方   “凶手就是你,久川悠!”   穿着蓝色西装、留着八字胡的毛利小五郎,一脸笃定地用手指着久川悠。   被指认的青年,此时正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   他带着一副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闭着眼睛,浅褐色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男大学生。   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的座椅隔壁,躺着一具血流不止的尸体。   ·   电影院第七排正中间,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仰躺在椅子上,胸膛没有半点起伏。   死者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喷涌而出的血液将电影院的沙发椅浸润地一片潮湿。   浓烈而腥臭的血气扑鼻而来。尸体很新鲜,一看就是刚死不久。   电影院里的观众,早在尸体被发现时,就已经尖叫着离开了座位,此时正被警方堵在最外面逐一排查。   反观坐在死者左侧的久川悠,在所有人惊慌失措时,还坐在血流不止的尸体旁边睡得正香。   直到毛利小五郎的声音传过来时,久川悠才从睡梦中转醒。   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但他丝毫没受影响。先是摘掉眼镜,用白衬衫没沾上血迹的一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肮脏的镜片。   随后,他微微侧头,目光很自然地越过右边座位里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向站在走道上的几位警官。   这个家伙甚至还略显茫然地歪了歪头,仿佛完全没有搞清楚现场的情况。   “你!你!罪大恶极,不知悔改!杀了人竟然还敢和警方示威……”   毛利小五郎气到嗓子劈叉,指着久川悠的手指上下颤抖着。   “快点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毛利老弟,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才刚刚发现死者,没必要这么早下结论吧。”   目暮警部艰难维持着秩序。   他一边拜托赶到现场的法医先生上前去查看那具尸体的状况,一边示意还坐在椅子上的久川悠赶紧从另一侧出来。   “说起来,毛利老弟,你认识坐在里面的那位,额,久川先生?”   “那个家伙是刚搬到我们隔壁的邻居,但这不重要!”   毛利小五郎的神色愈发笃定,甚至开始一本正经地推理:   “死者在昏暗的电影院内被杀,只有可能是前后三排的人动的手。我们坐在死者的后方,死者正前方是一位力气很小的女士,都不具备杀人条件。那把匕首插在死者胸口,距离前后两排距离较远,凶手应该坐在死者身边,而死者右侧的座位是空的。那么,唯一有机会接触死者的就是——坐在死者左侧的久川悠!你就是凶手!”   一通推理猛如虎。   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警察纷纷扭过头,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久川悠。   “杀人?”   久川悠慢吞吞地从座椅上站起来,重新带上眼镜,好奇地弯下腰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尸体,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上下点了点,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语气,平静地问道:“是在说我杀了这个人吗?”   “你承认了!?”   毛利小五郎神色一变,语气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可见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种半吊子水准的推理竟然也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站在一旁沉思的柯南也跟着抬起头,神色震惊地望向站在尸体旁边的久川悠。   柯南原本并没有怀疑久川悠。   用位置学来确定凶手,是最无效的方式。毕竟哪有嫌疑人在杀完人之后不赶紧逃离,还要留在现场、坐在死者旁边睡觉的。   但现在,这个叫久川悠的家伙,态度未免太奇怪了。   距离那么近却没有注意到血腥味,反倒是坐在后排的他们发现了死者。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面对血肉横飞的尸体时,却没有丝毫不适,甚至在平静地擦拭眼镜。最重要的是,刚才发现尸体时,电影院里爆发出剧烈的尖叫声,所有观众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这个家伙竟然还能睡得着?   浑身上下全是疑点,但因为过于离谱,反倒让人无从着手。   “这个家伙都已经承认是他杀的人了,那就、那就把人抓起来啊。”   毛利在震惊之余,有些迟疑地补了一句。   站在尸体旁边的久川悠却突然笑了一下,拿手指抵了抵眼镜。   “不是。我只是耳背,想再确认一下您所说的话而已。”   “啊?”   “耳、耳背?”   一旁的小警察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然后一脸豁然开朗地说道:   “原来如此,因为你耳背,没有听见刚刚的吵闹声,所以才会在别人发现尸体的时候,还待在尸体旁边睡大觉吗?”   久川悠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虚空的游戏界面上,上面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的弹幕。   [耳背这个理由……什么装傻设定?路人小哥怕不是连环杀手]   [?这个新动漫不是号称阵营反转吗?毛利是黑方吧,天天乱冤枉无辜路人拳头硬了。]   [又双是三选一,我真的会吐。电影院里发生杀人案,柯南就坐在死者的正后方,主角团排除嫌疑。坐在死者旁边的久川悠看脸百分百加入主线,必不是凶手。死者前面还坐着两个女孩子,拿刀从座椅之间的空隙往后捅一刀就完事了,理由百分百情杀。]   [还有,每到需要的时候,监控总是适时的坏掉,槽多无口。]   [好无聊啊,我真的会谢。还阵营反转新动漫!还红黑双方会重新洗牌!期待了那么久,就这?就这?还在这玩三选一破案小游戏,反转在哪里?]   [(撕心裂肺)请把黑方波本砸在我的脸上!]   [宣传和实物不符,打了一星,我做得对吗家人们?]   [冲着绯色组阵营反转来的,现在反转在哪里?]   [“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反转?(狗头)]   [毛利小五郎打爆你的狗头!]   【叮!系统检测角色[毛利小五郎]反转指数为1%,恭喜宿主解锁[反转-毛利小五郎]卡牌。】   久川悠注视着弹幕上的闹剧,没憋住笑,站在尸体旁边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嘶——额,这位先生。”   靠近尸体的法医看傻了眼,倒吸一口凉气。他接连倒退了好几步,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在研究所里和尸体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法医,头一次见到这种、站在尸体旁边笑得好像中了超级大奖一样的变态。到底是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还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哦,抱歉,刚刚想到了很开心的事情。”   久川悠嘴上敷衍地安慰着,行动上却毫不顾及法医的心情。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收敛,沿着座椅左边的通道往外走。   ·   他叫久川悠,前退休救世主,现役普通男大学生。   一周前,他正在玩最新发售的《酒厂模拟经营游戏》。   这是一款酒厂基建游戏,玩家将扮演酒厂BOSS的角色,从卡池里抽出阵营反转之后的角色卡牌,利用智谋和卡牌来建设酒厂。   集欧皇氪帝属性于一身的久川悠,连欧带氪,从卡池里抽出一大串黑方大佬,通宵把酒厂建设的固若金汤,因此荣登全服酒厂BOSS排行榜第一。   但因为过度疲惫,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在半梦半醒之间,自称是《酒厂游戏》系统的家伙绑定了他,带着他穿越到名侦探柯南的衍生世界,并声泪俱下地恳求他救救黑方。   按照系统的介绍,这个衍生世界是一部全新的、以柯南原作为背景的动漫。   这个新动漫以阵营反转为噱头,号称动漫中的红黑双方会重新洗牌,黑方角色可能会变红,红方角色也可能会黑化。所以一经预告,就吸引了无数混邪乐子人观众的关注。   但事实上,这个世界是一个全员红方的搞笑IF线,整部动漫没有一个反派。   酒厂是各国政府编造出来骗取经费的假组织,包括琴酒在内的所有黑方成员都是红方卧底。   大概就是——   所有卧底撤走之后,琴酒带着伏特加誓死抵抗到最后。   伏特加举着枪犹犹豫豫地开口:老大,对不起,其实……我是卧底。   琴酒愤怒地把枪扔到伏特加脸上:(某种植物)你不早说!我也是卧底!   总的来说,就是一群红方在一本正经地过家家。   所以显而易见,警校组一个都没死,也完全不需要救助。   倒不如救救黑方……   哦,这个世界好像压根就没有黑方。   惨。   ·   久川悠的思绪回到一周前、刚遇见系统的时候。   【所以你们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欺诈消费者吗?】   说好了阵营反转,结果黑方全部红化,红方还是红方……   还有酒厂是假组织这个设定,真的不是一拍脑门胡乱想出来的猎奇设定吗?   如果酒厂本身就是红方,那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红方互杀黑色幽默故事啊。   【……】   系统沉默了良久,颤抖着回复道:   【因为警校组人气飙升,制作组的本意是想要救济警校组……但事情发展有些不受控制,我们发现,这种设定导致红黑双方的势力严重失衡,黑方存在感为0,动漫随时可以结束。世界线无法向前推进,动漫所在的小世界随时都会崩塌。】   这不是废话?   恕他直言,在柯南原作当中,红黑双方的势力也不太均衡。   当然,在这个衍生世界当中,红方确实是碾压式的胜利。   以及,这种动漫会产生对应小世界的设定,真的好烂大街。所以他又是来拯救世界的吗?   【我们从《酒厂游戏》中挑选出排名第一的玩家,也就是您,送入这个世界。大佬!拜托了!您需要配合我们,重新建设出一个真正的酒厂。】   排名第一。   久川悠回忆起自己通宵把排名刷到了第一的英勇战绩。   【游戏水平太高,是我的错吗?】   系统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回避了这个问题,继续介绍规则:   【只要酒厂的建设值达到100%,玩家就会通关游戏,重返现实世界。当然,我们会给予玩家足够优渥的报酬,且游戏全程无任何生命危险,玩家尝试失败后也可以随时终止游戏。】   相当人性化啊。   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大型沉浸式VR游戏,唯一目标就是建设酒厂。   【报酬有多优渥?】   【一千亿。】   日元?   【一千亿日元好像也不是太多啊……】   【美金。】   【成交。】   目标明确,安全保障,报酬喜人。   就算全员红方又能怎样?   对于他这种拥有几十张黑方大佬卡牌的氪帝欧皇级别玩家,完全没有难度。   完全没有……   完全……   ???   久川悠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灰扑扑的界面,又回到后台重温了一下他抽出来的一大堆卡牌。   那些原本金光闪闪的SR、SSR卡牌,现在通通都点不了。   他的黑透、黑柯、黑景、黑松、黑赤、黑琴、黑哀等一大堆黑方限量版大佬卡牌,通通都变成灰色的。   他的卡牌全部都用不了了?!   没有黑方角色帮忙,他要一个人对抗红方全员吗?   【我的卡牌?不是,我的黑方角色呢?】   【额,因为世界限制,不符合常理的东西无法出现。所以黑方角色……全部被封锁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机器音有些卡顿。   那他要怎么建设酒厂?靠手?   赤手空拳建设新时代酒厂?黑方全靠我一人马甲分身?   难道是他误会了,这并不是卡牌流游戏,这是马甲流啊!   系统还真是用心良苦,努力发挥个人拼搏奋斗的精神啊!   【不!不是的!】   系统的声音有些崩溃。   【因为这个新动漫世界的核心设定就是红黑反转,现在只播放了预告,连第一集都还没有放。所以观众根本就不知道每一个角色的阵营。】   【我们会把您带到动漫开始之前,您可以诱导观众,让他们把红方角色当成黑方角色,帮助真·黑方角色的存在合理化。】   【当反转指数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解锁人物卡牌,短暂或永久召唤异世界黑方角色。】   【您真的不是赤手空拳!只要操作得当,整个背包里的所有卡牌都可以使用!】   ……哇哦。   简单来说,就是把不知情的纯净水包装成高纯度酒精去欺骗消费者,然后利用消费者的信任换来真正的高纯度酒精的过程嘛!   总的来说,不算太难。   【那这个世界的人物和我召唤出来的黑方角色——】   【可以共存!可以共存的,他们是完全独立、互不影响的个体。】   系统终于学会了抢答,并流下形象化的汗水。   ·   思绪回到当下。   就在刚才,电影院里发生了一起案件,这其实是新动漫的第一集。系统自带技能,能够提示久川悠动漫开场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所以久川悠原本只打算在第一集的时候,出场晃一圈。万万没想到脑补能力MAX的热心网友们,主动提出[毛利小五郎是黑方]这一猜测,帮助久川悠成功解锁了第一张反转卡牌。   虽然解锁的人物是毛利小五郎,以及1%实在是没什么用处……   但这真的很好笑,明明他还没有开始布局,就积极主动地往坑里跳。   这一届的网友真的很厉害(棒读)!   既然网友们的脑补能力这么强大,只需要稍微引导一下,就可以解锁剩下来的黑方卡牌了吧……   最起码要先把两位劳模先生解救出来,有了打工皇帝×2,酒厂应该很快就能初具规模。   黑心资本家从不自己做事,当然要先把他的两个得力助手捞出来再说啦!   ·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边走,边下意识扶了扶眼镜。   平光眼镜并不会造成视觉效果上的变形,但能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他稍显凌厉的凤眼,平添几分温和的书卷气。   从狭长的座椅之间走出来后,久川悠被守在一旁的警察带到了目暮警部面前。   目暮警部皱着眉,上下打量了面前的青年一番,犹豫地问道:   “这位先生,你看到死者之后,为什么这么高兴?”   看见尸体这么高兴,真的很诡异……   “啊?”   青年抬起头,上挑的凤眼微微放大,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   “我说,您为什么高兴?”   目暮见状,放大音量,再问了一遍。   “高兴?我是很高兴啊!因为刚刚睡了一觉,睡得很好,所以很高兴。”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点了点脑袋,一本正经地鸡同鸭讲。   “……”   目暮的表情裂了一瞬。   他突然回忆起这个家伙刚才提到的耳背。   原来不是在开玩笑吗?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听不见,还是在装傻啊!   “你这个家伙,还在装傻吗?!”毛利小五郎撸了撸袖子,有些生气地想要上前。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对人的判断很准确,虽然在大多数时候总是被蒙骗,但这一次,那种恶劣的、被戏耍的感觉几乎扑面而来。   这个家伙绝对不对劲!   “至少把人先带回警局,再检查一下匕首上的指纹吧!”   “这倒也是。”目暮警部被迅速说服,正准备招呼一旁的警察——   “先等一等。”   久川悠慢慢悠悠地将两只手举过头顶,明明是一副投降的姿态,他却好像在闲庭漫步一般优游自若。   “人真的不是我杀掉的。我真的、真的全程都在睡觉,一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手背上还沾着零星的血点,白衬衫的右侧袖口处被血液浸润地一片潮湿,那番辩白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目暮警部顿了一下,迟疑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久川先生,无论凶手是谁,按照正常的程序——”   “太浪费时间了。”青年拉直嘴角,朝着尸体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那个家伙明明就是自杀,为什么要折腾这么久?本来还以为那位法医先生已经发现了,原来还没有吗?”   不着痕迹地嘲讽了警方办事的速度。   [自杀?]   [什么啊,所以凶手不是坐在死者前面那个女的?]   [xs日本警方再次被民间侦探碾压。常规剧目了,大家都坐一坐,看看能整出什么新活来。]   “自、自杀?”   目暮警部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宛若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复读机。   此时,终于趁乱溜进座椅中间的柯南也看清楚了尸体的状况。   死者大约四十来岁,双目紧闭,匕首偏左三十度斜插进胸膛,刀尖朝着右侧。尸体右手有大量血迹,且内侧血点远多于外侧。   结合凶器、血迹、伤口形状和一切其他细节,这确实是完完全全的自杀。   ·   “死者的惯用手为右手……完全符合自杀特征。”   法医终于站直了腰,面容严肃地向目暮警官交代了最后的结果。   “有伪造现场的可能吗?比如,凶手强行控制住死者的右手,伪造成自杀?”   毛利小五郎质疑时,意有所指地望向站在一旁的久川悠。   后者目光坦然地对视回去,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们争论的内容。   “基本不可能,如果有人拽住死者的手,必然会出现在血液喷射的范围内,但现场血迹没有任何异常。而且死者是在电影放映途中死亡的,如果凶手真的控制住死者,凶手身上也会沾上异常的血迹,但唯一有机会控制住死者的……”法医说着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久川悠。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穿着一件白衬衫,白衬衫的右侧被溅上细碎的血迹。但这些血迹都还在合理范围内,反倒排除了嫌疑。   “所以真的是自杀?”   目暮警部的精神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像这样无功而返。   但自杀总比要找嫌疑人好得多。   如果是自杀,他们就不需要再去寻找凶手,只要确认死者身份和他自杀的原因就可以了。   [所以死者为什么要在坐满了观众的电影院里自杀啊?太离谱了喂!]   [不要试图去理解自杀者的脑回路,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自杀……确实比三选一要新颖,但,总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   [看柯南的表情,应该是自杀没错。话说柯南怎么又变成小学生了,红黑反转之后都没能逃过毒手吗?hhhh]   [对哦!阵营反转之后琴爷还是黑方吗?是琴爷灌的药?]   [说不定是黑方赤井代替了琴酒的位置。总之,惨还是柯南惨hhhhh]   网友们还很天真地以为这是一个阵营反转的动漫,开始认真地猜测给柯南灌药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殊不知他们已经被制作组背刺了。   好惨啊(棒读)   【你们对得起网友吗?搞这种生意?】   【……事已至此,我们也很后悔。所以拜托您帮我们重新造一个酒厂出来吧,只要补丁打得快,没有人会发现BUG的存在!】   系统原本还很心虚,说着说着就对久川悠寄予重大希望,仿佛把他当成可以逆转局面的救世主。   【……所以给柯南灌药的到底是谁?】   全员红方,柯南还要被灌药?这绝对是剧情的不可抗力吧。   【额,动漫中的所有主要角色都是红方,但他们彼此之间信息没有互通,所以……大概是红琴或者红赤为了不引起组织的怀疑,被迫灌药吧。】   信息闭塞状态下,红方经典互杀。   只要看过柯南原作,完全可以理解这种互杀的离谱程度。   但离谱到这种程度,赤井秀一应该是下不了手,八成是红方琴酒干的。   这个世界的“药”和原著中估计也有一点区别。   其实仔细想想,灌药这件事,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是帮助他进入主线的最好机会。   如果能想个办法,把灌药的锅焊死在红方琴酒身上,弹幕上的那些热心网友们或许会主动提出琴酒是黑方的猜测。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解救出酒厂建设前期最需要的人才——黑琴。   既然是劳模,第一个上班不过分吧? 第2章 搞错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离开吗?”   久川悠揉了揉头顶的卷发,琥珀色的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看上去温和无害。   但结合这个家伙在尸体旁酣睡、视血迹如无物的奇葩操作,显然和正常人不搭边。   年轻的小警察打了个寒战,强忍着想吐的欲望,配合同事一起奋力把尸体装进袋子里。   第一次出警就遇到如此血腥的凶杀现场,他未来三天应该都睡不着觉了。   等到现场终于被清理干净,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当然,在动漫上只是一个转场的时间。   目暮警部强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毛利小五郎,为之前的误解向久川悠道了个歉。   后者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自然地转过身,背对着毛利小五郎,神情低落的捧着手机感慨道:“原来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吗?公交和地铁都停运了,的士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该不会要走回去吧……”   语气很茶,浓得能沏一壶龙井。卖惨卖的干脆利落,但架不住脸是真的好。   站在久川悠正对面的毛利兰,刚好可以看到对方低落的眉眼和隐隐泛白的嘴唇。   久川悠是在一周前搬到她们隔壁的,他们本来就是邻居,刚刚还被父亲误认成杀人凶手……毛利兰动摇了一瞬,忍不住主动开口道:“久川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坐我们的车子回去吧!”   “蛤?谁要带——”   毛利小五郎眉毛微扬,正欲发作,一旁的久川悠却笑着看向毛利兰,语调上扬地抢先回应道:   “太好了!真的是太感谢毛利先生了!真不愧是名侦探!”   “……”   毛利小五郎被一口夸赞糊住了嘴,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家伙真的是杀人凶手吗?……如果把人放到车上,或许还能再盯一会。   站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柯南,有些无语地推了推眼镜。   “……这个时候倒是不耳背了。”   ·   轿车在夜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快穿行。   狭小的车厢内部,气氛冷凝到要结冰的程度。   还在怀疑人生的毛利小五郎当然不可能主动出声,副驾驶座上的毛利兰正在努力措辞、力图以不伤害自尊心的方式安慰久川悠。   最终就只剩下后座的柯南,和久川悠大眼瞪小眼。   柯南在座椅上,扭捏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憋住好奇心,出言试探道:   “久川哥哥的耳朵经常听不见吗?”   “倒也不是听不见,只是小时候遇到事故,有一些心理上的后遗症,会间歇性失聪。”   久川悠没什么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回复道。   心理原因导致的间歇性失聪,这个病很有意思。柯南皱着眉,不自觉开始思索。   首先“间歇性”,意味着对方什么时候失聪、什么时候能听见,全凭自己做主,外人完全没办法试探。   其次,这不是病理性失聪,而是由事故导致的心理性失聪。就算把人带到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   简直滴水不漏……   但正常人没事给自己搞个间歇性失聪的设定,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吧?   柯南的脑子纠结成一股麻花,只能循着本能继续提问:   “这种病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吗?比如,听不见老师上课说什么之类的。”   “当然啦。发作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像在一瞬间被抽成真空,寂静到极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别人的嘴巴开开合合。”   久川悠顿了一下,忽然低下头,伸手捂住柯南的双耳。   温热的手掌突然死死抵在柯南的耳侧,外界的声音被骤然隔绝,巨大的耳鸣声呼啸而至。   面前的青年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柯南只能看到他的嘴唇不断开合,还有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这真是最好的示例。   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在青年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阴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隐隐发亮。   “……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把你和别人分开。你只能拼命瞪大眼睛,紧盯着说话者的嘴唇,用尽全力去猜测对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掌,听觉重新恢复正常。   但柯南已经完全愣住了。   他脑海中的怀疑,被久川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看上去很真情实感的剖白冲散了大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下意识开始道歉,为自己不慎戳到了对方的伤口道歉。   [……突然被蛊到,不太对劲(警觉)。]   [这是演技吗?这口口绝对是演技吧!(某种植物)他的眼睛里甚至有泪光,这合理吗?刚刚看见尸体还一脸今天晚上该吃什么的表情,现在就落泪了?太离谱了(摔)!]   [焯!柯南想要试探久川悠是不是真的失聪,结果反被赠送失聪一分钟体验卡?这还没试探出结果吧,久川悠很明显在转移话题啊。]   [离大谱啊!柯南还是太善良了,这么明显的卖惨,吧唧一下就被骗到了。如果换成、成人假酒组……]   [失聪绝对是假的,久川悠分明就是只听想听的,不想听就装听不见。]   [柯南!睁眼看世界啊!]   这届网友看上去还挺聪明的。当然,也可能只是ETC属性作祟而已。   ·   久川悠的目光从柯南身上移开,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   【系统,如果动漫里的所有角色均可以阵营反转,那我可以吗?】   【……从理论上是可行的。系统手册里确实有关于这方面的规定。】   那他的阵营反转之后会怎样?难道会出现一个红方的久川悠吗?   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造了一个对手?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哈哈。我们没办法制造出两个宿主的,请宿主放一万个心。】   系统的声音微微颤抖。   【和其他黑方卡牌不同,[久川悠]卡牌反转之后,相当于您会多了一个可以操作的红方马甲。红方马甲的身份会自动合理化。】   红方马甲。   虽然现在酒厂还没有建起来,但他的身份确实是酒厂BOSS。   阵营反转之后……他岂不是会变成警视总监?   【是有这样的可能……但宿主需要先解锁[红方-久川悠]的卡牌吧。】   系统顿了一下,用一种夹杂着同情和无奈的语调说道:   【现在您的反转指数是-30%。也就是说,现在大部分观众都把您当成黑方。】   这么糟糕的吗?   他刚出场时人设应该还蛮普通的,怎么往黑方的方向偏离那么多?   这还能拉得回来吗?   【……】   您做了点什么,您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姑且先试试看好了。】   久川悠的脑子转了转,快速脑补出一个还算可行的脚本。   他低下头,看向柯南,语气迟疑地说道:“总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啊?”   柯南诧异地仰着头,看向久川悠。   今天是他被人敲晕后脑勺、被灌下未知药剂变成小孩子的第三天。   他才刚刚住进小兰家,怎么可能见过这个家伙?   “好像是两天前?”   青年用手肘斜撑着车窗,浅褐色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我见到过一个小孩子,和你长得很像,只可惜没有带眼镜。”   他的眼睛透过镜片、温和地注视着柯南,语气里带着一股不自觉的亲近。   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   【……您真的,有在往红方的方向努力吗?】   系统的声音夹杂着一分惊恐、二分恼怒、三分不可置信和四分精疲力尽。   【就在刚刚,就在动漫阴间滤镜给到您脸上的时候,啪的一下冒出三百八十五条弹幕,整整三百八十五条弹幕啊,全部在说您是黑方!!!彻底拉不回来了,您的反转指数已经飙升到-56%了!再这样下去您就可以以黑方身份出道了……】   弹幕彻底炸锅,一秒钟刷新几百条。   久川悠面前的透明界面被无数文字彻底填满。   [我、的、天!开局身份就暴露了?新动漫进度这么快的吗?]   [钛!久川悠好吓人啊!]   [刚刚为什么没有人标高能,我真的有被吓到!]   [因为所有人都在赶在第一时间追番,没有人来得及标高能……我刚刚退回去标了高能,希望不会吓到后面来的人。]   [被吓得最惨的是柯南吧……]   被吓得最惨的确实是柯南。   小侦探僵在座椅上,他的心脏骤然收紧,表情管理彻底崩盘。   过去三天里,他经历了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被人从背后袭击、被灌下不知名药物,身体缩小。现在,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逼近死亡的感觉。   “两天前”,对方只说出这一个关键的线索。到底是巧合还是试探?   久川悠是在一周以前搬到毛利侦探事务所隔壁的,那个时候他作为工藤新一,还和对方见过几面。   游乐园的事情是一个由他主观意识所造成的巧合,久川悠不可能提前预知到这一点、搬到毛利家隔壁。   最坏的情况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刚好是那群人的同伙,注意到了自己。   但可能性更大的是,一切都是乌龙而已。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必须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在没有绝对证据之前,不会有人相信“变小”这种反科学的事情。如果真的承认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哈哈哈,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吧。”   柯南发挥出毕生演技,艰难挤出笑容。   “我的同学里确实有很多人和我长得很像……”   [这个理由……可以看出柯南是真的尽力了。]   [解释的好牵强,久川悠会信吗?]   [不会真的就这样暴露了吧?这才第一集……]   [不是,我不理解,久川悠的话已经放到这份上了,肯定是知道柯南的身份了。那动漫后面还要怎么画?久川悠一枪带走柯南,动漫完结?]   [那不能吧?怎么可能这样画,制作组还想不想活了?]   [主角一开始身份就会暴露吗?我现在开始怀疑柯南的身份了。柯南怕不是黑方吧……]   [楼上,如果柯南是黑方,这还怎么演?]   [不是,柯黑真的很酷啊。我叫工藤新一,是一个高中生侦探,同时也是某地下组织的高级成员\二把手\BOSS。某天我和青梅在外玩耍,被组织的卧底误认身份敲了一闷棍,变成小学生侦探。我决定就此隐藏身份,潜伏在卧底们身边,看看能揪出多少卧底……]   [……后来我发现整个组织就是水厂,只有我、工藤新一,全场唯一黑方?楼上笔给您,开文吧。]   [其实,如果柯黑的话,琴酒和久川悠应该红了。毕竟黑琴不会给同事灌药吧……]   [那这不是卧底久川悠在试探老大柯南,找死?]   [我知道了!当我缩小之后,卧底久川悠果然原形毕露,不仅潜伏到我身边,还似真似假的试探我、装神弄鬼吓唬我,哼哼哼!殊不知BOSS就在他身边!久川悠你完蛋啦!嘣!]   [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成人的灵魂,智商爆表的超级反派!]   [白天认真破案,晚上统治世界!]   【……额,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恭喜宿主。】   系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和不可置信。   网络世界的瞬息万变、峰回路转,让本就智商堪忧的新手系统备受打击。   【角色[柯南]反转值达到1%,[黑方-柯南]卡牌解锁。】   【角色[久川悠]反转值达到1%,[红方-久川悠]卡牌解锁。】   系统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您不是要解锁[红方-久川悠]吗?……怎么顺带着搞到柯南身上了?】   【……预测网友思路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偏差。】   久川悠盯着有如脱缰野马一般拉也拉不回来的弹幕,扎扎实实愣了一下。   事先说明,他完全没有在这个阶段就搞柯南的打算。   毕竟柯南是主角,红方立场深入人心,而且大部分剧情矛盾都围绕柯南展开。   他原本以为柯南的反转值是所有角色中最难获取的,但这群混邪乐子人网友总是能让他刮目相看,一次次刷新他的下限。   他的剧本才走了三分之一,反转都还没开始呢,柯南卡牌就解锁了?   新一届网友脑补速度太快,老年人有点跟不上了。   【……那您要改剧本吗?】   【……简单修一修吧。】   柯南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如果柯南黑了,按照大部分的思路,琴酒就很难再被认成是黑方。   一个一个来,得先把琴酒捞出来再说。 第3章 编外人员   “是这样吗?”   听完柯南蹩脚的解释之后,久川悠好奇地凑近柯南,仔细端详了一番,又伸出手上下比划了一下。   柯南寒毛直立,僵坐着不敢动弹,脸上的假笑保持着规整的弧度,宛如一个大型真人版SD娃娃。   “啊,好像确实不太像。那个孩子要更高一点,眼睛也没有你的大。”   久川悠收回手,用手指揉了揉眼睛,轻飘飘地把事情揭过去。   “搞错了,不好意思啊。”   就、这、么、结束了???   柯南不可置信地松了口气,勉强保持住原本的坐姿,不至于一下子就瘫在椅子里。   事情结束的太突然,原本以为死定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对方真的认错人了?就这么简单?从一开始就只是“两天前”这个时间点比较敏感而已,久川悠是学生,和那个组织应该搭不上关系吧……   [???]   [制作组又在耍人吧,根本没掉马,估计是什么乌龙想要给剧情增加波折。]   [所以柯南还是红方?突然失去兴趣……我先走了,等黑透出场再叫我。]   [+1。好想看黑透穿着靴子踩在卧底的脖子上,手指勾着枪漫不经心地转。]   [我的恋人是这个组织!]   [柯南估计是红方了。说来也是,主角怎么可能会黑……]   [说起来,新动漫的主题是阵营反转,久川悠他是不是哪个原作人物,反转之后再易容啊?总感觉他戏好多:)]   [(瞳孔巨震)楼上新思路!所以是谁呢?]   [是红方反转成黑方吗?该不会黑透已经出来了吧?!]   [黑透有可能哦。但如果是黑透,刚刚那波绝对已经试探成功了,会一枪带走柯南吧……]   [也不一定,我脑补的波本是混邪乐子人,也许会把柯南留在身边逗着玩?]   [感觉和透子的调性有点对不上号……]   [那黑赤呢?]   [人设不对,我猫哥当黑方,执行任务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寡言少语,万万不可能卖惨演戏装耳背。哽咽突然怀念黑长直的猫哥……一带入到红方视角猫哥就变成渣男了可恶]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个黑方反转变成红方的角色呢?正常黑方绝对会一波带走柯南的……我可不相信这只是一个乌龙。]   [???你是说,久川悠是黑方阵营反转后的红方角色,类似于,伏特加其实是卧底?]   [!楼上,久川悠怕不就是伏特加吧!当时柯南遇袭身边就俩人,久川悠知道的这么清楚,要么是琴酒要么是伏特加啊。琴酒身高妥妥对不上,那不就是……]   [所以久川悠是阵营反转之后的伏特加???妈妈救救我的眼睛!]   [也不是说伏特加不好,就是,不够美型……]   [现在制作组给你改成久川悠了,够美型了吧?]   [……]   [突然就没有逼格了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了良久。   【恭喜啊,宿主,现在大家都认为您是阵营反转之后的伏特加,确实是红方了。要我给您鼓鼓掌吗?】   ……真的很离谱。   伏特加就伏特加吧,反正对他的计划没什么损失。   忍一时风平浪静。   只差最后一点点,他就可以把老琴先接回来了。   ·   半小时后。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靠在路灯上,手上捏着电话,仰头看着上方的毛利事务所。   他脸上的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了下来,上挑的凤眼微微眯着,神情有些凝重。   许久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语气严肃地对着电话另一头说道:   “目标已确认死亡。药确实发挥了作用。”   动漫甚至给他的手部一个特写,展示了捏着电话、隐隐泛白的指节,和满是汗的掌心。   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人到底说了什么,青年的脸色愈发阴沉,最后低声回应道:   “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GIN。”   尾音低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半空中,但动漫最后就定格在了那个词上。   [GIN]   画面在一瞬间暗掉。来不及发弹幕的网友,开始在评论区乱舞。   现实中的久川悠甩了甩僵直的手腕,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不是,您在干嘛呢?您又没有琴酒的联络方式,而且这个世界的琴酒是红方,不会配合您搞事情——】   系统吐槽到一半,才注意到久川悠手上、从始至终都黑着屏的手机,宕机了一下。   【看不出来吗?】   久川悠慢条斯理地架上眼镜,冲着路灯晃了晃早八百年就没电关机的电话,神色轻松地往家走。   【我在表演,你也可以理解为,动漫的编外演员。】   他的家就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隔壁。   一周前,久川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极其大胆地选择住到主角隔壁。为了交付巨额房租,他还向系统提前预支了一部分酒厂的经费。   毕竟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久川悠这个人,连身份证件都没有,一切都是伪造的。他现在只是一个穷光蛋而已。   说起来,如果他的红方马甲真的是警视总监,可以挪用警视厅的钱去建设酒厂吗?   那岂不是很刺激?   【我还是不懂,手机打不出去,所以您刚刚是在假装和琴酒打电话吗?就算这个内容出现在动漫上,能有什么——】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迫按照程序播报提示:   【叮!系统检测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为3%,恭喜宿主解锁[红方-久川悠]卡牌,并获得卡牌3分钟使用权。】   【叮!系统检测角色[琴酒]反转指数为3%,恭喜宿主解锁[黑方-琴酒]卡牌,并获得卡牌3分钟使用权。】   【现在看出来了吗?】   久川悠甩了甩手上的钥匙,凑近了锁孔。   【……】   系统卡机了很久,在后台疯狂翻看动漫下面的网友评论,果不其然看到一大堆关于久川悠是红方卧底、琴酒是黑方的猜测。   刚刚发生的事情很简单。   久川悠演了一出独角戏,假装给琴酒打了一通汇报任务的电话,在维持谜语人人设的同时,不断把电话内容往柯南身上引。   原本网友就在怀疑,久川悠是阵营反转后的红方“伏特加”。现在久川悠彻底坐实这个猜测。   伪造出“伏特加”应琴酒命令,回来确认工藤新一是否死亡。而“伏特加”为了保护柯南,故意向琴酒谎报死讯。   好一个身不由己的红方卧底!   【一石二鸟,既坐实了琴酒的黑方身份,又坐实了您的红方卧底身份。所以一次性解锁了两张卡牌。】   系统顿了一下,没憋住,多问了一句:   【您真的只是大学生吗?】   【不是你绑定的我吗?我是什么身份你查不到?】   久川悠靠在门边,闷笑了一声。   【……】   系统沉默了一下,在后台偷偷翻开系统手册,夹在中间的信息调查表上明明白白写着:   久川悠,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   普通个锤子!   系统有些恼怒地把骗人手册丢到角落里,又觉得不太解气,把手册重新捡回来,撕成两半。   ·   久川悠有点夜盲,费了半天劲儿才成功把钥匙怼进去,把房门打开。   这是一个临街的一户建,一楼只有玄关和楼梯。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是浴室、客厅和基本用不到的厨房。再往上到三楼,才是日常睡觉的地方。   他边往上爬,边点开系统界面查看今天新解锁的三张卡牌。   [黑方-毛利小五郎]卡牌进度只有1%,只是解锁,还没办法使用。   这张卡牌在游戏中挺好用的,但到了这个世界,估计效果会大打折扣。久川悠回忆起黑方毛利的经历,皱着眉摇了摇头。   现在能用的是[黑方-琴酒]和[红方-久川悠]这两张卡牌,但问题是两张卡牌的使用时间都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能做什么?和他的卡牌打个招呼,说声你好?   【我那么一通操作就值3%的反转指数吗?3%就只有三分钟吗?你们未免太吝啬了……】   【其实,3%已经很多了,琴酒都还没出场呢……】就先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如果我召唤了黑琴,他在这个世界会有身份吗?使用时间只有三分钟,是不是意味着黑琴只能存在三分钟?】   【存在时间只有三分钟,但之后随着反转指数上升,角色存在的时间会越来越久,等到反转指数达到100%,卡牌就可以永久存在。而且每次召唤时,都可以定点投放,您就算想把人直接投放到五角大楼都没问题。】   听上去前途一片光明。   只要他完全误导网友,这个世界的红琴和黑琴两个角色就会同时存在。   或许到时候,黑方阵营的人能靠着和红方一模一样的外表,借用红方的身份接近警视厅、公安部、FBI的核心……   系统接着解释道:   【至于身份问题,一个世界只能容许一个角色有身份,红方角色已经存在,所以黑方卡牌会变成黑户。】   黑户。黑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他的红方马甲混得够好、地位足够高,绝对可以给每一个同事都安排一个明明白白、干干净净的好身份。   就像原作里的赤井秀一假死之后,不就摇身一变成了东都大学的研究生?   但有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的红方角色已经存在,所以黑方会变成黑户。   可是这个世界原来并没有[久川悠],他原本就是黑户,阵营反转之后……   【是的,您是例外。您的红方马甲会拥有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至于具体身份是什么,可能要根据世界线进行微调。】   完全合乎逻辑。   所以他的红方马甲到底是什么?该不会真是警视总监吧?那可真是太妙了。   但三分钟的使用时间真的太短了。久川悠看着系统界面里仅存的两张卡牌,一时间有些犹豫。   【您可以先用[黑方-琴酒]的卡牌试试看,反正琴酒在大部分观众心目中已经是铁黑方了,到时候您只要随便操作一下就……】   系统偷瞄了一眼动漫评论区,一边吸氧一边感慨宿主的骚操作。   它甚至怀疑,宿主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红方琴酒出来凶神恶煞的晃一圈,反转指数保证蹭蹭往上涨。   确实,大部分读者在看完柯南原作之后,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琴酒是黑方。   再加上久川悠的骚操作,基本不会有人再相信,这个世界的琴酒其实是个好人。   惨·红琴·惨。   在所有角色当中,琴酒的反转指数应该是最好刷的了。   久川悠犹豫了一下,将罪恶之手伸向黑琴的卡牌。   这张卡牌通体漆黑,左上角用金粉写着SR,卡面中心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银色长发、黑色礼帽,微微掀起的衣角处露出了伯莱塔的枪口。   手指触碰到卡面之后,一道金光顺着接触点蔓延到整个卡面上。   卡面中心的琴酒缓缓转过身,略一抬头,灰绿色的眼睛隔着卡面望向久川悠。   【是否召唤卡牌[GIN]?】   【是。】   【召唤成功,当前剩余时间三分钟。】   刺眼的金光遮住了久川悠的视线,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视线恢复。   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男人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稀稀拉拉的血水顺着黑色大衣往下滴,把木质地板弄得乱七八糟。   银发男人转过身,用墨绿色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久川悠之后,瞳孔下意识收缩了一下。 第4章 打个招呼   “你弄脏了我的地板。”   这是久川悠对琴酒说的第一句话。   按正常人的逻辑看,非常没头没脑。但放在久川悠身上,反而变成正常起来——毕竟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青年端坐在沙发上,乱糟糟的卷发在光下被染成浅金色。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往地上看。   琴酒闻言,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带进来的血水和满是泥土的脚印混杂在一起,宛若一个大型凶杀现场。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秒钟。   “但这不重要。时间短暂,我们长话短说。”   卡牌的召唤时间只有三分钟,能完整打个招呼就不错了。   琴酒是那群家伙里,相对而言最好说话、又最会办事的一个。由他来传递消息,再合适不过。   只希望等到下一次召唤卡牌的时候,出来的人已经完全搞清楚情况,可以直接开干了。   久川悠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琴酒身前,仰头望向对方的眼睛。   “你穿越了,这是另一个平行世界。这里的组织被卧底塞满,我们需要重建一个新的组织。”   说话的久川悠稍微有点羞耻。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搞诈骗。   但只要气势上不输,尴尬的就是别人。   “……”   气氛凝固了一刹那。   “挺好的。”   琴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他动作干脆利落地扒下腰间的伯莱塔,气势汹汹地打开保险栓。   “如果、这是玩笑——”   【剩余时间两分半。】   系统的声音微微颤抖,伴随着乱七八糟找书和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这不对啊宿主!系统手册上说,卡牌出现之后会在第一时间效忠主人、永不反抗主人。所以您不需要解释情况,只要直接使用卡牌就可以了。但这个卡牌好像失控了,竟然拿枪威胁主人,宿主您放心,我马上就去报错!】   这完全是个新手系统,事到临头才慌里慌张地翻书找答案。   正常的卡牌确实没有自我意识,所以会无条件服从主人命令。   但他的背包里,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卡牌……   久川悠用哄小孩子的语气笑嘻嘻地敷衍道:   【不用报错,没有出错。拿枪完全不是威胁,只是对方的习惯性动作而已。就像,你召唤出一个英雄,英雄总是会有一套设计好的动作对不对?】   【……啊?】   系统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回忆正常游戏的界面。   【好像是这样的……比较贵,不是,比较珍惜的卡牌都会有这个设定。卡牌越是珍惜,动作越是复杂,有的时候还会有专业的配音和剧情设定。】   【对啊,伯莱塔就是琴酒的设定嘛。】   久川悠的视线扫过伯莱塔,目光毫无波澜,仿佛那只是一把玩具枪而已。   “我不太喜欢开玩笑。”   【你看。】   他伸出手,用手掌抵住伯莱塔的枪口,食指顺着枪管往前攀,当着琴酒的面,“咔哒”一声把保险栓按了回去。   “这个世界有规则限制,我只能不定期召唤你们。你从凶杀现场瞬移到这里,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吧?”   久川悠上下打量着琴酒,欠欠地伸手捏了捏渗着血水的厚大衣。   血水加快了掉落的速度,吧唧吧唧地落到地板上,为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地板雪上加霜。   “……”   琴酒没有吭声。   他上一秒还在制裁叛徒的现场,下一秒就抵达这个狭小而整洁的出租屋。   简直,就像是在一瞬间抵达另一个世界。   不,他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竟然又换地图了吗?他还以为之前的事情没办完呢……   琴酒本身也不准备拿这把伯莱塔做什么,只是出于一直以来被动养成的习惯,随便威胁一下而已。   眼下见威胁不起作用,他便顺着久川悠的力道收起手枪。   任谁得知自己又要出差,都不会很高兴。   琴酒板着脸,语气寥落地问道:“所以这一次又需要多长时间?我要做什么?”   【剩余时间一分半。好奇怪啊,宿主您和琴酒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有点听不懂?真的没事吗?】   【安心。】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久川悠笑着摊了摊手,表情有些无辜。   “我们需要重新建设出一个组织,黑衣组织。”   “重、建、组、织?”   琴酒像是第一次学说话一般,迟疑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   “重、建?为什么是重建?”   他皱着眉,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墨绿色的眼睛猛地睁大。   “等等!重建,所以这个世界的组织全部都……?”   “没有了啊。全军覆没。这个世界的组织就是一个笑话,里面全部、全部都是卧底。”   琴酒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的脸色黑了下来。   但久川悠不介意再多说一点,把事情点得更加清楚,当然也让老大哥更加暴躁。   “包括黑泽阵在内,全部都是卧底哦!”   青年边说话,边摇头晃脑故作思索,乱糟糟的头发欠欠地摇动着。   “啊,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你到底是哪方的卧底,竟然一直待在组织里不回去,真的是好敬业啊……”   “……”   琴酒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墨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收紧,默默捏碎了那把伯莱塔。   “嘎嘣。”   “!不是,你生气归生气,掰枪干什么!”   久川悠有些心疼地望着地上破碎的、伯莱塔的残骸。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他现在一穷二白,要武器没武器,要钱没钱。   早在看到卡牌牌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上对方手里那把伯莱塔了。   原本还准备把对方手上那把伯莱塔顺过来用用,应付一下日常遇到的危机,结果现在又白搭了。   难道非要等到他解锁松田之后,才能够拥有足够充足的武器供应吗?   亲爱的马自达酱,你的BOSS真的很需要你!   “什么时候行动,现在就可以动手吗?需要我做什么?”   琴酒的态度陡然一变,积极程度直线上涨,恨不得分分钟找到红琴完成KPI。   琴酒说着说着,顿了一下,诧异地望向久川悠:   “你刚刚说有限制,所以我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吗?这里才刚刚开始?”   “对啊。”   久川悠笑着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对琴酒无比信任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说,第一个找琴酒,只是因为对方的反转指数最好拿而已。   真正的资本家要懂得给予下属充足的信任,才能够激发下属认真工作的激情。   “……最开始的时候,应该先搜集这个世界的情报?”   琴酒沉默了一瞬,不情不愿地补充道:   “那你不应该找我,你应该第一个去找那家伙。我只会杀人。”   【剩余时间二十秒。】   “第一个找谁都不重要,反正只是传递消息而已,记得把事情告诉其他人。再者说,你马上就要消失了……”   久川悠踮起脚,郑重地拍了拍琴酒的肩膀。   只怪系统太吝啬,3%的反转指数只解锁了3分钟。   希望下一个等级,解锁的时长能久一点。3分钟简直什么都做不了。   对方的瞳孔倏地紧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我要走了?”   “嗯,下次见。”尾音就此定格。   熟悉的金光闪过,原本一大只的琴酒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地乱七八糟的血泥混合物,以及支离破碎的伯莱塔残骸。   “……说是劳模,最后还是要BOSS自己来收拾地板。”   ·   【那个,宿主,您是不是认识琴酒啊?】系统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当然啦,都是我的卡牌嘛。我们一起建设过酒厂,有着深厚的友谊。】   久川悠一边清理地上的血迹,一边冷漠地敷衍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好像认识琴酒这个人?】系统纠结了许久,还是问出声。   它是真的觉得这张卡牌不太对劲。   按照系统手册上面记录的信息,所有被召唤出来的黑方角色都会无条件服从玩家,以玩家为主人。也就是说这些角色本身的独立意识被削弱了大半。   但刚刚召唤出来的琴酒卡牌,就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   这早就违背游戏的初衷了,按照正常程序,它应该立刻上报这个错误,但宿主却制止了它。   而且宿主和琴酒之间的相处,就像早就认识一样,说一下它根本听不懂的话……   久川悠跪在地上,拿抹布仔细清理地板缝隙之间的血迹。   【怎么可能呢?我和这张卡牌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只在游戏里操作过而已。你会产生这种错觉,是因为我提前看过黑琴的游戏动画,非常了解他过去的经历而已。】   才怪。   【那、那您真的好厉害啊,无论是演技还是故事背景,全部都准备的很充分。】   系统自觉落后,气鼓鼓地重新把被撕成两截的手册拼在一起,补习了一下黑琴的人生经历和人设。   【还好啦。不是你们游戏公司主动绑定了我吗?我只是做了一个玩家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卡牌的问题,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毕竟你是第一次做系统,我会带着你赢的,放心好了。】   久川悠举着抹布,语气温和地安慰道。   新手系统,最好骗了。   好、好有安全感!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佬带你飞吗?   第一次做统就遇到了如此靠谱的队友,啊,这就是躺赢的快乐吗?   系统被蛊地晕头转向,丢掉了手册。【那您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下一步?   久川悠终于擦完了地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到现在连身份都没有,还没有被捞出来的黑方同事们也都是黑户,大家做起事情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利用红方马甲,先想办法给自己搞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证明吧。   选个什么职业比较好呢? 第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修   次日,上午九点,天气晴。   久川悠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神情严肃,十指在键盘上翻飞。窗外的喧闹声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思路。   【……您在干嘛啊?】系统看不见电脑界面,只能在系统空间里茫然四顾。   【我在写小说,赚钱补贴家用。】久川悠敲下最后一个字,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开玩笑的。我丰富了一下久川悠这个身份的角色设定,以便日后表演。】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塞满字的文档,文档最上方用一级标题打着几个大字——[久川悠の人物设定]   标题下方,用密密麻麻的小字详细罗列了他从在妈妈肚子里开始、到现在为止,短短二十几年里的所有人生经历。内容详实到甚至包括他什么时候学会走路,几岁会唱儿歌,第一次参加幼儿园的剪纸大赛拿了优胜奖等等。   【可就算您打满一整页文档,久川悠还是黑户啊?】系统重申了一遍最初的规则。语气天真到有些可爱。   久川悠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他点开系统背包,划到最新解锁、却一直没有使用的[红方-久川悠]卡牌。   虽然不确定红方的自己具体身份是什么,但如果涉及阵营反转,红方久川悠有99%的可能性,是某位高官。一个高官,想要给黑户捏造出假的身份背景,再简单不过。   这张红方卡牌的背景,是一片浓稠而凝滞的血红色,卡牌四角被浅金色的花纹笼罩。   卡牌的左上角依旧用金粉写着大大的R,但卡牌正中间却空无一物,和琴酒的那一张区别很大。   【怎么?我本人的卡牌都不配成为一张SSR吗?】   【咳。因为这种卡牌只是类型卡,在不同玩家手上会发挥出不同的效果,所以最开始统一以R卡处理。当然,按照宿主您的实力,这张卡牌到最后肯定会升级成SSR的!】系统的彩虹屁,吹得一套接一套。   【我要怎么使用这个卡牌?】   【这是您的红方马甲,您可以自由设置马甲的年龄、性别、身高、学历背景等一系列条件,设置完成之后,系统会自动为之生成合适的身份。】   自由度这么高?   【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会怀疑吗?】   【这一点宿主可以放心,在剧情之外出现的新角色,并不会得到关注,所有人的大脑都会自动把这件事合理化。而且宿主能设置的只有人物的个人条件,具体的社会背景和地位,会由世、咳,我是说系统,会由系统自动生成。】   这个世界的漏洞未免太大了一点。久川悠直截了当地点进卡牌,开始设置人物背景。   他直接把自己的外貌等比例变老三十岁,将人物年龄设置成50岁,套上一堆金光闪闪的学历背景,毕竟要当高官,学历必须得好。设置人物穿着时,久川悠还非常用心地,在人物手上多加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移动电话。   【   设置成功。正在生成背景……生成成功!   姓名:久川志良   职业:警视总监。   年龄:五十岁。   性别:男性。   ……   】   成功了。   竟然真的是警视总监。这个开局可真是……太棒了。   系统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按照流程说清楚卡牌的使用规则。   【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的警视总监就是久川志良。当您使用这张卡牌时,会变成久川志良(警视总监)的样子,拥有警视总监的身份。当您不使用这张卡牌时,久川志良会被系统自动托管,以合理方式避开剧情,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请问您需要现在使用这张卡牌吗?】   【先等一等。】   久川悠打开文档,按照警视总监的身份对自己的文件做了细微的修改,保证自己的身份更加合理。   【搞定了。】   在点击卡牌、变成久川志良的一瞬间,久川悠迅速打开久川志良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迅速翻找通讯软件。   凭借交流频率和内容,他很快就确定了和自己联络最密切的警视厅下属,把早就起草好的邮件发给那位下属。   一切做完之后,他甚至多出一分钟时间站在镜子前面欣赏自己的新造型。   久川志良虽然已经五十岁了,但他的外貌毕竟是久川悠的等比例放大,看上去多了几分儒雅和稳重。浅褐色的头发上虽然夹杂着细碎的银丝,但笔挺的西服和瘦削的身材使得他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   【……您直接在这里发邮件,就不害怕IP地址暴露,警视厅那边找上门吗?】   系统迟疑地提醒了一句。   !?久川悠有些震惊地挑了挑眉。原来系统也不是那么笨,还是能关注到一点细节的。   他就是故意留出破绽,吸引警视厅的人找上门的。   毕竟,身为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警察、公安、FBI。只有主动暴露自身的嫌疑,以加害者的方式出现,才能吸引那些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这部动漫和原著差异极大,全员红方、全员存活。那些原本在原著中领了便当的角色,一旦活生生出现在动漫当中,绝对会被网友质疑身份和阵营。   所以,来多少,他就能解锁多少卡牌。   ·   东京警视厅。   午餐时间的食堂仿佛变质的鱼罐头,拥挤的人群与食物的气味交杂在一起,难以言喻。   举着餐盘的诸伏景光艰难地绕过挤作一团的警员们,走到他们常去的窗边座位。   热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两个黑色头发的青年对向而坐。   坐在外侧的萩原研二用眼角余光瞥到了好友的身影,兴奋地回过头冲诸伏招了招手。“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快吃好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没事干就等着吃饭吗?”坐在对面的卷毛嗤笑一声,不客气地吐槽道。   萩原研二不太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把诸伏的餐盘扒拉到自己旁边,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今天怎么结束的这么迟?按理说,景光你这种文职工作,应该比我们更加清闲才对。”   诸伏景光顺着萩原的动作,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拿着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迟迟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凝重。   “发生什么事情了?”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气严肃地问道。   松田见状,也放下支起的腿,往前凑了一点。   一年前,消失很久的诸伏景光突然回归警视厅,进入公安部领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文职工作。松田和萩原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诸伏景光大概是结束卧底任务,重新回归警察身份了。但卧底任务始终是一个绕不开的坎,除了死在任务当中,还有很多卧底警察是在任务结束、放松警惕之后被打击报复的。他们也因此格外关注景光的状态。   “到底怎么了?”   诸伏景光放下筷子,有些迟疑地开口:“你们还记得,那位久川长官吗?”   “久川?”松田阵平愣了一秒,没有反应过来。   “是久川志良警视总监吗?”萩原研二拿勺子敲了下松田的脑袋。“你怎么连上司名字都记不住,就这还想要揍警视总监吗?”   “哦,对,他是新上任的警视总监。”   松田一时间竟然忘记反击,愣在原地怀疑自己的记忆。久川志良是警视总监,这种大事他怎么忘记了,难道是最近加班加到精神恍惚了?   “所以,久川长官发生了什么?”   “就在今天上午,他给我的上司发了一封邮件。内容……很复杂。”   说复杂,真的抬举那封邮件了,应该说狗血才对。诸伏景光回忆起那封邮件的内容,神色一时间有些诡异。   “复杂?”“有多复杂?这个事情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   诸伏抬起头,才发现刚刚还在担心他的两个同期,在确定事情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之后,一秒切换成吃瓜脸。   真·人类的本性是吃瓜。   “久川长官挺神秘的,他之前空降到警视总监的位置上……”萩原研二找补了几句,语气越来越小。“如果涉及到公安部的机密,不方便说那就算了,还是别讨论这些了,赶紧吃饭吧吃饭。”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也不是不能说。”   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什么机密,公安部总务课里的警员基本都知道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警视厅都要传遍了。   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和他们讨论清楚。但这整件事实在是过于魔幻现实,说起来总有一种传播谣言的错觉。诸伏景光眼一闭、心一横,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了出来:   “久川长官在那封邮件上说他曾经有一个儿子。但他年轻时总是不顾家、和妻子离婚之后,长官的妻子一气之下注销了他儿子在日本的一切身份证件,并把人带到了美国。现在他儿子拿到了东都大学研究生的入学资格,想要回日本上学外加逐梦演艺圈,长官在邮件里拜托我们帮他的儿子重新办理身份证件和学籍。”   “……”   骤然间听到了头顶上司的家庭悲剧,松田和萩原不自觉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素,稍微有一点多……”   萩原研二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回忆起他之前被迫看过的家庭狗血肥皂剧,忍不住抖了抖。   “当年是纸质户籍,删起来确实挺方便的。但这,合法吗?”   “久川长官的妻子删掉户籍的事情肯定是不合法的,但现在恢复户籍应该是合法的吧……”   松田摸了摸下巴。“东都大学,是高材生啊……所以为什么要回R国逐梦演艺圈啊,留在M国逐梦好莱坞不好吗?”   “这边培养偶像的体系更完善吧……不行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了,难道真的是一个热爱摇滚唱跳的地下歌手?”萩原研二有些窒息地闭上眼,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青春活力的男爱豆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一把年纪的警视总监坐在一大群疯狂尖叫的粉丝中间,奋力给自己儿子应援的画面。   “咳、这些都不是重点。”诸伏景光的语气严肃起来。   他不是那种爱传八卦的人,但这件事本身太过于奇怪,隐隐透着一股不对劲。“最重要的是,为了确认信息的准确与否,我们调查了一下邮件的IP地址,发现IP地址竟然和久川长官儿子的住处完全重合。”   松田挑了挑眉,不太在意。   “这不是很正常吗?老父亲终于见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干脆住在对方的房子里——”   “不,没有这么简单。”   诸伏景光用手撑着桌板,嘴角不自觉拉直。   “久川长官这两天人在德国开会,但邮件显示的IP地址,在东京都。”   !   在场都是警察,当然清楚IP地址意味着什么。   萩原研二手里的铁勺子掉到地上。“账号呢?邮箱账号是谁的?查了吗?”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发邮件的账号就是久川长官本人的私人账号,而且根据技术科查验的结果,这封邮件就是在久川长官本人的手提电脑上发出的。”诸伏景光的神色愈发严肃。“我们已经第一时间联络德国那边,但因为时差的缘故,暂时还联络不上久川长官本人。”   “这听上去可不太妙。正常情况下,那种地位的官员,不可能把自己的手提电脑乱放。去德国开会肯定要带上电脑,总不可能连夜飞回东京吧……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吗?”萩原研二掏出手机,迅速切进警视厅内部的工作群查看消息。   “邮件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但IP地址的事情,目前只有公安部的人知道。”诸伏景光现在已经完全无心吃饭,他把餐盘推到一边,双手交叠在一起。   “因为邮箱账号和发邮件的设备都是久川长官本人的,所以上司他并不认为这其中有问题。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第六感。   邮箱地址、通讯设备全都对得上。邮件的内容虽然过分荒唐,但现实本身就很荒唐,所以反而显得真实可信。   在严丝合缝的计划当中,IP地址是其中唯一的一丝破绽,而且是过分显眼的破绽。   就好像有什么人躲藏在幕后,疯狂抖动着线索,吸引他们追逐而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当黑方琴酒打电话给系统了解情况——   GIN:喂?BOSS把酒厂建出来了吗?(跃跃欲试想要出来)   系统:……还没有,但BOSS快出道了。(痛苦面具) 第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修   “所以那个传说中的、警视总监的儿子,到底住在哪里?你们调查到的IP地址具体在哪里?”松田阵平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有些耐不住性子。   “你的意思是……?”诸伏吃惊地抬起头,提前领会到松田的打算。   “是真是假,上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松田扫了一眼一旁还在埋首手机的萩原研二,直白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和这家伙刚好调休,完全可以陪你去一趟。”   “对!必须要去一趟。”萩原研二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   “我刚刚找人问了一圈,这个消息在女警当中传播的非常迅速,但男警员基本都不太在意。而且大多数人都只是把这当成一个饭后闲聊的八卦,暂时没有人往更深一层的方向想。总之,如果不确定,就上门去看看吧。”   诸伏景光攥紧手指,有些犹豫。   “可是,用什么理由找上门呢?也许是我自己多想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内情。就连上司都没有指示,我们有什么理由找上门去?”   “这倒也是……”在场三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嗞——嗞——”   诸伏景光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眼尖的松田阵平一眼就看见了短信的内容。他挑了挑眉,指着手机笑道:“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   书店。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旅行包,穿过层层书架,抵达结账台。他的手上抱着一大摞又贵又重的精装书。   【您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职业啊……】   脑海中的系统不停地长吁短叹。   店员的目光从那一大摞精装书上移开,用一种看冤大头的眼神看着久川悠。   “抹零后一共是两万元整,现金还是刷卡?”   【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好吗?进军娱乐圈,我觉得很新颖啊?】   久川悠无视店员的眼神,痛快地付了钱,把书装进背包里。   他刚打算往外走,眼角的余光落到一旁的报纸上,停留了几秒。   书店门口的架子上摆着每日上新的都市报,最新一期报纸上刚好报道了那天晚上电影院的“自杀”案件。   久川悠往柜台上多放了点钱,顺手拿起报纸,边走边看。   报道出自一个叫藤井键的记者之手,简单交代了一下案发现场的情况,对死者的身份做了模糊处理。   只说对方是一个工作忙碌的中年社畜,身上背负着房贷车贷,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选择自杀。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自杀案件而已。在日本居高不下的自杀率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普通。   但久川悠记得很清楚,那天电影开始之前,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愈发失落。【您为什么不当警察啊?】   【那我为什么要当警察?】   他的红方马甲都已经是警视总监了,本尊再当警察,还有什么意思?自己给自己打工吗?   【可是现在当警察不是潮流吗?红黑双面卧底+酒厂BOSS+警界新星+警校组同期\前辈\后辈,流量密码啊属实是!再叠加白毛、失忆、悲惨童年经历、黑化强十倍、病弱、高智商、美强惨,最好再来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心理疾病……您立刻就会成为网友的新宠!】   ……BUFF叠满了是吧?   这得是看了多少本同人文,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啊?正经工作不了解,摸鱼看小说怎么这么会?   【你怎么这么懂网友的套路?】   【……咳。出厂的时候前辈告诉我,我们一定要搞清楚人民群众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系统可疑地沉默了一瞬。   【主要是,当偶像听上去很离谱,当学生对组织建设好像也没什么用处。而且您现在的人设……实在太没有逼格了。网友甚至把您往伏特加身上联想,这能忍吗?!】   【确实不能忍。】久川悠的声音有些沉重。   系统见自己得到认同,激动到几乎要蹦起来,倒豆子一样飞快地发言:   【对吧对吧!我们赶快提升一点逼格吧!您的外形相当出众,我给您量身打造了一个新人设,包含一系列热门设定,最终效果绝对——】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之所以感叹,是因为伏特加好歹是一个能力相当出众的情报人员,是非常好用的一张R牌。现在网友都把我当成红方版伏特加,黑伏的卡牌反倒召唤不出来了……】   久川悠点进卡牌背包,看着那张灰掉的R卡牌,遗憾地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在卡牌上划了划。   酒厂拿得出手的情报人员不多,第一阶梯当然是安室透和贝尔摩德。   再往下,伏特加算得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憨厚(傻呆呆)的外表,很容易让目标放松警惕。如果能早点把伏特加捞出来,也算能和琴酒打个配合了。更何况人家还会开车,多好的一个优点。   【……?】   系统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受挫。   【动漫下一集在什么时候开始?】   久川悠干脆岔开话题。   这个系统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提示工具人,提前告知久川悠,每一集动漫会在什么时间开始。   【从预告片来看,第二集动漫会在下午三点整开始,持续时间未知,初始地点为毛利侦探事务所。】   毛利侦探事务所。   这就是住在主角隔壁的好处。   ·   毛利侦探事务所,隔壁。   三个黑色头发的青年猫猫祟祟地藏在拐角,头抵着头商谈计划。   “待会门开了之后,景光你就牢牢把守住房门,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我和这个家伙负责冲进去!”   松田阵平比划了一下房门和街道的具体方位,在脑海中详细规划了一遍进攻路线。   “……真的要这样做吗?”诸伏景光攥紧手里的文件,有些迟疑。“要不还是算了。松本长官只是让我送文件,并没有让我们去抓捕逃犯,我们也没有搜捕令,根本就没有权限冲进去。”   “要不这样可以吗?”萩原研二挠了挠头,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先正常进去,把文件交给对方,然后看里面的情况伺机行动。”   “我觉得可行。”   松田主动敲了敲木质的屋门,又按响了一旁的门铃。   刺耳的门铃后,是一片死寂。房子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人不在?”松田回头望了同伴一眼,三人下意识都提起警惕。   萩原研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电击器,收拢在袖子内侧;一边把手掌扣在门铃上方,持续不断地按响门铃。   刺耳的门铃接二连三地响起,街上的路人都忍不住侧目,屋内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   “不对劲!”   诸伏景光连忙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情况有变、请求支援”的短信给公安部的上司。   “现在怎么办?”   “直接冲进去?”   “可我们没有搜捕令——”   “这种时候就不要顾忌什么搜捕令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直接莽进去吧!”   松田弯下腰看了看门锁的型号。   “这个门锁的构造很奇特,我之前没见到过。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应该撬不开这个锁。”   “呃……”   “那怎么办?直接撞进去?三个人应该也够了。”萩原的肩膀耸动了一下,似乎在模拟撞门时的力道。   “两个人就够了,你们从正门突击。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走,我走隔壁借道,从二楼窗户里潜进去吧!”   “那个……”   “好,那就这么定了,马上行动吧!”   松田拍板定下计划,正准备后退几步助跑来撞门,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   “景光!都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些程序了——”   “呃,要不你们先回头看看吧。”   诸伏景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他用力扯了扯松田和萩原的衣袖。   “?”   回头看什么?   握紧武器的萩原研二,和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撞门的松田阵平同时转过身,怔愣在了原地。   ——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浅褐色卷发的青年。   他带着老式的黑框眼镜,上挑的凤眼被平光镜片隔开,显得很温和。乱糟糟的卷发和干净俊朗的五官搭在一起,意外地和谐,一米七八的身高稍显逊色,但光靠脸出道绝对没有问题。   青年的身上背着巨大的黑色旅行包,手里还捧着七八本精装书,乍一看一股学生气毫不掩饰地扑面而来。   如果再看得仔细点,会发现青年手上捧着的全是花花绿绿骗小孩子的成功学著作,比如说《爱豆的自我修养》、《我是如何走上唱跳之路》、《如何获得粉丝的喜爱》、《出道之后我爆红全宇宙》……   重点是,这个青年的长相格外眼熟。简直就是久川志良警视总监的复制黏贴版本,只不过要年轻许多。   先不论IP地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任谁只要比较过这两人的长相,都不可能怀疑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份——   久川悠。   传说中警视总监的儿子,家庭狗血大剧的主人公,逐梦演艺圈的核心人物,盗窃警视总监电脑的嫌疑人,同时也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换言之,他们刚刚当着屋主人的面,一本正经地商讨了好久入侵房屋的计划,甚至还差点实施……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微微皱眉,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错愕。   他后退半步,把右手的书换到左手上,然后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输入数字——   1、1、0。   手机的按键声惊醒了宕机中的诸伏景光,他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又迷茫地伸出手喊到:   “等、等一下!先别报警!” 第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所以你们就是警察?”   久川悠坐在沙发上,有些迟疑地确定了一遍。   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三张整整齐齐并排排列的警官证,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那可不可以向我解释一下,警察为什么要,嗯,私闯民宅?”   “……”   “……”   “……”   室内陷入一片尴尬而窒息的沉默当中。   但总得有人先开口,亲手造就这个乌龙的诸伏景光,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这是一个,很大的误会。”   诸伏景光面对着一张和顶头上司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脸,下意识挺直腰背,拿出来一副工作汇报的架势。   “因为久川长官他人在德国开会,但我们调查到邮件的IP地址在这里,所以……”   “所以你们误以为是我盗窃了他的电脑,或者干脆更严重一点,我绑架了你们的警视总监?”   久川悠推了推眼镜,一脸平静地反问道:“那你们现在确定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当然。”   任谁看到你这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都能百分百确定你是警视总监的儿子。   “既然是一个乌龙,那可以把我的文件给我吗?入学报道还有三天就要截止了。”   久川悠抬手指了指被诸伏景光攥在手里的文件夹。   “哦,对。”   橙红色的文件夹兜兜转转,还是被递到久川悠的手中。文件夹的封口是一个很常见的塑料扣子,两侧隐隐有几道折叠的痕迹,看样子是已经被人打开看过了。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保密的。久川悠大大方方地打开文件夹,当场检查了一遍文件。身份证件、入学证明……所有他需要的东西,公安部的那位下属都给他办齐了。   看来警视总监的身份确实很好用,等其他黑方同事出来以后,可以给他们一人整一套。到时候酒厂就是人均常青藤,高智商、高学历、合法化经营的正规高科技企业了……   心里的小算盘拨地啪啪作响,久川悠面上却还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他侧头瞄了一眼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浅笑着开口:“虽然是乌龙,但还是很感谢几位特地把文件送上门。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待会我请你们去隔壁的咖啡厅坐一会吧?”   青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颇有礼貌地朝着楼梯的方向略一弯手,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几人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地跟着好友一起站起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又重新僵直地坐了回去。   从刚刚开始,这个叫久川悠的家伙好像就一直在控场,谈话的中心始终被他捏在手里。无论怎么交谈,他们实际上都没有绕出对方的范围。   虽然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确实很像一个大学生,年龄长相又全部对的上,行为举止也没有异常,但这一切是不是过于巧合了?父子大戏已经够狗血了,IP地址的疑云更是离谱。就算眼前这个家伙和警视总监长得一模一样,不还是有易容的风险?   现实生活中真的会有什么,离婚多年后、被注销身份证明的儿子重新回国的事情吗?   “先等一下!”   松田按住自己的警官证,仰头看向久川悠,墨色的眼睛里氤氲中浓浓的质疑。   “IP地址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久川长官人在德国,怎么可能在国内发邮件?那封邮件是你用久川长官的笔记本电脑发的?”   青年低下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警官证,扶了扶眼镜,颇为仔细地比对了一番松田的脸,语气迟疑地喊道:   “松田、阵平,警官?”   松田凭借敏锐的直觉,隐约察觉到一丝寒意,按着警官证的手稍稍往后收了一点,但还是强硬的回了一声:“我是。”   久川悠弯下腰,琥珀色的眼睛透过镜片,紧紧盯着松田阵平。   隔了几十秒之后,他弯了弯嘴角,语气随意地开玩笑道:   “松田警官,像你这样质问我,就不怕明天因为右脚先踏进警视厅,所以被开除吗?”   “……啊?”   ·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弯着腰,嘴唇微抿。   他的眼睛是上挑的凤眼,琥珀色的眸子隔着薄薄的镜片注视着松田阵平。那股由黑色背包和书本所营造出来的学生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上位者的傲慢。   仿佛之前温顺普通的学生外表,全都只是对方装出来的假面。假面褪去之后所露出来的,才是真正的久川悠。   他的话里满是威胁的意味。仿佛下一秒就要打电话给自己当警视总监的父亲,让对方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人开除一样。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没有余裕去思考久川悠的可疑之处。   他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公安部的长官会那样草率地忽略掉IP地址的问题。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顶头上司的风险,去探查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对方明目张胆的威胁听上去是那样可笑,但更可笑的是,在现实中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且不说哪只脚先踏进警视厅这样的黑色笑话,光是他们今天私闯民宅的事情,就足够被处罚了……   但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警视总监”妥协呢?松田捏紧拳头,沉下脸,刚准备出言反驳——   做出那一番威胁的主人公却率先选择退让。   “刚刚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种桥段,忍不住试了一下,刚刚演得还可以吗?我还算是有天赋吗?”青年站直了腰,闷笑着摆了摆手。   锐利的凤眼被笑意揉散,变成两道温和的月牙。   “看松田警官的反应,我好像还算有演戏的天赋吧?放心好了,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诸位都是值得敬佩的警察。”   他的声音很诚恳,目光紧紧注视着松田,可以听得出是在很认真地解释。   “IP地址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父亲他昨天晚上就已经从德国回来了,因为是私下行程,所以没有提前告知警视厅那边。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那封邮件的IP地址才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撒谎的空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当面找我父亲问清楚。”   刚刚蓄好的力气被全盘打散。   久川悠诚恳的态度,让松田阵平仿佛一拳打在软乎乎的棉花糖上,不仅没有造成任何效果,自己的手反倒被甜腻腻的糖丝黏成一团。因为一些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的原因,他甚至隐隐有些歉疚。   确实,这件事没有任何造假的空间。   松田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颇为严肃地道了个歉:   “确实是我们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私下调查,如果造成任何不便,抱歉。”   “没事,这些也都是诸位的工作而已。”   久川悠笑着摆了摆手,暗地里松了口气。   刚刚他完全是在一本正经地胡扯。仗着系统会自动合理化剧情之外的细节,而且警视总监就是他本人,不可能戳穿他的漏洞。   警校三人组里,习惯打直球的松田阵平,反倒是最难缠的那一个。   他只能先用一个富有冲击力的事情冲散对方的疑问,才能使得后来的解释变得顺利起来。总之,能糊弄过去就好了,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那个……”   一旁的诸伏景光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他绞尽脑汁措辞,试图婉拒久川悠之前的邀请。   总感觉再继续待下去,他们三个迟早要被送进去。   “我们几个下午还有别的——”   “刺啦!”   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碰撞声以及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沿着半开的窗户传入室内。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向窗外。   唯有久川悠看向客厅上方的挂钟。   挂钟上的时针刚好指向,三点整。   时间刚刚好。   ·   毛利侦探事务所门口。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刚走出事务所,就被一辆飞快驶来的雪白色别克车撞出去好几米远。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地上,大股鲜血从身下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肇事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晃晃悠悠地从车上爬下来。   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发须皆白,脸涨得通红,酒气熏天。   [酒驾?这次又不是三选一,是意外死亡?]   [这次的事情和柯南有关系吗?还是柯南的无差别死亡技能再次升级,变成只要从我门前经过,就得把命留下来:)]   [?等一下,我看见了谁?]   发现车祸事故后,三位极具职业道德警官互相对视一眼,第一时间从久川悠的家里冲出来,以极快地速度赶到案发现场。被落在后面的久川悠,扶着楼梯慢慢悠悠地往外走,还时不时瞄一眼弹幕上的状况。   [警校组都还活着!?]   [正常啊,阵营反转新漫,变成黑方肯定就不会领便当了:)]   [(某种植物)楼上真会讲话。]   [主要是这几位都为了警察的责任,才甘愿赴死。阵营反转之后,就多了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三个人都还活着,从概率的角度出发,其中一定会有黑方吧。]   [所以黑景会是那种,平时超级温柔,然后在关键时刻刺致命一刀的那种吗?就是,你们懂我意思吗?]   [我懂,就是那种会在解决完组织的目标之后,路过哭泣的小男孩,会蹲下来笑着给小男孩剥开棒棒糖黏糊糊的外包装,然后背着枪管温热的狙击枪,大摇大摆地离开现场那种……]   [那黑萩是什么样子?(捂脸笑)该不会是什么专门诈骗富婆姐姐给组织积攒经费的花花公子吧救命!]   [也有可能是外交达人、谈判能手、炸弹大师什么的。酒厂应该不需要让成员上阵去骗钱吧,感觉酒厂挺有钱的(bushi)。]   [扭来扭去,好期待啊!]   【系统提示,检测到[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反转值均达到1%。】   【[黑方-诸伏景光]、[黑方-松田阵平]、[黑方-萩原研二]卡牌均已解锁。】   警校组三人在漫画上露脸的那一刹那,三张卡牌一起解锁了。而且解锁进度一模一样,可见论坛对三位警官先生的一视同仁。   这实在意外之喜。本来以为能钓到一个就不错了,谁成想这三位竟然搞促销,不仅捆绑销售,还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他们真的太过热情了一点,久川悠差点没能招架住。   原本只用来糊弄一个人的话术,现在要对着三个人说。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只可惜在出现指向性线索之前,最多只能利用警校组死而复生的疑点解锁卡牌,没办法获得卡牌的使用时间。   光解锁卡牌有什么用,让他欣赏三位黑方同事在卡牌牌面上的英姿吗?   要想办法加快进度了啊……   [等、等一下,为什么警校组是从久川悠的房子里出来的?(突然想歪.jpg)]   [除你裤子!关注点不应该是,久川悠竟然住在毛利家隔壁?这可是堪比安室透和冲矢昴的待遇啊!]   [久川悠绝对是谁的易容,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新角色吧?不会吧不会吧?]   [红方伏特加是一个很好的猜测啊(狗头),请PICK我们的鱼冢三郎!]   [其实,只要判断对方会不会开车就完事了……]   [好的姐妹们,我们先暂定久川悠=红方伏特加,如果发现他不会开车,再改变人选怎么样?]   【……恭喜宿主,角色[久川悠]反转值达到5%,获得[红方-久川悠]卡牌5分钟使用权。】   【所以宿主您会开车吗?】   系统的话里带着一丝调侃。   【……确实不会。】   真老板从不自己开车。   久川悠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假扮成伏特加的计划,竟然因为不会开车而折戟沉沙。   强,还是伏特加强。   ·   “酒驾、超速且踩刹车的时间太迟,司机全责。”   松田阵平顺手用随身携带的手铐,把司机拷在路灯的柱子上,以防这个家伙趁机逃跑。   他不用凑近都能够闻到司机身上的冲天酒气,这个家伙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刹车应该都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   为什么总是有这样不尊重他人生命的败类。   另一侧,跪在伤患旁边的诸伏景光有些无力地站了起来。   他神色低落,简单交代了一下伤患的情况:“撞击伤集中在后脑勺和背部,断了几根肋骨,估计有肋骨刺穿了肺部,死者刚刚一直在吐血,现在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应该,没有任何抢救的空间了……”   “……我去通知交通部的人到现场勘察情况吧。”   萩原研二一边打电话,一边匆忙地疏散围观人群,观察街道四周的情况。   电话接通之后,他快速汇报着现场的情况:“看上去是一起酒后驾驶撞死行人的事故。死者应该是从,呃,毛利侦探事务所走出来的。我们去这里问问,或许能找到死者的身份信息……”萩原研二的话顿住了。   完全不需要他们主动找上门去。   侦探事务所的主人毛利小五郎,此时正踩着拖鞋、挂着领带,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脸空白地站到死者的尸体旁边。   同样震惊的毛利兰和柯南,也紧随其后,靠近了车祸现场。   毛利小五郎有些茫然地蹲下身探了探死者的鼻息,低声呢喃道:“开什么玩笑,竟然……真的死了。” 第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毛利小五郎是黑方!]   [这是什么确认死没死的现场啊?他还准备再补一刀是吗?]   [总感觉毛利大叔的意思是——只是撞了一下而已就这么死掉了吗?太可惜了……]   【恭喜宿主!角色[毛利小五郎]反转指数上升为3%,获得卡牌3分钟使用时间!】   系统猛地跳了出来,用一种掺杂着激动与钦佩的语气感叹道:   【原来这也在您的计划之内吗?您真是太厉害了!真不愧是可以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游戏当中成为排行榜第一的大佬!】   【……啊、嗯、是吧。】   久川悠本人还没有来得及走出房门,就预先在系统界面上看到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大型黑化自曝现场。   动漫上还特别贴心的给毛利小五郎加了一个阴恻恻的滤镜,黑化指数直接拉满。   这年头总是有馅饼从天而降。   ·   “‘真的死了’,是什么意思?”   离得最近的诸伏景光眼睛下意识睁大,不自觉复述了一遍对方的话。   “不是车祸吗?还是说……你们早就预料到这起车祸会发生?”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很明显就是酒后驾驶所导致的意外。但如果这件事、事前有端倪显露,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肇事司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很有可能被金钱收买,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故意撞死死者、并伪装成车祸现场。   因为之前的乌龙,诸伏景光实在有些后怕。   这次提问之后,他第一时间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不是这样的,警官先生。”毛利兰把父亲拉了起来,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位先生叫做藤井键,是一个小时前登门的客人。当时,他神色非常慌张,说自己被人盯上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呼吸的尸体。   前脚刚说自己被人盯上了,后脚就死了?   “但我这里是侦探事务所,又不是安保公司。那个家伙又不肯说到底是谁盯上了他,所以我就叫他出门左转去警署报案。”   毛利小五郎皱着眉,回忆道:“但这个家伙很奇怪,死活不愿意报警,还拜托我保管一件东西……”   “不愿意报警……”   什么样的人会不愿意报警?事情大条了。   畏惧警察,是在逃的罪犯吗?分赃不均所以被同伙杀死?又或者是某个违法组织的成员,被灭口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小事。   诸伏吸了口气,镇定地问道:“他交给您的是一件什么东西?”   “一个黑色U盘。他嘱托我暂时不要打开看。但他刚一出门,就……”毛利小五郎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死者的尸体。   浓稠而艳丽的血液,顺着柏油马路细小的孔隙不断往外扩散。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汽油的味道,熏得所有人都有些反胃。   隔着血气与残骸,一个浅褐色头发的青年,神色平静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   “久川,不要靠得太近——”   距离久川悠最近的松田阵平注意到对方的行动,下意识伸出手阻拦,手掌却接触到一个边缘有些尖锐的物体——是他自己的警官证。   “你的东西忘记带走了。”   青年歪着头,指了指松田手里的警官证,像是意有所指地瞥了松田一眼,语气温和地说道:   “松田警官,下次记得小心一点。”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发现车祸的时候太过于匆忙,他下楼时,确实没来得及拿上自己的警官证。   “谢谢、”   他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捏紧警官证,却猛地发觉证件的厚度不太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第一时间打开警官证——   在装着证件的卡槽最外侧,赫然夹着一张灰黑交杂的纸条。   那张纸条背面朝上,边缘格外凌乱,看上去像是从什么报纸上直接撕下来的,上面还有铅字印刷的痕迹。   松田一边小心翼翼地取出折叠的纸条,一边下意识抬头朝久川悠望去——   动作格外灵活的青年,早就趁他低头的功夫,溜进了车祸现场,此时已经站在尸体旁边。   到底是什么意思?松田低下头打开纸条,背面是一个破碎的讣告,看不出什么信息。他翻到另一面,上面好像是一个新闻报道的片段,报道了一起发生在电影院里的自杀案件。   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报道的撰稿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藤井键。   藤井键,一个记者。   在今天上午才报道过警视厅处理的“自杀”案件,就在刚刚被人撞死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门前。   他生前做过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找一个侦探求援。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会有生命危险。   他甚至不敢去找警察。   他为什么不敢找警察?   松田阵平把纸条攥在掌心,任由手掌上的冷汗彻底浸润了纸条。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恐慌和疑惑的情绪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   [我看到了哦!久川悠和松田私相授受!]   [楼上成语用错啦!但久川和松田确实不对劲,那种对话感觉像是在暗戳戳的传递消息……]   [确实,那两只在那里说什么谜语呢你来我往的,有什么东西是我这个尊贵的VIP客户不配听的吗?]   [可久川悠不是红方吗?]   [但久川悠明面上还是黑方啊。讲个鬼故事,松田也许是黑方卧底到红方,他们在交流任务情报-D]   [就递了个警官证而已,不用发散这么远吧……]   [楼上,谜语人之间勾勾搭搭那能是普通的事情吗?人家一个眼神说不出就要炸掉东京塔了呢!]   [所以黑松会不会是炸弹大师啊,自己装弹自己拆的那种?]   【恭喜宿主![松田阵平]反转值达到3%,您已获得[黑方-松田阵平]卡牌3分钟使用权!】   到手了。   本来只是还警官证而已,但只要半遮半掩地说点谜语人常用语,脑洞突破天际的网友百分百会觉得有问题。   更何况,他刚刚又不只是还了一个警官证……   久川悠快步越过松田阵平,走向几米外倒在地上的尸体。   “那个U盘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信息吗?”他很自然地融入到现场紧张的气氛当中,侧头向毛利小五郎询问道。   毛利小五郎愣了一下,下意识从怀中掏出那个黑色U盘。   “还没来得及看,这个家伙刚离开就出车祸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落在毛利小五郎手中、那个只有半指长的黑色U盘上。   诸伏景光匆忙地站起来,开口问道:“为了配合我们调查,可以把那个U盘给我们看看吗?”   “不如拿进事务所的电脑里一起看吧?”柯南忍不住打断。   藤井键上门的时候,他也在现场,那个家伙当时的恐慌和惊惧不是作假,是真的有人要杀他。无论车祸是蓄意谋杀,还是单纯巧合,那个U盘里绝对有着导致对方死亡的关键信息。   如果U盘被警方带走,他们岂不是看不到更多的信息?   “其实可以拿到我家里看,楼上的笔记本电脑刚好开着机,速度会快一点。”   久川悠嫌水不够乱,跳出来硬插一脚。   “毛利先生、”   “叔叔、”   “名侦探先生、”   现场乱成一锅粥。   毛利小五郎下意识举高U盘,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一个尖利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侦探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沉着脸,站在众人身后。   他的身后还跟着数位持枪警员,无一例外全副武装,面色冷凝。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员更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快速抽走了毛利小五郎手中的U盘。   “喂!谁啊?把东西还给我啊!”   毛利小五郎愤怒地转过身,在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之后,愣了一下。   “小野寺?”   “毛利前辈,哦,抱歉,忘了你已经辞职了。”   那位被称呼为小野寺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体型微胖,活像一个圆滚滚、皱巴巴的胖土豆。他满是褶皱的脸死死板着,额前留出一道倒M型的发际线,锃亮的大脑门上全是汗水。   小野寺斜晲了毛利小五郎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起案子已经由搜查二课接管了,热、心、市、民、毛利小五郎先生,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小野课长?”   一旁的萩原研二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勉强认出新出现的这位中年警察的身份——警视厅搜查二课的课长。   “可这是很有可能是一起……”伪装成车祸的杀人案啊。   死者表面上死于车祸,但无论是完美应验的危险预言,还是那个诡异的黑色U盘,都说明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车祸本该有交通部解决,而杀人案,退一万步说都应该由搜查一课负责,什么时候轮到搜查二课了?而且小野寺作为搜查二课的课长,不好好坐在办公室里,怎么会亲自出警?   小野寺却全然没有理会萩原研二的意思,反倒朝着站在一旁认真吃瓜的围观群众久川悠,微微点头示意,其态度之讨好,令人咋舌。   久川悠茫然地对视回去,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胖土豆。   他唯一有过联系的,就是警视总监旗下的头号下属——公安部总务课的松本长官。只能说,警视总监儿子的身份,确实是最好的鉴定仪器,足够让那些想要讨好上司的警察原形毕露了。   [侦探游戏该结束了,我真的对这句话PTSD了!]   [失落,刚刚还以为我琴爷在大白天出场了呢……]   [阴阳怪气的胖土豆为什么讨好久川悠啊?久川悠什么身份?]   [不知道啊,久川悠不会是高层吧?等等!突然激动,会是什么高层卧底酒厂的剧本吗?或者其实是警视厅在勾结酒厂?]   [想太多了楼上]   小野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的人去检查现场。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一板一眼地说道:   “另外,诸伏警部、萩原警部补,还有……松田警部补。我们接到举报,你们三位涉嫌私闯民宅、暴力执法。现在举报程序还停留在警视厅内部,请顺便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 第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伴随着小野寺的那番话,动漫上适时地切回一个小时前,快速播放了警校三人组在久川悠门口猫猫祟祟的画面。   [我只差一点点,就要举起八十米长的大刀砍胡乱举报的久川悠了。现在,警校组给我进去吧(狗头)]   [撬锁撞门,警校组可真刑啊,这就是阵营反转的魅力吗?]   [不冤不冤,这波真的不冤,进去吧赶紧……]   [不是,案子还没结束,警校组就先进去了?]   [是久川悠举报的?]   [不一定,说不出是路人干的。这几只又不穿警服,又没有搜查令,真的很像入室抢劫的强盗啊!]   [srds,私闯民宅如果真的判了,好像有点严重。如果是公职人员滥用职权,判的好像更厉害……]   伴随着大量乱怼警校组的弹幕,反转指数也趁机浑水摸鱼往上涨了一点。   【恭喜宿主![诸伏景光]、[萩原研二]角色反转指数达到3%,各解锁卡牌3分钟使用时间,[松田阵平]角色反转指数达到5%,解锁卡牌5分钟使用时间。】   [所以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公子?救命这是什么杰克苏人设,脚趾扣地啊……]   [霍格沃兹都给我抠出来了……正常红方角色给自己整个这么花里胡哨的设定干什么?]   [所以红方伏特加的猜测是错的?伏特加的老爸总不可能是警视总监吧,大无语事件,久川悠是红是黑都要重新洗牌了啊。]   [等等!怎会如此,我知道了久川悠是谁了!]   [???]   [我也知道了!久川悠就是白马探啊!棕色头发对的上,浅棕色眼睛对的上,父亲是警视总监对的上,人刚从国外回来对的上,身高一米八左右对的上,全部都对的上???]   [可恶,我早怎么没有想到?白马探棕发棕目,久川悠棕发棕目,完全对的上啊……]   [破案了,白马探改名为久川悠,白马探老爸改名为久川志良。]   [制作组干嘛多此一举换名字啊我真的……]   [因为白马探变成黑方了啊!我知道了,久川悠一定是黑方。如果久川悠是红方,他应该继续叫白马探,不应该随便改名字,但他现在改名字了,你们懂吗?]   [懂懂懂,不能再懂了。制作组改名字的操作简直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白马探拿到的是什么剧本?警视总监家里的公子过度叛逆,直接加入酒厂?]   [楼上,也有可能是新时代酒厂和警视厅联谊,久川悠作为中间人或者是人质(狗头)]   网友们的心真的是变化莫测,瞬息万象。   【您怎么又变成白马探了啊?白马探为什么就是黑方了啊?您自己的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跌回-30%了!怎么办?】   新手系统急的团团转,遇到一点点挫折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久川悠的脸上还维持着故作出来的惊讶神情,内心却丝毫不为所动。   【反转指数跌了之后,我的红方马甲还可以使用吗?】   【已经解锁的不会受影响。但您可能没办法取得更多反转值了……】   【那就没事了。】   弹幕上的网友只能看到一部分被掩饰过的事实,情绪变化往往很大。等到他之后有需要的时候,随便写两个剧本马上就可以把那些网友哄回来。   只要看收益就可以了,这一波换来三张卡牌,还把他的身份和伏特加解绑了,虽然又莫名其妙变成了白马探,但影响不大。   唯一的问题在于,久川悠确实没有举报警校组。   多大胆啊,怎么敢把锅往他身上扣呢?   ·   “……私、闯、民、宅?”   愣神许久的萩原研二终于缓了过来,小声重复了一遍罪名,迷茫地望向站在一旁的久川悠。   “是你报的警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最开始久川悠确实有过要报警的念头,但不是被他们给打消了吗?   “我没报警。真的不是我报的警。”   久川悠摇头三连,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真情实感的无辜。   “当时被你们阻止之后,我可全程没碰过手机啊。而且那件事已经翻篇了,我又有什么必要举报你们?”   “确实……”   诸伏景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事情的经过,又都没有报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当时动静闹得太大,经过的路人报了警?   “久川——”   原本站在远处的松田阵平,也迈着大步朝久川悠的方向走来。   那张纸条还被他攥在掌心。报纸的纸质原本就很差,现在被汗水浸湿成这样,已经快要软成一团纸糊了。但纸条上的“藤井键”三个字,就像滚烫的烙铁一般让人捏着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记者,自杀,车祸,警视厅。   他有预感这背后可能藏着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惊天内幕。既然纸条上久川悠递给他的,那么对方一定还知道其他更多的信息……   ·   眼见战火烧到久川悠的身上,原本作壁上观的小野寺也站不住了,连忙站出来补充:“我们接到的举报,来自警视厅内部,和受害者久川先生没有关系。”   “警视厅内部!?警视厅内部怎么会有、人、知、道——”   诸伏景光忽然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下意识转过头去寻找好友的眼神。   萩原研二的神色同样很糟糕,他显然也和诸伏景光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他皱着眉看了松田一眼,又转头看着诸伏,小声提了一句:“是之前那个短信吗?”   “什么短信?”久川悠好奇地插嘴,打断了谜语人的施法进度条。   诸伏景光低下头,捏紧手中的手机,迟疑地开口:“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发现你不在家时,误以为屋子里面有特殊情况,所以想要闯进去。在动手之前,我给上司发了一条求援短信……”   私闯民宅的事情,归根到底只有他们在场的四人知道。   就算真的有路见不平的纯路人,也不可能把他们三个人的姓名和警衔都报的如此详细完整。   唯一泄露信息的途径,就是他的那条求援短信。可那是一条求援短信啊……   [哦吼!警校组被上司卖了?]   [嘿嘿嘿,新漫里不会连机构也跟着阵营反转了吧,比如说警视厅其实是黑的,酒厂才是红方?]   [等等!怎么更带感了(?)]   [停下来啊!楼上想太多,这样的动漫根本过不了审核!!!(乐子人爆哭)]   [所以该不会真的是上司卖了景光吧,就因为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儿子?这也太……]   [发求援短信结果被反手举报,太过分了吧,就因为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就可以这么舔吗?]   [yue了,是叫松本长官对吗?]   [真相不是还没揭露吗?万一不是上司呢?楼上一个个差不多得了啊,少在这里贷款指责……]   [就是,我是缺席了什么证明过程吗?锅就扣到松本长官头上了?难道没人觉得这个胖土豆有问题吗?那套说辞感觉就是想要强行抓走警校组,避免他们插手案件……]   [我感觉现在的情况是,要么公安部的上司“松本长官”有问题,要么就是这个刚冒出来的“小野寺”有问题。长得这么丑的角色我还是第一次见,百分百反派。]   [看脸识阵营,我笑了。]   ·   “你刚刚说,举报人来自警视厅内部?”   松田阵平沉着脸,抬眼望向小野寺。他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那张纸条的边缘嵌在掌心,存在感极强。   举报人能够准确报出他们的姓名、警衔,说明一个小时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在这个街区。   既然对方就在这个街区,那是不是也可以看着藤井键踏出毛利侦探事务所,再安排酒驾司机撞死藤井键呢?   是不是可以为了避免他们三个干扰案件的进程,直接捏造一个理由反手把他们举报,再主动请缨抓走他们呢?   时间和地点都卡得这么死,绝对不是巧合。   “我想问一个问题。”   松田阵平凑近小野寺,墨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故作好奇地问道:   “车祸从发生到现在,不过短短五分钟时间。就连报警电话都还没有打完,您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能够如此及时赶到现场的?”   小野寺的神色慌乱了一瞬,随即又维持住镇定,他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慢吞吞地开口道:   “死者名叫藤井键,是朝日新闻社的记者,有人举报他非法转移公司公共财产。我们已经立案侦查,也一直在追踪他的位置,所以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这起案件会由搜查二课负责,所有相关证物也将由搜查二课暂时保管。”   他讲完话后,抬起头瞥了松田阵平一眼,阴阳怪气地反问道:“这样的解释足够了吗?松田阵平警部补?你们没有权限调查这起案子,这起案子也不需要民间侦探的‘指导’。”   记者,还能够转移公司资产?   就算要把人送进去,也不知道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吗?   松田阵平捏着纸条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拳头砸在对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景光和研二都没有看过那张纸条,还没有把这件事和警视厅扯上联系。但他是切切实实猜到这一切的,越是看着对方丑恶的嘴脸,越是觉得那股无名怒火在不停肆虐。   站在松田对面的小野寺却浑然不觉,他草草挥了挥手,示意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员将警校组团团围住,一边用那种讨嫌的官腔慢悠悠地说道:“大家呢,都是同事,应该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趁着现在举报程序还停留在警视厅内部,最多也就给个处分、停职几天,如果再拖延下去,万一要是被检察院那边抓住把柄,你们自己知道结果会怎样……”   结果还能怎么样。要是被检察院那群闻风而动的家伙抓住把柄,他第二天就可以上新闻头条,警察生涯彻底毁于一旦。这明明是恶毒的威胁,偏偏给出威胁的那个人,却说得仿佛赏赐一般。   松田阵平咬紧牙关,捏紧的指节发出关节碰撞时的脆响。   ·   【恭喜宿主!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上升为10%,卡牌使用时间为15min!宿主大丰收啊!】   【???】   久川悠吃瓜吃到一半,突然被天降的黑松卡牌砸蒙了。原来这种程度都能够长反转指数吗?   再这么继续下去,马自达酱马上就要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啊!   【因为网友们都觉得质问长官的松田超级酷,超级黑方,而且……其实我们有偷偷调一下颜色。】   【?所以之前毛利小五郎脸上的阴间滤镜也是……】   原来还有系统在背地里默默帮助吗?他就说哪里来的那么多馅饼。   【咳,因为大家都是红方嘛,为了避免被骂,只能先靠调滤镜应付一下。但最后还是要靠您啊!假的东西始终不长久,如果真的酒厂不建起来,我们迟早要被骂到退网的……】   【差不多得了。】   眼看着警校组的三人就要被强行带走,乐子人怎么能置身身外呢?   “先等一等,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啊?”   小野寺诧异地望向久川悠,不太明白正常人为什么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干。   后者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上挑的凤眼笑着眯成一条线,看上去温和又无害。   “毕竟我也是受害人,不需要去做点笔录什么的吗?” 第1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警视厅。   夕阳强烈的光线透过走道尽头的小窗潜进来,在灰白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狭长的光影。   久川悠慢悠悠地往前踱步,硬生生把警视厅走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那种悠闲中透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熟练、的姿态,让路过的警员忍不住侧目,猜测这到底是哪位新调来的警视。   “……总的来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在久川悠前方指路的女警感激地说着。“萩原警官他们虽然行为上太过于鲁莽了一点,但都是出于好心,能够得到您的谅解,真的再好不过了。”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久川悠主动提出和警校组一起回警局之后,被带去讯问室里做了一个简短的笔录。笔录结束之后,他就被这位女警带了出来,一路上一直都没有看见其他几个人的身影。   “既然已经证实了所谓的‘私闯民宅’只是一个乌龙,松田警官他们会受到惩罚吗?”   “嗯……惩罚肯定还是有的,但不会像之前那么严重。”活泼的女警官想了一会,笑着答道:“他们现在估计都在被各自的上司训吧,最多也就是停职一天。真的非常感谢您……”   原来还在挨训啊,难怪松田阵平这么压得住性子,没有主动来找他。   久川悠递给松田的那种纸条上,清晰地点明了死者的身份与警视厅之间的关联。   警视厅为了把控舆论方向,往往会培植一批更为亲近的记者团体,每当有了重要的案件,也会由这些媒体优先报道。死者藤井键能够拿到报道那起“自杀”案件的机会,又在报道当中完全顺着警视厅的调查结果、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可见他绝对就是警视厅御用的记者之一。   警视厅的御用记者,在面临生命威胁时,没有选择和自己更加亲近的警察,反倒转头去寻求一个侦探的帮助,这太奇怪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危险来自于警视厅本身。   只要松田阵平的智商在线,就绝对能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当他开始怀疑警视厅的内部人员时,就会格外关注主动提供这一线索、身世又如此离奇的久川悠本人。   那么,久川悠就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松田阵平带着满腔疑惑和恐慌,主动找上门来。   “对了,警官小姐,您觉得是东大好一点,还是帝丹高中好一点啊?”   久川悠双手抱臂,像是突发奇想一般,问出来一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走在久川悠前面的橘警官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她站在原地转过身,看向久川——   后者一脸认真,狭长的凤目微敛,像是真的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   可是帝丹高中和东大,一个是高中,一个是大学,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嘛……   这样的话在脑子里不停的打转,橘警官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沉默片刻,迟疑地回答道:“帝丹高中确实是很好的高中,但如果真的要比较起来,应该还是东大更好一点吧?”   “东大吗?”   久川悠伸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   ·   “……虽然你们这一次侥幸得到了受害者的谅解,但下一次未必就这么好运了。说了多少次在得到命令之前不要随意行动,永远都不听,永远都非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松田!你在不在听!”   “是!”   松田阵平的意识重新回归,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摆出一副坦率承认错误的表情。   “……算了,你走吧。”年迈的上司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停职一天,在家好好反思一下,明天再回来上班吧。”   松田点了点头,正打算出去,忽然顿住脚。他侧头望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司,有些迟疑地开口:“您认识一个叫做藤井键的记者吗?”   “藤井键?”上司皱着眉,回忆了一阵。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们有很多案件的报道,都是由他负责的吧?怎么了吗?”   “……没什么。”   松田低下头,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门外,早就结束了训话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正坐在长椅上交谈。从窗外潜进来的阳光将他们完全罩住,看上去暖融融的。   松田停在门口,右手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的碎屑。   在搞清楚真相之前,他可能得一个人调查这个案子了。   ·   夜色四起。   客厅里点着暖黄色的灯光,两个身长腿长的青年缩在狭小的沙发上,对向而坐。   “……总的来说,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这样。”   因为卡牌的使用时间只有短短三分钟,久川悠索性一口气不间断,说完了全部的安排。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肺活量都在刚刚用尽了,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就往嘴里灌。   “啊,原来悠酱把我叫出来,只是让我传个话而已吗?”   坐在对侧沙发上的黑发青年故意拖长了尾音,硬生生把抱怨的话说得像是在撒娇一般。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直遮到脖颈上方,肩侧垂着半长的黑发,蓝紫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久川悠,嘴里说的话却格外茶香四溢。   “如果只是装炸弹而已,我也会啊,而且说不定还装得更好,为什么一定要交给小阵平呢?”   “噗!咳、咳、咳”   久川悠没来得及咽下去白开水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酸涩感从喉头蔓延到鼻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和手臂在一瞬间冒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救命!别这么说话,求你了!叫我久川吧。”   “是悠酱不好听吗?其实我也有想过叫久川酱,但感觉稍微有点生疏了,不足以反映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还是叫悠酱比较好。”   萩原研二仿佛很认同自己说出来的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弯下腰,从茶几上的纸巾篮里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久川悠。   “……你怎么不对着琴酒,喊阵酱呢?是不敢吗?怕他毙了你?”   久川悠撇了撇嘴,伸手接过餐巾纸,胡乱地擦了擦滴到裤子上的水渍。   “说到底还不是仗着我不会动手杀人?”   “所以悠酱怎么知道我没有喊过阵酱呢?”   救命!双重暴击!   好想把琴酒拉出来和他一起承受暴击,可惜琴酒暂时还出不来……   所以红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主动送上门来啊?既然是卧底,拜托主动一点可以吗?   “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还剩下……”   【还剩下多久来着?】   【……还剩下两分钟。】   系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精打采,仿佛被主人抛弃的修狗一样。   【!怎么还剩下这么久?】   久川悠愣了一下,三分钟的时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漫长了?   【因为您刚刚用近乎四倍的语速讲完了所有的计划,所以才过去不到半分钟而已,再加上刚刚有关悠酱和阵酱的争议——】   【停停停!我知道了。】   久川悠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一遍原因。   “因为松田的时间比你多,你只有三分钟,松田有十五分钟。”   “……”   萩原研二的脸色绿了一下。   扳回一城!   久川悠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嘴角肆无忌惮地向上弯着,笑嘻嘻地说道:   “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毕竟你松田老哥天生长得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只消出去晃一圈,就能收十个、八个小弟回来。至于你,不太行,你长得太温文尔雅了,稍微吃了点亏。”   久川悠废了点脑细胞倒腾出来的计划,真正的执行人其实是[黑方-松田阵平]卡牌。   但松田卡牌只有十五分钟的使用时间,必须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在平时浪费了。   所以,为了提前让对方共享自己的计划,久川悠只能先找来萩原研二这个中间人传递消息。反正对方的卡牌只解锁了三分钟,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特殊的用途。   “……我知道了,消息我会传递的。”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蓝紫色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眨巴了两下,开口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捞出来呢?难不成还要等到小阵平完全出来之后吗?”   “……”   开玩笑,他现在一个都不想捞谢谢。   他只想把最最最亲爱的劳模和肝帝捞出来,会干活的才是好员工望周知。   要不是红方的安室透和琴酒不知道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怎么也找不出来,他哪里会把算盘打到警校组头上……   久川悠弯起嘴角,温和地回复道:“我会好好想办法的,放心好了。”   “那我——”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忽地响起,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久川悠:“是谁?”   算算时间……   “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来了。”   久川悠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上拖鞋想要下楼,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家的沙发上还坐着一张黑方卡牌。   他回过头望去,才发现对方早就已经走到窗边,拿脑袋抵着墙,偷偷去瞄楼下站着的人。   久川悠不禁失笑。   “你看什么?回去之后天天对着松田,还不够你看的吗?”   “……那不一样。”   靠在墙边的青年看上去有些愣神。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回答道:“完全不一样……”   【时间到!】   系统激动且蹦蹦跳跳地播报着。   黑发青年的身影、连带着搭在臂弯里的那条白色围巾一起消失在窗边,久川悠的系统界面上又多出一张卡牌。   纯黑的卡面上,青年的黑色头发毫无违和地融入背景。   他穿着长而窄的灰色防水风衣,米白色的高领毛线,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实的白色羊绒围巾。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杀伤力。   久川悠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张卡牌,金色光芒顺着边角的花纹闪了一圈,最后停在最上方的用金粉写成的、大大的SR上。   是和琴酒一样的等级。   “叮咚、叮咚、叮咚!”   愈发急促的门铃声,也昭示着楼下那位松田阵平快要等不及了。   久川悠挥手关掉界面,转身下楼。 第1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门刚一打开,站在门外的黑发青年就迫不及待地抛出问题,神情难掩急切。   “什么,什么意思?”   久川悠把房门开到最大,靠在门沿上,笑着反问回去。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给我的那张纸条,报道的撰稿人就是死者藤井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田穿过敞开的门洞,站在狭小的玄关里,离久川悠更近了一步。后者顺势关上房门。   在狭窄逼仄的玄关里,两个青年相向而立。楼上客厅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楼梯的缝隙隐隐渗出来,但还是难以逼退楼梯下方、玄关处浓稠的黑暗。   久川悠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微沉。   “那张纸条,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   松田下意识握紧拳头。   他哪敢告诉其他人。那个记者摆明了,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才会被警视厅里的某个人灭口。   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任何得知这件事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他就连面对着最亲近的好友和最信赖的上司,都没能把事情说出口,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提前知道那个记者的名字?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特殊的信息?   “你还记得那张纸条上的报道是什么吗?”   “……电影院里的自杀案件。”   谈到这里,松田的神色愈发凝重。   在联想到记者和警视厅的关系之后,松田阵平第一时间借用搜查科的电脑,调出了记者生前所报道的最后一期案件的全部细节。   在翻找档案、比对报道内容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个极其致命的区别——自杀者的身份不一样。   在记者藤井键的报道当中,电影院里的自杀者名叫早川带人,是一个因为生活压力过大而选择自杀的普通社畜。但在警视厅内部的档案资料中……早春带人分明是一个警察,而且就是警视厅搜查二课的一个警察。   “那天晚上,其实我就坐在那个死者旁边。”   “什么……”   黑暗中,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久川悠。   青年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琥珀色的眼睛隐隐发亮。   “那天晚上我很困,所以在座椅上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家伙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是一个非常尖刻的男声,他称呼死者为早川。因为我的耳朵有点问题,所以没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太清楚,但我确定,我反复听到了同一个词。”   久川悠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松田,嘴唇微微开合:“去死。”   ·   松田阵平愣在原地。一股凉意从地面一路攀升,直冲他的大脑。   如果久川悠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今天下午被撞死的藤井键可能根本就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早在前一天的晚上,黑暗的电影院,就已经有一个人遇害了。   “你确定那是自杀?”   “我确定。现场的法医也能确定,那就是自杀。”   久川悠顿了一下,补充道:“当时在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时,我误以为他们在吵架。你知道的,吵架的时候偶尔口不择言,再正常不过了。但我没想到,等我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那个家伙……真的死掉了。”   【……您当时不是在系统界面里教我打贪吃蛇吗???当时您还成功帮我围杀了那个长达100米的榜一大哥,为了庆祝我们特地换上了黑白棋皮肤……】   系统在一旁围观自家老大表演,看着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当时血迹溅到您的手臂上的时候,您确实愣了一下,差点被第二名反超。但当我问您要不要擦干净血迹的时候,您不是说不用吗……】   【……安静一点。】   久川悠扯了扯嘴角,借着弯下腰的动作遮掩了自己脸上差一点崩盘的表情。   系统虽然可爱,但有些蠢过头了。   他顺手按亮了玄关的壁灯,再从鞋柜上方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卷报纸,递给松田阵平。   “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但后来我去书店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这卷报纸,上面有当时的报道。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直到那天下午,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在窗边看到了死者的样子,忽然想到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这个死者。他就是写了这篇报道的记者。所以我在经过玄关时,临时起意,把那则报道撕下来,藏到警官证里一起交给你。”   报纸的封面上就是那则报道,标题和作者的位置上被人撕出一个二指见宽的小纸条。   松田握紧报纸,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是我?”   当时在场有那么多警察和侦探,为什么对方单单选择把纸条交给他?   就算是找他那个身为警视总监的父亲,也比找自己要更加靠谱一点吧?   “不知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发现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想找个人帮忙,正好又要把警官证还给你,顺手就一起……”   青年愣了一下,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浅褐色的卷发变得更加凌乱。   “也可能是因为你之前完全无视我的身份、自顾自地追问我问题,看上去还挺厉害的,好像是那种刚正不阿的警官。毕竟这起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看到这么多线索之后,大概也有点猜测了。”   确实,已经有这么多线索摆在眼前了,任谁也知道问题出在警视厅的内部人员里。   搜查二课的警员在电影院内被迫自杀,负责撰写报道的记者帮忙掩盖事实、随后便惨遭灭口,他们几个试图查案、结果反被举报带走……   真的是只手遮天啊。现在唯一的证据,就只剩下那个被小野寺带走的U盘了。   但那个U盘,真的还在吗?   “这件事情,我在下午的时候也和父亲简单提了一下。但现在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我们还没有摸清楚。而且父亲他正在处理调职的问题,警视厅内部的正常运作都是有副总监负责的……”   久川悠开始暗戳戳地诱导。   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红方马甲调走,到时候出了事情,需要负责任的就变成这位副总监了,和久川志良可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沉默良久,坚定地点了点头。   ·   黑发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久川悠扶着门望了一会,慢悠悠地关上房门。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被迫禁言的系统终于憋不住了,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   【谁知道呢。】   松田阵平八成是以为自己接到了什么特别任务,准备私下里开始着手调查这两起案件。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起案件背后盘根错节,光靠一两个警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作出什么改变。   所有试图改变这一切的人,在做出努力之后反而会被裹挟着陷进去,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失败离场。那个两个死掉的警察和记者,就是最好的例证。   而且这是多么好的一次机会,一次能够让公众对警视厅彻底失望的机会,一次掀起轩然大波的机会,同时也是一次完美黑化角色的机会。他要布置好一切,为松田阵平打造出最好的舞台,他要让全东京市民成为观众,一起欣赏这盛大的演出。   【系统。】   【我要定点投放一张卡牌。】   ·   深夜。   黑发青年站在路灯下,抬头望着面前的那栋一户建。老式的木质建筑被夜色完全笼罩,巨大的阴影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随时都会扑上前来。   从久川悠的住处离开之后,松田阵平迟迟无法恢复平静。那两个死者的脸在他脑海中交替循环,莫名的歉疚感让他坐立难安。   为了找点事情做,他连夜赶到了之前调查到的、刑警早春带人的家门口。   资料上显示,两个死者都是四十多岁。在电影院里被迫自杀的早春带人是一个单亲爸爸,有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儿。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门前被撞死的藤井键,有妻有子,儿子今年十七岁,正在读高中。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胆量去面对藤井键的妻与子,残忍地解开车祸的遮羞布,说出藏在“意外事故”背后的真相。最后只能选择来早春带人的家门口看一眼,但其实也只是看一眼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躲在幕后的那个人现在是不是还关注着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早春带人究竟是为什么走向死亡。那通电话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女儿刚刚考上大学的单亲爸爸,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三层高的小楼最上层的房间里,亮着暗黄色的灯光。   拉着窗帘的玻璃窗上透出一个影子,应该是早春带人的女儿正在伏案学习。   也许得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才能告诉那个女孩子,她的父亲并不是懦弱的选择自杀。   ·   次日。   三月的校园里飘满樱花,浓烈的阳光使眼前的一切像是过曝的相片,色彩夸张到有些失实。   【宿主,现在是八点五十七分十九秒,开学典礼在九点钟开始,您马上就要迟到了……】   系统有些无奈。   【如果您早上不选择按掉闹钟、多睡半小时的话,现在您应该好好地站在礼堂里和未来的同学们交谈。】   久川悠套着一身颇为正式的白衬衣,斜挎着背包,不紧不慢地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   【这么着急做什么?反正下一集动漫开场的时间是九点钟,还有两分钟呢。】   昨天晚上,系统就提前告知他下一集动漫会在上午九点开场,地点就是东大的礼堂。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可以提前预知下一集开始的地点,却没办法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啊?】   【……额,这个。】系统顿了一下,慌乱地解释道:【因为我们可以捕捉到与主角相关的、矛盾冲突最激烈的时间和地点,将发生的事情用动漫的形式画出来,但没办法提前预知……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宿主您走快一点啊!】   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手段。   但也无所谓。   ·   时近九点,典礼马上就要开始。   久川悠刚一迈进礼堂之后,身后黑色的安全门就被人从外面重重关上。关门的人动作很大,听上去有些迫不及待,久川悠回过头,透过门缝间狭窄的缝隙和对方对视一眼。   他往下迈了几个台阶,目光很自然地越过身侧、混进来观礼的两个熟悉的女高中生,落在礼堂正前方宽大的木质舞台上。无数新生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舞台上。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生代表讲话!”   伴随着主持人声嘶力竭地介绍,和观众席上稀稀拉拉的掌声,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磕磕绊绊地走上台。   她留着一头黑色短发,鼻梁上架着老旧的框架眼镜,穿着不太合乎适宜的运动服,在上台时甚至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慎踉跄了一下,栽在舞台正中间的话筒架前。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嘘声。   “这就是这一届的第一吗?这也太……”   “看上去就是那种只会读书的呆子啊,听说所有科目都逼近满分,总成绩第一。”   “就不能多花点时间打扮一下吗?她的头发看上去好多天没有洗过了……”   “救命啊,为什么新生代表要穿着运动服上台?我以为她至少会换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裙子呢……”   久川悠甚至听到有人喝倒彩的声音。他就近坐到了身边空着的座位里,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望着台上的情况。   那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黑色边框的圆眼镜被摔碎了一角,镜片起了丝丝缕缕的裂纹。   她凑近话筒,似乎是想要自我介绍。但话筒架之前设置的高度是为了其他领导和主持人服务的,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位身材矮小的新生代表。她踮着脚昂起头,勉强将话筒对准嘴巴的位置,看上去摇摇欲坠。   人群里中的谈笑声愈发肆无忌惮。   新生代表干脆利落地把话筒从架子上扯下来,拿到嘴巴跟前。“我的名字叫早川星野,是这一届的新生代表,很荣幸得到这个上台讲话的机会。”   人群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加激烈的讨论声。就连站在台下的主持人也有些看不下去,想要上台救场。   “呲——”   音响忽然传来刺耳的异响,人群被迫安静了下来。   久川悠有些迫不及待地握紧扶手,嘴角不自觉挂上期待的笑容。   “按照正常的流程,我应该要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经验,再谈一谈对于未来大学生活的构想,感谢一下、一直支持着我的家人……”   站在台上的早川星野握紧话筒,因为用力过猛,手背上青筋毕露。她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努力压抑之后、还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但我完全不想这么做。”   她的眼睛里迸射出怒火。她完全知道这么做有可能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但她别无退路。   “我只想向你们所有人,说明一件事情。”   年轻的女孩子颤抖着将左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缓缓掏出一个亮着红色信号灯的老式手机。   “从现在开始,通通不许动。”   “这个礼堂的四周、这个学校的各个地方,被我安置了上百个炸弹。”   “你们全都被我绑架了。”   她将手机举过头顶,大拇指虚落在拨号键上方,宛若死神即将落下的镰刀。   “你们可以报警、可以联络媒体、可以找你们的父母求救、可以用任何手段把消息传出去。但如果,有任何人轻举妄动,如果有任何人试图闯入这个礼堂,我就立刻引爆所有炸弹。”   “现在,请帮我转告东京警视厅。”   “我要,炸掉东大。” 第1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人群陷入一片茫然的寂静,所有学生都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怔住了。   过了半分钟之后,人们渐渐缓过神来,细碎的讨论声也随之响起。   “……这个家伙是学习学傻了吗?”   “什么炸弹?她疯了吗?”   “校领导为什么还不上去控制一下这个疯子?”   “疯子吗……”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台下的主持人在吃惊过后,也有些慌乱地想要上台把人控制起来。   还是太心软。   本来都说好了,话一讲完就应该立刻按下引爆键,炸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迟疑了这么久……   久川悠有些无趣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的目光落在舞台正中央的年轻女孩子身上,看到对方手上的动作后,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你们看上去,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早川星野用手拍了拍话筒,制造出刺耳的噪音。   “那就让我们听听看吧。”   她将话筒对准手机,录下了手机按键被按下的声音。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手机按键声,剧烈的爆炸声从礼堂外传来,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可以亲身感受到的热量与震动,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礼堂。   数颗被装在校园里的炸弹,被人引爆了。   恐慌的情绪迅速肆虐,席卷整个礼堂。上一秒还不以为意的学生们,此刻彻底陷入震惊、茫然无措的状态当中。他们不敢离开座位,只能掏出手机疯狂向外传递消息,联系自己的父母。   东京警视厅的电话在一分钟之内被打爆了。   同样被打爆的,还有各大新闻媒体的电话。   ·   毛利侦探事务所。   柯南盘腿坐在地毯上,手上摆弄着拼图,脑子里却在反复思考前一天的车祸。   今天是帝丹学校的校庆日,从小学到高中全部休假一天。早上的时候,小兰被兴致勃勃的园子拉着一起,去了东大的开学典礼。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凭借高中生的外表混进大学里去的,但如果再强行带一个小学生,就真的太过显眼了一点。   而且柯南本身也不是太想去,他一直在思考车祸的疑点。   最关键的U盘被警察带走,他拜托阿笠博士搜集到的资料,少的可怜。但即便只有那些材料,他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死者藤井键生前所报道的最后一起案件,竟然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电影院自杀案件。而且藤井键还将那起案件死者的职业,从搜查二课的警察改为普通白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难道是警察这个职业,有什么见不得的人的吗?   刑警早春带人、记者藤井键,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那个U盘里又装着什么线索……   “叮铃铃!叮铃铃!”   “啊!洋子酱!真的太可爱了啊——”   猥琐的中年大叔音从旁边传来,柯南斜着眼望去,只见毛利小五郎一脸陶醉地抱着电视机流口水,连一直震动个不停的电话都顾不上了。   “叔叔,电话响了。”   “洋子小姐,再看我一眼吧……”   “叔、叔!电话响了!”   “哎呀你自己去接不就好了?”   毛利小五郎把电视妥帖地摆在距离自己三十厘米远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综艺,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唉。   柯南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拼图,从地上爬起来,往电话的方向走去。   毛利小五郎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综艺里的冲野洋子,眼看着就要看到她跳进泳池里,电视的页面忽然变成一片空白,   “哈?怎么回事?”   毛利小五郎一掌拍在电视机的上端,页面乱了一瞬,随机转接到了一个导播间。   “哎?怎么没有了,又怎么了啊?”   此时,柯南也终于费劲地扒拉到摆在书桌一角的电话,他拿下话筒,凑到自己耳边——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紧急新闻!我市东京大学突发意外,有一新生挟持全校师生,用炸弹将大礼堂全部围住,扬言要炸掉东京大学!目前已有无数家长接到求救电话,确认消息完全属实……”   电视机上,穿着黑色西装的女记者捏着一张一看就是临时写成的稿子,慌张地播报着。   柯南手中电话的另一头,是毛利兰刻意压低声音、无法掩饰恐慌情绪的紧急求救。   “爸爸!救救我们!”   ·   网吧。   松田阵平困倦地靠在椅背上,借着墨镜掩盖补觉的事实。   昨天下午他们三个因为私闯民宅未遂,通通被处以停职一天的惩罚。   和其他两个人不同,松田阵平昨天一晚上,可干了不少事情。   他先是潜入搜查课调出那起案件的报告,查了几个小时。紧接着又跑去找久川悠,询问事情经过。结束之后,又跑到第一个死者早春带人的房子下面,默默看着早春带人的女儿关掉房间的灯光入睡。   等到他结束一切,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四舍五入就是压根没睡。所以早上的时候他本来打算浅补一觉,结果被萩原研二一个电话叫来了网吧,说着什么还没有试过在大白天泡网吧,难得有一次特殊的体验机会。   为了避免他们看出异样,松田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赴约。   “小阵平昨天晚上是去做贼了吗?怎么困成这样?”   萩原好奇地伸手扒拉下松田脸上的墨镜,指着后者眼下硕大的黑眼圈笑着问道。   “偶尔失眠而已。”   松田面无表情地把墨镜推了上去。   “所以你们玩够了吗?从七点开始,到现在两个小时还不够打通关?”   “两个小时怎么可能通关——”   诸伏景光一边接话,一边错点进刚刚弹出来的广告。   “啊!景光你怎么退出界面了!我们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萩原望着失败的游戏界面,有些失望。   “不小心点错了、等等!”   诸伏景光望着弹出来的新闻界面,陷入沉默。   “怎么——”   “嗞——嗞——”   松田和萩原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松田阵平刚好在摆弄手机,率先接通了电话,另一头上司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松田阵平,停职处分取消,马上归队!不用回警视厅,直接从所在地出发前往东大,所有设备和仪器已经从警视厅往那里运了。”   另一边,萩原研二的手机里传来分贝更高的喊声:“有个学生在东大装了炸弹!”   ·   原本安静的校门口,此时被忧心忡忡的家长和闻风而动的媒体,围堵的水泄不通。   就连警方的救援车辆,也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以进入校园。   “现场的情况怎么样?”   年迈的上司站在临时指挥部的门口,将路过此地的松田阵平拦了下来。   一身防护服、刚刚才脱下头罩和面罩的松田阵平,黑色的卷发被汗水打湿了大半,额角被勒出红印。   他的神色有些奇怪,非但不紧张,反而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啊?”   上司皱着眉,疑惑地打量了松田一眼。   “我不是让你负责处理东大校内的炸弹吗?就算礼堂暂时进不去,校内的炸弹总能够解决吧?炸弹拆的怎么样?怎么跑回来了?”   “啊,这个问题……”   松田阵平了然地点了点头,伸手把斜挎在口袋的墨镜掏出来,架在鼻梁上。   “放心好了,不会炸到礼堂里那些‘国家的未来’的。”   他的嘴角向上弯,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有些随意地冲着上司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哈?”   上司愣了一下,有些迷茫看了一眼后者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傲了,就因为昨天停职的惩罚吗?”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表,正准备转身进到临时指挥部里,却忽地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长官!”   ???   怎么又回来了?   “松田?你不是……”   上司一脸怀疑人生地转过身,望向站在他身后的黑发青年。   后者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防护服,为了方便说话,只把面罩摘了下来。他的额前和鼻梁上满是汗水,墨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焦躁的情绪。   “你不是刚刚才——”   上司眉头紧皱,又惊又气。   “出事了!”   松田已经等不及听上司把话讲完,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上司的话,焦急地开口道:   “我们在整个东大校园内展开地毯式搜索,但除了无法进入的礼堂之外,仪器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炸弹的痕迹!”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除了之前爆炸的三个炸弹之外,整个东大校园里根本就没有第二颗炸弹!”   “所以那个女生说有上百颗炸弹,完全是在骗我们?”   上司愣了一下,得出结论。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   松田顿了一下。   “但还存在另一种更糟糕的可能。之前的检查全部局限在礼堂外侧,我们的人没办法进入礼堂……”   “也许,除了已经被引爆的炸弹之外,其他所有炸弹,全部都被装在礼堂里面。”   ·   狭窄的指挥部里坐满了警察,几乎各个部门的最高领导全部都亲临现场,足见警视厅对这一次事件的重视程度。   松田阵平坐在角落里,望着他的上司向副总监汇报情况。   “……现场的情况非常糟糕。通信方面虽然是畅通的,但这个礼堂的设计极其反常规,所有窗户都远高于地面,我们没办法从窗户往下狙击。而且我们的人稍有爬墙的动作,对应的摄像头都会调转方向看着我们。按照里面学生传出来的消息,那个安装炸弹的学生同时也黑进了全校的监控系统,一旦我们暴力入侵,她就会引爆炸弹。”   坐在最上方的副总监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过度肥胖的身体使得他像个球一般圆滚滚地落在会议桌上。他恼怒地拍了拍桌子,震起几层灰尘。   “那个女学生到底是谁!!!”   “她叫早川星野,女,18岁,是东大一年级的新生代表。母亲早逝,父亲是……警视厅搜查二课的警员早川带人。”   一旁早就查清楚资料的刑事部长官,迟疑地开口。   !   早川星野?   松田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在接到任务之后,他一直以为这次的事件是针对政府的一次恐怖袭击,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东大校园里安装炸弹、扬言要绑架全体新生、炸掉东大的犯人竟然是那个刑警的女儿。   仔细想想也完全能够理解。   如果是女儿,一定会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无缘无故选择自杀的人吧。考上东大的高材生,既然有能力黑进监控系统,肯定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真相。得知真相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了。   “她一个女学生,哪里来的炸弹?父亲就是警察?马上给我把早川带人叫过来!”   “那个……他应该是来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早川带人警部补,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在电影院里自杀了。”   ·   被迫担起全部责任的副总监,无奈又颓唐地靠在椅背上。   “你们要清楚一件事情。现在被炸弹包围的,是东大的新生。那里面有财团继承人、有首相的亲孙子、有财务大臣的独子……”   他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有感自己的职业生涯很有可能走向末路。   “刚刚,我已经陆续接到了首相、财务大臣还有几大财团负责人打来的电话。各方势力都在施压,全东京乃至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着我们。如果真的炸掉的话,警视厅……所以有人能够和那位早川星野联系上吗?有人知道一个好不容易考上东大的高材生,为什么要自毁未来,用炸弹绑架所有东大新生吗?”   松田阵平站在角落里,目光在这一群领导脸上扫过,他注意到好多人的表情都有些许尴尬,其中状态最糟糕的就是那位搜查二课的课长小野寺。   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更多。   礼堂里的早春星野,是想要把事情闹大,以此借助全社会的关注和力量来倒逼警视厅清理内部人员吗? 第1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捉虫   “朝日新闻为您在线报道,目前局势依旧非常严峻,警方没能成功突进礼堂,上千位东大新生全部被困在礼堂当中,生死不知。”   “据被困学生传来的消息,手持引爆器的犯人扬言要和东京警视厅直接对话,这让我们不禁怀疑,绑架新生、炸掉东大事件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车载电台里,记者添油加醋地报道着这起事件。   十几分钟之前,毛利小五郎在看到新闻之后,当即放下电视机,飞奔上车。柯南紧赶慢赶才得以坐进副驾驶座。   但是想要赶往东大的人不计其数,所有道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再一次被卡在一辆新闻车后面之后,毛利小五郎恼怒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柯南,眉头紧皱,试图从媒体记者乱七八糟的报道当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据悉,这一次声称要绑架新生的犯人,是东大新一届的学生代表,她的父亲就是东京警视厅的一名刑警。但是两天前,这位刑警父亲在一家电影院里离奇死亡……”   电影院内离奇死亡!   柯南猛地侧头望向毛利小五郎。   后者愣了一下,低声呢喃道:“是那天的……这不对啊,电影院里的死者不就是自杀吗?”   “等等!事态发生了变化!手持引爆器的犯人通过广播和警方取得了联系!请大家继续关注我们的报道,我们会实时转接犯人的情况。”   ·   东大礼堂。   动漫在九点整准时开播,开场第一幕,就是身材瘦小的早川星野从口袋里掏出引爆器,扬言要炸掉东大。漫画上还画出了礼堂外侧被炸毁的建筑、剧烈的火光与烟尘。   弹幕在愣神了一秒后,瞬间炸开锅。   [炸!!!]   [这个小姐姐好酷啊!做了我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   [炸!炸!炸!炸学校,搞快点!]   [呆滞.jpg 所以我们上一集才把警校组送进去,这一集就要炸掉东大吗?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上一集的案子放完了吗?我怎么好像跳集了(迷茫)]   [不快不快!快炸啊啊啊啊!我好激动!好像在炸我自己的学校一样(?)]   [srds,阵营反转之后的黑方,仿佛开了挂一样强啊……下一集是不是可以梦一个炸掉警视厅?]   [所以黑方到底是谁啊,这么强?早川星野只是一个大学生而已吧,她哪里来的炸弹啊?]   [说到炸弹……早川星野别说装炸弹了,她根本就做不出炸弹吧。要说这背后没有某位精通炸弹的人的指点,我可不相信(狗头)]   [楼上在说谁呢?怎么可以这么阴阳怪气的(指指点点)]   [哈哈哈别疯狂影射了,大大方方地说吧,松田阵平,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松田阵平:在忙,勿cue,装上百个炸弹真的累死了。]   [萩原研二:大家好像忘记了,我也会装炸弹……]   [你们掉的是这个金色的萩原,还是这个银色的萩原,还是这个会装炸弹的萩原?]   [大家大胆一点啊,一百多个炸弹多不好装啊,说不定是松田和萩原一起装的呢?(狗头)]   【恭喜宿主!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上升至15%,解锁卡牌30分钟使用时间。】   【角色[萩原研二]反转指数上升至10%,解锁卡牌15分钟使用时间。】   多好玩啊,刚用完松田和萩原的卡牌,一转眼新的进度又解锁了。   ·   在发现炸弹真的会爆炸之后,整个礼堂陷入浓稠到令人窒息的寂静当中。   所有新生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里,一个赛一个惜命,没有人敢去惹怒站在舞台上、手持引爆器的早川星野。   久川悠靠在椅子上,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   “嗞——嗞——”   手机细微的震动声,在极度寂静的环境当中,格外引人关注。   坐在久川悠后排的毛利兰循声望去,见到她前面坐着久川悠,有些惊喜地低声喊了一声。   [小兰怎么也在啊?这不是东大的开学典礼吗?]   [莫非新动漫设定小兰终于不再是万年女高中生,她考上东大了???]   [(某种植物)莫名品出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额,所以这一次要换地图了?不迫害帝丹,改迫害东大?]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给小兰升年龄啊?那不就和新一对不上了吗?]   [可是小兰和园子如果不是东大新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久川悠望着弹幕,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新想法。   反正是解锁卡牌,解锁几张不是解锁?不如趁着毛利兰人也在这里,顺便……把那个怪力少女带出来?   青年侧着头,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我记得你们不是在读高中吗?怎么……”   “……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东大的开学典礼。”   在如此危险的场合遇到熟悉的人,毛利兰有些激动,她凑近久川悠的椅背,小声询问道:   “久川先生,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早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直接称呼为早川……这么亲密的吗?难道是之前就认识?   久川悠稍一抬眼,用一种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的语气,反问回去:   “她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   [哦吼!久川悠为什么这么问?鸡皮疙瘩起来了啊?]   [有内情啊,毛利兰该不会认识早川星野吧?]   [等等等等,该不会……阵营反转?]   毛利兰愣了一下,不自觉瞪大眼睛。   “……您怎么知道,我和早川学姐是认识的?”   久川悠也跟着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知道啊,他只是随便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一击即中,这些红方真的太实诚了。   [!!!真的认识!]   [很难不去猜测,毛利兰特地盛装出席开学典礼,是不是受到早川星野的邀请,想要陪她一起放“焰火”之类的:)]   [可是毛利兰要怎么反转啊?她只是一个女高中生,要反转毛利兰,最起码要连带着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一起吧……]   [大胆点,说不定连柯南也是黑的,柯黑最起码得带着工藤优作、有希子、阿笠博士、少年侦探团,小兰得带上园子和京极真,或许还有可能带上同住米花町的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安室透再带上警校组,赤井秀一最起码得带几个FBI一起吧……米花一条街,酒厂大本营。今天也在米花快乐伪装红方呢(?)]   [好有道理啊,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届的红方如此拉跨,整整三集硬是一个案子都没破,过家家都没这么摆烂的。]   [主要是黑方太给力,前脚把警校组送进去,后脚就要炸掉东大,我强烈怀疑制作组能在六集之内结束这部动漫。第四集《东都塔上的爆炸艺术》,第五集《卫星砸中警视厅》,第六集就是大结局,酒厂BOSS登场,就是我柯本人。]   【呜呜呜宿主您真的太好了。】   系统喜极而泣,开始抹起了眼泪。   【我只是想要您帮忙遮盖一下全员红方的设定,免得我们制作组被骂到自闭退网,结果您都快要把这个世界变成全员黑方的了……】   【……】   这真不是他干的。   但并不妨碍他收割成果。   【既然都有人提出全员黑方的猜测了,是不是该帮我把所有卡牌一次性全部解锁?】   【是这样的宿主,因为这是一个有点异想天开的猜测,所以系统判定所有已解锁的卡牌进度不会增加,但未解锁的卡牌会全部放出来。】   等等,竟然真的可以吗?也就是说……   【恭喜宿主,角色[毛利兰]、[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阿笠博士]、[妃英理]、[安室透]、[赤井秀一]、[伊达航]、[少年侦探团]、[朱迪]、[铃木园子]、[京极真]反转指数均达到1%,解锁对应卡牌。】   ……大丰收啊。   这系统不错,够实诚,是真的能处。   但[少年侦探团]是什么鬼,他根本就没有抽到过这种卡牌吧?带一群阵营反转的小孩子,还不如不带出来比较好吧……   “久川先生?久川先生?”   一旁的毛利兰见久川悠沉默良久,不禁有些着急。   “您是怎么知道我认识早川学姐的啊?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久川悠看向毛利兰,坦率地承认:“我猜到的,来之前提前了解过这一届的新生代表,听说她是从帝丹高中毕业的,我记得你们好像是一所高中的吧?”   “是的。早川学姐比我高一届,我们是在社团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她成绩特别好,特别喜欢计算机,虽然性格很内向,但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为什么会……”毛利兰越说声音越低,有些难受。   久川悠望向站在舞台上的早川星野,她依旧死死捏着引爆器,但脸色已经隐隐发白,估计快要撑不住了。   “是被逼急了吧,她不是要我们联系东京警视厅吗?也许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   “早、早川!”   站在台下主持人再一次被校领导推出来,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两只腿勉强支撑着身体,抖的像筛糠似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忍不住想要往后退,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你先冷静下来,你、你要是有什么诉求,可以告诉我们。领导们都坐在下面呢,可以帮你解决问题的,不要太偏执了。我、我们慢慢来解决。”   “你恐怕解决不了。”   早川星野一手死死攥着引爆器,另一只手拿着话筒。   “我要和东京警视厅直接对话。我还要至少四家新闻媒体向全国观众实时转播这次对话。”   “警视厅?全、全国?”   主持人下意识往后看,望向坐在第一排嘉宾席位上的校领导。   后者愣了一下,但到了这种时候,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诉求他们都得老老实实地满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对着主持人打了个手势。   “早川啊,我们帮你把你手上的话筒直接转接到校园广播上,然后给警视厅那边打电话,把那边的声音转接到这里的音响上,你看这样可以吗?”   站在台上的女孩冷漠地扫了主持人一眼,点了点头。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僵硬的手指有些对不准引爆器的按键。   但是没关系,不会再有比之前更加糟糕的局面的。   之前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无论她怎样申说、怎么求救,通通都无人理会。她被公正的警视厅驱逐,被父亲的旧同僚避开,被八卦杂志的记者漠视,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听她到底经历了怎么样不公正的待遇。   只有那个组织,只有他们愿意在那种时候,向她伸出援手。   无论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哪怕只是利用她也好,这都是让她达成目标的唯一途径,是最后一根稻草。   即便下一秒就要沉溺深水,此刻她也要紧紧握住这根稻草。   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声音,即将被所有人听到。   早川星野捏紧话筒,凑到嘴边,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1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5q营养液加更   “呲——听得见吗?”   刺耳的卡顿声过后,少女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校园广播里传出。   她的声音听上去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仿佛是某位校园广播台的播音员,正在进行一场习见的日常广播。她甚至还颇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各大媒体争先恐后地实时转播这段音频,守在校门口的几家媒体,为了获得更加清晰的音源,甚至不惜把收音设备凑到校门口的校园音响上。   警方在东大的临时指挥部里,小野寺作为早川带人的直系上司,被指定成为警方的发言人,负责与早川星野对话。   他僵坐在开了免提的移动电话前,在所有警察的注视下,既心虚又恼怒地开口道:   “早川星野,你安装炸弹绑架东大新生,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心理扭曲想要带着全校新生和你一起陪葬?”   站在小野寺正对面的副总监,慌忙地冲着小野寺打手势,示意对方说话委婉一点,不要惹怒犯人。   礼堂内,听到小野寺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后,早川星野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很荒谬。   她很轻易地听出接电话的人是谁,笑着反问道:“这么着急扣帽子,是小野寺课长您心虚了吗?”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安装炸弹的犯人明明是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要知道,如果你按下引爆器,会连同你自己一起炸上天。”小野寺色厉内荏地开口,语气里饱含威胁。   “小野寺!”副总监压抑着怒气低声喊了一声,示意对方把电话交给自己。   “我想再确认一遍,现在是不是全国人民都能听见我在说什么?”   副总监慌张地回复道:“所有人都可以听到。早川小姐,你到底是有什么诉求,可以告诉我们,警视厅一定会好好解决这件事情,请不要使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如果炸弹真的爆炸,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我的诉求很简单。”   早川星野捏紧话筒,冷静地开口:   “我的父亲早川带人,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二课的一名警员。一个多星期前,他下班回家时情绪异常低落。在我的不断追问之下,他告诉我,他发现了警视厅的一个秘密。”   “长官!”   小野寺听到‘秘密’一词,彻底跳脚,伸出手试图想要阻止些什么。“长官,那个女学生的声音和我们的回复,都会被各大媒体转播出去的!我们不能被犯人牵着鼻子走,您知道的——”   “闭嘴!”   副总监瞪了小野寺一眼,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早川星野,语气和缓地开口问道:   “你继续说,是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吗?就算是警视厅内部出现了问题,我们也一定会大公无私地肃清危害,请相信我们。”   礼堂内,副总监充满诚意的保证,通过音响传遍每一个角落。很多原本惴惴不安的学生,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久川悠眉头微蹙,有些担忧早川星野,会因为这点糖衣炮弹被迷惑。他凝眸向早川星野望去,在看到对方的情况时,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偌大的舞台上,身材瘦小的女孩子,此刻正闷笑着弯下腰。她的嗓子里发出细碎的笑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引爆器。   太可笑了。   如果电话对面的那个家伙,能提前对她说出这番话、哪怕提前一天也好,她都就不会如此大胆地赌上自己的性命和未来。   但一切都太迟了。之前漠不关注,现在倒是能解决一切了。   “我希望警视厅能够配合我,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众。”   早川星野顿了一下。   “我父亲告诉我,他在对账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在警视厅内部,一直流传着一种莫须有的收费名头,他们习惯性地将之称呼为‘好处费’。尤其是搜查二课的小野寺长官,他伙同其他几位,借着‘好处费’的名头,从政府手里汲取大量资金。每当账目对不上的时候,他们会克扣下层警察的基本福利和安全保障来填补漏洞,有的时候甚至会,吞掉牺牲警察的抚恤金。”   [艹!抚恤金都拿,这是人吗?]   [炸!气死我了!立马炸,但为什么要炸东大,不应该炸警视厅吗?]   [可能是炸警视厅的难度太大了吧……]   [等一下,早川带人不是第一案的死者吗?]   [第一案不是自杀?]   [早川带人是因为得知真相,所以被小野寺被逼死了?然后第二案的死者好像就是负责写第一案的记者啊……]   [逼死了两个?是第二案的记者在写报道的时候,意外调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吗?你们还记得那个黑色U盘吗?说不出里面全都是罪证。]   [所以警校组也是这么被举报的?查案子的人就是小野寺本人啊!]   ·   警方临时指挥部。   小野寺面色灰白的瘫坐在椅子上,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站在他对面的副总监。   后者面无表情的别开视线,仿佛已经打算好了,要彻底放弃这个家伙。   松田沉默地扫视着,坐在临时指挥部里的这些高层。   有许多长官都心虚地低着头,可见真正参涉其中、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的不在少数。   如果是一整个系统盘根错节、互相包庇,除了从外部扎一刀猛刃之外,再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到最后,早川星野选择直接装炸弹、引起全国媒体的高度关注,反倒成了最有可能实现目的的手段。   “早川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的父亲了解到的未必是全部——”   被扯下遮羞布之后,副总监有些急切地想要反驳。   “三天前,我父亲在电影院自杀了。”   早川星野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   “父亲的办公电脑、移动电话和钱包,全部被小野寺带走,至今没有还给我。”   “他们都说父亲是自杀,是工作的压力太大,和警视厅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人都在劝我认命,劝我相信一个完全虚假的、被人捏造出来的‘真相’。但是警官先生您知道吗,父亲的电话早就设置了云备份,会自动将每一通电话录音并传到我的邮箱。”   “在父亲选择自杀的半小时内,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早川星野努力憋回泪意,语气中还是难掩哽咽。   “我的最后一个诉求就是,请你们当着全国媒体的面,播放那段电话录音。”   “播放完了之后,我就放弃抵抗。”   ·   电视、电脑网站、手机视频、车载电台,街头巷尾的广播,商场外墙上的展示屏幕……所有肉眼能够看见、能够听见的地方,都在实时转播早川星野的声音。   无数人驻足在街角,或是仰头望向展示屏,或是低头看着手机,完全忽视了不停变绿变红的信号灯。   网络上,关注这件事的人飞速增长。   迫于炸弹和舆论的压力,副总监调出了小野寺手机上的那通电话录音。   录音的最开始,是非常一个趾高气昂、分外尖利的男音。刺耳的声线隔着设备,都让人背脊发凉。   “早川,你最好马上去死。”   “我早就给过你选择。”   “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就立刻……”   “你知道不照做的话,会发生什么。”   在一阵细碎的辩驳声和恳求声之后,小野寺再一次开口:   “我记得你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对吧?高中刚毕业,挺好的年纪。”   “东大是一个很厉害的学校啊。”   “你听说过意外车祸吗?猛地撞过去,然后再倒回来,血液会像被打翻的红色颜料,乱七八糟地流一地。到时候,漂亮的裙子会被血染红,眼镜会被彻底碾平、压碎,就像尸体一样。”   “多年轻的女孩子啊……”   拿着女儿的生命威胁父亲。   一切都非常明了,足见早川星野之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虚言。   舆论被彻底引爆。   许多原本持中立态度,或是根本就不关注这起事件的人,都站到了早川星野这一边。   “这种渣滓,麻烦快点制裁可以吗?”   “你们拿着纳税人的钱,就做的是这种事情吗?”   “连抚恤金都拿,基层警员的安全设备都会克扣,我无法想象你们还会做什么。”   “用女儿逼死一个父亲,用正义逼死一个警察,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出来的?”   ……   伴随着电话录音最后一个尾音的结束,早川星野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无论再听多少遍这个录音,她都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被逼死的父亲,更无法忍受,这场威逼当中,被摆在天平另一端的自己。   在嘈杂慌乱的人群当中,她的脑海里、竟然不自觉浮现出那天晚上,电话里,那个男人说过的话——   “等到录音放完之后,被彻底激怒的群众会替你、替你父亲讨回公道。”   “我们不一定能立刻揪出幕后黑手,但至少可以让最直接的凶手付出代价。”   “你接下来需要做的是,想办法脱罪。”   “我还可以脱罪吗?我不是都已经……”   早川星野捏着电话,有些不敢相信。她都已经扬言要炸东大了,还可以脱罪吗?   “不,你可以脱罪。”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却又莫名地让人安心。   “从严格意义上说,你其实没有做什么。炸弹不是你装的,你从头到尾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尽量减轻有可能被加诸在你身上的指控。”   “你只需要记住,一定要一口咬死,炸弹不是你装的。你只是接到了一个组织的电话,对方将这个复仇的机会递到你手上,你甚至不知道炸弹真的会爆炸。”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交给大人来解决。”   ·   确认早川星野放弃抵抗之后,荷枪实弹的警员从两个侧门突入,第一时间将她控制住,捡起被她甩在身侧的引爆器。   危机解除。   被困至今的学生们见状,争先恐后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疯狂往外跑。   久川悠也跟着人流站了起来,低着头操纵着手机。   “久川先生!快走吧!”   毛利兰回头拉了久川悠一把。   “礼堂里的炸弹还没有拆除,快点跑出去比较安全。”   “嗯嗯。”久川悠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停地操纵着手机。   “我得先给父亲母亲报个平安,他们还很担心我。”   他们顺着人流从侧门逃离了礼堂,聚集在礼堂外的广场上。   与此同时,双手被拷在身后的早川星野也被警方压着从正门走了出来。   见缝插针的媒体蜂拥而至,将早川星野连带着一旁的警察一起,团团围住。   拿着话筒的女记者,义愤填膺地指着警察开骂:“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早川小姐?这件事明明就是你们警视厅的错!”   一旁举着摄像机的男记者也愤怒地帮腔。   “早川小姐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是你们堵死了所有申诉的途径,她才迫不得已铤而走险的!她不是犯人!”   “早川小姐根本就不能算作是犯人,你们凭什么把人带走?”   在记者的围堵下,警方根本无法前行。   为首的刑警慌乱地解释道:“早川星野她在东大装了上百个炸弹,这是非常严重的行为,我们必须对她做出惩戒………”   无数长枪短炮对准早川星野,她站在一片闪光灯中,有些恍惚。   她真的还可以脱罪吗?父亲的事情,又真的能够解决吗?她从来没有利用过舆论,也不知道舆论究竟会朝着哪个方向走。但是那个男人说过——   【第一步,示弱。】   早川星野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脸颊、一片洇红的眼角和尚未干涸的泪痕。   在身侧警员的衬托下,她瘦弱的有些可怜。   【第二步,否认炸弹的存在。】   早川星野的脸上露出一副有些歉疚,又有些心虚的神情。   她面向媒体、面向全国直播,有些迟疑地开口:   “其实,炸弹的事情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有在东大的礼堂里安装过炸弹。我只是在欺骗你们,我想要引起大家的关注。”   [没有炸弹!!!我就说,小姑娘哪里来的炸弹。]   [不是啊,那最开始爆炸的是什么?]   [不不不,最开始绝对炸了几个啊?]   “什么?!”   身后的警察怔住了,惊讶地喊出声。   “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没有胡说!”   穿着防爆服的萩原研二从礼堂里一路小跑出来。   他的额角满是被闷出来的汗水,蓝紫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迷惑不解。   “礼堂里没有任何爆炸物的痕迹,是真的没有炸弹。她最开始说有上百个炸弹,完全是在骗人。整个东大里根本就只有三颗已经被引爆的炸弹。”   媒体集体沉默了一瞬,嗅到了更加劲爆的题材,纷纷将关注重心转到早川星野身上。   “早川小姐,既然你说你没有装过炸弹,那最开始爆炸的是什么?”   “是什么驱使你走上这条道路,选择以这种方式向全社会求救?”   “最开始的炸弹是怎么来的,您是一个人想出整个计划的吗?”   【第三步,等待时机,转换主次,告诉所有人,你是被人指使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早川星野瑟缩着倒退了一步,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嘴唇。   媒体此起彼伏的催促声和身后刑警的恼怒逼问声愈演愈烈,时间差不多了。   她作出一副被迫开口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是有人教我这么做的。”   “昨天晚上,有人给我家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愿意帮我,只要我拿着引爆器站在东大的礼堂里,扬言要炸掉东大就可以了。到时候大家都会来帮助我……”   “!那炸弹也是他让你装的吗?”   萩原研二追问出口。   “什么炸弹?”   早川星野迷茫地抬头望向萩原。   “我不知道炸弹的事情。他告诉我,最开始会有三个炸弹爆炸,但不会造成任何伤亡,只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我。除了那三颗炸弹之外,整座校园里没有其余炸弹。我也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是想要帮我父亲讨回公道而已。”   [水好深啊,幕后黑手?]   [不是,早川星野不就无罪了吗?]   [确实哦,炸弹也不是她装的,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她最多是欺诈所有人,想要博取社会关注度而已……]   [好奇怪啊,她真的好会说话,这么一说,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早川星野!”   站在她身后的刑警面色冷凝,严苛地讯问道:“这番话,究竟是你亲身经历的事情,还是有人教会你这么说的?”   他问的很直白,几乎就差直接问出,是不是有人提前教会了你脱罪的方法?   这一番口供,将完全推翻早川星野之前所做一切的性质。   原本,早川星野是扬言要炸掉东大的犯人,她安装了那些炸弹,势必难逃重罪。   但现在,如果对方只是想要替父亲讨回公道,又没有真的安装炸弹,只是在夸大事实、欺骗社会和媒体的话,她的罪名会轻很多。再加上现在的舆论走向,最后未必会被判的多么严重。   【第四步,咬死你什么都不知道,把大家关注的焦点引向指使你的人。】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早川星野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说的都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那个打电话给我的人,说他们来自一个组织,最见不惯这些事情,就是喜欢和警方对着干……我实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最后只能铤而走险,信任他们。”   “组织?”   刑警皱着眉,脸上夹杂着犹豫和怀疑。理智告诉他,对方这一番辩驳,八成是为了脱罪。可是对方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女高中生,哪里来的炸弹?这背后可能真的有什么神秘组织的存在。   “……你还记得,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吗?”   【最后一步,当着全国媒体的面,告诉大家,组织是什么。】   “那个人说,说他们的组织是酒厂。”   “……什么?”   刑警皱着眉,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我听错了吗?”   “您没听错,他们叫做,酒、厂。”早川星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酿酒的工厂,我是这么理解的。我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   [酒厂?]   [制作组在……干嘛?]   [为什么叫酒厂?这也太顾名思义了吧……]   [哈哈哈哈哈真的叫酒厂也太直白了吧!]   [但好像又没什么毛病啊,毕竟现在阵营反转了,红方政府那边看上去污泥一片,说不定酒厂里反而是一些追求结果正义的疯子,确实得改个名字了!]   [太离谱了吧啊喂!]   【恭喜宿主![组织]声望值解锁1%,获得称号:这是一个奇怪的组织,难道是造酒的工厂吗?】   久川悠站在人群最外侧,听到系统的播报,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声望值是什么?】   【因为您的任务是在这个世界重建酒厂,声望值来自这个世界所有人对于组织的认识,声望值越高,离成功就越近。现在您靠着早川星野炸东大的行为,成功打响了组织的名号。但现在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   【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久川悠按下手机的播放键,全校的媒体广播在一瞬间,接上了他手机里提前录好的音频。   刺耳的声响过后,广播里传来一个机器变声之后的声音。   “大家上午好啊!”   原本还想要继续质疑早川星野供词的刑警,第一时间扭头望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广播。   “警官先生们,该不会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吧?”   广播里,机器声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什么意思?还没有结束吗?]   [早川星野不是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吗?]   [礼堂里不是没有炸弹吗?]   [还、还要再搞一个事情吗?我、我、我好激动!!!!]   [搞快点!是不是要炸掉警视厅!]   “之前说好了装上百个炸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哦。”   机器音顿了一下,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道:   “不如一起猜猜看,剩下的炸弹被装在哪里吧?” 第1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gkd!!!]   [……这一届黑方是不是强过头了,制作组不稍微平衡一下吗?感觉红方完全在吃干饭啊,根本起不到作用,这么大的事情,差不多该轮到我透出场了吧?我赌一包辣条,下一幕一定会切到波洛咖啡厅,某金毛黑皮看着电视采访暗自心惊。]   [对啊,还有猫哥,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新时代酒厂兴风作浪?]   [楼上两个,是不是抱太大希望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透子和猫哥都是黑方,公安&某Fbl,危啊!哈哈哈哈哈]   [话说如果警校组黑了一大半的话,炸掉警视厅是分分钟的事情好趴,他们完全可以随便进出,不会有任何人想起来去阻拦他们。]   [所以剩下的炸弹到底被装在哪里?超级兴奋,我莫名感觉这一届酒厂好像不是那种莫名其妙、滥杀无辜的类型,都还挺有原则的……所以我实名投警视厅一票!冤有头债有主,接受制裁吧!]   [看看东京塔吧呜呜呜,多好听啊……]   [不要忘记还有帝丹啊,东都还有很多地标性建筑的,不要太局限了嘛,比如说考虑一下电视台?]   [釜底抽薪,楼上狠!]   久川悠的视线从弹幕上移开,望向惊慌失措的人群。   有之前爆炸的三个炸弹打底,大家并没有质疑广播里那个威胁的真实性,而是第一时间准备逃窜。但广播的威胁过于模糊,导致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炸弹被装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逃跑。   【宿主,炸弹到底被装在哪里啊?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系统无比迷惑。按理说,它无时无刻不和久川悠待在一起,无论宿主作什么决策,都没有隐瞒过它。   但它还以为宿主从始至终只准备装那三个炸弹,什么时候还有第二波炸弹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   久川悠面上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随着慌乱的人群一起往外跑。   他将手机揣在兜里,用一种极其摆烂的语气答复道。   【您也不知道???】   久川悠确实不知道。   事实上,就连早川星野的事情,久川悠最开始其实也是毫不知情的。   那天他坐在电影院里,因为忙于帮系统通关贪吃蛇,完全没注意坐在他身侧的早川带人的状况。   直到——   对方选择自杀,锐利的匕首扎进身体,温热的血液溅了他一手。   想要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于他而言并不难。   只需要调查到早川带人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警察,再联想到那通不那么清晰、但确实有“去死”字眼的电话,他就能猜到具体的经过。更不要说,后来还发生了记者藤井键的车祸事件。替警方撰写假报道的记者,被酒驾司机撞死,简直不要太欲盖弥彰。   早在一开始,得知这个游戏世界的背景设定是全员红方之后,他就有猜测过,这里的红方可能并不是那么“红”,至少不会像原著当中那样。   毕竟一个世界不可能不存在反派,这个游戏已经设定好全员都变成红方,那么红方内部就必须出现反派,这才符合一般游戏升级打怪的套路。如果全部都是好人,那么游戏就没什么趣味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里的“红方”简直红到发黑。当一个地方长期没有活水灌入、没有威胁和对抗,就会逐渐变成一潭死水。水底会积攒起肮脏的污垢,水草与苔藓会肆意生长,到最后逐渐挤占其他生物的正常活动空间。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机会。如果能够曝光这次事件,他们将得到极大的关注度。   卡牌在召唤过后,可以从另一个世界,随身携带一部分东西过来。这一点,上一次的琴酒已经用破碎的柏莱塔完美证明了:)   所以在召唤[黑方-松田阵平]卡牌的时候,他顺便也让对方带了点装备。但毕竟是随身携带,真正能带过来的量并没有多少。所以无论是早川星野一开始宣称的一百个炸弹,还是广播里的一百个炸弹,全部都是在开玩笑的。毕竟他们又不是靠着安装炸弹,像个无恶不赦的大反派一样滥杀无辜。只是用一个噱头,引起所有人都关注,就可以了。   他先是在前一天晚上,使用了[红方-久川悠]卡牌,切换成警视总监的样子。在乔装打扮之后,他通过公用电话亭给早川星野打了那通电话。   等到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七分,在东大定点投放了[黑方-松田阵平卡牌]。手艺超群的马自达酱在短短三分钟时间里,安装完那三个小炸弹,并负责确认炸弹安置范围的周边、没有乱七八糟的无辜群众,以免误伤了路过的学生。   随后九点整,早川星野开始了表演。一切行云流水,只用最小的代价就获得了最大的收益。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千叮咛万嘱咐那个暴躁的家伙,一定要记得穿上防护服。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松田竟然还剩下十二分钟自由活动的时间。   就连久川悠自己都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会把剩下的炸弹装在哪里。   但警视厅应该是不太可能,毕竟对方根本就没有时间赶到警视厅:)   只希望他不要误伤己方吧,不然久川悠就只能立刻把他开除出组织了……   【可是您这么做有什么收益呢?】   系统有些迷惑不解。   【黑松和红松的时间线是完全冲突的,我们也不可能把黑松装炸弹的经过放到动漫里面。好吧我承认,最多最多,我们可以通过亿点点艺术加工,咳咳,把红方松田昨天晚上干的事情放到动漫上面,但这也就只能解锁一丢丢而已啊……】   ?   久川悠愣了一下。   【红方松田,昨天晚上还干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红松昨天晚上才和他见过面吧,难道对方还干了别的事情?   系统沉默了一瞬。   【咳,他昨天晚上一个人跑到早川星野的家门口,待了一晚上。】   ……莫名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这种自己给自己加戏的存在,生怕自己还不够黑啊,明明马上就要把自己全须全尾的捞出来了。   红方松田,感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但这不重要,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行动的目的是捞出安室透和琴酒,但现在和他们两个完全不搭边啊……】   确实不搭边,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久川悠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阵营反转之后,很多东西都会变得不一样,谁会知道安室透和琴酒跑到哪里去了。这两个人又不肯主动找上门,久川悠也不可能费心劳力地去大海捞针,那他就只能——   站在最高、最大、最受人瞩目的地方,举着酒厂的大旗疯狂舞。   就好像在堂而皇之地对着那两个家伙喊,快来找我吧!   ·   “我们可以看到,在这起事件当中,早川小姐才是受害人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毕业生,根本没有渠道得到炸弹,更不会安装炸弹。说到底,真正有错误的是将她逼到这种程度那些人……”   电视机里,年轻的女主持人播报着最新的情况。   “再者说,退一万步,那三个小炸弹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早川小姐也不是有意的,她顶多算是夸大其词、欺骗了大众而已。但大家真的会因为早川小姐的欺诈行为,而感到生气吗?我想大多数人应该会选择原谅她。”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早川小姐会被起诉吗?如果真的起诉了,又会遭到怎样的处罚呢?接下来,让我们连线知名律师妃英理女士,让她为我们在线讲解,法律会如何处理这种明明是出于好的目的、却违法的行为……”   “嗞、”   手拿遥控器的金发青年切换了频道。   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脸上满是焦躁的情绪,紫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电视机屏幕。   今天上午,他本该按照计划到波洛咖啡厅报道,但在临出门的时候,他意外听到了新闻上关于东大爆炸事件的报道。   潜藏在警视厅内部的腐败事件,让他感到无比恶心。他身为公安却没能够及时发现、并处理这件事,放任一位警察走上绝路、他的女儿触地反击……   愧疚的情绪压得他整个人有些喘不过气,更不要说去楼下的波洛报道,今天只能先暂时鸽掉那位女服务员了。   这些电视台多少都有些滞后,他反复切了好几个台,才找到一个现场直播。   画面刚一切进去,他就看见电视机上,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对着话筒说她并没有在礼堂里安装炸弹。   安室透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对方没有真的走到不可饶恕的那一步。还好她没有真的装炸弹,也没有引爆炸弹,这次的事件造成了非常大的社会影响,但确实除了东大的财产损失之外,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但之前那三个炸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对方的身后还有——   “……那个组织叫做酒厂。”   !!!   安室透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手脚在一瞬间隐隐发凉。 第1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捉虫   电视机上,那个女孩子的脸上写满迷茫。她歪着头,疑惑地解释道:“酿酒的工厂,我是这么理解的。”   什么酿酒的工厂!这该不会就是他现在卧底的那个组织吧?……所有成员统一用酒名作为代号,所以戏称为酒厂?   安室透的心凉了半截,没想到那个组织的手已经伸到这里来了吗?竟然还能够利用警察的女儿,在东大校园里安装炸弹!   在他愣神的间隙,久川悠所伪造的机器音,已经透过电视机传了出来。   竟然还有炸弹?   还有什么炸弹,安装在哪里?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所卧底的组织有关联,近期有条件做出这种事情的组织成员应该是……   安室透从口袋里抽出组织内部使用的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他快速清了清嗓子,疯狂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尽可能带入到身为组织成员、喜欢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的、混邪乐子人心态。   在组织卧底的这些年,他就是靠着这一手秒速入戏的演技,才得以越混越好的。   “嘟——嘟——,喂?”   电话接通,另一头传来一道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尽可能阴阳怪气地开口:   “那个案子是你搞的?干得不错嘛,竟然把警方耍得团团转。”   像琴酒这种一心一意待在组织里,完全沉溺在黑暗当中,将杀人和爆炸当做艺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疯子,肯定很喜欢这种声势浩大的袭击吧……   再加上琴酒本人刚好就在东京,真的太巧了,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安装炸弹、正面对刚警视厅的人一定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   电话另一头的琴酒愣了片刻,反问道。   ?   “……不是你?”   安室透愣了一下,捏着电话的手僵在半空中。   “什么是不是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琴酒的声音里,透着三分迷惑、三分恼怒和四分不耐烦。咬牙切齿问出来的问题充满杀气,仿佛要隔着电话线对安室透进行伯莱塔警告。   “……”   安室透迅速冷静下来,他的大脑飞速转动。   他卧底这么多年,什么情况没见过,就算试探出事了也没关系,只要拿捏好邪恶纯黑的人设就好了。   琴酒刚刚所说的话,包含的信息量极大。一方面,对方不是那种做事遮遮掩掩的人,他说不知道,那估计就是真的不知道。   而另一方面……琴酒听上去完全不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针对警视厅的袭击,换言之,组织派出来执行任务的成员,竟然绕开了琴酒,单独行动!   但如果不是琴酒,那还能是谁?   组织里近期在日本活动的,明明就只有琴酒和伏特加,难道是他的情报出现了问题?   安室透沉默了很久,反倒是电话另一头的琴酒有些不耐烦,恼怒地询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端住!   邪恶黑方人设!   安室透压低声音,嘲讽地回怼过去:“……你该不会沉迷杀人,忘记看新闻报道了吧?”   “嘟、嘟、嘟……”   不等安室透反应,对头的琴酒已经先行挂断了电话。   如果不是琴酒的话,组织里难道又出现了什么新成员?   安室透靠在沙发上,皱着眉沉思录许久,不自觉自语出声:   “是地位凌驾于琴酒之上的、热衷于爆炸艺术的……新成员?”   ·   郊区。   荒芜的杂草丛中,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   一个银色长发的年轻男人,靠在副驾驶座上。他用手肘支在车窗上,手指间夹着一只快要燃尽的烟头。   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正在摆弄一个智能手机,几番操作之后,迅速点进了一个正在直播的新闻。   “不如一起来猜猜看——剩下的炸弹都被装在哪里吧?”   夸张的机器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有些失真,但依旧可以辨出对方话语间的戏弄与恶意。   这种恶意仿佛是从最黏稠的污泥里,生出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白花,但小白花的下面埋着累累枯骨。   在对方的话语之间,完全没有把炸弹当成什么危险物品,仿佛是在谈论一个新奇好玩的游戏,兴致勃勃地邀请许多新的朋友和他一起玩耍……   躲在机器背后,只敢用伪造的音频来传递消息的那个家伙,看上去真的很憎恶警视厅啊……   只是波本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给他打电话啊?   难道他的外在表现看上去这么恶劣吗?他如果要干坏事,只会大大方方地驾着武直轰炸东京塔好吗?   琴酒有些愤怒地按灭手机,将之扔进副驾驶座正前方的储物箱里。   那个恶心的家伙,还非要故意端腔作势,装出一副混邪乐子人的样子……真以为自己的演技有多好吗?   这群家伙该不会真的天真的相信,他不知道这个组织里到底有多少卧底吧!要知道他每天放的水如果能聚集起来,足够重建一个太平洋了好吗?一个个的,戏不是一般的多。   说回到装炸弹这件事,琴酒本人,其实并不排斥这种行为。他既不喜欢警视厅,也不在意爆炸最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有多少人会因此死亡——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除了执行任务,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但现在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对方竟然声称自己来自“酒厂”。   对方有条件安装上百个炸弹,势必不可能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组织。而有资格被称呼为“酒厂”的大型组织,可能就是他现在卧底的这个组织。   可他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情报,没有任何消息表明组织要在东京都策划如此巨大的一起案件。   这不合乎常理,他明明都已经做到了top killer的位置,如果组织内部真的有这种大型活动,他不可能不收到消息。   是那个藏头露尾的BOSS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怀疑他了,还是……组织里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新变数?   琴酒一把扯开储物箱,把刚刚扔进去的手机又拿了出来,点开最新的报道,陷入沉思。   ·   【恭喜宿主!角色[安室透]、[琴酒]反转指数均上升至5%,解锁对应卡牌5分钟使用权限。】   系统激动到简直要蹦起来,它完全没想到宿主的谋划竟然真的有用。原本以为,想要解锁这两个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角色,势必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   【……】   久川悠顺着人流往外走,一边还抽空瞥了游戏界面几眼。   大部分成果在久川悠的预料之中,但在细节方面,不得不说这一届的网友真的很棒,脑补的方向超级对。   就在刚刚,为了剧情的串联程度和埋下伏笔的需要,制作组非常用心的将画面切给住在公寓里的安室透。   金发青年一脸阴沉的坐在沙发上,紫色的眼睛微凝,握着电话的小臂极具力量感。   他对着电话,压低声线,脸上不自觉带着一丝狞笑,阴阳怪气地夸赞琴酒办得不错。   [!!!我看到了什么?]   [是透!是黑透!是混邪乐子人纯黑方大恶人透,是和琴酒一起并肩炸掉东京塔的透!]   [呜呜呜好棒好棒]   [透子和琴酒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太棒了!纯黑yyds]   下一秒,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琴酒到底说了什么,安室透撇了撇嘴角,继续火力全开的嘲讽。   [咱就是说,这波透子必须得是黑的吧?原本的红透多少还会收敛一点,这波直接真面对刚啊……黑透赛高!]   [所以黑琴的人设,还是那极其朴实无华的、沉迷杀人、开着武直扫荡东京塔吗?好亲切啊(bushi)]   [等等,透子说了啥???]   [热衷于爆炸艺术的新成员!!!是爆炸艺术啊家人们!!!官方了啊这是!]   [!所以,松田萩原?]   [百分百必有一黑,这绝对是官方实锤,就像名柯里面波本三选一、贝尔摩德三选一一样!这是在暗示我们,是时候进入新成员的选择了,可以先猜测松田or萩原的身份了啊!这两个肯定能定至少一个下来!]   [啊啊啊啊搞快点!拜托搞快点啦!]   [快快快!我就知道,松田萩原,你们不清白!两个人都在现场,到底是谁帮早川小姐装的炸弹?]   【宿主,这是绝好机会!我去帮你后台黑箱一下,保证把红方松田干了啥完完整整地放出来,一点都不抹黑他!】   系统话音未落,动漫的画面瞬间黑掉,切进前一天晚上的画面——   早川星野的住宅前,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点点靠近,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的周身全部笼罩在浓稠的黑暗当中,路灯暗黄色的光线落到他的上半张脸,映出他蜷曲的头发,以及那双紧紧盯着早川家窗户的黑色眼眸。   [!!!]   [我、就、知、道]   [是你!松田阵平!竟然真的是黑松。]   [所以炸弹也是黑松装的吗?黑松偷偷摸摸背着我们加入组织了(狗头)]   [这真的是最快结束的二选一,萩原还未出场就先退场……]   [萩原:全靠同行衬托,都是小阵平表现的太卖力了。]   [等一下!你们不要太快下结论!忘记三选一的套路了吗,最开始很黑的那个人往往是好人。现在又没有松田装炸弹的实锤,说不定松田只是调查到这方面的信息,找上门看一眼,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萩原研二!]   [萩:我谢谢你:)]   [松:是什么锅,为什么这么重?]   [理性讨论哦,看上去最像的往往是制作组放出来的烟雾弹,也许松田站在楼下的时候,他的幼驯染就在早川星野的房间里面,劝说她接受组织的计划……]   [艹!好带感,按照萩原的情商和话术,这种事情他是真干得出来啊!背刺背刺,yyds]   【恭喜宿主![萩原研二]的反转指数达到20%,解锁卡牌1小时使用权限。】   【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达到20%,解锁卡牌1小时使用权限。】   松田和萩原的进度竟然持平了……虽然很离谱,但又可以理解。   按照正常的逻辑,大部分人应该会怀疑松田阵平才对。但这一届网友的逆反心理真的很强,所以反而是萩原研二增加的进度更多,最终导致双双解锁一小时。   换言之,松田靠着自己那张堪比黑道大哥的脸,硬生生把幼驯染一起拉上了去酒厂的船。   ·   临时指挥部。   临时搭建的浅灰色简陋棚屋里,坐满了警界的高层。   一般情况下,他们并不会在案件发生地的周围搭建这种临时棚屋,但这一次事发突然且事态极其严重。东大不仅是最高学府,被困的学生们还都是清一色的非富即贵,警视厅方面必须拿出态度来,所以第一时间搭建了这个指挥部。   在早川星野放弃抵抗之后,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坐不住了,他们站起身来往外走,想要离开这个又闷又热的棚屋。   随着第三个身材胖乎乎的领导从折叠椅上站起来,走出棚屋之际——   “滴!滴!滴!……”   一阵锐利的闹铃声猛地响起,并迅速充斥着整个棚屋。   “都先别动!”   因为职业原因、对这一类声音极度敏感的松田阵平,猛地喊出声。他下意识弯下腰将耳朵对着地面,捕捉声音的由来。   “松田?”   爆处组的上司早年间也上过一线,同样对这种声音非常敏感。   他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是炸弹!?那个家伙把剩下的一百多颗炸弹装在我们这里?”   这个棚屋是用简易的塑料板材临时搭建出来的,地板用铁架子架高了两公分。如果对方真的能在这里装炸弹,那就只有可能是把炸弹装在地板下方……   可是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装的炸弹?   东大校内到处都是警察,这个屋子里面更是坐满了警方的高层,对方到底是怎么混进来,又是怎么当着所有警察的面,把炸弹安到警察的脚下……这真的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那还不快跑?!”   一位身材瘦小的警部面无血色,慌乱地想要往外逃——   “都别动!”   松田怒吼出声。   “装在地板下方的炸弹,很有可能链接了压力传感系统,一旦压力低于某个事先设定好的阈值,就会启动炸弹。刚刚陆续出去了三个人,炸弹已经被启动了,我们才会听到提示音。在这之后,一旦压力的变动超过某个值,就会自动引爆炸弹!”   与此同时,校园广播里,那个停顿了很久的机器音再一次开口。   这一次的声音少了几分谦和,多了一丝傲气,仿佛居高临下在嘲讽着什么。   “各位警官先生们,酒厂的礼物已经送达,祝你们好运。”   “当然,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挺过这一次,不然等到下一次,我都不知道要找谁才好。”   ·   临时指挥部。   机器音结束之后,全场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人哆哆嗦嗦地开口:“他的意思是,炸弹全部都装在……”   “快拆啊!”副总监又惊又怒,下意识想要拍桌子,但又害怕拍桌子的力道可能会触发炸弹。“快点给我联络爆处组的人,给我把这底下的炸弹全部都拆掉啊!”   “我已经在联络了!”   爆处组的人大部分都在礼堂附近,现在只能让他们临时回援。   松田阵平没办法坐以待毙。   现在屋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有把握在现场拆弹,其他长官们大多是文职,少数非职业组也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用过这项技能了。   刺耳的铃声仿佛全方位立体环绕一般,完全没办法分辨具体的来源。   怎么会这样呢?对方总不可能,真的在这个屋子下面装上百个炸弹吧?能够造成这种环绕音效……对方把炸弹装在屋子的四角!   松田蹲在地上,缓慢往距离他最近的屋子左上角挪动。   压力传感器能够起效果的范围,一般都是有限的。对方如果想要完美控制屋子里面的人数,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可乘之机逃出去,最好的办法是将传感器均匀分布,放在屋子的四角显然是很好的办法。   距离角落越近,那股铃声就愈发刺耳,他停下距离角落只差一米距离的地方。   闷热的棚屋里,空气无法流通,他被闷出一头汗,汗水打湿卷发,止不住地往下流,将睫毛和眼睛完全糊住,视线被削弱地厉害。   棚屋的地板是特殊的塑胶泡沫板,每一块板之间都隔着一厘米左右的间隙。   松田拔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用手肘简单擦了擦额角的汗,低下头费力撬开了角落那块板子周围的地板。   他弯下身,整个人从地板裸露出来的孔隙里探出头去望——   最角落的那块塑料板下侧,果然粘着一个两公分左右的黑色盒子。盒子的旁边还有一个亮着红灯的传感器,正在不停闪着红光。   找到了!   松田艰难维持着倒挂的姿势,一边用脑袋和左手抵着地面,一边叼着手电筒,单手用小刀撬开炸弹的最外侧的黑色盒子。   倒挂的姿势使得他的大脑疯狂充血,但好在汗水也会倒着流进头发里,不再影响他的视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炸弹拆起来格外的顺利。   无论是最简单的、拧开外侧的十字螺丝,还是最艰难的、拆除炸弹内置的水银装置,一切都顺风顺水。   这个炸弹设计的非常精巧,每一处都能完美踩在松田阵平的点上。   如果这个场景不是爆炸现场,而是什么炸弹制作同好者交流会;如果安装炸弹的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而是某位制造炸弹的专家的话,松田一定会极其主动地凑上前去,向对方讨教这个炸弹的设计思路。   只可惜……   拆到最后,炸弹内部就只剩下最简单的红蓝两线。   因为整个过程过于顺风顺水,松田早就不自觉进入了一种全神贯注的状态。到最后一刻时,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按照自己平时制作炸弹时的思路,顺手割断了红线。   纤细的红线突然断开,剩下的一小段在空中来回荡了荡。   红色的传感器最后挣扎着响了几声,彻底哑掉。   松田阵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后背惊出一片冷汗。   他刚刚怎么能够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拆除别人的炸弹呢!   这是拆弹过程中最忌讳的事情,因为每一个炸弹的制作者都有着不同的思路,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   万幸这一次遇到了这种巧合,没有出事……一旦出事,他就要带着整个警视厅的高层一起被炸死了。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阵平!”   一个黑色的脑袋,从棚屋地板下方与地面的间隙间探出来——是终于赶到现场的萩原研二。   他半跪在地上,歪着头想要查看里面的情况,却只看见散落在地的炸弹零件和幼驯染格外苍白的脸。   松田阵平的精神仍然有些恍惚,他勉强从那种后怕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满是密集的汗水,发丝一片潮湿。   “……你没事吧?”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拖了松田一把。   “你别在用这种姿势倒吊着了。这样不难受吗?你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嗯。”   松田顺着对方的动作,沉默着换了一个姿势。   他刚刚才拆掉炸弹,那种顺风顺水的感觉还完全停留在内心当中。他半跪在地板旁边,极其熟练地向萩原研二交代,拆除这个炸弹时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   “螺丝向逆时针方向旋转三分半……大部分绿颜色的线全部都是用来迷惑视线的,直接剪断就可以了……最后会只剩下红蓝两根线——”   松田停顿了一下。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说,在只剩下最后两根线的时候,他完全失去判断力,纯靠直觉和惯性剪断了那根红线。   “剩下怎么了?”   萩原习惯性地追问了一句。   “……到最后一步,我剪掉的是红线。”   萩原抬起头,紫色的眼睛疑惑地望了松田一眼,没再说话。   ·   简陋的临时棚屋下方,密密麻麻围满了警察。   棚屋的右下角,装着最后一个炸弹。   萩原研二从外侧匍匐着拆弹,而松田则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从里面配合拆除。   [……松田阵平,真的正常吗?他炸弹是不是拆的太顺利了一点?该不会装炸弹的人……]   [楼上是说松田自己装弹自己拆吗?不对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浮于表面的设定?我不信。]   [不信+1,如果真的是松田自己装的弹,没必要多此一举在这边演戏吧?]   [所以到底是谁啊?我现在只知道装炸弹的一定是这两个中的一个,拆弹的到底是谁啊!]   [不管是谁,都好恶趣味啊。脑一下黑萩装完炸弹,制作过程中还特别考虑了幼驯染的拆弹习惯,每一步都安排地特别符合松田的习惯,然后像是和幼驯染玩过家家小游戏一样,蹲在一起拆炸弹……]   [你是爸爸我是妈妈吗?救命!]   [对不起,原本我站黑松的,但楼上脑补的太好了,带感到头皮发麻!如果是黑松,自己装弹自己拆也太傻了。但如果是黑萩哄骗幼驯染,我来装弹你来拆的话,顺着我的引导一步步坠入深渊……我可以!!!gkd!]   [黑萩本来就比黑松的可能性更大啊!早川星野推翻之前口供的时候,萩原研二就在现场,而且还在和早川有来有回的交谈,说不定就是在配合早川演戏……而且松田是第一个拆弹的,他总不可能在做作的演戏吧?我更倾向于松田是红方,完全不知道幼驯染的情况。]   【恭喜宿主![萩原研二]的反转指数上升至30%,解锁对应卡牌2小时使用时长。】   好家伙,反超了。   黑方萩原研二连面都没有露过,反转指数硬生生反超了松田阵平。   久川悠点开系统界面,才发现[黑方-松田阵平]卡牌已经回到了卡牌背包里。   穿着防护服的黑发青年倨傲地撩起被汗湿的碎发,墨色的眼睛透过卡面注视着久川悠。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一次卡牌的左上角多出一个圆圆的小红点。   【这是什么?】   久川悠还未等系统回答,便顺手点了点那个小红点。   黑松卡牌的牌面上,忽然冒出一个红色背景的大气泡,里面用甜美的幼稚园字体写着:   [下一次记得直接把我投放到警视厅:)]   久川悠完全可以脑补出,有些欠揍的松田是如何倨傲地说出这番话。但一旦配上这甜美的幼稚园字体,看上去莫名有些可可爱爱。   【……这是卡牌自带的备注功能,卡牌进度达到20%后解锁,最多只能留言25个字。这个功能为了是方便玩家区分不同卡牌的,一般只有玩家才可以使用,但这张卡牌……】   系统再一次陷入沉思,机械脑袋快要烧着了。   这张卡牌的智能程度是不是太大了一点,竟然可以使用游戏内部的功能,借助备注来传达自己的想法。   正常的卡牌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哦我明白了!】   久川悠颇为夸张地一合掌,吸引了系统的注意。   【这不就是游戏人物的专属语音吗?有的人物会说,“我一定能带回胜利”。松田就会说,“我一定要去警视厅!”】   【……是这样吗?】   【嗯,怎么不是呢?】   ·   次日,上午十点,天气晴。室内温度22摄氏度,是最适合赖床星人生存的温度。   时近中午,阳光将百叶窗映得透亮。灰色床头柜的一角,躺着一个被肢解地四分五裂的可怜闹钟。一米五的大床上,鼓着一个茧形的大包。   【……宿主,您说实话,您炸掉东大就是在等这一天吗?】   系统好像有些摸到了事物的本质,但又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总是带着八百米厚的滤镜看待久川悠。   【您该不会是因为不想上学,才去把学校炸掉的吧……】   先简单解释一下,前一天东大的开学典礼上,早川星野引爆了炸弹,炸掉了一栋供新生使用的教学楼。   所以顺利成章的,东大需要停课两周,用以清理和重建教学楼。而某位刚刚入学的新生(久川悠),彻底获得了自由。   谁又能想到,自己去上学,上着上着,学校就被炸掉了呢?   温暖的被窝是人类无法挣脱的地方。   久川悠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一边洗漱,一边一本正经地反驳系统:   【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游戏的胜利服务?我可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啊!】   【是这样吗?】   系统破天荒地有些迟疑。   【可您真的就不用上课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你要这样想,正经人谁去上课?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有那么多卡牌需要解锁,我不得好好找一点空闲时间吗?现在好巧不巧,欸学校刚好因为炸弹停课了,不是正合我们的计划吗?】   【……】不,它不信。   系统决定从今天起不再当傻白甜,它要支楞起来,怀疑一下自己的宿主!   ·   久川悠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新闻。   昨天发生的事,造成极大影响,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全部都围绕着这件事情。   #警视厅真的有未来吗#   #我们还能否相信日本警察#   #东大爆炸事件背后,我们应该吸取怎样的教训#   #来自酒厂的礼物?挑衅!#   #安装在警察脚下的炸弹#   #早川星野应该被无罪释放#   ……   诸如此类的讨论,层出不穷。从媒体报道来看,松田昨天顺手装上的炸弹,应该已经被拆除。但这并不影响民众对于“酒厂”的关注。这个名字听上去甚至有些滑稽的组织,石破天惊般冒了出来,一出场就正面对刚警视厅,完美戳中大多数人的点。   久川悠的这个计划安全性非常高,因为无论各国官方势力如何调查,都不可能查到任何一个组织成员。毕竟这个组织还没有建出来呢:)   他们查到最后,只会发现唯一有可能办到这一切的,就是他们自己构建出来的黑衣组织。   到那时,察觉到事态不对劲的众人,会主动找上门来,一个接一个跳进陷阱。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动漫的第四集……】   【地点就在波洛咖啡厅,开始时间是十点半。】   系统快速翻找着制作组传递给它的信息。   ·   “欢迎光临!”   门口的机器自动发出声音,一个黑发青年匆忙地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他抬眼扫了一遍室内的情况后,直接朝着咖啡厅最内侧的卡座走去。   “抱歉,我迟到了。”   靠窗的卡座里已经坐着一个青年,他穿着深黑色的夹克衫,浅棕色的卷发被倒扣着的鸭舌帽完全盖住。   今天出门时很匆忙,久川悠索性没带眼镜,琥珀色的眼睛循声望向来人。   “没关系,是我住的比较近。而且人还没到齐呢。”   松田阵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闻言,不自觉皱了皱眉。   “还有别人?”   “当然了。”   久川悠浅笑着接话,顺便伸手招了招服务生。   “那位先生,可以过来一下吗?这边需要点单。”   站在假花后面观察情况的安室透僵了一下,维持着热情服务生的笑容主动走上前。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毫不掩饰的、熟悉的声线,瞬间唤醒了原本正在沉思的松田阵平。他诧异地抬起头,望向安室透,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有些空白。   “降……”   他下意识张嘴,又很快反应过来,闭上嘴尴尬地换了一个话题。   “这家店怎么换了服务员啊?”   “你们看上去好像认识?”   久川悠低着头翻开菜单,食指在抹茶拿铁上点了点,不冷不热地提了一嘴。   “我们认识……吗?”   松田抬眼望向安室透,快速眨了眨眼睛。   “啊,是的。”   安室透扫了久川悠一眼,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对方既然都已经看出他们两个认识了,再去伪装,反而平添疑点,不如直接承认。   “我们学生时代上过同一个补习班,是很好的朋友,但现在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啊松田,总感觉你都已经忘记我叫安室透了。”   “啊对,安室。”松田从善如流接住话。“你什么时候跑来东京,都不跟我说一声。”   “既然都是朋友,不如坐下来一起聊聊天?”   久川悠把目光从菜单上挪开,望向站在一旁的金发青年,眉眼柔和地笑了笑。   “这……”   安室透本来也没想着拒绝。   他昨天仔细回忆了整起案件的经过,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幕后黑手为什么可以得到那么多信息。   无论是最快速度收集齐两位死者的信息,还是借刀杀人诱导早川星野去东大引爆炸弹,这全都需要极大信息量的支持,以及极强的执行能力。更不要说那个躲在幕后的家伙,到最后竟然当着全警视厅所有高层的面,把炸弹装在他们脚底下。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警视厅内部是不是存在组织的卧底。   甚至于,那个幕后黑手本人是不是刚好就卧底在警视厅、卧底在爆炸物处理班?   安室透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打量着坐在窗边的久川悠。   “我就算了吧,你们看上去要讨论工作?是同事吗?”   “哈?什么工作?我只是个学生而已……只是聊会天的事,有什么好推脱的?”   久川悠一边顺手拉着安室透在自己身边落座,一边对系统吩咐道:   【我要定点投放卡牌,就投放在波洛咖啡厅的门口。】   【现在?可是现在安室透和松田阵平都在场……】   【就是现在。】   安室透顺势落座。距离久川悠过近,让他稍微有点变扭。他总感觉这个“学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总有一种……马上就要被欺骗的虚伪感。是他的戒备心太重,还是这个家伙真的有问题?   安室透顿了顿,准备出言试探:“这位……”   “在这边!”   安室透准备用来试探的话,还未出口,就直接卡在嗓子里。   坐在他身侧的棕发青年突然直起身子,冲着店门的方向招了招手,出声喊道:“我们坐在这里!”   店门方向,伴随着机器呆板的“欢迎光临”,一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银发青年推门而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墨绿色的眼睛第一时间扫向他们所在的角落。   动漫开场。 第1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三合一虫   [!?]   [开频暴击,我瞎了吗?我竟然看见久川悠、松田阵平、安室透和琴酒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蛋糕?]   [楼上,是久川悠在吃蛋糕,松甜甜在发呆,安室透和琴酒在互瞪……]   [所以这是……黑、方、团、建?]   [我错过了什么?这真是第四集吗?制作组是吃了火箭吗,我让他们搞快点,不是搞的这么快啊!我都要被甩出去了啊!]   [实锤了(狗头)!黑透、黑松、黑琴、黑白马探,全员黑方,波洛聚会!]   [快进到波洛咖啡厅其实是黑方大本营,波本负责留守大本营,久川悠在附近租房子住,松田田忍辱负重卧底警视厅,自己装炸弹自己拆,以此来创造业绩,飞速升职!]   [呵,区区琴酒算什么劳模,Boss看看我们松田田,自己给自己创造业绩,零零七沉浸式工作,不惜拉自己幼驯染下水,随时随地为组织发展下线,分分钟成为警视厅最强新人。所以松田田才救了警视厅的所有上层,这不得升职成为警视正,浅浅奖励一下啊?所以这一次怕不是松田田的升职会吧?]   [快进到酒厂Boss其实是柯南,所以把酒厂大本营安排在自己家隔壁的波洛咖啡厅!(狗头)]   [快进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毛利兰,柯南只是一个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为爱建设黑方组织的可怜人!]   [快进到真正的大Boss其实是帅大叔工藤!不对,快进到真正的Boss其实是工藤有希子,因为喜欢小孩子所以让柯南永远六岁,并且希望研制出让全世界所有人都永远六岁的药!]   [我懂了,快点吩咐下一步要干嘛,老大我们要炸掉东京塔吗?(狗头叼玫瑰)]   【……恭喜宿主!】系统哽住了。   【角色[松田阵平]反转值上升至30%,解锁2小时。】   【角色[安室透]、[琴酒]反转值上升至10%,解锁15分钟。】   【角色[柯南]、[毛利兰]、[工藤有希子]反转值上升至2%,解锁1分钟。】   现在琴酒的时间倒是完全够用了。但最好还是省着点来,这一次就先待五分钟,剩下的十五分钟留着下次再用吧。   系统噼里啪啦报了一大串信息,游戏界面里一次性出现了三张可以使用的卡牌。   原本湮没在一众卡牌当中的[黑方-柯南]卡牌,闪着24k亮瞎眼睛的金光,以极快的速度往前越位,眨眼间便降临在卡牌背包的第一格中,傲视一众卡牌。   这张卡牌光是看外形就极其奢华,通体纯金镶边,深刻彰显氪金大佬的审美。   右上角的字母SSR甚至闪着渐变的珠宝色金光,从不同角度可以看见不同颜色。整个卡牌被一片纯金色的光芒完全笼罩,将卡面遮挡的一点不剩。   【……好刺眼,可以把光去掉一点吗?】   久川悠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眼睛。   柯南知道自己的卡牌变成这幅样子吗?   如果知道的话,他肯定宁可把卡牌撕掉或者换成灰扑扑的R卡,也不愿意继续待在金光闪闪的SSR里面吧?真的好羞耻啊这张卡牌,每当他看到这张卡牌,都不想再点开卡牌背包了……   【可这是SSR的专属待遇啊!这张卡牌可遇而不可求,只会限时出现在一抽648的卡池里,而且抽中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说起来,宿主,你到底氪了多少钱才抽中黑柯啊?】系统突然好奇。   他之前培训摸鱼的时候,也偷偷玩过这个游戏。但他抽到过的、最好的卡牌,就是赤井秀一的[黑方-莱伊]卡。像SSR[黑方-柯南]这种卡牌,都是高悬于卡池之巅,一众玩家挤破头都抽不到的大宝贝。   而且,在他戒掉游戏专心培训之前,游戏官方好像还打算再出一张新的SSR卡牌,可惜他走得太早,没来得及看见……   【一发648,我就氪了648。欧皇一抽即中。】   久川悠整个人没正形地陷在卡座里,一边用勺子挖蛋糕吃,一边撩起眼皮子打量坐在他对面的琴酒和松田。   松田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上,对新出现的琴酒没什么兴趣。   他用手支着下巴,眉头紧皱,思绪一看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而琴酒,自从在被自家boss突发奇想、从卡牌背包里拉出来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坐到了安室透的正对面。   银发青年斜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墨绿色的眼睛极具压迫感地死死盯着安室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手指有节奏地上下敲击,速度一步步加快,压力一步步加大,气氛逐渐紧张。   空气中仿佛扯着一根紧绷着的弦,一步步拉紧,眼看着就要崩开——   安室透稍稍后仰,调整了一下坐姿,打断了对方的节奏。   像这种给人压迫感的审讯手段,他自己也用过,只要快速进入自己的节奏,就不会再受到影响。   他大声清了清嗓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无所畏惧地对视回去。   站在另外两个人的视角,就只能看到这两位双双沉默着、四目相对、火光四射,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都别这么拘谨啊?怎么都这么苦大仇深的?”   久川悠笑着坐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安室透,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琴酒一眼。   “大家都是朋友,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搏击教练,英文名字叫GIN,琴酒,实力超强!前几天刚好回国,顺便就约他出来见一面,他或许可以帮点忙。”   ……帮忙?确定不是帮他上路吗?   安室透僵硬地扭过头,紫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了久川悠一眼。   搏击教练,真能扯啊,琴酒这种零零七劳模,什么时候有空去当搏击教练了?久川悠百分百是组织的人吧……   在看到琴酒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已经几近停跳。长久以来形成的肌肉记忆控制不住地想要离开这里。但一旦示弱,就意味着把主动权交给对方,自己变成任人宰割的猎物。他的身份又没有暴露,大家都是组织的成员,琴酒没有任何理由处决他。   安室透凭借意志力坐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在几乎深入骨髓的演技的帮助下,他勉强混过了第一关,给自己争取到短暂的思考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问题: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琴酒,琴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久川悠和琴酒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和松田又是如何认识的?   为什么所有人会聚集在这里?难道这一次其实是组织内部的会议,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家伙就是组织的新成员,爆炸艺术的制造者?那松田又是怎么回事,是被哄骗着过来的吗?   安室透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一旦出现纰漏,出问题的可能就不只他一个人,会连累松田的……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去触碰自己用来防身的手枪,直到指节卡在扳机之间时,才稍稍找回一点底气。   “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   金发青年颇有些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若无其事地笑容,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和琴酒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在这里碰见,GIN。”   气氛尴尬地凝固住。   “哼。”   过了两三秒钟之后,坐在安室透对面的琴酒嗤笑一声,移开了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突然从组织的训练室、被拽到一家咖啡厅门口之后,琴酒短暂的愣神了几秒。但久川悠的操作向来这么随意,他对此早就接受良好了。   他收起顺手带过来的炸弹和两个手榴弹,用除味水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沾满硝烟味大衣,便顺着对方的意思推门而入。   入座之后,琴酒在一开始,下意识以为自己身边坐着的两个人,都还是另一个世界的波本和田纳西。毕竟久川悠现在卡牌多的是,想多带几个人过来开个短会也无所谓。   但很快,他就从田纳西无比迷茫且无辜的视线中确认——这个家伙不认识他。   那么,坐在他对面这个、一脸无所谓的、明显认识他却表现的非常镇定的“波本”,就很有意思了。   到底是另一个世界的、恶趣味发作想要演一波的真·波本,还是……只能靠着伪装出来的吊儿郎当和随意,去掩盖内心的心虚,潜伏在组织内部的小老鼠,忠心维护着日本公安的、恶心的卧底呢?   永远像一只护着崽子的母狮子一样,只会威慑性地亮亮爪子,却从来不敢真的扑上去撕咬?   琴酒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嘴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容。   “确实好久不见。”   他夸张的张开嘴,缓慢而无声地用口型传达:“波本。”   安室透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但他还是用一种挑衅地语气反问道:“你和这位、‘学生’,怎么一起出来吃饭啊?”   哦吼,自曝卡车!   一旁围观地正起劲的久川悠,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红方安室透的演技还是非常在线的,本来还能再欺骗琴酒一段时间,只可惜他自曝了。黑透不可能不认识久川悠,那他就只有可能是红透。   坐在安室透对方的琴酒,果然在一瞬间失去了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他总感觉这个家伙看上去要畏首畏尾很多,有很多顾虑,不敢大胆直接。如果继续欺负这边的安室透,实在没什么意思……   琴酒兴致寥寥地放下手臂,随意地回答道:“原来你不认识他吗?那还挺可惜的。”   !?   所以他该认识那个家伙吗?   安室透震了一下,下意识侧着头偷瞄坐在身侧的青年。   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是组织的什么高层吧?   “所以,你们也认识?”   坐在琴酒右侧的松田迷茫地扭过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这个个子高挑、银发绿眼、看上去冷冰冰的外国友人,又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维持着奇奇怪怪笑容的旧日同期,诧异地问了一句。   “是啊。”如果算上一起执行任务的经历、和彼此之间你来我往的试探的话,他和琴酒确实认识。   安室透艰难地点了点头。   松田不认识琴酒,果然是久川悠串联起这两个毫不相关的家伙。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接近松田?   他下意识往身侧瞥了一眼——坐在靠窗座位上的青年一手捏着甜品勺子,一手扶着饮料,表情格外轻松自在,仿佛真的在进行好友聚会一般。   难道是这个家伙,用拆弹的技巧接近松田,同时借着松田的手了解警视厅的内部信息,从而制造出那一场事故?那对方为什么要带着松田和琴酒见面,又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金发青年整个人向右边倾了倾,紫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浓浓的探究。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位……”   “久川悠。”   松田顺口补了一句,阴差阳错打断了安室透的逼问。   “他在东大读书,是我的……朋友。”   朋、友?   安室透有那么一瞬间,表情管理差点崩盘。   找一个疑似黑衣组织新成员的爆炸艺术爱好者当朋友,松田阵平,你是真干得出来啊!   但他很快又维持着了表情管理,嘴角上扬,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实际上暗地里,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已经快要把枪管捏碎了。   [所以这几个黑方什么情况啊?说个话还磕磕巴巴的,介绍来、介绍去,他们之前不认识吗?]   [所以黑方团建、错,黑方面基、对?]   [神TM黑方面基,这是见面会吗这是?]   [不是不认识!是琴酒、松田互不认识,安室透、久川悠互不认识。很好理解的吧,上下级、联络人或者是组织内部的制衡之类的。]   [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猜出来了,之前东大爆炸的事情,一定是久川悠联合松田阵平干的,所以安室透才会不知情。现在他们四个凑到一起,总感觉要搞一个更大的事情出来……]   [为什么我感觉安室透不是黑方啊?他看上去,就不太对味……]   [哪里不对啊,安室透百分百黑方好吗?如果是红方安室透,在看到琴酒的那一刻绝对要瞳孔巨震一下。]   [对啊,你看他脸上那个笑,非常对味好吗?这四个里面,说不出最黑的就是波本了……]   #某公安因为演技太好而被实锤黑方#   #是脑补的太过,还是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   “我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吧,你们这是在……?”   安室透暗示性地问了一句。   他就差没有直白地摇着松田阵平,询问对方无故翘班来见黑衣组织的头号杀手和疑似高层,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松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我来找久川,是想和他商量一下,该怎么帮那个女孩子减轻处罚的。”   得知早川星野的经历之后,松田阵平陷入到一种歉疚的情绪当中不可自拔。   他无比后悔自己前一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去和早川星野见一面,或许能够改变对方的想法。可即便他真的和早川星野见面,可能做的还不如那个“酒厂”好……   “和久川商量……帮那个女孩子……?”   安室透恍惚了片刻。   某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松田阵平是不是背着他加入了黑方、这样不切实际的猜测。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了解自己的同期,对方再怎么讨厌警视总监,也不可能真的站到社会和法律的对立面去。   而且那个女孩子确实很可怜,一切所求只是为了替父亲翻案,将真凶绳之以法,就连安室透也控制不住想要帮她一把。   “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看守所里,暂时没有被起诉。小野寺倒是被停职了,现在就关在早川星野的隔壁。”   松田低下头,神色有些难看,他自己也觉得很是嘲讽。   “那些大领导,把后来的炸弹也全部算到了早川星野的头上。明明两波炸弹都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早川全程都没有参与安装炸弹的过程,但他们抓不到那个所谓的‘酒厂’,就想把一切都算到早川头上。他们不急着处理小野寺和内部的贪污问题,倒是有时间开会讨论该怎么处理早川。”   ……真的是,恶劣至极。   久川悠冷笑出声,把小巧精致的甜品勺直直地插在草莓慕斯蛋糕的正中间,鲜红的草莓酱顺着勺子的间隙往外流,就像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   他原本以为,有了“酒厂”这个新靶子之后,那群家伙会放弃对早川星野追责,谁知道这群家伙的想法会如此层出不穷。反倒是他顾虑不周了。   “我在想,能不能联络记者,再一次借助舆论压力去解决这件事。”   松田阵平摩挲着下巴,墨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向久川悠。   他对早川之前所使用的方法,接受良好。   那个方法虽然看上去有些夸张,但借助外部力量来祛除内部的问题,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管用。媒体的关注还没有衰减,只要再放出去一点消息,肯定可以激起更大的反响。   “我觉得完全可行。”   久川悠乖巧点头,一脸附和。   “我记得第二案的死者就是一个记者,如果把受害者不止两人、其中还有一名记者这件事爆料出去,震怒的记者一定会主动解决这件事情。”   他顿了一下,歪着头伸手盘了盘额角的卷发,有些遗憾地说道:   “只可惜我的另一个朋友不在这里。她是一个大明星,很擅长引导舆论,肯定可以更好地解决这件事情……”   如此熟悉的表述,让琴酒和安室透同时蹙眉。   前者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有些生气地用手指节敲了敲久川悠的餐盘,嘴角下撇,墨绿色的眼睛瞪着久川悠。   后者瞳孔巨震,平静的外表下是已经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神智。   “她”、“大明星”、“擅长引导舆论”,这样熟悉的表述,让他是在没办法不想起那个女人……   “她是谁啊?你认识好多人啊,都是之前在国外认识的吗?”   松田茫然地问出声。   “贝尔摩德,是一个大明星,但艺名要暂时保密。”   久川悠笑着用甜品勺挖开最中间的夹心,鲜红的果酱流到了餐盘上。   “我在美国读的高中,当时参加了很多社团,杂七杂八认识了好多朋友,我们成立了一个以酒命名的社团,像琴酒、贝尔摩德、伏特加、莱伊、朗姆、苏格兰、田纳西、麦卡伦、格兰威特……”   [……久川悠是酒厂BOSS吗?好家伙怎么如数家珍的,酒厂里面的成员被他介绍了一个遍?]   [久川悠不太对劲哦家人们?而且我怀疑在场四个应该不是全黑,不然久川悠这番话说给谁听啊?至少有一个红方吧?]   [等等,家人们!琴酒、贝尔摩德、朗姆都是原著的真酒,而且基本不可能洗白成假酒,莱伊、苏格兰和他们并列,所以……]   [!莱伊是黑方!我猫哥是黑方!(撕心裂肺)啊啊啊!太棒了!早就应该一个人混了,Fbl工资哪够我猫哥花!]   [苏格兰!苏格兰也是黑方!景光!呜呜呜警校组全是黑方吧?]   [等一下!(警觉.JPG)田纳西、麦卡伦、格兰威特是什么?]   [!还有三瓶不认识的酒?至少还有三个黑方?好刺激啊呜呜呜能不能快一点!]   【……您怎么能八千公里外污人清白呢?】   系统顿了一下,用激动的声音回复道:   【干得漂亮!恭喜宿主,角色[贝尔摩德]、[朗姆]、[伏特加]、反转指数达到1%,解锁对应卡牌。】   【角色[赤井秀一]反转指数达到2%,解锁卡牌1分钟使用时间。】   【角色[诸伏景光]反转指数达到5%,解锁卡牌5分钟使用时间。】   一通乱杀,大丰收。   但他短时间内,应该是用不了自己的红方马甲了。   【我自己的角色反转指数是?】   【咳咳、[久川悠]的反转指数是-55%,大部分观众都认可您是黑方了……】   ·   从“贝尔摩德”这个词出现时,安室透已经屏住了呼吸。   这是试探吗?这绝对是试探吧!   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绝对是酒厂的高层!就连一向只服从BOSS的琴酒,也只会按照他的意愿乖乖坐下,哪怕心存不满,也只是敲敲桌子、瞪瞪眼而已。   这个家伙绝对是高层,但还在读大学的高层?   不,组织一直在研制那种药,做了实验之后一直不改变外貌也很正常,这个家伙说不定已经四五十岁了,竟然装成大学生欺骗松田……当着他的面提到贝尔摩德,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开始怀疑他的身份,还是想要用花言巧语哄骗松田加入组织?   但很快,安室透发现他憋气憋早了,他快要断气了!   因为对方像报菜名一样,一口气流利地报出十几个酒名,其中有他耳熟能详的高层,也有他从未听说过的酒名,有曾经和他相同处境但现在已经假死离开的赤井秀一,还有……早就失去联络的诸伏景光。   “哈哈哈!酒厂该不会是你们创立的组织吧?”   松田紧张的心情被对方报贯口一样的说法驱散了,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滑稽。   他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端起放在桌子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然后笑着反问回去。   [(死鱼眼)松甜甜,别喝咖啡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酒厂真的是久川悠创立的组织。]   [家人们,现在我相信松甜甜不是黑方了。他真的好傻白甜(捂脸),有亿点点可爱……]   [ 1,黑方应该是萩原研二,现在他们估计在商量着把松田拉着一起入伙。]   【宿主!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又下降到25%,但卡牌使用时间不变。】   好家伙,因为过于傻白甜,反转指数还会倒退是吗?   久川悠无可奈何地瞥了松田一眼。   【没关系,他迟早能凭着臭脸涨回来的。】   “谁知道呢,可能对方也很喜欢酒吧……”   “所以久川你的酒名是什么?”   坐在久川悠身侧的金发青年,饶有兴味地支着下巴,紫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久川悠。   这是好不容易把自己散落一地的神智重新拼接起来,勉强恢复镇定的安室透。   正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现在这个咖啡厅卡座里的风险已经快要触顶,那么相对而言,收益也一定是最大的。   久川悠一看就是高层,而且不是他口中提及到的高层,也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完全暴露身份、生活在日本,公安完全可以控制住的、掌握着大量组织成员信息的、新的高层。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机会,是他们最接近那个组织的核心的一次机会。如果能够控制住久川悠,就可以从他口中撬出组织大部分成员的身份信息,推翻组织指日可待!   一定要抓住,一定要……   “我的酒名?”   青年浅笑着扭过头,狭长的凤眼微凝,平白多了一丝锐气。   “因为费脑筋想酒名,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我没有酒名。”   “而且,我就是那个社团的社长,完全不需要取酒名啊?”   ·   [!?]   [……?]   [锤了,实锤了!久川悠是组织BOSS!]   [他自己承认了啊!这可不是我们瞎猜的,他真的承认了!艹反转白马探怎么牛到这种程度啊,直接变成组织BOSS的吗?]   [不不不,他也有可能真的是一个社团的社长啊,酒厂的BOSS就是他本人,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楼上是什么品种的傻白甜?你以为你是松甜甜吗?在《名柯》这种全员谜语人的地方,久川悠这番话=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组织BOSS,你是公安又能拿我怎么样?我爸爸还是警视总监呢!]   [对哦,久川悠还是警视总监的儿子,这波是红黑双方联合啊?]   【宿主,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达到-70%,您真的不要红方马甲了吗……】   【没关系,暂时没什么用。】   久川悠望向安室透——   后者一时哑然,神色恍惚,可以看的出在勉强维持镇定,换作其他不认识波本的人,或许还能被骗到,但在场三人都和波本交情非浅,轻而易举地发现安室透的情绪不对劲。   就连坐在斜对角的松田阵平,都向安室透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降、安室,你没事吧?”   “我没事。”   安室透近乎咬牙切齿地强撑着露出笑容,刻入骨髓的演技再一次发挥作用。   久川悠这绝对是承认自己的身份吧!他在暗示自己就是组织的BOSS,所以不需要取酒名?   一直以来苦苦搜寻,一向藏头露尾不轻易露面的组织BOSS,竟然就坐在他身边,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不怕自己反手通知公安,把久川悠抓起来吗?   不,现在不可以轻举妄动。   对方很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要先按耐一下。反正久川悠是东大的学生,公安完全可以监视他的日常生活,或许能够从中找到更多的信息,顺藤摸瓜一波带走组织的大多数高层。   无论对方是不是组织BOSS,都一定是组织的高层,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目标,竟然这样唾手可得……   强烈的喜悦情绪冲刷着安室透的神经,心脏飞快跳动,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整个人激动到忍不住开始发抖。   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不可以打草惊蛇!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死死捂住胃部,另一只手勉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是被刚刚一系列冲击刺激出来的冷汗。   他用颤抖的声线,尽可能平稳地回复道:   “我的胃不太舒服,想暂时离开一下。你们继续聊吧,我过会就回来。”   “……你没事吧?”   松田下意识也跟着安室透站了起来,墨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你的脸色好苍白?”   安室透猛地抬头望向松田,眼神中迸发出一丝压抑着的惊喜。   如果松田陪着他一起去,不就可以暂时远离这两个大杀器了?到时候他在私底下提醒松田小心这两个人,或许可以把松田送出这个危险的圈子。   “那就麻烦——”   “啊——!”   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安室透尚未说出口的话。   所有人循声望去,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卡座里,几个小孩惊恐地后退,只剩下一个带着眼镜的小男孩镇定地站在原地。   假花和树荫完全遮挡住大家的视线,使他们没办法看清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室透和原本就打算出来的松田阵平对视一眼,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们绕过巨大的招财树和长条形的柜子,抵达另一侧的卡座。   只见在那个小男孩对面的卡座里,横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穿着漂亮的白色裙子,黑色的大波浪卷发被悉心打理过,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像是出来见自己的心上人。   但她的脖颈处缠绕着一条精致的红色丝带,两眼翻白,面色青白,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了。   ·   原本的卡座里只剩下久川悠和琴酒两个人。   久川悠收回视线,望向琴酒。   “时间和我之前算好的差不多,走吗?”   在他原本的预估当中,安室透肯定会提前离场,琴酒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但现在小侦探突然出现,如果琴酒和他面对面,情况就有些尴尬了。   “现在就走?这一次叫我过来,又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吗?”   琴酒渐渐有些失去耐心。   他厌烦地敲了敲桌子,刚打算开口反驳,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把口袋里的柏莱塔用纸巾包住,从桌子下面递给久川悠。   后者接过手枪,放进夹克衫宽大的口袋里,抬头用下巴指了指对方桌前的杯子,调笑着说:“最起码请你喝了一杯咖啡?”   “……”   琴酒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奇怪地开口:   “我听说,你之前让田纳西装了炸弹?”   “他才刚回去一天,你们就传遍了吗?”久川悠好奇地挑了挑眉,“你们该不会趁着我不在,私下里交流八卦什么的吧?”   “……”   银发青年的表情,在某一瞬间,有些扭曲。   他们确实会私下交流情报,但这不是久川悠默许的吗?为什么一到对方嘴里,就变得这么儿戏……   久川悠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道:“没办法,现在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我必须合理安排每一个人的任务,把利益最大化。而且,马上就要拜托你多出一点力了。”   毕竟红方安室透都已经找上门来了,红方琴酒还会远吗?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三合一百雷加更   另一侧的卡座。   安室透带着从咖啡厅吧台处临时取出来的塑料手套,小心凑近了死者,一点点解开她脖颈处的红色丝带,露出一道紫黑色的、深入皮肉的勒痕。   “是机械性窒息。”   “什么机器啊?”   吉田步美小声问出口。   “机械性窒息,简单来说,她是被勒死的。”   柯南推了推眼镜,顺口回复道。   昨天东大事件发生之后,全市上下的所有学校的领导都心有戚戚,索性一起停课半天,彻底检查一下校园内部的安全隐患,柯南也因此得以继续留在家里。   刚刚,那几个小孩子缠着他非要去咖啡厅吃甜点,柯南一时间无法脱身,只能配合着他们来到楼下的波洛咖啡厅。   进入咖啡厅之后,走在最前面的吉田步美选择了这个被树荫遮挡住的卡座。他们走到这个卡座之后,竟然发现一个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年轻女孩。   松田阵平伸手触碰了一下尸体。   “尸体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预计死亡时间在一小时以上。”   一小时,尸体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待了整整一小时,都没有人发现吗?就算这个卡座的位置再偏僻,这也太奇怪了一点……   松田侧头望向安室透,目光中带着一丝质询。“这个咖啡厅——”   “大哥哥,你们是警察吗?”   柯南抬着头,掐着嗓音问出口,目光却紧紧跟随着那位穿着侍应生服饰的金发青年。   他认识那个穿着休闲服的黑发青年,也知道对方确实是警察。   上一次的车祸事件就是对方主动处理的,东大爆炸案发生的时候,现场媒体也拍到了他穿着防爆服,露出额头和五官的照片,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拆弹警察。   可是这个侍应生……   他可不知道,波洛什么时候换了这样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应生。从对方的身材看,身手一定很不错,为什么会突然换到波洛当服务生?   “他是警察,我只是今天新来的侍应生而已。”   安室透低下头,紫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扫了柯南一眼。   “你看上去,不害怕?”   这个小男孩,看上去意外的镇定……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学生,竟然就已经知道什么是机械性窒息了吗?   但一个小男孩而已,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不可能勒死一个成年人。   安室透很快又收回视线,转而去回应松田提出的问题。   “这个咖啡厅也出售早餐,一般在早上七八点就会开门。我是今天上午才来上班的,和另一位服务生交班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第一天上班就发生命案,凶手还有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人。是琴酒干的吗?不,琴酒不会采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对方一向用热武器解决问题。久川悠进入咖啡厅的时间又对不上,难道真的只是一起普通的案件?   “那另一位服务生在哪里?”   “她去采购物资了。”   安室透回忆起那位格外负责任的女服务生,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先报警吧。”   ·   [柯南!琴酒就在隔壁啊,见一面吧!看看给你灌药的大冤种吧(bushi)]   [为什么切视角?我只看到一秒钟的画面,被留下来的琴酒和久川悠好像在密谋什么!]   [不要!不要破案、不要看死者,要看琴酒和久川悠说了什么!要看黑方!!!]   [emmm有点奇怪,为什么是安室透和松田阵平首先冲出来查看死者,另外两个人完全不在意谁死了……仔细想想,上一次的车祸,也是警校组三人先冲出来,久川悠留在最后。]   [不是,这还不简单?另外两个肯定黑的更严重一点,漠视生命,谁死都和他们没关系。松田估计是红方,但是有向黑方发展一下的潜力。但波本……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好像一个正义的公安。他真是黑方吗?(迷惑挠头)]   [就,我大概懂了。所以是,真黑方哪管他谁死?那波本岂不是……]   [等一下,我知道了。波本刚刚恐吓柯南了,他是红方啊!]   [ECM???]   [你又知道什么了?]   [套路啊,红方出场一般要先恐吓一下柯南,然后再反转,老套路了。波本刚刚吓唬了柯南一下,绝对是红方!]   [不是,照你这么说,久川悠出场的时候也恐吓了柯南一下,他其实也是好人???]   [有可能哦,就是要制造出反差感,一出场就黑漆麻乌的人,八成是红方!所以久川悠是红方?那他报菜名干什么?]   [对哦,原著中波本赤井秀一刚出场的时候都是这样,贝尔摩德一开始也吓唬人,后来还是水了,只有琴酒是真的动手的……]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刚刚久川悠报菜名的时候,没有报波本啊!(完蛋了)]   [所以我的黑八崩呜呜呜]   [不是吧,所以波本还是原来的剧本,公安卧底组织?黑透呢?没啦?(爆炸)]   【宿主!救救救!怎么办?角色[安室透]反转指数下降5%了!!!】   久川悠提了口气,无奈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侧着身子,遮挡住另一侧的视线,让琴酒在他的遮掩下、快步离开咖啡厅。   【……就没有点好消息吗?】   【嗯,这个算吗?】   系统顿了一下,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   【恭喜宿主,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上升至到-20%,角色[琴酒]反转指数上升至15%,解锁对应卡牌30分钟使用时间。】   ……好家伙,原来波本还有这个特殊功能。   【算,怎么不算。我快红了,琴酒不是快要出来了?】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呼啸而至。   柯学世界当中、被迫要随时待命的警方,已经快要抵达现场了。   银发男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咖啡厅的玻璃门外。   被触发的机器,迟疑地吐出来一句呆板的“欢迎下次光临”,惹得迷惑的众人朝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一眼,又茫然地收回视线。   久川悠绕过狭长的柜子,靠近另一侧的卡座。   上一案是警视厅内部的贪污,他有些好奇,这一次的案件又会是什么。   至于波本……   “对了!”   棕发青年刻意扬起声音,清亮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急迫。   他迈着大步,步履匆匆地朝着安室透走去。   “琴酒让我给你带句话。”   !?   安室透全身僵硬,像机械一样缓缓挪动脖颈,望向久川悠的方向。   柯南也跟着循声望去,质疑的视线落到久川悠身上之后,转变成疑惑。   琴酒?好奇怪的名字……所以是个外国人吗?   这个服务生金发紫眼黑皮,看上去好像也是一个外国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外国人聚集在这里?而且久川先生看上去,好像认识这个新来的服务生?   柯南皱着眉,迟疑地瞥了一眼久川悠,又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那个、穿着侍应生服饰,行为举止却奇奇怪怪到完全不像一个侍应生的金发青年。该不会是什么外国混进来的间谍卧底吧……   久川悠眉眼带笑,缓步走到安室透的身边,他还特地给对方留了几秒钟反应的时间,才凑近对方的耳朵。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安室透僵硬的四肢,紧张的状态以及明显过速的心跳。   很戒备啊……   怪可爱的。   早就说过了,这是一个全员红方的世界。这里的安室透,不需要直面昔日挚友的死亡。   他的过去没有被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血色阴影,他没有被一滩烂泥缠住无法脱身,没有被绝望彻底笼罩……   所以当他面向未来的时候,也理所应当地没有像原著中那样,苦苦挣扎在绝望当中无法自拔、怀揣着最后的热情和执念,以身作剑,试图孤注一掷地刺破黑暗。   在这个全员红方、老大哥带头摆烂划水的水厂里,波本所接收到的任务强度,肯定也远远不如原著。   缺少苦难的磨练、缺少死敌的针对,他变得更加冲动、更加稚嫩、更加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看上去,原本属于安室透的人物弧光,被全员红方的设定彻底蝴蝶掉了。   但那又如何?   从来没有人规定过,那些东西是合该由他去承担的。   这个世界的安室透,虽然已经变得不太像波本,但依旧是降谷零。   是降谷零,又有什么不好呢?   ·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侧,仿佛利刃即将抵进心脏。   安室透绷直了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不往后退。   从对方话里的意思来看,琴酒已经离开了。如果只剩下久川悠一个人,他应该可以控制住局面。   而且他也不认为,琴酒还有什么的话、需要久川悠来转达。   如果要下达什么任务,琴酒完全可以借助电话、邮件这些效率更高、安全性更强的方式来传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靠一个安室透根本就不认识、会本能保有戒心的家伙。   所以这位“学生”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和琴酒没什么关系,只是对方单方面想要对他说的话。   那么,你要说什么呢?   这位疑似BOSS的“大学生”?   是要他保守你的秘密吗?   在他身侧的青年,先是憋不住,轻笑了一声。   随后,他缓缓开口,用的是极轻微的气音。   “他要我转告你。如果要装、就装得再像一点,不要被抓到马脚。”   !   安室透猛地抬起头,下意识朝着站在他身侧的久川悠望去。   他的手早就已经摸到了怀里的手枪,指节卡进扳机,但迟迟没有将手枪拿出来。   咖啡厅人太多了,一旦动手不方便。   松田阵平还在他身边,不可以这么做。   周围还有很多小孩子,会吓到他们的。   ……   无数种借口在脑海中翻涌,但安室透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动手的。   一股凉意从脚底迅速攀升,控制住他全身,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攫住,让他无法呼吸。   装?装什么?还能装什么?   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卧底任务,不存在任何需要伪装的可能。那么这番话的指向性就非常明了了——   对方已经知道他就是卧底,对方是在提醒他,装得再像一点,别暴露了。   这番话不可能是琴酒传达给他的,如果是琴酒,会直接拿出柏莱塔送他上路。   久川悠……到底是誰?   是戏弄卧底的组织BOSS,还是另一个和他处境相同的人?   无论是谁,都得先假装接受。   金发青年露出一副尽在掌握当中的轻松笑容。   “放心好了,我会照做的。”   [!装、什么?照、做、什么?谜语人滚呐!]   [装红方吗?还是装黑方?我彻底晕掉了。]   [所以波本到底是红装黑or黑装红or红装黑装红or黑装红装黑?]   [师父别念了!求您了!]   [直接点说,现在波本多了一层用于表演的背景,很多信息和表现都不可信对吗?]   [正解!波本很有可能是黑方卧底到公安,又被反派回组织的卧底。所以琴酒让他装得像一点,意思是让波本装公安装得再像一点,最好完全骗过松甜甜,顺便把甜甜一起拉回组织……]   [……这是什么全员都盯着甜甜的世界啊?萩原也想哄骗松田,波本也想哄骗松田,久川悠也想哄骗松田,甜甜啊,清醒一点啊!(疯狂摇晃)]   [还有另一种可能,波本是红方派到黑方、黑方又派回红方的卧底,琴酒要他装公安装得像一点,殊不知人家本来就是公安:)]   [打咩打咩,我不信。我就要波本是黑方,只要他不把BOSS卖给公安,他在我心里就是永远的黑方!]   [没有人觉得久川悠好奇怪吗?第一集的时候,像是琴酒的下属。刚刚看上去,他好像是琴酒的上司。现在又负责传话,又变得有点像下属……]   [久川悠的人设也在反复横跳啊,第一集是恶劣耳背无视众人的剧本,第二集又变成帮助警校组的热心市民,第三集打了个酱油,第四集直接坐到黑方团建的桌子上。如果不是他和白马探长得那么像,我都要以为他是新出场的什么角色了……]   【宿主,角色[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10%,但是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下降至20%……松田的甜美傻白甜形象真的要深入人心了怎么办?怎么会有人顶着一张恶人脸,结果被认成傻白甜的啊,这届网友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这种无所谓啦。】   反正黑方松田已经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了。   到时候,直接让他圆梦,去把警视厅炸掉。松田人也开心了,卡牌也出来了,多好!   说不定还能买松送萩,把萩原研二也一起拉扯出来。   这两个家伙,真的太让BOSS省心了。   ·   “这位女士,是在早上八点多就已经进到咖啡厅的。当时她只点了一杯冰美式,要求坐到一个安静的、不会被别人打扰到的卡座,我就给她推荐了这里。这个地方位置很特殊,无论是在其他顾客的位置上,还是在吧台那边,都看不清这里的情况。我也就一直没有注意这边的状况……”   终于回到咖啡厅的榎本梓,刚好赶上了来到现场的警察,她慌张地把手里的食材放在台子上,向目暮警部解释当时的情况。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关注到她?”松田皱着眉,追问道:“那这个地方有安装过监控吗?”   “上一批监控设备不知道为什么坏掉了,新的监控设备还没来得及装上去……但是我们很快就会把监控装好的!”   榎本梓慌张地摆了摆手,解释道。   “……”   目暮沉默了一瞬,显然对这种日常缺少监控的状况,接受良好。反正他办案从来没有顺利过。   “总之,你们几个先负责把尸体移开吧,鉴识课的人去搜检一下现场的痕迹。”   “是!”   两个警员走上前,一头一尾试图抬起尸体——   “等一下!先不要动!”   松田猛地喊出声,伸手制止了正准备挪动尸体的警员。   就在刚刚警员试图抬起尸体的时候,他眼尖的注意到尸体腹部下方的卡座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个……是什么?”   尸体原本就平躺在卡座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完全是一副安然赴死的模样,一看就是被凶手重新调整过姿势。   在深陷的沙发和尸体之间的缝隙里,好像插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带着塑料手套的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抽出那张纸条。   那是一张被折叠了两次,折成很小的纸条的打印纸。   打开之后,一整页打印纸上,只印着几行文字——   “来自地狱的审判。”   安室透顺着纸条上的文字读了出来。   “这是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我将举起屠刀。”   “快要到你的生日了。”   “亲手斩落每一个加害者。”   “生日快乐。”   ·   “完全相反的文字啊……”   松田歪着头看向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文字全部都是打印出来的,字体大小一致,颜色也都是黑色,根本不可能找到更多的信息。   “只看上面,像是恶劣的、自以为是的、自诩为‘审判’的复仇宣言。”   久川悠好奇地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眨了眨眼睛,有些憧憬地开口:   “但如果只看下面,就又变成一个有些温情的告白,像是要送给某一个人的生日礼物。还挺浪漫的。”   “拿尸体……当做生日礼物?浪漫?”   松田难以理解地看了一眼,被特地调整过姿势的死者。   如果考虑那一身精心准备过的衣服、头发和妆容,再结合死者脖颈上缠绕着的、精致的红丝带,倒还真的挺像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但是拿尸体当做礼物,是不是太过于反人类了一点?   [好甜?]   [……楼上你不怕磕碎了牙?]   [我一口铁齿铜牙,怎么可能会碎?(狗头)]   [我觉得蛮好磕的啊,怎么磕不动了?在帮你复仇的同时,留下温情的告白。有一种在一片枯骨废墟之上,开出洁白花朵的凄厉美感。好像只剩下骨架的巨龙,轻轻俯下身,用白骨围住一株从腐尸堆里长出来的幼苗。]   [你们真的什么都能磕啊……鹅卵石和大理石是不是也挺配的?两颗石头是不是也能磕一下?]   [楼上你胡说!鹅卵石的CP应该是水和沙滩。它单恋流水,卑微到无数次为了水改变自己的姿态,磨平周身的棱角,直至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但流水从不为某一颗鹅卵石停留,他永远会短暂抵达,再永远离开。只有沙滩,一直守护着鹅卵石身边,无论对方是怎样的形态,从未离开。但因为太过沉默,鹅卵石从未回头看过……]   [艹!]   [大胆猜测,死者曾经伤害、甚至害死过一个人,是纸条里的“加害者”。凶手自诩“审判”,举起屠刀杀死所有加害者。下面那段生日快乐、送礼物之类的,应该就是写给被死者害死的那个人的。]   [等一下哦,纸条上说,要“斩落每一个加害者”,所以受害人不止一个?]   [哦吼!案子变大了!]   [连环杀人案?!]   “凶手还会再犯案!”   安室透主动将纸条递到了目暮警部的手上。   良好的记忆力,使得他只需要看一遍,就可以把纸条上的话刻印在脑子里。   “这是第一个死者,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凶手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我们必须加快进度!”   “目暮警部!调查到了!”   冒失的小警员举着材料册,慌张地冲进咖啡厅。   “死者名叫加纳美,今年十九岁,职业是一个模特。死者的母亲马上就要抵达现场了。据她交代,死者就住在附近的公寓里,她在今天早上悉心打扮之后,在八点钟出门。”   “这么早,又精心打扮,是来见男朋友的吗?”   目暮接过材料册,低下头扫了一眼尸体。   “不一定,她的职业是模特,也有可能是来见甲方的。”   松田靠在一旁长条形的柜子,试图简单模拟一遍案发的经过。   柯南也在同一时间,在脑海中模拟整个过程。   “凶手借口是某位公司的星探,或者是某个需要模特的商业合作负责人。以工作为由,将死者从家中约了出来。”   柯南仰头查看波洛咖啡厅四周被破坏掉的监控设备。   凶手一定提前来这里踩过点,事先破坏掉监控设备,并确定好一个极其幽静的卡座。   “他应该事先叮嘱过死者,这一次的合作非常重要,需要隐蔽的环境。于是死者在向侍应生询问过后,来到了这个凶手早就踩好点的卡座。”   柯南的视线移到尸体上。   捆在尸体脖颈上的红丝带,看上去单薄到有些可笑的程度。死者的钱包和手机都没有被拿走,说明凶手并非为财,而且极其有恃无恐。   “凶器不一定是红丝带,但最后捆上了红丝带,说明凶手犯案有极强的仪式感。是复仇,也是献上的礼物。”   凶手并没有选择一个隐蔽的、阴暗的环境去完成复仇,而是堂而皇之地选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咖啡厅,在上午实行计划。   说明在他的认知当中,这次的复仇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而是完全出于正义、光明正大的事情。   松田皱着眉,叹了口气。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的案件会非常棘手。”   最难缠的,就是这种自诩正义的审判者,他们的内驱力极强,而且行事作风都和一般的罪犯不同,让警方根本无法预测。   “现阶段的调查,只能从死者的人际关系入手。”   ·   警员们很快带走了尸体和一切证物,连带着那个卡座也被强行搬上了卡车。   整个咖啡厅,尴尬地空出一大块。   系统界面的动漫已经开始播放片尾曲,无数弹幕飞快刷新。   [是我错觉吗?又要结束了?感觉新动漫每个案子都变得好长,然后柯南的参与感不是很强啊……]   [正常吧?因为阵营反转,所以肯定要设计很多与主线相关联的案子。比如说之前的三连案件,就是为了让“酒厂”正式出场。所以相对来说,柯南的参与感肯定就会变弱。]   [但柯南肯定还是主角啊,就算只是走个过场,也还是会出场……]   [只有我一个人有点怀疑柯南吗?原作案子都是柯南破的,所以他会出场。但现在柯南都没什么用了,为什么还要出场?]   [刚刚柯南脑补的小剧场,让我有点背脊发寒……松田说的,和柯南脑海中想的一模一样。]   [有种一切案件都是柯南策划的,然后他的脑海中推算所有人的反应,松田一步步走进黑柯的陷阱,完全被带着走。而且发现尸体的也是柯南啊!正常推理不都有这种套路吗,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不不不,柯南没那么大力气吧?人肯定不是柯南杀的,但我认同上面姐妹的猜测,案子可能是柯南策划的,然后他亲自到现场来看看“表演”呈现的怎么样……]   [好带感!黑柯摩多摩多!之前自杀、车祸柯南也都在场哎!]   [但是炸弹案小兰也在场啊,黑柯怎么舍得……?]   [没真炸啊!礼堂里没有炸弹的!小兰只是受到惊吓而已,而且受到惊吓之后……说不定更乖了(邪恶发言)]   【恭喜宿主!角色[柯南]反转指数上升至5%,解锁卡牌五分钟使用时间!】   久川悠平静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侧头望了安室透一眼。   后者恍然,瞬间想起来自己还有胃痛的debuff。   他连忙换上一副虚弱的样子,扯着松田的手臂说:“要不你送我去医院吧,我还是很难受。”   同期之间,好像有什么悄悄话要讲?   怎么可以背着他讲小话呢?   久川悠挑了挑眉,主动开口道:   “不如我送你去吧?松田他本来就是翘班出来的,再不回去,要是被抓到就惨了。我刚好没事,可以送送你。”   他刻意在“送”上咬字很重,有种隐含的威胁意味。   “……”   安室透被卡了一下,表情空白了一瞬。   送什么送,送他上路吗?   “咦?怎么了,不可以吗?”   久川悠故作迷惑地挠了挠头,头顶的卷发翘了翘,狭长的凤眼疑惑地瞪大,琥珀色的眼睛完全倒映出安室透的样子。   “东大停课了,我是真的很有空。”   他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而且我的耳背也是时候去复查一下了,完全可以顺路送你过去。你真的不用担心会麻烦到我,我不怕麻烦的。”   “……”   耳背……这又是什么时髦设定?   安室透凝了凝眼睛,朝着松田投去饱含深意的一瞥。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久川悠的身份,和对方单独出行,太危险了。而且他必须找松田阵平好好问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结识了这些“好朋友”,命还要不要了?   站在一旁的松田,因为过于着急想要回警视厅打听这一次案件的最新进展,一时间竟然顾不上观察安室透的微表情。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完全没注意到安室透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抗拒,随口帮腔道:   “是啊,那就让久川送你呗,反正你们也是顺路。我先回去了啊!”   黑发青年匆忙地挥了挥手,迈着大步离开。背影仿佛带着一阵风,一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   安室透提起一口气,然后缓缓卸掉,把想要杀人的冲动化成眼刀,甩在松田离开的背影上。   他侧头看向久川悠,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出言打断、故作热情,久川悠早就看出来他所谓的“胃痛”是装出来的把戏,但这个恶劣的家伙只字不提,像是观看表演一般在观众席上拍掌叫好。   对方千方百计阻挠,执意要送他去医院,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和松田单独相处、不想让他把真相告诉松田。   但是为什么?   松田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值得组织觊觎吗?那个家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拆弹警察吗?   组织难道还缺一个拆弹警察、不对,组织还需要拆弹吗?   久川悠到底是BOSS还是卧底?   如果是BOSS,既然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还不把他干掉,难道是想要留着他再观察一下吗?   如果是卧底,又为什么不让他去传递消息?   前一种猜测太过于不切实际,还不如去做梦。   而后一种……他实在没办法理解这位潜在卧底、疑似BOSS的年轻“大学生”的脑回路。   安室透深深看了久川悠一眼,决定再一次遵循富贵险中求,风险越高收益越高的原则。   他露出感激的笑容,咬牙切齿、咬字清晰:   “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就拜托久川先生送我去医院吧!”   ·   “我都好了,你放心进去检查吧!”   安室透笑着挥了挥手,目送着久川悠进入诊室。   走廊里人来人往,安室透捏着自己的病历,靠在墙上。   他是真没有想到,对方说“送”他去医院,是字面意思上的“送”他去医院。   这个家伙甚至因为不会开车,想要打车送他去医院。   最后被无可奈何的安室透制止,主动开着他那辆白色马自达载着久川悠一起去医院。   ……所以到底是谁送谁去医院?   总之安室透被迫临时在医生面前装病。   好在他以前卧底组织的时候,经常不好好吃饭,胃里面确实有点毛病。不然就要被对方当场拆穿……   不过现在倒是很好的机会!   对方就在诊疗室里面,哪里都去不了。   如果他在现在报告给上司,让对方安排人手过来抓捕久川悠,岂不是可以抓个正着?   而且只要他们行事小心一点,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万一久川悠真的是其他组织派到酒厂里的卧底,他们也还有反悔的空间,可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放回去……   这样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第二次。如果久川悠真的是黑衣组织的BOSS……   安室透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诊疗室,果断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侧走去。   他记得这家医院的最右边,有一条没什么人知道的安全楼梯。   那里既没有监控,隔音效果又很好,无疑是最适合打电话的地方!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修   狭窄的楼梯间里,没有一扇窗户。当声控灯的灯光暗掉之后,整个楼道陷入一种近乎凝固的黑暗当中。   上下几层的防盗门都处于关闭状态,楼道里没有任何人,也不会有任何人从外面进来,除了——   坐在台阶上的安室透。   在确认完周围的环境绝对安全之后,安室透直接就地坐了下来,左脚踩着一节台阶,靠在楼梯的栏杆处。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拨通了自己的新联络人、风见裕也的电话。   大约在一个月以前,他的旧联络人出了意外,公安厅的上司立刻给他安排了这个新联络人。   安室透也曾暗地里跟踪观察过对方,是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警员。   “喂?……是降谷先生吗?”   电话只响了几秒就被人接了起来。   “你人在公安厅吗?”   安室透捏紧电话,直白地询问道。   久川悠的事情事关重大。他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黑衣组织的BOSS,要么是一个脑回路很奇怪的卧底。所以针对久川悠的抓捕行动必须争分夺秒。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已经来不及和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通电话的上司们商量情况了……   “我在公安厅。请问您是需要……?”   “东都市立第三医院,B栋第五层、501诊室。立刻带着行动队的所有成员,伪装成普通病人的样子,赶到目的地。”安室透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   ·   诊疗室。   五十来岁的老医生坐在椅子上,用灰白交错、有些浑浊的眼睛,迷惑地看了久川悠一眼。   随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低下头,重新看了一眼手里头的检测报告。   “额,是这样的,久川先生。从报告来看,您的耳部在生理构造上并没有任何问题,也看不到任何外伤的痕迹……”医生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仔细打量着久川悠。   “不好意思,我们再重新确认一遍,您确定、您的耳朵真的有问题吗?”   “……如果耳朵没问题,我也不会来医院啊?”   久川悠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但是您现在也没有发病,我们没办法对您的症状进行检查……”   医生举着报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要不你随便给我开点药吧,再帮我写个病例?”   久川悠抬头望向医生,随意地说道。   【……您特地跑过来看病,就是为了混个病历吗?】   系统迟疑了一下。   无论是它第一次绑定久川悠时的情况,还是这么多天来的相处,它从来没有见过久川悠的耳朵出问题。   什么间歇性耳背,一看就是宿主拿出去哄骗那些红方的小把戏。但只是演戏而已,特地跑到医院来找医生开药外加重新写一个病历,是不是做戏做地太全套了一点呢?宿主真的好敬业啊……   “不是,我要怎么说您才能够理解,耳部疾病是非常严肃的问题,在确认病因之前,我们不可能随便开药糊弄病人。您的耳部确实没有任何明显伤口,如果您真的确认、您有的时候会失聪,那就更应该排查病因……”   老医生苦口婆心劝说,奈何久川悠就是油盐不进。   “病因是什么,我自己清楚,心理方面的原因可能占更多数。您随便给我开点药,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久川悠挑了挑眉,表露出一副对失聪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   他伸手指了指医生手上的检测报告,直白地说道:   “我之后的工作,需要用到耳朵。所以我必须提前把我有可能失聪这个风险,告知所有要和我合作的人。您需要做的,就是帮我随便开点药,再帮我写一个完整的病历。”   “这……”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摊开病历本,一边拿着笔在上面写字,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医生的本能,对着久川悠讲解了正确的解决办法。   “那我先给你开点舒缓镇定方面的药剂可以吗?如果真的听不见,还是借助助听器之类的器械比较好。药剂能够起到的作用真的微乎其微。我认识几家很有名气的、专门制作助听器的店铺,医院楼底下就有一家……”   青年不知是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还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动作急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笨重的椅子被他带动着在地板上拖行了一段,金属底座和白瓷地砖剧烈摩擦,产生极其刺耳的声音。   医生不自觉皱紧眉头,难以容忍这种刺耳的摩擦声。   他盖上笔盖,将手上的病历本递给久川悠,才发现对方面色如常,浑然不觉刚刚发生了什么。   青年接过病历本,眉眼微弯,冲着他笑了笑,便转身往外走。   医生愣了一瞬,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先是轻声唤了唤对方的名字:   “久川先生?”   青年的背影没有一丝停顿,清瘦的手腕已经搭在了诊疗室的推拉门上。   “久川先生!”   医生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下意识想要往久川悠的方向走,却撞到了自己的桌子。   “久川先生!”   “唰——”   ·   久川悠伸手拉开了诊室的推拉门,原本熙熙攘攘的走廊,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这种寂静凝固成一团可以触摸到的胶质,将他整个人牢牢包裹着。   但那又如何?   青年站在原地,身体向后仰,靠着推拉门上。   从他踏出诊疗室起,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到他身上。   原本专供老弱病残孕休息的专座上,坐着数位身材高大的壮汉。他们或是一脸疼痛的捂着被打了绷带的手臂,或是翘着打了石膏的小腿,或是将手腕微微抬高,露出还在挂吊水的手背……   真的是过于拙劣的伪装。   这些人甚至没有打听清楚,这一层楼全部都是耳科的诊室,哪里来的看手臂和腿的病人,真以为这里是骨科医院吗?   看样子日本公安彻底没救了,红方安室透也带不动他们……   还有那些站在窗边假意抽烟、却连烟头都没点燃的“猥琐路人”。   距离他只有几米距离、埋头拖地却连拖把都拿倒了的“清洁工”。   推着器械车走过来又走过去的“护士”。   把听诊器挂在胸前,耳朵上却还戴着一个蓝牙耳机的“医生”。   ……   这些人构成一个极其疏漏的网络,妄图把他牢牢置于他们的监视之下。   不难猜出,这肯定是红方安室透干的好事。这个世界的安室透是真的想要抓捕他。   其实走到这一步,也在久川悠的预料之中。   他之前大胆把琴酒投放到波洛咖啡厅门口,就是想借着这次动漫开场的机会,把琴酒的反转指数刷高一点。他既然敢和琴酒一起出行,就做好了会被安室透盯上的准备。   更不要说他还大大方方当着安室透的面,玩了一出报酒名的戏码,一口气把酒厂大部分成员的酒名全部爆出来,展现出极大的资料和信息价值。   如果他是安室透,是日本公安派到组织的卧底,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个一看就知道很多东西的“高层成员”。   只是他没想到红方的安室透行动能力会这么强,完全没有顾忌更多的东西,直接选择抓捕他。这个安室透不够谨慎、太过鲁莽、行事冲动,但反而成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反倒是他一直在以黑方安室透作为标准,试图去预判红透的行为,有些失策了。   这下真的麻烦了……   久川悠缓缓带上诊疗室的房门,扫视着处处陷阱、满是埋伏的走廊,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总不能真的被安室透抓住、去公安厅一日游,然后再靠着自己警视总监儿子的身份,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被放出来吧?   太麻烦,也太张扬了。   这群人直到现在都还不动手,应该是想要找到一个相对偏僻、安静的地方动手,避免引起他人的关注。   这说明安室透对于他的身份依旧是存疑的,分不清他到底是组织的高层还是某个行为奇怪的卧底。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过一会安室透就会回来,主动带着他去某个全是埋伏的地方,然后再动手制服住他。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久川悠点开系统的卡牌界面,有些纠结地翻看着几张卡牌。   面对这种特殊的状况,能够直接破局的当然是柯南卡牌,随便搞一个命案出来,别说是公安了,所有人都走不了了。大家要乖乖待在这里等待案件结束,等到警察到场之后,可以再想办法回去。   但毕竟术业有专攻,让柯南出来,未必能将效果最大化。   所以,果然还是这张卡牌比较合适吧……   【系统,我要定点投放这张卡牌。】   【收到!】   【顺便,我想加个备注。】   久川悠点开那张卡牌,翻到背面,在气泡框的位置留了几个字。   ·   青年穿着一身夹克衫,静静地靠在病房的推拉门上,脸色有些苍白。   棕色的头发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检查,有些杂乱的堆在头顶上,自然卷过于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些打结。   他半抬着头,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一丝疑惑,正在缓缓打量着走廊里多出来的这些人。   安室透捏紧手里的手机,顺着对方的视线扫视一圈,看见了自家队员们杂七杂八一团乱的伪装,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大脑有点缺氧。   让他们伪装成普通病人,倒也不用过度发挥到这种程度吧……这些人还能带的动吗?   这个走廊里有监控,如果在这里动手,万一这里的监控阴差阳错被组织的人看见了,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必须要换个地方。像刚刚那个空无一人的安全通道,就很不错。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快步朝着久川悠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边走,边用热情洋溢的声音提议道:“久川先生,我送你回去吧。你的病怎么样了?”   ……   一片寂静。   那个青年依旧维持着、靠在门上的姿势,头微微低下,眼神落在虚空之中,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是在假装听不见吗?因为他的抓捕计划已经暴露了吗?   也对,这种赤裸裸的埋伏,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显然已经不可能按照他之前的计划,跟着他去那个偏僻的安全楼梯,得换一个计划。   直接在这里动手吗?然后替换掉监控设备?   安室透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笑容糊在脸上,大脑飞快思索解决的办法,脚下动作不停,逐渐走到了久川悠的身前。   对方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低着头,露出一段完全没有任何保护的脖颈。   安室透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手指有些不自觉的捻了捻。这种时候,动手不是刚刚好吗?   他缓缓将手背到身后,正准备敲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的手刀,靠在门上的青年忽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正对上他的双目。   那双眼睛最中心,是浓郁的、仿佛一旦沾染上就无法挣脱的黑。   黑点外侧,包裹着一团看上去有些温暖而浓烈的琥珀色,在正午的阳光下,渐变成浅浅的金色。   那种金色毫无生机,仿佛在八月午后,被晒到发蔫的向日葵。   “……久川?”   安室透愣了一下,下意识呢喃出声,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尴尬地放了下来。   青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挂上笑容。狭长的凤目弯成月牙状,彻底遮盖住原本的浅金色眼睛。   他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很随意地双手插兜,开口问道:   “啊,安室先生,你回来了。要回去吗?我还得蹭你的车子呢。”   “……回、去?”   安室透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脑子里一团乱麻。   虽然和对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安室透很清楚对方的智商应该在正常水平线以上。   这个走廊里的埋伏,已经到了如此拙劣的程度,对方竟然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吗?   这到底是真的脑子有问题,还是……有恃无恐?   “对啊,不回去吗?你只需要把我送到波洛就可以了,我家就在波洛附近。”   青年仰头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送,还是不送。   抓,还是不抓?   疑似组织BOSS的家伙就站在他眼前,毫无防备地望着他。   如果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把人带到那个偏僻的安全通道,让附近的公安守住每一层的出口……   他没办法放掉这个机会。   这很有可能是他这么多年卧底生涯当中,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那就走吧,我送你。”   安室透笑着侧过身,让出一条向右的通道。   青年侧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顺着他的意思往前走。   安室透落后半步,用一种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装作很随意地说道:   “刚刚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路上,我看见这一栋的电梯门口围着几个工人,像是在修电梯。我们估计得走安全楼梯下楼了。”   “……”   安室透说完之后,第一时间用余光注视着对方的反应。   但久川悠依旧在往前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这一切都接受良好。   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总有一种事情会脱离掌控的感觉。   安室透眉眼微凝,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些行动队的睿智们赶紧到各个安全楼梯的出入口守着。   如果能在那个偏僻的安全楼梯里,确认对方的卧底身份,也许可以不用逮捕他。   他总觉得,组织的BOSS不应该会这么随意地、跟着他这样一个有嫌疑的人,走入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   “吱呀——”   久川悠一把推开厚重的安全门,走进了黑暗的安全通道。   门响动的声音触动了里面安装着的声控灯,第五层的楼梯间亮了起来,被驱散的黑暗委屈地团在角落里。   落在久川悠背后的安室透,深深望了一眼前方毫无防备的背影,关上了安全门。   他犹豫了一瞬,背着手将锁簧换了个方向,锁住了安全门。   清脆的卡扣声响彻整个楼道,在寂静的环境中被放到无限大。   但久川悠依旧一无所觉的往下走,甚至一连下了好几个阶梯。   声控灯的时效到了,黑暗再度降临。   久川悠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听位置,大概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正中间。   “……久川悠。”   安室透顿了一下,咬着牙开口,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组织成员的信息,为什么认识琴酒,为什么要接近松田阵平,又是为什么,要我装得再像一点?”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越来越大,连带着点亮了声控灯。   站在楼梯正中间的青年,迟疑地回过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继续往下走。   “久川悠!”   安室透有些无奈地再一次开口。   “如果你再继续无视我的话,下一秒公安厅的人就会冲进这个楼道。”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场的状况了。   如果对方是Boss,根本不可能如此随意地走进他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可如果对方不是Boss,又是如何掌握到那么多成员的信息,提醒他注意伪装,却又始终不肯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了,为什么不能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有什么顾虑?   他已经把话题递到这种程度了,久川悠不至于开不了口吧?   到最后,他也只能象征性地威胁一下对方,但这种威胁显然也毫无用处。   难道久川悠已经摸准了,自己不会真的逮捕他?   楼梯间再一次恢复寂静,灯光暗了下来。   ·   在一片黑暗当中,久川悠打开系统卡牌的界面,借着微弱的光线照明,同时看到了自己正在使用中的那张卡牌。   狭窄的楼道里,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声控灯随之亮起。   在惨白的光线下,一个黑发青年从楼梯下方缓缓走上来。他穿着一身浅棕色的大衣,右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在如此糟糕的光线映照下,他的五官依旧很温和,天蓝色的眼睛澄澈到恍若一弯湖水。   烫金的SR卡牌上,盖着正红色的[已使用]三个字。   下面是卡牌的名字——[诸伏景光]   站在楼梯最上方的安室透僵直在原地,死死盯着新出现的人,紫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站在楼梯正中间的久川悠,望着从一片黑暗中冒出来的诸伏景光,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对付安室透最好的卡牌,就是诸伏景光卡牌。   这可能要比黑透卡牌更加好用。   而且看看,贴心的景光还特地把他的助听器一起带过来了。   虽然那个垃圾助听器大多数时候根本没什么用处。   早在三分钟前,诸伏景光被投放到没有监控的地方。   他按照久川悠写在备注当中的指示,踏着一节又一节的台阶,缓步走向站定在楼梯正中央的Boss。   他安抚性地冲着久川悠笑了笑,行走之间微微张开嘴,仿佛说了些什么,却又完全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久川悠看的清楚,诸伏景光对他说了什么。   在一片寂静中,声控灯再一次暗掉,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楼道,吞噬了每一个人的脸,也吞噬了久川悠的全部视线。   他停留在原地,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在一片寂静声中等待。   这种寂静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在视力同时被剥夺的情况下,会变得更加糟糕。   但是没关系,他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待。   等待熟悉的气味靠近他,温热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   在一片寂静当中,声控灯再一次亮起。   他看见那个黑发青年,站在距离他只有半米间隔的地方。   对方伸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捂住他的耳朵。   他注视着对方缓缓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睛凝视着站在楼梯最上方的安室透,嘴唇不断开合。   ·   诸伏景光抬着头,神色冷淡地说道:   “他听不见。”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   “最新任务。”   暗室的最中间,摆着一个方寸大小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是一个漆黑的乌鸦图像,暗红色仿佛要滴下鲜血的眼睛,透过屏幕,幽幽地望向来人。   整个设备似乎还连接着一个机械音响,刺耳的机器音正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去东大,调查一个名叫‘酒厂’的组织。看看到底是谁打着组织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   电子屏幕正前方,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低垂着头。他的一头银发在电子屏暗淡光线的映照下,隐隐有些发蓝。   这正是摸鱼摸到一半,突然被叫回安全屋开会的红方琴酒。   一切打断他摸鱼生涯的事情,都是糟糕的事情。   这个“酒厂”一听就是很麻烦的事情,光是想想就知道,调查这种一击脱离的组织有多么大的难度。   不过……原来发生在东大的爆炸案,和组织根本就没有关系吗?亏他当时还揣测了半天,组织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一个高智商人才,搞了这么一出大戏。   又是假意安装炸弹,当着所有人的面挑衅警视厅,再大摇大摆地留下“酒厂”的名号……硬生生让全日本人民记住了“酒厂”的大名。   现在仔细想想,按照组织这种千疮百孔的状态,肯定是找不出什么能干的人才。就连调查“酒厂”这种任务,都得交到他这个卧底手上:)   所以躲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这个组织的对手,还是某个自诩正义的新组织?   对方把地点选在东大,是单纯看中了东大新生及其家长的社会影响力,还是,东大隐藏着什么他们还未曾查明的秘密?   无论是什么,新的工作又要来了。   这一次还是随机抓一个壮丁来帮忙吧。   “……我知道了。”   琴酒低下头,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艰难扯了扯嘴角回复道。   ·   从诸伏景光出现开始,楼道里的黑暗再也没有停留多长时间。   每一次光线暗掉,清脆的脚步声都会随之响起,声控灯很快就会被再一次点亮。   安室透站在楼道最高处,居高临下俯视着下面的两个人。   其实,诸伏景光刚刚从黑暗当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在很短暂的时间里,怀疑过对方的身份。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景光从组织当中假死离开,除了那最后一通电话外,再也没有和他联络过。   他不了解景光的去向,也不敢去了解。   在组织中的“苏格兰”已死,安室透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对还活着的诸伏景光造成威胁。   所以只能什么都不做,不去听、不去看、不去了解、不去追寻。维持着这种彼此互不相识、从未联络的状态,才是对他们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当诸伏景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安室透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又是组织布下的陷阱?   但组织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却无法掩盖他的眼神、举止、神态、动作、语气以及给人的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诸伏景光,是他相处数十年的旧友。   然而他最熟悉的、失联许久、未曾见过的旧友,非但没有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反而站到了他即将要抓捕的目标身边,冷着脸望向自己。   安室透站在高处,看得很分明。   黑发青年侧着身子,斜对着久川悠,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对方,彻底断绝了对方往下掉的可能性。这是极具保护性的姿势,也是对方下意识的选择。   而久川悠,在听觉被剥夺,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的状况下,非但没有对诸伏景光的靠近展现出任何排斥,反而下意识向诸伏景光的方向靠了一点。这同样是对方下意识的选择。   换言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景光和久川互相认识,并且互相信任。   这种信任程度甚至达到了,足以让景光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审视他的程度。   还有那句话……他听不见,是什么意思?   久川悠的背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但仔细想想,其实他和久川的所有正常对话,都建立在对方可以看到自己的前提下。只要久川悠背过身,或是光线出现问题,导致对方看不清他的嘴型,所有对话都会终止。   原来久川悠不是回避了他所有的问题,而是根本听不见……他一直靠着辨认嘴型装作安然无恙吗?对方所说的耳疾,不是什么借口,是真的要来医院复查。   一个耳朵出现问题、年纪很小还在读书的组织成员,为什么会了解组织大部分成员的情报,又为什么会认识景光和松田?   难道久川悠真的是和他一样的卧底,只是更加接近组织的高层?   安室透忍不住向下迈了一步,出声询问道:   “这到底是——”   “别问。”   诸伏景光抬起头,神色冷凝,天蓝色的眼睛里蔓延出一股凉意。   他伸手扶住久川悠的肩膀,往上迈了一级台阶,注视着这个看上去格外稚嫩的金毛旧友。   明明年纪都差不多,但是这边的零和另一个世界的,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一头金毛因为匆忙地跑上跑下,变得乱糟糟的,一股脑堆在头顶。淡紫色的眼睛里少了很多凝滞的情绪,空出来很多空间,足够装下面前人的倒影。   这是……这么多个世界里,最接近原初的降谷零。   喉头被奇怪的情绪糊住,眼眶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泛起隐约的湿意。他静静望着傻呆呆站在楼梯上方的那只金毛败犬,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直到——   一片寂静的楼道里,声控灯再一次暗下,黑暗如同巨幅幕布般猛地降下。   视觉被剥夺之后,触觉和听觉都被放大无数倍。   他能感受到手掌下方的肩膀,热量源源不断传过来,温热到烫手的程度。他甚至能够听到身侧人轻微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诸伏景光的意识迅速清醒过来,他搭在久川悠肩膀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在黑暗的环境当中,他的内心忽然涌出一股想要逗弄稚嫩版降谷零的强烈冲动。   但他还是刻意压低嘴角,顺带着消化了这股冲动,毕竟是Boss的任务,还是先好好完成比较好。   他深吸一口气,出声刺破黑暗。   “什么都别问。”   ·   许久未见的幼驯染,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天蓝色的眼睛压抑着一片湿意。   他压低嗓音,极其认真的说道:   “你只需要信任他,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就可以了。”   ……信任他?   信任久川悠?   安室透愣在原地,淡紫色的眼睛因为过度迷茫,微微睁大。   他已经完全跟不上那两个人的节奏。   景光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久川悠,又为什么让他也跟着信任久川悠?   这种不辨来由的信任,既让他疑惑,又让他担忧。疑惑这种信任的由来,担忧景光是不是遭受到欺骗。   就像那个傻到把久川悠当成朋友,和琴酒同桌而坐还误以为对方是外国友人的松田一样。   但以景光的认真程度,这种信任并不是简单的、属于朋友之间的信任。这更像是一种甘心交托生死的信任。   难道当时那件事发生之后,景光能够顺利地从琴酒手下逃走,就是受到了久川悠的帮助吗?在最危机的时刻、在他来不及赶回去的时候,是久川悠出手帮忙,景光才得以假死逃走?   但久川悠如果真的是好人,为什么以那种姿态面对琴酒,又为什么要刻意报一遍酒名……   等等,这该不会也是久川悠的演技和人设吧?!   就像他必须假装出一副混邪乐子人的模样,才能在组织里继续混下去,久川悠可能也需要一副恶人脸的伪装?   原来如此,所以久川悠才会主动提醒他注意伪装,避免被琴酒识破卧底身份。景光应该很清楚久川悠掩藏的身份,才会让他不要再问,不要再刺探更多的情报,以免对久川悠造成威胁……   安室透忍不住往下走了几步,但又止步在距离诸伏景光只有几节台阶的地方。   即便和对方面对着面,他依旧不敢询问对方的近况。   组织内部的手段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如果他获知了诸伏景光的近况,反而有可能在面对琴酒的时候露出破绽。   在确认组织、公安厅和警视厅内部没有组织卧底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状态。   只有这种状态,不会暴露出任何信息。   那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虽然搞不明白景光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久川悠,但这种情况下,久川是友方的概率要远大于敌方。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他扫了一眼久川悠的背影,仿佛望着陌生人一般冲着诸伏景光点头致意。   “那就拜托你送久川先生回去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   “砰!”   伴随着安全门再一次合上,金发青年的背影彻底消失。   楼梯间里剩下的两人沉默片刻,相视一笑。   “演得挺好的啊?”   久川悠扶着楼梯往下走,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黑色盒子。   “现场发挥的不错,你是怎么想到这套剧本的?我记得,我好像没和你聊过这些吧?”   系统卡牌的备注功能,有非常严格的字数限制。   当时情况紧急,加之久川悠的耳朵又确实出现了一点短暂的小问题,他只来得及在备注页面上简短留言、让对方来这个安全楼梯接他,完全没有提及任何现场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景光不仅如此妥帖地安排好一切,还在久川悠原本的剧本之上,又衍生出了一个更好的新剧本。   这种昔日同期站在死敌身侧的剧本,真的相当出其不意啊……   “我大概猜到了你的情况……琴酒才刚刚回来,你又要召唤我,估计是碰到了什么问题。”   毕竟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个家伙更加倾向于自己摆平麻烦,而不是寻求场外援助。   “下一次再……”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自己也觉得他未说出口的要求,有些不符合久川悠的性格。他抬手抵住嘴,自觉无用地轻声笑了一下,揭过这一茬。   “算了,估计说了你也不会听。”   “所以你是怎么完美接上我的剧本的?”   久川悠侧头望向身侧的黑发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微光。   他之前为了大幅度提高[琴酒]卡牌和其他卡牌的反转指数,进行了一系列极其黑方的操作,包括但不限于组织黑方团建、当着红透的面报酒名……   这些操作虽然成功解锁了一大堆卡牌,但也导致他本人的角色卡黑到发紫。   他当时偏向于黑方的程度,甚至引得红透不惜冒着巨大风险,也要抓捕他。   真的是险些翻车,喜提看守所一日游。   为了安然无恙地从红方安室透的监管下出来,他纠结再三,选择召唤黑方诸伏景光。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这个家伙竟然直接帮他换了一个新剧本。   “其实不难猜。”   诸伏景光下意识放轻声音,低着头注意着他们脚下的台阶,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闷笑出声。   “你都已经混到要被抓走的程度了,我只能努力往反方向挽救。”   从他看见这个世界降谷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从对方的眼神当中、读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熟悉又陌生,想靠近却必须远离,明明彼此认识却又要装作从未见过。   这种畸形又离奇的关系,只有可能是和组织博弈过程中的产物。   红方诸伏景光,应该是在卧底组织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必须假死、脱离组织的事情,也因此和安室透断了联系。   只需要拿捏好这种尺度,就可以成功伪装成这个世界的自己。而红透甚至没办法亲自找红景求证,因为他们必须装作不认识。   这可是最好的信息差,放着不用多浪费?不如拿来给久川悠当护身符。   “这样一来,这个世界的安室透对你的敌意会小一点。你行动起来,应该也会更方便吧?”   诸伏景光低下头看了一眼腕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只够他把对方送上计程车。   这一次的事情毕竟是突发状况,他身上的时间估计是拿不回来了。下一次再到这个世界,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可是那个家伙好像误会了什么……”   久川悠回忆起安室透满含深意的话。   “他好像误以为,是我救了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   但事实是,真正帮助诸伏景光假死脱离组织的,很有可能就是安室透最忌惮的琴酒。   对方放了一整个太平洋,一边强装恶人脸摆烂摸鱼,一边勤勤恳恳救死扶伤……   “但这样不是很好吗?”   青年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带着稍显迟疑的笑容,仿佛那个给出暗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仿佛澄澈的湖面,一望到底,没有任何杂质。   “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就更安全了啊。”   ·   深夜。   安室透结束了一天的打工生活,站在门口最后检查了一遍波洛咖啡厅的状况。   除了那个被强行移走的卡座之外,其他一切都整整齐齐。   他缓缓锁上门,正准备拔出钥匙,眼角余光瞥见了咖啡厅玻璃上的倒影——   一辆纯黑保时捷,静静地停在他身后的路边,那个银色长发的男子靠在保时捷上,正侧目注视着他。   怎么又来了啊?!   一天经历三次心跳起伏,日常零零七工作制的安室透,差点没有猝死在他的新打工点门口。   如果真的就此离世,第二天早上的新闻题目估计会变成——   #受到诅咒的波洛,一天之内连死两人#   安室透握着钥匙的手,不可避免地轻微抖动了一下。   但他又很快回过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强行拔走了钥匙。   趁着拔钥匙的间隙,安室透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对方再一次出现的理由。   今天上午的时候,琴酒和他已经在波洛见过一面,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在当时告诉他,而不是等到深更半夜费劲再跑来一次。   对方特地再来一趟,一定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是久川悠和他说的话,还是……和景光再次见面的事情,被组织的人发现了?   因为心里有鬼,安室透这一次稍显紧张,心脏剧烈跳动着,面上却若无其事。   他借着把钥匙放回兜里的动作,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那把枪后,他心中稍定,缓缓转过身,故作惊讶地望向靠在保时捷上的琴酒。   “有事吗?”   “……”   琴酒一言不发,墨绿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安室透,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暗黄色的路灯将他整个人罩住,纯黑色的大衣在暗光下,平添几分阴暗的气息。   顶着对方热烈的视线,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自在。   但波本的人设哪能是正常人啊,必须要装得越疯越好。   金发青年扯着一抹热烈的笑容,冲着琴酒的方向大步走去。   “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难道是要提拔我了?”   “差不多吧。”   银发青年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间透着一丝笃定。   “哈?”   安室透差点没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波本。”   琴酒张开口,目光冷峻,表情严肃,语气深沉,仿佛在交代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组织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如果你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语调拖长,没说完的话刻意留白,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   如果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会怎样?   会在组织里更近一步?   会见到那个藏头露尾的BOSS?   会认识更多的高层?   还是有机会接触到组织最核心的计划?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他不愿意错过的。   安室透的兴趣完全被激了出来,他不自觉往前凑了一点,舔了舔下唇,直白发问:“什么任务?”   “……你听说过酒厂吗?”   ·   出租房。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青年。   正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部手机。   “确定由你来打吗?”   松田阵平迟疑地瞥了久川悠一眼,有些担心。   “警视厅那边,可以从运营商手里调到用户的个人资料以及IP地址。如果最后那群媒体把你卖了,他们查到你头上怎么办?”   “你不是说,这个手机有反侦察装置吗?”   久川悠窝在沙发上,面露迷茫。   这个手机就是松田阵平本人,从警视厅警备部的材料室里偷渡出来的。   是刚刚淘汰的警用手机,反侦察效果出类拔萃。   松田阵平自上午从咖啡厅离开之后,一边继续跟进那起杀人案的调查进程,一边从材料室里顺来了这个淘汰的旧手机。   他准备把警视厅内部发生的事情向媒体曝光,但这种事情毕竟不那么光明正大,多少还是要做点伪装比较好。   松田看了一眼茶几正中间的黒壳手机,提醒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所有装置都有失效的可能性,而且这个设备已经淘汰了,我也不确定警视厅会不会使用更加先进的反、反侦察装置。所以风险是存在的,要不还是让我来打,免得把你拖下水。”   帮助早川星野,是他自己的想法,原本就和久川悠没什么关系。他之所以会带着手机到久川悠的家里,只是想要和他再仔细商讨清楚应对媒体时的措辞。   刚刚他们已经草拟出一整套说辞,在这种时候,也没必要拉着对方一起下水。   松田伸手拿起手机,正想要起身离开,久川悠忽地劈手夺下那个移动电话。   松田怔愣了片刻,下意识低头望去——   仍旧斜靠在沙发上的青年,面上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神情,琥珀色的眼睛却纯澈地惊人。   “还是我来打吧。就算最后查到我头上,也不过是热心市民见义勇为。”   久川悠扫了松田一眼,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   “万一查到你身上,那就是监守自盗外加抹黑警视厅形象了。”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一更虫   东大。   行政楼的保安室里,汇集了整个校园所有的监控录像。   手持警棍的保安,死死把守着保安室的门,墨点似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看了许久,还是难改内心的疑惑,追问道:   “……你真的是警察?”   “当然了!这是我的警官证。”   金发青年微微仰着头,平平无奇的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   他很自然地往前凑了凑,伸手将挂在脖子下方的警官证拿到保安眼前晃了晃。   仿佛真的是一个来查案的警察一般。   那个警官证在空中一晃而过,警徽的旁边写着[井上一]这个名字,和正经的警官证没什么两样。   “是这样啊……”   保安愣神了片刻,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身体向屋内倾了倾,让出一条通道来。   “可是,当时的监控录像,你们不是已经调走了一份吗?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两天前,东大爆炸案发生的时候,警视厅方面极其震怒,第一时间派人拷贝走了东大近期所有的监控录像。   但是直到今天,他们都没能从烟海一般的学生与行人中,找到安装炸弹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警视厅的效率太过低下,还是安装炸弹的人反侦察意识太强……   “啊,是这样的。”   新做好的易容面具透气性很差,带着面具的安室透感觉自己的脸部僵硬到、没办法做表情的程度。   但好在面具自带一副似笑非笑的谜语人表情,足以应付大部分场合。   昨天晚上,接到琴酒的任务之后,安室透连夜规划了完成任务的途径。   酒厂和组织无关,这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新情报。对方横空出世,不仅在行动上挑战了隶属于官方阵营的警视厅,还在名义上挑衅了潜伏在黑暗当中的组织,立场非常混乱,目的难以辨明。   但单从他们所做的事上看,颇有一种反英雄的意味。所谓的“酒厂”,很有可能和组织存在着某种联系,如果能够调查清楚这种联系,或许能够更深一步搞清楚组织隐藏的秘密,甚至是借着“酒厂”的手,对组织动手……   但是想要调查这个“酒厂”,难度不可谓不高。   对方从出现开始,只一手制作过东大爆炸案这么一个案子,一击脱离,此后再没有半点消息,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安室透现在唯一可以追寻到的线索,就只剩下东大爆炸案了。   所以,他,堂堂日本公安,被迫装成组织里的成员,又易容伪装成警视厅的警察,套上层层马甲,来到保安室拷贝当时的监控录像。   “我们当时拷贝走的录像,被公安警察厅拿走了,来不及备份。”   情况紧急,只能暂且先把锅推到公安厅头上。那边的上司应该不会怪他……吧?   安室透顿了顿,刻意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地开口道:   “你也知道,这一次东大的案子影响力非常大,事态紧急,各方面都在对我们警方施压,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个案子。所以麻烦您再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让我再拷贝一份当时的监控录像。”   金发警察笑容恳切、语气礼貌,让人没办法拒绝。   保安的意志被动摇了,他耸了耸肩,坐到了操作台前。   “之前你们一口气拷走了整整一星期的监控录像,这一次也要这样吗?”   一星期。   东大案件的导火索,是早川星野父亲的死亡,前后时长根本就没有一星期。   而且校园内人来人往,如果炸弹很早就被装在教学楼,不可能没有人发现。   拷贝一星期的监控录像不仅时间慢,而且没什么效果。   “这次不用那么久,您只需要把案发当天、以及案发前一天的监控录像拷贝出来就可以了。”   ·   “任务进展如何?”   琴酒靠在台子前面,聚精会神地用绢布擦拭着自己的爱枪。   要知道他执行任务的时候,精神都没有这么高度集中过。   一旁的台面上摆着一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联系人上标着硕大的——   [工具人1号]   “一切进展顺利。我伪装成警视厅的警察,成功从东大的监控室里要到了案发当天以及前一天的监控。”   工具人1号安室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语气压抑着一丝兴奋。   虽然拿到监控仅仅只是第一步,但这也是他靠近成功最关键的一步。只要能够成功完成这个任务,他或许可以……   “……”   琴酒一时间有些无语。   这还用伪装吗?这个家伙不就是警察?哦,好像是公安警察,和警察稍微有点区别,无所谓了。   不过……把任务甩给日本公安,果然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啊。这个家伙的动作可真快。   银发青年小心翼翼地把枪塞进枪套里,仰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咸鱼的香气。   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   什么叫做主场优势!   日本的任务就应该由公安警察完成,就像美国的任务可以全部甩到FBI头上一样。   他平时费心费力帮这些卧底扫尾,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这种时候浅浅回报一下自己的吗?   琴酒按住静音键,熟练地清了清嗓子,找到那种低沉中带着一丝期待的语调。   等到状态调整好之后,他再次开启通话,冷冷回复道:   “干的不错。”   ·   “如果确定合约没有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吧!”   办公室里,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弓着腰,站在久川悠的身侧。   而久川悠则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眼前的合约。   “您放心好了,按照您的背景、学历和外貌,出道之后绝对可以……”   一旁的经纪人,已经陷入到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当中。警视总监的独子、东大高材生、高智商帅哥侦探,像这种人设真的太容易推出去了。而且在日常的商业活动当中,这个新人说不定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多关注度。   他们才刚刚失去一个模特,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重新签一个更好的回来。   “先等一下,事先说明,我可能没办法到舞台上蹦蹦跳跳。”   久川悠抽出昨天从医生那里混来的诊断证明,摆到经纪人面前。   看上去极其正规的纸质诊断书上,写着大大的听觉障碍。   “啊——”   经纪人有些遗憾地拖长音调,正准备反复劝说对方,在用余光瞥到久川悠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他很快收敛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抱怨。   “没关系的,我们给您打造的人设完全不需要走这些路线,您也可以像那些名侦探一样,接拍综艺和访谈类节目。哦对了!”   经纪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翻找出一份邀请函,递到久川悠的身前。   “电视台最近在录一档访谈类节目,今天下午刚好就有第二期。”   “这起访谈节目的主角,是在昨天一连破获四起杀人案,因此声名鹊起的‘沉睡の毛利小五郎’。”   经纪人顿了一下,有些得意地补充道:   “这起访谈节目,我们也拿到了名额,您可以去现场看看情况。”   四起杀人案……?   沉睡の毛利小五郎?   久川悠愣了一下,迷茫地看了一眼经纪人手里的邀请函。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上午的波洛咖啡厅只是动漫的第四集吧?   柯南是怎么做到,在一天都不到的时间里,从乱七八糟的地方找来四起杀人案侦破,然后又把“沉睡の毛利小五郎”搞出来了?   【咳、昨天您在医院的时候,柯南和毛利小五郎一起拜访旧友,然后旧友死掉了。】   【您和卡牌一起下楼梯的时候,毛利小五郎的车子坏掉了,他们进到一家修车店修车,然后店主死掉了。】   【您回到家开始摆烂休息的时候,柯南和毛利去餐厅吃饭,然后厨师死掉了。】   【您和松田商量着打电话给媒体曝光的时候,柯南和毛利陪着毛利兰去逛商场,然后路过的客人死掉了。】   【所以……】   ……好、好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把黑柯卡牌放出来了呢。   昨天难得想要偷个懒摆个烂,没想到一摆直接错过四集。   行走的死神恐怖如斯……   等他先补个番,看看到时候怎么引导一下网友的思路,按照柯南这种十步杀一人的频率,黑柯出来的可能性直线飙升啊……   【所以下一集也就是第九集动漫的开场地点,是不是就在——】   【地点就在东都电视台!而且开场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三点半。】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更   电视台演播室。   “今天,我们非常荣幸,能够邀请到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来到现场……”   台上,主持人夸张地挥动四肢,向所有人介绍毛利小五郎的情况。   穿着蓝色西装的毛利坐在沙发里,激动地冲着不远处的摄像机招手。   陪同他一起来到现场的柯南和毛利兰,此时正坐在毛利小五郎的身后,双双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好无聊啊这集,又是三选一吧?导播厅里的三选一?盲猜主持人要跪了,凶手是坐在下面的导播。我老早就看这个恶人脸不太对劲了。]   [攒了一个星期没看,还以为主线剧情会怎么样,之前进展明明快到感觉马上就要炸警视厅了,结果一连看了四集三选一,现在整个人都麻了。来个黑方角色救救我吧,昨天晚上做梦梦到黑景了。]   [所以柯南真的不是黑方吗?这是什么行走的死神啊……走到哪里死到哪里,一天时间干掉四个,真的要论起杀伤度,明显还是柯南的水平更胜一筹吧。就算是琴酒也就只是杀杀卧底,柯南才是全自动无差别团灭战斗机……]   [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四集小侦探正正经经破案,我反而不觉得他是黑方了(挠头)。(试图比划)就是那种熟悉的、名侦探柯南的感觉。]   [楼上疯了吗?你应该说看了四集《死神降临》,柯南是黑方石锤了!]   [球球了,是不是黑方无所谓,这集别再三选一了,审美疲劳了解一下。]   【柯南的反转指数,没有变化吗?】   久川悠坐在台下的席位里,一边假笑着应付时不时扫过来的摄像机,一边开着小窗口补他错过的四集动漫,顺带着看最新一期动漫的弹幕。   【……没有。】   系统郁闷地回复道。   【之前发生的四起凶杀案件,过程极其简单,凶手动机明显,而且所有凶手都达成了柯学犯罪三连——当场下跪落泪认罪。】   【总的来说,和原著的案件相差无几,根本就没有给人留下遐想空间。说实话,柯南不因此变红就很不错了。】   ……离谱啊,柯南都已经连着“干掉”四个人了,评论里丝毫不怀疑他的身份。   反观安室透这种谜语人,只是因为演技太过出众,就被钉死在黑方的柱子上。   还有某位擅长交际的拆弹专家,仅仅因为拥有着一个顶着恶人脸、但又太过傻白甜的幼驯染,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反转指数就高居排行榜榜首。   但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大家都思路往另一个方向引。让他们猜测,柯南才是躲在背后主导一切案件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成功解锁黑柯卡牌了呢?   让黑柯直接出来主导一起案子,会有效果吗?   平白无故弄出一起案子来,对“酒厂”的建设好像没什么帮助啊……   黑柯的实力摆在那里。其他人出来可以聊聊天、喝喝咖啡、散散步什么的,都是同事,陶冶情操、培养感情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黑柯不一样,他是组织的中流砥柱,一旦出来就必须发挥最大的作用,如果只是触发一个普普通通的案件,岂不是相当于白来一遭?   久川悠一边翻看着系统界面的卡牌,一边陷入沉思。   最近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很多卡牌的进度都相应往前跨了一点。但大部分卡牌都只解锁了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很难真正利用起来。   [黑方-柯南]卡牌仅仅只有五分钟时间,能怎么用呢?   “酒厂”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名号。如果想要凭空建设出一个组织,光靠响当当的名头,远远不够。他们得找到合适的场地、足够的资金以及可以维持自身独立的产业。   有什么办法,可以最快限度积累到大量原始资金……   久川悠用手支着下巴,努力思索了一番。   如果要开科技公司,利用远高于柯学世界的科学水平降维打击,确实可以成为组织独立运转的立身产业。   但这太慢了,等待一个公司上市的周期太长了。   这可以成为他们未来长期推行的计划,但现在缺的是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既要搞钱,还要快点搞钱。   一时间,久川悠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种可刑可铐的办法。果然一夜暴富的途径全都写在刑法里……   如果搭配使用[黑方-松田阵平]和[黑方-萩原研二]两张卡牌,再叠加[黑方-赤井秀一]在远处狙击,他们也不是不能随便抢个银行什么的……   但主要是,这种手段非常低劣且没必要。他们还没有混到这种程度吧,只是搞点启动资金而已。   就没有什么更加高级一点的、能够快速得到大量资金的途径吗?   ·   “毛利先生,您是怎么成功破获第四起杀人案的啊?”台上,主持人拿着话筒往前凑了凑,深蓝色的大眼睛钦佩地望着毛利。   后者没忍住,脸红了红,随口胡扯道:“这个案子其实非常简单,我只需要判断死者的死因,然后根据现场的痕迹就可以推断出凶手是谁。”   “是这样啊!”主持人侧着头瞄了一眼坐在台下的导播,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激动地扭过头对毛利小五郎说道:   “毛利先生,恭喜您,第四案死者的侄女早田奈奈,刚刚继承了她姑姑的全部遗产,她愿意赠送您五百万日元作为奖励!”   “!”   毛利小五郎愣了一下,咂摸出主持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激动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台下的久川悠同样眼前一亮。   死者的侄女继承了死者的遗产……对啊!还有什么、能比继承遗产更快发家致富、一步登天?   这不就是他想要找到的、短时高效且有品位的搞钱方法吗?   久川悠第一时间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在演播室嘈杂纷乱的声音中,毫不犹豫地点进了日本富豪排行榜。   他想要先寻找到一个家庭关系复杂、爱恨情仇交织、充满三选一可能性的倒霉蛋富豪家庭。   接着,使用交际能力Max的[黑方-萩原研二]卡牌,由萩原负责去和那些富豪家庭里潜在的继承人接触。   等到双方达成一致,继承人愿意加入“酒厂”之后——再在那个家庭举办公开活动的时候,定点投放[黑方-柯南]卡牌……   只要他们不断重复这个操作,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富豪排行榜都会被重新洗牌。   ·   “那么,今天的访谈就先到此为止,非常感谢毛利先生您的配合。”   主持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势示意导播停止录制。   见状,几个原本对着这里的摄像机,也纷纷挪开,电视台上也跟着插播起广告。   毛利小五郎有些激动地围着主持人,追问那笔奖金的事情,一时间竟然不愿意离场。   [好家伙,访谈都结束了,女主持人还活着?]   [楼上,猜错了吧,这次死者不是女主持。我盲猜导播。]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不是三选一?刚刚有一秒钟的画面是台下的情况,我暂停截图并且放大,在里面找到一个棕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男青年,你们可以猜测一下是谁。【图片】]   [!!!棕毛,是久川悠吗?]   [流下期盼的眼泪!是那个和琴酒同桌喝咖啡、让安室透小心一点、当着松田阵平面报酒名的疑似酒厂BOSS久川悠吗?]   [悠总,我等待你,就像等待迟迟未归的主线剧情。]   [黑方!黑方!黑方!]   久川悠瞥了一眼弹幕,有些忍俊不禁。看样子,之前柯南连着四集三选一,确实让这些乐子人网友产生心理阴影。但这一次应该就不是什么三选一了,他刚刚草草环顾现场,根本就没找到可以做三选一的人选。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一次的案件应该还是和之前波洛的杀人案相关联。这个制作组,好像总是喜欢把他和主线剧情放在一起啊……有点意思。   久川悠合上电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已经草拟好了前几个目标对象,并且把自己的计划简短地写在萩原研二的卡牌背后。   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对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对象下手——   “啊!那是什么?”   尖锐的女声从斜对角传来。   仍旧带着收音话筒的女主持、下意识发出的惊呼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   久川悠顺着对方的目光向下望——   只见在演播厅最低端的电子屏幕上,忽然开始播放起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久川悠非常熟悉的波洛咖啡厅。   狭长的沙发上,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子被人用一根红绳死死勒住脖颈,泼墨似的长发散落开来,不断充血的脸上满是狰狞的表情。   她像是被提前注射了什么药剂,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软弱无力。   那双黑色的眼睛满是红血丝,硬生生凸了出来,格外吓人,仿佛在隔着镜头,注视着外面的每一个人。   凶手从头到尾,只出镜了一双手。那双手看上去稍显纤细,食指间有淡淡的茧子,像是常年握笔所留下的痕迹。然而这双常年握着笔的手,此刻却死死勒住他人的脖颈,如同举着镰刀的死神,肆无忌惮地收割着他人的性命。   视频的背景音,顾客们嘈杂的聊天声,以及咖啡厅门口时不时响起的、机器所发出的、呆板的“欢迎光临”。   直到女人的挣扎渐渐减弱,咖啡厅的挂钟敲响整点的声音。   那双手不疾不徐地松开死者脖颈上的红绳,轻轻地将另一根更加精致的红色丝带绑了上去。   画面渐渐暗下去,黑色背景色上慢慢浮现出一行白字——下一个,就是你。   视频戛然而止。   全场鸦雀无声。   没见过这种事情的人早就吓到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张口说话。   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基本上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视频所拍摄的、就是前一天波洛咖啡厅那起杀人案件中,凶手犯案的全过程。   “糟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导播惊叫出声。   “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电视台里所有的节目,都在播放那个视频。”   久川悠好奇地抽出手机,摆弄着登上了社交媒体,果然发现无数条转发这个视频的发言记录。   惊恐的网友纷纷@之前刚刚被批驳过的东京警视厅,询问对方这到底是不是无差别杀人案,视频中的那个咖啡厅到底在哪里。   好家伙,这下事情可彻底闹大了。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一更   [大半夜的,躲在被窝里差点没把我吓死。怎么?《名柯》现在又不对标小学生动漫了?搞得跟恐怖片似的,差点还以为自己看的是午夜凶铃。]   [我感觉凶手很带感啊,胆子真的很大……这种光明正大骇入电视台,然后把自己的杀人录像传上去,让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是怎么杀人的。完全不担心警方会不会通过这个录像,顺藤摸瓜找到他身上啊。]   [xs柯学世界的警察好像没有这种技能吧?除非让透子或者猫哥上场,但这两只现在又有可能是黑方。]   [红绳换成红丝带,上一集松田的推理没有错,凶手确实仪式感爆棚。]   [所以甜甜肯定是好人啊,虽然顶着一副天上有地上无的恶人脸……]   [!大家注意看久川的表情,他的脸上完全没有其他人那种被吓到的神情。【截图】]   [xs柯南都已经瞳孔剧震了,久川还完全是一副——啊,今天晚上吃什么比较好的神情。]   [久川还特地把手机拿出来查看视频引起的效果……果然这一次的事情就是他策划的吧!]   [我怎么记得波洛发生凶杀案的时候,久川刚好就在现场喝咖啡?说不定他当时刚杀完人……]   [好家伙,手部细节也对得上,久川悠的本职工作不是学生吗?手指上有握笔留下来的茧子,再正常不过了吧!]   [……可是,久川悠为什么要杀那个女孩子啊?]   [黑方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也许这是他们想要搞的第二个案子,就像之前东大爆炸案一样。]   [那这一次的死者也是坏人吧?她曾经杀过某个人?]   【宿主!您的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又下降了!现在已经达到-68%】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这群网友就这么把锅扣到他头上了?   久川悠微蹙着眉,左右拖动进度条扒拉了两下弹幕。   所有提到他的弹幕,几乎都把他当成这一次杀人案件的幕后黑手。   有怀疑他就是凶手本人的。也有猜测是不是他指使了凶手,然后再掩护凶手逃离现场的。   真的很离谱啊。   他的风评竟然已经黑到这种程度了吗?   本来还想要借着黑景光之前替他安排好的剧本,通过和红透互动来增加自己是红方的可能性。   但现在看情况,如果他真的和红透互动一波,说不定红透会被他反向拉入黑方阵营……   ·   公寓内,某位公安先生在大白天把家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的光被遮挡地一丝不剩,只留下电脑屏幕暗淡的光线。   安室透坐在电脑桌前,反复倒带播放他从东大拷贝过来的监控录像。   东大爆炸的三个炸弹,主要被人安装在一栋闲置的教学楼内。虽然整栋楼都已经被炸到不成样子了,但根据废墟的情况和损坏程度,还是可以勉强推测出炸弹当时被安装的具体楼层。   唯一的问题是,那栋教学楼本身并没有监控录像。他所能拷贝到的,是那条教学楼所处道路两侧的监控。   这两份监控,只能拍到从这栋教学楼前经过的人是谁,但没办法确认经过的人究竟有没有进过这栋教学楼。   安室透在此前,已经把案发前一天晚上以及案发当天的监控,反复倒带了四遍,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往返这条路、身上有可能携带炸弹的可疑人士。大部分从这条路上经过的人,都只是学生。他们赶着上课或是回寝室,步履匆忙地穿过这段路,期间间隔的时间不到一分钟,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在教学楼内安装三个炸弹。   电脑微弱的光线不停刺激着眼睛,安室透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进度条再一次接近尽头。无数学生混杂着穿过那条路,但根本没有人停留。   怎么会找不到呢?   炸弹犯总不可能凭空降落在那栋教学楼当中吧?   只要他出现过,只要他想要混进教学楼,就肯定会在监控录像当中留下自己的身影啊!   安室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已经把这长达一天一夜的视频翻过来、覆过去看了无数遍,就差把这个录像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却始终找不到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电脑上的监控视频,已经播放到了炸弹爆炸之后,在剧烈的震动声和刺眼的火光之下,整栋教学楼倾倒下来。无数土灰和石块散落一地,周围的人群惊叫着四散逃开。   还是什么都没有。   安室透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   一遍又一遍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让他整个人被烦躁的情绪彻底笼罩。   他动作鲁莽地伸手去够桌子上的鼠标,准备再一次将进度条拉回最开始。   但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鼠标的那一刻,监控视频上忽然出现了全新的画面——   在烟尘与火光之中,数名穿着防爆服的警员,逆着慌乱的人流,冲进来火场。   是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他们赶到现场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   一种很奇怪的、玄之又玄地直觉,迫使他从椅子上重新正襟危坐,身体前倾,淡紫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视频上的画面。   正常人在调查这个案件时,往往会下意识更加关注炸弹爆炸之前的监控录像。   因为从常理推测,安装炸弹的人,一定会在炸弹爆炸之前就逃离现场。   就像安室透此前看过的那么多遍,每次录像走到炸弹爆炸,他就会重新把进度条拉回一天以前,以至于根本就没怎么看过炸弹爆炸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他都已经看了无数遍录像,始终找不到那个逃出现场的炸弹犯。   那么是不是存在一种可能——安装炸弹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没有逃离现场。   在炸弹爆炸的时候,他就待在相对安全的一楼。   在冲天的火光和烟尘中,巍然不动。   ·   怀着这种奇异的猜想,安室透将监控视频的进度条拉到爆炸刚刚发生的时候,把视频改成了0.5倍速。   爆炸、火焰、冲天的烟尘,完全阻隔住监控视频的视野。   教学楼的高层如山崩般垮下,而地基稳健的一、二层,看上去却没有遭受到多大的影响。   虽然还没有想到安装炸弹的犯人,到底是怎样绕开监控提前潜伏进教学楼。但如果对方一直在教学楼里,等待着这个时候、控制炸弹爆炸,然后再随着慌乱的人流一起离开……调查的人不管重复多少遍监控,都不可能发现他。   神不知鬼不觉,真的是好算计。   视频中,五个身穿防爆服的警员冒着火光和烟尘冲进了废墟。   视频外,安室透反复筛选了几遍逃难的行人,一时间竟然没有找到混入其中、多出来的人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进度条慢慢向前爬行。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从燃烧着的大楼里冲出来一个穿着防爆服的警员。他的衣服外侧沾染上了爆炸物带来的黑色烟尘,看上去很是狼狈,举止间却带着一丝不疾不徐地镇定。   过于宽大的防爆服遮掩了他原本的身形,但单从身材比例来看,那位新出来的警员生得很是高挑。   他头上带着的透明面罩,被烟尘糊的一团糟,完全看不清本来的长相。再加上烟尘的干扰,以及监控视频本身像素不够高的限制,那个身影模糊到仿佛抽象派画家笔下的人物,只有模糊的色块,看不清具体细节。   但是很奇怪。   金发青年伸手支在桌子上,眼睛靠近电脑屏幕,整个人几乎都要贴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好像曾经见到过这个人影。   难道是他认识的警察吗?爆处组的……松田或者是萩原?   都有可能吧,在这个时间段,他们会出现在爆炸现场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安室透暗自嘲笑自己过于一惊一乍,重新靠在椅子上,视线绕着监控视频里所有经过的路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   原本冲进爆炸现场的五个警员,再次并排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   血液瞬间凝固,大脑停止转动。   一股凉意劈头盖脸浇下来。   安室透贴近电脑屏幕,伸出尚且有些颤抖着的手指重新点了一遍走出来的警员的数量。   五个。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他勉强按住鼠标,把视频的进度条拉回几分钟前,那几个警察冲进火场的时候,然后再一次暂停截图,用手指挨个数人头。   还是五个。   进去了五个警员,出来了五个警员。   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其中的问题太大了。   既然五个警员是一起进入现场,又一起出来,就意味着他们五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分开过。就算炸弹犯真的趁此机会逃出来,也不可能混杂在他们之中。   那么,在这整个监控视频中,唯一多出来的那个人。   那个在中途、从火场里冲出来的、身高和举止都极为熟悉的身影,到底是谁? 第25章 这就是最新章我修文了   [黑方,绝对是黑方!就这种阴恻恻威胁别人的说话风格,都不需要额外增加什么阴间滤镜,这家伙百分百是黑方。]   [但是久川悠好像全程都待在演播大厅里吧?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没有嫌疑了?]   [不不不!我现在有一个脑洞。久川悠很有可能不是那种直接动手系成员,而是藏在幕后策划案件,再挑选自己喜欢的刀去执行的犯罪导师型。]   [我懂了,就像前一案早川星野,就是被他选中的刀。这一案的全部细节也都是他策划的。他提前选中了那个想要报复死者的杀人犯,帮他制定好杀人计划,然后静静待在一旁观看凶手的行凶过程。]   [正解!这样久川悠就不需要出现在凶杀现场,只用在外面围观就可以了。说起来,上一案的时候久川悠好像也待在那个礼堂里现场围观啊……他觉醒了什么吃瓜属性吗?]   [笑死,人家那分明是反社会人才想要回到现场,看看自己的谋划呈现的怎么样而已、]   【宿主!……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下降至-85%,拜托您适当闭个嘴可以吗?警视总监的马甲您不要了吗?】   [等一下!我发现了一个事情。我把画面截图下来、传到平板上,然后用直尺量了一下,久川悠的视线落点和躲在椅子后面的柯南在同一水平线上!]   [……?什么意思?是在说久川悠并没有看着毛利,而是借着和毛利打招呼的理由,低头在看躲在椅子后面的柯南?等等,我记得第一集的时候,久川试探过柯南的身份!]   【你看,这不是有转机了吗?现在大家已经发现我在看着柯南,应该会猜测我和柯南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我明明发现了柯南的身份,却没有报上去。这样一来,或许可以把我再次洗成红方。】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可以把他往红方的方向上洗了吧?毕竟柯南是主角,那么难黑,他和柯南搭上线,应该或许会红一点?   【……真、的、吗?】   系统不太相信地扒拉了两下弹幕,眼睁睁看着网友的猜测和宿主的想法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我帮你们回忆。第一集,久川悠以自己曾经见过和柯南长得一样的人为由,诈了柯南一把。但是随后他又以小可怜的身份给琴酒打电话,说任务已经完成了,确认目标已死亡。所以当时我们短暂误以为久川悠是身不由己的红方卧底。呵!]   [……现在我懂了。久川当时说确认目标已死,是在说电影院里坐在他旁边的那个死者啊!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伏笔……第一案就是久川悠策划的!]   [你们有没有感觉,当时久川悠和柯南之间的对话,特别像是两个相互之间没见过的黑方成员,彼此试探的话啊?(突然警觉.jpg)]   [!]   [虽然没见过,但都听说过对方的大名。比如,久川悠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组织的二把手,是那个boy,但他从来没见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直到这一次一起合作,遇到了一个头脑远超身体的小男孩,和组织里那个boy的传说完美契合,于是他出言试探……]   [所以当时柯南的慌张,并不是真的慌张,而是伪装出来的慌张?我们以为他在地底,其实他在大气层?]   [!我整个人都站起来了,黑柯!黑柯!呜呜呜!]   【……恭喜宿主呢。】   系统的声音格外阴阳怪气,久川悠甚至可以听到脑海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下降至-89%,角色[黑方-柯南]反转指数上升至10%,解锁对   应卡牌15分钟使用时长。】   【柯南能不能把您拉回红方,这我们暂时不知道,但是您确实可以把柯南拉进黑方。】   【……】   他到底是怎么把当初那个傻白甜软萌小天使,变成现在这个吐槽役的?   ·   操控室内。   久川悠和柯南的连番逼问,最终击破了那位女主持人的心理防线。   她如同常规柯学案件当中的凶手一样,一边流泪,一边跪倒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阐述着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我和青野、加纳美,是高中时期的室友。当时,我们和另一个室友神户奈绪美,关系不是太好。所以有的时候,会对她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不就是霸凌吗?这人也太会美化自己了……]   [所以是这几个女孩子高中时期霸凌人家,现在被人报复回来了?凶手是女孩子吗?看视频不像啊?]   “但是我们当时年纪太小了,还不够成熟,不知道这么做会给她带去伤害。后来我们已经认错了,也向她道过歉了,没想到青野和加纳美都……”女主持人跪坐在地上,泪水将她脸上厚而密当妆容弄得乱七八糟。单薄瘦弱的躯体瑟瑟发抖,看上去倒是有点可怜。   [《年纪还小》、《不够成熟》、《已经道歉》]   [早就猜到她不一定会实话实说,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美化自己。霸凌就大大方方说自己霸凌了神户奈绪美不就好了?真能说啊。如果真的就这么简单,那对方为什么还要报复她们啊?这一看就是很深的仇恨啊?]   [说不定是神户奈绪美在被她们霸凌之后自杀?]   “毛利先生,还有警官先生!”   女主持人激动地扯着距离她相对更近的目暮警部的裤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神色格外仓皇。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真的很害怕,她们都已经被杀掉了,下一个肯定就是我了。这一定是她的报复。”   “这位女士,警方肯定会尽可能保护您的安全。”   目暮顿了一下,迟疑地扫了跪坐在地上的女主持人一眼。   “您确定,您已经把整件事的经过全部都说出来了?如果只是霸凌而已,对方为什么要接连杀死青野真央和加纳美?”   女主持人眼神飘忽了一瞬,嘴唇颤抖着。   “我怎么知道凶手在想什么?总之,你们保护好我就可以了。”   一看就没说实话。   哪怕到了这种生死关头,依旧想要维持着自己可笑的名声吗?   难道非要等到自己也被架到那种死刑架上,才会考虑说出真相吗?   蹲在毛利小五郎背后的柯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都已经问到这种程度了,对方依旧不愿意说实话。那就真的没有半点办法了。最好的情况是、如她所说,这件事只涉及到她们三个人。那么警方就只需要先保护好这位女主持人,就可以了。   但万一这件事根本就不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凶手想要复仇的对象也远远不止这三个人,那就糟糕了。   待会离开之后,得继续伪装成叔叔的声音,想办法从目暮警部手上套到更多的消息。   柯南沉默着从毛利小五郎身后钻了出来,正准备安静地离开现场,却忽然撞进了久川悠的视线当中。   后者眼角带笑,望着他的那双琥珀色眼睛里,莫名流露出一种夹杂着疑惑不解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   柯南迷茫地回望回去。   “请问   ,有事吗?”   “……没什么。”   久川悠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弹幕,他和柯南双黑方的猜测已经彻底征服了绝大多数网友,现在上面全都是起哄的话。这些家伙一看见他和柯南靠近,就忍不住尖叫……   既然他的黑方程度已经达到了、可以反向带偏柯南的程度,那不如干脆一条路走到黑,直接把柯南拉上贼船。   浅褐色头发的青年蹲下身来,和柯南保持着同一水平线,给予了对方实打实的尊重。   他眉眼微弯,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期待,仿佛在期盼着柯南能够做些什么一样。   “我这里有一个生日邀请,总感觉你可能会感兴趣。”   “啊?”   柯南被问的一愣,完全没搞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什么……邀请?”他为什么要对一个邀请函感兴趣?不对,久川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对一个生日邀请感兴趣啊?   “三天后,晚上八点,三兴制药会社的社长橘次郎要在自己家的宅邸举办生日晚宴。我父亲受到了邀请,但是他工作繁忙没办法去。我一个人去又太过于无聊,就想带着你去玩玩。小孩子应该很喜欢那种场合吧?”   “……?”   到也不必这么自来熟吧?   柯南维持着尴尬又不是礼貌的笑容,内心既迷惑又尴尬,绞尽脑汁思考拒绝对方的办法。   他自认为和这位住在他家隔壁的领居先生,只有过很短暂的交集,虽然相处起来确实很不错,他也了解了这位邻居先生的一部分秘密。   他好像也没有这么讨人喜欢吧?对方为什么总是一副“我们很熟”、“我们常常一起玩”的表情啊?   如果是在他还没有变小之前,他应该会很喜欢这位推理能力极强、智商超高且脑回路常常和他撞在一起的邻居哥哥。   但问题是他现在变小了啊!   他只有六七岁的外表,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学生啊!   正常男大学生,真的会勉强自己,整天和一个小学生一起玩吗?   难道是因为对方刚刚从国外回来,不太习惯日本的风土人情,找不到什么好朋友?   不对吧,之前那个拆炸弹的警察,不是和这家伙关系很好吗?   但是带着拆弹警察到人家家里参加生日晚宴,好像寓意不太好……   小侦探眉头紧皱,半天没有说话,一看就是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久川悠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他强心调控好自己的表情,缓缓抬起头,暗示性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恳切。   “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会遇到不太方便的事情。但如果麻烦别的人,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人来帮忙。”   “感觉柯南年纪虽然很小,但是看上去很让人放心,就想着带你一起去玩,万一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也能帮帮我。”   “如果柯南不想去的话,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去也行。”   [!什么意思啊?久川悠说得什么玩意?怎么加到一起我就听不懂了?]   [表面上好像在说他耳朵有问题,需要柯南的帮助。但是这分明是黑衣组织的成员A觉得自己没办法独立完成任务,所以在找组织的二把手,“那个boy”求助啊!]   [《不太方便的事情》、《帮帮我》、《一个人也行》]   [楼上课代表。]   [柯南的地位看上去要比久川悠更高一点啊!之前我们猜久川是BOSS,完全猜错了。柯南八成是   组织二把手了,排面给得好足啊!]   [为什么不能黑柯是BOSS呢?久川才是二把手,感觉自己完不成任务,找来BOSS帮忙?]   [总之一句话总结,柯悠双黑。]   【角色[黑方-柯南]反转指数上升至15%,获得对应卡牌15分钟使用时间。】   ok,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网友的脑补思路,只用先抹黑自己,再和红方角色互动交往,就能把红方角色一起带上贼船。   说起来,这个计策最开始还是黑方松田阵平替他实践出来的呢。   谢谢松田:)   久川悠都已经说道这种程度了,柯南也没办法拒绝。   “……”   柯南咂了咂嘴,嘴角有些无奈地展平。他的视线落到蹲在他对面的棕发青年身上,对方琥珀色的眼睛正认真地盯着他,明亮的黄色灯光让那双眼睛看上去仿佛在散发着浅金色光芒。   柯南一时间有些无奈,最终只能草草点了点头,故作捧场地说道:   “好吧,我也挺想去那里玩的。”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上一章才是5月6号中午十二点最新章,购买过的不需要再买,直接回去看。】   ·   [艹啊,他们要去哪里玩啊?久川悠为什么有一种诱拐小Boss的感觉???]   [e前面久川好像提到过?三兴制药会社的社长,要举办生日晚宴。]   [……好家伙。社长性命难保。制药会社,这一定是组织新的谋划!他们想要通过控制、吞并药企,一方面提升自身的研发实力,另一方面垄断市场,搞得足够的资金。]   [真不愧是黑方柯南!一来就搞这么大的事情,这样既可以搞到资金,又可以提升技术。]   [……所以柯南要怎么动手啊?难道他要策划一起案件,然后在现场对所有人说,啊嘞嘞?]   [你柯肯定会直接干掉那个社长,然后伪装成三选一杀人案,最后操控组织趁乱吞并那个制药企业。]   这个弹幕都已经帮他把路径规划好了啊……   但是现在大多数人都只是看看热闹、在嘴上花花,根本没有真的相信柯南是黑方。   久川悠有点好奇,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们还能不能保持着现在这种欢乐口嗨的状态。   ·   [咦?怎么突然切画面了啊?]   [?]   一旁系统界面上的动漫场景,忽然从这个狭窄的操控室,切换到一条长而窄的小巷子里。   巷子两侧都是三层高的建筑,大下午的阳光丝毫没能进入这个巷子,坑坑洼洼的地板砖下是积攒已久的臭水,如果不幸踩到一块活动的砖——   一道乌黑色的水柱猛地蹦了出来,溅到灰色裤管上。   裤子的主人跳了一步,低头看了一眼裤腿上的污渍,皱了皱眉。但他已经来不及处理这个东西了。   他的一头金发在昏暗的小巷里显得有些暗淡,面上的神色格外凝重。   青年步履匆忙、毫不停留地快速穿过这条小巷。   [……透子?]   [什么情况?为什么切给安室透画面?]   [安室透要去哪里?]   ?   站在原地围观动漫的久川悠,也觉得很奇怪。   这一次的案子,不是只有电视台的这个杀人案吗?   他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   【怎么回事?】   【……是制作组切到那边去的,他们说那边发生的事情更有意思。】   更有意思?   什么意思?   红透一个人在那里捣鼓了什么东西?   操控室内,目暮警官已经开始安排人拖走尸体,现场的群众也跟着渐渐散开。   柯南借着毛利之口,要走了这次电视台的监控,以及上一次波洛咖啡厅的调查报告。像是想要私底下展开调查。   这次的杀人案,恐怕又要像上次一样不了了之了。除非他们能够找到第三个受害人,或者是从那位嘴里没有半点实话的女主持人身上套出一点情报。   久川悠一边顺着人流往外走,一边时刻留意着动漫上的状况。   那个动漫直接切到安室透正在走路的时候,完全没有交代任何前因后果,过程非常之敷衍。   看上去,安室透像是急匆匆地要去见某个人,或者是去办某件事。   他能办什么?这种时候……   动漫上,忽然闪过一段早上的片段——   画面上,金发青年化妆易容成警视厅的警察   ,一边风轻云淡地把锅扣到公安警察厅的头上,一边从东大保安的手上、骗取炸弹爆炸当天的监控录像。   [好家伙!透子这是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调监控啊?!]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行为完全没有逻辑好吗?如果他是红方,那他直接从公安厅手上,就可以拿到当时的监控录像,为什么要特地跑到东大去找保安?如果他是黑方,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酒厂做的,他又有什么必要去调监控呢?]   [所以他到底是红方还是黑方?我已经完全乱了……看他之前在咖啡厅时的样子,感觉有点像是黑方。但现在他又要去调查当时的爆炸案,不对啊……]   [首先,如果是红方,完全解释不通。他根本就没必要绕开警视厅或者是公安厅,去找东大的保安要监控,这非常的多此一举。但如果是黑方的话……他要监控,是不是想要看看上面有没有留下他们组织成员的身影?好提前做准备?]   弹幕上的网友已经完全乱掉了,久川悠之前走的那一步棋,非常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大多数网友的认知当中,“黑衣组织”=“酒厂”,这就是两个完全一样的组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黑衣组织是黑衣组织,酒厂是酒厂,酒厂和黑衣组织是存在对立的。   安室透现在,应该是在组织当中某个人的要求下,去调查当时的爆炸案。   按照对方的智商,看了那么久的监控视频,到现在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怀疑对象了吧……   如果继续让对方查下去,万一真的让他找到了前一天晚上,早川家附近的监控录像,再在视频上看到了松田阵平的身影,那岂不是把红方松田拉下了水?   虽然红方之间的较量一定会很好看,他也很想看到红透拉着红松,痛苦质问的场面……   但如果安室透质问松田的片段出现在动漫上,被那群网友看见,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两个人的信息是不互通的。   在什么情况下,两个人的信息才会不互通?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阵营相反,一红一黑;要么全是红方,红方常规有壁,所以信息不互通。   这样一来,就彻底失去了操控全员黑方的可能。   这两个人的阵营,会完全拉开对立。   情况好一点,两个人至少还能红一个,如果再糟糕一点,说不定两个人都红了。   在这种误导阵营的游戏当中,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这种明确的信息差。所以绝对不可以让红透和红松对立,至少不可以让他们把彼此之间的信息差,摆到明面上。   必须立刻插手,打断安室透的侦查过程,想办法把对方的思路以及整个动漫的走向,往另一个方向引。   这个任务听上去有一些复杂,谁才能够办到呢?   [诸伏景光]卡牌,之前已经用过一次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刷出新的使用时间,所以这一次并不可以用他。   [赤井秀一]倒是好用,但问题是他只有一分钟时间。   万一刚出场、话还没说、一点反转指数都没有拿到,立刻表演一个原地消失,那可就是世界冥画了。   能够取信安室透的卡牌,首先必须来自警校组。那么其实就只剩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总不可能让黑透上阵吧?   卡到用时方恨少啊!   本来还以为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其实仔细一看,能拿出来用的没有几张。   【系统,定点投放卡牌。就定在那个小巷子的尽头。】   【!】   系统迅速支楞起   来,瞄了一眼背包里的卡牌。   【投放哪张卡牌?】   【……】   久川悠的视线在那两张卡牌之间逡巡,犹豫再三,最后点进了其中一张。   ·   动漫上画出来的,正是看完监控、从公寓楼里出来的安室透。   他之前蹲在房间里,把那个多出来的警员的监控视频片段看了几十遍,几乎要将那个身影完完全全刻在脑海当中。越看,他越觉得那个身影极其熟悉。   一定是他曾经见过、曾经熟知过的某个家伙。   其实如果单从身高上去判断,他甚至觉得那个家伙和松田阵平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   松田怎么可能是炸弹犯?   这完全不可能。   但组织里的人,总不可能特地易容成松田的样子吧?   难道说,负责安装炸弹的那个成员,刚好和松田阵平长得差不多?   毕竟隔着像素低劣的监控视频,又有火光和烟尘的干扰,再加上视频片段只有短暂的十几秒钟,完全有可能看错……   以他现在的身份,肯定不能主动找上门去询问松田当时的情况。   既然已经大致确定了嫌疑人的长相,他准备去早川星野家附近碰碰运气。   “酒厂”的行动中,充满替早川星野复仇的意思。   既然如此,对方势必会提前联络过早川星野。就算是电话联络,如果想要彻底放心,也会赶到现场去看看情况。   那么早川家附近的监控录像,也许会拍到当时的画面……   安室透无视裤管上的污渍,继续大步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迈出小巷——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左前方。   ·   小巷的外面,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沿街是无数人头攒动的商铺。   一个长相极其眼熟的黑毛混蛋,双手插兜靠在路灯上。   他上半身穿着黑色的夹克衫,下午炽热的光线,将他身上的皮质外套晒的隐隐发烫。他的衣领上斜挎着一副墨镜,看上去极其吊儿郎当,翘班翘得光明正大。   ……说起来,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翘班了吧?   好家伙,昨天在咖啡店翘了上午的班,今天又光明正大翘了下午的班,这个家伙真的不怕被开除吗?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   “……你在那干什么?凹造型吗?”   原本悬在心上的、那些偏离常规的猜测,在这一刻突然尘埃落定下来。   安室透不自觉松了口气,像是吐槽一般问出口。   见到松田阵平的上一刻,他的脑海当中还充斥着无数猜测。   他揣测过,那个从火场当中冲出来的人到底是谁。有想过,松田阵平到底是怎么认识与组织有莫大关联的久川悠。也有联想到当时在咖啡厅里、松田在言语之间表露出的、对早川星野莫大的同情。   这些凌乱的线索,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条看似贴合真相,但好像又非常离经叛道的结论。让他只能将这种猜测抛出脑后,不去深思这背后潜在的可能性。   但是当他从小巷里出来,看到那个站在路灯下方,一脸不耐烦表情的黑毛混蛋时,当那个从火场中冲出来的人影和眼前的松田阵平隐隐重合在一起,他突然觉得那些猜测都是没有必要的。   毕竟像这种整天只知道翘班的黑毛混蛋,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人来人往的大街,反而是最好的掩饰。   所有人都在形色匆匆地往前走,没有人会关注到、在这个漆黑小巷的巷口处,有两个人面对着面。   安室透仰着头,淡紫色的眼睛在强光的照射下,微微眯起。   他上下打量了靠在路灯处的松田阵平一番,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像你这样整天翘班,真的不怕被开除吗?”   ·   “……”   谁翘班了?   松田阵平伸手捏紧手上的手机,眉头紧皱,勉强忍耐着想要冲上去揍那个金毛混蛋一顿的冲动。   讲清楚谁翘班了!   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搞事,他怎么可能被拉过来的临时执行任务?   要知道,他原本还待在实验室里研究最新式的热敏炸弹,力求达到、只要传感器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内出现活物,炸弹就会被自动引爆的状态。   他才刚刚把燃料组装好,研究尚未过半,所有器材都零零散散地堆在桌子上,连线都没有组装好,就这么被临时拉过来……   那些实验室的安保措施,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到位了。   万一溜进来什么活物,或者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混进实验室,这些火药一不留神给炸了,那他岂不是又要给BOSS赔偿最新的研究经费?   他明年的工资都已经提前赔进去了,这下真的没有别的可以赔了……   不行,待会回去的时候得说清楚,这是特殊任务,如果造成了任何伤亡和财产损失,都不应该算在他的头上。   松田阵平把快要被他捏碎的手机塞回口袋里,迈着大步朝安室透的方向走去。   他在被召唤来的时候,原本还打算顺手抄上实验台上零零散散的炸弹,准备落地警视厅干一票大的。   结果一抬眼,就瞥见了BOSS在卡牌上给他潦草写着的一句话——   [给你自己收尾。]   虽然这句话过于没头没尾、以至于惹人恼怒,但好像确实没错。   他上一次装炸弹的时候,为了跟这个世界的自己开一个小玩笑,特地没有避开监控,大摇大摆地在监控录像上留下了自己的影像。   但他好歹穿了防护服,还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并没有留下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最多,就是让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稍微担惊受怕那么一点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为什么需要   他收尾?   而他收尾的对象,又为什么会是眼前这个金毛混蛋?不是说好了他下一次的任务是炸警视厅吗?为什么变成给这个金毛混蛋收尾?   他当时做的事情,最多会对他自己造成影响,和降谷零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世界的降谷好像是……那群恶心的家伙派到组织里的卧底?   啧。   光是听上去,就让人有些生理厌恶。   所以公安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日本公安调查到了……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头上?那估计就来不及了。   现在把他叫出来,应该就是为了让他去阻止这个结果。所以如果没猜错,他需要把对方的调查往另一个方向引。   简单来说,就是甩锅。   但是往哪个方向甩,倒是一种颇有技术性的事情。   这个金毛会主动去调查这件事,不太可能是那群腐烂透顶的家伙提出要求,因为无论是警视厅还是公安警察厅,这两方都有自己的、专门负责调查的人才,不至于特地安排一个本身就任务繁重的卧底去调查。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组织发现了酒厂活动的异常。   所以是一场黑吃黑的游戏啊!   松田阵平的眼睛亮了亮,他压下内心翻涌着的兴奋,故作出一副沉重的神色,皱着眉望向这位稚嫩版波本。   “你查到哪一步了?”   ·   [!?什么情况?安室透是在查东大爆炸案吗?之前好像有画出他骗取监控的画面。]   [松田怎么也知道这件事啊?透子怎么还一脸懵,完全跟不上松田的感觉……]   [好家伙,我原本以为甜甜只是单纯的傻白甜,没想到他藏得这么深啊,这手上的信息量比安室透还多啊?]   [理解(仅针对谜语人发言的专业培训,诚信可铐,欢迎报名):松田知道安室透在调查某个事情,但安室透不知道松田他知道。]   [课代表补充:(仅看表面)安室透在查东大爆炸案,松田问查到哪一步了。透子很震惊,没想到松田知道自己在查案。]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松田他……]   [没有,没可能。别开玩笑了,如果松田是黑方,我宁愿相信动不动柏莱塔警告的琴酒是红方。]   [……那松田面色为何如此凝重?]   [可能是太阳太大没带墨镜,光线太刺眼睛,风速影响呼吸,所以表情有点扭曲。楼上别瞎猜了,他真的就是傻白甜,你就算现在怀疑他,过一会也会自己打脸的。]   [ 1,我从来没见过,将聪明机警直觉系警官和傻白甜冤种同期这两个要素,结合得如此紧密的角色。松田算得上是独一份了,别改,制作组我知道你在窥屏,千万别改。我土我先说,我就想在一众大佬里看看傻白甜。]   [但松田的信息量比透子还多是不是……]   [大哥,别看谜语人说了什么,要看他们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安室透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呢?]   [所以松红透黑?黑方反而伪装地更加弱势?]   [其实我感觉是松红透红,因为这两只好像都没太搞清楚状况,为什么还在查那个东大爆炸案啊,不是已经实锤了是组织搞的鬼吗?]   【宿主,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别说了,闭嘴吧。我知道了。】   久川悠望着弹幕,头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无比想念会替自   己着想的景光,甚至想要举着刀砍了,动漫里的、那个完全忘记自己跑出来是来干什么的、黑毛混蛋。   【不行哦,播报进度是系统必须履行的义务。角色[黑方-波本]反转指数下降至5%,角色[黑方-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下降至15%。松田该不会是第一个把自己和队友一起抄底的人吧?】   【……】   他就不应该让松田独立发挥,这个家伙甚至比红方松田看上去还要红一点。   甚至还能好朋友、手拉手,一起变红。这就是黑到极致会发红吗?   ……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反向冲刺,都会变得更黑,而松田无论做什么都会变得更红?   这些网友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   站在小巷出口处,正准备和松田浅浅打个招呼就绕开的安室透,扎扎实实愣了一下。   阳光照射不到的小巷和外界保持着温度差,时不时从背后刮来一阵阴凉的风,吹的安室透整个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他原本以为松田和这整件事情没什么关系,但对方张口就劈头盖脸抛出这个问题……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查?   松田知道他在查什么吗?   “你……”   安室透张嘴欲言,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自己复杂的思绪,只能尴尬地顿住。   他有点担心松田和自己说的,其实不是同一件事情。   “我说的就是东大的那件事。”   松田迅速找回了自己的气势,他往前凑了几步,贴近安室透,低声补充道。   “当时你会出现在咖啡厅,不就是因为查到这一步了吗?”   他刻意压低声音,墨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太好懂的情绪。   这种度其实不太好拿捏。   一方面他得在安室透面前,和这个世界属于红方的松田尽可能保持相似。   另一方面,他还得诱导整个话题走向往黑漆麻乌的方向跑。   他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最好能够模棱两可、一语双关,既能让降谷从正面角度理解他所说的话,也能让那些三次元的家伙从反面解释的通。   最好的情况,他还能顺便帮自家小BOSS一个忙,帮他扭转一下风评。   毕竟那个村网通都快要把自己玩出局了,这可不太好。既然景光上一次能够帮忙,他应该也能发挥一点作用……   他是这么想的。   首先,这个锅基本不可能甩到、原本就腐朽透顶的公安厅和警视厅身上。而他又不可能直接暴露出“酒厂”的存在。   那么可供选择的甩锅对象,其实就是那些地下组织。其中最合适的对象,莫过于这个世界的黑衣组织。   虽然降谷很明显就是接到了那个组织的命令,才会调查这个案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把锅甩到黑衣组织头上。   只需要把方向往黑衣组织内部的党派纷争、或是组织对卧底的不信任上面引……   反正降谷只能大胆假设,根本没办法求证,最后还不是靠自己脑补,编写出一套合情合理的剧本。   上上次黑琴被BOSS召唤到咖啡厅开座谈会之后,板着脸极度不情不愿地和大家共享了当时的情报。   他也因此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红松在咖啡厅发生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大胆一点,利用那一次的情报,直接把锅甩到……   黑发青年注视着安室透,神色认真地说道:“我当时出现在那里,就是因为查到了那一步。”   ·   [那一步,哪一步?]   [又是谜语人……安详闭目。]   [我现在开始怀疑松田的身份了,因为他总是谜语人,我逆反了!]   “!”   安室透愣了一下,淡紫色的眼睛不自觉放大。   “你是说,那天在波洛?”   当时松田和久川悠、琴酒一起出现在波洛,本来就很奇怪。现在对方又说是因为那起炸弹案……   “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查那个案子。”   “当时的炸弹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你也知道,炸弹被引爆之后,只炸掉了一栋闲置的教学楼,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松田刻意拖长嗓音,有些迟疑地说着。   明明只是在简单陈述所有人都知道的客观事实,但因为奇怪的语气和欲言又止的神情,显得格外有深意,仿佛在可惜着什么一样。   动漫上,那个黑发青年的面上被笼上一层黑糊糊的阴间滤镜,原本自然的嘴角被画的暗暗往下撇,暗示着他对于这种无人伤亡的结局极其不满意。   “所以后续,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找到了当时所有的监控视频录像,反复查看爆炸前后发生的事情,在那个视频上……”   黑松在最关键的信息处,再一次停顿,完美掌握了谜语人的常规技能。   【……这张卡牌的演技也好好啊!一看就好黑,滤镜随便配一配,立马黑到底朝天。】   系统迟疑地望着动漫上的画面,陷入沉思。   它虽然只抽到过一张SR,也就是[黑方-赤井秀一],但是它的好朋友抽到过黑松卡牌……   总感觉原来的黑松卡牌好像没有这么厉害吧?为什么宿主的背包里全部都是影帝啊?   久川悠装作没有听见系统的感慨,松田阵平来的这一手倒是可以,或许他也可以在对方的新剧本里再次红回来?他镇定自若地瞥了一眼弹幕——   [甜甜好黑啊……为什么他有一种,“没能把东大彻底炸掉,我很遗憾”的感觉。]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你们对松田的傻白甜滤镜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东大爆炸案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动漫上放出来的内容里,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去过早川家啊!照常理,他应该是炸弹案头号嫌疑人才对。]   [对啊,还有当时拆警视厅的炸弹,松田拆的得心应手,你们反而逆反心理跑过去怀疑萩原。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事实真相真的就这么简单,有问题的人就是松田。]   [!我懂了!我彻底明白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透子但凡插手了这个案子,他就不可能是红方,因为红方不可能把案子派给一个本来就卧底在组织里面的人。大家都知道是组织搞的鬼,还查什么查啊?   东大爆炸事件就是组织策划的,松田和安室透都是黑方。黑透之所以要调查当时的炸弹案件,是事态发展和他们所预测的不一样。   我简单猜测,可能酒厂原本安装的炸弹杀伤力极强,能够炸死很多人,彻底动摇警视厅的威信。   但不知道为什么,炸弹被人拆除了一部分,最后只剩下一部分无伤大雅的小炸弹,所以并没有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你们看黑松那种意犹未尽、有些惋惜的表情,完全就是这种意思啊!)   这个潜藏在组织里的卧底,虽然拆除一部分炸弹、默默救下民众,但又放任教学楼里的炸弹爆炸,说明他还是有点反社会的。感觉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卧底。   所以不只是红方需要调查装炸弹的人是谁,黑方也需要调   查拆除了一部分炸弹的人是谁。   黑松应该是原本就负责执行安装炸弹的任务,所以第一时间调查当时的情况。而黑透是组织后派出来的人,也是负责调查当时的任务。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黑松猜到了黑透也在查这个案子。   黑松最后调查到了当时波洛咖啡厅当中出场的两个人——久川悠和琴酒身上。   所以家人们,新的二选一来了,久川悠和琴酒,从这两瓶酒里挑选一个红方吧!]   [……!!!]   [我落下了哪一集,我们到底是怎么快进到这一步的?]   [先给课代表大佬哐哐磕头。然后迷茫的看着假酒二选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选择哪一瓶比较好。]   [我大概好像听懂了,就是黑透黑松 红琴or红久嘛!但是完全选不出来啊,新动漫怎么还带让人选假酒的啊!]   [家人们,我想选红琴,虽然我实在是想象不到红琴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红久真的在我的理智上面疯狂蹦极。两害相较取其轻,我还是选红琴。]   [ 1,柏莱塔警告毕竟没有真的杀人嘛,红琴在新动漫里也没有开过武直啊,大家还是要多给他一次机会。]   [雀氏。但是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久川悠好像也从来没有杀过人吧?他还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呢……]   [dbq,红久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原本我光看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还猜测过他有可能真的是一个普通男大学生。但现在,在我心中他已经和柯南一起达到了组织二把手的水准。所以还是选择红琴吧。]   【恭喜宿主。角色[黑方-松田阵平]反转指数重回30%,解锁卡牌两小时使用时长。角色[黑方-波本]反转指数上升至20%,解锁卡牌一小时使用时长以及备注留言功能。】   【但是……角色[琴酒]反转指数下降至5%。】   系统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充满疲惫以及摆烂欲望的无奈。   【虽然我看不太懂您的谋划,但我大致能看出来,黑松真的尽力了。琴酒都快红了啊!是、是您自己不争气。】   【……】   没关系,至少黑松替他埋下了将来再红回来的伏笔。   ·   同样的话到了安室透这边,就完全变了一番意思。   旧日同期站在他面前,直白的说他已经调查到了当时安装炸弹的人到底是谁,甚至把范围直接缩小到了波洛咖啡厅出现的那两个人身上。   琴酒。   久川悠。   琴酒的个子太高了,一看就不可能是当时从火场里冲出来的人。   而久川悠,看身形确实和那个身影差不多,可如果他没有记错,久川悠是东大新生,事发当时就坐在被全面封闭的礼堂里吧?怎么可能额外再去安装炸弹?   而且这两个家伙都和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不就意味着这件事还是组织干的吗?根本就不存在“酒厂”?完全对不上号啊……   安室透眉头紧皱,完全没有相信松田的说辞。他用一种有些关爱的眼神,瞥了松田一眼,直白地询问到:   “你确定没有调查错方向?”   “……”   这个眼神真的很让人火大啊。他本来要一本正经地闲扯,已经很难了,为什么还要容忍对方关爱智障的眼神呢?   既然这样,不如反过来让这个家伙也怀疑人生一下吧。   “我确定。”   黑发青年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个在监控视频上出现的   身影……我当天其实见到过一次。”   “当时在波洛咖啡厅,因为不确定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正常和他们交谈。”   补上了红松留下的漏洞,接下来可以自由发挥了。   松田的下巴微微上扬,目光望着安室透后方的小巷,像是在思索什么。   “我一路跟踪着那个身影到最后,发现……”   “发现什么?”   安室透渐渐步入松田的节奏,被对方卡一下、再放一下钩子的谈话方式完全勾住,忍不住凑近了松田,追问道。   “我发现——”   松田有些心虚地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前的系统界面,轻轻咽了口口水。   “我发现那个身影,和久川悠碰面了。”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修   [!?]   [我、就、说,就是久川悠!松田阵平追查的对象是久川悠,说明当时拆炸弹的人也是久川啊!]   [等一下,我们捋一捋。首先,我们确定松田和透子都是黑方,他们原本打算在东大安装大量炸弹,但后来这些炸弹被一个人拆掉了。   所以这两个人以黑方身份,追查拆除炸弹、阻挠他们计划的人到底是谁,并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久川悠身上。换言之,久川悠他作为组织当中的卧底,为了挽救大多数人的生命,顶着组织的压力,默默拆除炸弹。   所以他才是假酒!在那么多人里面只有久川悠才是假酒!(感天动地)]   [……这个人设就突然变得有一点点带感起来了?警示总监的独子、东大的高材生、尚未出道的预备役爱豆,孤身潜入组织的卧底?]   [救救救!别在这里叠buff啊!]   [……所以上一章才让我们假酒二选一,这一章就直接揭晓真相了?]   [这也太快了吧……]   [不是,虽然你们的推论都非常有道理,但我实在没法相信久川悠是红方。他的黑方印象真的……已经达到超越琴酒的程度了。]   [但是如果继续坚持久川是黑方,那么和久川形成巨大信息差的松田以及安室透就必须都得是红方。但这两只恐怕已经要黑的滴墨水了,怎么可能昧着良心说他们是红方?]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久川悠确实是红方,但是他心理有点问题。比如反社会人格、社交障碍之类的,或者是什么天才病?   就是他在主观上其实是没有恶意的,但是他的性格和心理跟常规意义上的好人不太一样,所以我们在潜意识里把他默认成为黑方。]   [有道理哦,我老早就觉得他的三观和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有一说一,这种人设我之前没怎么见过。]   ……承认他的红方身份,就这么让这些网友为难吗?   都已经到了给他头上叠加心理疾病的程度了吗?   【恭喜宿主!角色[红方-久川悠]反转指数上升至10%。解锁对应卡牌[久川志良]15分钟使用权限。】   系统的播报带着一丝难得的欢欣雀跃,但久川悠却觉得有些窒息。   虽然早在松田阵平说出前面那段话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剧本,但是没想到,他的黑方人设竟然已经如此深入人心。   哪怕松田阵平已经伪造出了这么多证据,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些网友在情感上的倾向吗?   【您也不用太伤心,总的来说,这张卡牌还是帮到您很多的。】如果靠您自己的话,恐怕快要反向冲刺到黑方100%了……   系统憋下了后半段话,弱声细气地安慰道。   【……】   ·   人潮涌动的街角,安室透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按照松田阵平话里的意思,在东大安装炸弹的那个人,后来又私底下见过久川悠。   换言之,东大的爆炸很有可能就是久川悠一手策划的。可是之前景光明明说过,久川悠是值得信任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景光和松田两个人的话,能够相差这么大?   当时景光的状态绝对没有问题。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错认诸伏景光的状态。既然景光说他可以相信久川悠,就说明后者身上确实有可取之处。   可是……安室透抬眼,上下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松田阵平。这个黑毛混蛋披着一件皮夹   克,大大方方地翘班,倒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伪装的地方。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对话,迷惑性和指向性未免也太强。难道是松田在说假话?还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松田阵平!   猜测浮上心头的第一秒,安室透当机立断,猛地冲上前,伸出两只手,左右开弓,使劲扯了扯松田阵平的脸颊。   松田那张俊朗的脸被他扯的完全变形,脸颊处的肉挤做一团。   原本自然抿着的嘴唇被强行拉长,墨色的眼睛里喷出两束怒火。   “降、谷、零!”   他哑着嗓子低吼出声。   短短几个字眼,仿佛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字一顿地砸在了降谷零的头上。   但即便在这种时刻,松田阵平还是下意识地,为这个异世界的卧底组织的旧友,保守住身份的秘密。   即使对方很快就撤开手去,两侧的脸颊上仍能够感受到那种挤压感和拖拽感。   怒火在一瞬间冲昏了头脑。   松田完全可以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毕竟他和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确实有一些细微的差距,而他刚刚的举动煽动性又太强。   就算这个世界的降谷零再如何稚嫩青涩,他也仍旧是降谷零,智商不可能打折扣。对方会怀疑他,再正常不过。   但是捏脸真的太过分了一点!   就算还有任务在身,也完全不能忍!   松田垂在身侧的手,几度攥成拳头,又慢慢松开,但最终还是按耐不住。   他的视线在对方的脸上逡巡了许久,最终挑中了目标。   松田阵平猛地伸出右手,拧住安室透的左耳,狠狠地往逆时针方向拧了360度。   金发青年五官顿时皱作一团,整个人的身体随着对方的动作一起扭了半圈。出于歉疚,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只能举着双手不停的呼痛。   动漫就止步在这一个,极其尴尬、又有些鸡飞狗跳的场面当中。   弹幕上的网友们发出了无数个省略号。   [我以为制作组会很快的时候,他总是突然变慢。我以为制作组应该慢下来的时候,他就好像坐上了火箭:)]   [我本来以为终于挣脱了三选一的束缚,即将步入主线剧情,能够看到双黑方之间的斗争,看到炸弹东京塔武装直升机等一系列惊险刺激的场景,看见黑柯南黑久川一起在富豪家里玩破案小游戏,收编对方的药企。但最后我只看见两个小学鸡在那里打闹……这真的是黑方吗(黑人问号脸)]   弹幕上的网友无能狂怒,久川悠反倒深深松了口气。   如果再这么继续放下去,他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任务,他哪怕是让黑方安室透直接上、直接打破柯学世界世界观,让这两个同位异面体、孪生双胞胎面面相觑,也比用黑方松田阵平要好。   这个家伙何止是会安装炸弹啊,他本身就是个炸弹!   而且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己把自己点爆的巨型炸弹!   更神奇的是,他不仅可以点爆自己,有的时候还可以拉着队友一起,反向冲刺变成双红方。甚至还能够拉着想要变红的BOSS,一起朝着黑方的道路埋头狂奔。   虽然有的时候看上去很可靠,但是大部分时候,靠不住才是常态。   至少在和他背包里面的其他卡牌相比,这个家伙真的是相当不稳定。   【既然动漫已经结束了,我可以提前安排卡牌回来吗?】   [松田阵平]卡牌有整整   两个小时的使用时长,如果不是这一次实在无人可用,他也不会把对方拿出来。   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一方面有红黑双方松田碰面的风险。另一方面,也很浪费卡牌本身的时间。   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很适合松田的任务,也不可能让对方在交通工具上浪费时间,赶去下一个地点……综合考量,还是尽快回到卡牌背包里面,节省时间比较好。   【您可以随时回收卡牌,但我们有四舍五入的原则。】   【?】   【简单来说,松田阵平目前出场时间共计14分钟,按照原本卡牌所拥有的时间计算,它应该还剩下1小时46分钟。但是我们需要四舍五入,也就是说,他的使用时间只剩下1.5小时。】   这是什么新时代资本家……   有像这样四舍五入的吗?   但这种单方面强买强卖的买卖,好像也没有办法拒绝。   【但松田的反转指数不是才涨到30%?这不能解锁一点时间吗?】   【……您现在所使用的,就是松田上一次达到30%时解锁的时间,只是那张卡牌后来又跌回去了,现在只是重新涨回30%,不会解锁新的时间。】   【……】   久川悠快速点进了卡牌背包,翻出了松田那张卡牌,在背面备注——   ·   “叮咚!你有一条新的提示等待接收。”   一个语气活泼、但说话却一板一眼的机器音忽然响起。一看就是那种提前设置好语气的系统机器人。   松田愣了一下,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放过了降谷零的耳朵。   “我只是试试看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后者皱着眉,一边揉耳朵,一边站直了腰,有些心虚地补了一句。   试试?让你逝世信不信?   松田撩起眼皮瞪了对方一眼,没有回话。反正都已经报复回来了,他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他低下头装作整理衣着,实际上点开了后台的提示。   每一个卡牌出来之后,都能够自带一个看得清楚时间、以及自身卡牌状态的系统界面。   这个系统界面本身,并没有通信的功能。但是当卡牌达到一定等级之后,卡牌背后能够解锁备注功能。卡牌的使用者和卡牌本身,可以通过这种备注功能进行双向交流。   这个功能,松田阵平从上一次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结果那个村网通boss,硬是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发现,只能靠他留言才勉强发现了这个新功能……   松田回忆起这一点,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他翻过卡牌查看背面,在纯黑的底色上,写着几个偌大的红字——   [快点给我回去!!!]   “……”   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涌上心头。   松田的神情顿了一下,他故作镇定的把卡牌的面翻了回去,露出原本的卡面——   漆黑的背景色上,一个黑发青年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他脸上的墨镜半掉未掉的挂在鼻梁上,墨色的眼睛透过墨镜的缝隙往外看。   松田欣赏了一遍自己的形象,然后沉默着关掉了系统空间。   他这一次好像没做什么吧?他做的所有事情,出发点应该都是好的呀?除了……他把锅甩到了BOSS头上。   “你在想什么?”   安室透半弯着腰,抬头打量着松田那稀奇古怪的神情。   “我再仔细问你一遍,你确实你当时真的看到了、那个从炸弹   现场出来的身影。也看到了这个身影和久川悠见面,对吗?”   “……”对吧?   原来是应该说“对”的。   毕竟扯一个谎,就要把这个谎言完完整整地表述出来,并且给它铺设好无数的背景材料。   可是现在……   他迟疑的扫了一眼被他自己关闭的系统空间,回忆起卡牌背面、黑色背景上那鲜红的三个感叹号。   对吗?对不对啊?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表演给那些三次元的观众看了……   “松田?”   半弯着腰的姿势有些难以维持,安室透重新站直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松田的肩膀,试图唤醒对方的注意力。   “你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就不说话。”   这难道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吗?这个事情不是这家伙先提出来的吗?他现在都要相信了!   “嗯。”   松田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虽然研究经费确实很重要,但是对于他来说,把一个谎话完完整整说完,不应该更重要吗?   既然要替他编写剧本,那就要尽职敬业,把这个剧本编得非常完美才好,最好能跟景光的剧本连上,顺便让眼前这个刚刚才用关爱智障眼神凝视过自己的人,再怀疑人生一下……   “我感觉,他们好像是一个组织。”   黑发青年低着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思索。   “就像久川他当时报出来的那些酒名。我感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社团,而是一个庞大的、以酒命名的组织。”   “这个组织,应该就叫酒厂。”   ·   “!”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   松田他并不知道“酒厂”和组织其实是两个各自独立组织,所以从对方的视角来看,会不自觉将这两个组织划上等号。   这其实更加证明了,这两个组织本身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景光说久川悠可以信任,眼下久川悠又和制造爆炸案的酒厂有关联……   无数条线索交织在一起,琴酒下达任务时严肃的神情,琴酒明明认识久川悠、却不知道酒厂的情报……   他感觉自己已经无限接近真相,那掩藏在迷雾背后的“酒厂”已经被勾勒出最基础的外形。   “酒厂”很有可能就是从组织当中独立出去的小组织,它的阵营更加复杂,领头人之一就是疑似组织高层的久川悠。久川悠一边执行组织的任务,一边替酒厂做事,甚至还在当时救走了景光……   但无论如何,更深入下去的信息,都是松田不能够再继续接触的。如果再这样放任对方调查下去,只会面临无数危险。   “到此为止吧。”   安室透抬头,淡紫色的眼睛认真地望向松田。   “就查到这里为止,不要再往下查了。下一次见面时,我就当做这次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我们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   竟有这等好事?   这还顺带着帮他解决下一次的问题?   既然约好了不要提起这件事,就完全不需要担心红松会不会接不上戏了。   松田阵平眼前一亮。   他故作疑惑地望着安室透,墨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寻,似乎是想要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是跟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关吗?”   安室透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松田沉默了   良久,没有再多说什么。   ·   当天晚上八点。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快步走进一家街边的咖啡厅。   他的身上穿着不太合时宜的厚实大衣,在早春三月气候和暖的日子里,他的脖颈上依旧围着一条看上去极其厚实绵密的白色羊毛围巾。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无比闷热。   “晚上好,橘小姐。”   他快步穿过走道,径直走向咖啡厅最角落的一处卡座,半弯着腰,冲已经坐在卡座里的一位年轻小姐笑了一下,轻轻巧巧地打了一声招呼。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在咖啡的暗黄色灯光的映照下,就好像两个会让人不由自主陷进去的漩涡。   那个已经坐到卡座里的年轻女孩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温柔的淡紫色眸子打量了男人一眼。   她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一抬手间,不小心碰掉了咖啡杯旁的金属小勺子。   金属小勺子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年轻男人见状,弯下腰替她捡起了那个勺子。   长款大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重新站起身,颇具绅士风度的微微倒退一步,将那个小勺子放在了女孩的手侧。   “……谢谢。”   “不用客气。”   年轻男人轻声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坐到女孩对面,一边回复对方,一边抬手简单调整了一下耳朵上夹着的耳机,在耳垂处简单的敲了一下。   片刻之后,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平淡的男声:   “一切正常。”   这正是被久川悠临时召唤出来的[萩原研二]卡牌。   ·   今天下午解决完电视台里的杀人案之后,久川悠草草吃了顿饭,便开始策划接下来那位三兴制药会社社长的生日晚宴。   他想要给对方准备一份大礼,既然是大礼,就得提前调查好一切有可能存在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狗血豪门恩怨、爱恨情仇、花式杀人动机,以及三位足以参加三选一游戏的嫌疑人。   他之所以能够在那么多富豪家庭当中,独独第一个挑中这位橘次郎先生,完全是因为对方复杂的家庭关系以及可以想见的爱恨情仇。   橘次郎是三兴制药会社的社长,五十岁,前后娶过四任老婆,生了一大堆孩子。   就单单这一点来说,光是前后几任妻子争夺家产、一大堆孩子争夺继承人的位置,都足以让这位橘次郎社长死上无数次的了。   更不要说他的几任妻子当中,有两任妻子死的不明不白,像是被橘次郎联合小三害死的。   还有陪伴多年、但虎视眈眈的家臣,斗过无数回的老对手……这家伙身上插的单箭头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他就没见过这种最适合被杀死,结果一直活到现在的人。   把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定成他,成功率绝对是100%。   就是不知道……有这么多嫌疑犯在,黑柯到时候还施展不施展的开。   久川悠靠在椅子上,一边滑动鼠标查看着这位庞然大物的家族族谱,一边关注着萩原那边的状况。   这次,他直接把黑萩投放到那家咖啡厅隔壁的大型商超门口,并通过备注,提醒对方去商超的储物柜里、取走他事先存放在那里的蓝牙耳机。所以萩原现在除了耳机之外,应该还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空白状态。   坐在萩原研二对面的女孩子,就是他在精心筛选了死亡社长橘次郎的一大堆继承人之后,从当中选出的、一位最适合“酒厂”发展路子的继承——橘由纪。   这个   孩子的性格和发展道路,与“酒厂”未来在医药方面规划不谋而合,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久川悠原本想要亲身上阵,主动去收编这位潜在的“酒厂”未来员工。他甚至都已经和对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但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对他的想法表现出了极大的担忧和排斥,反复劝说他换一个卡牌上……   所以他最后安排了某位最会花言巧语的黑心大师上阵,去欺骗一下年轻的小姑娘。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   “您真的可以……帮我吗?”   橘由纪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不自觉纠在一起,小指有些后怕地轻轻勾住那个掉落过的小金属勺子。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扁平的机器音,莫名其妙地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没头没尾地对她说:   “请问,你想要继承遗产吗”?   “……”   在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相信这个一听就是诈骗的电话。   且不说这句话里的机器音本身有多么的敷衍、话术有多么的拙劣、甚至都不做点伪装、绕点弯子。   但最最起码,她的父亲还没死,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遗产这回事。   但就在她准备直接挂断这个诈骗电话之际,对方单刀直入,不仅十分清楚的点明了她目前的家庭状况,而且极其直白地指出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那番话太过于离经叛道,听起来完全是天方夜谭,以至于橘由纪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但她已经被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窘境当中很久了。   就像是一条被困在潜水坑里的鱼,只要能够让她重回大海,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她都愿意尝试。更何况,对方所说的那种方法,可以完美解决她目前的困境,还能够替……   所以哪怕对方的话听起来再如何不靠谱,她也准备过来试试看。   只是没想到……橘由纪扬起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新出现的年轻男人。   对方留着一头黑色中短发,发尾处被厚实的羊绒围巾牢牢压住。   那双眼睛是很温柔的鸢紫色,被注视着的时候,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泉水当中,使人不自觉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比那个机器音要靠谱很多啊……   橘由纪莫名有些安下心来。   【告诉她,只要她乖乖照做,所有事情都可以替她解决。】   久川悠利用萩原身上所佩戴的蓝牙耳机的监听功能,听到了橘由纪吞吞吐吐的提问。这种迟疑的性格,和调查结果上的,确实能够对应上。   久川悠简单捋了一遍思路,感觉这个人才确实能进酒厂,于是直白地指示道。   “……”   萩原研二扶住耳机,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慢慢吐出来。   听到Boss的这番话,他真的怀疑早川星野当时,究竟是怎么被久川悠说服、乖乖配合他的行动的。   估计是那个女孩子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才会竭力抓住每一丝可以抓住的机会。   既然要招揽对方,拜托一定要好好说话啊!   像这种黑社会大佬招揽小弟式的发言……   “橘小姐,首先我想向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黑发青年微微前倾,温柔的鸢紫色眸子紧紧注视着橘由纪。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诚恳的笑容,语气恳切、又带着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共情与怀念。   对话中,切忌表现出同情的心理,因为这会让对方产生一种,你高高在上俯视对方的错觉。   真正触发情感共鸣的方式,应该是表露出一种感同身受的心态。   “也许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曾经见到过你的母亲……”   首先熟悉的话题,尽可能引起共鸣。美化获得信息情报的方式,以免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警惕   。   萩原研二被召唤出来之后,利用一路上的空闲时间,从久川悠那里临时补习了有关橘由纪的个人资料。   橘由纪,是橘次郎原配妻子的女儿。三兴制药会社,最开始也是那位原配妻子所创立的产业。这是一个非常狗血的凤凰男联合小三一起杀掉原配、侵占产业的故事。   所以对于橘由纪来说,这是在夺回本就属于自己母亲的产业,同时也替母亲报仇。   在双重杀机的加持之下,孤苦无依的橘由纪,无疑是最适合酒厂的继承人。   既然这样,从对话一开始,就应该抛出双方都熟悉、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就比如说……橘由纪那位早逝的母亲。   【她的母亲好像去世的很早。根据我能够调查到的、最早的新闻报道,早在橘由纪7岁那年,她的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坐在出租屋里的久川悠,靠在椅子上,伸手滑动鼠标,检查着自己调查到的资料。   【她的母亲是一个研究员。资料上显示,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一家大型制药公司工作,但后来这家制药公司被乌丸集团收购了……】   这个世界的组织貌似也披着一层乌丸集团的外壳,把自己包装成看似合法的组织。   ……明明都已经沦为官方的白手套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黑色的外衣上再披上白色的外衣?   久川悠扶住耳机,总结出最关键的信息:【我高度怀疑,她和这个世界的组织可能有关联】   和组织有联系……   萩原顿了一下,瞥了橘由纪一眼。   对方的母亲很早去世,所以对于她母亲年轻时候的信息,完全可以由他们随便去编造,对方根本没办法查证。   至于那位女士和这个世界的组织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简单试探一下不就行了。   如果没有,只要他们说的够模棱两可,橘由纪也没办法去查证。如果有的话,那将大大方便他们的行动。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编造什么谎言,此组织非彼组织罢了。   萩原沉吟了片刻,主动出言试探道:“你的母亲生前,曾经和我所在的组织产生过某种关联。所以我们一直都很关注她的情况,因此,也了解到了你的经历。”   “我的母亲?”   橘由纪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即便对方的语气再如何诚恳、状态再如何自然,她的警惕心还是提了起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其实只要是任何一个简单调查过她家情况的人,都能够给发现她的弱点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对方提到了那个组织……   她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挪开了一点,紧紧抿着嘴唇,故作轻松地反问道:“您曾经在组织里,见到过我的母亲?”   ·   【她的语气不太对,她在骗人吗?】   久川悠皱了皱眉。   他并没有接触过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但语气本身就是很奇妙的事。   内心存有疑虑的人,在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心虚气短,在言语表达上,也和正常交流出现一点偏差。如果非要细究,这种偏差其实没有标准,能否辨认出来,靠的是一个人的本能、经验与判断。   好巧不巧,久川悠不仅有本能,而且有非常充足的经验。   毕竟他背包里面有那么一群演技帝,一个比一个演技高超,成天互相较量,你来我往,嘴里面从来没出现过一句真话。   有的时候,如果学不会怎么去分辨对方话里的谎言,恐怕根本   没办法的那个地方呆下去了……   他回忆了一下,此时正接在耳机另一头的萩原研二日常说谎的方式,忍不住低笑出声。   【其实,如果真要比较起来,她的说谎技巧和你相比,还是相差很远的。】   一个是紧紧张张装模作样,一个是大大方方茶言莲语。后者哪怕说谎,也说的更加赏心悦耳一点。   【……】   萩原研二没有做声,维持着原本的神色,打量着橘由纪的神色。   他就坐在橘由纪的对面,能够搜集到更多信息。这个女孩子表面上,对他的话题流露出一丝兴趣,但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内缩,脚尖朝着外侧,很明显就没有放下戒心。   她在说谎。   但是为什么?   按照他正常的步骤走,一般的女孩子在这种时候,应该已经完全卸下心房,正在毫无察觉地一步一步踏进他提前编织好的陷阱。   但对方很明显还保有强烈的警惕心,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偏差?   从对方对于“组织”的反馈来看,橘由纪的母亲确实和组织有关联。但这种关联,未必是正向的……   可以再试探着往前走一步,即使走错了,也来得及退回来。   黑发青年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下撇,眼睛下意识瞥像右下角,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橘小姐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研究人员。当时她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完成整个研究计划。我记得当时,那个组织也决定授予她代号……”   萩原刻意停顿了一下,抬头去观察坐在他对面的橘由纪的反应。   上一轮的试探,所观察到的反应量,还不足以让他们判断整个事情的真假,所以必须得再来试探一轮——   橘由纪在听到“代号”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她抬起头,淡紫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怒意,身体不自觉前倾,隐隐表现出攻击的意味,放在桌子上的手攥紧成拳。   她的嗓音低哑,像是勉强压抑住愤怒的情绪,一字一顿地问出声:   “你是的说,那、个、组、织?”   ·   【哦吼,翻车了?】   久川悠透过蓝牙耳机听到了现场的情况,格外幸灾乐祸。   他还没有见过萩原研二翻车的场景,难道组织里大名鼎鼎的交际花,也会在这么一个没什么阅历的十七、八岁小姑娘面前翻车?   【橘由纪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欢这个世界的组织呢?这下可猜错了,彻底猜中了对方的雷点。她的母亲应该不是那个组织的研究人员,而是曾经的受害者吧……】   萩原的脸不着痕迹的僵了一瞬。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对现场谈话节奏的失控,而是因为耳机当中来自久川悠的吐槽,这个家伙想看他翻车,已经太久了。   整天幸灾乐祸的,活像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正经的工作从来不做,一向就喜欢跑到异世界玩。这次不仅把自己整个人都给玩进去了,还要连带着把他们整个组织一起赔进去……   之前的试探,确实跑错了方向。但这不是刚刚好吗?   如果他们想要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新的酒厂,这个世界的组织,势必要成为他们走向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既然如此,提前容纳一个对旧组织怀疑有怨恨之心的成员,不是更符合他们组织的调性吗?   这可是替BOSS招揽人才的大计划,说到底,还是要靠他们这些成员出手。   黑发青年扬起头,深紫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微微眯着,五官强烈的流畅感,让人不   自觉放松下来。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语气平和的说道:“橘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所使用的措辞,是‘那个组织’,而不是‘我的组织’。”   “我所在的组织,和那个组织之间是敌对的关系。”   ·   “!”   橘由纪愣了一下,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   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她翻找当年的遗物,从这当中窥见了,那个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庞然大物外层的轮廓。她的母亲曾经深受其害,并在日记当中叮嘱她一定要远离这个组织。   可是眼下……   【你真的杂七杂八扯了好多……铺垫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切入主题吧。】   独自待在出租屋的久川悠,有些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他虽然能听懂对方那些乱七八糟的铺垫到底有什么用,但在他看来,那些铺垫属实没什么必要。毕竟这位橘由纪小姐,只有他们“酒厂”这么一个选择,无论最后谈的怎么样,她都会加入酒厂。   那么前期,还有什么必要多费口舌呢?   【……】   萩原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虚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按照他正常的套路,还需要再设下三个连环套,让对方心服口服、   可是既然久川悠已经着急了……就只能撕掉挂着情谊与旧识名头的温情外衣,露出最本质的交易。   他向前微微俯身,直白地开口道:   “我们了解你的困境,也需要你的帮助。”   “这将是一场等价交换。”   “你听说过‘酒厂’吗?”   ·   三天后,生日晚宴如期来临。   偌大的别墅区被夜色笼罩,无数名流驱驰着豪车,来到城郊。   在他们眼中,这个生日晚宴是沟通情感、联络关系的最好时机。   但在久川悠眼里,这不过是一块可以侵吞的大肥肉。   如果能够完整的吞吃下三兴制药会社,组织的第一桶金就算是完完整整地拿到手上了。接下来只需要以三兴制药作为起点,一步步往医药和科技的方向发展,要不了多久,组织的资金就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而且,谁说他们就只盯上了三兴制药这么一个目标?还有一整个富豪榜呢。   久川悠抬头看了一眼别墅的大门,装作抬手松了松脖颈上系着的领结,并假借这个动作,点开了系统的卡牌背包。   上一次在咖啡厅,萩原研二拖拖拉拉硬是耗费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完成了招揽橘由纪的任务。   他完全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如果让他上的话,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问题。   他并不需要让组织的每一个成员都忠心耿耿、上下一心。   这些东西都太虚了,他不需要那些人对他感恩戴德,更不需要他们将自己视为组织的神明之类……   要知道,组织本身就是一个利益结合体,他们或许是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对彼此都很习惯。   但橘由纪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达成目标的工具人而已。他们可以给对方提供帮助,对方也相应地给予他们足够的报酬。   这不是很正常的利益交换吗?   黑萩总是喜欢把事情搞得很复杂,喜欢让每一个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的人,都完整的被他掌控。   “还不走吗?”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身侧响起。久川悠皱着眉,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琥珀色   的眼睛望向站在他身侧的小男孩。   后者穿着一身整齐的儿童式西装,脖子上端端正正的带了一个红领结。一副巨大的黑色框架眼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透过平光眼镜,望向久川悠。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做作地扯了扯久川悠的衣角,然后拖长嗓音用一种极其甜腻的声音喊道:   “久川哥哥——,我们还不进去吗?”   救!   他就不应该说萩原研二拖拉,这个家伙才是最难缠的……随便一撒娇,就感觉整个天灵盖都被人掀开了。   【宿主!动漫开场了!】   系统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提醒了自己的宿主。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系统背包,有些犹豫,像是想要提醒些什么,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只能拐拐绕绕地先扯到卡牌的使用时间上。   【宿主,上一次的[黑方-萩原研二]卡牌还剩下一小时使用时长。您现在正在使用的[黑方-柯南]卡牌,还剩下二十八分钟。】   【……?这我知道,卡牌界面上不是写着吗?】   【那个……】   系统顿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非常艰难的决定,开口道:   【我想说,您在使用这张卡牌的时候,一定要非常注意对待卡牌角色的态度以及行为。】   【?】   态度?   什么态度?   难道他还要把柯南供起来吗?   系统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   【因为这毕竟是我服唯一一张SSR卡牌,他的自我意识和智能水平都会设置的比较高,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行为……总之,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您直接通知我们就可以了!】   系统慌里慌张地说完这番话,立刻闭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怂。   惹得久川悠苦笑不得地低下头,瞥了一眼柯南,语气随意地说道:   “它说你很危险哦,要我小心一点,最好把你供起来。”   【宿主!!!】   系统大喊出声,语气极度焦躁。   反倒是话题的主人公,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柯南朝久川悠翻了个白眼,天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所谓。   他知道那个系统偶尔也能听到外界的话,于是刻意挑起嘴角,天蓝色的大眼睛微眯,带着一丝恐吓地回答道:   “那它说得也挺对的。”   ·   时间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为了能在动漫开场的时候,刚刚好将把红柯替换成黑柯,他干脆以自己有别的事情为由,拜托这个世界的红松去接红柯。   久川悠还刻意将约定好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半个小时,制造出足够黑柯行动的时间差。   这样一来,这个世界的柯南虽然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绝对能够刚刚好赶来,接过黑柯留给他的一口大锅。   #柯南黑化,指日可待#   久川悠牵着柯南的手,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   为了报复这家伙刚刚冲着他掀天灵盖式的撒娇方法,久川悠格外幼稚地前后摇晃自己牵着柯南的那只手臂,迫使身高不够格的柯南迈长了腿,一路追逐着他的步伐。   后者被动追了一段之后,也不恼怒,面上一派平静,看上去格外乖巧。   直到久川悠拉着他踏进别墅的大门,将自己手上的请柬递到管家手上时——   小侦探抬手掩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掐着嗓子,刻意拖长尾音,用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极其稚嫩的童音,大声喊到:   “久——川——哥——哥——”   ·   [开屏雷击。]   [HELP!]   [我的耳朵被暴击了:)]   [我的妈妈呀,这一声叫的可真厉害。我的天灵盖都被惊飞出去了。我现在相信柯南确实是黑方了,声波攻击属实是。]   [救命!我已经快要抠出一座布达拉宫。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久川悠此时的心理状况,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我真的好同情他,为了表示同情,我愿意相信一秒钟他是红方。]   【恭喜宿主!角色[黑方-柯南]反转指数上升至20%,解锁卡牌1小时使用时间。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上升至15%,解锁对应卡牌30分钟使用时长。】   系统顿了一下,开始猛吹彩虹屁。   【真不愧是黑柯啊,一出场就恐怖如斯,不仅自己站稳了脚跟,而且立刻替您夺回来5%的反转指数!】   【……】   久川悠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他抿着嘴,露出一丝狞笑,死死攥紧了自己拉着柯南的那只手。   后者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天蓝色的眸子无辜又迷茫地望回来,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些什么事情。   好。   报复的很好。   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   某位伪·小学生惊天动地的一声叫唤,成功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正端着架子、笑眼盈盈、互相打着太极的中年富商们,齐刷刷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投来疑惑的视线。   他们似乎都想要搞清楚,到底是谁,会在这种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所有人都低声细语的、颇为正式的晚宴当中,做出这番动作。   但是小孩子所犯的错误,总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忽视。   人们的目光,越过那位站在前方一脸无辜的小学生,自然而然地看向小学生后侧——   那里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   他穿着一身不太符合他自身气质的西装,西装的制式精巧,剪裁工整严谨,乍一看像是某位行事作风非常严肃的大领导才会穿出来的衣服。   可是偏偏穿着西装的人看上去格外年轻,乱糟糟的棕色卷发堆在头顶,也不知是主人从来没有费心思打理过,还是他已经费劲全力,但实在无能为力。   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炙热到可以让任何一个脸皮薄的人在原地升华。   好在久川悠脸皮够厚。   他大大方方地冲着宾客点头示意,脸上勾起一个稍显歉意的笑容。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扯着某位小学生侦探的手,朝着角落里走去。   [我来了!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我还没有从柯学世界三天时间内、连续发生九起谋杀案件的事实当中挣脱出来,我已经连续看了9集3选1了,求求了!!!给我看一个正常的红黑剧本吧!]   好家伙,三天九集,红柯恐怖如斯。   总感觉就算不带黑柯出场,只是把红柯当做“生日礼物”送过来,好像也可以把这位橘次郎社长送走呢……   那他岂不是有点浪费黑柯卡牌的使用时间了吗?   [含泪加一,我都快要忘记这个动漫的原名叫做《红黑反转后の名侦探柯南》了。]   [瞧瞧我看见了什么?久川悠拉着我柯的小手,一起去参加别人的生日晚宴?有这种带着死神去给人家过生日的吗?怕不是要把那个社长送走,然后把整个制药会社吞并下来成为组织的产业……]   [我亲爱的久川,我真的想念你好久了!快点带着所有人进入主线剧情吧!]   [欸?我突然发现一个事情,为什么每一次主线剧情发生的时候,久川悠都会到场?]   [……巧合吧,楼上真的认真统计过了吗?]   [这可不是巧合!我刚刚重新数了一遍,迄今为止总共18起案件当中,只有5起涉及到主线剧情。而久川刚好就出现在了这5集当中!但凡久川悠没有出现、只有柯南的剧情,无一例外都是非常普通的三选一杀人案,但一旦现场出现了久川……案件必然和酒厂有关联。]   [……真的假的?这到底为什么啊?久川悠身上是有什么主线剧情牛逼症吗?]   [会不会是久川悠的身份不对劲啊?不是早就有人猜测他是酒厂的高层吗?因为每次他一出场就搞事,所以在我们看来,每次他一出场就有主线剧情了。]   [不不不,我觉得制作组不会这么明显。以前捂一个假酒,都要捂那么多集,现在怎么可能一出场就把酒厂的真高层甩到我们眼前?久川一定是假靶子,替某个真黑方顶包的。]   [那怎么解释久川悠每次都刚好出现?]   [不是很好解释吗?不要忘了,每次主线剧情的时候,不止有久川悠,柯南也一直都在的啊?()]   [!所以柯南很有可能是主动技能和被动技能同时发   作。有的时候,被动技能会导致他的身边不断出现杀人案。但有的时候,其实是他自己主动技能所造成的。这也就变成了我们所看到的,一天三起、四起甚至是五起杀人案。]   [这样一来,仔细想想,其实黑方柯南也蛮惨的……时间线压缩之后,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他的身边总是会有人被激起莫名其妙的恶意,并且选择用冲动的方式结束自己或者他人的生命。   如果一直生活在这种、由极度的恶意所构成的世界当中,所遇到的所有人都在互相搏杀,阴谋算计、血腥仇恨几乎填补了他生活当中的每一处空白。   耳濡目染之下,想要不黑化其实也挺难的吧。也许会产生……“这个糟糕的世界,本不该存在,不如让我来终结这一切”,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确实。]   [不对啊,突然藏刀干什么?本乐子人来这里,难道是来吃刀的吗?]   [拜托!动漫都还没有画出来啊,先不要自己旋转跳跃飞速接刀了可以吗?麻烦避开这个话题,让我们来继续讨论柯南即将造成的3选1杀人案。首先,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死者就是这位不幸赶在这一天过生日的可怜的富豪先生。]   [笑死,我早就已经开始在现场搜寻三选一的人选了。你们看到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子了吗?我感觉她挺不错的,眼神很有感觉,看上去很坚韧,像是为了达成目的,能够不顾一切的那种人。]   久川悠顺着弹幕的意思望过去,刚巧望见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的橘由纪。   看来大家的眼光都是相似的,他也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好。   在橘次郎膝下、那堪比两支足球队的继承人队伍当中,大部分继承人仗着自己的富裕家世醉生梦死。当然,也有少部分人或许有向前拼搏的冲劲,但他们经历的都还太少了,已经得到的东西太多,不敢轻举妄动,也始终没有办法孤注一掷。   所以综合来看,真正合适他们计划的人选,其实就是那位橘由纪。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双向选择。   橘由纪穿着一身精心挑选过的淡紫色裙子,和她那双淡紫色的眼睛相得益彰。   这条裙子其实很好。   紫色,能够很好的弱化血液当中的红色。所以当血液溅到上面的时候,只会留下一片类似红酒渍的印记,不会显得很惊悚。   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处理,就能够落落大方的、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确实为了今天晚上的宴会做足了准备。   ·   [这小姑娘看着挺讨喜的,我不太希望她是凶手……]   [哎,你们觉得站在门旁边的那个管家怎么样?刚刚动漫已经陆续出现了三次有关于他的画面,我觉得他肯定是很重要的配角。]   [……管家吗?是那种辅佐主人很久、结果惨遭抛弃、于是怀恨在心,决定把控住最后一次机会,在主人生日当天为他送上一份大礼的,那种管家?]   一直以来站在门口迎宾的那位管家,大约六十来岁,一头白发,身材瘦削,穿着死板的制服,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门口,活像一直被插在那里的杆子。   动漫上第一次出现他的画面时,还特地附上了他的姓名,橘健一。   按照常规情况来看,这绝对是三选一预备役。   但今天的情况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那个呢?那个老爷子看上去,神情也古古怪怪的。像是提前准备了什么秘密武器?]   [站在柱子旁边的那个吗?我也觉得他的神情很古怪……他好紧张啊!他的眼神一直在往外面   瞟。]   动漫的画面凑巧转到了那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同样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身材肥硕,白衬衣和黑色腰带都已经拦不住他日渐庞大的腰围,从胸部到腹部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突起。   滑稽可笑的动漫形象下方,用蓝色字体标出了对方的名字——久保太郎。   这家伙是橘次郎的老对手。   他们彼此之间,为了药品的专利权反复争抢了几十年,大大小小的官司打了上百起,都没能掰扯清楚。   但这家伙本身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对橘次郎的仇怨貌似也没有那么深。所以久川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视作3选1的人选。   毕竟在这一次案件当中,可供他们选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位即将死去的社长身上插着的死亡单箭头,数都数不过来。   ·   久川悠低下头,扫了柯南一眼。   后者若有所感地抬头,举着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屈,前后交替着动了动,模仿了小人走路的动作。他歪了歪脑袋,天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望向久川悠,一言不发,乖巧地露出一副等待答复的姿态。   “……”   现在又开始装乖了?早干什么去了。   而且他们才刚刚进场,还没有摸清楚现场的情况,这个家伙就想要单独行动了吗?黑柯真的比他还要着急啊……   久川悠停顿了一下,同样举着手,食指和大拇指贴在一起,比了一个时间太短的手势。他低头望向柯南,眉眼间带着一丝探寻。   毕竟从他们进场到现在,才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就算有提前调查好的资料作为支撑,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行动吧。而且,这一次生日宴会的主人,橘次郎,都还没有登场,现在就行动,是不是稍微有点赶了?   柯南和萩原也差太多了吧。   一个需要他使劲推,才能勉强快一点,一个需要他伸手拉,才能不会像火箭一样猛地弹射出去……   柯南见状,不太满意地撇了撇嘴角。   他的眼皮子微微合上,将天蓝色的大眼睛遮盖住大半,露出一副很是无趣的样子。   好不容易来这个世界玩一次,却只能被困在这个小地方,做这种没什么意思的三选一小游戏。   像这种事情,十分钟不就可以搞定了吗?   为什么要一直耗在这里?   还不如早点结束,然后给自己混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柯南抬起左手,用右手食指圈成圈,按在左手的手腕上,做出表盘的样子。   然后再用食指不耐烦地敲了敲左手的手腕,示意久川悠,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想要快一点行动。   久川悠见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微微抬眼,恰好扫到自己面前的弹幕。   他和柯南之所以选择用手势的方式交流,就是为了避免说出来任何话,被弹幕神乐人过度解读。   毕竟他现在的红方身份,真的是岌岌可危。   必须要按照系统所说的,一句话都不说,扮演一个漂亮花瓶,也许还能够暂时保住着来之不易的15%反转指数。   完全失去的时候,大可以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地摆烂。反倒是稍微拥有了一点点,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了……   还是趁早把这张卡牌刷到最高,把机会用光,然后肆无忌惮地摆烂吧。   [?我发现了什么?这两只躲在角落里交流什么啊?]   [柯南好像在对久川悠说,他们必须马上行动。然后久川悠   比了一个手势,我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只杀一个人,太少了吗?]   [……我记得久川是红方?]   [那就是在说时间太短了。对!柯南说他们现在就动手,久川悠制止了柯南并表示他们准备的时间太短了,要不再缓缓。]   [果然啊!久川悠真的是红方,到了这时候也在努力拖延时间。但是没救的,死心吧,当你把黑方柯南带到现场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成为定局了。]   【……】   离谱啊。   ·   柯南在一旁等待的有些不耐烦,他伸手扯了扯久川悠的袖子,将手放在脖颈的位置,横了横。   “……”   怎么倒还威胁起他来了?胆子愈发大了。   久川悠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们现在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因为久川悠从来没有以、警视总监久川志良独子的身份、在外面活动过,所以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在其他人看来,他不过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小年轻,因此也并没有什么人找上门来,和他你来我往、互相闲扯。   如果非要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行动,倒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久川悠迟疑了片刻,冲着柯南点了点头,松开了自己一直拽着对方的手。   穿着一身童装的小侦探,侧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宾客当中。   ·   伴随着八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大厅正后方的大门被人从背面缓缓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体型健硕的男人,挽着一位三十来岁、外表美艳的女人走了出来。后者穿着一袭深紫色的长裙,长到腰际的黑色长发,被烫成大波浪,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有光泽。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二十来岁,看上去有些桀骜不驯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不太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领结,又伸手捏了捏自己腕间的表带,神色有些紧张。   这正是这次生日宴会的主角,橘次郎,以及他的第不知道多少任妻子,和不晓得是哪位妻子所生的儿子。   这个儿子看上去比橘由纪还要大上几分,估计是橘次郎早年间婚内出轨的产物。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啊……   [好家伙,丈夫、妻子、儿子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年龄段。这妻子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吧?谋财害命预定了啊各位。]   [我错了,刚刚三选一买股,真的买的太早了……这还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还没有登场啊。妻子和儿子,这可都是能够充当保险受益人或者是遗产继承人的人啊!]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这一案出场的人物,好像有点多。我不太明白,这好像是几选一了?]   [我来帮你们汇个总吧!   妻子(疑似续娶)   儿子(吊儿郎当)   女儿(小可怜)   管家(死板)   竞争对手(莫名慌张)   ]   [!这波,这波是五选一啊!怎会如此?]   !   久川悠望着弹幕,也愣了一下。   按照他和黑柯原本的计划,他们准备将橘由纪作为三选一的人员之一,让另外两个人动手,让她能够顺利平安地拿到遗产。   可是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如果把另外两个人,也和橘由纪组成一组三选一,这是完全行得通的。   换句话说,现场其实有两组三选一。   但   就算是双倍三选一,应该也不会影响他们最终的计划……吧?   ·   久川悠将视线重新投到了,站在大厅正中央的那几个人身上。   那一块小小的地方,此时表面上和乐融融、气氛和谐,实际上人心浮动、杀气四射。   久川悠现在所在的位置,视野通透、毫无遮挡,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吃瓜地点。   他顺手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上,抄起一杯红酒,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静静欣赏着接下来的《世界连续剧》。   “感谢各位赏光,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橘次郎站在灯光璀璨的水晶灯正下方,很有范地和所有人打招呼。   他说着说着,渐渐感到口干舌燥,于是伸出手、准备端起一杯红酒,敬所有人一杯。   但好巧不巧,离他最近的那位服务生手上的托盘里刚好没有酒杯。   “用我的吧,这杯没喝过。”   橘次郎的妻子,刚巧站在他的正后方。   她见状,嘴角挽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抬起皓白的手腕,轻轻巧巧地送上一杯红酒。   酒液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散发着些微褐色,液体表面充斥着鲜亮的光泽感。   橘次郎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妻子为何会刚好准备一杯从未喝过的红酒。   但现场所有宾客,此时都注视着他。   橘次郎也来不及深思,只得下意识接过了酒杯,举到身前,冲着所有人大声说道:   “我先敬各位一杯。”   说罢,他举起酒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首杀!]   [凶手是妻子,死者是社长,可以结案了,毒就下在红酒里面。]   [笑死,连三选一都不需要选了。你瞧瞧人家后面那个,笑成什么样了都?]   [……楼上,全部都猜错了吧!社长平平安安、无事发生,红酒里根本就没毒!]   ·   大厅里,气氛再一次回归融洽。   橘次郎将空荡荡的红酒杯放在了侍应生的托盘上,嘴角露出一副非常敷衍的笑容。他转过身,继续和这群他生意上的伙伴们互相吹捧,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假情假意,偏偏彼此之间相处甚是融洽。   站在橘次郎身后的那位年轻妇人,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深紫色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伸手捋了捋长裙上泛起的褶皱,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又将回归到最开始那一种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互相吹捧的糟糕状态之中,一个冒冒失失的男声打破了表面的平和。   “橘社长!”   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个老头子。   他穿着朴素的西装,宽大的裤脚几乎要拖到地上。那张老态横生的脸上,带着一个稀奇古怪的口罩,完全遮盖住了他本身的样貌。他的双手格外粗糙,像是常年累月干些脏活累活,此时正十分小心地捧着一个黑色的礼物盒。   这个老头子一路凑到橘次郎身前,十分激动地举起手里的礼物盒,语气急切地说道:   “我是您早些年的员工,这么多年来,真的多亏您的照料!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请您打开看看!”   橘次郎被突然冲出来的这个人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倒退几步。   但眼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得僵硬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语气敷衍地回复道:“感谢你的认可,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下属。”   才怪,他根本就不记得眼前这个家伙是谁。   他的   下属千千万,谁会关注脚底下爬过的一只蝼蚁长成什么样子?   这么重要的宴会,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弄来邀请函混了进来?他明明只给那些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以及政界的人士发过请柬。   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直接拒绝他,毕竟还要做好一副好上司的样貌……   “至于那份礼物……”   橘次郎沉吟片刻,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像是经历了一番思索,他重新抬起头,伸出手,像是招揽小狗一般招了招混在人群中的管家,示意对方快点往这个方向走。   “健一,先把这个礼物收起来吧!你放心,等到宴会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拆开这个礼盒,好好欣赏礼盒里面的礼物的。”   才怪,他肯定会把这个脏兮兮的东西扔掉。   “不能收起来!”   那个老头子忽然大吼出声,情绪意外地激动。   “这个礼物非常重要,真的是我的一片心意,拜托您就在这里打开这个礼物吧!”   “……”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一更   与此同时,别墅外的院子里,一辆黑色轿车才刚刚停稳,副驾驶座的车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小男孩,飞快地从副驾驶座上蹦了下来。他匆忙地回过头,朝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道了一声谢。   ——这正是被松田阵平接到、并送来这里的柯南。   他们原本和久川悠约好见面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五分。但在驱车赶往这里的路上,他们遇见了一桩非常匪夷所思的车祸案件。   在那条仅容一车通行的单行道上,他们前方的那辆轿车里,一对夫妻发生争执,妻子在愤怒之下拿小刀捅向丈夫,丈夫慌忙躲避,最终整辆车横着撞向了一旁的路障,将单行道堵的严严实实。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等到交警赶往现场、清理车辆残骸,才得以继续往这个方向开。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光是来的这一路上,新闻广播里已经接连播报了四起杀人事件。   仿佛从某一瞬间开始,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极其暴躁。   只要有些微恶意,哪怕是在日常生活中可能会被轻易放过的、完全忽略的恶意,在这一刻都会被无比放大,形成燎原之势。   米花町的犯罪率,正在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态势飞快上升。   即便警视厅方面迅速介入并展开调查,东京市民的恐慌情绪仍然无法遏制。更何况,东大爆炸案的元凶一直没有被抓到,先前又接连发生了两起无差别杀人案,大家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一种人人自危的境地当中。   好像有一场极大的暴风雨即将到来,无数乌云堆积在天空中,沉沉的天幕即将落下……   ·   “你一个人进去可以吗?要不,我把你送进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松田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站在车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的小学生。   后者像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稚嫩的眉心小大人似的皱在一起,乍一看多少有些喜感。   连他在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看上去真的很不靠谱,不太理解久川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小孩子带走,还非要让他来送一次。   而且……去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非要带个小孩子一起,多少有些奇怪。   这两个家伙,是私底下有什么联系吗?   “算了。”   眼见自己的话始终得不到回复,松田干脆利落地松开安全带,从车上走了下来。   反正只不过是多送几步路的问题。   ·   而别墅的大厅里,此时的气氛已经陷入到极其尴尬的状态当中。   “您看这该……”   被叫到的管家,此时已经悄悄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站到了橘次郎的身后。他指着礼物盒,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询问似的望向主人。   毕竟是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橘次郎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管家面前,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低声吩咐道:   “先找人把他带出去。”   “拜托您了!这真的是我的一片心意,就在这里把它拆开吧!这么多年来,真的非常感谢您的照顾……”   那个举着礼物的老人,像是预判了橘次郎之后的行动,故意加大音量嘶吼出声,半点也不肯退让。   他整个人已经匍匐在了地上,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卑微到了极点。如果再去拒绝这样一个人,反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橘次郎强忍着喊保安的冲动,咬紧牙关吞下怒气。他毕竟还要维   持着那副好上司的外衣,竟然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去拒绝这件事。   “要我说,像这种礼物,我们怎么可能会……”   原本站在橘次郎身后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儿子,主动凑上前,语气鄙夷地吐槽了一句。   像是为了表现自己和父亲的亲近,他将手臂搭在了橘次郎的肩膀旁边。   青年带在手臂上腕表,已经触碰到了橘次郎脖颈处的皮肤,冰凉的金属表带刺得后者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您不愿意收下这个礼物,难道是瞧不起我吗?”   匍匐在地上的老头子忽然抬起头,有些浑浊的目光直直地刺向橘次郎,字里行间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怎么会呢?”   都已经被架到这种程度了,也不可能不收下礼物。   无奈之下,橘次郎只得僵着一张脸,极其虚伪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巧走到了水晶灯中间部位所对应的正下方,靠近那个老人,慢慢弯下腰。   正当那枯瘦的手指即将碰到黑色礼物盒的盖子之际——   所有人的正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噼里啪啦的碎片落了一地。   水晶灯碎掉了。   黑暗在一瞬间席卷整个大厅,将所有人沉闷的罩在罩子里。   尖叫声、走动声、东西破碎的声音、呼痛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大厅变得极其混乱。   恐慌情绪迅速积攒,将所有人完全笼罩。   ·   [灯黑了!死亡预警,社长估计是保不住了,但我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礼物盒子里装的是炸弹吗?]   [不好说,我感觉那个爆掉的水晶灯好像有点问题……]   [srds,我还是觉得问题出在红酒身上。这一集好像是,很多人都动了手、但是真正致死的只有一个……]   [柯南刚刚是不是离开现场了,他一个人跑去干什么了?(警觉.JPG)]   [?!那个不是柯南?等一下,好像还有?]   动漫上的画面一转,切到了大门外侧——   一个身高才刚刚碰到门把手的小男孩,眉头微皱,嘴角下撇,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抬高手臂按下门把手,用力把门往里推,将走道里微弱的光线,短暂引入了一片漆黑的大厅。   大门狭窄的缝隙,和漏入的光线一起,构成一个不太和谐的三角形构图。而柯南刚好站在明与暗交界的位置,他身后的松田阵平所投射下来的影子,将柯南整个人完全淹没。一片黑暗当中,只有他的眼睛明亮逼人。   [柯南和……松田?!这波看不懂了啊,柯南不是和久川悠一起来的吗,松田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果然那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炸弹吧。]   [这画面、这构图,这分明就是明示啊!弱小的光明根本就无法刺破黑暗,反倒是光明本身会被黑暗侵蚀,柯南和松田都是黑方啊!]   [等等,太快了!楼上怎么分析的,所以柯南真的是黑方吗?!我一开始只是说着玩玩的啊,主角直接变成黑方不太行吧?]   [但这一次的事情真的很锤啊!柯南自从跟着久川悠一起进入这个别墅之后,短暂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到柯南再次出现的时候,刚刚好是在场所有嫌疑人都完成了自己的杀人计划,死者已经出现,可以开始破案的时间。]   [就不能是,柯南刚好肚子疼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撞上了案发现场吗?]   [……楼上   你打的那些字,你自己相信吗?有这种在一切没发生之前突然消失、等到回来的时候刚好结束、可以开始破案的巧合吗?   还有他带回来的松田阵平,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情,总不可能是从厕所把松田捡回来的吧?这一次的事情绝对有问题,以我看柯南十年的经历来说,柯南十有八九是黑方。]   【角色[黑方-柯南]反转指数上升至30%,解锁对应卡牌两小时使用权限。】   【角色[黑方-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上升至35%,解锁对应卡牌三小时使用权限。】   ·   暗红色的金属门被推开之际,整个大厅的供电也在同一时间恢复,无数应急灯亮起,画面在明与暗之间飞快更迭。   大厅正中央,原本西装笔挺的橘次郎,此时被一大堆水晶碎片埋在一起,软倒在地。   锐利的碎片将他的面部和脖颈划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但这显然不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连黑色的刀背都硬生生嵌进去些微,可见下刀的那个人下手之狠、仇恨之深。   那张原本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庞,此时面色青白,无数血液从他后脑勺和胸口处流出,死状可怖。   目睹这一切的人群,惊叫着四散逃开,在橘次郎的尸体旁边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圆形。   这也使得站在门旁边的柯南,第一时间看见了大厅里面的情况。   果然,又出事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亲眼目睹的第四起案件了。   从推开门看到一片昏暗的室内之后,他的心就一度提到了嗓子眼,一股不祥的预感将他完全笼罩。   结果,预感完全应验。   眼前的这一切给他非常强烈的即视感,仿佛这些事情在他过往的人生当中已经发生了无数次,推开门、撞见死者、然后破案……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   柯南望着大厅正中间的死者,犹豫了片刻,还是小跑着冲了上去。   在他身后的松田阵平却僵在原地,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望了一眼。   他的身后只有一片漆黑的院子和零星的路灯,不远处还停着他们的车子。   一切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从刚刚推门开始,他就一直有一种隐约的、针芒在背的感觉。   大厅正中间的尸体,意味着这栋别墅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尸体和死因都明明白白,但是比这更奇怪的是……   他总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在盯着他。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更   【宿主!您有一条新的提示!】   大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人群慌张地挤做一团。   久川悠靠在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默默地点开了系统的界面。   霎时间,一阵极其刺眼的金光,从半透明的系统界面上迸射出来,刺得久川悠眼前一痛。他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将系统界面的亮度调至最低,才勉强看清那阵金光的来源——   是那张因为导致他社死、所以被他移到系统背包最末端的某SSR卡牌。   这张糟心卡牌到底是什么时候,又跑到了最前排……   所以是,那个早就跑得没影的柯南,又给他发了条消息?但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以那个家伙的性格,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吧?   久川悠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用手指小心翻过那张卡牌,露出带着气泡框的背面。   在闪瞎眼的金色背景之下,那个捣蛋鬼用红字大摇大摆的写着:   [目标已死亡,我去外面转转~]   “……”   果然。   从把柯南放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指望过对方能够再被收回去。系统所安排的什么回收卡牌、什么四舍五入,对于黑柯来说通通都没有用。只能等到他什么时候自己转满意了,才愿意回去。   只是,这个家伙要去外面转转……   转转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才刚刚解锁了整整两小时的时间。如果柯南真的在米花町待满两小时……米花应该还会有活人吧?   开玩笑的。   应该只是会大幅度提高米花、甚至是整个东京地区的犯罪率,让警视厅那帮可怜的警察连夜加班处理案件而已。除了稍微有点对不起那位常常出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目暮警部之外……其他倒也还好。   这个世界,应该已经对柯南的被动无差别技能进行了很大的削弱,否则以他曾经经历过的某两个世界的状况来看,这个家伙刚出来的时候,这个动漫世界估计就会崩盘。   不愧是和三次元弹幕接轨的世界,整体强度和剧情发展,都比某些他曾经经历过的、像豆腐一样一碰就碎的小世界,要好得多。   总的来说,希望对方能在这个世界玩得开心。   毕竟像这种结构稳定、强度极高的世界,已经很少见了。   久川悠一把叉掉了系统的界面,大步朝着尸体的方向走。接下来,他还要当着这个世界的柯南和松田阵平的面,好好完成一出大戏。   ·   “爸——爸——!”   在不断退散的人群之中,一位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少女,一边逆着人流大步往前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父亲。   她脸上的淡妆被泪水浸湿,行动间步伐太大,险些被长裙的裙摆绊倒。整个人看上去既憔悴悲伤,又楚楚可怜。   橘由纪维持着脸上伤心欲绝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倒在那位“父亲”身前,丝毫不顾及对方身上汩汩流出的血液。她将“父亲”鲜血淋漓的尸体抱在了自己怀里,在淡紫色的长裙上留下大块大块的血渍。   刺鼻的血腥气充斥着每一寸空气,她整个人痛哭到不能自己,抽抽噎噎的无法正常说话。   在这一番极具戏剧性的表演之后,原本傻呆呆站在橘次郎身后的那位继母、以及那个二十来岁的儿子,才像是恍然间回过神来,接二连三跪倒在尸体前,装模作样、涕泗横流。   但只可惜他们下跪的时间稍微迟了一些,整体的姿态也稍显虚伪了一些,相较之下,橘由纪的   感情就显得真挚许多。   站在现场的宾客心中的天平,也不自觉倒向那位身材瘦弱、眼角含泪、不停抽噎、悲痛欲绝的“可怜孤女”。   原本捧着礼物匍匐在橘次郎身前的那个老头子,在水晶灯炸裂之后,第一时间朝后仰仰倒。他的脸被碎片划的鲜血淋漓,一边死死按着那个黑色礼物盒,一边愣愣地望着橘次郎的尸体。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仍旧站在橘次郎身后的管家,神情恍惚、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眼神飘忽,语气格外紧张,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一看就有问题。   [买股了啊各位,猜猜看凶手是谁?]   [盲压管家,当时黑灯的时候他离得最近,捅个刀不碍事吧?]   [……那个儿子也可以捅刀啊?]   [我还是记着那杯红酒。]   [等一下哦,那个小姑娘怎么杀人的啊?她是不是好像完全没动手?]   [那把刀,我觉得按他的力气应该捅不进去。他也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死者、给他下毒,所以面色青白也不是他的锅……水晶灯的事情是她干的吗?]   [不是……那个小姑娘哭的那么可怜,她也是凶手?她应该是受害者吧。]   [活捉楼上傻白甜一只。这是表演出来的吧,这波很明显就是全员恶人剧本。]   ·   “全部都先让开,我是警察。”   松田阵平举着自己的警官证,一路走到大厅的中央。   柯南一路浑水摸鱼跟在松田阵平身后,硬生生也摸进了大厅的中心。正当他准备再往前挤一点、距离尸体更近的时候,忽然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他迷茫地抬起头,一个熟悉的棕发青年刚好站在他往前挤的必经之路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敛起,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久川、哥哥。”   柯南反应迅速的挤出一副笑容,在平淡的“久川”之后,加上甜腻腻的“哥哥”。   这是他一贯拿手的撒娇手段,虽然非常破廉耻,但好在真的非常管用。每次想要背着小兰单独搜证的时候,他都会如法炮制。   只是这一次,这种撒娇手段好像不太管用……   站在他身前的青年表情僵了一瞬,嘴角隐隐绷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想要逃离现场的情绪。   他脸上的肌肉不正常地抖动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成拳头,整个人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   ……不应该啊?   这种撒娇手段以前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的,这次是怎么回事?虽然,确实会有人对撒娇无感,但怎么会有人对小孩子的撒娇感到恼怒呢?   柯南一时间有些焦急,他还赶着去看尸体的具体情况,总不能被久川悠拦住路吧。   “我、”   柯南侧着头瞄了一眼前面的情况,又重新转向久川悠,大脑飞速运转,似乎想要找出一个新的理由。   “……既然是小孩子,就不要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到处乱跑。”   久川悠终于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勉强压抑住对红柯动手的冲动。不能随便把对那个家伙的怒气发泄到红柯身上,这边的小侦探还是超级可爱的。   他弯下腰,露出一副温柔大哥哥的神情,伸手牵住柯南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侧。   “一定要好好跟在我身边,免得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碎片误伤了,接下来让我们去看看现场的情况吧。”   ·   久川悠牵着柯南   的手,快步来到松田身边。后者此时已经跪在地上,检查起尸体的状况。   “这个死者身上的伤口……”   松田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具浑身上下满是伤痕、鲜血淋漓的尸体,一时间竟不知从何着手。   “那把匕首,是致命伤吗?”   久川悠也跟着跪在地上,伸手比划了一下那把刀插进去的深度。   “看上去,好像是从胸膛处直接刺进去,贯穿心脏的伤呢。”   【……宿主。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下降至18%。要不您先闭一下麦?】   【……】   他才刚刚开口……   久川悠抿紧嘴唇,从内心里涌起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让出半个身位,让那位钻头钻脑的小侦探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如果死者的死因确实是失血过多,那心脏这一刀足以毙命。”   松田顿了一下,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抬起死者的脑部,凑过去检查他的后脑勺。   塑胶手套上迅速沾染了大量鲜血,这个死者的后脑勺处还有一个出血点!   “他的脑袋后面还有一处伤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凿进去了?”   松田下意识抬起头,目光望向那个空荡荡的水晶灯架。   “刚刚死者头顶上的水晶灯炸了。或许是有什么原来留在里面的零件,刚巧掉下来,砸中了他的后脑勺?”   “……有可能。”   松田放下死者的后脑勺,目光停留在死者青白的面部以及青紫色的嘴唇,迟疑了一下。   “那个人的嘴唇是紫色的,好奇怪啊?”   柯南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出声提醒。   “嘴唇是紫色的,死者生前吃过或者喝了什么东西吗?如果在刀刺进心脏之前,他先一步毒发身亡……”松田顿了一下,回头望向久川悠,目光中带着一丝质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后者笑着望向跪在旁边低声啜泣着的年轻妇人。   “橘次郎先生的夫人,在水晶灯炸裂之前,曾经递给死者一杯红酒。”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   那个年轻妇人微微抬眼,憔悴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我和先生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下毒……也不一定是喝进去的。也许是谁偷偷摸摸靠近了我先生,然后往他身上扎了毒针!”她秀眉一挑,意有所指地望向同样跪在死者身侧的那个青年。   “……毒针?”真的是越扯越离谱了,这年头谁还会用毒针杀——   松田一边听这群人互相掰扯,一边仍在仔细检查死者的身体。他手上的塑胶手套不小心碰到了死者的脖颈,在那一处停留了许久。在层层堆叠的皱纹之间,竟然真的有一个非常细小的针孔!   “还真的有毒针?!”   这家伙到底有多招人恨啊,这都是第几种死法了?全场都是凶手吧?   松田脸上原本严肃的神情,有一瞬间扭曲。   他迟疑许久,沉默着叹了口气,扭头望向一旁的管家。“报警了吗?”   “……?”后者愣了愣,迷茫地反问道:“您不就是警察吗?”   “我是拆弹警察,这次的案件需要法医和鉴识课的人到场,还是赶紧报警吧。”   如果能够确定致命伤就是胸口那一刀,他或许还能从现场找到,谁才是捅刀的那个凶手。可是眼下胸口有刀、后脑勺有洞、脖颈处有针孔、嘴唇还是青紫的,这家伙身上经历了无数种死法,身   上全是伤口,刀针药毒全部都来了一遭,这要怎么找凶手?   #松田阵平,选择放弃#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合一   管家目光虚浮,手臂颤抖。   他独自走到一旁,用左手举着电话开始报警,留下现场的几人面面相觑。   “……谁能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死者到底是谁?”   松田从地上站了起来,难得迷茫地扫了扫四周的人。   他虽然是拆弹警察,但最开始的时候也在警视厅的各个部门里实习过,杀人案他破过不少。但平常的案子都是在嫌疑人当中找凶手,这一次好像要在嫌疑人当中排查到底谁不是凶手。   难度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升级了……   “他、他是我的父亲,橘次郎。”   橘由纪见状,找准时机主动开口回复道。   她秀眉微蹙,神情凄楚,淡紫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痛苦,完美生动地演绎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孤女形象。   “父亲他为人很好,不管是对待家人、下属还是同事,都极为真诚亲切,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平时很少与人结仇,也不可能会被人报复,家里的人都非常爱他,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少女语气神情恍惚地呢喃出声,仿佛真的搞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具遍体鳞伤、到处都是致命伤的糟糕尸体,又望向一本正经回话的橘由纪。   滤镜可以有,但不至于太深吧……如果只是一个人动手,死者或许是无辜的。可是眼下大家都动手了,这做人得多糟糕,才会在自己身上插满单箭头啊?   这么多种死法,估计动手的肯定不止一个人。光靠他一个人,恐怕也压不了这么多嫌疑犯回去。果然还是得等警察同僚们到场,才能够解决问题。   ·   “报完警了吗?他们有说过,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赶到现场吗?”   那个管家捏着电话重新走了回来,神情在尴尬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放松。   他望着松田阵平,语气迟疑地答复道:“电话那边的警官先生说,他们今天晚上恐怕没办法赶到现场……”   [好家伙,暴风雪山庄!?]   [桥断了?路堵了?树倒了?]   [哦吼吼,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说不定是连环杀人案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确实有提过一句,从市区到这个庄园的路上是有一段很长的单行道,原来这就是伏笔呀!]   [所以久川和柯南、松田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吗?]   [管家肯定有问题哦,听说警方来不了之后,他的神情那么放松。]   [废话→→现场真的还有没问题的人吗?]   松田阵平的第一想法,其实和弹幕上的网友差不多,他的脑海中同样浮现出那段漫长的单行道。   “是那条路上又发生什么车祸,导致路被堵起来了吗?”   管家摇了摇头,神情格外尴尬,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怀疑人生的疲惫。   “接线员跟我说,今天晚上东京都市内发生的刑事案件高达300多起,整个警视厅所有警察都已经出动。但是警方解决案件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罪犯犯案的速度,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堆积着260多起案件等待处理。”   “……”   松田沉默了。   从业多年,这种警察不够用的状态,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也就是说,目前根本就没有空余的警员来处理这里的案件。如   果真的要等待排号的话,恐怕要等到明天下午,才会有人来上门来处理……”   管家甚至还战术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目光疑惑地望向松田阵平。   “另外,我记得您之前好像自我介绍过,您是松田警官对吗?”   松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管家的眼睛登时一亮。   “那个接线员让我通知您,请您尽快赶回东京警视厅,因为刑事部的人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所以需要暂时从其他各部借调警力。”   “……”   松田阵平的神情彻底裂开了。   [听到真相之前,我从未想过会如此无语。]   [听我说,我真的很无语。]   [真的绝了,看样子目暮警官一时半会来不了现场,等他来的时候,案子估计已经破完了。]   [何止啊,就连现场唯一的警官松田都要被带走了……笑死这下彻底没有警察了,那岂不是可以随意拿捏。]   [好家伙!(战术后仰)这该不会也在柯导的算计之中吧?所以松田出场的任务,就是成为一个警方工具人,为他们扣黑锅提供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果然还是黑柯魔高一丈啊!]   [何止是一丈,这简直高出一整个珠穆朗玛峰好吧!]   [问:如何逃避警方的惩罚   答:制造出让他们永远破不完的案件,这样警方永远无法抵达现场:)]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冥画呀?黑柯、黑松、黑久三个人携手破案,现场的情况完完全全被他们一群凶手给把控住了,这怎么可能抓到真凶?而且这么多人都动了手,到时候还不是随便甩锅。]   [看之前我属实没想到有这么离谱……]   [等等!我突然get到了他们的想法!如果按照工具人甩锅的结果,最后在场所有人都会被抓进监狱里,但唯独有一个人会幸存,那就是——那位穿着淡紫色长裙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姐。]   [!大胆猜测这位淡紫色小姐马上就要加入酒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带着三兴制药会社的所有财产一起加入酒厂!]   [楼上猜测有道理!在这种全员恶人的场合,所有动过手的人,都会以杀人既遂或未遂的罪名被抓进去。所以真正能够从里面干干净净摘出来的人,才是既得利益者。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你——橘由纪!]   [胡说,真正的既得利益者,是即将吞并三兴制药会社的酒厂!]   ·   【宿主……那个案件是怎么回事啊?和那张SSR卡牌有关系吗?】   系统同样听到了管家所说的话,一时间有些迟疑。   在游戏设定的背景当中,这张[柯南]卡牌,确实附带着【引诱出他人心中恶意】、【小范围随机无差别触发杀人事件】等等被动技能。   但这个技能它的辐射范围非常小。   就算柯南是SSR的卡牌,也顶多是像原作当中那样,一出场就三选一,完全没有到达、会辐射整个米花町甚至整个东京都的程度。   怎么可能会引起这种大范围的犯罪率大幅提升、杀人事件频发的情况?这显然不太符合柯南卡牌的原始设定,是卡牌变强了,还是这个世界太弱了?   那张SSR卡牌本身的内部运行程序就不太稳定,像这种失控的情况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最好还是跟宿主把这件事说清楚,以免造成更大的危害……   【宿主!要不我还是回去上报一下总部,让他们重新调查一下这一次犯罪率飙升的问题吧。】   【为什么要调查?这不是柯南卡牌自身附带的属性吗?】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才想起来给卡牌报错,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久川悠一边牵着红方柯南的手,一边花言巧语哄骗系统。   【你仔细想想,原本使用黑方柯南卡牌的时候,那个世界里是不是只有一个柯南?】   【……】   这是当然的啊,他们毕竟是酒厂建设系统,又不是红黑碰撞系统。   【你再想想,在这个世界里是不是有两个柯南?当双方的被动技能重合时,会造成更大范围的影响,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等到我把柯南卡牌重新收回去,或者下一次使用时不让他在东京都活动,就不会再发生这种犯罪率大幅度提升的情况了。】   【是、是的吗?】系统停顿了几分钟,似乎在努力自己说服自己。【那就先这样吧。但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问题,您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我反馈!】   【当然。】不会。   ·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   松田顿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总不可能放着这里的杀人案不管,就这么赶回东京。可眼下法医和鉴识课的人也没办法赶到现场,死者身上的致命伤至少有三种,只是谁先谁后的问题。   既然如此,不如把所有凶手都找出来,无论既遂未遂通通铐起来,跟着他回警视厅,顺便再把尸体打包回去给法医检查。接下来的事情,等那群刑事部的警官们忙完,应该可以解决……吧?   无论如何,他已经尽力了。   松田阵平站起身,将目光投向死者胸前的那块大洞上。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把匕首是谁插进去的。   这个刀口位置其实很奇怪。   正常人握刀只有两种握法,要么正手、要么反手。如果是正手捅,一般会捅在腹部,胸口的位置太高,不方便施力。如果是反手扎,刀口会隐隐往下压,但造成的伤口和现在这个,又有着某种细微的差别。   “你们确定,在灯光暗下之前死者还好好站在那里,等到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他就中刀了,对吗?”松田顿了一下,在得到众人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继续推测道:“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人站在死者的面前吗?”   “貌似好像只有——”   那个仍旧抱着那个黑色礼物盒、瘫坐在地上的老头子。   当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之后,这个老头子的眼神在一瞬间显得很慌乱。   他飞快的摇了摇头,思绪凌乱地辩驳道:“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也没带刀……而且我原本准备,这把刀真的不是我干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把刀偷偷藏在那个礼物盒里,然后趁着灯黑之后从礼物盒当中抽出那把刀。”   死者的妻子跪在旁边,语气嘲讽地猜测道。   旁边围观的众人也连声附和着,要求那个老头子主动打开黑色礼盒。   在一片喧闹声当中,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老头子,整个人开始颤抖。   他的手依旧死死按着黑色礼物盒的盒盖,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这种姿态,一看就不太对劲……   柯南刚巧站在那个老头子的身后,他默不作声地凑近了一点,在一片喧闹声当中,忽然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手表指针缓慢转动的声音。   这是……!   柯南第一时间后退半步,打开手表准备用自己的麻醉针弄晕这个嫌犯。   而此时,半弯着腰凑近那个老头子的松田阵平也听到了异样。   他伸手砸向老头子的右手,趁对方吃痛之际,劈手夺下那个黑色礼盒,平稳地拿到身前。   这种熟悉的重量和声音,他完全不需要多加思考,就可以判断这盒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场还混杂着无数凶手和线索,如果炸弹的事情再传出去,场面一定会彻底乱掉。   松田第一时间侧头看向久川悠,神情严肃地用嘴型冲他暗示道——   [盒子里面是炸弹!]   后者迅速了解到现场的情况,一边帮松田打掩护、让他带着那个黑色礼盒往外走,一边主动站出来主持大局。   好巧不巧,柯南的麻醉针此时也刚好射进了那个老头子的后颈,老头应声倒地,完全没有阻碍他们的行动。   松田独自一人捧着礼物盒,缓步往外走,一直走到无比空旷的院子里,他才放下心来准备拆弹。   [好家伙,松田阵平的技能可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啊,我懂了,原来他几分钟之前说自己只是一个拆弹警察,是在为这里做伏笔吗?这个炸弹该不会又是他自己装,然后自己拆吧:)]   [他拆的好顺利啊,就好像这个炸弹是他自己造的一样。]   [楼上,有没有一种可能,炸弹真的是松田造的?]   在拆除这个炸弹的过程中,上次在东大的那种得心应手、轻而易举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每一步都刚刚好踩在他的点上,大脑几乎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按照肌肉记忆,就可以完成整个炸弹的拆除工作。他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能够拆弹的工具,但仅仅靠着口袋里那把小刀,就可以完成整个步骤。   ……就好像,这个炸弹之所以造出来,就是为了给他拆。   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松田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拆弹当中,动作迅速地拆掉整个炸弹,望着一地残余的炸弹碎片,意外地有些怅然若失。   ·   此时,大厅里。   那个老头子猝不及防的扑倒在地上,让在场所有群众都吃了一惊。胆子小些的,已经开始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嘴里还叫嚷着,这是不是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久川悠神色镇定的蹲下身,伸手测了测倒在地上的那位老头子的鼻息。   半响过后,他若无其事的重新站了起来,语气平静的回复道:“这个家伙胆子太小了,应该是被刚刚的问话吓晕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松田警官正在检查那个黑色礼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凶手不一定是他……”   久川悠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微凝,意有所指地望向混在人群里的那个管家。   “如果想要趁着黑暗的环境、将小刀扎进死者的胸膛,也并不只有从胸前刺这么一种途径……你说对吧,管家橘健一先生?”   !   站在人群中的管家身体有一瞬间僵直。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站在久川悠身后的那个小男孩。   后者正神情严肃地望着他,天蓝色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审视,仿佛真的在看一个普普通通的罪犯。   这个孩子从表面上看,只不过是一个看上去格外稳重、喜欢推理的“小侦探”。   可刚刚在一片慌乱之中,他分明看见那个小男孩抬起手臂,那双天蓝色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瞄准目标,将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射到了那个老头子的脖颈里。随后,那个老头子便倒在地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原来对方准备好的刀,并不只有他这一把。而且一   旦刀没有那么合心意、或是想反过来反噬主人,就会被折断。   橘健一沉默片刻,脑海当中浮现出半个小时以前发生的画面——   漆黑的走道、嘴角的笑意、发亮的眼睛。   对方抛出的筹码让他无法拒绝,而那些代价也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从头到尾都被完全掌控住了啊……   原本就已经抱着孤注一掷冲一次的打算,无论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无所谓。反正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过遮掩,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偿命吧。   ·   “警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那把刀是管家捅的?”   原本跪坐在一旁的继母,闻声抬头,眼睛里迸射出一丝光亮,似乎是在为自己提前找到了背锅侠而沾沾自喜。   “可那个家伙当时不是站在我先生身后吗?”   久川悠并没有反驳对方错误的称呼,反而顺手接下了“警官先生”这个称呼。   他侧过身子,把柯南带到自己身前,然后半跪下和他保持同一距离。   “我来做一个简单的演示好了。”   青年半跪着,左手手指圈成圈,假装自己握着一把匕首。   他从背后环抱住柯南,高举的左手狠狠压下,模仿了一遍、橘健一刺杀橘次郎的画面。   直白的演示胜过千言万语。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在那只手破开风声、朝着他的左胸落下之际——   某一瞬间,柯南是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仿佛真的有一把匕首、被那只手紧紧握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插进他的胸膛。   被瞄准的那颗心脏几乎停跳。   但冰冷的匕首最终缓缓的化开,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被吓到了吗?抱歉。”   青年温和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移动着,像是想要舒缓他的情绪。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处。柯南沉默着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想得太多。   他身后的那个家伙,应该只是拿他做个演示而已,最近为什么总是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一定是今天晚上发生的案件太多,他的状态不太对……   所以东京的犯罪率,到底为什么像疯了一样往上蹿?   ·   眼见事态已经无可挽回,管家橘健一干脆站了出来,他的目光下意识避开了柯南,望向站在柯南身后的久川悠。   “刀确实是我捅的,就像你演示的那样。”   [好家伙,首杀是管家?我蒙对了啊!哈哈哈哈]   [先别嚣张!还都不一定呢,也许管家捅刀的时候,这个倒霉社长已经死掉了。]   “赶紧把我拷走吧。”   管家走到众人面前,破罐子破摔似的伸出手并在身前。   “但有一点必须要说清楚,我只是趁着灯黑,捅了那一刀,其他事情都不是我做的。”   “包括水晶灯的爆炸,也不是你做的吗?”   松田阵平从门外走进来,隔着远远的人群大声询问道。他边走,边冲着久川悠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自己已经成功拆除了炸弹。   “真的不是我。”   管家飞快摇了摇头。   他瞥了一眼仍旧跪坐在尸体旁边的妇人,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但是我知道那个毒药,筹备晚宴的时候,我在后厨看见夫人在一杯红酒里下药。”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无凭无据的,为什么   污蔑别人的清白!”   妇人的脸色格外苍白,语气带着一丝楚楚可怜。   “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种事情,把监控删掉之后就不会留有痕迹吧?”   管家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癫狂。他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像你们这些有钱人,真以为能靠这种东西摆平一切吗?我女儿当年就是被你和那个禽兽一起杀死,你以为只要用钱封口,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吗?”   他冲到妇人身前,脸上挂着几近癫狂的笑容。   “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想要动手,三天前就在厨房里安装好了监控摄像。本来想要等着你主动杀掉那个禽兽,再反手把你送进警局。但是没想到……”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想要亲手把刀捅进那个禽兽的胸口。   “你!”   那个妇人的面目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就要扑上去和管家撕打。   松田下意识控制住那个妇人,用挂在腰间的手铐将她的双手铐在身后。等到冷静下来,他才来得及思考管家刚刚乱七八糟的证词——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说,你看见她把毒药下到红酒里?”   “死者嘴唇青紫,确实中了毒,但他的脖颈处已经有毒针的痕迹……”   松田皱着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还不简单吗?他被下了两次毒啊!”真的是老倒霉蛋了。正常警察恐怕没办法理解这种案子。   久川悠热情地走上前,帮忙控制住管家,他冲着松田扬了扬手。   “……干嘛?”   “手铐啊!人家都认罪了,你不把他铐起来?”   松田愣了一下,下意识将手伸到腰间去够,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他携带的唯一一副手铐,此时已经铐在那个神情激动的妇人手上。   正常警察谁会带着十几、二十个手铐出门啊…… 第34章 二合一   松田犹豫了片刻,视线从大厅角落里的窗帘布、挪到客人们腰间的皮带、最后又落在地毯长长的流苏穗上,总感觉如果真的使用了这些东西,万一被媒体拍到然后曝光出去,社会影响会不会太糟糕了一点……果然下一次还是要多带几个手铐放在身上,最近的情况都不太对劲啊。   “算了,我先把这个嫌疑犯压到车子里,把她锁在车上,待会再回来继续解决毒针和水晶灯的事情。”   他的车子经过改装,后座可以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坐在里面的人无法从内部打开这个空间,勉强算是一个禁闭室。或许可以利用这个“禁闭室”,先把这个下毒的女犯人控制住,但这样一来,管家就不可以再放在后座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很深的仇怨,如果真的放在一起,等运回去的时候估计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还有那个安装炸弹的犯人,至少得运送两趟,才能把这些嫌疑犯都送回警局啊。   松田拉着那个妇人,正打算往外走,后者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嘴里还不停叫嚷着:   “等一下!你们不能只抓我一个人!犯案的又不只有我一个人!”   “……?”   [葫芦娃、救爷爷?]   [又要开始自爆了?管家爆夫人,夫人爆儿子?]   [好家伙这一集全自动破案,完全不需要主角动脑子啊。]   久川悠看见弹幕,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勉强压制住笑意,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只抓你一个,你还知道别的凶手是怎么作案的?”   “喂!”   原本坐在一旁看戏的儿子猛地站起身,丑陋的三角眼横了妇人一眼,似乎是在威胁。   后者却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直接点明对方的作案手段。   “我刚刚看见那家伙把手搭在他的脖子旁边,如果有针孔,一定是那个时候刺进去的。”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这一集确实不需要警察啊,因为罪犯会狗咬狗、一嘴毛(狗头)]   “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那个青年下意识把带着腕表的那只手往后背了背,神情格外慌张。   他原本没打算在今天晚上就动手的。   那个老头子一直不肯退位让贤,他已经等待太久了,实在是等不了了。   手表早就改装好了,毒针也一直装在手表的发射器里面,他想要在任何时间动手都可以。原本应该要精心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提前准备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再快速动手并销毁证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去赴宴之前,那股早就出现、但被压下的杀意,再一次涌上心头、在脑海中疯狂翻滚。他独自站在衣帽间里,犹豫良久,本该带上和衣服配套的手表,但却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那支改装好的表……   直到按照原计划将毒针扎进那个家伙的脖颈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一次犯案根本就没来得及给自己找好退路。众目睽睽之下,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了。   松田阵平无奈地松开手上的犯人,三两下控制住那个外强中干的青年,强行夺下他手腕处的手表。   那是一个制式精巧的电子表,外形稍微有点眼熟,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动漫十分贴心地给了一个放大后的镜头,让所有观众都看清楚这个手表的样式。   松田翻来覆去研究了片刻,试探性地按下电子表侧边的小按钮,片刻之后,一个微型发射器从   表盘左侧钻了出来。   光看反射器的样式,和死者脖颈处的针孔刚好对的上号。   人赃并获。   青年软倒在地,被松田阵平强行押了起来。   [!!!那不是柯南的手表吗?]   [不是吧……只是长得有点像,发射器不一样,是巧合吧(?)]   [怎么可能是巧合!]   [阿笠博士是不是也是黑方?这不就是博士造的表吗?]   [等等,之前哪位大佬推测过这次的案件是黑柯制造的?手表很明显就是出自阿笠博士之手,只不过是改了发射器的方向、外加没有加装瞄准盘,从远距离武器变成近距离而已。]   [还有!你们没发现管家真的超畏惧柯南吗?这种态度明显不对劲啊!他从刚刚打完电话回来之后,只偷偷瞄了黑柯一眼,之后就一直不敢看他,只敢和久川悠交流。]   [啊……我懂了!之前黑柯消失了一段时间,就是去找这个管家,告诉他今天晚上有复仇的机会。管家见到过黑柯的另一面,当然不敢看他(确信)]   [好家伙,这波又是黑方团建啊,跑到别人的生日宴会上搞团建,真过分(指指点点)]   [久川悠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混在一种黑方当中,说话做事行云流水毫无违和感,比黑方还要黑方,但按照其他人的态度推测,久川悠又必须是红方。每次试图盘他的做事逻辑,脑袋都会炸掉。]   [我懂(苦涩点烟)。就像打狼人杀的时候,金银铜水三神死保,但一直冲着狼的方向疯狂冲刺怎么劝都不肯回头的癫狂好人。]   [楼上,你就当久川悠精神有毛病好了,不要试图再去盘逻辑,会把你自己绕进去的。我现在都是这么看他的——一个红方阵营的疯子(铁红方的身世、傻白甜的脸以及疯子一样的思维)。]   []   [我有一个小问题,松田如果是黑方,他为什么不多带几个手铐啊?堂堂黑方怎么能让自己陷入手铐不够用的窘境!]   [对哦,新角度,整个案件都是黑方制造出来的,按理说他们不是应该提前知道会有几个凶手吗?这种事情不该提前准备好?]   [所以松甜甜不是黑方?他只是被黑柯拐骗到这里的傻白甜?]   [不是吧,楼上,就因为松田没有提前准备几副手铐,他就不是黑方了吗?可是正常警察谁会带十几个手铐出街啊,他是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又不是来扫黄打非的(?)]   [笑死,如果松田真的带着十几个手铐出街,他就会因为涉嫌提前获知米花町犯罪率飙升这件事,而被公安抓走。让他多带几个手铐,就好像让他穿着防爆服去装炸弹、提前拨打好120再杀人一样荒唐好吗?]   【宿主,好多好消息!角色[阿笠博士]反转指数上升至3%,解锁3分钟使用时间。角色[柯南]和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均达到40%,解锁对应卡牌四小时使用时间!】   系统顿了一下,用更加欢兴雀跃的声音播报道:   【而且您自己的反转指数,竟然没有丝毫下跌!】   【……】   可不是嘛,他都已经变成疯子了。   还要跟疯子讨论红黑阵营问题,属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就是安排所有黑方卡牌,一路不讲逻辑、疯狂死保他的弊端吗?   确实是把反转指数保住了,但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了。   ·   “……那个老师人真的超级好,而且长得还帅!我希望以后一直都是他来教这节课!”   甜品   店里,园子说着说着,忍不住把双手捧到下巴前,开始犯花痴。她面前摆着的那份圣代已经快要融化了,冰淇淋混杂着巧克力饼干碎,顺着尖角缓缓往下流。   “小兰,等吃完冰淇淋之后,我们去对面的饰品店逛一圈吧!我想给老师买一个礼物……”园子一边用勺子拦住飞流直下的冰淇淋,一边侧着头询问道。   “……”   冰淇淋店里只有嘈杂的人声,坐在她身边的小兰没有回应。   “兰?”   园子皱着眉,微微扭头,疑惑地朝着毛利兰的方向望去——   只见后者侧对着她,拿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来。她面前的冰淇淋一口未动,融化的奶油已经快要从杯子里漫出来。冰淇淋的主人却始终侧着头望向玻璃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小兰?!你一个人在想什么啊?”   园子有些奇怪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毛利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园子。“怎么了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的冰淇淋一口都没有吃过,也完全没有在听我刚刚说了什么……”   园子眯起眼睛,既奇怪又有些生气。   “我……”   毛利兰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刚刚,她陷入到很奇怪的状态当中。自从进入这个甜品店开始,她总是感觉,好像有一股目光在看着她。   那股目光并没有恶意,甚至不带什么情绪,但就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从她在柜台处点单开始,一直到她在整个甜品店转了一整圈、最后坐到这个靠窗的位置为止,那股目光的主人格外有耐心,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可偏偏她四下观察了好久,始终没有发现目光的主人到底在哪里。被这股目光盯着的感觉并不难受,只是隐隐有些别扭。她急于知道到底是谁一直看着她,对方又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   园子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有些生气的敲敲桌子,大声询问道。   “园子,你有注意到什么人吗?”   毛利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断了园子的话。她侧着头再度试图寻找那股视线的来源,但那股视线本身太过于温和,视线的主人看上去又很擅长伪装,就像一滴滚烫的水掉进大海里,片刻间就失去踪迹,遍寻不见。   甚至让人忍不住去怀疑,真的有这个人吗?真的有人在盯着她看吗?   “啊?谁?”   园子迷茫地抬起头,棕色的短发扫过肩膀,她四下看了一眼,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肩膀,拽紧毛利兰的手。   “到底是谁啊,你别吓唬我,是有人在跟着我们吗?要不还是不去那个饰品店了,今天太晚了,下次再去吧。”   毛利兰犹豫了一下,冲着窗外看了一眼。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色早就暗下来了。但大城市的夜晚一贯是灯火通明,路边街角随处可见整排的路灯,还有沿路商户七彩的霓虹灯,乍一看亮如白昼,完全不需要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   而且她还有空手道傍身,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尾随着她和园子的坏人,也可以顺手把人扭送到警视厅里去。   更何况那个视线……她总觉得像是某个熟悉的人,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纯粹只是想要看着她而已。可是既然是熟悉的人,为什么不能直接和她打个招呼,非要躲在暗处偷偷摸摸地看她?   难道是……!   穿着校服的少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想要往外面   走。   她的交际圈很窄,并没有什么多年未曾见过面的朋友,如果是熟识的人也会大大方方的出来见她,除了……那个把她一个人丢在游乐园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混蛋!   “兰?欸小兰你要去哪里?可是你自己的冰淇淋都还没有动过……”   园子慌乱地抓起桌角的包,匆忙跟上毛利兰的脚步。   “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讲清楚啊!”   “啊——!”   她一路往前追,但才走几步,就猛地撞上突然止步的毛利兰,手里的包直接飞了出去,无数纸币从没扣好的钱包里散落出来。   “对不起!”   毛利兰愣了一下,慌忙道歉,蹲下来帮园子一起收拾一地的纸币。   她原本想要追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家伙偷偷回来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对方始终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偷偷摸摸看着她,那么等她追出去之后,八成还会是一场空。必须先装作无事发生,先正常往前走,然后乘其不备往回跑……   “我们还是去那个饰品店看看吧!”   毛利兰把手里的一大堆纸币叠在一起递到园子手上,神色郑重地说道。   “……?好、好啊。但也不用这么严肃吧?”   园子愣愣地接过纸币。   “那之前那个人是……”   “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只是我看错了而已。我们出发吧!”   黑发少女捏紧拳头,眼睛隐隐放光。   ·   夜晚的商业街上,来来往往全是人。   毛利兰挽着铃木园子的手臂,朝着那个饰品店的方向走。   她能够感受到,从离开甜品店开始,那个视线一直跟着她。对方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小心谨慎、又有些好笑。确实是那个家伙一贯的作风。   差不多了,她已经能够确认那股视线的大致方向了……   毛利兰一边保持着正常往前走的姿势,一边凑到园子耳旁低声说道:   “园子,你先去那个饰品店,我马上就到。我的钱包好像落在之前的甜品店里了。”   “啊?要我陪你回去取吗?”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毛利兰刻意挥舞了两下手臂,提醒这个完全忘记自己还有空手道傍身的好友。   “啊哈哈。”园子讪笑着比出一个OK的手势,松开小兰的手独自朝着街道对面的那个饰品店的方向走。   毛利兰维持着继续往前走的姿势,在内心反复确认那股视线的方向,倒数三、二、一,猛地回头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在浩如烟海的人流当中,无数脑袋交叠在一起,但她依旧第一眼看见了那个黑发青年,对方被她突如其来的转身吓到身体一僵,猛地转过身开始奔跑。   毛利兰随即跟上目标。   她毕竟练过很多年空手道,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追逐目标的能力,都不在一般男生之下,再加上现场的路人实在是太多,同时限制了她们两个人的发挥,将双方的实力限制在一个可控的区间之内。   她一路追逐着那个背影拐进一条小巷,因为剧烈运动肺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那个混蛋到底在跑什么啊!就算不敢出来见人,也不至于跑成这个样子吧!   毛利兰用手撑着小巷的青石砖墙,大口喘着气,大声喊道:   “你到底在跑什么啊!我都已经认出来了,工藤新一!”   ·   狭窄的小巷里,前方的那个身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缺少路灯的照明,月光仅仅照亮了他的上半张脸,和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不是,你到底在跑什么啊?”毛利兰深深吸了口气,扶着墙往前走了几步。   “我都已经认出来了,就不要再跑了好吧?”   这不是同时在为难他们两个人吗?有必要吗?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别动。”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忽然开口,语气出奇的冷漠,硬生生阻住了毛利兰往前走的脚步。   她迟疑地站在原地,内心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她的直觉时灵时不灵,但偏偏这一刻,她的内心在反复重复新一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往前走。   气氛好奇怪,新一他……也变得好奇怪。   惨白色的月光仅仅停留在他的上半张脸,其余部分都埋在黑暗当中。他的头发格外凌乱,像是刚刚换过套头衫,完全没有打理过。而且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也瘦了不少。   毛利兰听话的止步在原地,下意识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隔着漫长的小巷触碰到站在对面的那个家伙。   “你到底……”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不能和她见面?可是现在明明在这种小巷子里面,就算见面又有什么关系?不会有人发现才对啊?而且如果真的有危险,不是更应该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吗?   “就站在那里,别动。”   那个黑发青年再一次开口,嗓音隐隐有些嘶哑,像是许久没有张嘴说过话,又像是已经不太会找原本的语气。   他隔着漫长的小巷,借着月光,打量着站在出口处的少女。   他的眼睛在隐隐发光。   ·   郊外,松田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启动车子,他像是想到什么,动作僵了一瞬。路灯惨白色光线的映照下,他那双墨色的眼睛隐隐发亮。   “怎么了吗?”   副驾驶座上的久川悠慢条斯理地系上安全带,侧着头面露疑惑。他的脸完全留在黑暗当中,显得异常诡谲。   在这趟车之前,松田阵平已经被迫跑了两趟。   第一趟将管家和柯南运送回去,第二趟将那个妇人和儿子运送会警局,到第三趟才来得及回来接久川悠。着实是辛苦了。   “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刚刚的那起案子……”   松田顿了一下,一时间还没有理清楚思绪。他只是直觉地感受到那起案件有问题,但一时半会还没有发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哪里不对劲?你不是都已经抓到了四个凶手了吗?一个捅刀、一个装炸弹、一个毒针、一个毒药,四种死法,死者总归能撞上一种。”久川悠像是算账似的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他们抓到的凶手。   “不,还有一个事情我们没有调查清楚。”松田拉上手刹,停止启动车辆。他靠在椅背上,仔细梳理当时现场的所有线索。   “那个水晶灯,我们还没有找到到底是谁做的。”   “如果串联起所有人的供词,毒针和毒药都是在灯炸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的,完全不需要多此一举设置黑灯的环节,所以可以排除死者妻子和儿子的嫌疑。”   “那么就只剩下管家的刀和那个炸弹。我在拆除炸弹时顺便研究了一遍原本的微型炸弹,那个盒子上连接了压力传感器,开盖即炸。你们也说过,当时那个老头子反复要求死者在当场直接打开盖子,估计是早就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所以安装炸弹的这个人,也完全不需   要把水晶灯炸掉,利用这段黑灯的时间差。”   “或许是那个管家?他如果要捅刀,当然还是等灯黑掉比较好。”   久川悠完全侧过身,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黑发青年,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欣赏。   松田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当中,听到久川悠的话,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对。按照那个管家自己的陈述,他真正对死者产生杀意是在今天晚上,那时大厅里面全都是人,根本来不及对水晶灯做手脚。”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管家说的话?他的女儿貌似是被这对夫妻联手害死的,这种杀意由来已久,任何时间都可以动手吧?”   久川悠刻意拖长嗓音,说出另一种和事实真相截然相反的猜测。   “也许这个管家想要玩一套双重保险?又或许水晶灯当中掉出来的零件其实只是意外,管家真正的目的是炸掉水晶灯、获得这段黑灯的机会来捅刀?”   “……”   松田陷入沉默。   “在水晶灯里做手脚的人,至少需要满足一下两个条件:其一,熟悉当天晚上的具体流程,并有把握死者会刚好走到水晶灯的正下方。其二,很早就对死者产生杀意,并且就是死者身边的人,有能力接触并改造水晶灯。”   “管家确实有这样的机会,但我直觉他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他既然已经承认了刺杀的事情,炸掉吊灯的事情完全可以一起承认,没必要否认。这并不会导致罪行的增减,完全可以放在一套计划里说出来。但他表现的就好像,在他的整套计划当中,根本就没有考虑灯的事情。我甚至怀疑水晶灯会炸裂这件事,是有人提前告诉他的。”   全中。   不愧是松田阵平。   久川悠抬手掩住嘴巴,勉强遮住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笑意。   虽然总是被弹幕上的那群网友当成傻白甜,黑道大哥般的外形也极具迷惑性,但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炸毛笨蛋,直觉系才是最恐怖的。   他不会因为缺乏洞察力而止步在案件表层,也不会因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而被反向误导、找错侦查的方向。他只会根据现有的线索做出最合理的、或许也是最异想天开的猜测,然后命中靶心。   他唯一遗漏的地方,就是信息差。   只要补上信息差,他甚至可以完整解析出他们的计划。   怎么听上去比他背包里的那个黑毛混蛋更加靠谱一点啊!   想要拐回去,想要把他带回酒厂,想要带着他离开这个动漫世界、去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自冒芽之后,迅速疯长,陡然间占了上风,在内心当中疯狂摇曳。 第35章 二合一   入夜。   早春夜间寒凉的空气沉沉压下来,混杂着潮湿的水汽,让人浑身不爽利。   久川悠和松田告别之后,转过身低下头,准备用钥匙打开自己家房门。   那个常见的、表面光滑的锁孔,此时却留下数道锐利的划痕,像是被人撬开过一样。   久川悠捏着钥匙愣了一瞬,内心险些偏向家里是不是进贼了、是不是该报警了这样风险度极高的想法。但很快他又想起,那张倒霉的金色SSR卡还没有回到背包里,估计还在外面乱晃。   所以黑柯第一次跑出来,到底是怎么找到他家在哪里的……   久川悠打开门锁,顺手按亮玄关的灯。借着柔和的暗黄色灯光,他果然在楼梯下方拐角的地方,发现一个黑色脑袋。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量一般高,身材却格外瘦削,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时,整个背部都弯下来,锐利的脊骨透过校服衬衫映出来,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个黑色脑袋死死埋在膝盖之间,环抱着膝盖的手臂肌肉紧绷,手指隐隐发白。   “……”   看到对方这幅样子,久川悠完全能够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迟疑了片刻,果断将手里的钥匙放在玄关上,绕过坐在台阶上的这一大坨,走到楼上的厨房里接了一杯热水。   这种后遗症他也治不了,除了多喝热水没别的办法。   只能等对方的卡牌使用时间结束之后,回到另一个世界,再用那边的技术来治疗。但是何必呢,明明知道在这里不能随便变回来,非要尝试……   “哒、哒、哒”   棉质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久川悠端着水杯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也跟着坐了下来。   “在外面玩的怎么样?”   他绝口闭口不提变大变小的事情,也不关心对方的后遗症,更没有询问对方是不是跑去看这个世界的毛利兰。   久川悠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和外出游玩回来的朋友寒暄一样,随口闲扯了一句。   装着热水的杯子悬在半空中,过了半响,那个埋成一团的黑色脑袋   黑发青年紧跟着抬起头,露出惨白的脸色,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全部打湿,像是剪贴画一样粘在额头上。   他端着热水杯,小口抿了抿确认温度,随后一饮而尽,将玻璃水杯砰的一声摆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还挺好玩的,特别坚固。”   各种意义上的坚固,比其他世界要坚固的多。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久川悠看了眼表,他是在八点差几分的时候把柯南从背包里带出来的,到现在为止,已经九点四十几了,时间早就所剩无几。   对方原本的卡牌进度只有两小时,虽然后来又解锁了四小时,但这四小时总不至于要在现在就用掉吧……既然有后遗症,不赶紧回去治疗还非要留在这里活受罪是做什么?   “你着急啊?”   黑发青年侧着头,天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戏谑。   “你现在好像一个土财主啊,守着仅有的一点财富拼命干,时间就是金钱,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   如果他是土财主,那你是什么?土财主家的长工吗?   这样的反驳在脑子里过了几轮,但当久川悠的目光扫过对方微微发抖的身体和清瘦的脊背后,他还是吞下了反驳的话。   得了吧,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对啊,时间就是金钱,那你还不赶紧回去?”他故作焦急地敲了敲腕表,语气间带着一丝催促。   这下轮到对方无语了。   “……就只剩下几分钟时间,非要这么着急赶我吗?反正按照那个资本主义四舍五入新原则,这几分钟也会被舍掉——”   黑发青年忽然顿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这么说的用意所在。   这几分钟对于久川悠来说毫无用处,对方着急赶他回去,应该只是想让他接受另一个世界的治疗而已。   在那个世界,他已经完整掌握了改变身体的方法,就算有后遗症,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这一次之所以会落到这种境地,完全是因为前期准备没做足、原材料不够用只能使用类似的替代品,以及后续的维护没做好   说到底,他本不该这么冲动。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谁管他做什么。   他侧着头望向玄关上方挂着的时钟,分针已经无限接近那个位置。青年靠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用冰冷的扶手勉强压住身上的刺痛。   他不太想接受帮助,也不想亏欠别人,于是勉强开口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传达给其他人的吗?”   坐在他旁边的久川悠却忽然闷笑出声。他伸手盖住柯南的双眼,遮住暗黄色的光线,也遮住了他眼前一阵阵泛起来的黑暗。   “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那些家伙哪个不比你厉害?”   ·   手掌下方的青年忽然消失,化作无数金色光点,重新涌到久川悠的系统背包里。   他点开背包,无视卡牌背面豆大的[不要移动我的位置!!!]这几个大字,十分记仇的再一次把这张金色卡牌挪动背包的最后一页、最后一格上。   直到确保卡牌背包的第一页全是排列的整整齐齐、卡色均匀、人物美型的SR卡后,久川悠才松了口气,端起倒数第二级台阶上的玻璃水杯,往楼上走去。   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但这张土豪金的卡牌,必须给他待在最后一格里。   毕竟审美真的很重要,会严重影响到BOSS的身心健康。   久川悠按掉玄关的灯,扶着楼梯往上走,才走几步,就差点没被脑袋里面的一声大吼吓走。   【宿主!动漫还没有结束!制作组加赠礼一个彩蛋。】   ?!   久川悠迅速反应过来,切到系统界面里。上面的画面一点点暗掉,然后切到了一个熟悉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还剩多少时间?】   他皱着眉拖动进度条,确定这个美其名曰彩蛋的大放送,只包含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内容。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弄过这种彩蛋。】系统翻找着那张被它蹂躏到不成样子的指导手册,一时间有些茫然。   从来没有过……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总感觉这一次,制作组好像要干一件大事。   ·   隔壁,毛利侦探事务所。   柯南被松田送回来之后,一直待在客厅里,思索别墅的那起案件。   死者身上有至少四处致命伤,如果再加上那个炸弹,其实有五个人想要杀死死者,但他们到最后只抓到了四个凶手。   这有两种解释。有可能,那个炸掉的水晶灯是某位已经被抓到的凶手、杀人计划的副产品。   但还存在另一种更加可怕的可能性——有一个利用水晶灯杀人的凶手,被他们落下了。   但这其中的细节已经无从辨明。   整个水晶灯都已经炸   掉了,只剩下一地残骸,根本没办法从这堆残骸当中找到炸掉水晶灯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当时动手的人实在太多,也没办法从死者身边人的杀人动机角度排查——毕竟所有人都有杀人动机。   这必然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排查过程,需要极大的人力和充裕的时间,但警视厅现在连最基础的杀人案件都解决不了,估计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解决这个案件。   所以归根结底,真正有问题的还是今天晚上整个东京骤然间无理由飙高犯罪率……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犯人都已经押送回警视厅,虽然那边的审讯室暂时不够用,那些人被安置在警视厅隔壁的酒店里,但总归算是有人管理。按理说,所有事情应该都办完了……等等!小兰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柯南愣了一瞬,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从他回来开始,一直没有看见小兰的身影。按照以往的情况,她应该待在房间里写作业或者是在做家务才对。现在整个东京的犯罪率都不太正常,到处都可能有罪犯流窜,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正当他换好鞋子、准备打开房门冲出去之际,那扇门被人先一步从外侧打开——   神情疲惫的毛利兰提着一袋子饰品,站在门口发呆。   “……”   柯南顿了一下,放下手里换到一半的鞋,强忍着羞耻开口:   “小兰姐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啊?”   后者像是完全没听到柯南的话,梦游似的走进门,手里的饰品袋也随意地甩落在地上。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半弯着腰,维持着换鞋的姿态,陷入沉思。   “……兰?”   怎么变得这么奇怪?难道是不小心碰上了什么会催眠、会精神控制的新凶手吗?   柯南拖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毛利兰身边,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后者才像是勉强回过神来,低下头看了柯南一眼,神色依旧很是恍惚。她的目光落在半空中,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又确实面朝着柯南,语气疑惑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有人会去看你,但是又不肯见你?”   “啊?”   果然是遇到精神控制的犯人了……   怎么变成这样,要找毛利大叔吗?不,找那个家伙估计没什么用,得找小兰的妈妈才行。   而且什么叫做“去看你”?有人去见小兰吗,在这种……犯罪率飙升的特殊时间段?   柯南的警惕心一时间提到最高,他紧紧跟着毛利兰的脚步,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开口提问。   但还没等到他提问,毛利兰先一步把自己甩到沙发上,神色格外迷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我今天和园子在外面逛街的时候,遇到新一了……”   “!?”   仿佛有一只大手猛地扼住他的脖颈,霎时间无法自主呼吸。   柯南愣在原地,难以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是像溺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遇、见、了、谁?”   “新一、工藤新一。”   毛利兰皱着眉,疑惑地扫了柯南一眼。   “你们不是认识吗?说起来,那个家伙突然之间跑回来,都没有和你说吗?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毛利兰望着柯南苍白的神色,有些紧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凑近了柯南。   “你哪里不舒服?胃难受吗?还是头痛?需要去医院吗?”   “我、没、事。”   柯南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咧开嘴角,拖长嗓音问道:“小兰姐姐,你是在哪里遇到新一哥哥的啊?”   怎么可能会多出一个工藤新一?!   他明明就在这里,也没办法变回去。   总不可能是什么平行时空的自己、未来的自己吧?   难道是有人假扮他,刻意去接近小兰?   可是对方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那个组织的人,他们已经知道他没死?那群家伙不知道那颗毒药的药效,所以没有发现他已经从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而是一直顺着工藤新一那条线、通过他的社交圈找到了小兰!   柯南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确实后悔过自己的莽撞,也竭尽脑汁不去暴露自己的身份,给小兰和他父母带去麻烦。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忘掉掩藏自己、躲避黑衣组织的初衷,装上了手表和领结、用小侦探的姿态去破案,一手打出了“沉睡の毛利小五郎”名号。   如果组织里的人真的发现这个异常,如果他真的把危险带到了小兰身边……   “你真的没事吗?柯南?”   小兰皱着眉,在柯南身前蹲了下来,双目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今天晚上真的很不对劲。你不喜欢新一吗?”   小兰完全是凭借直觉,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总感觉,柯南的态度变化是从听到“新一”这个名字开始的。   “是有哪里不对劲吗?难道是新一还没有回来?”   !   柯南握紧拳头,沉默了一瞬。   如果直接把那个人不是工藤新一的事情告诉小兰,万一小兰再次遇见那个家伙,一定会表现出异常,到时候只会更加危险。   但如果保持沉默,万一小兰真的相信了那个家伙的身份……   不,后一种情况至少可控。他最多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小兰,那个家伙未必是真正的新一,但绝对不可以直接说出结果。   “啊,我只是觉得好奇怪啊!”   柯南故作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拖长嗓音。   “新一哥哥之前和我说,他还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是这样吗?其实我也感觉,新一他很奇怪。”毛利兰眨了眨眼睛,雾蓝色的双眼像一片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他的身上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她笑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无措。忽然在街道上遇见多日未见得幼驯染,而后者却始终是一副要和她保持距离的架势,这件事对毛利兰的打击也很大。   “他最开始是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好像不太想要出现,还是我主动追上去,才叫住他。”   小兰愣了一下,思绪有一瞬间回到那条漆黑狭窄的小巷——   站在尽头处的青年忽然后退半步,抬手撑住墙壁,整个人彻底退回到黑暗当中。   画面彻底暗掉,重新转回到毛利侦探事务所。   [我人彻底傻了啊……来个人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小兰遇见了另一个工藤新一?]   [e真假柯南?真假工藤新一?]   [不是吧,和久川悠一起去别墅的那个柯南,肯定是真柯南啊,他一直和久川待在一起,没时间调包   。反倒是小兰在商业街上碰到的这个“工藤”,看上去像是假的。]   [报!我对比了这个“工藤”和原来的那个新一的样子,他们的身高、脸型、头身比全部都一致,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工藤要瘦好多,已经瘦到不太正常的状态了。]   [所以是易容?酒厂里有人易容成工藤的样子,去欺骗小兰?]   [赞啊,新角色?还是说,是贝尔摩德易容成工藤的样子?我贝姐要出来了?]   [虽然瘦了很多,但这个人物外形上和新一还是很相似的,易容的那个角色水平一定很高,八成是贝姐哦!]   [不是,我不明白,有什么必要吗?柯南本身不就是黑方,贝尔摩德为什么要易容成柯南的样子去骗小兰?]   [……贝尔摩德是红方吗?该不会这一波贝姐才是FBI吧(痴呆)(战术后仰)]   [等一下啊!我已经脑补出一套新的剧本了!贝姐其实是FBI的高层,一直以来都卧底在酒厂当中,试图抓到酒厂的幕后BOSS,但她搜集了很久的线索,始终没能找到BOSS的藏身之处。直到——她发现BOSS和一个女高中生好像有联系!]   [事情变得刺激起来了,于是她调查了这个女高中生的朋友圈,选择易容成她离开多日的青梅竹马(一个男高中生),并以这幅外表伺机接近这个女高中生,却没有料到她一直以来苦苦搜寻的组织BOSS,其实就是她易容成的这个男高中生!]   [(吐魂)楼上你好强。]   [所以贝姐相当于已经被柯南发现身份了?她暴露了?(刺激!)]   [柯南和贝姐要打起来了吗?]   【宿主!角色[贝尔摩德]反转指数下降至-5%!】   久川悠望着动漫新出的彩蛋,和上面飞速弹出的弹幕,皱紧了眉。   事情逐渐变得棘手起来了。   两个柯南的画面全部都被放到动漫上,现在他们的行事逻辑产生巨大漏洞,如果不能填补好这个漏洞,迟早会出大问题。   可是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真的把这个世界的贝尔摩德拉出来吧?他连对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些网友或许只当是调侃,但久川悠很清楚——在这个全员红方的世界,贝尔摩德真的很有可能、拥有一个红方的身份。她甚至可能是个FBI,或者MI6。   主动把贝尔摩德引上门,倒也不是不行。但对方不可能乖乖接过、易容成为工藤新一这个黑锅。   倒不如去找……久川悠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某位和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如果是那个家伙,都不需要易容,就往那里一站,不就是工藤新一本人了吗?   弹幕上也有人同步想到这一点。   [……你们真的就这么相信这是易容?如果是易容,两个人应该一模一样,没道理这边这个瘦好多,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告诉所有人,两边的人不一样吗?这不就是两个人吗?]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难道大家的第一想法不应该是斗子吗?怪盗基德和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原先动漫里基德冒充工藤的桥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这一波很明显是制作组非常拿手的误会桥段,相信下一集就该轮到快斗出场了。]   [如果是斗子,那他跑什么啊?]   [如果是斗子,不是更好解释逃跑的事情吗?就是斗子才需要逃跑啊!新一本人跑什么啊!]   [确实,基德应该是刚刚偷完宝石,或者是刚刚来踩完点,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小兰抓到。]   挺好的   ,弹幕上的这些网友给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把这件事圆过去的办法。   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下一案把黑羽快斗拉出去,放到动漫上晃一圈,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至于怎么把黑羽快斗拉出来……组织现在的启动资金已经有了,拿去买个宝石应该问题不大。   或者是怂恿铃木园子家里的那个大叔,让他展出一颗宝石……   这一次的事情太过于惊险,原来那个“制作组”是真的会把两个世界的角色都放上去的。   那么万一将来有一天,不得不让红黑双方的角色见面……   还是得提前想条退路才可以,不能总是打时间差。   毕竟这种东西打到最后,总有失手的那一天。   ·   “昨天晚上,东京都内总计发生凶杀案四百三十五起,其中有四百三十起凶杀案都有着显著的相似性。”   “据有关专家统计分析,这些凶杀案全部发生在固定的空间当中,且一般来说,在场的嫌疑人往往会有三个人。目前,所有中小学均已放假一天,所有商铺暂停营业,所有企业休假一天。建议大家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尽量闭门不出,注意安全。”   早晨八点。   久川悠一边刷牙,一边听着电视机里的报道,尝试去了解昨天晚上黑方柯南造成的影响。   这个家伙以一己之力提升了整个东京地区的犯罪率,其能力几乎无解,只能归类为因果律武器。就像网友们戏谈的那样,柯南是行走的死神,一集杀一个人。   其实,自从久川悠在那个摇摇欲坠的世界、第一次遇见柯南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对方堪称无解的能力。   那个时候,那个孩子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捡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回去,是久川悠长久以来的爱好。所以他顺手把那个孩子带回去了,就像捡回去一只脏兮兮、乱糟糟的玩偶,再把他重新打理干净。   这种能力看上去很厉害,但其实不亚于诅咒。   其他人的悲惨处境,或许是源于社会的不公、源于少部分坏人的影响、源于可以改变可以控制的外在条件,但柯南不一样。   这是世界本身加诸在他身上的诅咒,而且是美其名曰馈赠的诅咒。 第36章 二合一   电视机里,那个男主持人就着连线警方的机会,反复追问具体的情报。   “请问您怎么看待,昨天晚上整个东京地区犯罪率飙升的问题?这究竟是某场有针对性的大规模恐袭,还是人们长久以来积攒的怒气一时失控?这是否意味着警方在对犯罪问题的管控上,存在着巨大的失职?”   尖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被连线的那位年轻警官坐在摄像头前面色扭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直到另一个年龄更大一些,头发完全花白的警官强行出镜,挤走了原本的年轻警官。他维持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以极其官方的口吻开口道:   “昨天晚上所发生的那些杀人案件,相似度极高,重复率明显,警视厅方面暂时将之视为某个组织针对东京所进行的恐怖袭击。”   好家伙,锅完全被推到了“某个组织”的身上啊……   “但各位不需要担心日常社会的治安,如果大家时刻关注着警方的通报,会发现从昨天晚上九点之后,犯罪率已经得到控制,整个东京的犯罪率一度跌至0%。我们警方绝对会不遗余力保护各位的安全——”   跌至0%,应该是因为昨天晚上九点之后,黑柯已经回到了卡牌空间。制造案件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犯罪行为当然会终止。   但日本警方需要解释的事情,好像不止昨天晚上的犯罪率这一条吧?久川悠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他们早在五天前的晚上,就已经向媒体披露了早川星野案,另外一个受害者的经历。原本以为义愤填膺的媒体,会立刻把这个案件播报出来。但没想到,这群媒体倒是很沉得住气,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捡到这个关键的时机……   那个电视台的男主持人,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把自己的采访稿件翻到最后一页,语气尖锐地提问道:   “那您怎么解释,上周二发生在东大的爆炸案?”   “?”   那位警官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问题为什么又回到那件早就翻篇的事情上。   “我们接到知情人士的爆料,负责替警视厅撰写新闻稿的记者藤井见,被人撞死在大街上,请问您怎么解释这件事?警视厅是否涉嫌以非法手段残害记者,甚至直接将知情人灭口?”男主持人将自己的采访稿“啪”地一声打在桌子上,怒容满面。   “据悉,东大爆炸案的早川星野小姐,时至今日一直被关押在看守所内。而那位犯下累累罪行的小野寺警察,却早就被无罪释放,前几天甚至有人在一家高档餐厅目击到他本人。我们予以警方充足的信任,但得到的却是这样敷衍的回复……”   “甚至于就在昨天晚上,混在一众杀人案当中,之前那个连环杀手再一次犯案,这次他杀死了电视台的一位女主持人。根据我们收集到的线索,那位女主持人很早之前就已经寻求过警方的帮助,但是昨天晚上负责守卫她的警员被临时调去处理别的案件,导致那位女主持人在无人守卫的状况下,被人勒死在自家浴缸里。”   “东大爆炸案的凶手尚未找到,连环杀人案的事情也没有解决,昨天晚上还发生了这样大规模的犯罪事件,整个东京的学校和企业为此停课停工,这难道不是巨大的失职吗?”   那位警官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   【宿主!经检测,这个世界警视厅的稳定度,下降到水平线以下,面临崩坏的危险,请您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有可能会影响到您的红方马甲-警视总监的使用。】   ……?   【为什么?我记得你说过,我的马甲是相当于吉祥物一   样的存在,就算不出现也完全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警视厅的运转?】   说实话他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红方马甲了……毕竟黑方的卡牌已经足够他使用,那个警视总监的马甲,更多起到一种帮忙办户口的功能,这样听上去确实有点浪费。   久川悠难得心虚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把马克杯架到一旁的茶几上。   【是、但那是在这个世界警视厅正常运转的情况下,现在这个警视厅已经快要崩盘了……如果您再不出面,事情恐怕变得更加严重。】   他要怎么出面?   他一个酒厂BOSS去帮警视厅破案吗?这是什么黑色笑话。   他甚至都不想分出心神去经营那个红方马甲。组织已经成功积累了第一桶金,可以开始考虑创办一家企业了。   【但这是一个把您洗成红方的好机会啊!只要您投身到帮警视厅破案的任务当中去,一定可以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反转指数!】   听上去很有吸引力,但最后应该还是无用功。   【……您不要完全放弃啊。】   系统的声音愈发激动,如果它有实体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拉着久川悠的手臂疯狂摇晃,拜托他不要摆烂了。   ·   “到底调查的怎么样了?!为什么动作这么慢!”   显示屏上的那只乌鸦张开锃亮的爪子,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显示屏幕前的琴酒。   “那个组织就这么难调查吗?你以前的效率不是很高吗,怎么一直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机器声里带着想要把人嚼碎了的怒气,步步紧逼追问着琴酒。   “……”   琴酒沉默了一瞬,艰难碾平自己的唇角。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效率这么慢。毕竟以前的任务,也没几个是他自己做的。都是交给那群卧底竞标,竞争上岗,谁动作快、效率高,就重点关照谁。   应该去问那位公安先生,为什么调查到现在,连那个“酒厂”的影子都还没有摸到。那位公安先生不是号称可以多线同时作业,效率高到人类无法想象的地步吗?   难道一个工具人和两个工具人之间,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吗?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那个警察放回去,应该把他洗干净、拍一拍,换个酒名重新放到组织里去。   “……你听到没有?!立刻把事情给我查清楚。”   机械声顿了一下,听上去有些迟疑。   “顺带着调查清楚,昨天夜里东京局部地区犯罪率骤然飙升的事情,和那个‘酒厂’有没有关联。”   局部犯罪率飙升?   这是什么新式作案方法?通过在一个地区大规模制造犯罪事件吗?   “……我知道了。”   显示屏一点点变暗,那只令人生厌的乌鸦也跟着消失。   琴酒深吸一口气,走出了书房,靠在长长的过道上,轻车熟路的拨通了那个电话。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喂,波本。”   ·   另一侧的世界,要静谧许多。   刺眼的光线直直射入到眼底,柯南挣扎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温暖而柔软的被子紧紧围在他身侧,晨间的阳光透过半拉着的白色窗帘布涌入室内,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回来了啊。   昨天晚上,当那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方时,疼痛与黑暗一起袭来,他很快就失去意识。   等到再一次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眼前的景象。   那个卡牌系统的召唤和召回,都是这么没有预兆。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柯南瞳孔微缩,整个人僵硬了一瞬,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用力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倍感僵硬的四肢。   “小哀说,你最好在床上多躺一会,不要太早起来。”   一旁传来翻看报告的声音,弄得柯南整个人莫名有些紧张。   “……你昨天晚上,灌了一整瓶白酒?”   那个声音沉默良久,迟疑地问道。   !   柯南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迟迟没有回头望向那个声音的方向。   “嗯?”   空气僵硬的凝固在一起,对方迟迟没有说话,似乎一定要等到他的回应。   “咳、任务需要。”   柯南背对着那个家伙,哑着嗓子,回应了一句。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那个报告单被人轻飘飘放在桌子上,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叹。   “你又撒谎?”   “久川他不会安排这种任务。”   ·   东京,某个单身公寓外。   一条纤细的黄色警戒线,沿着边线围住了那个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门大敞着,是非常常见的凶杀现场。   一头褐发带着眼镜的久川悠,双手插兜,面露好奇地望着眼前的金发青年。   后者穿着一身披萨店外卖员的服饰,红白相间的运动外套难掩土气,明显大了一号的红色棒球帽扣在头顶上,遮住大半张脸。   “安室先生?您这是……身兼数职?”   久川悠夸张地往后仰了仰,抬手捂住嘴,语气惊讶地问道。   难得他终于支楞起来,准备到那个连环杀人案最新一案的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结果好巧不巧,在电梯门口,遇见了看上去是来送外卖的安室透。   安室透僵了一下,有些警惕地把手里那个名为披萨盒、实为搜证箱的东西往后藏了藏。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久川悠。   今天上午,他先后接到了琴酒和风间裕也的电话。   双方的电话内容,相似到吓人的程度,让他险些产生了、琴酒是他公安厅的上司这样离谱的错觉。   组织和公安厅那边,都要求他去调查昨天晚上、东京地区犯罪率飙升的事件。   这件事他也算是亲身经历。   当时他正在咖啡厅上班。   自从上次的凶杀案发生之后,波洛的客人大幅度削减,到了晚上也就只有一两桌客人,感觉已经撑不了几天了。最近生意才刚刚回转,眼看着波洛能挣扎着有点活路,避免倒闭的结局,却再一次发生了凶杀案件。   当时,一个坐在卡座里的客人忽然暴起,拿着刀刺向和他一起过来的年轻女孩,后者被刺中胸口,血流不止。   好在安室透及时上前做了急救,又主动把人送到医院,才救下那个女孩子。但当时医院的走廊里,全都是被临时安置在这里的病人,诊室、病房、手术室全部都不够用。   但也正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这起案件的经过,他才更加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可以办到这种事情。   他亲眼看着那个行凶的男生上一秒衣冠楚楚,下一秒凶相毕露。   在后来的讯问过程中,他从那个男生口中问出了对方杀人的理由   ——仅仅只是因为讨厌自己女朋友过度的消费欲望。   这太离谱了,这最多只能算是一种小情侣之间吵架、冷战甚至分手的理由,根本不会、也不应该有人为了这种理由去杀人。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种大规模传播的犯罪病毒,一部分人内心的恶意骤然间被激发出来、并付诸于行动。所以这根本不可能是任何一个组织私下里的行动。与其想要研究这次的事件背后,到底有没有任何组织的痕迹,倒不如直接往生物病毒、化学武器的角度想……   但这样的回复,显然既不可以让公安部的上司满意,也不能完成组织的期望。   所以他只能从相对有迹可循的连环杀人案入手,算上波洛里的第一个死者、电视台里的第二个死者,以及这次死掉的女主持人,已经累积了整整三个死者。不能再放任这个案件继续下去。   安室透顿了一下,抬头瞥了久川悠一眼,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即便景光之前已经证明过对方的身份,但他依旧对此怀有疑虑。毕竟是和琴酒同桌而坐、又知道组织里那么多的高层,怎么想都不简单。   他握紧被在身后的外卖盒子,假笑着反问道:   “我刚刚来送外卖,但是动作太慢,不幸被退单了。久川先生呢?我记得……您好像不住在这里吧?”   久川悠就住在波洛咖啡厅附近,他已经好几次看到这家伙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了。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总不至于也是来查案的吧?   “我是来查案的。”   久川悠双手一揣,面露神秘微笑,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   安室透愣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褐发青年,动作干脆利落的、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白底黑字红章的文件。   那是安室透非常想要、但又不太方便找公安开具的、盖着公章的出入证。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就可以自由出入案发现场,而不需要伪装成送外卖走错门的糊涂蛋外卖员,强行闯入案发现场。   青年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大,露出半颗锐利的虎牙。   他歪着脑袋,伸长手臂,将这张出入证在安室透眼前晃了晃,语气随意地问道:   “安室先生,要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吗?”   ·   帝丹高中。   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根粉笔,食指侧边满是常年写字所留下的茧。那只拿着粉笔的手,在黑板上缓缓移动,清瘦的手腕从宽阔的袖口里伸出来,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铃木园子用书本遮住脸,害羞地从上方的缝隙处往外看,目光紧紧追随着讲台上那个老师的动作,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讲课的内容上面,一门心思盯着那个老师的手,那只手就好像在撩动她的心弦。   “兰,下课之后,随便找个理由,你陪我去给神户老师送礼物吧!”   园子微微凑过去,低声说了一句。   她前一天晚上精心挑选了一大堆礼物,反复比较之后,最终决定送给那个老师一只白色的钢笔。那样的手,再配上那样的笔……   身旁的毛利兰毫无回应,捏着手里的笔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她的思绪还完全沉浸在前一天晚上、和“工藤新一”的相遇之中,雾蓝色的大眼睛没有一个确切的落点,漫无目的地凝望着眼前的空气。她连上课都没办法集中精神,更别说分出心思去关注园子说了什么。   “兰!”   园子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声,完全忘记控制音量,在原本静悄悄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她后知后觉的僵着脖颈,卡顿   地转过头。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了她的耳边。   带着清爽的皂角香气和阳光暴晒后的气息,那位原本站在讲台上的神户老师走到她旁边。   “铃木同学。”   稍显沙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响起,铃木园子涨红着脸,但还是仰着头,那双大眼睛紧紧盯着神户老师。   后者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浅笑着开口,语气温和的说道:   “下课之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   单身公寓楼。   一进门,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即便多次经历这种场合,安室透也有些难以忍受。现场的血腥气过于浓厚,让人忍不住怀疑凶手到底在这里干了些什么。新闻报道上,明明说的是死者被人勒死在自家浴缸里,勒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血腥气?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   因为当时整个东京警力稀缺,赶到现场的警察只来得及把案发现场用黄线围起来、确认尸体死亡,甚至连进一步确认尸体身份的事都不顾上,就必须连轴转似的赶往下一个案发现场。反倒是电视台的记者发现了死者的身份,并将整件事传播出去。   这也使得,案发现场的环境完全没有被破坏,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案发时的状态,大大方便了安室透的侦查。   安室透站在门口,迟疑地回头望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久川悠。   后者穿着夹克衫,面上没有半点异常,琥珀色的眼睛扫视了屋内一圈,径直便要往浴室的方向走。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手上的通行证到底是怎么来的,就被动地跟着对方进来了。   越是往浴室的方向走,这股血腥气就越大,到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处,这股气味到了一种浓稠的地步,让人感觉几乎能从空气中挤出血滴。   久川悠用衣袖包裹住手指,顶着玻璃门的上端,小心推开门——   一大团浓郁的血腥气包裹着水汽一起、猛地涌出来。   血气过后,他们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清晰,只见整个浴室到处都是斑驳的血点,大大小小的血液凝固成团,或是映在砖墙上,或是映在地板上。   浴室最里侧的浴缸里,横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躯体。   是那种如果上了动漫,必须要打马赛克的躯体。   [美颜环节结束,遭受暴击!(那个老师确实蛮帅的哈,尤其是那双手,真的绝了,我不是手控都有点……)]   [一大团马赛克糊住了我的眼睛,马赛克保命,吓死爸爸了。]   [制作组我拜托你们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定位,你不是恐怖片,你是侦探片啊(震声!)]   [透子和悠总一起查案?]   [又叫悠总了?]   [啊哈哈,毕竟是头铁红方反向冲刺达人久川悠,浅称呼他为总以示尊敬。]   【宿主!动漫开场了,但是最开始的画面是帝丹高中……】   【帝丹高中?】   久川悠面色不改地朝着尸体的方向走去。   在正常情况下,动漫一集会播放一个案件。这次既然他和安室透双双出镜,应该就是要解决那个拖了好几集的连环杀人案,但这件事和帝丹高中有什么关系?下一个死者在帝丹吗?还是说……凶手本人在帝丹?   “机械性窒息。”   安室透无视死者赤裸的尸体,手指停留在半空中,半弯着腰观察死者脖颈上青紫色的   勒痕。   这是和前两次案件如出一辙的杀人手法,再加上这一次的死者确实是上一案的受害人,三起案件大概率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只是这一次的案件稍显不同,凶手不仅勒死了死者,还在死者的四肢血管处各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死者泡在浴缸当中,四处伤痕都已经泡到皮肉翻白。血水留的到处都是,四处蔓延的血点甚至像是刻意为之。   安室透凝视着面前白墙上大大小小的血点,一时间陷入沉默。   “在看什么?”   久川悠侧过头,话音犹未落,他也注意到这一墙看似杂乱斑驳的血点。   “连着看好像是……字母?”   安室透歪着头看了一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侧过头看向另一面与之相对的白墙,果然在对应的位置找到大大小小的血点。   “是英文单词。”   久川悠先是记下这一面墙上的血点,随后望向另一面墙,尝试着在脑海中把这些血点还原到对应的位置上。   “F、O、R……”   five 第37章 二合一   “原谅……?这是凶手说的,还是被害人说的?”   安室透皱着眉凑近那堆血点,这些血点看上去是被人用什么工具蘸着血水画在墙壁上的。总不可能是死者被人割断血管之后,坚持着从浴缸里爬出来在墙上画的……   只有可能是凶手在勒死死者之后,留下来的讯息。这究竟是出于某种仪式感,还是对警方的示威?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安室透抬头望向站在墙壁边缘的青年,对方半弯着腰,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墙面上的血点,似乎想从这些血点当中看出某种东西。   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拿到警方的证明?难道他不仅是组织的高层,而且和警视厅也有着某种关联吗?   “说起来,久川先生你怎么会对这起案件感兴趣?”   [来了来了!黑透or黑久,新动漫最刺激的地方就在这里,每次都要猜测到底谁黑谁红,谁才是幕后黑手。]   [前情提要,根据上一位大佬的猜测,透子和松田疑似黑方,并且正在怀疑久川悠是不是卧底。不知道这次之后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   [其实单看出场的方式,久川悠是拿着警方的证明光明正大出场,安室透是伪装成送披萨店外卖员隐藏式出场,所以这一点上久川更胜一筹。人设图方面,双方都属于那种乍一看很温和,笑起来立马黑方的类型,区分不了。]   [从动机来看,久川我可以理解,是那种帮警视厅破案的临时侦探;透子什么情况啊?他如果卧底酒厂,恐怕没时间来关注一起杀人案,如果是黑方,也没道理来查案啊???]   [我也不太能理解,这波难道是警视厅和酒厂联合对抗杀人犯吗?#酒厂或是好人?#]   ·   狭窄逼仄的浴室里满是血腥气,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久川悠瞥了安室透一眼,一边往外面的客厅走,一边半真半假地交代着事情的经过。   “我是受到警视厅方面的邀约,特地来调查这起案件。”   “邀约!?”   安室透懵了一瞬。   据他所知,警视厅确实会邀请一些外派侦探,但这种事情极其少见,基本上一年到头都碰不到几次。更何况,就算要邀请侦探,也会去找那些成名已久的私家侦探。警视厅那边到底是有多缺人手,才会找这种大学生侦探来破案?他的眼底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质疑。   “啊,安室先生都不看新闻的吗?”   褐发青年拧了拧眉,面上罩着一层颇有些纯良的疑惑,看上去像是完全不明白对方的质疑从何而来。   “……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案件,目前整个东京的警力系统还处于瘫痪状态。所以今天早上警视厅方面,以警视总监的名义向全社会发出求助。   所有可以证明自己与案件无任何关联的侦探,在自主申请并经过审核之后,都可以协助警方破案,并能够得到资金报酬。”   “简单来说,破案越多,赚得越多。”   “……”   好方法。   安室透脑海当中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这个。   虽然看上去有些过于草率,但在警力资源严重不够用、案件又爆炸式增长的情况下,这种方法灵活地把压力分散出去,既可以加速案件的解决,也能够让民众更有参与感、尽可能挽回警视厅的名声。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这个方法就是久川悠利用警视总监的壳子,向警视厅提议的。既可以满足系统挽救警视厅名声的要求,也可以给他赚点零用钱,顺带着提升自己的反转指数。   这也就是之前,久川悠敢于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目的的原因,毕竟他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而某位伪装成外卖员的公安先生,看上去要更加可疑呢。   他凑近安室透,越过安全距离,如愿以偿地看见对方瞳孔一瞬间的收缩。久川悠嘴角的笑意肆无忌惮地拉大,就差按照习惯把那番颇具威胁意味的话说出口,脑海里的系统忽然拉起警报——   【醒一醒!大哥你醒一醒啊!你是要当好人的()】   系统撕心裂肺地喊出声。   想它还在厂里的时候,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霸统,没想到遇到宿主之后,竟然要眼睁睁看着宿主选择摆烂。   系统不甘于看见自己的宿主朝着黑方的道路疯狂冲刺,背着自家宿主苦心钻研了上百部电视剧当中、反派的行为模式,并在自己的系统中特别标注出“狞笑”、“邪恶的眼神”、“反派式微笑”等等表情。   它仔细分析这些反派式表情的肌肉动作,所以一检测到宿主有朝着这个方向使力的趋势,第一时间跳出来阻止这一切。   【求求了,不要狞笑!要温和的微笑!你要当红方,要把安室透变成黑方才对啊!】   为什么变成恶毒大魔王恐吓小可怜公安的副本了!   【……】   狞笑僵在嘴角。   久川悠不太习惯地捡起示弱的本领,硬生生把嘴角的狞笑扭曲成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后退半步,重新还原出安全距离,眼神飘忽了一瞬,沉吟着找了点感觉。   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把自己的形象洗白,如果能顺带着帮黑透一点小忙,那就更好了。最简单快捷、也是风险最大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和红透拉开对立面,让弹幕上的网友自己去站队。所以在日常对话当中,要想办法把自己变成弱势,最起码不能成为双方当中更强势的那一个。   “我以为,安室先生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个新闻。”   青年抬起头,深褐色的发色让他天然带着一丝温和,狭长的凤眼被黑框眼镜挡住小半部分,减少了那种冲击感,再配合上略弯的嘴角,看上去亲近了不少。   “原来不是这样吗,那安室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灵魂一问,我看安室透怎么解释。]   [那个什么警视总监,是新角色吗?他好像真的在做事()]   [就我一个人感觉久川悠的表情有点扭曲吗?就,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有吗?我感觉还蛮好的啊?他今天变得温和好多……]   [没有吧?还好啊,应该是制作组没有画好,说起来如果久川悠第一集就以这种形象出现,我也不会把他死死按在黑方了:)]   安室透沉默了片刻,顺口接上对方的话,没表现出一丝心虚。   “原来如此,我也是看到了那个通知。所以你调查到哪一步了?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我调查到的信息不多。第二起杀人案发生的时候,我刚好在现场,从第三案的死者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三位死者在高中时期,曾经联合霸凌过一个名叫神户奈绪美的女孩子。但据那位死者口述,她们已经悔过了……我推测这件事可能和那个女孩有关联,所以私下调查了那个女孩的信息。我查到那个女孩子高中辍学之后,进了一家娱乐公司。”   久川悠顿了一下。   “但那个女孩子,在几个月前自杀了。”   “她用拧成一股的窗帘布吊在门框上,上吊自杀。”   ·   帝丹高中。   下课铃响过之后,学生一窝蜂地往走廊外面涌。   园子扯着毛利兰,混在人群当中乌龟似的朝外挪,跟走在她前面的那位老师,保持着着老远一段距离。   “……你怕什么啊?”毛利兰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不是想要给这个老师送礼物吗?这刚好是一次机会啊。”   “我是想要送、礼物,不是犯错之后被叫到办公室顺便递上礼物!”   铃木园子压低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生怕自己的话再一次被前面的老师听见。   “神户老师他……该不会很讨厌我这种上课讲话的学生吧?”   “不知道。神户老师他才调过来不到一周时间,之前都没有人上课讲话被抓到过。”   毛利兰迟疑了一瞬,伸手拍了拍园子的肩膀。“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啦,感觉老师人还蛮随和的,应该不会为难你。”   “唉。我明明已经拜托人去调查神户老师在之前任教的学校里是什么样子、比较喜欢哪类学生,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园子顿了一下,抬起头,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房门半掩着,透过一个巴掌大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室内的窗户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带着褶皱、有些老旧的白衬衫,靠在窗台边,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微微眯着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走吧?”   毛利兰后退半步,轻轻推了推园子。   “我就在门口等你,不用担心。”   后者迟疑地望了一眼毛利兰,又扭过头看向室内。   她的手上,还紧紧攥着那个预备要送给神户老师的钢笔。   ·   “听上去像是针对这三个死者而来的报复,但如果是因为高中时期的霸凌经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会不会有点奇怪?”安室透一边观察着室内的环境,一边问道。   时隔多年,受害者已经死亡,这场报复为什么会迟到这么久?   “所以这其中,可能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久川悠关掉系统界面,不再去看弹幕。他打算沉浸式扮演一个侦探,以免太过出戏、让弹幕上的网友和安室透察觉到异常。他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搜寻室内的线索。   这个公寓仅有一室一厅一卫,面积很小,且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所有东西都安安稳稳地摆在原本的位置上。   看样子,凶手并没有和死者在室内发生任何打斗。是他们早就认识,还是凶手趁着死者正在洗澡的间隙,冲进浴室趁其不备勒死了对方?   久川悠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刻意留意过大门的门锁情况,没有任何撬进去的痕迹。凶手到底是怎么进的门?   “我了解到的全部情况,就是这些。安室先生查到哪一步了?”   “……”   安室透犹豫了一下,其实到了这一步,无论对方打着什么主意,他和久川悠的短期目的应该都是查案,那么就算信息共享也没什么关系。再者对方都已经先说了……   “我查看了昨天晚上,警方撤走之后整栋公寓楼的监控。”   “发现了凶手?”   久川悠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所有进入公寓大楼的人,都没有乘坐电梯抵达死者所在的楼层。换言之,这个楼层一直都没有人来过。”   安室透摇了摇头,一时间陷入沉默。现场没有任何闯入痕迹,监控里也没能拍到任何陌生人进入这个楼层。   ?   怎么会呢?   “这个公寓楼一梯两户,死者已经占了靠东边的一户,如果根本没有人来过这个楼层,凶手总不可能是插着翅膀飞进来的吧?”   “!说不定真是飞进来了的!”   安室透像是想到了什么,冲到客厅外侧的阳台上,果然发现这两间公寓的阳台并排在一起,且彼此之间仅仅相距一米距离——是任何一个胆子够大的成年人都可以跳过来的距离。   而且阳台外墙上挂着的空调外机上,竟然就有一个明晃晃的黑色脚印。   凶手丝毫没有掩饰,他就是从隔壁房间借着阳台跳过来的!   “你在监控录像当中,应该有看到隔壁住着的人是……”   “我记得是一个年轻男性,大概二十来岁,身材清瘦,他在今天上午大概八点钟左右,出门去上班。身上穿着一身白衬衣,黑色裤子,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看上去和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这也就是安室透暂时将对方放过去的原因。   因为不了解这两间房子的具体构造,安室透下意识忽略了隔壁房间住着的人,更加关注死者家门口经过的人,所以一无所获。   但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家伙好像还有意无意地朝着监控视频的方向扫了一眼,安室透对他那双深灰色的瞳孔,印象很是深刻。   ·   帝丹高中。   园子小心地用食指轻轻顶开半掩着的房门,歪着头朝室内看去。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靠在窗台旁边的那个青年微微侧过身,露出清俊的五官,那双深灰色的桃花眼从窗外的景色上移开,慢慢落到铃木园子身上。   “进来吧。”   他整个人缓缓转过身,右手仍旧背在身后,身体正对着铃木园子,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记得把房门带上,走廊里有点吵。”   “啊?哦、哦,好的。”   铃木园子整个人都变得迟钝起来,她一边抬手掩上办公室的门,一边难得淑女地迈着小碎步朝窗边的方向挪。   这个办公室就在一楼,窗外正对着学校后侧的绿化设施,成堆的绿树堆在一起,蓊郁得像是打翻了的深绿色颜料。那个青年就靠在这样一副背景当中,整个人都仿佛也跟着掉进了油画里。   “老师,刚刚上课的时候,我其实是想说……”   铃木园子边往前走,边背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话还没说完,就正对上后者的眼睛。在那双深灰色眸子的注视下,原本编出来的借口,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其实、我、”   “铃木同学。”   那位老师半低着头,打量着比他要矮上许多的铃木园子。   “老师能够理解,毕竟老师也是这么过来的,所有人都经历过高中生活。”   “先坐下吧。”   他状似随意的指向办公桌对面的黑色皮椅,冲着铃木园子笑了一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铃木园子见状,坐到了那个椅子上。   “好香!?”   一股和茉莉花香很是类似的香味,隐隐约约传过来,萦绕在铃木园子身侧,而且这种味道越来越浓烈。   “是香水吗?”   “是新换上的熏香,茉莉花味的。”   那位年轻的男老师靠在椅背上,右手缓缓移到身前,手指间攥着一根红色丝带。   “这是……?”   园子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懵了一瞬。   “算是见面礼吧,一条红色发带,等到谈话结束之后,我就把它送给你。”   青年笑了一下,深灰色的眼底泛着不知名的意味。   “铃木同学,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来聊一聊一些很普通的事情。”   铃木园子的视线从那条红色丝带上挪开,又望向神户老师,从对方深灰色的桃花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带着些许茧子的手指。她有些激动的坐直身体,微微前倾,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放大。   “有什么问题?老师您问吧。”   “可能会比较繁琐,用时比较长。”   神户老师伸手从身后的桌子里抽出一只黑笔和一个白色小本子,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问道:   “首先是家庭调查,冒昧询问一下,铃木同学的家境是不是很好,是否来自那个铃木财团?”   “啊?”   园子懵了懵,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只握着黑笔的手抖了一下,食指死死按在笔杆上,指甲盖完全褪去血色,变得很白。   神户老师顿了一下,嘴角微弯。“那还挺好的,那就没事了。”   “?”   “铃木同学平时追星吗?会喜欢某个爱豆吗?”   爱豆这种极具年轻化的词语,从一个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多少让人有些奇怪。   铃木园子顿了一下,还是好好回忆了一番,颇为认真的回答起这个问题。   “我追,男星和女星都追,只要是长得好看的爱豆,我都会追。我会给他们打投、演唱会包场、或者是直接分给他们代言。”她完全不缺钱,所以一旦追星,耗费巨大。   “那你对那些有黑料的爱豆,会怎样?”   神户老师用笔支住下巴,提出一个全新的问题。   现在的话题已经越来越往娱乐圈的方向偏,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师在和学生交谈时,会讨论的问题。   铃木园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   “看是什么黑料,以及黑料是否属实。我很讨厌那些人……”   “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铃木同学,你和你的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我刚刚好像看到,你的同学在门外等你是吗?”青年歪着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间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   “啊。”铃木园子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同学都挺好的啊?大家都很友善,彼此之间关系也很好,小兰她确实是在门外等我。那是因为我们是幼驯染,会一起回家啦。我们从小到大都是一起走的。”   “那么、”   神户老师合上笔盖,把黑笔倒扣在本子上,微微前倾,深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铃木园子。   “我听说,她会空手道是吗?”   “是的!小兰的空手道超级厉害,她可是曾经得过、得过、”   坐在黑色椅子上的少女,伸手揉了揉眼睛。   “老师,那个味道太香了。”   那股刺鼻的茉莉花香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住。   ·   “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是犯法的吧?”   “如果被抓到了,就解释不清楚了吧?”   “要不安室先生你在好好想想?我们可以等警视厅那边的搜查令下来之后,再考虑更进一步的搜查?”   阳台上,两个青年一上一下。   上面那个青年一头金发,皮肤黝黑,额上挂着些微汗水,紫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他踩在一个木质板凳上方,右手的手臂以及衣服下摆都被另一个人死死扯住。   后者勉强压抑住笑容,露出一副担忧对方状况的苦像,眉毛艰难地蹙在一起。   “……”   安室透沉默着叹了口气。   他尝试从各种角度劝说久川悠放手。   “久川先生,我觉得凶手的报复还没有结束。今天早上他出门时的景象,给我一种对方很快就会再次犯案的感觉。”   “你也说过了,眼下东京地区的警力几乎瘫痪,如果要等到警方审批搜查令,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万一凶手再次犯案,那就是一条人命啊!所以还是让我跳过去检查一下吧。”   安室透勉强挥动着手臂,试图挣开久川悠的束缚。   “那好吧……确实得加快速度。”   久川悠犹豫着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很遵守规章程序。   刚刚安室透主动提出要按照凶手的路线,反向跳回凶手自己的公寓,再帮久川悠打开房门,两个人一同搜查凶手的公寓,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线索。   出于某种不便言说的恶趣味,久川悠以遵守正当程序为由,极其正义地制止了某位公安先生意图私闯民宅的恶劣行径,并差点在公寓阳台上上演泰坦尼克号。   但他的本意并不是阻止安室透破案,所以随便糊弄了一下,便放任对方跳了过去。   他自己再平平稳稳地顺着来时的路出去,进入另一间公寓。   另一间公寓和死者的公寓布局相似,只是在方向上完全反了过来。   但一进门,久川悠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茉莉花香味。   “别闻!”   从阳台翻进来帮他开门的某位公安先生,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口罩递给他。   “这个味道有点奇怪。” 第38章 二合一   “什么意思?”   久川悠顺从地接过安室透递过来的那个黑色口罩,带到脸上,花香登时减弱了一大半,但仍旧能够闻到一些味道。   这种随随便便就可以掏出口罩的习惯,简直和叮当猫没什么两样啊。   久川悠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安室透,似乎想要找到对方到底是从哪里掏出这个口罩。   后者在久川悠如同X光线一般的扫描式关注下,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想要抖掉那种被盯着的不适感。   安室透一边若无其事地往自己脸上套上口罩,一边回答道:“总之你先带着就好。”   “……难道这个花香有毒吗?”   褐发青年抬起头,黑色口罩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刚巧也遮掉了那总是控制不好笑容、时不时划向狞笑边缘的嘴角,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不少。   再加上带上口罩之后,鼻子呼气不顺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起来,莫名多了几分弱气。   【超棒der!宿主,你可以把口罩焊在脸上吗?你现在看上去已经很有那种傻白甜警官的味道了,最好说话的时候再柔和一点,不不不,您干脆就别说话了,一直用那种迷茫无辜的眼神望着别人。呜呜呜我们还有救!】   系统仿佛选秀综艺的导师一般,对一切有可能使久川悠的形象偏向红方的言行,都予以表扬。   【网友都是鱼的记忆,很快就会忘记你刚出场那段时间的表现了,只要我们维持着这种傻白甜的样子,肯定能够红回来!】   【……】   “谈不上有毒。”   安室透皱着眉。   他在警校时期,还有到组织卧底的那段时间,都经历过特殊气体的针对性训练,本身对于这种类型的气体有一定抗性。   从他刚刚翻进室内开始,就闻到了浓烈的茉莉花香气,不同于市面上允许销售的茉莉花香薰或者是香水,这种气味当中仿佛掺杂着什么东西,一种让他不太舒服的东西。   “更像是致幻,或者是使人晕眩。”   ·   帝丹高中。   窗外落进来的光影逐渐西斜,在狭长的走廊里缓缓流淌。那些背着书包往外走的学生,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人影逐渐稀稀落落,直到隔壁班的值日生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将木质的门关得砰砰作响时,毛利兰才后知后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犹豫地凑近那个掩着门的办公室。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好是神户老师的课。   从下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距离园子被叫进办公室,也差不多已经二十来分钟了。   看样子,神户老师真的很生气,竟然和园子谈了这么长时间。但就算是关于纪律方面的教育,也不该耗费这么长时间啊?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毛利兰攥紧手里的礼物盒子,冰凉的礼盒存在感极强。这是铃木园子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塞到毛利兰手上的。园子她思索再三,还是觉得不应该在这个被批评的糟糕时机送出这份礼物,她想要等到更加合适的时间……   毛利兰扯着书包带子,有些担忧地凑近办公室那扇掩着的门,想要听听看里面的动静——   除却风吹动窗帘、带着拉环一起在金属杆上移动的刺耳声响外,里面一片寂静,仿佛根本就没有人。   但怎么会没有人呢?   园子和神户老师在里面做什么?   毛利兰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快速给园子编辑了一条短信。   “滴滴!”   熟悉的短信提示音,在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响起,但手机的主人铃木园子却毫无回应。   毛利兰攥着手机,站在门边,犹豫了片刻,内心浮现出一种微妙的、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   她迟疑着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木门,用一个随便编出来的理由扬声问道:   “老师,您上课时讲的东西,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预想当中的回应并没有出现,但这反而更加印证了毛利兰那个糟糕的预感。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直接从外面打开办公室的门——   “咔哒。”   伴随着手腕的扭动,锁簧随之收了回去。   毛利兰缓缓推开木门——   宽大的白色窗帘布被风吹得仿佛一张鼓满的帆,一人高的窗户完全打开。   毫无阻拦涌进室内的风,将办公桌上杂七杂八的零碎物件扫落一地,整个办公室凌乱到仿佛刚刚被贼洗劫一空。   更重要的是,这个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   既没有才被叫进来的铃木园子,也没有神户老师。   ·   这一边的公寓,看上去异常整洁,或者该说对方根本就没什么东西。   客厅里没有沙发、电视、茶几,厨房里没有锅具,甚至浴室里都没有浴缸。整个屋子里只有卧室摆着一张贴地的大床,床边有一个小柜子。这使得久川他们的搜查,局限在一块非常狭小的地方。   久川悠站在书柜旁边,一边翻看着里面的文件,一边闲聊似的问道:   “安室先生之前说,感觉凶手会再次犯案,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监控视频上,和凶手对视了。”   安室透顿了一下,回忆起他看到的那个录像上的画面。   对方朝着监控摄像头看的那一眼,绝对不是什么巧合。那个家伙早就已经摸清楚整栋公寓楼里的监控位置,提前许多天住进来,就等着抓住警方看守的漏洞,一击即中。   之前的两次案件,咖啡厅里的监控摄像被提前破坏,根本没有留下凶手的影像。电视台就更加离谱,整个系统都被骇入,监控视频更是被修改的七零八落。   所以仔细算起来,这一次,反倒是这个凶手头一次真正露脸。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看,凶手并不是没办法掩盖自己所留下的痕迹。   他完全可以选择提前破坏监控录像,或者是直接替换掉监控视频,彻彻底底抹除自己留下来的痕迹,就像前面两起案件一样,干干净净地抽身出去。   但这一次他没有,他放任监控的存在,甚至极具挑衅意味地冲着监控摄像头看了一眼。   这太不对劲了……   “对视?”   久川悠愣了一下,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这一次凶手明明知道监控摄像头在哪里,但完全不担心自己被抓到?”   “对。与其说不担心,他甚至像是主动在警方眼皮子底下逛了一圈。”   安室透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疑惑。   “我不太能够理解,他明明可以删掉监控录像——”   “我大概明白了。”   久川悠恍然大悟般合上手掌,将手头上的棕色文件袋甩在一边。   当用侦探的思维,无法再继续推进的时候,可以切换成凶手的思维,久川悠最擅长的就是后一点。   什么情况下,凶手才会大大方方走到警察面前,不再担心会不会被抓到。   “一般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两种原因。要么,他的复仇彻底结束了,已经准备好跑路、或者是直接去到另一个世界,类似于到另一个世界去陪她之类。所以无所谓最后会不会被警方抓到。”   “要么,他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彻底结束,而这最后一步本身就需要暴露身份,所以无论之前再怎么掩盖,都是无用功,索性就不掩盖了。”   “我没能看到监控视频,只能靠安室先生回忆一下,凶手当时的神态,是收拾了东西想要逃跑,还是准备好再次犯案?”   “!”   眼前琥珀色的眼睛,和监控视频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重合了一瞬。   安室透怔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   如果凶手想要逃离现场,前一天晚上就可以离开,完全不需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再出门。他表现的就好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但如果仔细回忆对方当时的神情,分明可以从那随意的神态下窥见对方压抑不住的兴奋!   “就在今天!那个家伙就在今天会再次犯案——”   “这个是什么?”   久川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拾起刚刚被他抛到一边的档案带,揭开封口,从里面抽出几份文件。   被他攥在手上的一叠文件当中、排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入职证明。   上面清晰的介绍了入职者的年龄、身份、性别、姓名,右上角还贴着一张彩照。   安室透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彩照,清俊的五官充满书卷气,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眸破坏了一切,平添几分恶意。   这张照片和监控视频上的影像一模一样,对方真的没有任何掩饰。但越是不掩饰,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情况可能越糟糕。   “……神户、未来?好奇怪的名字。我记得之前那个自杀身亡的女孩子,好像就叫神户奈绪美吧?他们是兄妹吗?之前的调查报告上没有查到吗?”   久川悠侧过头,望向金发青年的侧脸,恍惚间,下意识用一种很熟稔的语气询问道。   直到问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   但这也没办法,这两个家伙长得一模一样,离的又那么近,人在集中精力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忽略其他问题。   安室透被久川悠多变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但眼下案子要紧,也顾不上那么多。   他摇了摇头,回复道:“调查报告上,神户奈绪美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被母亲抚养长大。”   事实上,那个女孩子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所以安室透一开始完全想象不到,到底是谁在替那个女孩子复仇。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神户未来,到底是谁?他和神户奈绪美之间,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久川悠低着头,凑近了那张纸,仔细辨认上面的字眼。   “他好像是一个教师,化学教师,前不久刚刚入职。供职于……”   “帝丹高中。”   ·   窗外的风将白色的窗帘布完全吹进室内,露出大块空白的地方。   毛利兰第一时间冲到窗台旁边,雪白的边沿上有一个清晰的黑色脚印,看方向,应该是有人从里侧翻出去。   她怔愣着倒退了几步,凭借肌肉记忆强行摸出手机拨通110,但大脑里面完全乱成一团糟。   “砰!”   脚后跟像是踢到了什么硬物,她机械地扭过头、朝着地上看了一眼——   只看见一个石头雕成的灰色小兔子雕像,雕像下面好像还压着一个白色的本子。   “……您好?您好?”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通了,另一端的接线员重复了好几遍问题,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躁。   “啊、”   毛利兰后知后觉地把电话靠在耳边。   “我想要报案,我、我的同学她好像失踪了。”   “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吗?目前待处理案件太多,如果您的同学确定已经失踪二十四小时,请让她的父母带着相关证件到对应的警署报案……”   “可,还没有到二十四小时怎么办?”   “那就等到二十四小时之后再说吧。滴、滴、滴”   对方迅速挂断了电话,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可以看出警视厅的警力资源确实极度匮乏。   毛利兰攥紧电话,一时间有些茫然。   二十四小时,怎么可能等到二十四小时?这里的情况,一看就是已经出事了啊!   地上的那只灰色兔子,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却格外吓人。   毛利兰顿了一瞬,福临心至,蹲下身捡起那张被灰色兔子压住的白色本子,上面被人用黑笔写着意味不明的一段话——   [最后的谢幕。]   这一行字的下面,还有一段数字号码,号码的最前端缀着两个颇为眼熟的字母,看上去有点像是账号?   这是……   毛利兰捏着那张纸条,凑近眼前,一时间闻到了极其浓烈的茉莉花香。   她望着那个纸条,思绪一片混乱。   ·   “帝丹高中?!”   安室透的瞳孔微缩。   “神户奈绪美当年就读的学校,就是帝丹高中。凶手在几周前特地入职,绝对不是为了当老师这么简单。或许他最后的目标,就在帝丹!”   他一边掏出手机报案,一边朝着外面走。   “可这一届帝丹的学生,和神户奈绪美相比已经差了近六年,能有什么关系……”   久川悠顺手抄上剩下的资料,跟在安室透后方。   他眼睁睁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金发青年几次按下号码,但都没能成功拨通。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口,迟迟没有人来接通这通报警电话。   “报警电话打不通?”   “……”   安室透压下心底的焦躁,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在久川悠面前暴露自己岌岌可危、或许早就已经暴露了的公安身份,安室透强忍着没有拨通公安厅下属的电话。但警视厅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接通他的报警电话。   昨天晚上的案件到底有多离谱,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完吗?   “挺正常的。死者被杀之后、到被发现之前,往往会隔着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差。昨天晚上闹出那么大的风波,估计这几天报案的人都不会少。”所以警视厅这几天的电话都可能会出现问题。   那个凶手这么着急动手,应该就是想要打好这个时间差,利用警力资源的空缺,完成正常情况下难度极大的犯罪行为。   昨天晚上?   听到了组织和公安双双要求的关键词,安室透下意识抬头望向对方。   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个堵着他呼吸的口罩摘下来,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锐利许多。   安室透迟疑了一瞬,在等待电梯到来的间隙中,忍不住询问道:   “你也注意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   “当然了。”   毕竟是他亲手把人放出去的。   久川悠的眼神向下移,回忆起那个蜷缩在楼梯角落里的身影。他还特地在[黑兰]的卡牌背面留言,让她去把人捡回去,免得那个家伙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的出现。   “所有东京地区的人都会注意到吧?那种骤然之间被激发出来的恶意,仿佛能够侵吞一切……”   “那你——”   “如果那边的报警电话一直打不通的话,就让我来打吧。我好像认识几位警官。”   眼见安室透露出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久川悠迅速转移了话题。他摸出自己的移动电话,在通讯录里翻了翻,随手播了一个号码。   “叮咚!”   电梯门缓缓敞开,为了防止进入电梯以后失去信号,他们干脆就站在电梯门口。   安室透抬手挡住电梯门,随口多问了一句:“是刑事部的警察吗?”   久川悠侧头扫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嘴角无害地扬起,露出雪白的牙齿。   “是公安部的警察。”   ·   “下一步,我们或许应该——”   “滴!滴!滴!”   体态健硕的上司站在会议室正前方,锐利的目光扫向坐在圆桌左侧的年轻警官。   后者有些尴尬地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正准备挂断,眼角余光先一步瞥见了来电显示。   原本准备挂断电话的手指,顿了一下。他有些匆忙地站起身,将来电显示展示给上司看。   那位原本已经压抑不住即将爆发的上司,愣了一瞬,咂了咂嘴,挥手示意年轻警官出去。   那位警官匆忙地离开会议室,就在会议室门口的走廊里,接通了那个电话。   “……久川先生?有事吗?”   ·   “诸伏警官,我这边出了点事……”   青年低着头,黑色的移动电话被他靠在耳侧,深棕色的卷发垂落下来,将电话遮住大半。   安室透完全没办法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但他清楚地听见了那个名字——   警视厅公安部,诸伏景光。   有某一瞬间,他完全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极其放纵地流露出一丝讶异。   对方明知道自己和景光的关系,却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和景光极其亲近。   为什么?   是想要借着景光的名头,让他放松警惕,从而从他这里套取到更多情报?   还是他们真的如此熟识,一遇到特殊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对方?   青年三言两语概括完现场的状况,反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并建议警视厅方面尽快派出空闲的警力。   “……我们至少需要一个能持枪警员,最好枪法好一点,要是会狙击就更好了。因为凶手很有可能正在行凶,我们可能需要那个警员配合我们远程狙击。”   “没有空闲警力?”   褐发青年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愕,他微微后仰,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新方法。   “那你呢?诸伏警官你有空吗?”   心脏被猛地揪住。   安室透已经伸出手想要夺过电话,但还是僵停在半路上。   如果需要击毙凶手,他也可以,不需要让景光再上一线。但电话另一头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早就心知肚明,也根本无从阻止。事实上“阻止”这个想法本身,就已经有违他公安警察的身份了。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正在往帝丹高中的方向赶,预计能够在十分钟以内赶到现场。”   青年挂断电话,伸手在安室透眼前挥了挥,唤回了对方的神智。   “走吧?时间估计要来不及了。”   ·   时间确实快要来不及了。   毛利兰捏着那个本子,一边往外跑,一边拨通电话通知自己的父亲、以及园子的父母整件事的经过。   当她终于走出漫长的走廊,离开教学楼时,她忽然想起那个本子上的那串号码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个账号。   一个直播间的账号。   园子和神户老师为什么会一起消失,现场又为什么会留下一个直播间的账号?   无数疑问盘桓在毛利兰的脑海当中,但她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在手机上找到了那个直播APP,输入那串数字——   熟悉的身影在一瞬间映入眼帘。   身穿帝丹校服的少女,坐在一个木质椅子上,她的双手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势背在身后,看上去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给绑住了。   她双目紧闭,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容,仿佛深陷美梦、不可自拔。直播间的背景,是非常熟悉的砖瓦,他们好像就在帝丹高中某一栋教学楼的天台!毛利兰一边关注着直播间,一边做校园里飞快奔跑着、抬头观察每一个天台,直到——   那位和铃木园子一同消失的神户老师,突然出现在铃木园子身后。   他只出镜了身体和一双手,修长的手指间缠着一个鲜亮的红色丝带,在对比度开到最高的直播间里,格外刺眼。 第39章 三合一·1w营养液加更   闹市的街道上,一辆出租车飞快向前行驶,俨然开出一副F1的架势。   坐在右后座的久川悠犹嫌不够快,还在不停给司机打着鸡血催促他加油开。   “我查到了!”   安室透抬起头,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在高速移动的车辆上持续盯着电子设备,他的眼前有些模糊。   “我按照那份入职证明上的毕业院校,在网上找到了神户未来大学毕业时留下的地址,顺藤摸瓜查到了他的信息。”   “神户未来原名新井未来,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身边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在明面上和神户奈绪美没有任何关系。”安室透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但从去年开始,他改名为神户未来,从那时起,他的居住地址就和神户奈绪美的通讯地址保持高度一致。我合理怀疑,他们在一起同居过一段时间。至于两个人是否是兄妹关系,可能还需要对神户奈绪美的身世做进一步的调查。不排除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其实姓氏一样,还有可能是夫妻关系啊。只不过这次是丈夫改成妻子的姓氏而已。”   久川悠抽空回头瞥了安室透一眼,随口提醒到。   青年头上的卷毛被他自己揉得乱糟糟的,像是一堆被猫弄得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根本解不开的深褐色毛线团。那双眼睛仿佛打游戏一般两眼放光,盯着前方的路况,时不时催促司机在不该加速的时候往前冲刺。   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显得很幼稚啊……   安室透拧着眉,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   每当他想要怀疑对方的身份时,总是会跳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阻挡他继续查证。   明明看上去一副实打实的恶人脸,但仔细想想,对方好像除了整天靠着那张脸、神神叨叨地恐吓他之外,也没有做过什么糟糕的事情。   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是什么沉浸在混邪乐子人人设当中、走火入魔忘记正常人长什么样子的,普普通通的好人吧?那就太惊悚了,真想提醒他一下,用力过猛了啊!   【宿主!您的反转指数好像上升了一点!目前是25%,解锁卡牌1.5小时使用时间。】   【……?】   久川悠愣了一下,才想起被他自己关掉的弹幕和动漫。   总是看弹幕,迟早会被那群拿着显微镜的网友看出异常,所以他刚刚干脆直接关掉了弹幕,沉浸式表演。   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效果吗?网友终于发掘了他认真破案的一面?   【他们对您改观的理由是……】系统顿了一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是什么?】   久川悠冲着窗户上哈了一口气,借着用白汽作画的动作,把动漫往前滑了滑。   【她们说……爱玩赛车的男孩子,都不太坏。】   【……我已经看到了。】   [他盯着司机的样子,好像我家那只大橘盯着逗猫棒的样子啊……]   [改观了改观了,像猫的男孩子都不会太坏(狗头)。]   [笑死了,我知道透子在想什么。透子一定在想:这算什么,我改天把马自达开成高达给你看看,是想要体验坐飞机,还是想要坐火车?]   [他是怎么做到用一副恶人笑,把自己弄得像是一个三岁小孩子玩赛车的样子……]   [我大概懂了,久川悠人一定是好的,但是嘴角肌肉有点问题,常常把正常的微笑搞成狞笑,再有就是,制作组!我知道你在看!你们是不是偷偷给久川悠加阴间滤镜了?每次他一说话,其他人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你一定是偷偷加滤镜了。]   [就是啊,久川悠有点惨了,老被加滤镜,不知道在替哪个黑乎乎的角色挡刀。]   【我们有多冤枉,您知道吗?别说阴间滤镜了,每次您一出场,制作组立马把滤镜调成晨光,光线从四面八方打到您的脸上,都拯救不了您的笑容!】   【……】   虽然把锅推到了制作组身上,但他自己好像变红了。过程不重要,只要结局是好的,不就行了?   【那是什么?】   久川悠有些好奇地望着动漫上的内容——   系统界面上播放着动漫,动漫上画着一个直播间,直播间里有铃木园子的身影,直播间上有弹幕,系统界面的动漫上也有弹幕,两层彩色弹幕叠在一起,一系列套娃套得久川悠眼花缭乱。   所以这个凶手还在搞直播?   ·   [搞什么啊?这种尺度是我能在直播间里看到的吗(歪嘴笑)?]   [莫非是捆、绑?]   [不是吧……上面的不要再捣乱了,那个女孩子身上穿的校服看上去好眼熟,感觉好像是真的!]   [笑死了,谁会在网站上搞这种刑事案件哦,肯定是你情我愿的,女的是演员吧?]   [我报警了,有点害怕……]   [他拿红丝带干什么?给那个女孩子做发绳吗?]   [不是啊!!!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视频吗?那个波洛咖啡厅杀人事件的视频,凶手勒死死者之后,也是拿出一条红丝带,绑在死者的脖子上。就是这条红丝带啊!]   [是模仿作案吗?还是说,这个人就是凶手本人?]   [报警电话打不通,谁去阻止他啊,这是第四起案件了吧?他又要杀人了?警方到底在干什么?]   毛利兰站在教学楼之间间隔的广场边沿,望着直播间里的画面,手脚一阵冰凉,大脑像是被水泥糊住,完全无法思考。   为什么神户老师会突然做出和那个杀人犯如出一辙的行为,为什么他会带走园子,园子和之前那三起杀人案又有什么关系。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绑架园子恐吓一下铃木财团,还是要像杀死前面三个死者一样,杀死铃木园子?   无数问题杂乱地堆在脑子里,直到——   一只熟悉的手伸到摄像头前,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摄像头一点点往上向上,露出了神户老师的面容,以及他背后熟悉的屋顶。   那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老师,就像之前每一次上课之前、和同学打招呼一样,弯着嘴角冲直播间打了个招呼。   “大家下午好,我是神户未来。”   ·   土黄色的出租车神龙摆尾一般,急停在帝丹高中的正门口。   一脸菜色的司机颤抖着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两个奇怪客人。   深棕色卷毛的那个男青年,眼含赞许地冲他比了个赞,动作干脆利落地抽开安全带,眼看着就要下车——   “欸——!等等!先生,车费还没给!”   司机瞪大眼睛慌忙地伸出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今天真的是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载了这两个稀奇古怪的客人,一路上被言语煽动着疯狂超车超速行驶甚至是闯红灯,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仅仅用了五分钟,就跑完了正常情况下需要十分钟的路程。   这一次的车费真的能抵掉罚单的费用吗……   “不是还有一个客人吗?”   那个青年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伸手指着坐在另一侧死死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金发青年。后者被提到之后,带着一丝迷茫地抬起头,正好压在了久川悠后续的空头支票上。   “他会付车费的,还会帮您解决后续的罚单问题,放心交给他好了。”   久川悠伸手哥俩好似的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笑着反问道:   “你说对吧,安室先生,快点付钱吧,我们还急着进去呢。”   “……”   安室透将视线从手机的资料上移开,迟疑地望向前座的司机,后者瞪大眼睛,仿佛盯着吃霸王餐的客人一样警惕地注视着他。   行、吧。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递到司机手上。   “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交处罚金了。”   “快下车吧!快来不及了!”   见时机差不多,久川悠从手机上翻出那个直播APP。   点开之后,他才发现根本就不需要记下直播间的账号,因为那个直播间早就因为热度过高,被人顶到了首页第一。点进直播间的一瞬间,外放的手机直接放出了神户未来的声音。   “如大家所见,我绑架了帝丹高中高二年级B班的铃木园子同学。”   驾驶座里的司机登时抬起头,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注视着站在车外的久川悠,脑子里不知道已经脑补到哪里去了。   “你在看什么!?”   安室透不自觉瞪大双眼,凑到了久川悠的手机旁边,那个直播间连带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起映入眼帘。   “就是他,住在那个公寓里的凶手就是他!”   “他绑架了一个学生,位置好像在……”   ·   墨绿色的屋檐仅仅占据了画面左上角的一个小角落,毛利兰的视线却紧紧粘在那上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整个帝丹、包括小学部国中部乃至高中部,只有一个地方的房顶长成那样——   那就是铃木财团去年捐赠的行政楼。   因为是新楼,所以在建筑风格和屋顶颜色的选择上更加灵活,没有死死贴着老一批建筑,而是大胆的选择了墨绿色作为底色。行政楼就在距离她很近的另一处拐角……   毛利兰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抽出一副蓝牙耳机带在耳朵上,一边留意直播间里的动静,一边朝着行政楼的方向飞速奔跑。   神户未来那独特的、不紧不慢的温润嗓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起传入她的耳朵。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或许是弹幕上网友的留言,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当然不是开玩笑,如果你们愿意去网上查一下铃木园子的照片,亦或者是铃木财团的相关新闻,就会知道我完全没有说假话。”   “你们可以报警,如果能打通电话的话。我都无所谓,最好是顺带着,帮我通知一下那个防御系统弱得仿佛是用纸糊出来的电视台,让他们安排两个记者到现场采访一下。”   “不用苦心猜测、像小孩子一样撒泼、甚至用上这么多奇怪的方法,来试图证明我在说谎。为什么当面对谣言的时候,你们可以头脑一热、像傻瓜一样深信不疑,甚至在其他人的推动下,冲着无辜的人大放厥词、肆意侮辱。   而面对真相时,你们却总是闭耳塞听,以为把头埋在沙子里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太好笑了,我没有打算骗人。我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   “我就在帝丹高中行政楼的顶楼。”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啊?”   !他直接说出来了!   玻璃状的推拉门近在眼前,毛利兰深吸一口气,加速冲上前拉开推拉门,一路跑到电梯前。   这栋行政楼有整整三十二层,如果单靠爬楼梯不知道要爬到什么时候,但如果换成电梯,就会快上很多。   她慌乱地按亮电梯键,一抬头,才发现两个电梯双双停在第三十二层,迟迟没有移动。   不应该啊?   现在距离最后一节课下课,已经过去了四十几分钟,大部分老师和同学应该都已经离开学校。这栋行政楼本身的利用率就不是很高,很多教职工还没有搬进来。   这栋楼按理说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电梯怎么会下不来?   !除非是神户老师用什么东西堵住了电梯,所以电梯没办法降下来。   那就只能……   毛利兰咬咬牙,冲着楼梯间的方向跑去。   ·   “能确定嫌疑人的位置吗?”   诸伏景光背着厚重的黑色长包,从警车上下来,边举着电话向久川悠询问情况,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帝丹高中。   电话另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诸伏景光的神色变了一瞬,天蓝色的眼睛微微放大。   “三十二层?”   “不、也不是狙击不了,只是狙击点可能会很难找……”   毕竟三十二层已经算得上是高楼,市区内像这么高的、没有任何遮挡可以直接看见帝丹高中的高楼,比较难找。一般的住宅楼、塔楼和百货公司,都得被排除,他总不能直接到东京塔上去架狙击枪……吧?   等等,目前距离他最近的、能够狙击到三十二层高楼的建筑物,好像就只有东京塔了!   “我知道该去哪里了。”   ·   帝丹校园。   久川悠让电话维持着接通状态,朝着行政楼的方向跑。校门口距离行政楼确实有一段距离,他们跑了几分钟,才勉强看见了行政楼的影子。   安室透此时也已经顾不上电话另一头的诸伏景光了,那个学生此时就被凶手绑在椅子上,屠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如果迟了一步,或许就会失去救下这个女孩子的可能。   行政楼的玻璃推拉门大敞着,像是有什么人刚刚进去。   他们一路跑到电梯口,好巧不巧,电梯此时刚刚好停在了一楼。   “等一下!”   安室透按住电梯门,面露犹豫。他们刚刚赶到行政楼,这里的电梯刚好到了一楼,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巧合到让他忍不住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我找到狙击点了,视野范围内能够看到凶手的身影。”   电话另一端的诸伏景光行动也非常迅速。   “但他始终站在那个女学生的身后……”   “按照前几案的线索,他应该是想要勒死受害者。所以可以尝试直接击毙那个凶手?”   “不,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把手上的红丝带换成了一把手枪!”   安室透闻言,立刻看向那个直播间,画面中的那个男青年确实收起了红色丝带,换成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铃木园子的太阳穴旁边,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扣下扳机。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直接狙击,必须有人在另一端吸引嫌疑人的注意力,让他把手枪从那个女学生的头上移开……”久川悠直接点了外放,将诸伏景光的话放了出来。   “来不及了,我们先进电梯。”   安室透顿了顿,直接迈进了电梯。   ·   [我是园子的父亲铃木史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满足你。]   彩色的SC压住无数乱七八糟的弹幕,缓缓划过直播间的页面。铃木园子的家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且开始往现场赶。   神户未来一边继续拿枪抵在铃木园子的脑袋旁边,一边凑近直播间,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眼。   “铃木财团的,董事长?”   [是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行为,但无论有什么问题,我们大人之间可以解决,没必要牵涉到小孩子身上。我记得你是园子的老师对吗?园子还和我提到过,非常喜欢学校新来的神户老师……]   神户未来顿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无法压抑的笑声。   “喜欢?太廉价了。”   “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任何其他东西。”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迸射出一股恶意,他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开口:   “铃木财团很有钱对吧?既然那么有钱的话,你们不需要把钱交给我,你们只需要立刻把铃木财团的全部财产捐出去。”   ·   电梯里,久川悠靠在电梯壁上继续关注着直播。   这里的信号出乎意料的好,竟然没有一丝卡顿。只可惜这个电梯行驶的速度出奇的缓慢,完全不符合高层建筑必备高速电梯的习惯。   “他为什么要铃木财团捐财产?”   安室透皱着眉,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个凶手的脑回路。最开始为了替神户奈绪美复仇,先后杀掉那三个死者,勉强还可以理解。   但后来为什么要来帝丹高中当老师,又要绑架铃木园子?铃木园子和神户奈绪美的交际圈没有一丝一毫重合,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这已经从最开始有目的的复仇,演变成无差别杀人、甚至有点仇富的意味在里面。   而且对方的要求非常离奇,让一个大集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捐出财产,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你看了这些网友的回复,还是没办法理解神户未来的用意吗?”   久川悠伸手点了点直播间上五花八门的弹幕。   [?我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这家伙是来这里劫富济贫的?]   [emm铃木财团那么多钱,捐一点出来也无所谓吧?]   [好哦,又是富人的游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盲猜是铃木财团不正当竞争,伤害了那个老师吧?那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喽?]   [之前不是有人猜测,这个老师是在替那个女爱豆报仇吗?就K11的奈绪美,垫底的那个,当时黑料缠身,最后自杀了。]   [奈绪美自杀不是活该吗?耍大牌、嘲讽粉丝、放品牌方鸽子,貌似还有队内霸凌、私生活混乱一大堆瓜。]   [假的!早就澄清了,奈绪美死掉之后,有人发长文澄清了。好像是因为铃木财团想要进军娱乐事业,下辖的某个分公司为了揽功,下猛料抹黑了奈绪美所在公司的所有艺人。   那家公司后来直接解散了,大部分艺人跳槽到别的公司,也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直接退出娱乐圈。但奈绪美应该是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吧?直接自杀也是真的很决绝了。]   [好家伙,那不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吗?铃木财团活该啊!]   [就是啊,不就是捐掉财产吗?也许我们的生活还能变得好一点。]   弹幕的方向愈发偏离正常人的三观,在法律边缘疯狂蹦跶。   匿名机制和网线天生的疏离感,将人性的恶意放到最大,扭曲的恶臭扑面而来,让安室透不自觉蹙起眉头。   “要铃木财团捐掉财产,并不是他的本意,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真正想要做的,是恶意挑起网友和铃木财团的对立。等到一部分仇富的网友将矛盾指向铃木财团时,反而将真正的施暴者——也就是他自己干干净净地摘了出去。”   久川悠低下头,注视着直播间里的那个青年。   “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引导仇富的风气,让网友对谴责铃木财团?抹黑铃木财团的形象?”   像这种结构稳定、市场近乎饱和的大公司,即便口碑上出现一点问题,也完全不会影响他们的日常经营。   “这有意义吗?”   “不,不对,他好像是要反过来……”   久川悠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个家伙真的很厉害,神户奈绪美之所以选择自杀,其实是多重因素糅合的结果。   朋友的霸凌、铃木财团子公司不正当竞争所带来的铺天盖地的黑料、网络键盘侠们不计后果的肆意辱骂……这些因素一层层、一片片堆叠累积起来,直到她无法承受的时候,雪崩发生了。   但正常人,根本没办法向每一片雪花追责。   因为这太艰难,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能够负担起的限额。就算他可以起诉每一个黑子,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奈绪美毕竟死于自杀,那些黑子最多只会以造谣、人身攻击的名义被关上几天。   这太轻微了。   他们所接受到的惩罚,远远抵不上他们曾经对一个普通女孩子释放出的恶意。   所以他选择了铃木财团。   一方面报复对方的不正当竞争,另一方面……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凶手很快就会放出他真正的目的。   “从现在开始,我将发起一个投票,由你们决定我该不该杀死这位铃木财团的大小姐。”   直播间里忽然传出了神户未来的声音,充满蛊惑意味。   “当投赞成票的人超过一万人以后,我将扣动扳机——”   直播间的弹幕空白了一瞬,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飞快刷新着。   “他疯了吗!?”   安室透夺过手机,眼睁睁看着直播界面上出现一个投票的按钮,左侧是赞同,右侧是反对。   “这可是杀人!?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下意识按下反对键,随后就看见了当前实时投票结果——   赞同190   反对2340   一股寒意在一瞬间侵袭而上。安室透捏着手机,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会?”   他望向直播间上的那些弹幕——   [不是吧?我只是随便投一下玩玩,我以为大家都会投反对的啊?!]   [原来选赞成的人这么多吗?我主要是不太相信,我觉得这肯定是广告,或者是炒作,那个枪看上去真的很假,一看就不是真的……]   [我反而蛮想要看见最后的结果,真的会开枪吗?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很正常。有很多人本质上只是想要看热闹,他们不在乎这件事的后果,也自以为匿名机制能够保护他们的选择。”久川悠冷漠地夺过手机。“当失去束缚和监督的时候,一部分恶意就像在暗处肆意生长的杂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这才是神户未来真正的目的。他不是想要报复铃木财团,他是想要借着铃木财团的手,借着大企业从无败诉的法务部,去报复那些肆意妄为的键盘侠。”   “至于铃木园子,只不过是他报复之路上的工具。”   那个家伙早就清楚,像这样的选择出现之后,手握掌控他人生死的能力、但又不受到任何限制的网友,会走向何等失控的方向。   所以他提前设下了这个局。以铃木园子的生命作为砝码,把这些键盘侠架到和铃木财团对立的高度。铃木园子如果真的死于这群网友的恶意,铃木财团的法务部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也就间接达成了惩罚键盘侠的效果。   如果最后投票数没有超过一万,反而证明了网友还是有救的、大部分人都还是好人,所以就算计划失败也无所谓。但可能性更大的,是这群平庸至极、心怀恶意却浑然不觉的人,满心欢喜地走进他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久川悠抬起头,注视着电梯显示屏上缓慢变动着的红色数字。   距离他们进入电梯,已经三分钟了。   但他们直到现在,也才到第26层。换成任何一个电梯,就算是老旧居民楼里过载的老电梯,此时也早就抵达第三十二层了。   久川悠微微侧头,望向站在他身后的安室透。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电梯的速度不太对劲?”   ·   呼啸的风声将天台和楼梯口连接处的铁门,吹得刺啦作响。   毛利兰靠在门后,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播间上,投赞同票的人数以一种她完全没办法理解的速度飞速增长着,才过了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到了1014票。虽然投反对票的人数也在快速增长,但是反对票有什么用,凶手只看赞成票。   直播视频的热度还在飞速攀升,无数新的观众正在涌入,基本盘在不断扩大,相信越到后期,投票增长的速度就会越快。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投票就会触顶、达到一万票。   不能再这么等待下去,必须得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可是……   直播视频上,那个黑洞洞的枪口紧紧对准沉睡的少女。该怎么阻止?警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要怎么阻止这一切?   天台上的风声很响,几乎可以掩盖掉其他一切细碎的声响。从直播视频的背景看,神户老师和园子应该待在另一边,不会直接看到铁门这边的情况。   毛利兰犹豫片刻,缓缓推开那扇铁门,迈向了天台。   ·   狭窄的电梯间里,充斥着一股机械自带的气味。   安室透抬起头,注视着电梯按键上方的显示屏,上面的红色数字已经卡在“29”上很久了。   “是不太对劲……”   正常的电梯早就到了,就算不到,也不该在二十九层卡上这么久。   他伸手按下二十九楼的电梯按钮。   “就剩下三层了,我们直接走出去吧?”   “咔哒——”   细碎的机械声响起,又湮没在交谈的声音当中,仿佛被投入水中的石子、荡开层层余波。   久川悠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了异样。   “等等!”   他伸手想要阻止,但安室透已经先一步按下按钮,诧异地回过头。   片刻之后,整个电梯猛地震动了一下,随即发出巨大的卡顿声和拖拽声。   “快按!随便按什么!”   久川悠后退半步,牢牢贴在电梯的墙壁上,伸手拉住两侧的扶手,面色凝重。   安室透迅速反应过来,双手齐上,在电梯面板上按亮了一大片按钮。   但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电梯在一瞬间被黑暗笼罩,剧烈的震动之后,猛地向下方坠去——   ·   东京塔。   诸伏景光趴在第四十层向外伸出去的观景台上,试图居高临下去瞄准那个、持枪绑架学生的嫌疑人。   他的手机就放在身侧,上面一边播放着直播间的画面,一边和久川悠保持着通话状态。   诸伏景光也没想到,对方这一次竟然会选择打电话给他。   他还以为对方应该和松田更加熟悉一点。明明他们彼此之间只有一面之缘,对方却表现的好像……对他极其信任的样子。在某些时候,他甚至会被对方话里那股熟稔的意味弄迷糊,误以为他们真的是认识很久的熟人。   瞄准镜里的画面已经持续了几分钟,那位嫌疑人一直维持着那幅姿势,用学生的身体牢牢遮住自己。对方看上去,好像对警方的狙击早有提防,反侦察意识极强……   等等!那是什么?   原本一成不变的画面里,忽然出现另一个女学生的身影。她就站在天台的另一端,以楼梯的墙壁掩盖住自己的身形,朝着嫌疑人所在的位置探头看去。   怎么会有其他学生闯入现场?   这太危险了!   诸伏景光伸手将手机凑到耳旁,正准备向另一端的久川悠询问具体情况,电话另一端却猛地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一系列剧烈到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声响。   出事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电话另一端没有任何人声。   诸伏景光血液冰凉,拿着电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出事之前,久川刚刚走进电梯,那么此时剧烈的声响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栋行政楼是铃木财团在去年才盖好的,内部配置的电梯不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出现问题。之所以会出现电梯事故,相比是那位在天台上的凶手一手策划的。   这种方式最多只能阻慢警方的步伐,不可能彻底断绝警方通过消防楼梯登上天台的可能性。所以与其说是阻止警方上楼,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差别的泄愤行为。他在利用警方想要救人的急切心理,给警方下套。   可是走进电梯的人根本就不是警察啊!整个东京警力缺乏,根本没有警察来得及赶到现场,那个电梯里面,是和整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个普通男大学生,以及降谷零。   那个只能从电话里,依稀辨认出的熟悉声音。   从三十二层坠落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去细想,也不能去细想,因为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直播间上的投票数字,已经达到了极度惊人的8017,距离凶手所设下的一万票,仅仅只差最后两千票。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人性的恶。   诸伏景光重新俯下身,将不停颤抖着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深吸一口气,透过瞄准镜、注视着那位嫌疑人。   他可能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第40章 二合一·加半更   强烈的失重感伴随着漫长的黑暗一起袭来,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仿佛被弄得支离破碎的拼图。一片片碎片四散落下,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第几个了?”   恍惚间,有人在耳边这样询问。   不知道。   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在一片白色当中,他分辨不清方向。   寂静将他包围,仿佛置身在一个漩涡当中,只能无限下坠。黑暗一点点弥漫开来,上方细微的光亮逐渐会被黑暗彻底侵吞。   ·   “醒醒……”   “醒醒!久川?你还能动吗?”   细碎的声响传入耳朵,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往下流,划过紧闭着的眼睛,薄薄的眼皮使得这不适感格外明显。   坐在地上的棕发青年动了动眉毛,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头顶的刺痛,应该是电梯下坠过程中,头部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手臂因为一直紧紧拽着扶手,也有些脱力。   周围是一片几乎要凝固住的黑暗。唯有头顶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光亮,伴随着刺啦作响的电线碰撞声,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一点点声响很快也会消失殆尽。   久川悠眨了眨眼睛,就着头顶上的光线扫视电梯的环境,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层薄薄的血雾。   在电梯另一侧的地板上,同样坐着一个金发青年,他的手臂被掉落下来的告示牌划出一个九、十厘米长的豁口,鲜血从伤口处缓缓往外流。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身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口,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此时正紧紧盯着久川悠,似乎是想确认他的状况。   “你……还能看得清吗?”   安室透犹疑地开口。   站在他的角度看,对面的久川悠状态实在称不上正常。鲜红的血液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从额角到眼睛再到脖颈处留下一道细长的血印。   “我还好。”   久川悠伸手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平淡的回应道。   “这个电梯应该没有完全坠到最下面,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活着。”   “应该只是往下坠落了几层楼。”   安室透从口袋里抽出手机,一只手还死死拽着电梯的扶手,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探查四周的情况。   “电梯门都还没有变形,也许是这种高楼电梯自带的安全设置拦住了下坠的电梯……但不能保证这种安全设置能够保护我们多长时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失效。”   他的面色凝重起来。   “我们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出去,无论是电梯、还是天台上的嫌疑人,都已经来不及再耽搁下去了。”   安全设置……吗?   如果这个电梯真的有安全设置,电梯最开始坠落的时候,就应该受到阻拦。但最开始的时候电梯下坠过程极其迅速,像是根本就没有安全装置,或是系统的安全装置不足以阻止电梯的下落。   与其说是安全设置,他更怀疑是神户未来让电梯停下来。对方好像无意伤人,只是想要控制时间,但是电梯和楼梯的时间能差多久?就差这一点时间,他也不可能逃走啊?   “那么,该怎么出去?”   久川悠靠在电梯壁上,缓了许久,逐渐稳定了神智。   他伸手遮住粘着血液的眼睛,一边摸索着试图寻找自己的移动电话。   “别找了,估计是摔碎掉了。”   安室透指了指久川悠脚边的手机壳残骸。   “至于报警电话,你刚刚还在昏迷状态的时候,我试着打了两次,无人接听。还有电梯的报警键,也按过了,不知道是断线了,还是对面根本没人守着。或许再等一会,会有物业的人发现异常,但我们好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   久川悠的手指刚好也碰到那堆残骸。   “所以现在怎么办?”   电话打不通,警察来不了,物业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们要自己想办法出去吗?这个电梯都不知道被卡在哪一层楼,难道要徒手扒开电梯门?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   这次如果翻车了,可真的要把命也一起丢在这里了,保险起见……   系统,先帮我定点投放一张卡牌,就投放到电梯控制中心。   现在吗?   对。   久川悠点开卡牌背包,几乎没有思考的做出了选择。   点完卡牌之后,他掩饰般抬起头问了一句   “直播间的状况怎么样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翻过手机打开直播间,上面的画面仿佛没有丝毫改变,嫌疑人神户未来依旧拿着枪抵在那个学生的太阳穴上。那个黑洞洞枪口,每看一次都会分外心惊。   但一旁的投票链接已经变成——   赞成9531   反对223094   差距很大。   但赞成票,已经无限逼近凶手先前设下的一万票。   仿佛距离扣动扳机、枪声响起,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   安室透攥紧手机,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下坠所带来的冲击力,让他的双腿短时间内有点脱力。他靠着墙勉强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仍旧坐在地上的久川悠。   “你觉得他真的会动手吗?超过一万票的时候。”   “……不知道。”   久川悠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犹疑。他将手搭在安室透的手掌上方,借着对方的劲儿站了起来。   原本他以为,神户未来是一定会动手的。   毕竟从对方的目的来说,只有当铃木园子真真切切的死于键盘侠的恶意之后,铃木财团的怒火才会达到最无法挽回的程度。   如果真的做到那一步,被巨大的悲痛和怒火冲昏头脑的铃木史郎,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死去的女儿讨回公道。他们会借用自身所能够使用的一切资源,先是利用无所不能、从无败诉的法务部去将键盘侠绳之以法。哪怕法律无法制裁他们,或是无法给予对等的惩罚,铃木财团还可以动用身边方方面面的人脉关系,让这些人社会性死亡。   这才是神户未来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才是针对每一片雪花最盛大的报复。   但这也意味着,他将葬送一个无辜少女的生命。这样的神户未来,和他所报复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被恶意包裹着的人,最终选择举起屠刀面向这世界。   但现在,电梯莫名其妙悬停在某个楼层,而不是直接从二十九层坠落下去……   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   天台。   巨大的风声几乎要撕碎一切。   毛利兰就站在距离神户未来不到十米的位置,借着楼道的墙壁掩盖住身形。站在她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把枪,以及神户老师的背影。   他就像每一次上课时,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板书一样,用那只拿着粉笔的手,握着一把枪,枪口指着自己的学生。   强烈的湿意浸润住眼眶,毛利兰攥紧手机,用袖口擦掉不受控制涌出来的泪水。   太懦弱了,她根本不敢冲上前。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可能赶在神户开枪之前,抢先制服对方。   空手道快不过子弹。   手机上的直播间里,无数弹幕依旧飞驰而过。   [为什么还不把这个直播间封掉?铃木财团的负责人呢?马上就要到一万票了!你们是疯掉了吗?]   [楼上你来迟了,凶手刚刚在直播间里说过,如果这个直播间出现问题,他将直接以一万票计算,扣动扳机。所以根本没人敢封闭这个直播间。]   [那限流呢?最起码限个流吧?]   [后到的人说一句,这个直播间已经限流了,首页根本看不见。我是通过搜索直播间的号码才进来的,这个号码现在满大街都是。直播间好像也被控制了,目前卡到不行。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人强忍着卡顿,非要投出赞同票啊……]   [我刚刚终于打通报警电话了,他们说铃木财团的人早就已经报警了,sat正在往现场赶,预计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开始登楼了。]   [我刷新了一下,刚刚一下子增加了五百票。来得及吗?马上就要一万票了啊!]   [还投?为什么还有人在投票?你们都疯了吗!真的想要当刽子手吗?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不管被绑架的人是谁,是不是铃木财团的大小姐,最起码她是一条人命!她也是别人的女儿、是朋友、是爱人,她将来也会成为妻子、成为母亲,将心比心,别再投票了!]   [求求你们正视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铃木财团捐不捐财产的问题,这是一条人命!不要被凶手蒙蔽了头脑,每一个按下赞同键的人都是杀人犯!]   理智的弹幕几乎覆盖掉了整个直播间,仿佛所有人都慢慢醒悟过来,认清了事情的严重性。   仿佛一切都还来得及,都还有救,世界的善意重新压制住恶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所有人都不投票,铃木园子就可以活下来。   但如果再看一眼左下角的投票链接,就又能再次直面人性隐藏起来的巨大恶意——   赞同9835   反对254673   没有停。   藏在暗处的人根本就没有停止。   甚至可能只需要再眨几下眼睛,赞同的票数马上就要到一万票。   来不及了,根本不可能等到警方,最多再过一分钟,直播间的票数就会到达一万票。   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   电梯间。   安室透强忍着手臂的疼痛,试图徒手掰开电梯间的门。   “用这个吧。”   久川悠从地上捡起广告牌的边框,锐利的金属边缘将他的手掌划得鲜血淋漓。   “用这个撬开电梯门,我们直接出去吧。”   安室透用袖口保住手,从靠在电梯壁上摇摇晃晃的久川悠手上接过那个金属边框,抵在了电梯门的缝隙处。   尚未变形的电梯门,并不难撬开,他们很快就打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小口,电梯外横着一道灰白色的横梁——最糟糕的情况,电梯被卡在两层楼正中间。   向上需要攀爬,如果在攀爬的过程中电梯发生二次坠落,正在爬行过程中的那个人会被直接腰斩。   往下跳同样面临着跳偏的风险。   “咔哒——”   就在他们犹豫的间隙,电梯再次发生晃动。   之前电梯的坠落和中途截停,应该都是神户未来的手笔,他的本意应该只是想要困住来救援的警察。但这一次的晃动,很有可能是他们刚刚硬生生掰开电梯门,造成了二次伤害。   再继续下去,就要来不及了,越早跳越好。   “你先跳?”   安室透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久川悠。   后者扶着后脑勺,勉强站直身体。   久川悠被半凝固的鲜血完全遮住眼睛,眼前一片血色。   他挣扎着伸手推了安室透一把。   “赶紧跳!快点!不是说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吗?”   安室透顺着对方的力道下意识从电梯下方的缝隙里跳到了下面一层楼,手肘撑地在冰凉的地板上滚了一圈。原本就已经被划伤的手臂,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想要接住往这里跳的久川悠——   “咔哒!”   电梯再一次在他面前坠落。   ·   瞄准镜里,新出现的女孩一步步靠近准星处的神户未来,她举着双手,表现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诸伏景光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甚至不敢眨眼睛,卡在扳机里的手指已经僵硬。   在电梯坠落、久川悠和降谷零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在sat特别行动队来不及赶往现场的情况下,这个突然出现又吸引了凶手注意力的女学生,很有可能会是他唯一的突破点。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借着这个女学生将凶手的注意力从人质身上挪开的时机,彻底制服凶手。   一旁的手机还联通着直播间,他可以听到那个少女迟疑而小心的声音——   “神户老师,你在做什么?”   ·   神户未来此时,正在关注着直播间屏幕上的投票情况。   9912、9356、9476……   数字几乎每秒更迭一次,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他预先设置好的红线。   虽然早就在事先预料到了这种发展,但当他亲眼看见这一幕时,仍旧会为了这些人毫无目的、平庸而不自知的恶念所震撼。   昏睡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支撑自己身体的能力。   所以他把人绑在了椅子上,将她的头搭在鼓鼓囊囊的椅背处。少女棕黄色的发丝,在楼顶巨风的吹拂下,不止一次扫到他早就僵硬了的手指。   而一直盯着弹幕的他,也不止一次生起扣动扳机的想法。   但每当紧绷着的情绪即将断裂的时候,都会一股奇怪的理智重新拉回他,直到——   那个少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一丝试探、怯生生的、明知故问的。   神户未来顿了一下,维持着枪的位置不变,缓缓扭过头,深灰色的眸子扫向从他背后忽然冒出来的女孩。   一个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黑发少女,将双手举在身侧,用一种夹杂着惊惧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她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慌乱地摆了摆手。   “神户老师,我没有恶意的。你看,我也没有带任何武器。”   他们之间隔着大约六七米的距离,风声呼啸而过。   神户未来愣了一下,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攥紧。   他记得这个女孩子,毛利兰,铃木园子最好的朋友。   事态稍微有点超出他原本的计划。   按照他原本预估好的时间,那些警察至少还有三分钟才能赶到楼下,而预先设置好的电梯能够再拖延一部分时间,足够他完成整个表演。   但突然多出一个人,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站在那里不要动,再往前一步,我就会开枪。”   他侧着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一边伸出手试图去拿手机。   “等等,神户老师!您先冷静下来!”   毛利兰慌乱想要阻止这一切,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前走,但神户未来手上的枪,硬生生将她阻在原地。她的脸庞涨得通红,最后只呐呐地吐出一句“为什么啊?”   神户老师虽然只在学校里待了几周时间,但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一个真心关爱学生的好老师……如果不是之前那件事,园子她也不会那么喜欢神户老师。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从直播间里找到了原因。铃木财团不正当竞争,散播黑料逼死了神户奈绪美,我想替她报仇,仅此而已,何必要明知故问?”   神户未来顿了一下,忽然扭过头注视着毛利兰,嘴角挑起一丝无所谓的笑容。   “再者说,我早就将是否要报仇的选择,交给了广大网友,我只是听从他们的决定而已。”   “那群网友……”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毛利兰摇了摇头,尽自己所能想要拖延时间。   之前直播间的弹幕上说过,sat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赶到,再拖延一会……   “可是,散播黑料的人并不是园子,铃木叔叔之后也会严惩当时分公司拍板下决定的人,我们会替你追诉那些黑子,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求您不要冲动可以吗?园子是无辜的啊!她没有散播过黑料,没有指责过奈绪美小姐,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而且,她真的很喜欢您。”   毛利兰猛地想到,之前铃木园子留给她的礼物盒,就放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她慌张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礼盒,打开盖子捧在手心。   “这是她想要送给您的礼物,是她昨天晚上挑了一整夜的礼物,本来想要在下课的时候送给您,但是没想到……”   “神户老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您愿意把奈绪美小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园子,她一定会替您、替奈绪美小姐讨回公道的。”   神户未来的目光落到那只白色的钢笔上,顿了顿,攥紧了手上的枪。   “她喜欢我?喜欢什么,皮囊?”   他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丝荒诞的笑容。   “我才调过来多久?一见面就喜欢的如此炽热,一转头道听途说一些事情,立马变脸脱粉取关。这就是她的喜欢吗?太廉价了吧?”   “……不是的。”   毛利兰怔在原地,缓缓放下手里的礼盒,没被安置好的钢笔顺着弧度掉落在地上。   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神户未来已经耽搁不起时间了。   他转过头看向直播间——   [啊啊啊!真的破万了怎么办啊?他不会真的开枪吧?只是开玩笑吧?那个新来的学生不是都已经要把他劝下来了吗?]   [srds,都已经破万一分多钟了,也没见他动手啊?散了吧,估计又是炒作。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没被骗,我投的是赞成票。]   [楼上你是疯子吗?!把他抓起来啊!救命啊他看到直播间了!]   已经达成条件的投票链接变成了灰色,上面记录着结果。   赞成10000   反对300234   神户未来望着屏幕上的数字,弯了弯嘴角。   “看,他们成功了,他们投到了一万票,他们杀死了铃木园子。”   “神户老师!”   毛利兰往前走了几步,再一次停顿下来。   “不是因为外表,园子她喜欢您,不是因为外表。”   神户未来下意识侧过头,循声望去——   那个黑发少女站在距离他仅有三米远的地方,神色仓皇,天蓝色的眼睛闪着微光。   “……是因为她亲眼看见,您在体育课上从那些高年级同学的手上,护住了一个总是遭受霸凌的女孩子。”   “仅此而已,没有别的理由了。”   ·   准星正对着的那个青年,缓缓转向人质所在的方向,他慢慢抬起手臂——   来不及了!   已经一万票了,谈判专家和sat的人还是没有赶到现场。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试图瞄准那位嫌疑人的鼻梁。   无论能不能成功,他都必须射击。   手指缓缓扣动扳机。   子弹从东京塔的观景台上射出——   ·   手指缓缓按住扳机,向下施力。   神户未来闭上眼睛。   天台上剧烈的风声,夹杂着少女不顾一切冲上前的呼喊。   那个会空手道的女孩,凌空而起,朝着神户未来的方向踢来,后者下意识扬起手臂,向后倒退了半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子弹从遥远的东京塔上破空而来,贴着神户未来额前的发丝飞过。   “砰!”   一片血色溅起,彻底盖住了直播间的镜头。   原本或是抱怨、或是担忧的弹幕在一瞬间彻底停止,屏幕上出现了长达十几秒钟的、令人心惊的空白。   这是在拥有上百万观众的直播间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过了很久之后,才慢慢有人回过神来。   [……真的开枪了?]   [我听见枪响了。真的杀人了。]   [那些投下赞成票的人,真的成为刽子手了。]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你们也只是玩玩而已,但那真的是一条命!]   [这也不能怪我们吧?我们只是点了按钮……真正杀人的不是那个凶手吗?我们又没有把手按在他的枪上,强迫他扣动扳机?]   [对啊!不要本末倒置,大家都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保持绝对善良吧?大部分人都是混沌的啊?]   [搞清楚,真正的杀人犯是神户未来,他之前都已经杀掉四个人了,再杀一个也就是……总之就算我没有按下赞同键,他也会杀人,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而已。]   [楼上,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铃木财团不会放过你们的。]   [救命啊!现在到底怎么办?真的死人了?]   [110啊我都已经打爆了没有人接,警方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任由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肆意妄为?]   [铃木园子真的死了?]   [血溅满了镜头,你说呢?]   ·   一直到很久之后,毛利兰才回过神来。   她茫然地望着、莫名其妙溅出一大堆鲜血的椅背,以及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的铃木园子。   或许是枪声太响,又或许是茉莉花香的效力已经减退,铃木园子的眼珠子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她要醒了。   而那个被毛利兰踢倒在地上的青年,此时正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把装着真子弹的黑色手枪,被他扔到了最靠近天台边缘的位置。   他缓缓走向安放着手机的直播架子,将手机从上面取下来,把镜头对准自己,擦干净上面的血,咧开嘴冲着镜头笑了一下。   “亲手杀掉一个人的感觉,怎么样?”   那个用于直播的手机,电量在此时刚好消耗殆尽,整个页面停留在一片血色当中,随后被浓稠的黑暗侵吞。   神户未来将手机丢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闷笑着往后退。   毛利兰讶异地冲上前,一边将捆着铃木园子的绳索解开,一边抬着头望向神户未来。   “……您为什么要?”   “我不是好人。”   神户未来望了毛利兰一眼,又看向对方怀里像是要转醒的铃木园子。他微微合眼,遮住那双深灰色的眸子。   “我杀了很多人。最开始我不想这样的,但是没办法。霸凌无罪、造谣无罪、网暴无罪,这就是我这么多天看到的东西。”   “我知道你会空手道。”   神户未来往后倒退着,已经接近天台的边缘。   他朝着下方看了一眼,那群姗姗来迟的sat,终于聚集在了行政楼的下面。   “神户老师!”   毛利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想要放开怀里的园子、冲上前去——   “她是不是快要醒了?”   神户未来低着头,瞥了倒在毛利兰怀里的铃木园子一眼。   “!?”   毛利兰下意识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   “砰!”   一声闷响传来。   当她再抬头的时候,天台已经没有人了。 第41章 二合一   此时,无数装备齐全的sat精英已经冲进了那栋行政楼,在电梯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沿着安全楼梯飞快向上。   “sat已经开始登楼,但是我们才刚刚赶到现场,就听见天台上传来一声枪响,直播间的镜头也跟着蒙上了鲜血。”   行政楼门口,一位女记者颤抖着举着手机,面色灰白地望着镜头。   “投赞成票的人真的达到一万人,凶手很有可能已经杀掉了人质。警方可能已经来迟了一步。”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伴随着什么东西飞溅开来的声音。   惊惶的女记者带着镜头一起转过身,朝着她们身后望去——   一滩血花,绽放在她们身后的水泥地面上。   ·   天台上空空荡荡。   毛利兰扶着铃木园子,怔怔地望着灰白色水泥搭成的天台边缘、远处的东京塔,以及一片蔚蓝如洗的天空。   晚归的鸟群再一次盘旋而过,沉沉暮色从天边一点点压过来,淡金色的光被黑暗缓缓吞噬。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忘记该怎么呼吸,张着嘴想要叫出对方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潮湿的泪意彻底失控,完全打湿了眼角,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即便终于喊出口,呼啸而过的风声依旧压过了她勉强吐露出的声音。   直到怀里的女孩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兰?”   从沉睡中醒过来的铃木园子,伸手扯了扯毛利兰的衣袖,迷茫地打量着四周的状况。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办公室吗?神户老师去哪里了?”   铃木园子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办公室,停留在坐在她对面的神户老师身上。她只记得那股浓郁的茉莉花香,以及窗边的白色纱帘。   泪水终于遏制不住。   黑发少女缓缓低下头,温热的泪珠打在铃木园子的脸庞上。   “老师,老师他……”   “兰?你没事吧?”   铃木园子有些吃惊地望着毛利兰,挣扎着从她的怀里出来,下意识伸手抱住毛利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了啊?”   她扭头打量着四周的状况,面上浮现出一层浓浓的疑惑。   “我们这是在天台吗?我之前睡着了吗?那是什么?”   她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身后浸满鲜血的椅子,以及不远处的直播支架。   铃木园子怔愣着伸出手去触摸椅子上的血迹,在椅背处摸到了一个瘪瘪的塑料袋,那里面原本应该装满血液。这看上去是一个精心制作出来的血包,和电影电视剧里所使用的血包别无二致。距离椅子不远的天台边缘处,还有一把手枪。   “这些是什么?”   看上去就和拍电影的时候,演杀青戏的女主角一样。   铃木园子侧着头望向毛利兰,那双眼睛里满是疑惑。   她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   她不知道曾经有上百万网友为了她的性命担忧,也不曾直面过那一万个希望她死去的恶意。   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甚至连神户老师,都选在她即将醒来的时候,跳下去。   毛利兰用袖口擦干净眼泪,压下喉头的哽咽。   “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可能需要慢慢讲。”   ·   电梯再次下落的时候,仍旧留在电梯里的久川悠,眼疾手   快地抓住了一旁的扶手。   这一次的下落过程中,他完全保持了清醒。   完全变形的电梯门在下落过程中与墙壁摩擦,冒出大量火星,炽热的温度已经通过空气传到了久川悠的身侧。   这种熟悉的、清醒的坠落感,他曾经体验过无数次。   但这一次,他丝毫不担心。   毕竟他早在电梯出事之前,就已经将那个家伙投放到了电梯的控制室当中。   他甚至有时间去打开弹幕,想要等待着电梯平复下来之后,再去查看弹幕的情况。   整个坠落的过程大约持续了几秒钟,电梯就再一次被人强制停住,完美地卡在了某一层楼上,和地面只间隔着一个小小的台阶。   但再次坠落对膝盖造成了二次冲击,久川悠完全没办法正常站立,只能坐在地上。他贴在电梯壁上,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一时间不是很想动弹,甚至连弹幕都有些懒得看。   【系统,现在情况怎么样?】   【……您没事吧?】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刚刚那两次接连的坠落,差点没把他吓死。   【我好得很。】   只是脑袋有点疼,不知道又撞到哪里去了。   【反转指数呢?我、安室透、诸伏景光、毛利兰还有铃木园子,动漫这一集一共出现了这些人吧?】   【其他人的反转指数基本没有变化。但在您和安室透一起掉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担心你们的安全,已经没有人再猜测你们是黑方了……】   久川悠愣了一下。所以该不会……?   【您的反转指数上升至45,安室透的反转指数下降至0。等到您把安室透推出去,一个人掉下去的时候,您个人的反转指数再次上升至75,解锁对应卡牌使用时间十天。】   十天!虽然安室透的反转指数功亏一篑,但他自己完全红了?   整整十天时间,只要合理使用,他根本就不需要再顾虑自己的反转指数了,以后可以不用强行扮成红方了?   原来这群网友真正吃的是这一套吗?美强惨救赎?   琢磨这群网友的心思,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了……   系统顿了一下,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您为什么要救安室透啊?他只是一个动漫角色而已,死了以后制作组还会启用备份数据,或者是紧急修改剧情,替他安排一个假死剧本,不会有影响的。但如果您死了,游戏就失败了啊!】   ……只是一个动漫角色而已。   久川悠的神色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合上。   片刻之后,他扯着嘴角,故作随意地回答道:   【顺手就救下来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如果红透死了,黑透不就也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出现了?】   【!对哦,还是您想的长远。】   系统沉默了。   久川悠吸了口气,拉着扶手勉强把自己带起来,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磕磕绊绊地想要往外走。   正当他即将触碰到电梯的边缘时——   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他,随后另一只手紧跟着搭在了他的肩膀旁边,将他整个人从电梯的地上带了起来。   熟悉的、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还挺少见的。”   ·   “……快点把我弄出去。”   久川悠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半抬起头,透过遮挡着眼睛的血块,朝着那个伸手扶着他的金发青年望   去。   “波本。”   [啊啊啊!我还没有从神户老师跳楼的悲伤中缓过来,为什么让我看到了主线!为什么老师就这么跳下去了啊?]   [他必须要跳下去啊,如果神户未来想要达到目的,他自己的死亡就是这个计划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我觉得原本铃木园子也应该死掉的,神户老师最后没有下手而已。]   [所以这波是久川悠先把安室透送出去、安室透再折回来把久川悠救下来吗?]   [为什么啊?之前久川悠和安室透一起掉下去,我还以为他们其实都是红方,被凶手摆了一道,但现在久川悠叫安室透波本……所以其实都是黑方?]   [对啊,他喊的是波本,如果是红方,没必要喊代号什么的吧?]   [(举手!)各位老师,我有一个小问题,安室透是不是换衣服了?(迷惑)]   [唔……看不出来吧?之前的动漫画面大部分给在久川悠身上,我好像已经不记得安室透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了?]   [我记得!当时所有画面,都只能安室透黑色的领子,看上去应该是一个风衣。现在大概是救人的时候比较着急,直接把外面的风衣脱掉了?不然怎么只穿着一件衬衫?]   [我决定先缓缓再说,这一集看的我感触好深,我现在就连纸片人也不敢随便猜测他们的身份了。上一集的时候大家都那么气愤,感觉神户老师牵连无辜、哄骗园子,有的弹幕甚至过激到和那群网友没什么区别,但这一集又完全不一样了。]   [+1,让子弹再飞一会吧。]   [其实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看了这一集,我感觉新动漫里的黑方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原本是按照原来漫画默认的设定,以为酒厂里都是那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带恶人。但好像新版动漫从头到尾、都没有交代过酒厂是什么黑暗组织,甚至没有琴酒敲晕柯南、然后灌药的片段。   一切的最开始,就是电影院里的那个杀人案。而那个杀人案中,真正害人的也是原本归属于红方阵营的警察。而且东大爆炸案,酒厂做的事情实际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再有就是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这次的凶手就更属于那种非常矛盾的类型。总之我隐约感觉制作组好像在下一盘大棋子(警觉jg)]   [仔细想想,确实不太对劲啊,该不会阵营变换之后,立场也跟着变化了?]   [确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原本的红方变成黑方之后,变成那种滥杀无辜的恶人,不就全部都ooc了。但如果这个世界的红黑阵营本身的立场也发生改变,我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宿主,我们好像没有这个意思吧……?】   系统同样能够看到弹幕,它迷茫地望着上面的网友,看他们无比熟练地开始脑补一些连制作组都没有想到过的情节。   这明明原本只是一个全员红方的治愈系搞笑文啊!   制作组原本只是想要让大家看到:   啊我是卧底!   哎你也是卧底?   好家伙他也是卧底……   原来大家都是卧底:)   ——这种极其离谱但是又很治愈的内容。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种结构框架,会导致动漫无法继续发展下去,这才紧急拉宿主来救场。但现在怎么变成一个看上去完全不一样的新动漫了呢?   【……这样不是达到了一样的效果吗?同样全员存活,阵营同样出乎意料,难道不是更好看吗?】   【是、是这样吗?】   系统迟疑地看了一眼后台一大堆解锁的卡   牌,又看了一眼缓慢挪动进度条的主任务线,勉强点了点头。   久川悠望着分外切近事实的弹幕,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中。   只要是出现过的事情,就不可能毫无端倪,随着动漫剧情一点点铺开,阵营方面的问题肯定是瞒不住的。这群网友要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敏锐,虽然总是在嘴上乐乐呵呵地说着自己是混邪乐子人,但实际上对于细枝末节的线索极其敏感,之后的行事必须更加小心,否则可能会在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忽然掉马。   但如果想要达成他的最终目的,首先还是要通关这场游戏。   那就必须暂时想办法引导弹幕上的网友……最起码得先把[安室透]的反转指数救回来。   ·   久川悠看了扶着他的金发青年一眼。   后者敏锐地感知到这股目光,下意识抬起头,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他用一种夹杂着戏谑地语调问道:   “还站的起来吗?该不会要我背你吧?”   “……”   勉勉强强吧。   久川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把右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金发青年身上。   太疼了,无论是头顶,还是腿部。这一次真的是无辜躺枪,原本就不应该听系统的、大老远跑过来破案。   虽然阴差阳错之下,反转指数真的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但其实他们也没有起到多大作用,神户未来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真的动手杀掉铃木园子。对方的谋划和报复都非常精彩,甚至于最后用鲜血给自己的表演乃至整个人生画上了休止符。   莫名有些可惜。   但也确实只有死亡,才是他的表演最盛大的谢幕。   久川悠那潜在的职业病再次发作,总是忍不住去幻想,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发现对方的情况,发现对方孤注一掷的决定,那他是不是可以像带上早川星野那样,也带上神户未来。   但其实也无所谓早一点,因为本就来不及。除了尊重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借着波本的力道,他从电梯间里走了出来,重新站定在结实的地面上。   “这里是第十层。”   金发青年半低着头,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湿巾尝试着去擦久川悠额角的血迹。但那些血块早就凝固,连带着黏住了睫毛和额角的碎发,清理过程可能需要废一番功夫。   他一边清理着,一边难免有些后怕,贴近了久川悠的耳畔,低声吐槽道:“你是真的心大,一点信息都不留,直接让我降落在那个电梯控制间。如果我直接走出去了怎么办?你不就彻底没救了?”   当时他上一秒还在执行潜伏任务、手上还端着枪,下一秒就忽然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狭窄电梯控制间里。如果不是提前和那群家伙交流过情况,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这个家伙一点任务说明都没有给他留下,卡牌另一面空空如也,完全要他自己盲猜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这样是不是有点区别对待了……   如果不是他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头上满是鲜血的久川悠和另一个自己,他真的差点就离开了那个电梯控制间了。那么短暂的时间里,既要摸清楚现场的状况,还要想办法把人救出来。而且当时电梯还发生了二次坠落。   如果不是他多想了一步,担心电梯可能会发生问题,提前在第十层的位置多预留了一道安全锁,这个家伙就会从二十几层的高度直接坠落到地面上……   脑海中的影像被一片血色覆盖,他闭上眼睛,沉默着叹了口气。   “你就不怕真的出事吗?”   “这不是没出事吗?而且我只是顺便考验了一下你的瞬时搜集情报的能力而已。”   久川悠艰难地抬着头,用模糊的眼睛冲摄像头的方向扫了一眼。   “反倒是你,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就不怕……?”   “调整电梯安全设置的时候,我顺手黑掉了这栋楼的监控。”   他随意地解释了一句。黑掉监控是他一直以来的常规操作,基本不会出现问题。   “除了你和那群观众之外,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出现过。再者,让我出现在那群观众面前,不是我们早就制定好的方案吗?”   后面那句话,他刻意吞掉了几个音。   但久川悠完全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个家伙一出来就目的性极强,就是奔着完整解锁[安室透]卡牌这一目标去的。既然如此,不如让他自己发挥?   久川悠微微抬目,眼底流露出一丝期待。他同样凑近安室透的耳畔,用气声询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红方安室透,现在可就和他们在同一栋楼里,随时都有撞上的风险。   他是真的很好奇,对方打算怎么把自己解锁出来。   ·   天台。   两个少女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铃木园子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毛利兰刚刚那一连串话弄昏了。   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她无法理解、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   直到她看到了滚落在地的白色钢笔,看到了破碎的手机和摔落在天台边缘的枪、看到直播间里早就灰掉的投票链接、看到那些投了赞成票的人肆无忌惮的扭曲和无知无觉的辩解、看到了椅背上的鲜血、看到了倒落在旁边的直播架……   以及,看到了三十二层之下,那朵遥远而陌生的血花。   时间和距离,往往都会带来很多很奇妙的东西。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相信记忆中上一秒还靠在窗边、穿着白衬衫的老师,下一秒就从三十二层上一跃而下,化作视野范围内、完全模糊的一片红色。   她的衣袖被小兰紧紧扯着,她能够感受到小兰颤动的身体。   “你刚刚说,神户老师是想要替一个叫神户奈绪美的女孩子复仇?”   毛利兰沉默着点了点头。   铃木园子的喉头又一瞬间哽咽。   她好像隐约明白了神户老师之前那个问题的用意。那个在当时看来,无比奇怪的问题。   “……其实我曾经关注过神户奈绪美。”   “在她还没有自杀、还没有被全网黑的时候。”   铃木园子的瞳孔有些黯淡。   “因为我追星总是喜欢砸钱,所以大部分时候都算是大粉。后来有段时间我没有关注她,等到再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就是那次全网黑。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取关了,还留下一些类似于很失望的留言。”   “现在想起来,我的取关是不是压倒奈绪美的最后一根稻草?”   毛利兰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所以老师之前说,你会喜欢上他也不过是出于外表,只要一听到什么消息就会立刻取关,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已经查到了你是那个取关的大粉?”   “他早就知道了。”   铃木园子迟疑地望向天台角落里的那把枪。   “所以他是想要报复我的,对吗?他的枪里是真子弹,当时只不过是,把子弹打进我的脑袋里、和打到椅背上这样的区别而已。如果我真的死掉   了,才是最符合他预期的做法?毕竟他想要复仇,而我也伤害了奈绪美。”   神户老师已经死了,没有人再知道当时举着枪的他,内心里是否曾经有过一刻动摇。   真正的剧本,更加完美的剧本,其实是以铃木园子和他本人的死亡来画上句号的。   也许到了某一刻,他放弃了一开始打算。   “不,不是的。”   毛利兰忽然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   “神户老师他应该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对你下手,否则他也不会提前准备好血包。他甚至都没有考虑到我的出现。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掉你,那也应该杀掉同样有威胁的我。他早就知道我会空手道,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防备。”   “他不想把任何无辜的人牵涉进来,他不会变成自己所讨厌的对象。”   巨大的风声将天台的铁门刮得刺啦作响,仿佛一切又回到几分钟以前,她站在那个楼梯的拐角处,望着那位老师。   只是在当时,她并没有发现对方其实也不希望看到那一万票。   “他应该是想要告诉所有人,网络暴力就像这个直播杀人的选择一样。当你在不明真相的时候随波逐流、用恶言恶语肆无忌惮中伤他人时,其实就像你在这个直播中按下了赞同键。”   “你可能觉得你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可能觉得所有人都会这么说话。但是一个人、十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当按下赞同键的人超过某个标准,当肆无忌惮的暴力超过了受害者所能承受的范围,这些谣言会化作子弹、杀死受害者。”   “没有人扣动扳机,但子弹会自己发射。” 第42章 二合一   楼梯间里,金发青年三步并作两步,用受伤的右手撑着楼梯扶手往楼下跳。   也不知是因为过于剧烈的运动,还是因为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的心脏一阵狂跳。   就在刚刚,他刚刚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那个半开着门的电梯、连带着还站在里面的久川悠一起,在他眼前坠落。   安室透愣了足足三秒,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只能凭借着肌肉记忆冲到电梯前、从半开的电梯门缺口处向下看——   刚好望见被卡在半道上的电梯厢。   看样子像是掉到了十几层的位置。   那颗原本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又重新被塞了回去。   他慌忙地沿着楼梯间挨个楼层往下找,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在剧烈运动的过程中不断被甩到眼睛里。   安室透只能用力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他现在甚至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了。电梯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坠落,到那时候,就不会再有这种刚好被卡住的幸运发生了……   楼层一点点往下,直到他抵达第十层,冲出楼梯间之后,终于看见了刚好停留在第十层的电梯间——   但那个门完全坏掉了的电梯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   第八层的楼梯间里。   久川悠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黑透身上,以此来分担自己脚上的压力。他一边静静听着上方传来的动静,一边控制不住地露出一副充满求知欲的表情。   头顶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只可惜身边的这个家伙,不是那种会随身携带急救药物的类型。难道他还要去趟医院处理自己的伤口吗?总感觉好像很麻烦……   但他真的很好奇,对方到底想要怎么把自己解锁出来。红透此时此刻可就在他们头顶上方,随时都有可能会下来。   要是被红透撞见了黑透,片场很有可能会直接从热血少年侦探番,瞬间变成东京恐怖故事……   久川悠扫了一眼早就黑掉的监控,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就在这个楼梯间里,在时间和地点全部都固定的状态下,对方到底要做?   总不可能现场飙戏吧?   站在他旁边的金发青年,犹未停止继续往下走的脚步。他一边带着久川悠往楼下走,一边确认性地问道:   “判断的指标,就是那群网友,对吗?只需要让那些家伙怀疑我是黑方?”   “不是你,是这个世界的安室透。但你本身也就在扮演这个世界的安室透。”   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差别……果然就是该让他们自己上手,之前那个疯狂反向冲刺的黑松就不太对劲啊!   “只需要把自己弄得像一个黑方,这不是很简单吗?”   金发青年低声呢喃了一句。   他们头顶上再一次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红透应该已经抵达第十层,并且注意到了电梯里根本没有人。   按照正常心态推测,对方很快就会沿着第十层一路找下来……   那么就只需要另辟蹊径,就可以轻松避开对方。   金发青年迟疑了一瞬,抬手探了探久川悠受伤的后脑勺。   他已经想好了全套剧本,但现在的问题是,久川他能不能撑得住……   “你的伤、”   “直接做吧,不差这点时间。”   久川悠抬头望着楼梯间雪白的天花板。   “这一次的机会千载难逢,既有动漫画面、又有独处,如果想要再等到这种机会,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   动漫上,那个金发青年扶着伤重的久川悠一步步走进楼梯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头贴得很近,低声说着些什么。   [说的什么玩意?有什么东西是我这个尊贵的大会员不能看的吗?]   [气死了,都放在动漫上了还非要说悄悄话,还不如谜语人呢!最起码谜语人还能有点胡乱猜测的资本。]   [所以安室透完全没受伤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   [应该是吧?他身上都没有血迹,之前动漫上也没有画出他受伤的镜头……]   [emm他们该不会真的要从十楼慢慢爬下去吧?srds,久川悠还撑得住吗?]   [?发生了什么?]   画面中,原本并排下楼的两个人,忽然离开了楼梯间,一前一后拐进了第七层。   那个没什么表情的金发青年,原本落在久川悠的身后。他似乎是顺手,带上来楼梯间通往第七层的安全门。   等到他们缓缓走到第七层的大厅中央时,这个家伙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黑色手枪,以极快的速度抵在久川悠的太阳穴上。   久川悠险些条件反射、直接一个后翻把人甩出去。   但好在他的理智完美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反而因为过于吃惊,完美表现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形象。   这就是对方口中的好办法吗?拿枪指着自己的BOSS?这些家伙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啊……   冰凉的枪管就抵在最薄弱的太阳穴上,但久川悠却没感受到任何杀意。   就好像对方只是在用枪口按按他的太阳穴而已。   不过这样真的能装好吗?弹幕上该不会以为他们在玩间谍过家家吧?   为什么自从玩了这个游戏,总是要和一些老熟人玩角色扮演小游戏,而且每次都要换新的剧本。虽然他的脑容量确实很大,但剧本太多有的时候也会串起来,到最后万一乱掉了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红方也太轻松了吧?主线任务完全不需要他们推进,全都是黑方角色包圆了的……   所以这次他的剧本又是什么?被组织里的高层波本迫害的傻白甜卧底?   久川悠迟疑地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朝后看去——   那个金发青年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衣,露出来的衣角下摆有隐隐的深色痕迹,像是之前执行任务时不慎留下的血迹。但因为衣服的颜色过深,反而看不太出来。他的右手上握着一把手枪,肌肉紧绷,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微微眯着,脸色冷凝。   所以现在他该干什么?要怎么配合他啊?   久川悠迷茫了一瞬。   按照常规的套路,他的剧本应该是美强惨红方卧底才对。所以现在是,卧底疑似被发现?   【……您是不是要装可怜啊?】   就连系统都隐约读懂了这张卡牌的目的。   但它深刻怀疑自己的宿主之所以一直不动作,不是因为看不懂黑透的剧本,而是因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装可怜。   【其实光是您现在头上和眼睛上的血迹,就已经够可怜了,都不需要特地去装。您只要表现出一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怎么办的迷茫表情就好了。】   迷茫。   系统真的拿捏住了网友的心态。   久川悠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眉毛和嘴角都耷拉下去,故意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你这是……?”   “东大的爆炸案,是你做的吧。”   眼前的金发青年弯下腰,缓慢凑近他,语气故意拖得很长,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   久川悠瞪大眼睛,瞳孔震了一下。   [久川悠才是幕后黑手?东大爆炸案是他干的?]   [真的假的!?我感觉久川悠是好人啊?]   [等等我明白了,楼上你猜反了,忘记前面剧情的铺垫了吗?久川悠才刚刚把安室透推出电梯!这应该是制作组提前埋下来的伏笔,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不要轻易下结论,先捋清楚线索。]   [对,“东大的爆炸案”,其实不一定指的是在东大安装炸弹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在指代久川悠偷偷拆掉了原本装在东大的炸弹。也许是透子故意省略掉一部分内容,用双方都明白的暗语来指代这件事。大家不要被制作组的文字游戏给欺骗了啊!(震声)]   [有道理,如果安室透是红方,他发现久川悠是东大爆炸案的幕后黑手后,应该早就把久川抓起来了。但他现在明显怀疑久川和东大爆炸案有关,却选择私下向对方逼问,而且还是用手枪这种方式……我感觉事态已经基本明了了。]   [好家伙!@前面那个预言家,说中了啊!确实是久川悠安排人,提前拆掉了一部分炸弹啊!]   [应该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久川悠的立场和组织稍有差距,阵营暂时不明朗,有可能是红方也有可能是灰方(主要看这个世界红方到底是什么配置,立场到底有没有问题。)而安室透和松田可以基本确定是双黑方,但他们的立场目前有点混沌,还是不好判断。总之这一次阵营和立场好像是割裂的。]   [迷惑挠头,好像有点违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有一点点类似刘德华在天台演的戏,就是那个其实我是个好人巴拉巴拉……]   [还好吧?我感觉不违和啊?动漫上不是没有把透子和久川的对话完全放出来吗?可能吞掉了一部分很重要的内容,准备等着之后再放。总之现在我暂时站久川红、透子黑,希望之后不会打脸。]   ·   【宿主!角色[黑方-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55%,解锁对应卡牌使用时间1天。角色[黑方-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上升至55%,解锁对应卡牌使用时间1天。】   系统噼里啪啦报了一大串,语气焦急地催促道:   【宿主您快点反应啊!我们马上就能把黑透捞出来了,这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只要成功一次,之后安室透的反转指数再怎么变化都无所谓了!】   “……”   久川悠扫了一眼全自动脑补的弹幕,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格外奇妙的眼光望向安室透。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家伙是把控舆论的人才?甚至还考虑到了网友的逆反心理,特地用谜语人的方式透露出关键信息……   像是看出久川悠完全没能接上他的戏,安室透顿了一下,动了动那只拿着枪的手。   如果他之前没有记错剧情的话……   金发青年低着头,嘴角挑起一丝略显凶残的笑意,配合上那张冷起脸来颇能唬人的脸,简直把黑方滤镜拉满了。   “田纳西已经查到你的头上了,还不准备说吗?”   [田纳西!我就是知道你也有份!松甜甜、你不清白!]   [当时拆弹拆的那么顺手,你们还说没问题,怎么可能没问题!]   [原来东大爆炸案真的是酒厂做的啊……]   [楼上你是什么品种的村网通啊?]   【角色[黑方-松田阵平]反转指数上升至60%。】   【角色[黑方-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65%。】   “田纳西……?”   久川悠愣了一下,饶有兴味的用舌尖顶了顶上颚。   可以啊,这家伙把自己捞出来还不够,还想干什么?   一起来?黑方直接团建?   不就是往外拉人吗,他也可以,只要提到的人越多,就可以把越多人拉下水……   “怎么?东大的事情,不是苏格兰和琴酒安排的吗?怎么又怪到我的头上?”   褐发青年微微仰起头,嘴角带着笑意,不慌不忙地回复道。   [苏、苏格兰?景光莫名被cue?]   [琴酒也参与其中了吗?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当时聚在波洛一起开会。当时应该就是在商讨下一步的计划,想当初我们还真情实感的以为久川悠是酒厂BOSS,现在全都被打脸了,他才是红方。]   [怎么全都是黑方啊?救命我有点害怕了,现在还有谁是红的啊?]   [怕什么啊?现在暂时好像只剩下久川了……]   【角色[黑方-琴酒]、角色[黑方-诸伏景光]反转指数均上升至15%。】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金发青年捏紧手里的枪,嘴角隐隐下撇,露出一副不太耐烦的神情。   他缓缓凑近久川悠,靠在他的耳侧用气声问出和神情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多少了?”   “五天。”   久川悠差点没憋住脸上的笑意,同样用气声回答道。黑透卡牌的进度直接飙到65%,解锁了五天的使用时长。   如果所以人都像黑透这样,为了出来,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去飙演技,黑卡迟早会全部解锁。   但黑透就这么想要出来吗?已经加到65%了……   他这么着急想要出来,是想做什么?   久川悠迟疑地望了他一眼,压下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后者的瞳孔难得震了震,像是在为制作组的吝啬程度而震惊。   安室透习惯于在做事之前,对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所以即便他从来都没被召唤过,也早就细心钻研过弹幕的方向。他不仅能及时跟上大部分的思路,甚至预先想到了所有人可以接受、且易于脑补的剧情。   这一次出来之后,他也一直试图引导着所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思考。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疾风暴雨般的信息量把大部分人都弄晕了,所有人都被拉进来这个拙劣的圈套。   但一旦那群网友回过神来,或者换成下一次再出场,现在打下来的基础很有可能会再次失去。   这就是情绪化极高的判断所必然导致的结果。他们会在一时间被情绪支配,完全陷入到思维定势当中,但等到下一次,他们又会陷入另外的情绪当中,很难再绕回现在的思路。   所以这种套路注定只能用一次,风险极大,收获极高。   要用,就必须直接用到底,把卡牌完全解锁。   他原本不打算才短短出现一次,就直接把卡牌解锁到底。一直以来,他都更习惯于做有把握的事情。   他们现在的进程一切顺利,只需要按部就班慢慢往下走,迟早有一天,他也好、那群家伙也好,都能够出来。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今天……   安室透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褐发青年,对方蜷曲的发丝上沾着已经完全干涸了的血迹。因为疼痛和接二连三的惊吓,青年的脸色格外苍白,但好像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连医院都不太想去,八成是准备自己回家,草草用水洗一遍了事……   太糟糕了。   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在这里。   监控视频里垂直下落的电梯,和记忆中的那片血色重叠在一起,安室透握紧手里的枪。   他微微抬起下巴,神色中带着一丝威胁。   “我奉劝你,不要再烂好心。”   “像这样的事情,只有这一次,如果下一次再发现……”   那把枪被他稍稍挪开一点,又再一次顶了上去。   “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 第43章 二合一   【角色[黑方-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70%。】   系统顿了一下。   【这张卡牌好快啊!马上就要走完全部进度了。为什么会这样啊?之前那些卡牌解锁起来,好像要慢很多……】   因为他抓住了最好的时机。   其他卡牌都是一次次解锁,每次只能借着很细小的点、靠着网友的脑补解锁。   但这个家伙抓住了双方对峙、无人干扰的时机,顺着网友原本的思路推演出一大套剧本,把极大的信息量直接砸到网友脸上,从而将自身的嫌疑放到最大。   这背后是前期无数剧情的铺垫,以及对方绝佳的演技。这种奇迹应该很难复制……   但如果想要继续往下走,光靠黑透单方面的碾压是不行的。   要有衬托,他也得做点什么。   久川悠做了一件,他早就想要做的事情——   他抬手捏住了对方顶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管,缓缓施力,将枪管转向另一个方向,反而对准了安室透本人。   后者愣了一瞬,手臂间没怎么用力,低下头看了一眼枪口。   “不要总是管别人的事情,偶尔也盯盯你自己。”   久川悠凑上前,那双凤眸眯成一条长线,嘴角拉长。   “都已经潜伏进去那么久了,才传回来多少情报?”   [!划重点,潜伏。已知透子疑似黑方,但他在潜伏。]   [报!得出结论,透子是从酒厂卧底到公安厅,又被反派回酒厂的双面卧底。]   [我直呼好家伙,抚掌大乐。这波是红黑互换卧底啊!]   [所以久川悠知道透子是真酒-卧底公安?那久川悠到底是什么身份?]   [新思路!不知道哎,久川悠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是红方,他为什么不揭发安室透的身份啊?]   [应该是害怕自己也跟着暴露吧?他现在和透子好像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角色-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75%,解锁对应卡牌十天使用时间。】   仅仅提升了5%。越往后,想要提升反转指数就变得越难。   还能怎么再继续下去?   久川悠注视着面前的金发青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黑透沉默了一瞬,正准备再次开口——   “久川!”   熟悉的、隐隐有些模糊的呼唤声,从另一侧的安全楼梯里响起。   红方安室透快要找过来了。   ·   姗姗来迟的SAT终于登上顶楼,一拥而上,将互相搀扶着、靠在天台栏杆处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团团围住。   现场的手枪、道具椅子、手机、散落一地的麻绳和直播架子全部被当做证物带走。   为首的长官慌乱地冲到铃木园子身前,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毫发无损之后,才如释重负般倒退了好几步。   万幸没有真的出事。   之前的东大爆炸案,已经让警视厅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如果这一次铃木财团的大小姐真的因为他们的救援不力而出事,那就真的完蛋了。   他顺着铃木园子视线的方向往下瞥了一眼,邀功似的补充道:   “我是这次救援行动的负责人,中村田里。您不用担心,凶手已经跳楼自杀了,我们会彻查这一次的案子,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铃木园子下意识攥紧毛利兰的手,她不太想要听到那些字眼。   毛利兰伸手拍了拍园子以作安慰。   她下意识将园子护在身后,冲着那位长官目色坚定地询问道:   “神户老师并没有真的伤害园子,反倒是那群直播间里的疯子,一心想要让园子死掉。”   “中村警官,可以重新调查一下,在网络上投出赞成票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吗?”   “这……”   这位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长官,愣了一瞬,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是这样的,一般像这种直播网站,都会和客户签订保证隐私的协议,不会轻易向警方透露用户的身份。而且铃木小姐毕竟也没真的……”   “可他们这就是在杀人!当他们按下投票键的时候,不就是想要看见神户老师开枪杀死园子吗?他们对于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处于弱势的女孩子都会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即便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同样是很危险的人!”   毛利兰回头看了一眼园子,对方的神色有些苍白,似乎是没有从这种巨大的恶意中缓过神来。   那群家伙只不过靠着网络上的匿名就敢这样做,如果有一天杀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他们一定会是第一批肆意妄为的人。   她迟疑着吞下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最后只补上了一句:   “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责任,就算是在网络上也不例外!”   “但毕竟有一万个用户……”   中村警官迟疑着想要反驳。   整整一万个用户,这不是一个两个。如果挨个调查这些账户背后的主人是谁、确定账号当时是不是正在由那个主人所使用,这其中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想象。警视厅现在本就被层出不穷的杀人案困扰,根本抽调不出多余的人力去调查这件事。   “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一万个人到底是谁,按照现行法律,恐怕也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特别大的惩罚。”   天台的风大到有些吓人,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被这种不寻常的风吹落。   中村警官抬头望了望怔在原地的两个女孩,忍不住想要开口劝她们两个赶紧下去。   “其实——”   “……所以,一个人杀人是凶手,一万个人杀人就不是了吗?”   黑发少女愣在原地,有些迟疑地反问道,她的眼睛里是实实在在的疑惑。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那位长官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正当他准备开口之际——   “中村长官!出事了!”   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警员忽然冲到前面,神色慌张。   中村田里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他皱着眉转过身。   “又出什么事了?”   “刚刚诸伏警官打电话告诉我,说现场还有两个被困住的人。他们是在看到直播上的画面后,赶到这栋行政楼来想要阻止凶手,但他们误入了凶手提前设置好的电梯里,电梯从三十二层坠落下去了!”   “!”   “三十二层!?”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同样惊讶地朝着那个年轻警员的方向望去。   有人因为自己出了事,这种感觉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太好受。   “……”   中村田里勉强理清楚大脑内的思绪,回忆起那两个始终下不来的电梯。   要不是因为那两个电梯无论怎么按都下不来,他们也不会沿着安全楼梯靠人力硬生生爬到第三十二层。   原来是这两个电梯出事了吗?也就是说,那两个赶到现场的人比警方来得还早?   中村警官一边带着人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询问道:   “出事的人和凶手有关系吗?”   “不,是两个接下了警视厅外包出去的案子的侦探,他们调查的案件正好是神户未来的连环杀人案件。他们应该是在调查过程中有了重大发现,所以才能够刚好赶到现场。”   年轻警员亦步亦趋地跟着中村警官。   毛利兰和园子见状,也跟上了警方的队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   “重大发现?靠着重大发现找到了帝丹高中?”   中村警官愣了一下。   这么说来,这两个外包侦探其实都还挺厉害的……   “他们被困在哪里?现在能联系到那两个人吗?”   “据诸伏警官提供的情报,他和久川悠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对方刚刚抵达第二十九层,随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目前暂时还不清楚这两位……是直接掉到了最底层,还是中途停在了哪一层。我已经安排人前往电梯控制室去调查情况。”   “这么说来,这两个人至少是从第二十九层掉落的啊?”   情况不太妙啊,这种高度,估计早就已经碎成泥了吧……   “等等!你说的是久川悠!?”   毛利兰在一旁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瞪大了眼睛,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久川悠,还有一个好像叫安室透。”   年轻警员眼神下瞥,像是在回忆。   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中村田里,在反复听了好几遍之后,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皱着眉,缓缓问道:“久川什么?!”   “久、川、悠。”   年轻警员已经有些奇怪,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三月底的气候,中村田里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他愣在原地,四肢僵直,面色煞白。   久川悠,这不是前几天警视厅闹得沸沸扬扬的、警视总监刚刚回国的儿子吗?!   ·   看到第十层空荡荡的电梯间后,安室透的第一反应是,久川悠从电梯里逃出来了。   对方此时的伤情一定已经非常严重,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会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往楼下走。   这栋大楼一共有东西两个安全楼梯。   安室透先是顺着东边的楼梯,一路从第十层找到了第一层,但始终没能够发现对方的身影。   很快他又沿着西边的楼梯,从第一层缓缓往上爬,边爬边下意识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一直爬到第七层,他隔着楼梯扶手的间隙,看到了一个褐色的脑袋。   “久川!”   安室透三步并作两步,匆忙地沿着台阶往上跑,赶到了久川悠的身前。   后者捂着脑袋,一个人默默坐在楼梯的角落里,褐色头发上粘着血块,杂乱地堆在一起。   他的手上全都是半干未干的血迹,下巴就搭在满是伤痕的手上,那颗脑袋仿佛已经笨重到快要撑不住了。   “……你还好吗?”   安室透迟疑地问出口,站在久川悠身旁。   他想要把人扶起来,又不知道对方具体受伤的位置,双手在半空中僵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行。”   这一次的回答多了几分有气无力,嗓音已经完全沙哑。   久川悠缓缓抬起头,眼底夹杂着一丝疲惫。   刚刚红方安室透的声音响起之后,也意味着他们的时间快要到尽头。   其实按照久川悠的性子,也不是不可以再继续演下去,只需要费点力、再次换到另一侧楼梯,然后沿着楼梯往下走。他们已经距离终点那么接近了,只需要再往前多走几步就可以……   但对方并没有这个打算。   头顶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楼的动作,有些加重,疼痛愈演愈烈。   再加上动漫本身的时间也快要到了,画面还切了出去,没有再放他这边发生的事情。动漫再切回来的几率不大,继续坚持下去,确实没什么收益。   虽然没能一次性解锁2号劳模先生,但能够解锁到75%,已经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所有卡牌当中,这个家伙的解锁速度估计是数一数二的。   “你还能走路吗?”   安室透顿了一下,打量着坐在楼梯上的那个家伙苍白的脸色,干脆不等久川悠回复,直接在他面前蹲下身。   “上来吧,我背你下去,这样还省力一点。”   “你、背、我?”   久川悠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安室透的话。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毫无阻隔地望向安室透。   “如果扶着你下楼,你也难受,我发力不均匀也很难受,不如直接让我来背着你,还能加快速度。”   而且看你的样子,也不想是靠自己就能走得动的……   安室透吞下了还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他隐隐理解了对方的性格,什么都要反着来才好。   “你最好快一点,就算你的伤口没关系,我也要快点去医院处理我手臂上的伤口。”   ·   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安全门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他的黑色衬衫上有些褶皱,因为一直扶着久川悠,也沾染上了对方身上的血迹,留下几片深色痕迹。   他目光不定地瞥过、向下蜿蜒仿佛无穷无尽的楼梯,许久过后,才缓缓移开目光。   计划其实已经脱离了掌控。   当这个世界的自己声音响起之后,久川第一时间急着想要换一个地方。   但那家伙其实已经撑不住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最基础的平衡感都出现了问题。   这种程度,最需要做的,就是立刻去医院。   安室透只能把人扶到外侧的楼梯上,放任这个世界的自己接走久川悠,完整的圆上剧情。   至于剩下来的时间……   他得做一些能加快进度的事情。   ·   东京警视厅。   某间办公室内一片昏暗,明明是大白天,却非要把四周窗户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头发花白的副总监坐在办公桌里侧,带着老花镜,凑到文件前面仔细查看。他看的很认真,认真到仿佛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实际上,办公桌前其实还站着一位中年警官。   他身材肥硕,头顶半秃,身上的警服被汗水打湿了大半,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眼见面前的长官一直无视自己,这位中年警官的神色愈发慌张,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想要擦掉额前的冷汗,但因为动作过大,意外撞倒了办公桌边缘处的笔筒,无数黑笔乱七八糟散落一地。   “对、对不起。”   他慌乱地跪倒在地,整个人扑到地上去收拢那些杂乱的黑笔。   “行了。这种事情,等清洁工来收拾吧。”   副总监敲了敲办公桌,压下不耐烦的神色,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小野寺,你有什么事情要汇报吗?”   站在副总监面前的,正是刑事部搜查二课的小野寺。   之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在舆论逐渐退去,人们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转移走之后,小野寺很快也被无罪释放、重新回到了搜查二课。   原本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但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扎堆冒出来,一股脑挤在警视厅头上。   他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副总监,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时的报道又被人翻出来,有证人提供了新的材料,扯到了那个车祸死掉的记者头上。那个女孩子的事情,越闹越大了……”   “……”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瞬。   小野寺慌乱地低着头,屏住呼吸等到上司的回复。   许久之后,他听到轻飘飘的一句话——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副总监低着头,神色认真的批阅着文件。   乍一看,那句话仿佛是他无意之间的感想,而不是特地讲给某一个人说的话。   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小野寺顿了一下,迟疑地回答道:“关于那个爆料的证人,我已经把他的信息完整地查清楚了。但是、”   事实上,早在媒体爆出这件事之后,他就第一时间调查到了到底是谁将信息泄露给媒体。但问题是,这个家伙好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解决掉的。   “泄露信息的那个家伙,叫久川悠。”   小野寺抬手朝着上方指了指,副总监办公室的正上方,刚好就是警视总监的办公室。   “是他的独子。”   ·   “患者的脑部遭到重物撞击,皮肤表面有出血口,脑部疑似有个阴影。”   医生举着片子,凑到灯光下方仔细看了看。   “目前暂时看不出什么结果,应该要等三、四天之后再回来复查一趟,估计才能看出到底怎么回事。中间如果有任何不适症状,比如头晕、呕吐、走路容易摔倒之类的特殊症状发生,一定要立刻到医院来。”   “那其他地方呢?”   安室透正准备抬手拉住医生,忽然意识到他自己的手臂上还缠着厚实的绷带。   原本站在医生另一侧的黑发青年见状,有些好笑的拉直嘴角。   他伸手拦住了医生,天蓝色的眼睛朝着病床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上面躺着一个棕毛青年。   他的额头和手臂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脚上还打上了石膏,整个人被死死固定在病床上,只剩下那双会灵活转动的琥珀色眼睛。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压抑着深深的不满情绪,愤怒地想要瞪人,但一时间不知道该瞪谁比较好。   久川悠被安室透背下楼之后,刚好撞上了从东京塔赶到帝丹高中的诸伏警官,以及从天台上匆忙赶下来的一众警察、毛利兰以及铃木园子。他在反抗无效的状态下,被众人强制送到了医院,然后被医生包成了这幅鬼样子。   所以说他不想来医院,原本他还是能走路的,这样一来就彻底不能走路了——只能像僵尸一样蹦回去。   终于搞清楚事情经过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一股脑围到了久川悠的病床前,还有来接毛利兰的柯南以及毛利小五郎,还没有离开现场的诸伏景光以及安室透,整个病房拥挤到没有地方可以站人。   诸伏景光拦住了医生。   当时他狙击结束之后,第一时间往帝丹高中赶。   一路上,他的大脑中浮现出无数种糟糕的情况,毕竟是从三十二层坠落,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眼前都是一片赤色。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最好的一种情况——大家都还活着,只是受了伤。尤其是在得知电梯还发生过二次坠落之后,他更加感叹于这种几千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久川悠真的因为替警方查案、因为警方来不及赶到现场而出事……   他已经不敢再细想下去。   “医生,久川他手上的伤,没有问题吧?”   医生蹙着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忆起手上的伤到底是什么。   “那个伤很轻,都只是皮外伤,过个几天就愈合了,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那、那这位先生的手臂呢?”   诸伏景光刻意避开了安室透的视线,侧着头伸手指了指安室透被层层包裹着的手臂。   安室透愣了一下,控制住自己想要转过去的脑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另一侧的黑发青年。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臂上的绷带。   “啊,这个要严重一点,都已经剐到了皮肉。但好在没伤到神经,只要这段时间都别用这只手就行了。”   医生扶了扶眼睛,为了避免再次被人拦下,他干脆主动开口道:   “除了那位脑袋上的伤之外,他们身上的其他伤都不是很严重,至于脑袋上的伤口该怎么处理,我也已经你们讲过一遍了。现在还有别的问题吗?”   “……”   诸伏景光犹豫片刻,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望向躺在病床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甚至称得上是严丝合缝的久川悠,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靠在病床旁边的柯南,先一步道出诸伏景光的忧虑。   “久川哥哥是一个人住,他这样要怎么吃饭啊?”   “啊,对啊!”   毛利兰也跟着愣住了。   “不用担心,我可以请护工。”   铃木园子抢先开口道。   “还有安室先生的手臂,全部都可以请护工,大家都是为了来救我才受伤的,无论是医疗费,还是护工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和奖金,我全部都负责到底。”   护工……   【护工……】   【宿主,怎么办啊?你不会成为第一个玩游戏玩到需要被护工照料的玩家吧?】   “不用护工!”   久川悠仰躺在病床上,嗓音沙哑的喊出声。   “我的脚完全不需要打石膏,手臂上的伤口贴几个创口贴就可以了,甚至现在就可以把绷带拆掉。”   毕竟那些琐细的小伤口都快要愈合了。   “我只有头部需要包扎,我真的不需要护工。”   安室透怜悯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久川悠,莫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郁气。他缓缓叹了口气。   “确实,石膏过一会就可以打掉了,手臂上的伤口也只是皮外伤,他真的不需要护工。我会负责照顾他的脑袋的。”   “这样啊……”   铃木园子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甚至隐隐有些可惜。她猛地扭头望向安室透,大眼睛里放着光。   “那安室先生呢!你的手臂伤成这样,一定需要护工吧!”   “!”   安室透瞳孔巨震。   他缓缓举起自己被包成木乃伊的手臂,张嘴欲言却又哑然无声。   他迟疑着低下头,望向久川悠。   “这样好不好!”   久川悠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   “反正我伤到的是脑袋,日常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需要多一个看着我,免得我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倒在犄角旮旯里。安室先生他伤到的是手臂,脑子没出问题,我们不如互相照顾对方,就都不需要请护工了。”   “好主意!那就这么办吧!”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室透率先以一种极其激动且高兴的神态,对久川悠的提议表露出高度的赞同。   “我待会就去找医生过来,帮你把石膏拆掉。” 第44章 三合一·合昨天1.5w营养液加更   [笑死我了,红黑携手竟是为哪般?]   [久川:护工、护工打咩!]   [从他被包成木乃伊开始,我对久川悠莫名其妙的黑方滤镜就已经稀碎了。我现在开始相信他应该是一个好人了:)]   [楼上,久川说他谢谢你。]   【宿主!角色的反转指数上升至80%,解锁对应卡牌1个月使用时间!】   【!】   这么多?75%只解锁十天,到80%就变成一个月,简直是质的飞跃啊!   【因为到了后期,每一点反转指数都非常难得,所以增加的时间也会水涨船高。】   系统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开口。   【但是您要怎么解释啊?黑透的表演和红透对您的态度,完全接不上来啊?】   【不需要表演。】   久川悠艰难地抬眼望向上方,系统这一次非常贴心地帮他把系统界面放到了他的头顶正上方。   无数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弹幕飞快地在动漫上划过。   【红透和黑透本身就不需要接在一起,他们一定要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这样一来,网友就会下意识地把红透和黑透区分成两个人。   但他们又不知道有卡牌和另一个黑方角色的出现,所以没办法把这两个人分开看待。那么这种剧烈的反差感,就会被他们自动转换成[安室透]这一角色本身的割裂。   有了割裂,他们就会下意识去思考缘由——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奇怪吗?他们原本不是还剑拔弩张、拿着枪互相怼着吗?只是短暂地把画面切到天台去了一会会,再切回来的时候,就变成安室透背着久川悠下楼,两个人联手拒绝护工的照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很融洽了欸……]   [确实,态度真的变得好快,我已经看不懂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明明之前还一副要杀掉彼此、组织内部成员互相威胁的态度。一转眼就变成亲切友爱好朋友了……我已经完全晕掉了。]   [我有点难以理解,从画面切开之前、到再切回来之后,安室透完全就像是变了一副样子。这种变化有逻辑吗?]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演戏呢?]   [?]   [?!]   [我懂了!]   [我也明白了!现在这幅和谐友爱的关系,只不过是安室透和久川悠做给外人看的面具,毕竟安室透还要在公安厅卧底,还要当咖啡厅服务员,所以需要维持着一副和谐的表象。(好像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安室透无论是黑方还是红方,都要这么卷啊?不愧是你打工皇帝!)]   [对!之前在第七层大厅里、互相拿着枪质问,才是这两个人真实的相处状态。他们的立场本身就是对立的。大家不要被现在这种和谐的表象给欺骗了啊!]   【你看。】   弹幕上已经完全搞反了方向,把他和黑方安室透的表演当成了他们之间真实的相处状态,把红透和他真实的相处当成了表演。   【当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出现时,人们会下意识把更加符合现实逻辑的那个当成是真的,把无法理解的东西当成是假的。】   在网友的视角当中,他们完全不会考虑到、最开始的质问有任何演戏的可能。   因为那段戏本身就是演给网友看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观众。既然没有“观众”,又怎么会是演戏呢?那必然是真情流露了。反倒是后来红透和久川悠的相处,多出了很多“观众”。   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们只会把后面的内容当成是假的,而不会反过来怀疑最开始的相处。   只是没想到,那个家伙在临走之前,甚至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角色[黑方-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80%,解锁对应卡牌三十天使用时间。】   [等一下,安室透是组织派到公安厅的卧底,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儿子?]   [?怎么了?]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我都快要忘记这个设定了。敢问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儿子,那他为什么会进酒厂?]   [对啊,酒厂里的人都不怀疑他的吗?这可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啊!他们对家顶头上司的儿子啊!琴酒都不怀疑?安室透也无所谓?这合理吗?]   [愣住]   [直接裂开()]   [玩球,我的脑子转不动了、]   [是有哪里的剧情没能接起来吗?这个世界的酒厂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没有摸清楚呢。]   [从头推理,东大爆炸案中的酒厂和警方明显是对立的。久川悠又是警视总监的儿子,按理说应该归属于警视厅这边。但他和安室透的相处,说明久川悠在酒厂当中也有一定地位。]   [其实我感觉这个新动漫世界的警方,稍微有点不对,他们主要是区别对待。普通人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铃木财团却可以直接叫来一队SAT。那个中村,原本听说有人掉下去的时候,嘴角微微下撇,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但他一听到掉下去的人是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独子,态度马上就转变了。]   [所以警方是有问题的,久川悠难道是第三方?他总不可能是警视厅派到酒厂的卧底吧?那酒厂那些酒都是吃干饭的吗?所有人都知道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儿子,酒厂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这其实就是问题关键所在,酒厂和警视厅必然存在某种我们还没有理清楚的联系。也许真的有第三方的存在……]   虽然弹幕上猜的乱七八糟,但也算歪打正着踩到了真相。   ·   眼见久川悠和安室透的拒绝之意都如此强烈,铃木园子意犹未尽地勉强点了点头。但她似乎还想到了别的东西——   那双天蓝色的大眼睛扫过久川悠打着石膏的腿,亮了一下,语气激动地说道:   “那轮椅需要吗?全自动附带导航功能的电子轮椅,它可以自己爬坡和转弯,还能识别红绿灯系统。”   “……”   久川悠愣住了。   那张被绷带完全遮住的脸,僵硬了一瞬。   虽然他只是伤到了后脑,但那些护士坚持帮他一路包扎到下巴,只留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空间。这也导致,其他人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我想,或许是需要的。”   安室透回忆起对方有些脱力的双脚,迟疑地补充道。   !   躺在病床上的棕毛青年瞬间瞪大眼睛,斜着朝站在一旁的安室透看去。   他当时只是想要体验一下红透是怎么背人的,并不是真的不能走路啊!   “那就好!其实我早就已经安排管家去进货了,但就是不知道久川先生是不是需要这个东西。”   铃木园子拍了拍胸脯,露出一副放松的神情。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扭过头一脸开心的望向安室透。   “安室先生也不用担心手臂上的伤口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我也下单了全自动便携式喂饭机和自动洗澡浴缸,保证您永远都用不到另外一只手!”   这两位热心肠的侦探先生,都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多花点钱。   “……!?”   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   “说起来,安室先生和久川哥哥是怎么找到帝丹高中去的啊?”   柯南推了推眼镜,打破了室内尴尬到满地找头的氛围。   他和毛利叔叔一接到毛利兰的电话,就第一时间从侦探事务所出发、往帝丹高中赶,但是完全没能赶上。等到他们终于赶到现场时,那里早就人去楼空。   自从上一次有人冒充他的样子去欺骗小兰以后,柯南就一直很关注小兰的安全,每次外出都一定会跟在她的身边。但他万万没想到,哪怕是日常的上学,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室透狐疑地扫了柯南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对方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当他对上病房里其他人充满疑问的视线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解释当时的情况。   “我们原本在第三案的案发现场调查,但是发现了窗台上的足迹并由此推断凶手就住在死者隔壁。”   他顿了一下,隐下了翻墙过去的丰功伟绩。   “事实上隔壁确实就是凶手的房间,我们在凶手的房间找到了他的入职证明,发现他是帝丹的化学老师,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入职证明……   柯南顿了一下,缓缓低下头,神色有些难看。   这说明对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盯上铃木园子,这件事会和小兰有关系吗?神户未来究竟是一个人在行动,还是说,他的背后就像上一次东大爆炸案一样,也有着那个“酒厂”的影子?   久川悠躺在床上,刚好可以瞥见柯南的神情。   他完全可以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出小侦探正在进行某种不太合理的联想。不要什么锅都往酒厂的身上甩啊!   看样子,他必须得尽快想办法把某位怪盗先生拉出来溜溜,立刻打消对方离谱的怀疑。   “砰、砰、砰!”   病房的门被人敲了敲,一个黑色的脑袋顺着半开着的病房门探了进来。   “大家都包扎好了吗?”   是之前那个年轻的警员。   他犹豫地望向躺在病床上的久川悠,以及站在一旁的安室透、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战战兢兢地开口:   “是这样的,我们可能需要对你们几位做一个非常简短的笔录,只是负责记录一下你们经历的事情,不会涉及到任何问讯。”   ·   入夜。   餐桌前,两个青年相对而坐。   棕色头发的那个,头顶上缠着厚实的绷带,蜷曲的发丝被绷带一起压平。   他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低着头拿起一个三明治就要往嘴巴里送,才刚刚张开嘴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正对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金发青年。   后者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久川悠,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   久川悠缓缓把手里的三明治放下,叹了口气。   这个三明治,是红方安室透吊着一只手、身残志坚帮他做出来的,口感和味道倒是完全没打折扣。   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安室透,在三明治上都卓有建树。   从医院离开之后,在铃木园子热切的注视之下,久川悠和安室透也不可能再分开。久川悠据理力争,把共同居住的地点定在了自己的房子。   他之所以想要如此费劲地把红方安室透拐回去,全然是为了黑透那只差临门一脚的反转指数。   只需要再来一个案件,动漫再出现一次,黑方安室透就可以完整的出来。   到那时,红透的身份就可以再重新红回去。   这么多天来的经历,久川悠大致总结出了一个套路——   如果想要把网友的思路引导成这个世界全员黑方,是基本不可能的。这种全黑世界所需要的世界设定和案件类型,和他们目前遭遇到的完全不一样。如果强行塑造出一副全员黑方的假象,反倒会让正常人的逻辑彻底卡住。   倒不如红红黑黑、云里雾里、模糊不清。等到安室透全黑之后,这个角色的反转指数就不再有用,因为黑方安室透已经完全自由了。到那时可以再把安室透洗红回去,换成另一个目标。   只是被这种幽幽的视线一个劲儿盯着,久川悠实在是有点难受。   “怎么了?安室先生是没办法用左手吃饭吗?其实铃木家的全自动便携式喂饭机就放在楼下的玄关上,我只是嫌重没有马上搬上来而已。要不我把它搬上来?”   他干脆把手里的三明治重新放回盘子里,作势要下楼去搬东西。   “……别!”   金发青年脸上那副神情空白了一瞬,机械性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还没有想明白,久川悠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对方真的是组织的人,之前在电梯里,为什么要救他?   甚至再往前一点,为什么要到现场来查案?   在发现凶手的踪迹之后,又为什么要主动报警、主动赶往现场去救人?   如果把久川悠当做黑方,他将完全没办法理解对方的行事逻辑。   明明长着一副不太和善、甚至称得上有些锐利的长相,但真正接触到对方之后,才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其他人的事情。所有的猜测都是先入为主,幸好他当时听了景光的话,没有直接逮捕对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是警视总监的儿子……   “你、”   安室透张开口,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难道他要询问对方,为什么明明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却可以卧底到组织里面吗?   这样会不会反而打乱了对方卧底的计划?也许久川悠原本可以把握好那种平衡,但因为他横插一脚的干涉而控制失败?   “我、”   久川悠既然可以救下景光,那就说明对方在组织内部一定做到了某种位置,可以无视自己警视总监儿子的身份。甚至这个身份本身就有可能是伪造的,而组织也是知情的。   “但、”   如果不告诉对方,对方真的能好好潜伏下去吗?   “……”   久川悠扯了扯嘴角,眼睁睁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金发青年,像表演舞台剧一样“你”、“我”、“他”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正常的句子。他逐渐丧失耐心,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三明治,一边含含糊糊地往嘴里塞,一边摆了摆手往楼上的卧室走。   吐司块和火腿、沙拉酱塞了一嘴,他艰难地回过头摆了摆手,语气含糊地说道:   “卧室只睡的下我一个人,安室先生不介意的话,就睡在沙发上或者是客厅的地板上吧。被褥都在橱柜里。”   ·   “这颗宝石,来自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卖家。据他所述,这颗宝石有着开启另一个世界大门的神奇魔力。”   高台之上,身穿黑色西装的侍者缓缓讲述了一个堪称奇幻的故事。   他的身前是一个铺着丝绒毯子的展示台,黑色绒布上放着一个金子做的宝石展示架,展示架正中心的位置,挂着一个墨蓝色的宝石。   台上强烈的白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这颗墨蓝色宝石上。整颗宝石散发着刺眼夺目的光芒。   “这什么玩意?”   “智商税吧。什么开启另一个世界,也就是骗骗那群有钱没脑子的暴发户的。”   “这故事最三流的杂志都不会卖了吧?”   “但你别说,这颗宝石真挺好看的,如果不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传说,光冲着这颗宝石的外表,也不是不能买来看看。”   台上的侍者仍旧在介绍宝石的由来,台下的富商逐渐感到有些不耐烦,开始交头接耳、互相攀谈。   这个专门用于拍卖的大厅里,摆着成百上千张座椅,无数富商齐聚一堂。当他们开始交谈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交叠在一起,混杂成一股沉闷而压抑的声音。   在最靠近大门口的位置上,一片黑暗当中,坐着一个金发青年。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口罩的边沿一直拉到了鼻梁上方,脸上还带着一个老实的黑色框架眼镜。他刚好背对着监控摄像头,监控完全没拍到他的正脸。   如果动漫此时能画下这一幕,估计所有网友都能认出坐在这里的人是谁,他的鼻梁上架着的又是谁的同款眼镜。   金发青年交叠着腿,靠在椅子上,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透过平光眼镜的遮挡,冷漠地望向台上的侍者。许久之后,他抬手按下手机短信的发送键。   瞬息之间,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震动声。   侍者脸色一变,及时吞下那些还没有说完整的民俗小故事,举着手上的木槌,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经过仔细对比分析材料,发现这颗宝石确实是由极其稀缺的矿石所构成的。这种材料在当代已经被开采殆尽,暂时没有新的矿产发现。所以这颗宝石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和保值能力。”   “委托我们出售宝石的客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宝石的买家必须要公开展出这颗宝石。”   “公开?”   “这不太好吧?”   “万一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我觉得完全可以接受啊?反正把宝石买过来,可以借着收藏的由头,吸引一些对宝石感兴趣的人进一步发展业务合作。”   ……   台下的富商再一次聊了起来,细碎的响声让金发青年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他想要尽快结束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早点抽出时间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台上正在被拍卖的那颗宝石,确实是安室透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   那个世界的组织,几乎已经垄断了整个资金链,产业遍布所有国家和地区。他们不仅可以买宝石,还可以随便开采宝石、自己卖宝石,以至于库房里堆了一大堆宝石。   安室透早在被召唤过来之前,就已经提前替久川悠思索过,该怎么帮这边一穷二白的组织积攒到资金。   在得知两个世界的物品可以互通之后,他就时常在口袋里装着两颗足以保值的宝石。这种转卖宝石的方法,是最保险且来钱最快的手段。只不过需要通过不那么安全的地下市场……   金发青年缓缓抬眼,压着一片芜杂的脑袋、朝着最中间的高台望去——   “……这颗宝石有一个特殊的名字。”   台上仿佛拖延症晚期的年轻侍者终于介绍到了这里。他拖长音调,刻意卖了一个关子。   “她叫做潘多拉。”   ·   《铃木次郎吉再次拍到天价宝石》   《铃木财团将公开展出宝石潘多拉》   《潘多拉疑被上天价保险》   ……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门,洒在木质地板上。   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只觉得触感温热。   前一天有些脱力的双脚,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慢慢恢复正常。   目前虽然仍旧有些疼,但最基础的走路是绝对没问题的。   久川悠拿着从门口信箱里取到的报纸,一边往上爬楼梯,一边粗略地翻看着今天的新闻。   一拿起报纸,就见到三四个相似的标题挤在一起,几乎挤占了报纸的全部版面。足见新闻媒体对这一次的宝石展出事件的关注。   反倒是前一天铃木园子被绑架、遭遇恶意投票的事件,不仅没能登上第一页,反而委屈地挤在第二页的最下方,仅仅占据了一小个豆腐块的位置,上面写着——   《铃木财团法务行动中》   一个不明不白的标题,也不知道铃木财团具体会怎么处理那些投赞成票的人。   这种新闻的位置,和这个新闻本身的爆炸程度完全不成正比。   估计是铃木财团的人,考虑到对园子的影响,才暗中联系媒体、让他们没有对前一天的绑架事件进行大肆报道。或许那颗潘多拉宝石的新闻之所以被炒得那么火热,也有替恶意投票事件分担流量的作用。   不过这也正和他意。   棕色的脑袋从楼梯的间隙里一点点出现,片刻之后,久川悠整个人都爬了上来。   他凑到餐桌旁边,果然看到了满满一桌子日式早餐。   虽然不知道安室透到底是如何仅凭一只手,就做出这些早餐……   久川悠还是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尝到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熟悉,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烹饪的具体过程别无二致。陌生,是因为黑方安室透做饭时、会习惯性地根据其他几个人的口味做点微调,渐渐地也就和这边的菜品不太一样了。   但是餐桌旁怎么就没有人?   久川悠端着碗,迟疑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岛台前站着一个金发青年,他的腰侧围着一条红色绣花围裙,半弯着腰像是在洗着什么东西。   ?   久川悠疑惑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撞见对方慌乱地拿纸巾擦干净手臂上的水迹,水珠顺着那条可怖的伤口一点点流下来。   那条手臂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了一点,医生前一天埋进去的线还没有拆出来,这家伙就已经着急想要把绷带拆掉了吗?和不想去医院的他,简直是分外投缘啊……   “我只是把伤口洗一下。”安室透拿起一旁的纱布,有些草率地围在自己的手上。   其实照他来说,像这种皮外伤,完全不需要怎么处理,随便裹一下就可以了。缠绕上这么多绷带,只会影响右手日常的使用。   “啊,别缠!”   久川悠及时制止对方的补救行为,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你的伤口也不是很需要绷带。”   “!”   金发青年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望着久川悠,眼神里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赞同。   “就像我脑袋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完全不需要缠绷带对吧!”   “……?!”   安室透顿了一下,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瞬间搞明白了久川悠之前那么捧场的意义所在。   皮外伤当然不需要缠绷带。但这家伙都快要发展成脑症荡了,不住院就不错了,已经帮他把脚上的石膏敲掉、手臂上的纱布拿掉了,现在还打起了脑袋上的主意吗?   安室透装作没听见似的低下头,开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手臂缠着绷带。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久川悠。   “铃木财团那边通知我们,他们准备替神户未来举办火化仪式和葬礼。”   “葬礼?!”   久川悠愣了一下。   “他们愿意替……”   “听说是铃木园子要求的。神户他当时从三十二层跳下来,只剩下……一团血肉。”   安室透微微合眼,神色说不上是悲伤,但总归不太愉悦。   “是那边动用了铲车,连夜铲走了那些、东西。运到了城郊的火葬场。因为那些东西本身已经变成那样了,不是太好保存,所以必须要立刻火化。火化的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   “那边问我们,有没有去看一眼的打算。”   ·   才出门的时候,原本是个大晴天。   但到了目的地,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彩从远处压过来,硬生生地摞在他们头顶上。   殡仪馆的黑色金属大门被人虚虚掩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习俗。   久川悠和安室透穿过漫长的走廊,才走到了那个专用的厅室。   和铃木园子相熟的人,几乎都已经站在里面。   毛利兰就靠着铃木园子,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在堂前。   “他没有别的亲属了吗?”   久川悠望着空荡荡的灵堂,愣了一下。   “他原本就是孤儿院出身,从一年前神户奈绪美自杀开始,他就没有再和自己曾经的朋友有过任何交集。”   一旁负责运输那些东西的警员,主动回答了久川悠的问题。   “我们后来把他和神户奈绪美的基因做了比对,相似程度很高,基本可以确定,是兄妹关系。而神户奈绪美的养母也承认神户奈绪美是她从别人手上买过来的孩子。所以严格来说,神户奈绪美应该是神户未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属。但她早就已经……”   “那之前那三个死者,她们和神户奈绪美之间的关系……”   “哦,这一点还是毛利先生告诉我们的。”   年轻警员挠了挠后脑勺,抬头望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迷茫的毛利小五郎一眼。   “昨天晚上,毛利先生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里面调查清楚了之前三起案件当中的死者,和神户奈绪美之间的关系。那三个人在高中时期长期霸凌神户奈绪美,到了大学之后,从明面上看稍稍收手,但实际上只是从肉体上的伤害,转变成更为严重的精神PUA。   在神户奈绪美遭受到全网暴力之后,她们主动帮神户奈绪美购买了上吊需要用到的工具,并全程在现场围观,还拍下了一条视频。貌似是想要以新闻通告的方式发出去,然后再以奈绪美亲友的身份买一波惨,踩着奈绪美的尸体上位。但那个视频后来被骇客盗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教唆自杀也是能判刑的吧,只可惜估计没留下证据。难怪那个老师会……”   年轻警员不自觉感慨出声,但周围一片寂静。他有些尴尬的闭上嘴。   神户未来的案件仍旧在审理当中,他的所有物件都被警方管控起来,所以没办法带到这里来。   在装载着遗体的箱子被推进去之前,铃木园子犹豫了片刻,最后把那只白色的钢笔放到了箱子里面。   火焰一点点燃烧起来,烧掉了所有的印记。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像阳光下的灰尘一样,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那些肆无忌惮的谣言中伤,那些藏在暗处肆意生长的无边恶意,全部都会被人遗忘。   这本就是世间常态吧。   ·   铃木园子红着眼眶,捏着空荡荡的礼物盒子往外走。   毛利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面色隐隐有些担忧。前一天晚上,她和母亲聊了一整夜,最后得出结论——按照现行法律,最多只能把这些家伙送进监狱里关一段时间。但这种惩罚和他们所表露出来的恶意,显然是不对等的。   而且即便是这种最普通的惩罚,也需要铃木财团的法务部为此努力很长时间。那些律师一整夜没有睡觉,一直在熬夜整理相关证据,就等着神户案开庭审理的时候一并提交上去。   “……园子。”   她快步上前,试图安慰对方。   “滴、滴、滴!”   铃木园子放在包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接通电话——   “预告函?!” 第45章 二合一   “废物!”   一个刺耳的机器音,从眼前的音箱里传出来。因为声音太大、甚至有点破音,连带着音箱也发出了刺耳的轰鸣。   “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到那颗宝石,怎么会落到铃木财团手里!?”   “……他们出价太高了。我们没有带够钱。”   灰色头发的老者半弯着腰,维持着鞠躬的姿态,整个人有些颤抖。   组织原本准备的资金是充足的。   但谁也没想到,原本不应该出价拍下宝石的铃木财团,为了替那起直播事故买单,直接花大价钱造起了话题,空降拍卖会场并拿走了那颗宝石。组织的打算也因此落空。   “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那颗宝石再带回来的。”   灰发老者埋着头,主动请缨。   没能完成组织的任务,他估计会面临无法想象的惩罚。如果能趁早补救,或许还有转圜的空间。   “你能有什么办法?再去从铃木财团手上把宝石买回来吗?”   机器音顿时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那个电子屏幕上的乌鸦那双暗红色的无机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前的灰发老者。   “我、我……”   老者低着头,一时间没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书法的角落里、白炽灯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金发女郎双手抱臂,冷漠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片刻之后,她缓缓抬眼,扫了扫站在她对面的银发青年。   后者的嘴角毫不掩饰地向下撇,直截了当地表明了他不耐烦的情绪。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即使在室内,那顶黑色礼帽依旧严严实实地焊在他的头顶上,银色的长发没有遮挡的落在背后。   “……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机器音逐渐丧失了兴趣。   电子屏幕上的乌鸦卡顿地抬起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压着灰发老者的身躯、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两人。   “Gin、Vermouth.”   两人闻声,同时抬起头望向屏幕。   那个令人生厌的电子音仍在继续。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   “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那颗宝石拿到手!”   ·   尖锐的求救声和惨叫之后,实验室内逐渐恢复平静。   琴酒和贝尔摩德一前一后行走在组织分部狭长的走廊里。   前者的脸色一直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在背后的贝尔摩德愣了片刻,刻意带着诱导性的语气问出口:   “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个家伙,为什么那么在意那颗宝石?”   “……”   银发青年的背影顿了一瞬,一言不发。   组织这么多年来,确实一直很关注宝石,但凡有特别的宝石面世,都会让组织里的成员去复刻宝石的构造。他原本以为,组织是想要靠伪造假的宝石来谋取暴利。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这颗潘多拉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魔力,组织在其中倾注的砝码是不是多了一点?   缀在他身后的金发女郎见状,抿着嘴笑了笑。   “你听说过潘多拉的传说吗?”   琴酒停下脚步,回过头,墨绿色的眼睛狐疑地扫了对方一眼。   后者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   “那颗宝石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是组织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的东西。”   “!”   琴酒愣了一下,面色没有任何改变。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那群家伙的目标也一直是长生不老吗?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他的瞳孔黯淡了一瞬,转而冷漠地反问道:   “你准备怎么潜进去?”   “展览会?”   贝尔摩德愣了一瞬,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易容不就可以了?”   想要潜入那个艺术展,于她而言难度并不是很高。   像这种艺术展本身所在的艺术馆,安保系数就高不到哪里去。因为那颗宝石同时也被某位传说中很厉害的怪盗盯上,整个艺术展,据说已经全权委托给警视厅承办。但即便如此,贝尔摩德还是有十足的把握潜进去。   毕竟她会易容,到时候随便易容成哪个宾客就都可以混进去。反倒是眼前这个家伙,虽然近身战斗和枪法都很准,但也不至于能一个人和整个警方的武装力量对抗吧?   “你倒不如思索一下,你自己该怎么潜进去。”   贝尔摩德顿了一下,抬起头用那双带着美瞳的深紫色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你该不会就只是守在艺术馆门口,当一个车夫吧?”   ……车夫有什么不好的?   全程不需要参与任务,只要最后飙个车,既轻松又放松,一举两得的好差事。总比套着厚厚的人皮面具到现场装模作样,要强得多吧?   琴酒的眼神飘忽了片刻,反客为主地冷笑着问道:   “难道是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吗?还需要我进去帮你?”   “……”   也不是解决不了。但是对方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这不是两个人的任务吗?又要划水划过去了吗?   贝尔摩德的神色有一瞬间扭曲。   在所有人都把眼前这个家伙当成头号杀手的时候,只有她知道对方的摸鱼划水水准,有多么出类拔萃。这一次的任务也想划过去?哪有这种好事!   贝尔摩德眼睛亮了一下,主动提议道:   “其实我可以帮你易容,就易容成清洁工,你看怎么样?”   “……”   大可不必。   琴酒扭过头转身就走,步履匆匆间,风带起大衣一角,仿佛鼓足的帆。他边走,边斟酌着开口:   “如果你真的解决不了,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银发青年背对着贝尔摩德,顿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副别有深意的神情。   “他刚好也在日本,而且有把握潜进那个展览。”   “谁?”   贝尔摩德愣了一瞬,站定在原地,纤细的眉毛不自觉挑起。   她自己虽然很有把握潜进去,但除了她之外,真的还会有人能潜进去吗?   银发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充满混邪意味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道:   “波本。”   ·   当天晚上八点。   艺术展馆里灯火通明,无数受邀而来的宾客翘首以盼,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宝石展览。   “展出的是什么东西啊?”   “潘多拉,一颗蓝宝石,但听说如果把这个宝石对准月光,它好像会改变自己的颜色……”   “真的假的,糊弄人的吧?宝石都被锁在展览柜里面,谁会知道这颗宝石变不变颜色啊?”   “铃木家买的嘛,懂得都懂,他们有钱,随便怎么样都行,我们就看着就好了。”   “但怎么这么匆忙啊?今天上午才从报纸上看见,到晚上就开始展览了?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我刚好有空,可不得错过这个展览了。”   “应该是想要盖住之前那个绑架的消息吧,铃木财团千金的事情,也可以理解吧……”   “说起来,听说这颗宝石被上了保险?”   “多少钱拍过来的,当然上个保险比较安全。而且啊,听说那个怪盗盯上这颗宝石了,还寄了一封预告函到铃木财团的公司总部……”   穿着晚礼服和西装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展厅柔和的光线映照着他们手上的玻璃酒杯。   轻轻挽起的发髻与西装的领口交叠着,他们互相之间凑得很近,轻声交谈着、交换着一些彼此不知道的信息。   这些细碎的声响,只要稍微隔得再远一点,就完全听不见了。   但现在这种距离刚刚好。   一个端着餐盘的侍者,缓慢地从人群间穿过,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慢条斯理地给一些宾客替换酒杯。   那个侍者穿着一身黑色侍应生的服饰,五官平平无奇,耳朵却竖得老高。他静静地站在一对正在攀谈的男女身后,老实巴交地低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两位客人挑选自己想要的酒。   他的面容背着光,常人看不分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微微弯起的嘴角。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本互相攀谈着的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扭头朝着艺术馆展厅正门的方向望去——   展厅原本半掩着的玻璃推拉门,被人从外侧推开。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铃木次郎吉,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   跟在铃木次郎吉身后的这一大群人,正是被拉来散心的铃木园子,以及被铃木园子拉来看宝石的毛利兰、柯南、毛利小五郎等等。   安室透和久川悠就缀在人群的最尾端,缓慢地往展厅里走。   今天下午,他们才刚刚参加完神户未来的火化仪式,又被以感谢为名的铃木园子拉着,在餐厅里吃了一餐饭。随后又顺带着,被打包带到了艺术馆的位置。   对方一整套感激的大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让人完全插不进去嘴,更不要说是拒绝了。   安室透只是碍于没什么事,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跟过来看看。   但对久川悠来说,铃木园子的主动邀约,就显得非常合心意了。   今天晚上的宝石展览,某位被“潘多拉”钓过来的怪盗先生,一定会在现场现身。   这一次,一定要让对方露出那张和工藤新一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的脸,说不定还能一举洗清黑柯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痴汉标签……   所以,久川悠是一定要去现场亲自监工的。原本他还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混进去比较好。   现在倒好,正中下怀。   只是没想到,波本不愧是波本,随身携带一颗宝石这种事情,他都能干得出来。   这个家伙简直是让全世界BOSS都潸然泪下的绝世好员工、好劳模。比起某个只会反向冲刺以及炸掉实验室、赔光所有研究资金的黑毛混蛋,要靠谱多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拿着卖掉宝石得到的初始资金去赚钱,还是已经联络上了被久川悠暂时搁置的三兴制药会社。总感觉如果有了波本的加持,他们的基建速度会提高很多啊。   久川悠沉吟着,拦下了一个从旁经过的侍者。   后者顿了一下,全身上下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直,但碍于严严实实的侍应生服装,大部分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他身上的变化。   但久川悠毕竟不是普通人。   他原本举到半空中、准备伸到托盘上去端一杯果汁的手,微不可见的僵了一瞬,随后又很自然的伸向托盘。   久川悠端起一杯酒,借着口头上的道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顺便打量了这个侍者一眼。   后者低着头,平平无奇的五官上挂着谦和的笑容。   脸上的易容很完美,举止也很符合侍应生的身份。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警惕心太重了。   一个侍应生而已,客人去拿酒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警惕?   倒像是原本有什么特殊的打算,结果被他突然拦下,整个人都绷紧了。   怪盗先生?   久川悠一边目送着这个侍应生朝着展厅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举起橙汁、凑到嘴边,借着喝饮料的遮掩,压下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   ·   展厅正中央,铃木次郎吉已经开始吹捧这一次的安保做得有多么完善。   什么光敏监测、什么指纹解锁、什么防弹玻璃,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反正都是无用功,该被盗走的,还是会被盗走。   久川悠无趣地收回视线,点开了系统界面,上面果然开始了新一集动漫。   像这种怪盗基德出现的大场面,制作组不可能错过。   [好家伙我就说新动漫一开场就坐火箭,这次的宝石就叫潘多拉。]   [yysy,我真的差点以为这次的宝石展览,就是有人在钓怪盗基德上钩。又是变色传说、又是潘多拉,这不是指名道姓让基德快点过来吗?]   [这次的人真的很多欸,久川悠和安室透都在现场,还有柯南和基德,感觉是剧场版的配置。]   [你看标题啊!《失落の潘多拉·上》,一看就是基础两集、或许三集的节奏好吧。潘多拉八成要没了,透子回来,估计是组织也想要这颗宝石吧?毕竟是长生不老……]   [瞳孔巨震,楼上你说什么来什么啊!]   “滴!滴!滴!”   安室透右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但只短促地响了三声,就忽然停住了。   他的神色空白了一瞬,原本没有说完的话,僵硬地停滞住。   会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打电话过来的人,估计就只有那个家伙了……   是来了新的任务吗?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   手机震动的声音很小,但展厅内部很安静,所以站在他附近的人估计都能听见。   久川悠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眼睛向下瞥了一眼。   “来电话了吗?不接吗?”   “……接。”   安室透隔着口袋按紧那部手机,眼神飘忽了一瞬。   “我去外面接个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   久川悠见状,微微后仰,嘴角不自觉上挑,比了个OK的手势。   ·   黑暗逼仄的楼道里,声控灯时亮时不亮的落在那里。   现在宝石展览即将开始,所有客人都已经聚集到展厅内部,艺术馆的入口处也已经暂时封闭。所以这个为消防建造的楼梯间,基本上是安全的。   安室透犹豫片刻,靠在安全门的背侧,划开了手机,果然在未接来电那一栏看到了熟悉的号码。   如果不是因为暂时没抓到琴酒犯罪的证据,他早就打算联络公安厅那边,把这家伙抓起来了。   可惜这个家伙行事作风,在大胆中又带着一丝谨慎,乍一看干了很多坏事,但如果追究到细枝末节,又会发现大部分事情,其实都是他分派给不同的人负责。琴酒真正亲自动手的次数少之又少,根本找不到他犯罪的具体证据。   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啊……   他按照原本约定好的规则,重新拨通电话打了回去。   片刻之后,电话另一边传来一声平静的——   “喂?”   “……又有什么任务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室透内心里其实没什么底。   毕竟组织之前分派给他的、调查的酒厂和东大爆炸案的任务,全部都还没有结果。   唯一称得上有成果的神户未来案件,也早就已经结案。媒体都完完整整地报道了事件的经过,除了铃木园子的事情以外,所有案件的细枝末节都已经被披露出来。他所掌握的情报,也不比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多多少。   这么多调查情报类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他实在是想不到组织竟然还敢给他派新的任务。这得是有多缺人啊……   但即便底气不足,安室透依旧大胆地反问回去。   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人设,不能轻易崩盘。   “今天晚上八点,东京现代艺术馆,八号展厅。有一颗名为潘多拉的宝石在那里展出。”   电话另一头,琴酒缓缓报出任务的信息。   “!”   安室透登时心凉了半截。   琴酒怎么会知道他在艺术馆?!   这个行程连安室透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是被人硬拉着过来的,琴酒怎么会提前预知?   是巧合吗?还是说,对方在他的手机上装了定位仪?   对方刚好踩中他所在位置这一点,带给安室透的冲击,远大于这个盗取宝石的任务。   如果真的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一点。   但如果是定位……安室透快速回忆这段时间他到过的地方,幸好他和公安厅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电子设备联络,没有见过面,应该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但是手机的事情,他就需要从长计议、好好思索一番了。   “……你听见了吗?办不到?”   电话另一端的琴酒,似乎是在嫌弃安室透这边迟迟没有给出回应,隐隐有些不耐烦。   “时间有点紧……”   安室透顿了一下,咬着牙以一种不太明显的方式试探道: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混进展厅……”   “随便你花多久。”   琴酒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你只需要配合另一个组织成员,一起完成任务。”   “!”   还有另一个人!   如果是他自己来完成任务,他只需要及时拦住怪盗基德,从对方身上拿走宝石就可以,不会造成多大的骚乱。   但如果换成组织其他的成员……   “另一个人……是?”   “贝尔摩德。”   ·   “这位客人,您有什么要求吗?如果是不知道该把酒杯放到哪里,可以直接递给我,我帮您拿回后厨。”   身材清瘦的侍应生低着头,尽可能不暴露出自己的五官。他极其谦逊地回答道。   这一段狭长的走廊仅仅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久川悠靠在墙边,伸手拦住了对方。   他背对着走廊上方的照明灯,整个人隐在黑暗当中,脸上的表情都看不分明。   [救命,久川悠一这样我就有点害怕,他能不能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雀氏,我记得他好像是想出道当爱豆的吗?这种表情只能去演反派吧……]   [他拦着侍应生干什么?]   [侍应生有问题?]   久川悠紧紧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侍应生,垂在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之前安室透外出接电话之后,他索性借着这个机会追出去找那个侍应生,刚巧将对方堵在了这个走廊里。   这可是最好的时机,只需要把对方脸上的假面撕开,就可以帮黑柯解决之前留下来的身份问题……   “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隐藏在侍应生外表下的黑羽快斗,难掩内心的焦急。   他已经踩好了所有的点,只需要操控电力设备就可以完善他的整个计划。   可是在必经之路上,他被这个棕发男人挡住了。   果然是之前在展厅里那一瞬间的僵硬,暴露了什么。   对方当时的动作过于猝不及防,又隐隐带着一股不太对的气势,黑羽快斗当时情不自禁地想要提防,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问题。   要不要直接用迷药把对方药倒……   不可以再纠缠下去了。   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手,黑发侍应生倒退半步、伸手撒开一片白色粉末。   而棕发青年下意识屏住呼吸、猛地凑近对方,伸手钳住对方的脖颈和手肘,一言不合直接伸手撕开了对方脸上的易容面具。   白色粉末纷纷扬扬地撒下来。   露出侍应生那张熟悉的脸。   [工藤新一?]   [不、不对,是黑羽快斗!]   [不是,啊这,几天不见,他怎么胖了?(关注点偏移)]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和之前那集相比,快斗确实长胖了。]   [所以之前小兰遇见的人根本就不是新一,而是跑过来踩点的黑羽快斗?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家伙死活不肯让小兰靠近他。靠近了就露馅了啊喂!]   [笑死,那快斗为什么跟着毛利兰啊?]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快斗当时根本就不是跟着毛利兰,他是在跟着铃木园子啊!]   [有道理,像这种大财团的宝石展出,总不可能才刚把宝石买过来,立马就公开展出。所以肯定是铃木财团早就已经发出消息,有潘多拉在,快斗怎么可能不出现?   他应该是想先从园子那边下手,结果阴差阳错被毛利兰当成工藤新一追了一路,整个人都要被吓炸毛了还要被上阴间滤镜,被大家怀疑他是不是工藤新一、为什么有两个工藤新一。制作组,你好会啊!]   [这不是制作组的常规套路吗?先特地搞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画面,引爆流量。然后等到大家全部都翘首以盼的时候,又告诉大家其实一切都是乌龙。]   [但这个快斗比之前小巷子里的“新一”要胖一点啊!你们都没发现不对劲吗?之前那个真是快斗?]   [不然呢?总不能是真的工藤新一吧?真的新一当时还在十几公里外城郊的别墅里破案呢!]   [emm所以是快斗这几天吃饭没怎么注意,长胖了一点?(狗头)]   [也有可能是那一集在小巷子里面,光影不太对,所以看上去瘦了一点,或者就是制作组没有画好!]   [好家伙,我现在大胆怀疑久川悠是警察,这种逮捕的姿态太过于熟练了!]   [等一下,为什么有两个快斗!?]   [为什么一下子切回展厅?等一下!为什么怪盗基德在这里!那之前走廊里的人是谁?工藤新一?]   [乱了乱了,彻底乱了。]   从某一刻开始,弹幕上的画风突变。   无数条质疑两个快斗的弹幕飞快弹过去。   但久川悠这边已经看不见了。   因为他连带着某位怪盗先生一起,被那漫天的迷药弄晕过去了…… 第46章 二合一   “……醒醒!”   “久川?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微凉的水珠打在脸上,伴随着耳旁熟悉的呼唤声,仿佛前一天下午,在电梯里的状况再次重演。   久川悠压下心底的烦躁,艰难地睁开眼睛。   不得不说,基德的这瓶迷药相当好用。   即便屏住了呼吸、躲过了最开始的攻击,但这些粉末会在空气中停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需要吸入一点点,就能立刻把人迷晕。虽然晕倒的时间不一定很长,但哪怕只是晕眩一秒钟,也足够一个魔术师逃离现场。   更何况,久川悠现在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但他的眼皮子,却还是好像被胶水粘在一起一样,死活分不开。   这药的效力真的够好啊。   但如果中招的人变成自己,那就不太妙了。   另一个世界的基德,从来都没给他展示过这种独门绝技。   以至于在久川悠的印象当中,对方一直是一个体术很差的脆皮。他根本没提防这一招,借着基德的体术不如自己这一弱点,直接莽上去……最后阴差阳错达成了极限一换一。   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原本应该是想要在脸上套上防毒面具,但没想到他上手扯掉了他的易容,惊讶之余没来得及带上去,最后把基德本人也带倒在地。   好在这条路是安室透回展厅的必经之路,即便碰到了突发情况,也能被那位公安先生救下来。   眼前一点点变得清晰,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人用手臂垫着,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人中处、微微施力。   ……对方该不会在试图急救吧!   久川悠终于分开了眼皮,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某位公安先生夹杂着疑惑和些许慌张的神情。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是他让你晕倒的吗?”   将手臂垫在他后颈处的金发青年,半低着头,连珠炮似的问出声。   久川悠借着对方的力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转头——   一眼就看见,被人用领带绑住手臂、困在一旁门把手上的、某位黑发怪盗。   这位黑发青年应该是对自己的药建立起耐受性,比久川悠早一点醒过来,刚巧被安室透给逮住,就近用领带绑了起来。此时他龇牙咧嘴、表情扭曲,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一边恼怒地瞪着安室透,一边又幽幽地朝着久川悠望过来。   “……”   挺别致啊,这种绑法。   久川悠嘴角不自觉扯了扯,简短的回答了安室透的提问。   “之前拿酒的时候,我怀疑对方有问题,所以追出来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他真的动手了……”   还撒的是那种、无差别攻击、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离谱迷药。导致他堂堂智斗派被人弄晕在走廊里……   “所以你们是……”   安室透也跟着沉默了一瞬。   “是他自己把你们两个人迷晕的?”   “……”   久川悠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用力地闭上眼睛。   安室透沉默着望向被绑在门把手上的黑发青年,表情空白了一瞬。   几分钟之前,安室透才刚刚挂断电话。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以及对那位突然冒出来的贝尔摩德的忧虑,缓缓从楼梯间出来,穿过那条本该空无一人的狭长走廊——   然后在那条红色地毯上,看到两个青年并排躺在一起、双目紧闭,全然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两个人的脸色是同等的苍白,地上还散落着一张易容面具。   天知道他当时的心理阴影有多大,他甚至以为,是贝尔摩德在去展馆的路上,顺手解决了这两个人。   尤其是当他凑近了一点,借着走廊里昏暗的氛围灯,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青年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熟悉的面容时,这种惊悚的感觉更是在一瞬间上升到了最高点。他愣在原地、四肢僵冷,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直到——   那个黑色头发的青年动了动眼珠子,露出一副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神态。   安室透才恍然回过神来,一边迅速查看久川悠的情况,一边把那个躺在久川悠身侧,一看就极其可疑的侍应生绑起来……   他在脑子里推演过无数种情况,但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个家伙自己把自己搞晕的……   【宿主!你没事吧?你怎么真的晕倒了?!】   迟钝了好久的系统终于上线,着急忙慌地找久川悠。   【我没事了。】   久川悠抬手揉了揉,时不时还想要闭起来的眼睛。   【说起来,两个柯南的事情洗清了吗?】   【……没有。】   系统顿了一下。   【何止是两个柯南啊,现在都有两个怪盗基德了……】   【!?】   久川悠愣了一瞬,快速翻到系统界面,倒回几分钟之前用三倍速看了一遍内容。   ·   另一处的展厅,几分钟之前。   灯光缓缓暗下,仿佛罩下一层淡淡的薄雾。正中间的、带着氛围灯的玻璃展示柜,也变得更加显眼。伴随着一点点落下的灯光,展示柜正中间的宝石愈发璀璨夺目。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凝望着正中间的那颗宝石。   铃木次郎吉俯下身,缓缓凑近那颗宝石。   “传闻当中说,如果把这颗宝石拿到月光下面,能够看到红色的光芒……”   “但是为了保证宝石的安全,我不可能把这颗宝石从展览柜里拿出来。有了宝石的保护,就算怪盗基德有再多诡计,也不可能打开这个只有我本人能够打开展览柜。”   铃木次郎吉的脸上浮现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那我们要怎么欣赏宝石呢?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它是不是传说中的潘多拉呢?”   离得较近的一位女士用手掌夸张地捂住嘴巴,疑惑地发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正中铃木次郎吉的下怀,他激动地掏出一个遥控器,上下挥舞着。   “我特地设置好了一个全自动天窗、配合上镜面折射,将月光引入室内,照射到宝石上面去。”   他那张脸激动地皱在一起,伸手按下了那个按钮。   缓慢而沉重的机械齿轮转动声,从他们的上方响起。   整个展厅上方的、墨色的全自动天窗一点点向两侧落下,露出深沉的夜色,和点缀在黑丝绒天幕上的若干星辰。   展厅最中间的圆形缺口,刚好可以完美容纳下月亮的光线。   柔和而清冷的月光顺着预先规划好的光路一步步照射下来,刚好落在了展示柜的正中心,映照在那颗墨蓝色的宝石上。宝石一时间愈发璀璨,好似还隐隐闪着红光……   “竟然是真的!这颗真的是潘多拉?”   “明明是蓝宝石,怎么会闪着红光?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谁知道呢?也许那道被引进来的月光,根本就不是月光,或者是那颗宝石,是人工伪造的宝石……”   “不是吧?铃木家有必要这么做吗?”   “等一下啊,那个红光,为什么还会动?”   “啊!不对啊!”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铃木次郎吉也跟着愣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去看那颗原本被安置地好好的宝石,上面确实闪着红光,但这种光晃来晃去,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照射着这颗宝石。   能够造成这种红色的小光斑的东西,好像就只有……   !   铃木次郎吉惊惶地抬起头,眼见一大片白色羽毛从天而降。   在纷纷扬扬的白色羽毛当中,一个白色身影从艺术馆正上方大开的天窗里跳了下来。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头上顶着一顶高高的白色礼帽,披风随之落地的风扬起,宛若一张拉满的帆。   他的左手上勾着一根从天花板上连接下来的绳索,右手上端着一把步枪,黑洞洞的枪口从宝石所在的位置上缓缓挪开,落到了铃木次郎吉的脑门上。那个光亮的脑门上,一瞬间多出一个红色的光点。   [怪盗基德!!!]   [啊啊啊啊!基德,妈妈来了!]   [焯啊,就要这种调调!]   [等、等一下!不对啊?(黑人问号)]   [好家伙,我彻底懵了,如果这边才是真正的怪盗基德,那倒在另一边走廊里的是谁?]   [裂开()]   [总不可能是两个基德吧?也许走廊里那个真是工藤新一……]   [怎么可能?工藤新一什么时候学会易容的?你还不如说是工藤美希子()]   [迷茫,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原本真的以为那个侍者是基德,他一般不都是这么伪装的吗?怎么会又有一个基德从天而降?而且氛围感直接拉满?]   [所以之前有两个新一,这里有两个基德,新动漫都是复制黏贴的吗?大胆推测是有人在搞克隆人(指指点点)]   [笑死,猜测很离谱,但我相信你。]   [不、不对啊!你们看,这个基德的手上端着一把步枪,这可是步枪啊!基德什么时候会用枪了?!一看就是来炸场子的啊!基德不是从来都不杀人的吗?]   [愣住。但那个基德确实穿着披风从天而降,满地都是白色羽毛啊?至于枪……原著当中基德确实没有拿过枪。难道这个不是真的基德?]   怪盗基德不应该拿枪。   柯南同样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从未亲眼见到过对方犯案,但从那些大大小小的报纸和杂志上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基德一向靠着变魔术的手法盗取珠宝,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一直以为,基德是怀着某种特殊的目的在四处寻找宝石,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可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盗基德,手上却端着一把室内近战步枪CQBR。这种枪支专为室内近战设计,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且有着非常充裕的装备支持。   和之前的传闻完全不一样。   铃木次郎吉准备的所有安保系统,都只能防住一个小偷,但绝对不可能防住一个拿着步枪的强盗。   情况远比他想象中更加糟糕。   ·   那个白色身影落地之后,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带着单片眼镜的天蓝色眼睛,望向站在宝石展示柜前的铃木次郎吉。   他手里的枪口,始终对着铃木次郎吉的额头。   后者在这种惊吓之下,面色隐隐泛白。   “你、你想要做什么?”   那个白衣身影缓缓开口,是一口清亮的少年音。   “我要你,直接打开这个玻璃柜子,把里面的宝石递到我的手上。否则……”   “砰!”   那个青年将枪口上抬,朝着夜空打了一枪,随后再一次将枪口对准铃木次郎吉。   巨大的枪响让所有人都害怕地往后退,但铃木本人退无可退。   铃木次郎吉自收到预告涵以后,就没怎么把怪盗基德当一回事。他只是简单委托警视厅的人,让他们调来一支SAT负责看守会场外围,然后再在放置宝石的展览柜上多下了一点功夫。   原本以为,靠着那个怪盗的小伎俩,根本不可能打开,这个比保险柜的安全等级还要高出许多的展览柜,但没想到……   他颤抖着把手按在保险柜的上端,动作很是磨蹭,完全不想真的打开柜子。   [emmm不太对劲。这个基德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好凶残啊!他以前不都是用障眼法或者是演技来骗到宝石的吗?为什么现在直接端着枪明着抢了?都不像是基德了……]   [不对……我明白了!你们怎么还没有明白啊?基德是黑方啊!黑方拿枪不是很正常的吗?]   [?黑方基德变成这样了吗?那不是没有逼格了?不想看到基德变成这样……]   [但除了这个以外,也没办法解释了吧?你总不可能说,这个基德是别人假扮的,真正的基德和久川悠一起,互相把自己迷晕倒在走廊里?这不是更加没有逼格了(指指点点,说的就是你久川悠)]   [久川悠现在在我的脑子里,完全是那种长相很凶残,但实际上没什么脑子的傻白甜。他倒下的姿势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啊救命,要是再有一个基德就好了……]   【恭喜宿主!角色[黑方-怪盗基德]反转指数上升至5%,解锁对应卡牌5分钟使用时长。角色[久川悠]反转指数上升至90%!您的卡牌可使用时间,已经增加到三个月了!】   动漫上的画面逐渐与现实时间平齐,加速功能失去效果。   久川悠借着揉眼睛的动作关掉了系统界面。   被迷晕竟然还能带来一点反转指数……   他好像搞明白了。仔细想想,他的红方马甲每次大规模增加反转指数,都是因为翻车。   从电梯上掉下去,反转指数蹭蹭蹭往上涨,被人弄晕过去,反转指数也是一顿疯涨。   怎么,那群网友就想看他翻车呗?再翻一次反转指数应该就能满了。   【但为什么都到了90%,还是只有三个月啊?】   【因为柯学世界的“永远”是一年。所以三个月已经相当于“永远”的四分之一了!很多很多了!】   【……】   好有条理的解释。   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群网友还想要一个基德对吗?   ·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药?那个面具又是谁给你的?”   久川悠回过头,见安室透正在讯问那个被绑起来的黑发青年。   安室透对地上那张易容面具极其在意。他反复讯问那个黑发青年,那张面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但那个青年始终不肯说实话。   其实能够出现在现场的、会易容的,应该就只有贝尔摩德和那个传说中的怪盗基德。   安室透居高临下凝视着被他绑住的黑发青年,一时间陷入沉思。如果是贝尔摩德,应该不至于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迷药。可如果硬要说眼前这个家伙是怪盗基德……   按照他之前零星搜集到的资料,怪盗基德至少已经活跃了十几二十年,怎么可能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且,如果眼前这个家伙是真的怪盗,中招的方式未免有些稍显愚蠢。   可如果他不是基德,难道是贝尔摩德派到现场来的耳目?   仔细想下来,反倒是这种可能性更大。易容面具、侍者的衣服,都是打探消息时最合适的装扮。   安室透所站的位置稍有限制,反倒是久川悠站在背光的地方,借着自己身处在黑暗当中的优势,默默打量着眼前被绑住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一边死死咬着牙,面上一脸愤怒。   但暗地里,他背在身后的手,正在悄悄解开绑着他的那根领带。   对方几乎和动漫上的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他脸上的易容面具还是久川悠自己亲手撕掉的。   可见这副长相,就是他原本的样子。真正的工藤新一还是柯南,这个家伙绝对是怪盗基德本人。   那么展厅里的“基德”……   久川悠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安室透对于易容面具过分在意的态度。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出现在现场的人会易容。展厅里的那个,该不会是贝尔摩德吧?这个世界全员红方的组织,原来也想要潘多拉宝石吗?   那他岂不是可以,趁机想办法解锁黑贝?   贝尔摩德出现在动漫里的机会可不多,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久川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快速给自己伪造出一封假邮件。   他故作惊讶地喊出声:“展厅出事了!”   “?!”   安室透下意识回过头,淡紫色的眼睛第一时间扫向久川悠。   “怎么了?”   “有人传消息过来,说怪盗基德从天而降,拿枪指着铃木次郎吉,要对方交出宝石。”   “!”   安室透愣了一瞬。   钳制着黑发青年的手微微收回。   而被绑住的怪盗基德本人,同样猛地抬头望向久川悠,瞳孔巨震。   ·   [这绝对是假的基德!真基德无论是不是黑方,都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没有美感的方式盗取宝石。这根本就不是盗!这是抢!]   [可是楼上,如果你不承认这是基德,你就得承认,被自己迷晕、然后被安室透绑在门把手上拷问的那位,是怪盗基德。(狗头)]   [啊啊啊!怎会如此,真的基德去哪里了?!这两个一定都是假的基德。大厅里的是贝尔摩德,她准备来盗取宝石。那个侍应生是她的小弟,也被易容成基德的样子。]   [不可能吧……走廊里的基德,都已经被久川悠把易容面具摘掉了,要么是基德、要么是工藤。你选一个吧(摊手)。]   [新一厨怒而拔刀!新一从来不玩迷药的,他都是用麻醉针的!不要试图往新一头上甩锅!承认基德和久川悠一起翻车了,又这么难吗?]   [我捋清楚了,走廊里是真·翻车款基德,大厅里是真·贝尔摩德。贝姐赛高!如果代换成贝姐的话,一下子就帅起来了!]   [确实,铃木次郎吉兜兜转转,以为这一次能跟基德斗起来,结果没想到贝尔摩德从天而降,直接拿枪怼过来。果然啊,能靠武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动作快一点!不要磨磨蹭蹭!”   展厅里,白衣青年手里的枪已经快要怼到铃木次郎吉的额头。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穿着奇特、甚至有些哗众取宠的搞笑魔术师,但那一瞬间逼上来的杀意,即便是铃木次郎吉这种经历过几次绑架和袭击的人,也格外心惊。   和之前调查到的情报,完全不一样。   眼前这个家伙,是真的会杀掉他的。   这样的想法在内心转了一圈,背部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铃木次郎吉颤抖着伸出手指,按在展柜的智能面板上,解锁了那个玻璃展柜。   最上方的玻璃慢慢朝着四周降下去,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一人手臂通过的小洞。   铃木停下了手,缓缓抬眼望向眼前的白衣青年。   “你、你可以自己拿走。”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止不住颤抖着。   其实在这个展柜上,他还设置了最后一道机关。即便有人用他的指纹打开了展柜,如果直接从洞里伸进去拿宝石,就会被里侧的发射器射出的麻醉针弄晕过去。   如果对方直接伸手……   “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   铃木愣愣地抬起头。   那个白衣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他举着那把枪,拿枪口重重地抵在铃木次郎吉的额头上。   “我说的是,你、把宝石捧出来、给我。”   “听明白了吗?” 第47章 二合一   清亮的少年音稍稍拖长,话尾语调上提。   明明是威胁性质的话,他却念得仿佛亲近之人的低语呢喃。   如果换一个场合,甚至有人会就着这个话题,和他进一步攀谈下去。   但那黑洞洞的枪口、以及再一次逼过来的猛烈杀意,俨然提醒着铃木次郎吉,对方这段话的真实用意。   铃木次郎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关掉那个机关。   他的动作必须尽可能简单,绝对不能引起眼前这个家伙的注意。如果被对方发现自己刚刚的意图,恐怕会引来更加严重的报复。   铃木次郎吉缓缓伸出手,沿着玻璃展柜最下端慢慢往上移动——   [气势有点过头了……这不能是基德吧?]   [不像,声音都不完全一样,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想要用基德的壳子拿走那颗宝石。是贝姐吗?]   [像贝姐,那句话念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贝姐易容成基德……也可以理解吧。这样一来,就可以把锅全都甩到怪盗基德头上了(狗头)]   [emm所以贝姐是黑方?]   [不一定吧?原著里她就是黑中带点红,如果反转后红中带点黑也蛮正常的。]   [话说,如果贝姐红了会怎么样啊?如果是那种身处黑暗但心向光明、挣扎着想要向光明靠拢……恕我直言,逼格直接碎了一地。我不太喜欢这种角色,总感觉刀得不上不下不真不假的,还不如之前那个天使剧本。]   [加一!如果是那种美强惨红方,根本配不上贝姐啊,她不应该是那种卧底到组织、接受磋磨。我一脑补出红贝不想杀人但被组织逼迫着杀人,就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其实,如果按照原著反转,这里的贝姐或许原本是红方,卧底到酒厂,但在黑柯黑兰的影响下,坠入黑方?就……追随白光下的黑暗?]   [!这个剧本我又可以了!]   展厅四周的灯光早就被切断,只剩下正中间的氛围灯。   在万众瞩目之下,铃木次郎吉一边缓缓将右手伸进那个玻璃展柜,一边用左手去摸到展柜下方的按钮。   站在铃木次郎吉身前,带着面罩和厚重披风的贝尔摩德,收紧了手上的枪。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对方之前在搞什么把戏,根本不需要她去刺探,全部都明明白白地表露在眼神和动作里。   如果换做是从前,她或许还会多分出一点心神,但现在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早点把任务结束了吧……那个家伙还在外面摆烂,原本说好的波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组织就没有一个人能靠得住,到最后还是得靠她自己。   她望着那只手,缓缓从展柜里捧出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墨蓝色的宝石之月光的照耀下,周身萦绕着浅淡而柔和的光晕。   她越是看着宝石,越发觉得,把这颗宝石就这样交给那群腐烂透顶的人,无疑是对这颗宝石本身的侮辱。等到手之后,她完全可以委托那个早就站到她这边的实验负责人,一起偷天换日,反手再把宝石送回自己的口袋。到时候是换个名头转卖出去,还是留着自己收藏,就是打一条项链也不错……   面罩下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但从外表上,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我把宝石交给你。”   铃木次郎吉不情不愿但又无可奈何地把宝石捧了出来,他迟疑地望向怪盗。   “那你要怎么保证,你拿到宝石之后,不会反手……”   再好的耐心,也要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磨蹭给耗光。   贝尔摩德强忍着直接扣动扳机的冲动,压下怒火。   “你搞清楚了吗?现在,是我拿枪指着你。”   “再多说废话,我就直接开枪。”   ·   展厅外侧的走廊里。   听到宝石有可能被盗走的消息后,安室透下意识松开了钳制着黑羽快斗的手。   “怪盗基德?!”   ……是真的怪盗,还是扮成怪盗的贝尔摩德?   无论是哪一种,身为贝尔摩德这一次任务的搭档,他都必须回到展厅。   但这个家伙该怎么办?安室透回过头扫了一眼仍旧被绑着的黑羽快斗,一时间陷入沉思。对方之前那么轻易就暴露中招,应该只是一个小角色,相较之下,显然是仍然在展厅里的怪盗基德更加重要。   “安室先生,你先回去吧。”   此时,站在一旁的久川悠恰逢其时地给出解决办法。   “我负责把这个小贼送到展馆外面,交给那群警察看管。”   “……”   倒也不是不可以,对方的提议,刚好合乎安室透的预期。   但久川悠对那颗宝石不好奇吗?   安室透借着昏暗的光线,撩起眼皮打量了站在他对面的青年一眼。   对方的脸上是纯然的无辜,仿佛真的只是热心肠,对发生在展馆内部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明明他也和组织有关系……   但也许是这个任务只被分派给了他和贝尔摩德,久川悠根本就不知情?他在接到琴酒的电话之前,也不知道组织盯上了这颗宝石。久川悠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质疑的想法,仅仅在心底转了一圈,就被先前电梯在他面前掉落下去的画面给彻底掩盖住。   大脑仿佛分成了两半,一边在盘剥一些模糊不清的疑点,另一边疯狂举事实、摆证据,意图说明那些疑点全都不成立。   几乎是片刻之后,安室透便下好决定。   他面露笑意,点头赞成了久川悠的提议。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看看情况。”   他甚至还用一种充满期待和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久川悠,说道:   “你也可以联络一下外面那群警察,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即便他心知肚明,在怪盗基德和贝尔摩德的双重夹击之下,警方对于这种事情,基本起不了作用。   ·   安室透和久川悠三言两语间,便敲定了某位被绑起来的怪盗先生的处置方法。   金发青年转过身大步朝着展厅的方向走去,神色间难掩匆忙。   很快,走廊里就只剩下久川悠和黑羽快斗两个人。   前者挽起一丝笑意,缓缓转过身,眼角余光注视着动漫上的画面,一边低下头、凝视着被绑住的怪盗先生。   现在动漫的中心全都在展厅里面,贝尔摩德、安室透和柯南全都在那里,一时半会之间,根本不可能再转回来。   所以这里就只有他和基德本人了。   久川悠缓缓弯下腰,凤眼微凝,他刻意拖长语调,轻声说道:   “怪盗基德先生,晚上好啊。”   “!你知道!”   黑羽快斗解开领带的动作顿了一下,震惊地抬起头。   “那你刚刚还说怪盗基德降临在……”   黑羽快斗的话猛地顿住。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完全就是默认了自己怪盗基德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但是眼下展厅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盗用他身份的人,他在情急之下,竟然没考虑那么多。   背在身后的手加速加开领带,甚至已经偷偷摸到了防毒面罩——   “别再用那个迷药,你觉得我不会有所提防吗?”   久川悠低下头,扫了一眼对方背在身后的手,既无奈又了然地问出声。   黑羽快斗捏着药包的手指顿了一下。   确实,现在对方都已经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就算把人迷晕,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皱着眉,面上难掩疑惑。   眼前这个家伙,先是莫名其妙追着他、一定要揭穿他的身份,但是等揭穿之后却一言不发,还误导另一个金毛暴力狂……黑羽快斗根本没办法理解对方这么一系列动作的用意。   “我没有恶意,对怪盗基德没有兴趣,也不会把你的身份暴露出去。”   久川悠低下头,望着黑羽快斗,语气愈发温和。   “我甚至可以把宝石借给你看一眼,只要你到时候再还给我就可以了。”   “你、借、给、我?”   黑羽快斗机械性地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间竟然没有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猛地抬头。   “可宝石不是铃木财团的吗?”   “很快就不是了。”   “?”   ·   展厅。   金发青年匆匆赶来,气息尚未平稳。   他大步走进展厅,逆着人流缓缓往前挪动,一点点靠近正中间的那个所谓的“怪盗基德”。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对方身上那股组织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安室透都不需要多加猜测,单单凭借直觉和经验,就可以断定那个端着步枪、语带威胁的“怪盗基德”,就是贝尔摩德本人。   只是对方的行动看上去十分顺利,根本就不需要他去配合……   被枪指着的铃木次郎吉,缓缓伸出手,将宝石捧到贝尔摩德身前。   后者干脆利落地将缠绕在左手上的绳索绕到腰上,用空出来的左手去拿那颗宝石。   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完成任务。   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提了起来。   正当指尖即将接触到宝石之际,一张银色的影子忽然破空而来,从那颗蓝宝石和贝尔摩德的手指间一闪而过,只差一点就要削断那纤长的手指。   后者及时收回手指,但仍旧被那骤然间迸射出来的杀意惊了一瞬。   她下意识侧过头,视线追随着之前那道银色的影子而去——   只看见展厅最右侧的墙壁上,俨然插着一张银白色的纸牌。   纸牌应该是特质的,边角极其锋利,虽然只卡进去不足五分之一的小角落,但依旧很稳当地落在墙壁上。   贝尔摩德顺着纸牌飞来的方向往回望去,正好望见被人推开的展厅大门——   一个披着白色斗篷,带着高礼帽和单边眼镜的黑发青年,正缓缓收回手臂。   他的脸上扬着夸张的笑容,拖长尾音,用一种游离在华丽和肆无忌惮边缘的语调开口:   “随便盗用别人的身份,恐怕不太好吧?”   “这位女士?”   ·   [精神恍惚.JPG]   [……愣住。基德有点帅啊(捂脸)。这个基德比之前从天花板上掉下来那个还要帅一点,我又爬墙了,我决定谁更帅我跟着谁混,这个基德才是真正的基德(确信)]   [有一说一,这个基德的可能性,比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那个要更大一点。他用的是卡牌,声音也对的上,而且他说天花板掉下来那个盗用了他的身份。]   [emm一个用纸牌,一个用步枪,按照基德的审美,确实用牌多一点。]   [关注点偏移,纸牌能打进墙里,说明什么?]   [说明力气大啊!谁看清楚门口的那个基德用什么发射的纸牌?纸牌枪吗?]   [……没有画出来。但从画面上看,基德的手上好像没有东西吧?]   [也许是藏起来了而已,总不可能基德是用手扔的纸牌吧?(裂开)]   [……所以有人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三个基德???]   [我把画面翻来覆去看了四遍,确认真的是三个基德,而不是我瞎了。]   [难道走廊里那个真的是基德?他又回来了??还换了套拉风的装扮???]   [不不不,走廊里那个一点逼格都没有,怎么可能是真的基德,而且久川还看着那个家伙呢!这边的两个基德就够二选一了,还是不要带走廊里那个,放迷药把自己迷晕的傻蛋了吧……]   [裂开()所以走廊里的是谁!?]   [要么是工藤新一本人,要么是一个和新一、快斗长着同款脸型的新角色。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因为柯南还在这里。]   [有道理,这种事情也挺常见的,青山总是画差不多的人物,像之前的冲田总司、还有那个小粉丝不都是这样?]   [(举手)我有一个问题,这三个基德都有点胖,和之前巷子里的工藤新一对不上号啊?]   [不是吧?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端着枪的那个,其实和之前的新一身形满接近的。]   [!等等,我明白了!新出现的才是真的基德,展厅里拿枪的基德是贝姐假扮的。而且前几天贝姐还扮成工藤新一的样子,偷偷去看了她的天使小兰(对不起稍微有点油了)]   [!不不不,楼上自信一点,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相啊!]   ·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被现场的状况搞混了头。   两个怪盗基德身高、着装相差无几,只是一个手上拿着近战步枪,另一个手上拿着魔术师常见的纸牌。   虽然后出现的基德,直接点明了前者的身份,但两人气势不相上下,大部分人根本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基德   安室透原本确信,展厅里的基德是贝尔摩德假扮的。   可是当玻璃门被推开、新一个基德站在门口时,那股熟悉的、组织里的气息,又一次扑面而来,甚至要比原本的基德更加强烈。尤其是那一张凌空甩出去的卡牌,准度和力度都强到让人心惊的程度。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基德,未免也太……   可是反过来,如果站在门口的人才是贝尔摩德……   他从未听说过,贝尔摩德还有扔卡牌的技能,对方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学会怎么扔卡牌,还百发百中吧?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很合乎常理。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这么像组织里的人?   安室透的视线从插在墙壁里的银白色纸牌上移开,视线迟疑地在两个基德之间逡巡。   万万没想到,这次任务最难的不是偷宝石,而是如何从两个怪盗基德里精准找出,谁才是自己的队友。   ·   被当众揭穿身份的贝尔摩德,缓缓捏紧了手里的枪。   她并不在意身份的问题。但刚刚那张来势汹汹、直接怼着她手指削过去的纸牌,实在是没办法忽视。   她的目光从铃木次郎吉手里的宝石上滑过,但并没有伸手去拿。   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的视线也一直放在那颗宝石上,一旦她动手去拿宝石,对方就会再次出手。   这个基德,和之前调查到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一点。是情报出现失误,还是这个也不是真正的基德?有人和她的计划撞到了一起吗?   无论怎么样,总归得先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   贝尔摩德小臂用力,眨眼间便将枪口从铃木次郎吉的额头,移向展厅的正门口,对准那个突然出现的怪盗基德。   她也抬起嘴角,扬起一个格外夸张的笑容,僵硬的易容面具弱化了这种效果,只留下近似于温和的笑容。   “你的纸牌,能比枪更快吗?”   她的食指卡进扳机,眼底流露出一丝威胁。   站在门口的基德见转,脸上的笑容愈发加大。   他缓缓抬起手里的卡牌枪,最前端的金属边缘在展厅氛围灯的映照下,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光。   “不如试试看?”   [愣住,卡牌枪对战手枪?基德你还好吗?会不会太冲动了一点?]   [柯、柯学世界?我该不会看见纸牌拦住子弹,甚至纸牌切过子弹反向打过去的反科学画面吧?]   [坐下、都别激动,柯学世界嘛!]   [不对,你怎么知道基德的帽子里没有防弹头盔(狗头)?]   [而且基德的枪应该经过自己的改造!你们仔细看,在发射纸牌的位置最下端,还有一个圆形的枪口,里面装得估计是真正的子弹。]   [所以是枪对枪,看谁先开枪?那贝姐手里的近战步枪优势大太多了吧!]   [别小看基德,他还有障眼法,我总感觉这个基德很厉害……]   [所以在场谁是黑方?]   [贝姐黑方吧?]   [基德吧!他的气势和原作差距有点大,实力最起码往上增加了三倍有余,除了黑化,我实在想不到让他变得那么强的理由。]   [吵起来吧!总不可能组织派了两个人过来夺宝石,两个人还撞到一起吧!]   [不是啊,基德黑化不一定要加入酒厂,他本来就不算是柯学剧组的主角,他是隔壁魔快的。]   [所以现在是黑化基德对战酒厂贝姐?打起来!]   ·   【角色[怪盗基德]反转指数上升至10%,解锁对应卡牌10分钟使用时间。】   【角色[贝尔摩德]反转指数上升至5%,解锁对应卡牌5分钟使用时间。】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久川悠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冒出一丝笑意。   看样子是成功了。   他已经和真正的怪盗基德,在这个狭窄且动漫不画的地方,浪费了几分钟时间。   眼前的黑发青年,依旧满脸迷茫。   “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很快就不是了?你也想要那颗宝石吗?”   “不是我想要那颗宝石。”   久川悠弯起嘴角。   “是那颗宝石本来就是我的。”   ·   那个拙劣的、装扮成他的样子的模仿者,正在拿枪指着他。   黑洞洞的枪口足以让大部分人心生畏惧。   但基德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杀意不大。   换句话说,对方可能根本不打算开枪。   是心慈手软?还是怕误伤其他无辜群众?或是单纯觉得麻烦?   其实即便对方开枪,躲子弹虽然不可能,但他绝对有把握躲过致命伤。毕竟他身上的装备全部都是改良加强版,又经过那群家伙漫长的对练,估计也就只有久川悠,还把他当成最开始的体术废。   只是他原本以为,距离他被召唤的日子还遥遥无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突然被带了出来,而且一落地,就让他看见了极其熟悉的场景。   判断里面那个人的身份,几乎没有花费基德几秒钟时间。   无论哪个世界的自己,都不会用这种方式盗取宝石。而那个人的身形又和某位魔女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世界的魔女,好像有点奇怪?   一般来说,她不该直接开枪吗?在犹豫什么? 第48章 1.5合一   艺术馆外的大道上,布满了警方的防控。   从遥远的街口,到位于街道中后端的艺术馆大门,原本宽敞的马路,被蓝白相间的防护栏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所有正常的车辆,都没办法进入这条马路。   街口处,时常有被突然挡住的车辆,茫然的司机从车上下来,看到被完全封住的路段,再骂骂咧咧地离开。   那群警察,估计也就只能想出这种,伤敌没有、自损一千的打法了……   街道角落里,停着一辆和其他警车别无二致的警用车辆,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银发青年。他收回观察四周的视线,放松地坐进椅子里。   警车红蓝相间的灯光反复交错,落在银发青年那张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他肩膀上的银白色长发,已经被染成红蓝杂糅的颜色。   他慢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还没来得及点燃——   “砰!砰!砰!”   车窗玻璃忽然被人重重地敲了几下。   “……”   琴酒不耐烦地将烟捏在掌心,从座椅上直起腰,伸手摇下车窗玻璃,朝外面探出半个脑袋。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   站在车窗外面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黑发青年。   他的身上穿着SAT的队员服饰,手上还端着一把硕大的步枪。明显偏大的头盔将落未落,彻底遮盖住他的大半边额头。   一个警察。   即便敲车窗的是一个警察,琴酒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畏惧。   他的目光在对方明显大了一号的头盔上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   银发青年大摇大摆地坐着,眼皮子向上翻了翻,墨绿色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刻意拖长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有事?”   “……?”   主动来敲窗玻璃的警员,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紧,同样上下打量了琴酒一番,眼底流露出一丝质疑。   “你、我、”   他顿了一下,找回了措辞的能力,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以前好像没有见到过你?你是SAT的警员吗?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车上啊?”   “当然不是。”   琴酒略一挑眉,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对方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是那群警察,别开玩笑了。他甚至连一丝谎话都懒得说,嘴皮子上下一碰,直接了当且态度自然地回应道:   “我是被临时调过来出任务的,不想下车而已。”   “……?”   警员愣了一瞬,表情有些空白。   临时任务?   不想下车?   过了几秒钟之后,他忽然合掌大声说道:   “哦哦哦!我明白了。”   “?”   明白什么了?   琴酒下意识伸手摸到枪,一边抬眼望向对方,只见——   那个黑色头发的警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感同身受、无比同情的表情。   他伸出手,试图去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碍于车窗玻璃空出来的缝隙太小,他一时之间竟然伸不进去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太懂了,你也是被临时调到这里来的吗?不想出任务对吧!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摸鱼!”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同是社畜的疲惫与无奈,嘴角的笑容带着十足的苦涩。   “我都已经连轴转了一天一夜了!那群领导根本就不知道安排我们休息,陀螺都不带这么转的。”   他甚至开始啰哩巴嗦地抱怨起上层的安排。   “这几天的案子未免太离谱了,我一个搞行政的,连枪都多久没开过了,还被抓到这里来守着艺术馆,别说是怪盗基德了,就是普通的小偷我估计都抓不到。就这种任务强度,难怪你要摸鱼,我有的时候也快要撑不住了。”   “……?”   琴酒顿了一瞬,微微张开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对方好像误解了什么,但就这样告诉一个来盗宝石的人,你们的防护如此薄弱,真的好吗?   虽然他们的防护原本看上去,就和纸糊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但现在这么直白……   这年头的警察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脑补程度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但对方的话,偏偏又能自圆其说。之前是搞行政的,被抓壮丁到SAT,刚好解释了那明显偏大的头盔是怎么一回事。怀疑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但并没有真的扎根下去。   黑发警员,完全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他苦大仇深地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副很理解对方的神色。那双眼睛因为过于疲惫,甚至泛起了红血丝。   “我懂你。你不想下来对吧!没事,你接着摸鱼,我就当做没看见,反正现在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大家都是同事,多认识认识,以后一起出去吃饭啊!”   “……”   但是你已经把“摸鱼”这个字眼,重复三遍了。   琴酒下意识收紧手指,将那根尚未点燃的烟攥在掌心揉搓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从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警察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倒也不是那种、有杀意、或者有恶意的压迫感。如果非要比较起来,就好像你的同事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你本来只想摆烂摸鱼,但你的同事一边抱怨着任务太多,一边一个人包圆了所有任务、还超额完成了上司的指派……   有点像是,来自卷王的嘲讽?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他和警察比什么卷度?   银发青年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地拉长嘴角。   他完全不想回应对方的自言自语,可如果能敷衍过去,就不需要开枪飙车以及后续一系列操作了。所以还是敷衍过去比较好……   琴酒强行控制自己的脖颈,僵硬地向下点了两下。   “哎——呀!你放心,啧,真的别见外!”   似乎是看出他的表情有些微妙,那个警察摆了摆手,脸上扬起充满理解和同情的笑容。他的语调里带着十足的自来熟,仿佛已经和琴酒认识很久了。   “我真的不会把你在这里摸鱼摆烂、不去完成任务的事情说出去的!放心好了!你要还是不相信,你看——”   他低下头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警官证,上面的证件照正是他本人的模样。   黑发警官将手里的警官证伸到琴酒眼前,上下晃了晃,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早田野,男,26岁。   警衔是警部补,和对方之前提到的行政岗刚好互相佐证。   一个冒冒失失、大大咧咧,甚至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的文职警察。   琴酒收回想要拔枪的手,渐渐丧失了兴趣,墨绿色的眼睛懒散地扫了对方一眼。   连警官证都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倒时候万一他真的出不去,大可以拿这个家伙的名头当幌子。   “我真的叫早田野,这下总相信了吧,我连名字都告诉你了,你就放心好了。”   “就是……”   那个警察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扭捏,吞吞吐吐的,仿佛想要拜托琴酒什么事情,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既然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干脆不要说好了,反正他也不想做。   琴酒眼睛亮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想要把车窗玻璃往上摇,但是还没等他触碰到按钮——   “欸!你先别着急关窗啊!”   站在外面的那个警员,抢先将一个黑色盒子沿着车窗的缝隙往里塞,刚好抵住了不断往上摇的车窗玻璃。   “!”   终于表露出自己的目的了吗?   琴酒猛地提起警觉,瞳孔微微放大。   他一边迅速将手伸向手枪,一边用手肘死死抵住那个、即将被对方强行塞进来的黑色盒子。推搡之间,他的袖口和对方的手指接触了片刻。   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吗?   对方递进来的是什么东西?遥控炸弹?为什么一个警察要用这种方式?正常的警察,在发现他的身份之后,不应该立刻联络其他警察,围堵过来试图逮捕他吗?   对方的举动过于猝不及防,琴酒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能凭借肌肉记忆,先阻止对方的行为。他借着袖口遮掩,将枪藏到掌心,随即缓缓抬起手臂,对准车窗外那个黑发警察的额头。   “别别别,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那个黑发警察却一本正经地反向质询回去。   他一边扬起温和无害的笑容,一边极其巧合的后退半步,刚好离开了琴酒枪口预设的角度。   “我其实,只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礼物选得怎么样而已。”   黑发警察一边将那个黑色盒子从车窗里拿了出来,一边笑嘻嘻地解释道:   “这是我准备送给我女朋友的求婚项链,我已经找了好几个同事参谋了,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估计都是因为认识太久了,不好意思指出缺点,就想着让你帮我看一眼,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嘛!”   看项链?   琴酒愣了一瞬,完全没办法理解这种自来熟社交达人的心理。   他眼见着站在车窗外面的那个黑发青年,缓缓打开黑色盖子,露出里面那条通体银白色的项链。项链的正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宝石晶莹透亮,在月光下,好像还在隐隐发着光。   但警车玻璃上有一个偏黑色的薄膜,隔着薄膜,隐约之间也看不清楚那颗宝石具体的样子,更别说分辨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光。   真的只是一个宝石项链,而已吗?   琴酒将手按在车窗玻璃的按钮上,最后追问了一次:   “那你刚刚直接塞进来,就不怕我直接带着项链开车离开?”   黑发青年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车子前面置物架上放着的警官证,随后解释道:   “是你关窗子关的太快了,我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用盒子堵住你的车窗。”   “而且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已经记住你这辆警车的车牌号码了。对了,还有你的警官证,不是也摆在车子前面吗?你叫黑泽,对吗?我没念错吧?”   琴酒顿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缓缓扫过对方脸上极其自然的神情,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被装在盒子里的蓝宝石项链。   “……没叫错。”   他缓缓把车窗往上升,最后瞥了一眼那个蓝宝石项链。   “项链挺好看的。那么大的宝石……”   “哈哈,当然是人造的,人造宝石,天然的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黑发青年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眼睛眯成一条缝。   ·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响彻整个夜空。   嘈杂纷繁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不远处的艺术馆门口,人潮涌动。   大批身穿警服的SAT精英开始涌进艺术馆,似乎是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就连那个年轻的警员,也是才走出去几米,就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的电话,慌张地开始往艺术馆正门的方向跑。   看样子,那个家伙应该是已经得手了。   琴酒的目光从那个年轻警员的背影上收回来,重新落到那根被他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烟上,又移到了警车仪表盘上所显示的时间上。   说起来,他才刚给波本打电话不久,对方的效率这么高吗?   ·   展厅内部。   局面逐渐僵持起来。   两个怪盗基德分据一端,持枪而立。   反倒是一群围观的宾客,在近战步枪的威胁之下,不敢动弹。   如果再分辨不出来谁才是他的队友,这次的任务就真的没得做了。   安室透暗自凝眉,重新思量。   按照组织一贯的作风,其实那个拿着步枪的更像是贝尔摩德。   而他之所以犹疑这么久,无非是因为新出现的这个怪盗基德,身上的组织气息更加浓厚。但如果一定要选,贝尔摩德总不可能拿卡牌枪作为武器……   安室透的视线移到了展厅正中间,距离宝石只有一步之遥的贝尔摩德。那么他只需要帮忙钳制住,新出现的这个基德,贝尔摩德就能够拿到宝石。   但这样一来,宝石就会被组织拿走,谁知道那群家伙想要拿这颗宝石做什么?   两个基德,分辨基德……   等等!既然现在刚好是如此复杂的局面,倒不如他假装认错谁才是基德,替真基德把宝石拿到手,再反手联络公安,把真基德连带着宝石一起抓起来?   想到这一步,安室透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帮真的基德把宝石拿到手。现在贝尔摩德距离宝石的位置更近,明显更有优势。   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双方的大部分经历其实都放在对方身上,反倒有可能忽略掉来自周围的干扰。   安室透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天花板上那唯一一盏氛围灯上。   ·   “什么叫做,这本来就是你的宝石?”   走廊里,两个青年相对而立。   黑羽快斗的手腕终于被解救下来,他拎着那条领带,一时间陷入迷茫。   “你也是铃木财团家的?”   “总之,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会把真正的潘多拉借给你看一眼。”   ·   展厅内。   贝尔摩德端着枪,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方显然不害怕枪,她也不能制造出太大的事端。   枪这种武器,威慑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在还没有开枪的时候。   一旦她真的开枪杀人了,出现大面积伤亡、逃窜乃至混战,那群外面的警察就有正当理由将她击毙、甚至是乱枪扫射。   但只要她一直不开枪,那么这一整个展厅的人都是她的人质。   可是眼下如果不开枪,僵持的局面始终无法打破。   有什么办法能够打破僵局……   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正上方的氛围灯。   “砰!”   枪声骤然响起,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整个展厅在一瞬间陷入黑暗当中。   在极度黑暗的展馆内,子弹和纸牌破空而过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呼声,慌乱的宾客在黑暗中四处逃窜,惊惶的情绪迅速发酵,但整个展厅的应急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响起。   在一片惊恐的呼唤声当中,还夹杂着铃木次郎吉的呼声:   “谁拿走了我的宝石!?” 第49章 二合一   “你让我去报警?!”   狭长而寂静的走廊里,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格外明显。   “你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我才是……”   黑羽快斗顿了一下,还是习惯性地收回了未曾说出口的话。   明明他才是怪盗基德,这个家伙竟然让怪盗本人去报警,他真的不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哪里有问题吗?让他配合着做那些事情,本来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要他去报警?   黑羽快斗皱着眉,天蓝色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不信任。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交谈了很久。他的信息被套出来不少,反倒是对方一直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样都还没有拿出来。   对方给出的所有承诺,其实都是在开空头支票。   万一将来不准备兑现,那他岂不是白干了?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姓名和长相,如果我不兑现,你大可以直接来找我。”   眼前的棕发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直白地给出解决办法。   黑发青年顿了顿。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家伙说起话来,有点像那种诈骗集团发展下线。   再者说了……   “谁知道你是谁啊?你只给出了你的名字而已。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全日本那么多同名同姓,我又不是警察?”   “你不需要去找我,我马上就要出道了,到时候,你应该可以直接在电视机上见到我。”   久川悠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出道?!”   黑发青年缓缓张大嘴巴,天蓝色的眼睛睁得老大。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是跨国集团的BOSS吗?BOSS为什么需要出道?”   真的越来越像诈骗集团了啊!最开始的无限宝石保证,都还只是洒洒水的程度,现在已经到了组织BOSS要出道的程度了吗?   “你到底做不做?”   久川悠逐渐失去耐心。   这年头说真话反而没有人相信,好心招揽反被当成传销组织,归根到底,还不如直接威逼。   “现在是我给你合作的机会,你要是不愿意,我大可以拿着我刚刚发现的证据,反手到警视厅举报你。怪盗基德先生,你能承担身份曝光后的后果吗?”   “哦对了,还有潘多拉。如果你还想看到那颗宝石的话,最好动作快一点。如果三分钟内,警方还没有赶到展厅里面的话,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久川悠刻意拖长尾音,语调里带着一丝威胁。   ·   艺术馆外。   负责看守的警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攀谈着。   今天晚上的天气忽然升温,虽然是在春日里,夜晚依旧闷热地吓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罩在火炉子里闷闷地烤着。   铃木次郎吉突发奇想的宝石展出,让本就已经连轴转了一天一夜,早就该去休息的警察,又被再次叫了过来。   人群中不免弥漫出一股焦躁烦闷的氛围。   那些本该守在昏暗的监控室里的警员,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临时搭建的小棚子的密闭闷热程度,纷纷走到外面去和其他警察聊天。   就在他们即将聊到最近层出不穷的凶杀案时,一阵惊呼声从里侧传来——   “里面出事了!怪盗基德来啦!”   一个黑发青年忽然从艺术馆内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他那平平无奇的五官,因为过度惊恐,一股脑皱在一起,整个人显得笨头笨脑、冒冒失失的。   “怪盗基德!?”   原本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警察,立马围了过来,将那个年轻人围在了正中间。打头的那个三十来岁的警员,皱着眉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面露犹疑。   “你是……?”   “我是展馆的工作人员,负责在闭馆之后清点馆内物品的。但这都不重要……”   真正的怪盗基德本人,在一瞬间被一众警察包围。他的内心隐隐有些心虚,但事已至此,心虚也没有用处。他还是强撑着演技,继续发挥道:   “怪盗基德带着步枪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现在要把展厅里的所有人都当成他的人质,而且他还要抢走宝石!快点进去救人吧,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步枪!”   警方一时间有些慌乱,又在某位带头的警察指挥下,匆忙地聚成一团。   “现在该怎么办?”   “解救人质第一,当然是想办法冲出去了啊!”   “可是他怎么会有枪?上司不是说,这只是一个小贼吗?”   “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了,那个家伙不是都已经说了,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哪个家伙?”   这灵魂的一问,让在场所有警察都沉默了半响。   为首的那个三十来岁的警员,下意识环顾四周,只看到一张张同款的无辜茫然脸。   聚在他身边的人,全部都是警察。   刚刚那个五官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年轻男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饶是身经百战的警员,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   正当众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黑色头发的年轻警员,忽然走了进来。   原本还很茫然的警员们,霎时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了上来。   “这该怎么办啊?早田警部补!”   ·   等到备用灯光再次亮起时,整个场馆里一片混乱。   惊慌失措、向四周墙角逃窜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他们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况——   展厅正中间,是原本那个持枪的怪盗基德站立的地方。   天花板上的天窗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一地,地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玻璃。好在当时天窗下方只有拿着枪的怪盗,其他人都没有被伤到。   除此之外,四周的墙壁上,也有些微弹痕和纸牌划过的印记。足见在黑暗当中应该发生了一场颇为激烈的交锋。   原本捧着宝石、站在正中间的铃木次郎吉,此时已经侧躺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亦或是血迹,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他那光亮的额头上,有一个硕大的红印,像是被某种坚硬的物品砸出来的。   除此之外,他的身侧,还有一条断掉的绳索。俨然和那位怪盗基德先生、最开始从天花板上钓下来的绳索,一模一样。   “怪盗基德呢?”   “逃走了?”   “枪也没有了吗?”   “不光是枪没有了,好像宝石也没有了。”   “那个家伙不是被打死了吧?”   “不知道,听见枪响了……”   “门边上那个也……”   终于缓过神来的众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展厅的正门,只在玻璃推拉门前,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满脸无辜的年轻男人,以及站在黑西装旁边的金发青年。   那两人挨得极近,仿佛在相互攀谈些什么。   片刻之后,那个黑西装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   而那个披着白色斗篷的怪盗基德,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谁也没想到,趁着灯光暗下来的短短十几秒时间,两个怪盗基德,连带着宝石一起,双双失去踪迹。   ·   柯南愣神地望着眼下一片狼藉的景象,完全没想到,他只是出于保护小兰的目的,跟过来看一眼,竟然会遇到这种情况……   两个怪盗,其实他更倾向于认为,后出现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基德。   这不仅是两个基德所使用的武器的区别。更重要的是,新基德直白地点出原来的基德是一位“女士”,而后者并没有反驳,他的反应甚至几乎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基德和假基德,都盯上了这颗宝石?   基德原本就是以盗取宝石出名的罪犯,但这个借着基德名义出来活动的假基德,又是为什么执意要带走这颗宝石?   最重要的是,在黑灯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墙的弹痕和纸牌划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宝石又是被谁带走的?   ·   一旁的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已经回过神来,上前去查看倒在地上的铃木次郎吉的状况。   柯南也跟着浑水摸鱼站到前排,他的目光落到铃木次郎吉额头上硕大的红印上。   那个红印,很明显是被假基德用步枪、枪托砸出来的。那么从常理推断,假基德的整套行动步骤应该是——假基德用枪托砸晕铃木次郎吉、趁机拿走对方手里的宝石。   在黑暗环境下,人们会提高警惕,肢端的动作下意识收紧,林木次郎吉也不例外。届时,从铃木次郎吉手里拿走宝石,并不容易。对方选择砸晕铃木次郎吉,也完全可以理解。   换言之,从现场的诸多迹象推测,宝石八成在假基德的手上。   可问题是,既然假基德已经砸晕了铃木次郎吉,为什么刚刚在黑暗当中,铃木次郎吉还会出声大喊?   从他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夺走宝石发生在前,砸晕事件反而发生在后……既然宝石都已经拿到手了,难不成是顺手砸晕的吗?   还有那根掉落在地上的绳索。   从外形上看,这根绳索应该是假基德绑在腰上的。绳索断裂处切面非常平整,再结合不远处墙壁上插着的纸牌……   应该是是真基德,用纸牌削断了假基德用来逃离现场的绳索。真基德之前又一直守在玻璃门的位置,那么假基德基本不可能有机会逃离现场……   等等!   原本迟迟没有接在一起的线索,猛地串联在一起。   对方还在这里!   假基德和宝石,就混杂在这些看似慌乱的宾客当中!   必须立刻封锁展厅!   柯南下意识想要说话,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态。以这种小学生的形态说话,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他的眼神暗了暗,下意识环顾四周,在茫茫多慌乱的宾客当中,愣是没找到久川悠的身影。甚至连那个金发黑皮的波洛侍应生,也跟着不见了踪迹。   久川不在这里,就没办法寻求他的帮助。   这下就只能……   柯南无奈地展平嘴角,视线既无奈、又轻车熟路地落到了——   某个一脸状况外的名侦探身上。   ·   “请马上封锁展厅!”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毛利小五郎,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缓缓坐下。他闭着眼,低垂着脑袋,用手肘勉强支撑起下巴,语气严肃地说着:   “带着宝石的怪盗基德,还没来得及离开展厅!”   “什么啊?”   “真的假的?是谁说的?”   “好像是……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惊惶的人群四处张望,最后循着声音的来源,将视线投向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毛利小五郎。   在昏暗的室内、拥挤的人群当中,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往后倒退了几步,她的脸上挂着轻易伪装出来的惊惶表情,五指攥紧,紧紧掐着手心。   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却压抑着深深的怒火。   被人摆了一道。   这正是撤离失败的贝尔摩德。   彼时,她才刚刚将视线投向头顶上的氛围灯,希望借着这个氛围灯,来打破双方对峙的僵硬局面。   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用子弹将氛围灯打穿。   黑暗如同早就已经铺好的幕布一般,猛地降下,霎时间夺走了视线,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即便是早有类似打算的贝尔摩德,也跟着愣了一瞬。   等到她回过神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趁着黑暗环境,夺走铃木次郎吉手上的宝石。   可是还没等她伸手去抢,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那个家伙,就先一步用夹杂着惊恐和疑惑的声线高喊出声——   “谁拿走了我的宝石?!”   这一声呼唤,成功让贝尔摩德的手指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她的呼吸也跟着一滞。   但随即她就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呢!   那个站在门口的基德,就算是插上翅膀,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抵达铃木次郎吉所在的位置。   所以拿走宝石的人,必定不可能是怪盗基德。   而她自己都还没有动手……   难道是琴酒带过来的波本?   还是说,铃木次郎吉在撒谎?   贝尔摩德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举起枪托朝着铃木次郎吉的额头砸去。   在把对方砸晕过去之后,她伸手在他身上搜寻良久,最终一无所获。   宝石被人提前拿走了。   而且拿走宝石的人,可能只比她早了几秒钟。   基德不可能拿到宝石,那么拿到宝石的人,大概率应该是琴酒提前安排好的波本。   在灯光暗下之前,那个家伙好像就站在铃木次郎吉的身后。看样子,宝石应该是被他拿走了。   看样子,琴酒总算给她介绍了一个看的过眼的组织成员。   这其实是贝尔摩德第一次和波本执行任务。此前,这个家伙一直是琴酒手底下的人,每天忙碌地像个陀螺。   她也只是在训练场里远远见过他一眼,习惯性记下了对方的长相,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有用。   说起来,对方真的分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怪盗基德,谁才是他的队友了吗?   就算没分清楚,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只需要把宝石运出去就可以了…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   贝尔摩德伸手拽了拽自己腰上的绳索,正准备顺着绳索往上爬,重新回到屋顶上——   几乎是瞬息之间,一道破空而来的声音,从远处飞速抵达她的耳边。   “!”   黑暗当中,一股强烈的杀意将她锁定,恍惚间仿佛动弹不得。   对方竟然敢于在黑暗当中开枪吗?这怎么可能打中目标?   贝尔摩德猛地提起警惕。   她一边侧过身尝试闪避,一边抬起枪口,按照记忆当中、灯光暗下之前对方的位置,以及卡牌飞来的方向,大致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肌肉比大脑反应更快,虽然不抱任何打中目标的希望,但她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连开两枪。   “砰!砰!”   骤然间响起的枪声,让本就惊惶的人群愈发焦躁,尖叫声此起彼伏。   但直到贝尔摩德真正射出那两发子弹,当喧嚣的枪声渐渐散去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之前的袭击,好像并不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原本紧紧捆着她的腰部、给她一种随时可以从上方撤离保障的那根绳索,突然之间失去了支撑力,断掉的绳索落到了地上。   那张纸牌真正的落点,并不是在黑暗当中移动闪躲的她本人,而是悬挂在天花板上,不会移动的那根绳索。   对方是想要,彻底切断她的后路,让她被困在展馆里面,没办法撤离。   这下糟糕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种展馆一般都会提前安置好备用光源,要不了多久,备用光源就会被人打开……   虽然她并不是不能开着枪强行出去,但宝石都已经到手了,只需要掩护对方撤离就可以了,没必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伴随着展厅的备用光源从远处一点点亮起,贝尔摩德迅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伪装,慢慢退回到人群当中,故意做出一副惊惶的神情。   从远处次第亮起的灯光,终于抵达她的头顶。   在白炽灯的照耀下,贝尔摩德眯着眼睛,在一众宾客中寻找那个金毛的位置,当她将视线投到门边上时,微微凝了一下。   ·   [我早就说过,假基德一定是贝姐!]   [所以真基德带着宝石跑路了?]   [当时好像画出一只明显是男性的手,拿走了那颗宝石,而且你们没发现安室透不见了吗?]   [安室透拿宝石干嘛???]   [他不也是酒厂的吗?灯就是他打掉的。]   [安室透没有不见!他就站在门口,只是换了个位置而已。他和另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怎么挨得那么近啊?新角色?]   [那是怪盗基德吧!搞了半天,结果三个人都没有出去,这下好看了……]   [我大概理清楚了。安室透把灯打灭,抢走了宝石。基德用纸牌削断了贝姐逃跑的路线。这波贝姐才是真正的输家啊!]   [笑死了,怜悯贝姐一秒钟,所以基德和透子同阵营欸!]   [懂!透子和基德黑方,所以贝姐红方?贝姐要宝石干嘛啊!]   [不一定啊,也许基德第三方,贝姐透子同阵营,我们只需要看最后宝石有没有到酒厂不就知道了?]   毛利小五郎的话音刚刚落下,人群立刻陷入短暂的惶恐当中。   那个曾经拿着枪威胁所有人的罪犯,此时就藏在他们之中,这种凶手就在自己身边的巨大压迫感和恐慌情绪,大部分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   “警方马上就会赶到了!”   在所有人都慌乱无措的时候,展厅的玻璃门居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棕发青年闯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色头发的小警察。   那个青年大概二十来岁,一头棕色卷发堆在头顶上。他的脸上,是足以让人信服的可靠神情。   “现在请各位配合警方的工作,在接受过检查之后,挨个有序地从展馆正门处离开。”   仿佛是和他的话语互相响应,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跑动声,仿佛有许多警察,同时在往这个地方赶。   在他身后,大约落后半步的位置,站着那个黑色头发的年轻警察。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展厅里的所有人。   他的视线从角落里的金发女郎身上滑过,又和站在门边上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对视了一眼。直到最后,他才缓缓抬眼,那双墨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门边上那个金发黑皮的青年身上。   许久以后,他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那不如,就从这位先生开始吧。”   ·   突然被人从人群中点出来,常年卧底、对视线极其明敏感的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久川悠,脸上流露出疑惑。   安室透并不畏惧检查,毕竟他早就把宝石交给了真正的怪盗基德。   至于久川悠,对方确实提前说过要出去报警。   可是……   他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无论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发警察,还是久川悠脸上奇怪的笑容。   他把宝石交给真正的基德,就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对方的身份,一边以合理的方式破坏组织的计划,一边反手把基德抓起来。   眼下久川悠主动提出的搜身法,其实应该是正和他意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站在原地沉吟了几秒钟。   周边的人群渐渐有些不耐烦,开始推搡着催促他去接受检查。   就连久川悠,也温和地冲他笑了一下。   “只是简单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宝石而已。放心吧安室先生,警方就在外面,如果出现问题,都能解决的。”   “对啊,只是简单检查而已,你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就是,你该不会是基德吧?”   “快点吧,别浪费时间了。”   “不如先检查我吧!”   人群之中,忽然出现一道女声。   贝尔摩德顺着众人下意识留出来的通道,一路走到了最前面。   “我有点赶时间。”   [更乱了,检查什么啊?我能捋清楚,贝姐、透子、黑西装(基德)、久川悠,这就四个人了。那个黑发警察是什么新人物吗?]   [为什么贝姐要主动接受检查?]   [估计是安室透僵持的时间太久,贝姐以为安室透是因为把宝石放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敢接受检查。她想要先出去接应吧?所以贝姐和透子应该是一边的没错了,如果最后宝石到了酒厂手上,基本可以确定贝姐和透子是黑方。]   [可是透子和基德站在一起啊?]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透子最开始的时候把队友认错了?他以为基德才是自己的队友?]   [xs怎么可能?队友都认错?]   久川悠的目光落到贝尔摩德身上,顿了一下,语气平缓地说道:“那就先从这位女士开始吧。” 第50章 二点五合一(补周五)   几分钟前。   狭长的走廊里,棕发青年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惨白的灯光打在他的卷发上,在他背后留下长而瘦的影子。   “哒、哒、哒”   从某一刻开始,他的脚步声和另一道几乎同频率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   久川悠愣了一下,回过头,在走廊另一侧的尽头处,望见一个身材瘦削的身影。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黑发青年,他的五官平平无奇,嘴角上扬,墨色的眼睛虽不曾见过,但那眼型却格外眼熟。他穿着黑色警服,盘塔似的的领子扣到了最上层。纯黑色的头发根部,在灯光照耀下,隐隐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隔着长长的走廊,久川悠却一眼认出来对方的身份。   “……波本。”   那个从刚一出场,就马不停蹄把自己的反转指数刷到最高的当代劳模,酒厂之光。   看样子,他不仅能完成自己的任务,还能抽出空来帮助BOSS管理那些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的下属。   久川悠站在原地,下意识松了口气,露出一副放松的笑容。   这一次的案件,他需要解决红方安室透和贝尔摩德,本身就要废一番波折,再加上黑方基德的时间所剩无几,任务就更加艰难。但如果对方能够配合他一起来的话,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进展到哪一步了?”   那个青年朝着久川悠所在的位置缓缓走来,他的手上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还算顺利吗?”   “一般般。我哄走了这边的基德,换成我们那边的基德,让他去把宝石偷到手。”   久川悠望向系统界面上一团乱糟糟的局面,忍不住皱起眉毛。   被波本反手卖给铃木财团的那颗宝石,其实就是真正的潘多拉,只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潘多拉。它的内部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因而能在月光的照耀下能够散发出红色的光。   久川悠原本对这颗宝石没什么感受,卖了也就卖了,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潘多拉。但是卖掉宝石的事情,被他们那边的黑羽快斗知道以后,那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拿回这颗宝石。   这些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操作,久川悠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机会都已经递到对方手上了……   他望着动漫上复杂的剧情和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线,一时间感到脑袋爆炸。   果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黑透一样,自带一个剧本,愿意勤勤恳恳地配合他演戏。黑羽快斗上场之后把局势搅得乱七八糟,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网友的脑补方向了。   “他偷到宝石了?”   黑透下意识的、按照对方的能力推测事情的结果。   毕竟在另一个世界,那个家伙什么都能偷到手……   久川悠沉默着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在黑发青年带着惊愕的眼神中,开口解释道:   “事情有点复杂……那个家伙没有去偷宝石。”   “!”   黑发青年皱着眉,眼睛微微眯着,隐约间透出一股杀意。   “没偷宝石……那他在做什么?”   “他只是用卡牌削断了绳索,把原来准备逃跑的贝尔摩德给留了下来。”   久川悠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望向安室透。   “而且,他和是另一个你达成了协议,另一个你抢到了宝石,随后又把宝石转手交给了基德。”   “?”   黑发青年挑了挑眉,思路断了一下才重新续上。   另一个他,就算再怎么傻白甜,也不可能这么好心的把宝石交给怪盗。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他应该是想把怪盗基德连同宝石一起抓起来。基德的时间是不是本来就不太够了?”   “所剩无几。”   黑发青年顺手将手里的黑色盒子递到久川悠身前。   后者接过盒子,打开盖子,看见了里面和真宝石别无二致的“潘多拉”。他伸手捏起那颗宝石,还没有将宝石对准光源,就已经能看到上面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红光。   “这是?”   “连夜伪造出来的人工宝石,里面同样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同样能够做到在月光下散发着红色光芒,保证和传说中的潘多拉一模一样。”   真假潘多拉,怪盗基德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劣势也可以转换成优势。   久川悠忽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隐隐发着光。   “我想好了。让基德带走真宝石,我们再把假宝石送给这个世界的组织,这样一来,在动漫上依旧是这个世界的酒厂得到宝石……”   “那就这么做吧。”   黑发青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我易容的这个警察,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人之一,早田野警部补。所有警方的力量,到时候都可以随便调配。”   他顿了一下,忽然另起一个话头。   “说起来,你知道我刚刚在外面遇见谁了吗?”   “……谁?”   久川悠愣了一瞬,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他望着黑发青年脸上难得露出的一丝趣味,难免也生出一丝好奇。   这个世界,难道还有什么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吗?他还以为之前找到的那个世界,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落脚点了。   “他……”   黑发青年顿了一下,收回了原本想要分享的欲望,饶有兴味地挑起嘴角。他那双带着隐形眼镜的墨色眼睛隐隐发着光,似乎是真的对某件事很感兴趣。   “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惊喜。”   他沉吟片刻,像是刻意卖了个关子。   “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剧透。等到你亲眼看见了,这种惊喜的感觉会更加强烈。”   绝对的惊喜,相信所有人看到以后都会觉得很惊喜,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莫过于看着一个前卷王如何花式摸鱼。   “……”   胃口才被钓出来,对方又不肯把事情说清楚……   久川悠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   “那就闭嘴吧。”   ·   展厅内。   久川悠站在前面,黑方安室透就站在他身后只有半步的位置上。   这就是他们最后商讨出来的办法。   金发紫眸的年轻女郎就站在他面前,双手伸开,做出一副可以随便检查的样子。   黑发警官配合着走上前,用探测仪开始上下检查。   贝尔摩德的脸上还勾着笑,非常配合地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挨个展示了一遍。   还顺带着,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银白色包包递给站在一旁的久川悠。   棕发青年面色平静地接过包,琥珀色的眼睛静静打量了贝尔摩德一眼。   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干脆利落地打开包包的卡扣,将右手攥成拳头塞了进去。   东西放进去以后,包包的重量明显变重了一点。   久川悠下意识掂了掂包的重量。   “检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金发女郎风情万种地凑近眼前的棕发青年,轻声询问道。   久川悠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犹未收敛。他微微欠身,将包递给眼前的金发女郎。   后者的雷达终于上线,她接过包,迅速察觉到包前后手感的微妙变化,下意识蹙起眉。她微微抬眼,淡紫色的眸子望向久川悠——   “你……”   “这位女士,您已经通过检查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您可以先离开了。”   一旁的黑发警察主动提醒道。   他甚至朝着门口的方向伸出手,示意对方往这边走。   “……”   贝尔摩德拎着包,最后看了久川悠一眼。   这两个家伙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互相配合着把她往外面赶。明明是警察,却比她看上去问题还要大一点。   包包前后重量的差距,微小到正常人不一定能有感知出来。   但她专门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能够迅速感知出前后的分别。   她假意点了点头,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实则手指已经伸进银白色的包包。   对方一定趁着检查她包包的机会,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她背对着所有人,一边姿态正常的往外面走,一边悄悄打开包包的卡扣,在里面一阵搜寻。   原本都还只是猜测,可是当指尖真的触碰到一个多出来的东西时,贝尔摩德愣了一下。   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联想,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的呼吸甚至都为此停顿了片刻。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圆形的物体,触手温凉,表面光滑又有着细微的棱角。   重点是,这熟悉的形状,让她没办法不联想到,之前被摆在展示台上的潘多拉。   “接下来请大家排成队,依次有序的接受检查。”   展厅内,那个黑发警察已经开始主持大局。   贝尔摩德站在狭长的走廊里,眼见里面那个棕发青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挨个给里面的宾客检查。   但是怎么可能呢?波本明明还站在里面,这个家伙的手上怎么可能会有宝石?   她不可能记错波本的长相,琴酒也不可能学会易容还特地进来执行任务,难道……这家伙是组织的新成员?卧底在警视厅的新成员?   猜测才刚刚冒出来,就仿佛得到灌溉的幼苗,转瞬便摇曳着长大。   ·   荷枪实弹的警察已经陆陆续续赶到了展馆外侧,在狭长的走廊里排列开来。   数名拿着探测仪器的警察,走进了展馆。   原本慌乱的宾客排成长队,等待着检查。   队伍之中,安室透刚好排在黑色西装男的身后。   他的余光一直观察着对方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掌。   当时在黑暗当中,他夺走宝石,装作认错人将宝石交给了真的怪盗基德。   后者欣然接受,并把宝石放在了裤子口袋里。   随着人群一点点往前推进,眼看着就要搜查到那个西装男,安室透的心也不知不觉提了起来。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把怪盗基德和宝石一起人赃并获。届时宝石也会被当成证物,被警方暂时扣留,公安可以借故借走那颗宝石,对此进行研究。组织如此执意想要拿到这颗宝石,甚至已经动用了贝尔摩德和琴酒,这颗宝石一定不简单。   金发青年紧紧跟在西装男的身后,他的手掌垂在身侧,隐忍着想要拽住对方的冲动。   只差最后一点点了,绝对不可以让对方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   “下一个!”   黑发警官放走了面前那个大腹便便的宾客,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他那双墨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后者一番。   黑西装青年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笑容,他单手插兜,脸上还架着一副单边眼镜。   “到我了吗?要怎么检查?”   “把手拿开。”   黑发警官皱着眉,压抑着语气里的嫌弃,将手里的探测仪伸到黑西装的身上。   黑西装十分听话地把手从口袋里移开,举在胸前。   站在黑西装身后的安室透,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眼睛一瞬也不转地盯着那个探测仪,眼见那个探测仪从黑西装的头顶一路往下,在胸前的口袋里停留了几秒时间,随后短暂抽离,刚刚好绕过了裤子口袋,检查起下方的裤管。   !还有裤子口袋啊!   安室透恨不得自己冲上前去,替那个做事笨手笨脚、粗心大意的黑发警察检查。   就连裤子口袋那么重要的地方也可以忽略吗?再检查一遍啊!   在安室透炽热的视线下——   那个黑发警官,缓缓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金属探测仪收了回去,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是很开心的笑容。   他朝着大门的方向挥了挥手,一副收工了的状态,机器人一般死板地开口道:   “检查完了,走吧。”   “!”   检、查、完、了?   安室透的怒火登时冒了出来。   这就叫检查完了?   这也叫检查完了?   这一届警方真的还有救吗,连怪盗基德本人都不会被查出来?那个探测器怎么和纸糊出来似的?   如果真的放基德离开这里,那以后就真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对方了……   安室透强忍着即将失控的怒火以及对警察工作态度的教育,一边将手背到身后,去摸自己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枪,一边用一种很刻意的、疑惑腔调询问道:   “咦!?他的裤子口袋里是什么,怎么鼓鼓囊囊的?是宝石吗?”   “宝石?!”   人群的视线被安室透的这句话引导着,一齐朝着那个黑西装的裤子口袋望去。   “是怪盗基德吗?”   “真的是鼓起来的!”   “他的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啊?”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外面的警察也纷纷竖起耳朵,条件反射一般举起枪。   “不要开玩笑哦。”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开始往后倒退,将手举着,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   “我可没有拿走宝石。”   “那你就把裤子口袋让那位警官再检查一遍,不就好了?”   站在门口的小警察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放下刚刚才端起来的枪。   【宿主![怪盗基德]卡牌的使用时间,只剩下三十秒了!】   “为什么要接受检查?”   黑西装忽然撕开伪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瞬间换上了他原本的白色斗篷和高礼帽。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透光单边眼镜,微微眯着望向站在人群当中的金发青年。   “我确实是怪盗基德。”   他缓缓向后倒退,一直退到了人群当中,一边扯开斗篷,闲谈似的开口:   “不过是一颗假宝石,我原本就没有兴趣。”   慌乱的人群四散逃开,反而干扰了警方继续往前的进程。   “怪盗基德!是真的怪盗!”   “宝石还在他身上吗?”   “假宝石是什么意思?”   “警方不是都在这里吗?快点抓住他啊!”   急于立功的警察围了上来,霎时间,无数把枪对准了怪盗基德,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青年,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们能抓到我吗?”   毕竟时间都已经到了,真宝石就在他的口袋里,但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一阵刺眼的白光之后,包围圈正中间空无一人。   [凭空の消失术?]   [裂开,以前还能有大佬猜测基德是怎么办到的,这一次呢?有人能办到吗?]   [柯学世界真的越来越离谱了……]   [这好像已经不属于魔术的范畴了,这是魔法吧?]   [世界观整个裂开,习惯就好了啊!]   [所以基德说假宝石是什么意思?]   [估计这颗潘多拉是假的,就算拿过去也没什么用,所以基德干脆就没要了。]   [所以宝石还在酒厂那边?]   [安室透或者贝尔摩德吧,看宝石最后能不能到酒厂手上。]   [这一集看的我乱七八糟的,出场的人物太多了吧,虽然最后好像勉强圆回来了。]   [基德就这么跑了?那他来这里干什么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基德他已经看过一遍宝石了,他是在确认宝石是假的之后,才离开的。]   ·   “没必要这么着急离开吧?”   狭长而昏暗的走廊里,久川悠愣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站在他身后,她的眼睛是浅淡的紫色,在灯光下愈发诡谲。   她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虚虚地落在久川悠身上。   “你就是那个家伙找过来的帮手吧?”   在黑暗中拿走那颗宝石,然后又将宝石放到她包里的那个人。   久川悠愣了一下,用假笑掩饰住自己稍显错愕的神情。   总感觉这个家伙好像误会了什么……找过来的帮手?难道组织这一次安排盗取宝石的人不止一个吗?   “是你拿走了任务目标。”   贝尔摩德用一种近乎肯定的口吻出口,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下结论。   任务目标?是那颗宝石?   说他拿走了那颗宝石,其实也没有太大问题,真宝石确实算是他们拿走的,假宝石也是他们放进去的。   如果不是黑羽快斗执意要带着真宝石回去,他们也没必要分神再造出一个假宝石。   “我能感觉到,你和我是同类人。”   贝尔摩德注视着对面的青年,时刻关注着对方神态的变化。   从最开始见到这个青年起,她就能感受到,对方平静的外表下面,是一种和她差不了太多的态度。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对方一定也是组织里的成员,而且是那种知道组织里很多秘密的成员。   只是,她以前为什么没有在组织里见过对方?对方的代号是什么?这一次,对方应该是在琴酒的要求之下,才会来帮忙的吧?那个家伙虽然摸鱼是一把好手,但发掘人才的实力实在很高啊!   “那恐怕不太一样。”   棕发青年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亮。   他怎么会和贝尔摩德是同一类人呢?他们或许存在相似的地方,但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久川悠几乎是刻意的、用一种极其阴阳怪气的语气开口,含沙射影地吐槽了对方之前的举动。   “毕竟我从来不屑于,顶着别人的身份,去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他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他一般都是直接动手的。   所以如果换成红琴到这里,或许能更有共同话题。   “这位女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棕发青年微微欠身,如同之前递给贝尔摩德那个包着宝石的包包那样,礼貌的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身离开。   ·   街道的角落里。   那辆警车已经在那里停留了许久。   伸在车窗外面的烟头,已经快要燃尽,风一吹便带走所有飞灰。   银发青年百无聊赖地第四次看表,手指还不忘摆弄着自己的爱枪。   几乎是片刻之后,后座的车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身影裹挟着窗外潮湿的热气坐了进来。   一种被当成司机的微妙感受,让银发青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微微抬眼,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刚刚坐进来的金发女郎。   “宝石到手了?”   “废话。”   金发女郎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气。   “你找来的帮手,还挺好用的。”   虽然还没有想清楚对方到底是从哪里拿到了那颗宝石,但竟然能用这种方式把宝石塞进她的包里,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那个家伙看上去不太好说话。   贝尔摩德回忆起走廊里,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棕发青年,不太乐意地皱了皱眉。   “?”   琴酒愣了一下,启动了车子。   他找到的帮手,是在说波本吗?   其实他也觉得波本很好用,在组织的那么多卧底当中,像波本这种既有脑子,又够卷的卧底已经不多了。大部分任务交给他,都能完成的很顺利。   原本守在街道出口处的警员,不知道跑去忙什么,全部都已经散开了。   一辆外表和警车别无二致的车辆快速驶离街口,汇入主干道,和那些上下班的车辆完美混合在一起。   “说起来,你找到的这个帮手,和警方有关系啊?”   坐在后坐上的贝尔摩德,忽然多问了一句。   回到车上之后,无论她如何回忆,还是觉得那个突如其来的搜身问题很大。就好像是提前为了她们准备好的,她总感觉,那个黑发警察和那个棕毛好像认识……   警方?   琴酒下意识掰正方向盘,避免车子往另一个方向偏离太多。   波本好像是日本公安的卧底吧?   但是公安和警察本身就很接近,会在这一次的任务当中联络警察,也很正常。   他之所以把任务交给波本,就是因为对方有公安的人脉关系。   “算是吧。”   银发青年不是很在意地点了点头,他撩起眼皮,透过后视镜朝后面望了一眼。   “那颗宝石,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好奇啊?”   贝尔摩德促狭地朝他望了一眼。   当时从美术馆里出来,她其实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这颗宝石的状况。   眼下终于有了合适的机会……   她伸手从包里取出那颗深蓝色的宝石,放在掌心端详。   那颗宝石通体是深蓝色的,但这种蓝隐隐有些偏黑,在警车红蓝两色光照耀下,愈发诡谲,甚至能够看到很明显的红光。   车子刚好遇见红灯,在路口停了下来。   琴酒朝着后方瞥了一眼,目光落到那颗宝石上时,顿了一下,瞳孔下意识放大。   他捏紧了手上的方向盘,车子猛地向前拱了一段。   “怎么了?”   贝尔摩德抬眼扫了他一下,微微挑眉。   “不是你想看吗?”   “……你确定,这是潘多拉?”   “当然?”   贝尔摩德蹙起眉,眼神里带着一丝疑问。   这颗宝石,她早在拍卖会的时候,就已经关注过。   当时,拍卖会联合三家机构对这颗宝石进行鉴定,反复确认它是纯天然的宝石。   纯天然的宝石又能泛着红光,这无疑就是潘多拉。   “……”   虽然他没见过潘多拉,但这颗宝石,怎么看都是之前那个警察镶嵌在项链上的那颗啊。   之前那个警察果然有问题,但他到底是怎么从展柜里得到真的潘多拉,又是怎么把宝石放回去的呢?   难道说,真的潘多拉其实还在那个警察的手上,眼下贝尔摩德拿到的才是假的潘多拉?   繁杂的思路乱成一团麻,眼前的红灯终于转成绿色,琴酒猛踩一脚油门,越过了这个路口。   无论是哪一种,都和他没有关系。   ·   “你送我回去?”   另一辆车上,同样坐着两个人。   副驾驶座上的棕发青年微微偏过头,车窗外的光影或明或暗,交替着出现在他的脸上。   在他旁边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黑发警官。   对方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反问道:   “不然呢?你自己打车回去吗?”   “那倒也是。”   久川悠看向车窗外面——   那位金毛黑皮的公安先生,仍旧沉浸在宝石被怪盗基德带走的重大失败当中,无法自拔。那个家伙主动提出有事要出去一趟,没办法送他回去。   估计是想要公安那边,或者是组织那边交代一下这一次的情况。   久川悠心满意足地陷进椅子里,点开系统界面,开始欣赏自己的胜利果实。   【各个角色的反转指数?】   【角色[琴酒]反转指数上升至25%,解锁一个半小时使用时长。角色[贝尔摩德]反转指数上升至20%,解锁一小时。角色[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90%,解锁三个月使用时长。】   !这么快?   他往前拔拉了两下进度条,才发觉了琴酒和贝尔摩德在车上,堪称鸡同鸭讲的交流。   [我!就!说!]   [贝姐和琴酒是黑方,安室透是他们在红方的卧底,全都中了,三个都是黑方。]   [不是,楼上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贝姐问,我们是不是在警察那边有人,琴酒说,算是吧。什么叫算是!因为他们的人在公安厅,不在警视厅,所以才叫“算是”啊!]   [理解王者()]   [srds宝石是透子拿到手的,最后出现在贝姐手上,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那基德是什么情况?陪跑?基德没要宝石?]   [基德的话也很明显了啊,基德的意思是,宝石不是潘多拉,所以他不要,你们爱怎么抢,怎么抢,跟他没有关系。基德基本上是第三方实锤了,但不确定他是偏黑还是偏红,都说的通,可能还是要看之后的剧情。其实我感觉基德应该是偏向于红方的()。]   [啊!好可惜啊,我还想看黑基德来着。]   [主要是基德黑了之后,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加入主线剧情啊,因为基德总不能加入酒厂吧?基德不属于主线。]   [等等!你们看到最新的剧情了吗!]   车子猛地向前冲了一下,副驾驶座上的久川悠也跟着往前埋了一下。   片刻之后,车子才重新停稳。   “你——”   久川悠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抢先打断。   驾驶座上的黑发青年蹙着眉,面色有些凝重。   “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你没事吧?”   久川悠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伸手拍了拍黑发青年的肩膀。   后者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整个人转过来面向久川悠。   即便带着易容面具,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发麻的熟悉感。   “好像原本有根线,现在断掉了。”   【宿主!!!】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尖锐到几乎要刺穿天灵盖。   【角色[安室透]反转指数上升至100%!】   【恭喜宿主!角色安室透已经完全解锁了!】 第51章 二合一   某破旧的老式旅馆内,枯黄的灯影摇曳。   银发男人一边往前走,一边把自己身上的衬衣、连带着最外层的警服一起,连扣子都没有解开,直接从头上扒了下来。   他带着一丝怒气,把手里的衣服,一股脑扔到玄关处破旧的蛇皮袋子里。   这家老式旅馆不知道已经建成多少年,木质地板底部完全腐朽,走起路来嘎吱作响。   他越是烦躁,踩在地面上的力道越重,声音便越大。这种噪音让琴酒愈发烦躁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之前那个鬼鬼祟祟的警察,还曾经靠近过他的手臂。   鬼知道那个家伙当时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什么。   还有那件衬衣,上面说不定已经沾染上了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那辆警车上,恐怕也有定位仪,全部都要一起跟着报废。幸好这一次,他为了伪装成警察进入艺术馆所在的街道,直接从废弃车场搞来了一辆警车,没有开他自己的车子。   从展馆离开以后,为了避免被对方监控,琴酒特地没有直接把车开回安全屋。   他在大马路上半道绕了个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一脸暴怒的贝尔摩德赶下车,然后随便找了个旅馆换衣服。   他一边往自己身上套备用衣物,一边回忆起当时那个黑发警察看他的眼神。   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仿佛鹰眼一般死死盯着他……   现在回忆起来,对方的眼神实在是让人背脊发凉。   总感觉那双眼睛里夹杂着新奇与惊叹,似乎还带着一丝戏弄……   但是那颗宝石,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方为什么要特地让他看一眼宝石?   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是一个警察,为什么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不报警?如果不是警察,又为什么要刻意接近他?   那个家伙,总不可能是什么其他组织的人吧……   拿钥匙的手顿了一下,银发青年皱着眉,暗黄色灯光在他眉心跳动。   当时在展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宝石是怎么从那个黑发警察的手上,到贝尔摩德手上的?   安室透在这其中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为什么贝尔摩德会怀疑安室透和警方有联系?   琴酒一边往身上套上大衣,一边拎着被他丢下来的衣服袋子,匆匆出了旅馆的门。   片刻之后,他重新坐回到车上,驱车往郊外开。   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越要往里钻。   身边的车流渐渐减少,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在盘山公路上开了很久。   车子到最后,硬生生停在了荒僻无人的盘山公路拐角处。   他摆弄了一下手机,给伏特加发了一个定位。   山上的夜风极大,从他耳旁呼啸而过。   琴酒把那一大袋子衣服留在了警车上,一边拎着一桶汽油,猛地往车上浇。   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如干脆就不要想。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一把火烧掉就好了。   无论对方留下来的是窃听器,还是定位仪。   无论对方做手脚的是这辆警车,还是他身上的衣服。   全部都一把火烧掉,不就好了?   到时候风吹灰散,任他留下什么机关仪器,全部都白搭。   同样,无论对方是警察、还是其他组织的人,既然找到他面前,八成是为了他身后的那个组织。   那个组织的事情,和他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身后的警车,里里外外都被浇上了汽油。   喧嚣的山风带着浓烈的汽油味,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琴酒沿着山路往上走了几步,缓缓回过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打火机,朝着警车所在的方向抛过去。   在打火机即将落到警察正上方的时候,银发青年迅速抬手,歪着头,右眼微眯,扣动扳机。   “砰!”   枪声与光亮,分不清谁先谁后。   只知道在某一个瞬间——   巨大火焰顺势扬起,漫天烟尘滚滚而来。   “滴!滴!滴!”   一片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当中,电话铃声显得毫不起眼。   但手机自带的震动,却不容忽视。   琴酒收回望着火光的视线,那双墨绿色的瞳孔里犹映着跳动的火花。   他摸出手机,目光在备注上的[工具人]上停留了片刻,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半响以后,他滑动了接听按键。   “……波本?”   ·   电话另一边的背景音极其嘈杂,安室透甚至没办法听清楚对面在说什么话。   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连成一片,伴随着巨大的呼啸声,像是在……   安室透顿了一下,还是按照脑子里极其离谱的猜测问出声:   “你在山顶上放鞭炮吗?”   “……”   对面沉默了一瞬。   风声愈发喧嚣。   但是安室透分明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极其响的、磨牙齿的声音。   他心虚了一阵,下意识抿直嘴角。   这一次的任务,可以说是彻底被他搞得一团糟。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作为卧底的公安警察,这一次公安没有丝毫损失、现场无人员伤亡,这些都办到,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组织那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他不仅没能盗取到真宝石,还把宝石拱手让给怪盗基德。   估计也就只能继续按照原本的剧本编瞎话,说自己把真基德错当成贝尔摩德,然后把宝石交给了真基德,后者带着宝石大摇大摆离开了。   安室透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其实,他甚至可以装得更傻一点!   装作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谁才是真正的基德。   装作自己真的把宝石交给了队友,然后装模作样地询问对方是不是收到了宝石。   或许这样,组织怀疑他的几率才会降到最低。   毕竟两个基德真的一模一样,也不能强迫每一个组织成员,都拥有辨别谁才是真正的基德的能力吧?   只是,这一次装傻之后,距离他继续接近组织核心,估计就会有更长的路要走。   安室透沉吟片刻,咬咬牙,还是故作邀功的、用一种洋洋得意的语气开口:   “怎么样?收到宝石了吗?”   ·   [他还邀功啊???]   [……好家伙波本。]   [波本就是黑方啊!贝尔摩德和琴酒口中的、派到红方卧底,就是他拿走了宝石,然后反手送给贝姐。酒厂有你,温暖四季啊波本!]   [我原本还有一丝丝怀疑,但是现在,呵。波本,你骗得老娘好苦,我都那么信任你,还自己给你脑补出红方滤镜,结果呢?你真的是黑方!]   [srds,会邀功的黑透还挺可爱的,笑着说出我的恋人是组织这种。]   [我真的会谢,我当时信誓旦旦地和小姐妹讨论,说黑透和久川悠之间的事情可能很复杂,久川悠看上去不是那种被欺压的红方傻白甜。现在看来,波本!!!]   [波本进入黑方之后,酒厂得有多强啊?]   [不好说,来了一个打工皇帝,酒厂的实力必然突飞猛进。安室透一人更比六人强,红方最起码要多加六个角色才能拉回来。(笑死)]   [酒厂喜迎一个卷王,所以红黑双方的实力会不会不对等啊?提前开始担忧……]   [现在担忧会否有些过于早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认为红方实力更强,但是现在,红透换成黑透之后,我感觉黑方实力更强了。安室透,恐怖如斯。]   [卷王就是无解的啊,愣住。]   [琴酒也很帅啊,他放火把警车烧掉的时候,歪着头开得那一枪,救命!]   [你怎么不说他乖乖坐在警车里,穿着自己不喜欢的警服,银色长发披在身侧的样子很帅?]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有一辆车,从我脸上压过去了。]   [等下呀!琴酒为什么要给贝姐当车夫?]   [???]   [愣住,新角度?]   [emm琴酒是不是,不想下去执行任务啊?我总感觉,新动漫,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琴酒执行任务(轻轻)]   [哈,楼上你在做梦吗?你怎么敢质疑酒厂唯一官方认定劳模,不想执行任务???]   [不不不,我只是感觉,感觉你懂吗?如果是琴酒的话,他不应该是,开着武装直升飞机、直接降临在艺术馆的屋顶,然后拿着一把加特林、威胁在场所有人,要么把宝石递给他,不然立刻扫射……这种完成任务的方式吗?总感觉他坐在车子上,有、、摸鱼的感觉。]   [开玩笑,琴酒怎么可能摸鱼?别开玩笑了!是冷笑话吗?]   [emm可是按照琴酒的性格,他确实不是这种等在车子上的人啊?]   [确实,如果是琴酒和别人一起完成任务,一般来说,执行任务的人会是琴酒。可是这一次,变成贝尔摩德了欸……]   [也许是伏特加今天有事,琴酒顺便开个车?]   [所以贝姐不会开车???]   弹幕上的网友彻底炸开了锅,甚至已经有人把火引到了琴酒身上,琴酒的身上隐约出现了要反向冲刺的意味。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琴酒,竟然是这种样子的吗?   不太喜欢执行任务?   但是久川悠有感,更离谱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他拖动动漫进度条,往后滑动了一点。   画面上再一次出现站在山崖边上的银发青年。   山崖上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到处乱舞。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透露出赞许的意味。   他用一种非常神秘的语气,对电话另一头说:   “干的不错,波本。”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带着一丝疑惑,刻意重复了一遍:   “宝石已经收到了,这一次干的不错。”   【就是这里了!宿主,黑透就是在这里反转指数达到100%,彻底解锁的。】   系统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对于它来说,卡牌彻底解锁,意味着宿主的大成功,意味着他们在异世界建设酒厂的任务,即将正式开始。   【……】   而久川悠,望着动漫画面上那个满嘴跑火车的银发青年,彻底愣住了。   这个世界的琴酒,好像不太对劲啊……   为什么莫名有种忽悠人的感觉?   ·   当安室透壮着胆子,大言不惭地问出那个极其离谱的问题时,他已经做好了被琴酒柏莱塔警告的准备。   但是毕竟隔着电话,就算对方想要警告他,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也是安室透敢于大大方方作妖的缘由。   只要他脸皮够厚,心脏够结实,就必然能够混过对方阴气森森的恐吓。   他早已经想象到对方的回复,并且提前准备好一副惊讶至极的神情。   原本早就已经草拟好、且练习了两遍的台词,此时就等候在嗓子眼,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电话对面忽然轻飘飘传来一句,“干的不错,波本。”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他日渐嚣张的演技上。   某一瞬间,安室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   他下意识呢喃出声:“……什么?”   谁知道,电话对面的琴酒真的给他重复了一遍,说宝石已经收到了,夸他真的干的不错。   宝石已经收到了?   宝石不是被怪盗基德带走了吗??   他从哪里收到的???   安室透捏着电话,整个人彻底懵了。   但是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这下总不能再改口去问对方宝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可是他明明已经把宝石交给怪盗基德了,组织怎么可能拿到宝石呢?   这是什么大玩笑,他在做梦吗?   还是他最近太忙了一点,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清醒了?   “贝尔摩德说,是你把宝石给她的。”   ……?   如果问号能够具象化的话,安室透的脑袋此时应该已经塞不下问号了。   他、把宝石、给贝尔摩德?   他怎么把宝石给贝尔摩德?   他给的明明就是——   安室透愣了一下。   原本彻底断开的逻辑链条,此时尝试着开始链接起来。   当时,他判断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真正的基德,所以把宝石交给对方。对方欣然接受,并且最后凭空消失。而现在,贝尔摩德拿到了宝石……   所以他搞错了?   站在门口的那个,才是贝尔摩德?端着枪扬言要扫射所有人那个,才是真基德?   他阴差阳错之下,把宝石给了贝尔摩德?!   金发青年捏着手机,站在春日晚间闷热的空气里,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陷入迷茫。   这天大的乌龙,让安室透一时之间无法思考,更别说顾上回复电话另一头琴酒的问话了。   当时两个怪盗基德,确实都很像是组织里的人,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竟然认错了人。   阴差阳错之下,宝石竟然还是回到了组织手里。   “……还有事吗?”   电话另一头,琴酒的声音里已经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安室透一边艰难地理解着这么大的信息量,一边喉头涌动,试图寻找到合适的话题。   他几乎是凭借着刻入骨髓的本能式演技,夸张的反问道:   “既然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之前你提到过的、带我去见BOSS的事情……”   “……”   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下,安室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仔细回顾着自己刚刚问出来的话。   去见BOSS的事情,虽然听上去功利性很强,但是组织里的成员,有哪个不想往上走?   他急于去见BOSS,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对方为什么不回应呢?   是有哪里不对吗?   安室透的心脏七上八下,他紧紧捏着手机等待着电话另一端的回复。   许久之后,一段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   “我会安排的。”   !   真的可以?   安室透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嘟、嘟、嘟”   电话被人抢先挂断了。   ·   山崖上,银发青年烦躁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顺着山路往下走。   拐角处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要吞并掉整片天空。   刺鼻的烟尘,将整个半山腰完全笼罩。   波本在电话里提出的事情,是他好久之前放出来的诱饵。   对方骤然之间提起,琴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原本只是想要用这个诱饵,去刺激这群卧底好好办事。   为了避免真的有人达到要求,他被迫兑现承诺,琴酒打从一开始,就把初始条件设置的极其严苛。   但是他没想到,波本竟然真的可以达成他设置的初始条件。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麻烦了。   银发青年微微抬眼,墨绿色的眼眸朝着山下压下去,瞥见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正在不断朝他靠近。   伏特加快要到了。   ·   米花町的某一个街道口。   黑发警官将车停在了一栋房子的门口,隔壁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格外显眼。路灯昏黄的光线,照在车内的两个青年脸上。   【百分之百的反转指数,意味着这张卡牌已经完全解锁,对吗?】   久川悠的视线,落到弹幕上层出不穷的发言上。他忽然转头向系统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是的。从现在开始,游戏系统对于角色[黑方-安室透]的卡牌,将不做任何限制。您可以随意选择将之投放亦或是召回。】   换言之,这张卡牌将完全脱离限制,可以自由选择,是待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   最大的主动权,终于回到了他们自己手上。   灯影下方,棕发青年的嘴角慢慢勾起。   但他还是平静地、用一种探讨学问一般的语气,向系统询问道:   【在你的理解当中,什么叫做完全解锁?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达成完全解锁?】   【?】   系统明显卡顿了一下,像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随后,系统空间里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   它一边支支吾吾拖延着时间,一边在书中寻找答案。   【额,最开始这些卡牌会被封锁,是因为卡牌世界和这个全员红方的世界差距太大。但是现在可以理解为,大家都认可了黑方的存在,所以黑方可以存在。大家在某一瞬间,已经基本相信安室透就是黑方,所以黑透可以出现。】   系统的话颠三倒四、模糊不清。   但久川悠已经基本摸清楚对方的情况——   它根本就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家伙,还是把这当成一个抽卡游戏。   他侧着头,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黑发警官。后者同样沉默着望向他,那双墨色的眼睛隐隐露出浅紫色的光。   现在想来,黑透发觉不太对劲的时候,恰好就是[黑方-安室透]卡牌完全解锁的时间。   但是对方应该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久川悠关掉了系统界面,告知对方这个信息。   “就在刚刚,你的进度完全解锁了。”   那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应该是系统卡牌完全解锁之后的效果。   “百分之百?”   黑发警官微微挑眉,神色间带着一丝错愕。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按照我之前的推测,我至少还需要经历一个案子,才能完全解锁,怎么——”   “不用你做。”   久川悠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丝发闷的笑意。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每一次想起红透和红琴都干了些什么,他还是会觉得很好笑。   他愿称这个世界的红透为——反向冲刺王者、新世纪卷王、异世界打工之神。   “这个世界的‘你’,已经帮你做了。”   “哈?”   黑透怔愣着,大脑一时间没有转过弯。   这个世界的自己?   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反转指数飙升地比自己都快?他努力了那么久,都没能解决最后的一点点小尾巴,结果那个家伙一通反向冲刺,直接登顶了?   说起来,如果能从对方的经历中吸取总结经验教训,是不是能够带着其他人一起出来?   “他做了什么?”   “一些很奇幻的操作。他一本正经地告诉琴酒他成功完成了任务,并且要求琴酒给他奖励,带着他去看组织的BOSS。”   “……?”   久川悠解开安全带,侧着头朝窗外开了一眼。那栋属于他的小房子,此时还暗着灯。   说明某位和他一起住的公安先生,还不知道在哪里迷茫。   他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黑透。   “完全解锁之后,你应该可以自由选择是待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我们之前的地方。接下来的行动,会便利很多。”   “说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只是有点不习惯。就好像,原本手臂和脚腕上都带着很重的负重,我已经习惯了那个重量。但是现在负重被人拿掉了,突然之间变得轻飘飘的,各种意义上。”   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线断了。   原本捆着他的四肢,缚住他行动的线,全部都断掉了。   “这不是很好吗?”   久川悠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两个半月形。   “这说明,我们最开始的计策起作用了。”   “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   黑发警察望向久川悠,目光却更加深远地投向久川悠身后,投向那张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牌子。   “再等等……”   “也许,不用很长时间。”   久川悠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在这之前,我们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完全解锁。”   “在你之前,所有人都像是蜗牛一样,日夜不休地攀爬那口井,白天爬三米,晚上掉两米。每次只能解锁一点点,很快又会再次降回去。我们都以为还需要很长很长时间,遥遥无期的那种。”   “但现在,你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仅仅出来一次,完整解锁自己全部的进度。   这说明,一次性解锁,就是可以做到的。   “我们可以加快进度了。” 第52章 二合一   阴暗的书房里,遮光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四下没有透进来一丝光线。   刺耳的机器音打断了书房的宁静。   “假的!这颗宝石是假的!这根本就不是潘多拉!”   经过扭曲变形之后的机器音,依旧传达出另一头说话者的愤怒。   站在电子屏幕正对面的金发女郎,怔愣了一秒。   “假的?”   宝石怎么会是假的?   虽然她确实联络过主管实验的那个家伙,拜托对方在做实验之前,偷偷把宝石替换一下……   但那个家伙应该还没有来得及替换,现在的宝石就是艺术馆那颗,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安排你们去艺术馆抢宝石,你们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机器音愈发恼怒,那只电子屏幕上的乌鸦也跟着扑腾起翅膀,仿佛一只落水的野鸡。   这只乌鸦,其实和电子宠物有点类似,它会依据使用者声音里包含的情绪,改变自身形态。   所以当说话者暴怒失控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不靠谱。   电子音越发恼怒,这只乌鸦就扑腾地越难看。   要一直盯着这只乌鸦,还保持着一副严肃的神情,实在是太艰难了一点……   站在角落里的银发青年,干脆利落地移开视线,装作自己不在这个书房里,把舞台全部都让给站在电子屏幕前的金发女郎。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站在她后方仿佛木头桩子的银发青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宝石是不是假的,都无所谓,首先得撇干净自己身上的责任。   “这颗宝石,就是我们从艺术馆的展厅上偷到手的。如果宝石是假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铃木次郎吉最开始展出的宝石,原本就是假的。要么,这颗宝石最开始在拍卖会上,就是一颗假的宝石。”   “该死!”   电子音开始无能狂怒。   另一头时不时还会传来摔打东西和瓷器破碎的声音,光听着声音,就足以勾勒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贝尔摩德厌恶地蹙着眉。   但她还记得把额前的碎发拨弄下来,遮住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的表情。   宝石是假的,她反而更开心。   假的宝石,总比让那群家伙得到真实的数据要强。   ·   次日,下午三点。   历经多起凶杀案件,险些倒闭的波洛咖啡厅终于重新开业,但毕竟凶名远播,还敢进来的客人实在不多。   看不过眼的铃木园子,带着毛利兰和一众小孩子一起,坐进了波洛。两个女孩子坐在靠里侧的卡座里,她们的对面,正好是是下午没事干、在咖啡厅里消磨时光的久川悠。而那群小孩子,则在外面的沙发上玩闹。   “那我们不如就叫——”   稚嫩的童声拖得老长,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少年侦探团!”   “好耶!这个名字好棒!”   “那我们以后就叫少年侦探团了!”   “太好了!”   嘈杂的童声交叠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柯南宛若痴呆地坐在一旁,眼神迷茫地望着正前方,那双天蓝色的大眼睛里,视线完全是涣散的。   上学如上刑,就连放假也要被硬生生拉出来,和这群小孩子一起玩。   如果他不想玩,就会被别人怀疑、他不像是一个小学生。   这种生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宁愿在凶杀现场破案,也不想在这里和一群小孩子玩过家家小游戏啊!   “柯南!”   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小跑着走到他身边。   “柯南,昨天晚上的宝石盗窃案,你是不是也在现场啊?怪盗基德是不是挥挥手,‘噗’的一下,就消失了!”   吉田步美用手臂在胸前花了一个老大的圆,眼里满是好奇。   柯南维持着半月眼的姿态,迷茫地望着吉田步美比划出来的大圆。   他实在是没办法理解对方比划出来的姿态,和“噗”这个拟声词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但是昨天晚上……   当时,所有人都注视着怪盗基德。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的?那道金光的障眼法,柯南想了一晚上都想不明白。   这个怪盗,确实如同传说中那样,精通魔术。如果能有第二次机会……   “柯南?柯南!”   叽叽喳喳的童声,让他脑袋爆炸。   柯南疲惫地转过头去,一边无可奈何地和那个小孩子简单敷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一边下意识抬眼,望向大人们坐的那一桌。   她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柯南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昨天晚上……那最后怎么解决了?”   “挺糟糕的,我叔叔醒过来、得知宝石已经被人盗走以后,发了老大的火。然后,他找人搜集了怪盗基德的所有新闻报道,在家里专门收拾出一整个屋子用来记录。非说要和基德再来一次比拼……”   铃木园子边说话,边配合上手部的动作,眉飞色舞地在半空着比划着那间大屋子的形状。   ……怎么弄的和追星似的?   柯南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扯了扯嘴角。   “其实宝石的事情,倒也还好。”   铃木园子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红晕。她用手捧住下巴,表情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毕竟基德他那么帅气,盗走宝石而已。我感觉我叔叔近期,可能还会去拍几颗宝石回来,和基德对抗。就算叔叔不买,我也可以再多买几个宝石回来让他盗……”   场面静默了一瞬。   原本出来招待客人的安室透,端着托盘,整个人愣在原地。   “……”   毛利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找补似的朝着安室透挥了挥手。   “安室先生,我们坐在这边。”   ·   “所以你们就这么接受了,宝石被盗走的事情?”   安室透就近坐在了久川悠的隔壁,语气微妙地问出这个问题。   毕竟那颗宝石,严格意义上是他亲手交出去的,宝石会丢,他得占大半责任。   “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那颗宝石。”   铃木园子的手指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了搅。   “我们不聊宝石的事情了。明天是东大爆炸案开庭审理的日子,我们社团的同学自发组织了队伍,到时候要到法院门口等结果。”   她用一种格外期待的眼神,望向坐在对面的安室透和久川悠。   “安室先生和久川先生会去吗?”   “你们要去游行?”   安室透的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不、不、不、”   毛利兰按下话头,急忙摆了摆手。   “只是同学们都很在意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毕竟这个案件已经延期审理了好几次,早川星野也一直被羁押在看管重刑犯的看守所里。早川她毕竟是我们的学姐,有好多校友和同学和她相识、或者是受到过她的帮助。现在这种情况……”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几天来,随着媒体再一次翻出旧账,事情越闹越大。   这本来也是久川悠想要看到的结果。   早川星野肯定难逃法律制裁,但即便是考虑到社会影响,法院方面都会竭尽所能在法理和人情之间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那就去吧?”   安室透放下托盘,目光有一瞬间犹疑。   ·   “……受到日前舆论影响,原定于昨日开庭的东大爆炸案,暂时推迟了两天,将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开庭。据有关专家分析,有关部门可能会考虑舆情影响,对案件的审理做出一定变通——”   一只手伸了过来,重重地按在按钮上。   车载音响播报的新闻,戛然而止。   “怎么不听了?”   副驾驶座上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你之前不是对这个事情非常关注吗?明天就要开庭了,不去看看吗?”   “……”   驾驶座上的黑发青年,嘴角下撇,眉头微蹙。   那双墨色的眼睛无所谓地望着前方的路,手指却死死攥着方向盘,指甲泛着白色。   “明天不是还要开会吗?去不了吧?”   “你真的不去?”   萩原研二拖长嗓音,有点难以理解自己幼驯染的行为。   之前那么多天,他一直都在为那个女孩子奔走,现在终于要开庭审理了,怎么反倒不去了呢?   “你不想亲眼看见结果吗?”   “有什么好去的?我们去了又能做什么?除了坐在旁听席上等待结果以外……”   松田阵平没喘气地连说一大串,仿佛在掩饰着自己背道而驰的内心。   但他其实是害怕那个结果的。   害怕最后不如所愿,他彻底没能够拉住那个女孩子。   ·   入夜之后,整条街道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久川悠站在窗前,一边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边和电话另一头的黑方安室透对话。   “初始资金已经积累的差不多了,卖掉宝石的钱、还有三兴制药会社的资金,也全部都利用上了。”   电话另一头,青年的声音格外有条不紊。   他的每一个安排都很合理,是当下的最优解,完全不需要久川悠再多去思考些什么。   事实上,在另一个世界的酒厂里,财务方面的问题,也大半是由安室透来负责的。   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打工打得太多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在商业方面出奇地有头脑。   “……资金解决之后,原本的科技公司经过包装之后,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式上市。我们的主业很快就会步入正轨。”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你想要往哪个方向发展?我想了一下,最先需要铺展开来的,应该是高科技产品和医药产业。这两个方面,我们都有非常专业的团队以及无数领先这边的专利,只需要从那个世界把专利原封不动地带过来,我们的公司很快就能成为业界龙头。”   “但除了这两个行业以外,你还有什么感兴趣的行业?”   黑透顿了一下,还没等他回应,抢先追问道:   “我听说,你要出道?”   “……”   久川悠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的眼神顺着窗外的灯火飘忽了一下。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叫嚣着要出道、要进演艺圈。   但其实,他只是叫嚣而已。   为什么到了对方口中,突然变得很奇怪?   而且,对方这么问,该不会是要——   “你觉得,我们先买下一家娱乐公司怎么样?就先培养你一个艺人。”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   “……”   久川悠捏紧电话,扯了扯嘴角。   “大可不必。”   出道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倒也不必特地给他买一家公司。   “对了!你的身份问题,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久川悠忽然想到这件事情,眼睛亮了一下。   他的警视总监马甲,空闲至今,貌似还有帮别人办理户口这样的小功能。   “应该不用。我已经拿到了美国的合法身份,但是在日本……”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暂时应该不能回日本吧?撞到一起的几率太大。”   久川悠愣了一下,伸手抵在面前的玻璃窗上。   眼前的玻璃窗,还能够映出身后的客厅以及厨房,在那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金色脑袋在转来转去。   “只是暂时而已,我马上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随着剧情一步步铺开,随着卡牌一张张解锁,有一个问题,始终横亘在久川悠和一众黑方卡牌身前,那就是——   该怎么解释,这个世界上忽然多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总不可能,一直让黑方卡牌们避开这边的角色行事吧?   迟早,需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至于具体该怎么操作……   “久川?”   和电话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久川悠顿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维持着把电话放在耳旁的姿势,缓缓转过身,只见那个金发青年穿着粉红色围裙站在他身后,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   那把菜刀在客厅的灯光下,格外铮亮。   金发青年像是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但他瞥见久川悠手上的电话之后,用气声轻轻问了一句:   “你在打电话吗?”   “……”   久川悠顿了一下。   这不是废话吗?   他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那个铮亮的菜刀上,内心有点发毛。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刚刚的计划哪里不对吗?”   电话另一头,黑方安室透见他许久没有说话,接连追问着。   “我有打扰到你吗?”   眼前的金发青年再度用气声询问。   “我只是想要来问你,你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   虽然嘴上说着打扰,安室透却丝毫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架势。   他那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久川悠手上的电话,俨然是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还能听见吗?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还保持着接通的状态,另一头的黑透似乎误会了什么,在电话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接连发了两条短信过来。   “滴!滴!”   手机不停震动着。   久川悠却没时间查看短信。   他大概能够猜到黑透会发些什么,干脆端着手机,一边用正常的对话声去安抚黑透,一边直接和站在他面前的红透开始交流。   “今天晚上吃咖喱饭,这不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吗?”   他那双凤眼微微眯着,打量着眼前的金发青年。   早在他们从波洛回到家之后,就已经商量好了今天晚上吃什么,为什么这个家伙现在又要跑过来问一次?   他可不相信,这个家伙真的只是想要搞清楚晚饭的事情,他八成是……想知道自己打电话的对象是谁。   好奇心这么旺盛的吗?   “啊,是这样吗?我刚刚把厨房收拾了一遍,一转头就忘记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了。”   金发青年用没有拿着菜刀的那只手,挠了挠头上的短发。   “我有打扰到你吗?你好像在打电话?”   开始刺探了吗,这个家伙……   久川悠微微垂下眼,开始复盘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   他接电话时,一直很克制,没有过多透露有关酒厂内容的事情,唯一出格的应该是那个替别人安排身份的环节。   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会出于客套回复一句,不打扰。   然后某位脸皮十级选手就有可能顺着坡往上爬,继续打听他对话的具体对象,甚至套出他对话的内容。   但是久川悠又不是正常人。   他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瞥了安室透一眼,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是有一点打扰,我需要自己一个人打电话。”   说罢,他捏着手机,毫不犹豫地直接往楼上走。   剩下拎着菜刀、站在客厅在正中间,试探的话还被堵在嗓子眼里,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发挥对象了的金发青年。   ·   次日,上午十点。   恢宏气派的法院门口,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沿着法院的金色大门,一路排到十几米外拐角的街口。明明是工作日,但是还是有许多人请假到现场。   伴随着法院大门缓缓打开,人群渐渐散去,瞬间充盈了附近的几个街道。   一个黑发青年率先从金色大门里出来,快步在人流中穿梭,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他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仿佛卸掉了一直以来的重担。他的身上还穿着巡逻时的警察制服,匆匆忙忙地朝着停在另一条街道上的警车方向走。   这一次的庭审,要远比松田阵平想象中的更为顺利,全程没有受到警视厅方面的影响。   那位一直神隐的警视总监,终于出现在现场,据理力争,重新剖析了早川星野行为的内在逻辑,将大部分责任,归于警方内部的管理失职。   这种勇于承认错误的态度,一方面在媒体面前狂拉了一波对警视厅的好感,另一方面,也使得早川星野的审判变得非常顺利,法院的量刑也尽可能轻,还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最后达成了这样一种判了、但是并不会对她的人生造成太大影响的方式。   能够达成这种结果,已经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松田快步坐上警车,仍旧能听到身边经过的路人,在讨论刚刚到庭审。   “判了吗?”   “判了判了,都已经宣读结果了!结果等了这么久,还是要判刑吗……”   “最后还是判了四年。”   涌动的人流当中,毛利兰低着头,挽着一旁的铃木园子,面色有些郁郁寡欢。   “四年时光,全部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但是你往好处想啊,法院应该还是有所变通的,他们不仅保留了早川学姐在东大的学籍,还允许她在狱中通过网络在线上课,和在校园里的同学保持同步。”   铃木园子的面色带着一丝雀跃。   “你想,等到四年刑期结束、她出狱的时候,刚好可以拿到东大的毕业证书,到时候她可以去找一份工作,人生就可以重新启航了!”   “到时候,那些企业不会因为早川学姐有案底……”   毛利兰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但仍旧蹙着眉。   “应该不会吧!早川学姐的事情,有这么多人都知道,企业多招揽一个她,反而能够博得群众的好感啊?实在不行,铃木财团还缺人啊!事情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但愿如此吧……”   毛利兰微微垂下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人猛地撞到了肩膀,整个人朝着后面仰了一下,又凭借着极其惊人的平衡力稳住了自己,重新站稳。   她疑惑地抬头朝着撞她的那个人望去——   只看见一个身材高瘦、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青年,正两眼放光地盯着她。   他的头发被鸭舌帽压的严严实实,连具体的颜色都看不出来,面部也被口罩彻底遮住,唯独那双褐色的眼睛,像是锁定猎物一般,死死盯着毛利兰。   毛利兰被盯得浑身发毛,一时间竟然连原本道歉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您、”   “我没事,没有撞伤你吧?”   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慌忙低下头,超乎常人的高个子,使得他就算低着头,也还是在俯视毛利兰。   他态度格外激动地开口,吓得毛利兰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还是出于礼貌,询问道:   “您没事吧?”   那个青年愈发激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颤抖,中指的指节控制不住地往下按。   他一字一顿,连一句很正常的话,都说得很艰难。   “我、很、好、”   ·   “他们就仿佛凭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突然之间拿出了大笔资金,迅速抢占了市场,而且拿出大量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产品和新技术。”   会议室正前方,一个银白色短发的老者,有些愤怒的介绍着情况。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他们的发展速度已经快要遏制不住了。过不了多久,我们的产品将彻底失去竞争力,我们原本打下来的销售端,会被他们完全吞并。”   “怎么会有人凭空出现?”   “什么技术啊,能有多厉害?总不可能翻天覆地吧?”   “就不能调查一下,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吗?”   台下的问题让老者愈发气恼。   “那些事情我们早就做了!”   “那个公司的法人是一个美国人,名字叫Bourbon。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我们调查不到更多的资料,就仿佛他是凭空冒出来一样。”   “我们早就已经调查过对方的资金来源,还在日本和美国两地都进行了举报,但对方的资金来源毫无问题。”   “至于钱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所能够追查到的、最明显的资金来源——”   “是三兴制药会社。” 第53章 一更   “啊?景光被调职了吗?为什么?”   夹杂着浓浓疑问的惊呼,在人声鼎沸的警视厅食堂,倒也不那么起眼。   最近的案子实在是太多,警察们忙碌了许久,才得到一点空闲,聚在一起开始吃饭。   没有人有时间,分神去关注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在嘈杂的食堂角落里,四个警察相对而坐,其他三个人面前的餐盘满满当当,唯独一个橙色餐盘空空如也。   早就风卷残云吃完中饭的伊达航,叼着一根牙签,坐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时而看一眼坐在隔壁的诸伏景光,时而扫了对面两个埋头狂吃的黑发警察一眼。   沉吟了半响之后,伊达航沉默着取出牙签,眉心因为过度迷惑,紧紧皱在一起。   “所以……在我去度蜜月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凑近诸伏景光,小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你怎么也调到刑事课去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吗?”   “呵。”   坐在斜对面的松田阵平,不阴不阳地怪笑了一声。   “你去度每季度一次的蜜月的这段时间,整个警视厅都重新洗牌了。我们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规模犯罪事件,巅峰时期,每个警察每天平均需要处理十起凶杀案件。”   “十、十起……?”   伊达航愣住了,手里的牙签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上。   黑发卷毛痛苦地闭上眼睛。   仅仅是提起,他就忍不住回忆起那段暗无天日的加班时间,以及从凶杀现场赶趟似的换到另一个凶杀现场。   他一个搞爆炸物的警察,天天在现场破三选一杀人案。   他这辈子都没破过那么多案件,见过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死法。   “所以……”   伊达航挠了挠后脑勺,自以为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是因为刑事课太缺人了,才会把景光调过去的吗?”   “你别听他胡说。”   萩原研二一把把松田的餐盘推开,让对方去隔壁吃饭。   “这一次的职位变动,是上级安排的,听说是久川总监亲自安排的。各个部门的警察都有相关调动,景光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萩原研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总的来说,应该是因为搜查二课的小野寺被处理了,他的职务也全部停掉。原搜查一课的警官被调到搜查二课接收任务,结果搜查一课缺人了。”   “所以就把景光调过去了吗?”   伊达航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也不能把你调到一线啊!他们明明知道你……”   诸伏景光怔愣了片刻,随即开口道: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一直躲在后面也不是解决办法。我迟早还是要回到一线。”   毕竟他也是一个警察,当初考警校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可能的结果。一直躲在文职的岗位上,其实也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浪费。   更何况……   诸伏景光的眼神黯淡下去。   两天前,他在机场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当时和他一起去卧底,但一直没有机会从那个组织里脱离出来的家伙。   当时,他接到报案,去机场处理一个盗窃手机的小贼。   那个贼并不难抓,对方偷东西的时候,完全没有避开监控。他只是随即调取了两个监控,就立即锁定了嫌疑人,并把他围堵在一个vip休息室里。   只是没想到,当他带着人突入那个休息室的时候,刚好在一个卡座里,遇到了穿着黑色西装的金发青年。   对方当时就坐在一盆绿色植物后面,手指间还夹着一根尚未熄灭的香烟,正侧着身,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交谈。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写满了谦卑,姿态恨不得低到地表下面。   那个家伙当时的姿态,和诸伏景光所熟识的降谷零,差距甚大。香烟所升起的阵阵白烟,将他整个人蒙起来,看上去格外陌生。   诸伏景光能够看到,对方捏着香烟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应该也注意到了自己,但他始终没有转过头,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看向他。   ·   毛利侦探事务所。   “叮铃铃!”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大叔,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侧,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上的画面,一边分神去接那通电话。   “毛利小五郎先生,您好。”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稍显浑厚的男声,听上去格外郑重。   毛利小五郎闻言,下意识用遥控器把群魔乱舞的电视节目暂停。   “你是……?”   “我是岩田一郎,是SE娱乐会社的负责人,我们正在筹备一档综艺节目,不知道能否有幸请到您来参加……”   “综艺?”   毛利小五郎下意识皱起眉毛,有些不耐烦。   “我不参——”   “这档节目,会给每一个参与者500万日元的报酬。如果最后能够在游戏环节胜出,还将额外获得1亿日元的奖励。”   !   一亿日元!   什么综艺,竟然能给出这种财大气粗的报酬?   毛利瞬间瞪大眼睛。   “那真是太好了,我刚好有空。”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硬生生吞掉了拒绝的话。   “这档综艺,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您放心,综艺没有脚本,只有最开始的身份信息。这档综艺的灵感来源,是近期不断上升的犯罪率。我们想要通过模拟犯罪的真实环境,带动观众深入思考,最近犯罪率飙升的原因,以及冲动行事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您将以侦探的身份,来参加这档综艺。”   电话另一头的人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很随意地加了一嘴:   “另外,您也可以带着家属一起参加这档综艺,您的女儿也可以获得一个身份卡牌。我们这档综艺的拍摄时间,是从周五晚上开始拍摄,一般会在周六或是周日结束拍摄,不会影响到令爱日常的学业。”   “她也能拿到500万日元吗?”   毛利小五郎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跃跃欲试。   “当然了。如果最后获胜的人是她,她也能拿到一亿日元。”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轻笑。   ·   “这是一档还在内部招标的综艺,和犯罪推理相关。您可以去试试看……”   办公室内,经纪人将一份文件推到了久川悠身前。   这段时间他真的过得太过于闲散,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待出道的偶像。   久川悠皱着眉,随手翻了翻这本企划书,望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愣了一下。   “我不是还没有出道吗?就可以去参加这个综艺了吗?”   “您放心,这是一档素人综艺,被邀请参加综艺的人,全部都是素人,但是您可以借助这个综艺,在大众面前露脸,为接下来的出道积攒人气。”   经纪人的脸上快要笑开了花,拼尽全力劝说这位祖宗最起码接一个工作。   这都已经签约多久了,到现在为止,对方只接过一个电视访谈的围观嘉宾,这进度也忒慢了一点。   “这档综艺的内容很新颖,和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剧本杀综艺,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节目组这一次玩得更大,虽然整个剧情架构还是按照剧本杀综艺走,但是节目设置的场地是一个真实的别墅,凶手和死者也都将由真实的演员扮演,整个相遇、犯罪过程乃至破案过程,都会被直播出来。”   “真实模拟犯罪?”   久川悠愣了一下,为电视台能播的尺度而震惊。   “对。虽然节目组说,这档综艺的所有剧本,都必须是现场抽签定下来的,角色的职业也会和素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职业相符合……”   经纪人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但谁不知道,这些都是糊弄观众的。我们可以走后门,帮您提前预订下来一个吸粉的剧本。您看您是想要当凶手、玩弄所有人最后成功逃脱,还是想要当破案的侦探,用智性的魅力去吸引新的粉丝?”   “……”   棕发青年低着头,用手肘撑住脑袋,眼皮子支撑不住地开始打架,脑袋慢慢往下滑,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   经济人沉默了一瞬,忍不住摇醒了久川悠,重新开始权衡利弊。   “从短期的效果来说,一定是一个前期装无辜、大结局成功逃脱骗过所有人的凶手更加吸粉,更容易给观众好留下异常深刻的印象,还可以帮您打开戏路。   但是这个选择有些剑走偏锋,有翻车的风险,甚至有可能影响您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所以保险起见,还是选择侦探剧本更好一点。”   听上去都很复杂。   他真的完全不想去参加。   久川悠皱着眉,凝视了企划书许久,视线从侦探(2人)、平民(3人)、凶手(1人)、死者(1人)的安排表上划过,愣了半响,最后幽幽地开口:   “……我想当死者可以吗?” 第54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1   “你要出远门?”   夹杂着疑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玄关处,久川悠扶着行李箱,沉默着回头,瞥了站在二楼的金发青年一眼。   对方的手上,同样提着一个黑色的小行李箱,俨然也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此时正皱着眉,神色里带着一丝微妙的怀疑,那双淡紫色的眼睛,转着圈在久川悠身上打量。   “是……”   和之前的电话有关系吗?   那通奇怪的、谈到帮某个人伪造身份的电话。   安室透的神情不自觉凝重起来,一直以来潜藏在心底的怀疑,再一次翻涌而出。   伪造身份,正常人显然不会涉及到这种话题。   需要伪造身份的前提是,某个人没有身份,亦或是原本的身份不便让他去做某件事。前者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几乎不可能存在,那么就只剩下后一种可能——电话另一头的人,要去做某个不可以暴露身份的事情。   再结合久川悠警视总监独子的身份,他口中的伪造身份,必然只有可能是伪造在日本境内的身份。   一个新的组织成员,马上就要出现在日本,执行一项不适合曝光身份的任务?   当时久川悠被他叫住时,有明显的怔愣,眼神转换中甚至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熟稔。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移情,说明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应该和他有很紧密的关联。久川可以一边晾着电话,一边和自己说话,说明和他通话的对象,要么是关系很熟稔的同级,要么是他的下级。   汇总全部信息——   一个新出现的组织成员,和他有关联,即将抵达日本,并且会用一个全新的、伪造出来的身份。   这样的组织成员,为什么他会毫无印象?即使已经掌握了这么多信息,但脑海里还是没有一个对应的形象,这是在以往基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会是组织布下的新一路棋,还是萦绕在久川悠身上的稀奇古怪的秘密?   安室透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脑子被这一新的信息点冲得有些乱。   “你不是也要出去?”   站在楼梯下方的棕发青年仰着头,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行李箱。   “你要从我家搬出去?”   “!”   安室透愣了一下,差点没能控制住瞳孔的生理反应。   但好在对方站在他的下方,灯光暗淡,加上视角限制,未必能够捕捉到他面部表情变化的细节。   这么着急把他从家里赶出去,是因为要给那位新出现的组织成员腾地方吗?   那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搬出去?   “不是搬家,我暂时还不准备搬回去。”   金发青年一秒进入状态,有模有样地掰扯出一个理由。   “我这是要去学习,波洛最近的业务实在是有点低迷,店长安排我去大阪那边的咖啡厅学习一番,看能不能想出一些新的创意。你呢?你也要出远门吗?”   “哦——”   一听就是假的。   棕发青年拖长嗓音,点了点头。   他不是很想回答安室透的问题,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还有些阴影,如果让他直接告诉对方,他是去参加综艺节目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久川悠低下头,沉吟片刻,随便翻找出一个离谱的理由。   “我准备去郊外野营,估计要到这周日晚上才会回来。”   “现在去野营?!”   安室透瞪大眼睛。   他抬头瞥了一眼外头夕阳西下的天色,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神情,艰难地点了点头。   对方很明显就是在撒谎,甚至完全不掩饰自己撒谎的事实。   是笃定自己不会追查下去,还是有把握把一切都隐藏好?偏偏他现在忙着出任务,确实没时间跟着对方一探究竟。   “那就祝你野营愉快?”   金发青年热情地笑着,冲久川悠挥了挥手。   他望着渐渐合上的房门,从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   某个不知名的街道,公用电话亭内。   金发青年把宽大的背包放在玻璃门那一侧,遮住了外界的视线。除了那个通透的玻璃门之外,其他两面墙壁都是红色塑料板,这给了安室透极大的隐蔽感。   他背对着玻璃门,照着手机上的某条垃圾短信,播下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   自从上次在艺术展,琴酒准确无误地报出他所在的地点之后,安室透再也没有用手机联络过任何人。甚至连原本专门用来联络公安的手机,也被他提前销毁。   所有和公安方面的联系,都由他的新下属风见裕也一手包办。对方会定期发来被拦截的垃圾短信,而安室透需要从这些垃圾短信当中,找到对方新使用的电话号码。   “……帮我跟踪一个人,确认他到哪里,做什么事情,和哪些人见过面。”   ·   入夜。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海上航行,久川悠终于抵达节目组要求的荒僻小岛。咸腥的海风,已经快要把他整个人都腌制入味了。导演组的人就止步在那艘游船上,放了久川悠一人下船。   他背着节目组交给他的剧本和身份卡牌,手上拿着一个用于直播的手机和一个小型地图,艰难地朝着目的地赶。   按照那个导演的说法,这个综艺的每个嘉宾都需要拿着一个手机直播。   观众可以自由选择进入谁的直播间,享受第一视角的破案经过。但为了避免那些可以往返于各个直播间的观众泄密,嘉宾的手机全都是特质的,除了直播之外,没办法和外界交流,也没办法看到观众刷的弹幕。   久川悠侧过手机,将镜头对准自己,只能在屏幕上看见自己的大脸,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手机,现在和镜子没什么区别。   一个无趣的、甚至有些疲惫的直播综艺。   一想到他最后拿到手的剧本,久川悠只觉得生无可恋。   这座小岛上树木蓊郁,枝繁叶茂的老树盘根错节,一眼望不到边。一条节目组特地清理出来的小路上,沿途铺设着太阳能路灯,地上全是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枯藤和枝蔓。海上孤岛和废弃别墅,真的很适合拍一部悬疑恐怖片啊。   在第四次险些被枯藤绊倒之后,久川悠终于抵达了那栋废弃别墅的大门前。   别墅的外观看上去很是破旧,仿佛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种装修风格,但如果再仔细些端详,不难看出这栋别墅的外部是被人刻意做旧的。无论是刚刚铺上去的枯藤和青苔,还是发黄开裂的外墙,全部都带着一股人工做旧的气息。   他在门口站定,片刻之后,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别墅大门,室内的光线被大门分割成两半。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相向摆放的沙发,一半处于光亮当中,另一半则隐藏在黑暗中。   久川悠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坐在光亮一侧的毛利一家。   在他们身后的木质板凳上,还坐着一个才和他分开不久、极度熟悉的金发黑皮。   他拿着直播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手机的镜头也跟着从整个大厅的全貌,变成脚下花纹繁复的地砖。   【!你没有和我说过——】   ·   【宿主!新一集动漫开场了!】   系统的声音和毛利兰的惊呼声几乎混在了一起。   那个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少女,惊讶地抬起头,惊喜地喊出声:   “久川先生!原来您也在这里!”   她下意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带着柯南也跟着站了起来。   “您来得刚刚好,我们刚好要开始自我介绍。节目组说会请两个侦探,我早就在猜测另一个侦探是不是您了!”   “……”   久川悠沉默地拿着手机,额角开始跳动。   坐在木质板凳上的安室透,自从瞥见久川悠之后,神色就有些晦暗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在的位置打光太差的缘故。他望向久川悠,下意识收紧手指,半月形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当他的目光落到久川悠手里的手机镜头时,忽然轻飘飘的将视线移开。   “他是侦探?”   安室透先是阴阳怪气地槽了一句,随后撩起眼皮,向久川悠投去了饱含深意的一眼。   “来荒岛露营的侦探?”   “那您是来荒岛学习咖啡技术的服务生吗?”   久川悠歪着脑袋,用同款阴阳怪气反问回去。   凶杀案基本上是不可避免了。   但是安室透为什么会来?组织怎么又看上这个小破综艺了?他们有事吗?   他抬眼望向坐在角落里的金发青年,对方笑着怼了回来,语气很稀松平常。   但久川悠总觉得,那个家伙的状态不太对劲……   “这是什么新的剧本吗?我们原来已经进入到自我介绍的环节了吗?可是宣传册上面好像没有露营者和服务生这两个角色啊!”   坐在黑暗那一侧的沙发上,忽然有人出声。   久川悠凝神望过去,才发现那边也坐着三个人——   一对年轻的、挨得极近的情侣,和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   方才出声的,恰好是那对情侣当中的女方。   她留着黑长直,天蓝色大眼睛,五官看上去莫名有些眼熟。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浅褐色的工装裤,工装裤的下摆满是乱七八糟的颜料痕迹,几乎明摆着彰显了她的工作。   “由美,你太冒犯了。”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整个人往回拽了一点。   久川悠顺势望去,和一个黑发青年对上视线。   对方的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睛,隔着蓝光镜片,他的眼睛隐隐泛着紫色。他的五指,很有掌控欲地把那个女孩子的肩膀紧紧握住,指甲盖甚至泛着白色,可见用力之深。   “对不起,真涉。”   那个女孩子被说之后,真的低下了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露出纤细的脖颈。   就连一旁围观的毛利兰,也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我不是侦探,也不是露营者。”   久川悠借着回答问题,打破了室内的沉默气氛。   他从善如流地像安室透那样,找了一个木质板凳做了下来。   “那您是……?”   毛利兰迷惑地低下头,翻看着节目组最开始准备好的宣传册。   “如果不是侦探的话,您是医生吗?不对啊,我记得您读的不是医科,那是、是……”   她的目光,仿佛自带筛选仪器一般,直接跳过了“偶像“这个选项。   “您是管家?还是画家?原来您还会画画吗?”   “……”   “他是偶像。”   安室透的视线从坐在暗处沙发上的三个人身上扫过,直白地给出结果。   “啊?可是,节目组不是说,会按照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身份,来设置角色的身份牌吗?”   毛利兰愣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瞪大,疑惑地扭头望向安室透。   “用排除法,穿着工装裤的那位小姐,应该是一个画家。至于那位小姐的男朋友,他的手指很干净,指尖洗到发白,应该是一个医生。”   “欸?”   那个黑色头发的女孩子下意识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全对,我叫田中由美,是一个画家。这是我的男朋友竹下真涉,是一个外科医生。”   “我知道自己不是偶像,那么偶像就只有可能出现在久川悠,和那位坐在角落里的男士之间。”安室透意有所指地望向角落里的那个男士。   后者下意识抬起头,露出平平无奇的五官,和一双色彩浓烈的深褐色眼睛。   这样的长相,显然不太能称得上偶像。   但那熟悉的眸色,让毛利兰悚然一惊。   那个身材清瘦的男士,低着头一语不发,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卡牌,放在正中间的茶几上。   毛利兰下意识伸长脖颈去看,只看见上面写着——   管家,艾尔。   所以也排除了管家,宣传册上总共只提到侦探、偶像、学生、画家、医生和管家这么六种角色,现在已经排除了五种,那么就只剩下……   毛利兰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望向久川悠。   “您该不会真的是——”   “我确实是偶像,只是还没有出道而已。”   久川悠低下头,用飞快的语速承认了自己的职业。只要他说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如果按照现实生活的身份,这本宣传册上的学生,应该是毛利小姐吧?那柯南……”   “对。”   毛利兰被骤然间打断,茫然地点了点头,下意识拉着一旁的柯南解释道:   “柯南是不算身份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所以暂时把他带到这里。我们已经争得了导演组的同意。”   带着眼镜的小侦探配合着一顿讪笑,完美演绎了一个有些怕生的小孩子。   久川悠点了点头,他扫过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眉头皱了皱。   “所以最后剩下来的人,全都是侦探?”   “啊?不会吧?安室先生也是侦探吗?”   毛利兰怔愣着转过头,一时间搞不明白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是斜杠青年。   “刺啦——”   寂静的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机器音。   所有人都下意识震了一下。   久川悠循着声音望去,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喇叭。   “现在,大家都已经认清楚彼此的身份了。”   导演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这场游戏即将开始,总共有七名玩家,分别是侦探毛利小五郎,侦探安室透,偶像久川悠,学生毛利兰,医生竹下真涉,画家田中由美以及管家艾尔。为了进一步降低扮演时的难度,诸位的身份设定已经和现实生活的工作基本一致。本场游戏共有一个死者,两名侦探以及四名嫌疑人,真正的凶手就藏在四名嫌疑人当中。”   “那获胜条件要怎么算?怎么样才算是赢得了游戏胜利?”   毛利小五郎焦急地问出声。   对于他来说,更有诱惑力的显然不是游戏,而是游戏胜利之后的那一亿日元的奖励。   导演组倒也没有被打乱阵脚,而是接着按照自己的节奏介绍游戏规则:   “死者是制作组提前选定好的演员,就藏在你们当中,不会参与具体游戏环节。真凶成功逃脱则为真凶获胜。如真凶被抓到,则最先找到凶手的人获胜。”   “那就是先到先得吗!?”   毛利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瞬间干劲儿满满,瞪着眼睛仔细观察坐在他对面的四个嫌疑人。   “那我们要怎么找凶手?”   “正式的破案时间,需要从明天早上、死者杀青之后开始。但是信息的搜集,从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导演组顿了一下,开始介绍第一个环节。   “接下来,你们有一个小时一对一约谈时间。在交流过程中,仅允许两个人,自发寻找一个隐蔽的角落,进行交谈。交谈过程中,你们可以互相询问对方两个问题,对方的回答必须一个是真话,一个是假话,但可以不告知哪个是真话,哪个是假话。”   “请务必遵守游戏规则,节目组发给你们每一个人的手环上,装有自动测谎仪,如果你们没有严格按照游戏规则进行游戏,将被提前淘汰。”   “请注意,你们交谈的时间只有一小时,且只能选择一个对象,不可以中途更换对象。本游戏禁止一切私下的、与游戏相关的交流。所有位置均设有监控摄像头,如果有玩家私下交流游戏内容,一经发现,立刻取消所有游戏资格,且玩家需要赔偿违约金。”   音响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节目组其实已经把规则交代的很详细了。   互相问两个问题,一个说实话,一个说谎话,这种机制如果能够利用好,完全可以在最开始的信息搜集环节,就把真正的凶手诈出来。   那一个小时的时间限制,根本就不算什么,毕竟也不会有人真的拖一个小时。   真正起到约束作用的,是中途不能更换对象这条规则。   凶手只藏在四名嫌疑人当中,侦探是没有嫌疑的,所以如果有人被迫和侦探一对一交谈,最后不会有任何收获。   但是那又怎么样?来这个游戏,又不是为了获得胜利的啊?   片刻之后,站在沙发前面的毛利小五郎想清楚了自己的问题,他冲上前,目光在久川悠、那对情侣以及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管家身上逐一滑过,犹豫片刻之后,最终决定,还是从最不熟悉的管家开始。   他伸手指向管家,主动开口道:“你要和我一对一谈话吗?”   后者愣了一下,沉默着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毛利小五郎嫌弃对方动作太慢,一把拽起对方的手臂,朝着门外走去。   “那、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分开啊?”   那对情侣当中的女方,抬着头,那双天蓝色的大眼睛,溢满摇晃的光,有些畏惧地望向自己的男友。   “真涉,我们要参与这个游戏吗?”   “为什么不去?”   带着金丝眼镜的男青年,嘴角扬着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现在就可以去了。但是由美一定要记得好好和对方说话,不要冒犯了别人。毕竟以你的性格,总是会惹别人生气。”   那个女孩子沉默着低下头,嘴角抿紧。   “去啊?怎么还不去?愣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要别人等着你吗?不要老是给别人添麻烦了。”   竹下真涉伸手拍在女孩单薄的脊背上。   他缓缓凑近女孩的耳边,似是低声说了些什么,冰凉的眼镜框就抵在女孩的脸颊处,女孩也跟着震了一下。   片刻之后,那个女孩子有些害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到毛利兰身边。   她搅着手指,艰难地把头太高,眼神躲闪,犹豫地询问道:“我可以和你聊天吗?”   毛利兰在一旁看清了全过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子很快就相携离开了大厅,朝着一楼的走廊缓缓往里走。   大厅里只剩下三个男青年,以及角落里不太合情境的小侦探。   所有人全部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言不发,没有要聊天的意思。   久川悠点开了系统界面,把页面最小化,放在手边,分出一丝心神去留意上面的弹幕。   他很在意,安室透单独来到这座小岛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公安的任务,还是组织的任务?   ·   一点开系统界面,弹幕就猛地弹了出来。   [剧本杀?我看马上就要直播杀人了吧?盲猜那个pua女朋友的渣男是凶手。]   [我没太搞懂游戏的机制,这是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个剧本,会写清楚杀人的动机,像剧本杀那样,所有嫌疑人都想要杀死死者?还是说,类似于狼人杀,杀手和死者都只是身份,大家沉浸式扮演自己卡牌的身份,各个角色背后没有故事线?]   [应该是后者,从这个游戏的第一个环节就可以看出,主打的是玩家之间的交流而不是搜证,这更偏向于一个对话游戏。每个人都抽到一张角色卡牌,有凶手和死者,这几个人本身肯定是没有恩怨的,但是按照他们的角色牌,需要完成杀人和被杀的步骤。]   [那不是很不公平吗?每个人对彼此的了解程度都是不一样的,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那对情侣之间,都可以互相包庇啊?]   [但是阵营不同的时候,就没办法包庇了吧?而且哪怕是亲近的人,也有可能抽到凶手的角色并且不告诉你啊?]   [那我就浅压一下久川悠是凶手吧,每次看到他这张脸,我都觉得不当凶手可惜了。]   [srds其他人我都可以理解,安室透过来干嘛?他也缺钱?酒厂倒闭了?]   [打工皇帝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吧doge]   [我觉得那个管家有点奇怪,沉默寡言的人往往最需要提防。]   [我倒觉得那个女孩子到时候有可能反杀男友,然后又进入到熟悉的三选一环节……]   [我总感觉那个画家有一种即视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能在哪里见过啊?动漫上的人不都长得一个样?]   动漫上的画面,已然切换到毛利兰和田中由美的谈话。   昏暗的走廊里,两个女孩子挽着手,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处,才停下了脚步。   “走到这里,应该算是角落里了吧?”   田中由美探头看了一眼节目组装在上方的摄像头,冲着摄像头挥了挥手,询问道。   “应该算吧?”   毛利兰回过头望了一眼她们来时的路,客厅的灯光已经变成很小的黑点。   “够远了,他们不可能听到我们的问题。”   “那我可以开始问问题了吗?”   田中由美望向摄像头,那个摄像头上下摆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模拟点头的动作。   她随即低下头,目光落在毛利兰的鼻子上,有些飘忽。   “那就开始啦!你先问吧。”   “我?”   毛利兰愣了一下。   她其实完全没有想好,该怎么问问题。   游戏能否胜利,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先是按照流程,敷衍地问了一句:   “你是凶手吗?”   站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愣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睁大。   她的嘴角有些讶异地往上扬起,轻轻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是凶手。”   似乎是之前的交流还算不错,这个女孩子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现在到第二个问题啦。”   “嗯……”   毛利兰迟疑了片刻,真不知道该问什么与游戏相关的问题。   比起游戏,她更加在意这个女孩子和男友相处时的状态。   那种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打压,那种下意识害羞、害怕给人添麻烦、想要躲在被人身后的神态和想法,让毛利兰有点揪心。   这种情感状态,真的正常吗?   “你很爱你的男朋友吗?”   刚刚的问题,对方大概率已经说了真话,那么接下来就该说假话了……   毛利兰有些紧张的攥紧手指,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啊?”   田中由美愣了一下,下意识笑了起来。   她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那双大眼睛,仿佛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   “毛利小姐,你好聪明啊!竟然想到了这样的提问方式。这样子,我就会被看出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   她笑容温婉,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不爱他。”   ·   另一侧,毛利小五郎一路拉着那个沉默寡言的管家往外走。   他们走出了别墅,站在来时那条长长的小路上。   “你是凶手吗?”   毛利小五郎还未等对方站定,便抢先一步开口。   他双手抱臂,拧着眉,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对方的反应。   这位一头黑发的管家先生,迟钝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毛利小五郎。   那双深棕色的、毫无光泽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吓人。   他深深望了毛利小五郎一眼,冷漠地回答道:   “我是凶手。”   “哈,我就是知道你会回答说不是,所以我提前——”   毛利小五郎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眼睛骤然间睁大。   “你说什么?”   “我是凶手。”   身材高瘦的青年,维持着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用很死板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   “你是凶手?你是凶手……”   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搞得毛利小五郎的计划全部乱套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凶手,这就是真话,如果对方不是凶手,这就是假话。该怎么判断?   这个家伙这么直白的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到底是在实话实说,还是想要干扰他的判断,让他选择错误的对象?   毛利小五郎的脑子,一时间变成一团乱麻。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新的想法突然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可能问出完全准确的信息,真正能够从这个问题当中得到的,应该是回答者的反馈,包括面部表情、语气等多个方面。   毛利小五郎双手搭在这位管家的肩膀上,猝不及防地问出第二个问题:   “你是凶手吗?”   “?”   这位自带进门以来,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管家,终于惊讶地扬了扬眉。   “重复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着毛利小五郎。   “我确实不是凶手。”   说罢,他转过身就要往屋子里面走。   “欸?你不问我问题的吗?”   毛利小五郎疑惑地问出声。   “你觉得,我需要问你问题吗?侦探先生?”   那个管家侧过身,脸上不知道何时挂上了讥诮的笑容。   “凶手只在嫌疑人当中。”   ·   “现在,是不是轮到我提问题了啊?”   田中由美把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嗯……”   毛利兰点了点头,仍旧沉浸在对方之前的回答当中。   “那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毛利小姐更喜欢地下室,还是阁楼?”   “啊?”   毛利兰愣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下意识瞪大。   “这个问题,和游戏有关系吗?”   “我有自己的判断方式,请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田中由美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看上去认真很多。   “好吧。我更喜欢……阁楼吧。那里敞亮一点。”   毛利兰没怎么思考,下意识选择了阁楼。   “好,下一个问题是,毛利小姐刚刚的回答,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你真的要问这个吗?”   把两次提问机会,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对方怎么比她还要不在意游戏的结果?   真的有人能从喜欢地下室还是阁楼这个问题当中,判断出她是不是凶手吗?   “请回答我的问题。”   田中由美礼貌地笑着。   “好。”   毛利兰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刚刚说的是真话,所以这次的正确答案是真话。但是她在第一个问题时,已经用掉了说真话的机会,所以这一次必须说假话,也就是把正确答案反过来——   “是假话。”   “好,那我们就问完问题啦。”   田中由美的脸上再度扬起笑容,她背过身,拉着毛利兰的手往回走。   毛利兰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完全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到底和游戏有什么关联。   制作组只提到不允许她们私下交流与游戏相关的事情,但从来没说过,他们不可以交流其他的东西。   她望着眼前女孩子的背影,迟疑地开口:   “所以,你更喜欢阁楼,还是地下室啊?”   那个背影明显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她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可能更喜欢——”   “地下室。” 第55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2   大厅。   柯南一个人缩在沙发里,抬头打量了在场的三个成年人一眼。   从今天早上,毛利叔叔接到电话开始,之后的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样顺利。   一亿日元的横财一下子从天而降,掉落到他们身上,但不安的情绪将柯南整个人团团围住。   这个综艺,真的非常不符合常理。   先且不论一亿日元的酬金,有这样好的差事,为什么偏偏找到了叔叔头上?   天底下的侦探那么多,如果制作组真的想要搞流量密码、推理综艺,去找服部平次、白马探之流,不是更加符合女性观众的审美吗?真的会有人想要看,一个四十来岁胡子拉碴的大叔破案吗?   再者,参与游戏的成员也非常离奇。这个游戏规则乍一看,是抢先手的个人战。但偏偏参与游戏的成员,多半都相互认识。毛利大叔、小兰、久川悠还有安室透,这几个人本来就互相认识,互相包庇以赢取最终胜利,也不是不可能。他们有各种方法,可以避开制作组来传信。   像这种综艺,一般不都应该安排几个陌生人来参加吗?   最重要的是,刚刚导演组所宣布的那个规则,完全就是荒诞的无稽之谈。   如果问题可以一真一假,直接问一个常识性的、或者是可以确知真假的问题,再配合上是否是凶手的问题,不就可以直接锁定凶手是谁了吗?   荒诞的游戏规则,奇怪的游戏地点,还有非常巧合的选人……   无论如何,对方一口气集齐了他们四个人,明摆着就是一个阴谋。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综艺,而是针对他们的陷阱。   柯南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侧头望向坐在对侧板凳上的久川悠。   他很想要找对方谈谈,问出对方到底是怎么被邀请过来的。   ·   久川悠此时,依旧坐在板凳上,通过动漫界面围观另外两组的谈话进程。   [我怎么感觉,这个综艺好像有点问题啊?我智商不够,看不出所以然,但是总觉得不对劲。]   [其实从最开始,导演打电话给毛利小五郎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一个正经综艺,怎么会给1亿日元的奖金?这可是一亿日元啊!抢银行也只能抢到十亿,这直接给一亿,是否太过财大气粗钱多到没地方用了(面目狰狞恰柠檬)?]   [这个综艺是有什么猫腻吗?]   [你们没有发现吗?第一个环节有一个很明显的bug。举个例子,毛利兰和田中由美的对话当中,田中由美的第一个问题可以问:“你是女生吗?”,第二个问题可以问:“你是凶手吗?”。第一问,毛利兰无论说不说慌都会被直接看出来,所以第二问就是一个摆设,田中由美原本可以直接排除毛利兰的嫌疑的。]   [像这种一真一假的提问,最好还是要加一个禁止询问常识性问题的规则吧?不然太容易钻空子了,这个游戏是不是设置的不太严谨?总感觉如果是对外直播的综艺,观众肯定会看出问题来的吧?]   [但是刚刚两对提问,毛利兰明摆着心不在游戏上面,不这么问情有可原。毛利小五郎的智商,一贯忽高忽低,陷入思维定势,一时之间没想到也很正常。但是田中由美……这个女孩子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更喜欢阁楼还是地下室?阁楼和地下室有什么关联吗?明明是这么至关重要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抓住啊!]   [也许这个问题对于她有特殊的意义?]   [你们看这一集的名字,《高塔之上的少女》,阁楼是不是高塔的委婉说法啊?小兰回答说她喜欢阁楼……]   [小兰危?上一集不是才园子危,园子危完小兰危???]   [我还是觉得这种提问方法,非常离谱,凶手真的太容易暴露了。所以我强烈怀疑,节目组一定还有隐藏条件没有说。比如,凶手其实全程都可以随便说谎,这一条规则的优先级,高于所有规则。]   [有道理,这个游戏当中,凶手明显处于不利位置,他不仅需要独立完成杀人过程,还要被其他五个人怀疑,随时都有可能会暴露,节目组肯定还有隐藏规则。]   [虽然但是,这给我一种节目组在刻意包庇凶手的感觉。如果直到最后一局,才告诉所有人,凶手是可以随便说谎的,那前期都不会有人能够猜中,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吧?这是想保送凶手获胜吗???我真的一脑门问号。]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场综艺简直就是表演赛啊?皇族也没有这么皇的吧?这是什么六味帝皇玩家?真的能吸粉吗?观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吧?]   [等等!凶手该不会已经内定好了,就是久川悠吧?这该不会是什么装无辜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最后撕碎面具,其实他才是幕后大BOSS的剧本吧?不会吧不会吧(doge)]   [焯,楼上说的很有可能啊,久川悠不是要出道吗?这种剧本一般超级吸粉的吧?如果再配合上中间有人怀疑、千夫所指,最后所有人发现自己抓错人,开始火葬场的剧情……啧啧啧(摇头晃脑)。]   真的很懂啊……   久川悠望着那段,和经纪人所说的话相差无几的内容,陷入了沉默。   不过有一点,弹幕上说的没错,这个综艺确实很奇怪。   仔细想想,这个综艺是经纪人硬要塞给他的,就连他想要拒绝,都没办法拒绝。但经纪人为什么要找到他?   正常的综艺,真的会有这么高额的奖金吗?   正常的综艺,真的会播放这么血腥的内容吗?   正常的制作组,会特地选择在荒无人烟的海上孤岛上拍摄节目吗?   都不会。   所以这个综艺不正常。   安室透的出现,更加证明了这个综艺和组织脱不开干系。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综艺一定是针对他们某一个人而来,但问题是,被针对的目标,究竟是谁?   是他?   是柯南?   还是……   久川悠顿了一下,朝着远处幽深的走廊瞥了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用于直播的手机。   制作组到底要怎样,在全员直播的情况下对他们动手脚?   [虽然大家都在很认真的分析游戏规则,但是好像只有毛利小五郎在认真玩游戏呢(苦涩笑容)……]   [哈哈哈哈,小兰的胜负欲不强烈,显然更加关心那个渣男PUA的事情吧,她的第一个问题超级敷衍,第二个问题完全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探清楚那个女孩子的心理。]   [那个女孩子的问题就更加奇怪了,什么阁楼还是地下室,给我一种很渗人的感觉……还有那个高高瘦瘦的管家,更是直接连问题都不问了,离谱啊!]   [笑死了,其他几个人再怎么划水,还能有安室透和久川悠摆吗?这两个直接坐在大厅里面对面发呆,都不愿意1v1聊点东西。而且,透子对摄像头好像莫名其妙地很在意啊?]   [楼上你是对的,我已经盯着透子看了很久,在短短一分钟的画面里,他已经三次扫过摄像头,而且每次看的好像都是不同的机位。]   [emm透子这么在意摄像头干什么?他来这里,是组织的安排吗?这个综艺的性质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   在意摄像机?   是这一次直播的对象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说,安室透知道有什么人,会在镜头的另一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难怪这个家伙刚刚和他见面的时候,连话都不太愿意说……   “鉴于某些玩家消极游戏的情况,我们在此特别提醒——”   原本安静的大厅里,音响声骤然响起,惊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久川悠将视线从层出不穷的弹幕上移开,望向角落里的那个音响,内心隐约浮现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除了按照规律,最终会轮空的玩家之外,其余每一个玩家,都需要与其他人一对一交谈。如果玩家消极游戏,不主动与其他玩家交涉,我们将视情况,对玩家进行相对应的处罚,或是扣除奖金,或是要求玩家支付违约金。”   得了,这简直就是指着他们这三个在大厅里摸鱼的人骂。   还是得找一个人交谈……   久川悠的视线,下意识落到了角落里的金发青年身上,那个家伙仍旧坐在角落里,单手举着手机,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趁机把事情搞清楚呢?   “安室先生。”   ·   大洋彼岸。   阳光透过百叶窗,潜入室内,在红木桌子上画出斑点状印记。   金发青年一手支着脑袋,注视着眼前的电脑。   上面用分屏同时播放着两种画面,一边是让人胆战心惊的股市波动图,另一边,是一个由好几个直播间组成的巨大屏幕,其中的某一个直播间上,是一片昏暗的景象。   但如果再看地仔细一点,可以看见两个在黑暗中缓缓往前走的青年。观看者的目光凝了一下,双击鼠标放大了那个画面。   那上面时不时,有红色底色的、用不同语言写成的弹幕划过。   与正常的直播不同,这里的每一条弹幕前面,都有用户身份等级的标注。   [SVIP:为什么还不动手?屠夫到底在等什么?]   [SVIP:太慢了!我想要再快一点!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拖了那么久。如果再这样,我就不看直播,直接看最后的剪辑版本了。]   [SVIP:都等了多久了,这一次还是一天一个吗?]   [VIP:烦死了,能不能快点?不是说有工作人员在里面吗?顺带一提,我想第一个看到那个女孩子。]   [VIP:怎么还有男偶像?不是说都是女孩子吗?]   [SVIP:小孩子其实也不错……拖家带口的最好看了。]   [SSVIP:老家伙,你还真是恶趣味。]   金发青年微微蹙起眉,迟疑着想要从办公桌前起身。   “先生,这份文件就给您放在这里可以吗?”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拿着一叠厚厚的加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青年的手侧。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电脑上的视频画面,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直播间,只有简单的蓝色边框格子和三个可以放大、缩小以及关闭的按钮。   直播间分成好几个分屏,但是有一个总的标题——《第六轮游戏》   在最下方,还有一个可以发言的框框,前面写着:【new-money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灰扑扑的、尚未点亮的VIP标志。   或许是她的目光在电脑屏幕上逗留的时间有点久,坐在一旁的金发青年低声咳了一声,将她完全唤醒。   “这是……”   金发女郎下意识问出声:   “这是什么新的综艺吗?”   金发青年移动鼠标点手微微一顿。   “一个监控视频而已。”   他随意地解释着,一边伸手去拿对方递过来的文件,一边用鼠标把那个直播间最小化。   ·   “走到这里,差不多可以了吧?”   久川悠望着后方黑漆漆的走道,和遥远处黯淡的灯火,仍不住开口。   “反正哪里都有摄像头,走到哪里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转过头。   “你找我出来,想要谈什么?我是侦探,本身就没有嫌疑。”   “我这不是想要排除我自己身上的嫌疑吗?大侦探先生。”   久川悠双手抱臂,一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一边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观察附近摄像头的位置。   “快点提问题吧?不然制作组又要说我们消极游戏了。”   安室透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神情空白了一瞬。半响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我的第一个问题,你是凶手吗?”   “当然不是。”   凶手剧本费力不讨好,他本来就不想选择。   而且现在看来,经纪人给他画出来的、可以随便选择剧本的大饼,完全就是假的,是不可能兑现的。   估计连那个经纪人都不清楚,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个游戏,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但安室透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组织到底交给他什么样的任务?   这个世界,全员红方的组织,好像更加糟糕啊。   久川悠面色如常地抬起头,望向安室透。   “你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第二个问题是……”   安室透沉吟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会,他笃定地开口:   “这个节目是一个综艺节目吗?”   “啊?”   久川悠蹙着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是无效问题吗?   他原本以为,安室透应该藏了一肚子话,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他,但对方为什么要一直围绕着游戏打转?   这个节目明摆着是一个综艺节目,这个问题本身的答案就是确定的。   从游戏的角度说,这个问法无疑抓住了游戏的漏洞,但从安室透和他的关系入手,对方的这个问题显得没什么必要。   通过两个问题,只能判断他是不是游戏的凶手?   安室透的智商不低,不可能没有看出游戏的漏洞。   既然已经发现了游戏的漏洞,怎么可能还认认真真地玩下去?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这句话是不是不可以从表面上去理解?   他抬眼望向对方,后者的那双眼睛里夹杂着一丝焦急,面部表情却很正常。   那个家伙甚至还得意洋洋地抱着手臂,语气骄傲地说道:   “你是不是被我问到了,这第二个问题,你无论说不说谎,我都能轻易判断出来。”   这是不是一个综艺节目……   这肯定是一个综艺节目,所以按照第二个问题该说假话的规律,他必须要回答——   “那你真的太聪明了。”   久川悠的眼睛缓缓睁大,最后讶异地笑出声,轻声说出了答案:   “这不是一个综艺。”   他在传递信息。   他冒着被无数摄像机抓拍的风险,也要用一种不太保险的方式,传递信息。   即便包上了认真游戏、想要获胜的外壳,即使用了层层伪装,安室透实际上,其实只是想要提醒他——   这不是一个综艺。   这个游戏是有问题的。   “你真的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炸出了我的身份。我确实不是凶手。不愧是大侦探。”   棕发青年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他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上下挥了挥。   “你真的是大侦探啊!”   什么样的问题,值得对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提醒他?   “现在,轮到你问我问题了。”   安室透原本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   一直以来凝在他眉间的忧虑,伴随着对方夸张的举动,缓缓散去。   他就知道,只要告诉对方一点点,久川悠一定可以猜出来。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我是凶手吗?”   久川悠歪着头,递给对方一个说假话的机会。   安室透愣了一下,了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认为,你就是凶手。”   “这可太让人伤心了。”   久川悠嘴上说着伤心,脸上却扬着笑。   这一次是假话,下一次就是真话。   他凑近安室透,举起两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   “你觉得我会死吗?”   那个让对方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提醒他的消息,到底有多严重?会危及到生命吗?   “你是在问,这一次的死者是不是你吗?”   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底的神色愈发凝重。   “我觉得,是人都会死。”   “!”   那就是全死。   原来对方的目标,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在场所有人。   久川悠垂下眼,感慨着自己一贯的糟糕运气。   他单知道碰上主角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红柯的职业技能真的在一步步增强。   这应该是是一个以破案推理为外包装的、通过金钱和直播为幌子的、大逃杀综艺。   那些千疮百孔的游戏规则,本身就只是摆设,自然不需要多么严谨。   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破案的过程,更不会有人在意谁才是最后的凶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真正看他们综艺的人,还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他们真正想要看到的,是肆无忌惮的杀戮、离别与绝望,善良之人濒死时的苦痛与磨难,是屠刀高高举起时,人们茫然无措的神情。   所以要选择相互关联的人,所以要选择一家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看到亲友之间的危难之际的模样。   陌生人之间没有联结,那多无聊啊。   屠夫就藏在他们中间。 第56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   电脑屏幕上,被放到最大的昏暗直播间里,两个青年相向而站,正在交流着什么。   [VIP:他们到底在问什么问题?不会是已经发现了端倪吧?什么综艺不综艺的。]   [SVIP:哈,怎么可能,都是一群傻蛋罢了。再者说,还有我们的工作人员在里面辅助,怕什么?说起来,屠夫还是那么恶趣味。]   [SSVIP:屠夫总是喜欢玩这种情感游戏,一次两次倒也还好,次数多起来了,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一次被盯上的,是那个女孩子吧?]   [VIP:肯定是那个女孩子啊,都已经看过这么多次了,还分不出来吗?希望这一次可以动作快一点,不要总是慢慢吞吞的拖进度。最好是立刻开始投票吧!]   ·   “除落单玩家外,其余所有玩家,均已完成一对一交流。约谈时间正式结束。”   角落里的音响再度响起。   “接下来,你们将进入猜测死者的环节,请注意,凶手和死者不参加本轮游戏,可以在纸条上填写任意名字以便掩饰。其余玩家,需要猜测今天晚上被杀的死者是谁,并将自己猜测的名字填在桌上的纸条上,背对着所有人在摄像头前展示。猜对的人能够得到一条有关于凶手的线索。”   所有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返回大厅,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那对情侣,再次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   女方坐的离男方很近,仿佛菟丝花一般缠在男方的手臂上。男方那截带着腕表的瘦削手腕,也再一次环在了女方的肩膀上,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毛利兰看着这一幕,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没能成功告诉对方PUA事件的遗憾;还是那个阁楼与地下室的问题,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她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内心的恐惧,移开了视线。   坐在她身侧的柯南完整地留意到了这一幕,皱起眉毛,忍不住伸手去攥着毛利兰的小指。   “啊!”   坐在对侧沙发上的田中由美,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惹得众人纷纷将视线投过去。   她痛苦地蹙着眉,明显是哪里被伤到了,但还是艰难地笑容,面露歉意地点了点头。   “我刚刚在想节目组的这个环节,一直没有想出结果,所以拖的迟了一点。对不起!”   久川悠刚好坐在两排沙发中间,且更加偏向于田中由美这一侧。   他略一侧头,便看见了对方左侧手臂后方青紫色的掐痕。   久川悠的视线在那处伤口上凝了一秒,缓缓抬头,恰好撞进了那个男青年带着眼镜的眼睛里。   对方带着蓝光眼镜,根本就看不清眼睛的颜色。   节目组口中的投票选出死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只是简单的投票,还是别有深意?   久川悠的视线重新落回手上的纸条,手里的黑笔迟迟不曾落笔。   这个投票,该不会是在选定第一轮死者吧?   “现在什么线索都还没有,谁会猜到凶手是谁啊!”   毛利小五郎开始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他手上的白纸条被揉到了一起,又被缓缓展开。   距离音响播报出最新的游戏规则,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但始终没有人在纸上落笔。   “再次提醒,剩余投票时间仅仅剩下十分钟。如果不确定死者是谁,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一次投票机会,直接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谁会直接写自己的名字,就算乱选一通,也总会有蒙中的机会……”   毛利小五郎皱着眉,一边吐槽着,一边抬眼在坐在对面的几人中逡巡。   片刻之后,他低下头,随意地在纸上写下——   田中由美。   对方是女孩子,无论是从体力上,还是从身手的角度考虑,都更有可能会被选择成死者。   写完之后,他干脆利落地站到摄像头前,展示了自己纸条上的名字。   一边展示,一边还不忘催促毛利兰。   “动作快一点,随便猜一个。”   ·   毛利小五郎的举动,仿佛打开了所有人的开关。大家陆陆续续拿着写好的纸条,站到摄像机前展示。   约莫五六分钟之后,投票就已经完全结束了。   “现在公布投票结果——”   音响骤然发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还会公布结果?等到第二天死者出现之后,不就自然而然知道谁才是正确的吗?”   毛利小五郎拧着眉,又疑又气地问道。   “我们之所以要及时公布投票结果,也是在为各位玩家考虑啊!这个投票结果,可以完美揭示你们在彼此心目中的形象,被大家视为死者的人,其实也是最无害、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   音响里,那个浑厚的男中音,很有条理地解释着,仿佛真的在说什么很合理的事情。   “在刚刚的投票过程中,学生毛利兰,获得1票。”   “!”   柯南下意识攥紧了毛利兰的指尖,内心隐约浮现出一种糟糕的预感。   他一直都跟着小兰,自然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接到什么凶手剧本,而且小兰的外在表现,也丝毫不像一个接到死者剧本的人。   这个综艺的投票究竟意味着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   万一被选中的人会出现什么糟糕的结果……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种稀奇古怪的选择中,选中小兰?   毛利大叔自然不可能投自己的女儿,小兰也不可能投自己,安室先生和久川哥哥也不会投小兰,所以就只有……坐在他们对面的那对情侣,和那个管家。   之前,小兰和那对情侣当中的女方单独出去,等到回来之后,就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按理说,那个叫做田中由美的女孩子一定是有问题的。   可是那个管家,同样很古怪。   自从进入大厅开始,那个管家就一直以一种阴气森森的眼神,时不时扫过小兰的位置,不知道脑袋里面在打着什么主意。   柯南皱着眉,下意识抬眼,朝着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管家望去。   后者却刚巧也抬着头,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柯南,嘴角勾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   “侦探毛利小五郎,获得一票!”   “什么!?”   毛利小五郎震惊地站起来,眉毛舞成一团。   “不是都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吗?我是侦探!我怎么可能是死者?到底是谁投的票?”   “爸爸……”   毛利兰在一旁有些局促地把毛利小五郎拉了下来。   那个报结果的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搭理毛利小五郎,继续自顾自报着:   “画家田中由美,获得两票。得票数最高的,是医生竹下真涉,他总共获得三票。”   “怎么会!”   田中由美惊讶地喊出声,随后惊惶地捂住嘴,眼神飘忽起来。   “对不起,我只是太惊讶了而已。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   她拧着眉,忧虑地瞥了自己男友一眼,天蓝色的大眼睛里,是几乎要碎掉的水雾。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刚刚久川和透子互相提问开始,我就已经看不懂了。谜语人滚啊!(歇斯底里)]   [那段我只看懂了两个信息点,第一个是,“这不是一个综艺”。第二个信息点是,“是人都会死”。所以我大胆猜测,这可能是一个针对在场所有人的陷阱,凶手准备团灭。]   [哈?开玩笑吗?现场有日本公安、前任刑警、空手道冠军和死神小学生,真的要开团,谁灭还不一定吧?]   [笑死了,光是死神小学生,就够凶手喝一壶了。凶手得是长着三头还是六臂啊,而且新动漫死神小学生明显加强了吧?我感觉凶手不可能玩得过……所以大家都坐下来吧,不着急啊。]   [这个游戏投票,除了毛利小五郎之外,其他人好像都不是按照谁更像是死者去投票的(迷惑)。]   [笑死了,到现在为止,依旧只有毛利小五郎一个人在认真玩游戏。]   [这个投票结果,真的很值得玩味啊。毛利兰、安室透和久川悠投给医生。医生投给毛利兰。管家投给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和田中由美投给田中由美。突然开始担心起来……]   [所以,为什么有三个人投给医生?小兰我可以理解,她估计是认为医生是PUA的渣男。其他两个?大家别忘了,这波透子可是黑方啊!不对劲啊!]   三个人,全部都投给了医生吗?   动漫上,果然画出了他所不知道的内容。   久川悠的视线从弹幕上移开,望向坐在角落里,半张脸藏在黑暗当中的安室透。   金发青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格外凝重。   是他猜中了吗?   当时投票在即,眼见最后被票选成功的人,很有可能会面临糟糕的局面。久川悠只能靠着最朴素的判断,选择了那个医生竹下真涉。   在那短短几分钟时间,他想了很多东西。   既然这是一个大逃杀综艺,“屠夫”应该有着绝对优势。   对方必须能够完美压制所有参赛人员,才可以达成类似于虐杀的效果。   参与游戏的人选,先且不论BUG级别的柯南,单说毛利小五郎,多年前是身手矫健的刑警,就算已经脱离这个职业很多年,但一些曾经经受过的训练,不可能随便抛诸脑后。而毛利兰更是空手道冠军,原作当中,是单单靠着身手,就可以和子弹一较高下的柯学玩家。   对方既然主动把毛利父女请了过来,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手和侦查能力。   但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仍然敢于继续这个游戏,说明被选中的“屠夫”,一定有着某种手段。   虽然已知这个游戏和大逃杀、杀人派对类似,但他还不知道杀人的具体形式。   不知道“屠夫”究竟是通过暗道、迷药去杀人,还是靠着手枪之类的热武器去杀人。接下来,他们可能要提起警惕,无论是入睡的房间、特殊的气味还是入口的食物,都有可能被人做手脚。   所以单纯从男女体格的角度去排除田中由美,是非常不合理的。   管家、医生和画家,这三个人是屠夫的几率是一样的。   真正让他排除田中由美的,是对方望向竹下真涉的、充满爱意的眼神。   他总觉得,有着这种眼神的人,最后是不会杀人的。   她更像是——   一只自愿走进狼圈的羊,高高地扬起脖颈,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命运。   最后的投票结果,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田中由美她投的是自己。   以田中由美为基点,他猜测藏在他们之中的那个屠夫,是医生竹下真涉。   所以他投了竹下真涉。   如果这是误判的话,那就不得不承认田中由美的演技了……   久川悠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那个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子。   “既然投票已经结束,是不是该开始选房间了?”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   别墅的二楼,被分成了两排房间,两两相对,总共有五组。   制作组让他们自行选择房间,两个小情侣理所当然的选在了最里侧的、相对着的两个房间。管家住在田中由美的隔壁,安室透则住到了竹下真涉的隔壁。紧挨着的,是毛利父女。其中,柯南在死缠烂打之下,成功和毛利兰住到了一起。   久川悠一个人,住在了最外侧、最靠近楼梯口的位置。   这里的房间全都是一室一卫的布局,墙壁被刻意做旧成土黄色,浴室和卫生间的瓷砖也很破旧。久川悠住进来之后,第一时间遮挡了所有摄像头,并临时给系统开放了权限,让它能够实时检测房间内部的状况。   按照制作组告诉他们的规则,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凶手将开始行动。   为了方便凶手的行动,十二点后,无特殊任务的玩家不可以私自离开房间。   但他总觉得,会在今晚行动的绝对不止凶手一个人。   雨珠子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沿,剧烈的雨声让人难以入眠。   久川悠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在雨声的间隙中,隐约听见了木质房门开合的声音,以及老旧地板嘎吱作响的声音。   ·   “你之前安排的任务,可不是这样的。”   别墅后院,栽满了红色玫瑰。   入夜时的瓢泼大雨,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花苞彻底打湿,无数红色花瓣被砸在地上,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一起。   金发青年站在角落的白色小亭子里,手上攥着一个早就该被节目组没收的手机。   噼里啪啦的雨声打在亭子的上方,几乎遮盖掉所有的声音。   十几个小时之前,他突然接到了组织的任务。   任务的联络人,很罕见地不是琴酒,而是上一次才刚刚和他合作过的贝尔摩德。从他加入组织、短暂执行了几个任务之后,就一直归属于琴酒的旗下,很少会去执行其他的任务。   偏偏这一次,找上门的是贝尔摩德。   对方通过电话,匆忙布置下任务、发来一大堆文件之后,便把后续的工作全部都推到了他身上。   按照文件上的指令,这是一个针对部分观众定向直播的清理游戏。   主负责人,被冠以【屠夫】之名,负责清理所有参与游戏的玩家,用极具艺术性和美感的杀戮方式,终结每一个玩家的生命。   而他所需要做的,是抵达这座荒岛、在上面协助【屠夫】完成整个清理游戏。   从那些充满掩饰意味的宣传用语上,分析出这个所谓的、杀戮游戏的实质——   这是逃杀直播,是借着谋夺人命的方式来牟利的恶劣勾当。   密密麻麻的文件和几乎已经形成体系的流程,全部都昭示着——   这个游戏绝对不止进行过一次。   组织一直以来,通过各种手段,悄悄把一些民众带到那个地方,参加所谓的游戏。   等到最后,估计也就是失踪人口的数据上多出几个冷冰冰的名字,不会掀起多大水花。   安室透已经无从回忆,最开始看到这份文件时,那种手脚一片冰凉、呼吸完全停滞的感受。   无论是对这种潜藏起来的罪恶的厌恶,还是对组织的憎恨,亦或是对自身命运的担忧。   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完全夺走了他正常思考的能力。   文件上并没有写清楚,任务完成之后,他应该要怎么做。   但是安室透隐约有一种预感——   他是一步废棋。   组织不可能放任非核心成员,接触到这种足以威胁组织本身安危的重大恶性事件。   而他自认为,曾经执行过的那些任务,根本不足以让他够到核心成员的位置。   他距离朗姆、琴酒、贝尔摩德之流,还差得太远。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组织准备放弃他了。   上一次的宝石事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或许是宝石的真假问题,又或许是最后,他主动提出更进一步和BOSS见面的想法,触雷了。   组织开始怀疑他,甚至准备直接放弃他。   组织想要借着这个恶心的游戏,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让他在协助屠夫杀掉其他玩家之后,也沦为屠夫的猎物。也许到时候,他的不可置信、他的苦苦挣扎都会是原本就写在剧本上的东西。   既然已经面临了这种程度的危机,继续卧底下去显然已经不现实。   而且……他们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把这一桩恶性事件的证据收集齐,或许能够打响和组织对抗的第一枪。   所以在收到文件之后,他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了公安厅,并在赶到荒岛之后,一直试图拖延时间、不主动和【屠夫】交流。   可是现在……   安室透捏着手机,心底的疑虑越滚越大。   原本彻底不管他的贝尔摩德,在刚刚突然打来电话。   别墅里面到处都是窃听器和监控,他只能到这个预先踩好点的小亭子里和对方联络。   “你之前明明让我配合屠夫、完成清理游戏,为什么现在又要改变主意?”   难道是事情发生了变化?组织为什么要放弃早就准备好的计划,突然选择终止整个综艺?   这到底是真实的任务,还是对方针对他的陷阱?   “这些不是你需要考虑的范围。”   电话另一头,那个女声停顿了一下,复而开口道:   “屠夫开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总之,你想办法尽快解决屠夫。最起码要在第二个死者出现之前,解决掉屠夫。”   第二个死者?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时间线吗?   能够提前制止屠夫,减少更多的人员伤亡,当然很好。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安室透控制住表情,刻意试探道:   “可是这样一来,游戏不就提前结束了吗?任务失败的锅,不会也要我来背吧?”   “……游戏可以失败,但是屠夫必须死。”   对方潦草地挂断电话。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计划?   是——   还未细想,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穿过废旧花园铺满玫瑰花瓣的小路,往别墅的方向走。   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人从别墅里出来!   难道对方也是要躲避监控?   安室透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主动追上去,如果他在这种时候暴露,后果远比发现对方身份要来得严重的多。   而且现在对方在明,他在暗,无论是水渍还是泥痕,只要来过花园,必然会留下印记。   等到对方完全离开花园之后,他甚至可以去丈量对方遗留下来的鞋印。   安室透转过头,望向密不透风的雨幕。   巨大的雨水几乎要将天空完全撕裂,隔着厚重的雨帘和层层雾气,他根本看不清远方的景象,只觉得隐约之间,好像能够看到一个巨大的灰色影子,矗立在远方。 第57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4   “啊——!”   刺耳的尖叫,划破清晨寂静的空气。   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直到凌晨时分才勉强闭眼的久川悠,拧着眉,压抑着被弄醒的起床气,披着衣服打开门张望了一眼——   只见走廊最里侧的房间门口,围满了乌拉拉一群人。   穿着蓝紫色裙子的毛利兰,站在最里侧,捂着嘴角,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刚刚那一声惊呼,就是她发出来的。   久川悠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从人群的间隙里看到了现场的情况——   那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仰躺在门前的木地板上,消瘦的手腕就横在门槛上。   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睡衣,额角上有一大块红色血渍,鲜艳的红色液体沿着额角一路往下流,完全浸湿了黑色发丝。她的身下汇聚着一大摊红色血渍,雪白色的睡衣上也被溅上斑斑点点的血点。   第一个死者,竟然是田中由美。   昨天晚上得票第一的,明明是医生竹下真涉,但最后死掉的却是得票第二的田中由美。   是他猜错了投票的用意,还是这个死亡过程直接跳过了竹下真涉……   久川悠缓缓往那个方向靠近,站在了毛利兰的身后。   毛利兰的脸上仍然难掩惊惧,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回忆当时的情况:   “我早上起来、做早餐、想要下楼、结果伸懒腰,眼角余光看到这边有红色的东西往外流。我就很害怕,想要走过来看看情况,然后——”   她望着躺在地板上的田中由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夹杂着讶异、恐惧、悲伤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真的会有人死掉?这不只是一个综艺节目吗?为什么……”   站在毛利兰身后的久川悠,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对方的低语。   “那个,那个大姐姐的手指还在动欸,还有她的胸膛,好像还在一起一伏……”   视角稍低的柯南,眼尖地瞥到田中由美的状态。   对方应该还没有死掉,还在呼吸,还能听见他们说话。   “怎么会真的出现死人?”   在一旁终于反应过来的毛利小五郎,抬头寻找着摄像机的方向,大声喊道: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躲在背后拍拍拍!快点帮忙叫救护车啊!对了,还有那个医生呢?那个医生应该会急救吧!现在开始急救,完全救得过来吧!”   他下意识开始四下张望,却没有望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医生的影子,只是在完全回过头时,才看见对侧紧闭着的房门。   对方还没有起床。   安室透下意识拨开众人,准备冲上去急救——   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他的前方。那个棕发青年,面色冷漠地反问道:   “等一下,你们真的有闻到血腥味了吗?”   “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毛利小五郎刚想要反驳,说着说着反而自己主动停了下来。   “好像真的没有血腥味啊!”   依照他当了那么多年刑警的经验,像这种大型凶杀现场,以这种程度的出血量,现场的血腥味,必然浓厚到一种让所有人想要呕吐的程度。   但是自从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开始,一直到他们站在这里、近距离凝望着尸体,全程没有闻到任何和血腥味沾边的气味。反倒是有一种类似于植物的清香……   这无疑是非常不合乎常理的。   刚刚视觉上的巨大冲击,让他们一时之间忽视了这个问题,现在缓过神来,仔细想想,其实整件事情的漏洞太大了。   出血量最大的额角,除了大片血迹之外,再没有其他伤口。退一万步说,额角真的受伤了,如果只伤到额角,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出血量。   “所以这不是杀人现场?这些血迹到底是什么?”   “是伪造的。”   只存在一种可能——现场是伪造的。田中由美不仅没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   “这位小姐,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也没有必要在这么伪装下去了吧?”   久川悠站在门旁边,主动提醒道。   原本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田中由美,忽然转动了一下眼珠,睁开眼睛。   毛利兰被这宛如诈尸的一幕,吓得倒退了两三步。   “哈哈,这么快就被发现。”   披散着长发的女孩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的额角和后背还满是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红色污渍。   “所以是假的?是你在吓唬我们?”   “是假的啦!如果是真的,节目组还要怎么继续播下去啊!”   田中由美笑着望向众人一眼,目光落到对面紧闭着的房门时,有些飘忽地收了回来。   她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勉强,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   “但这不是在吓唬你们,是因为我就是被选定的死者,所以必须表演出一个被杀死的状态,你们需要根据我的‘尸体’的状态,来推测凶手是谁。”   “哈、哈、哈、”   毛利小五郎扶着门,干笑了几声。   “这个节目的特效还挺逼真的啊?”   “说起来,今天节目组的广播怎么一直都没有响起来啊?一直都没有人来提醒流程、提醒具体的规则。”   安室透忽然开口,同时,他的目光疑惑地望向天花板——   那上面的摄像机,原本会闪着红光,时不时还会调整方向,以便能够拍摄到更多角度的内容。   但是现在,从他们起床开始,这个摄像机好像就一直没有变过位置,一直照着没有任何人的阳台,而不是所有人聚集的大门口。就好像是……没电了一样。   再联系起昨天晚上贝尔摩德说得那段话……   什么叫做屠夫已经不受控制,需要先解决屠夫,不用再考虑游戏的胜负?   屠夫已经失去控制,所以是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亦或是组织有其他的指令,而这里的屠夫因为某种理由拒不执行,甚至主动切断了对外直播,让游戏完全变成他一个人的一言堂?   安室透讶异地瞪大眼睛,再一次确认了田中由美房间内部所有摄像装置的状态——   全部都不亮灯,应该全部处于停工状态。   “吱呀——”   他们身后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   带着金边眼镜,穿着一身白色衬衫的医生从门后走了出来。   “你们全部都聚在这里……在做什么?”   “真涉……”   脸上还糊着乱七八糟的血迹的田中由美,有些瑟缩地往后推了一点,挡住自己糟糕的脸。   “这是……?”   竹下真涉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久川悠身边,他耸动了一下鼻子,疑惑地问道:   “这是红色颜料混合番茄酱?”   “……嗯。”   田中由美低下头,低声说道:   “我先去洗手间把脸上的东西洗干净,先失陪一下,具体的事情稍后再说吧。”   ·   片刻之后。   一楼大厅,除了声称要去检查设备的安室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还是按照前一天的座位落座。   “是这样的,在游戏开始之前,我抽中了死者剧本,按照导演组的要求,我需要在第二天早上扮演死者,等待游戏广播播报游戏开始的指令。然后你们会按照指令分组勘察现场的情况,你们需要仔细检查我的卧室、你们每一个人的卧室,以及后花园。”   田中由美缓缓解释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游戏广播一直都没有响起来,我一直维持着假死的状态,实在是太费体力了,所以忍不住动了动,结果被你们指出来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游戏,为什么制作组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用广播通知我们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啊?”   “我想……也许是广播系统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安室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逐渐靠近,他本人也很快出现在门旁边。   金发青年的头发,被外面断断续续的雨水打湿成一络一络的。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担忧、但又好像隐藏着些许欣喜。   “我刚刚出去看了一眼别墅的外接电线,所有和导演组设备相连接的电线,包括广播、音响、摄像机器还有录音设备,全部都断掉了,所以节目组现在应该完全看不见我们的状况。”   这件事对于不明真相的普通玩家来说,无疑是一件让人恐慌的事。   但对于安室透这种、知道这个游戏实质的人,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意味着他彻底摆脱了组织有可能的监控,可以自由行动。   “断了?”   毛利果然蹙着眉站了起来。   “怎么断了,是被人剪断的吗?”   “不知道,切口很粗劣,连接处甚至有烧焦的样子,有可能是被人剪断之后再伪造,但可能性更大的,是被昨天晚上的雷劈断了。”   不,雷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劈断电线,这个事情一定是人工伪造的,对方不仅剪断了电线,还非常熟练地将电线两段的外皮全部烧焦,并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焦痕,完美伪造出了被雷劈到的现场。   如果没有猜错,剪断电线的人就是屠夫,他想要脱离组织的控制,独自完成某件事情。   但昨天晚上明明下着瓢泼大雨,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还有那个出现在花园里的奇怪人物,他拓印下了对方的脚印,但那个脚印极其奇怪,虽然是男士的鞋码,但是明显受力不均匀,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鞋,又或者是……女人偷穿男人的鞋。   安室透的视线在场上仅有的两个女人身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更糟糕的是,我发现那根电线同时还连接着一个主机,那个主机承担着输送信号的作用。现在那个主机也跟着瘫痪了,换句话说……”   “所有电话都打不出去了。” 第58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5   “!”   所有人的神色,一瞬间都严肃起来。   “现在所有设备都没有用,又联系不上导演组,那这个综艺是不是就黄了啊?那我们还能拿到奖金吗?”   毛利小五郎最关心的,反而是游戏和奖金。   “都到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再顾虑奖金的事情了吧?”   站在角落里,向来一言不发的管家忽然开口,那双褐色眼睛,猛地瞪了毛利一眼。也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烈,他的嗓音里不自觉显得有些尖细,就像……   像女孩子一样?   久川悠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皱着眉,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   “那现在该怎么办?节目组联系不上我们,会找上门来救援吗?”   田中由美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担心什么。   “我下岛的时候,看见港口还停着一艘小船。我们也许可以乘坐那艘小船离开?”   船?   在场这么多人,久川悠应该是最后一个抵达海岛的人。   节目组用来接送他的船只,早就已经离港,但是当时港口上,确实停着一艘蓝白相间的破旧船只。   但久川悠当时就已经检查过那艘船的状况,船底早就开裂了,别说是开着船出海,就是在游泳池里玩玩,估计都得沉船。   这艘船应该是节目组特地准备好的道具,等到在这里的玩家被精神刺激到忍无可忍的程度时,就会寄希望于这一艘游船。   但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最后终于爬上游船时,又会发现这艘船根本没办法正常行驶,绝望之中窥见一丝光亮,结果这最后的光亮也是一种陷阱,反而会在最大程度摧毁一个人继续活下去的。   很恶劣的剧本。   对方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   站在田中由美身后的那个医生,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拒绝了田中由美的提议:   “我觉得,既然所有电话都打不出去,我们应该先在别墅里面等待救援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是不建议大家自己开船离开。那艘船我也看见了,只是一艘很普通的游船,在场应该没有人是专业人士,你们真的有把握把船开回去吗?”   [很怪,真的很怪,为什么这两人的相处这么奇怪?那艘船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情侣,现在却很隔阂……]   [所以这一次的屠夫到底是誰?]   [说实话,今天早上闹得这一出非常儿戏,我原本不怀疑画家,但是现在我觉得画家不对。]   “这倒也是……”   毛利小五郎顺嘴接了一句。   “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吗?”   场面再一次陷入尴尬,气氛完全凝滞。   “实在不行,我先去给大家做个早餐吧,都快要九点了,还没有吃过早饭……”   毛利兰主动站了出来。   “那我陪着你一起吧!”   田中由美脸上和头发上的红色颜料,才刚刚洗干净,打湿的黑发一缕一缕地缠在头顶上方。   她主动走到毛利兰的身侧,伸手缠住了对方的手臂。   “那……我出去抽根烟好了。顺便去检查一下电线有没有被修复的可能性。”   毛利小五郎松了松脖颈处的领带,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转眼间,客厅里只剩下五个人。   “说起来,我还没有了解过竹下先生参加这个游戏的契机。”   安室透坐在沙发上,面朝着医生,仿佛唠家常一般主动开口试探。   眼下通讯设备全盘瘫痪,反而是他脱离组织控制,收集犯罪证据的最好时期。   昨天晚上他看到的身影高高瘦瘦,从体型来看,必然是医生竹下真涉或是管家艾尔其中之一。但偏偏这两个人都是男性,和那个泥脚印不符。当时他藏在角落的小亭子里,掩藏的很好,对方应该不至于发现他的存在,更不可能为此提前伪造出一个泥脚印。   他看到的脚印,应该就是真实的。   可现在问题在于,脚印和身高完全对不上号。   而且对方到底为什么,要提前穿上一个比自己脚大上许多的鞋子?   当时下着大雨,脚印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雨水彻底摧毁,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对方到底是为什么要提前做出这种伪装?   那个家伙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预知到花园里还有一个他吧?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性更大的猜测——   对方因为某种原因,需要一直穿着比自身脚大小大上许多的男士皮鞋。   这并不是针对他所特地做出来的准备,而是对方一直以来的伪装。什么样的伪装,需要让一个女性的脚穿上男性的鞋子?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艾尔和竹下真涉,这两个人之中,应该有一个女人。   “是由美一直吵着要来参加,我们想要用节目组的奖金去旅行。”   那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扬着笑,脸上的皮肉仿佛纸片印出来一般层层往上叠。他的语气有点拿腔作调,几乎是刻意地补上一句:   “我们快要结婚了。”   “结婚?!”   安室透嘴角的笑容顿了一下,他干巴巴地开口道:“啊!那就恭喜了!那艾尔先生呢?管家这个职业,听上去真的很有意思啊……”   坐在角落里的褐发青年,抬目扫了安室透一眼。   他哑着嗓子开口道:“只是很普通的工作而已,远远比不上偶像。你说是吧,久川先生。”   好奇怪的语气……   挑衅中又带着一丝隐晦的熟稔,像是和他曾经遇见过。   久川悠不自觉皱起了眉。   自从来到这个小岛之后,久川悠一共听到对方说了三次话,三次的声线都有细微差别。正常人不应该有如此复杂的声线。   再加上岛上的电忽然之间被人切断、声线、挑衅、针对他……   【宿主!角色[黑方-安室透]卡牌已主动回到卡牌空间!】   系统忽然在脑海里出声。   久川悠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确实,偶像的身份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稍显歉意地弓了弓腰。   “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先去楼上补个觉。”   ·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联系不上!?两个人都联系不上吗?”   摆放着电脑屏幕的桌子上,堆满了一大叠电子投诉信,发信地址全部被层层加密,只留下了宽泛的位置信息。   “那些老观众全都在投诉,新任务做不好也就算了,只是让你们维持这个旧任务,也办不到吗?”   “……”   银发青年略一抬眼,瞥见桌上密密麻麻的投诉信。   他很是呆板的、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道:   “这项任务,一直以来都是由贝尔摩德推进的。”   电子音卡了一瞬,接着说道:   “贝尔摩德?她人在哪里?”   “从三野岛完全断联、直播被迫中断开始,贝尔摩德就联络不上了。”   所以这件事,八成是对方搞的鬼。   他仔细看过这一轮游戏玩家的名单,和现场参加游戏的玩家,完全对不上号,不仅仅是一两个玩家被换掉的事,是所有玩家一个都对不上。这说明游戏玩家的名单至少被人修改过两到三次,重新修改名单的人,必然有自己的私心。   现在整个直播全部中断,贝尔摩德也跟着失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立刻联想到贝尔摩德本人就在岛上。他最多只能保对方一手,如果对方再继续作死,那他也管不了了。   琴酒顿了一下,补充解释道:   “她向来到处跑,玩忽职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立刻给我联络贝尔摩德!”   ·   “……我们快要结婚了。”   这里的厨房意外很干净,格外整洁的台面,像是被人提前打扫过一样。   毛利兰正在洗菜的手顿了一下。   她回过头,才发现那个女孩子笑着望向她,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忧愁。   “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们之间的相处,很奇怪。”   田中由美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将话题往那个方向上引。   “你听说过精神控制吗?我其实能够感受到,我的男朋友一直在这样对待我。”   “我感觉自己在变得日渐消沉。我的外表越来越老,皮肤状态越来越差,不会和别人好好说话,常常惹别人生气,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我已经灵感枯竭,再也画不出画了。我常常在画室枯坐一天,但是什么都画不出来。每次夕阳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我都会涌起一股把画板彻底撕碎的冲动。”   “在某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不是这样的人,我早就已经偏离了最开始的目标,变得很奇怪。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要逃离他,但是又没办法鼓起勇气。我早就辞掉了画室老师的工作,现在一切生活来源都要依靠他。”   她的脸色苍白,头发杂乱地凝固在一起,甚至还有没洗干净的淡红色液体顺着发尾落到地上。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是情真意切的痛苦和茫然。   “……”   毛利兰愣了许久,任由水哗啦啦冲刷着蔬菜。   前一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有把她吓到,但是经过一夜的沉淀,她已经忘记的七七八八。一贯以来的柔然心脏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触碰到,怜悯的情绪彻底突破心理防线。   毛利兰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可如果你永远不去踏出那一步,你就永远都要生活在他的控制之下啊。这种感情不是健康的,只会伤害到你。如果能够走出来,就会变得完全体一样。”   “那你可以帮我吗?”   田中由美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能感受到,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看,每一次和他单独在一起,他一旦开口说话,我的脑子就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完全想不到别的事情。”   “你可以帮助我吗?如果我一个人和他见面,恐怕到最后还是会……”   田中由美说着说着,忽然开始掩面哭泣,泪水像断线珍珠般连串滚下来,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忧伤。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对你说,如果等到下一次,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一直没有关上的水龙头,仍然在哗啦啦地往外流水。   巨大的水声几乎遮盖掉所有谈话的声音,还有对方持续性的低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毛利兰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59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6   “吱呀——”   木质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穿着白色西装的竹下真涉,面露欣喜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但他才踏出房门,隔壁的两间正对着的房间同时推开门,管家艾尔和安室透以一种近乎同款的姿势站在房门口,两双眼睛齐刷刷注视着竹下真涉。   三人俱是一愣。   “……好巧啊,大家都在这个时候出门透透气吗?”   直到最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竹下真涉。他靠在门边上,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我还以为,在刚刚出去转了一圈以后,大家都挺累的。”   安室透眯着眼,有些戒备地打量着站在他对面的管家艾尔,以及他身旁的医生。   在最开始看到文件时,安室透几乎确认屠夫就是医生,无论是相似度极高的描述,还是对方格外诡异的言行,都在佐证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的投票,他就执着地投给医生,一直以来,他也格外关注医生的行动,在对方推门之际,第一时间跟着出来。   可是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管家身上,沉了一下。   医生和画家,其实更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而昨天晚上的脚印,反倒更像是眼前的管家所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医生是屠夫,那这个管家是什么?   管家为什么要在夜里到花园?切断电线的人究竟是医生还是管家?   金发青年皮笑肉不笑地答复道:   “我只是想下楼倒杯水。”   “那挺好的,我也想下楼倒杯水。”   对侧的管家抬起头,深褐色的眼睛别有深意地望向安室透。   “那……你们去倒水喝?我就不出去透气了,先回房间?”   原本位于事件中心的竹下真涉,反而退出了风暴圈。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无奈与包容,退后半步,缓缓关上了房门。   ·   一楼,后厨。   安室透背对着管家,一边往玻璃杯里灌水,一边下意识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的样子。   管家就站在后厨门边,双手插在兜里,眼皮微微耷拉着,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身材清瘦,但是身高很高,和一般的男性没什么两样,脖颈处的喉结也格外明显。再配合上明显男性化的五官,基本看不出有任何伪装。   但如果是易容呢?   如果对方易容成女性的样子?   之前的文件里,总是说“屠夫”会用一种虐杀的方式处理玩家,而且永远出其不意,可以彻底击垮玩家的心理防线。也许对方就是利用男性化的外表,伪装自己是女性的事实,利用这种性别差异让人永远抓不到她?光这样猜测,恐怕永远猜不出结果,不如直接上手试探一下……   安室透下意识按了按,自己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枪。   他捏着水壶猛地转过身,左脚拌右脚,朝着眼前的管家艾尔摔过去——   一大壶冰凉的冷水,从壶中飞溅出来,直接泼到了对方的脸上。   而刻意假摔的安室透,也成功触碰到对方的手臂。   清瘦的手臂外毫无阻挡,根本就没有他想象当中的肌肉外衣。   安室透猛地抬眼——   只见艾尔也缓缓抬起头,水珠汇成串从他脸上滑下去。   他的五官没有丝毫改变,肤色也全部正常,仿佛没有任何伪装。   安室透的心头猛地一跳。   失败了?   他猜错了?   对方并不是屠夫?   不,也有可能是易容材料太高级的缘故,可是现在再去触碰对方的脸,就显得太突兀了……   但是再突兀也得做。   “真的对不起!厨房地太滑了,我一时之间没有站稳。我帮你擦干净吧!”   安室透咬着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绢,一脸关心与歉意地往前伸手,眼看着就要碰到对方的脸——   那位管家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冷漠地扫了安室透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连厨房台面上的水都顾不上要了。   他背过身,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语气冷漠地说道:   “……差不多可以了,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那真的很抱歉啊,对不起——”   安室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地板上,迟迟没有移动,瞳孔猛地放大。   眼前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排因为水渍而留下来的脚印。   和前一天晚上花园里的脚印,分毫不差。   ·   “……这就是事情全部的经过。按照那些直播间里网友的发言,不难推测出屠夫的身份。我查到了原本的邀请名单,你并不在上面。我怀疑……你是被贝尔摩德公务私用给拉进来的。上一次的宝石事件,不应该让你去做的。”   金发青年坐在窗边,眉头蹙在一起。   “贝尔摩德?”   久川悠愣了一下,原本复杂的团成一团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女扮男装,明显有问题的脚印,他为什么会被盯上……   “组织估计是发现宝石是假的,当时假宝石又是我塞到贝尔摩德包里。她会盯上我,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果是贝尔摩德负责这个游戏,毛利兰为什么会被拉进来?贝尔摩德又为什么要亲自潜进来?”   虽然是全红世界,但人物之间的羁绊应该不会轻易消除。   更何况毛利兰和贝尔摩德的羁绊,是串联起贝尔摩德整个人物剧情的关键性羁绊,更不应该消失才对……   “贝尔摩德也进来了?那群网友没有看出来。”   波本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是我猜测,贝尔摩德作为高层,应该不会直接参与到游戏当中,按照你所说,这一次她却破例出现了,应该是有什么出乎她自身意料之外的变化。”   “变化?我明白了。”   久川悠了然地点了点头,完全捋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姑且将组织最开始定下来的玩家清单称作清单A。   贝尔摩德因为上一次的宝石事件,对他心存芥蒂,索性在这一次的游戏当中,在清单A上划掉了一个玩家,换成了久川悠。由此得到了,包含久川悠在内的清单B。   而这个游戏的真正执行人“屠夫”,因为某种缘由,对毛利兰抱有特殊的兴趣。   “屠夫”不惜冒着得罪组织的风险,先斩后奏,大幅度替换游戏清单B的玩家,加上了毛利小五郎一家。由此形成了清单C。   等到贝尔摩德发现事态不对时,直播估计已经开始了。   她只能通过易容成为原本的普通玩家,替换掉对方的身份,冒名上岛,亲自阻止“屠夫”的杀戮。   到这里为止,这才是真正的游戏玩家清单。   一堆各怀鬼胎者的心理博弈。   贝尔摩德原本还想要针对他,但当屠刀朝向毛利兰之后,反而没有这个机会了。   “目前我已经收集齐了那个直播间所有用户的资料,并且将之整理成视频和文档。如果能够拿到更早之前几轮游戏的直播记录,会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帮助。”   金发青年攥着手上的记录册,迟疑地抬头。   “你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吗?和屠夫待在一起?”   “问题不大,最先出事的应该是毛利兰。但她有空手道防身,我实在想不出来,‘屠夫’能够拿她怎么样……”   波本回忆起另一个世界的毛利兰,也跟着心惊了一下。   像这种明明适合当武斗派,却非要当一个医生的实习医生,实在是组织每一个受过伤的成员的噩梦……   久川悠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顿了一下。   “这件事,你有告诉那边的……”   金发青年动作剧烈地摇着头,发丝飞扬。   “我只是拿卡牌空间当做中转站,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让你把我从这里召唤回去。等这一次的信息完全谈完,我还得再回一趟中转站。”   “你和她说一声吧。”   久川悠眨了眨眼睛,压下心虚的情绪。   “我感觉到最后的时候,可能还是需要她出面。”   ·   一片黑暗当中,依稀能够听见一对男女正在交谈,他们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但都带着厚重的回响。   “你做的很好,每一次都应该像这样做。”   “……那你会放过她吗?她是无辜的啊?只要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怎么会够呢?永远不够的。但是你表现的很好,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沉重地闷哼声之后,一切重新归于沉默。   ·   下午四点,柯南在一片潮湿的汗意中醒过来,才发现整个房间闷热的可怕。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将他们完全罩住,潮湿而闷热的空气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揉了揉眼睛,意识还不大清醒。   前一天晚上,综艺节目的诡异还有卧室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让他完全睡不着觉,几乎是一整个晚上都睁着眼睛,害怕会出现什么在他意料之外的状况。结果状况倒是没有出现,他这个小孩子的身体先撑不住了。   吃过早饭之后,他们从别墅出发,沿着小岛边沿绕了很长一圈,试图寻找其他能够接收到信号的地方,或是其他住在岛上的居民。   但这些努力,最终都是无用功。这座小岛面积不大,极其荒僻。岛上唯二的建筑,一是这座他们正在居住的废弃别墅,另一处,就在距离别墅不远的位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灰色高塔。高塔原本应该是用于瞭望的军事设备,门口被层层厚重铁门锁住,寻常人根本进不去。他们只能在高塔前试探了一遍信号,而后无功而返。   雨后潮湿的空气和长时间运动所流出来的汗水,几乎将衣物完全打湿。疲惫至极的众人回到别墅以后,四散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原本就疲倦不堪、整夜未眠的柯南,更是直接倒在了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一直睡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的眼镜戴在脸上,迷茫地扫了四周一眼——   “小兰姐姐?”   无人回应。   狭小的房子里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柯南的心骤然跳快了一瞬。   他皱着眉、从床上蹦了下来,匆忙套上运动鞋,小跑着冲出门去,在楼道里大声喊道:   “小兰姐姐,你在哪里?”   “小——兰——姐——姐——!”   稚嫩的童声在楼道乃至整栋别墅里回荡,分散在其他房间的人全部都被惊动,疑惑地推开门朝外看。   开门声和木质地板被踩踏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毛利兰依旧没有回应。   不详的预感愈发加重,仿佛虚空之中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柯南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埋着头冲进后厨和两侧走廊,全都一无所获。   门前的空地、门口的花园、眼前的小路,全部都没有人。   毛利兰凭空消失了。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综艺吗?我们不是被邀请过来参加游戏的吗?先前出了那档子事,断电断网没信号也就算了,现在倒好,怎么回事啊到底!”   胡子一片潦草的毛利小五郎,暴躁地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   他在客厅的地板上反反复复走来走去,嘴里的话一直念叨个不停。   “为什么小兰和那两个人会一起消失?小兰和他们两个完全不认识,怎么可能会和他们一起出去?而且那两个家伙还是情侣,说不定是一起把小兰给拐卖了!”   除了毛利小五郎之外,余下四人,脸色同样算不上好。   刚刚,在柯南发现毛利兰不见之后,所有被惊动的人,绕着别墅翻找了所有的房间。   他们这才发现,消失不见的不只有毛利兰,还有画家田中由美和医生竹下真涉。   这三个人一起消失了!   毛利兰和屠夫一起消失了!   安室透眉头紧皱,眉眼间是深深的懊悔。   他早就知道屠夫的身份,早就深知对方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但先前碍于直播,此后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有直白地点出这一点,只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只要看管好屠夫,就可以及时制止对方伤害到别人。   现在的结果是,屠夫还是带走了毛利兰。   这其后掩藏的可能性,让安室透根本不敢去深思。   可是他明明时刻关注着对方的房间,为什么还是会让对方一个人离开?   对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管家才是昨天晚上出现在花园的人,屠夫为什么要带走毛利兰?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综艺吗?”   毛利小五郎仍旧绕来绕去,抓着头发。   “这不就是一个——”   柯南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综艺!正常的综艺不会给出这么高昂的奖金,那一对情侣当中,有人盯上了小兰姐姐。”   “某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计后果地一头栽进去,真的很愚蠢。”   身材清瘦的管家站在大厅中央,冷冷地槽了一句。   他的目光冷漠地扫过毛利小五郎,转头看向柯南。   “下午一点的时候,我曾经撞见过竹下真涉,说明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消失。此后三个小时里,对方一直没有打开过房门,说明他一直都没有出来,但是现在他却不见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一直没有出来,却不见了?”   柯南愣了一下,顾不上去思考对方为什么偏偏要主动和他说话。   “因为……密道?”   他的眼睛骤然亮起。   “这个房间、这个别墅里有密道!有人带走了小兰姐姐,竹下真涉也是通过密道离开?!”   “那就赶紧去找吧。到目前为止,才过了三个多小时,说不定还来得及。”   管家的嗓音有些压不住,他率先冲上了二楼,朝着竹下真涉的房间走去。   ·   “砰!”   角落里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原本在二楼苦苦搜寻的众人,纷纷朝着声音响起来的地方聚集过来——   只见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下方,楼梯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杂物间,早就年久失修的壁灯没能够散发出任何光亮。金发青年站在一片黑暗中,单手将手电筒举在胸前,刺眼的白光照着他的下半张脸。   他脸上的神情异常凝重。   金发青年调转手上的手电筒的方向,朝着下方照去——   “我发现了一个地方。”   掀开通向二楼的楼梯下方拐角处的地板砖,一阵阴凉直逼面门。   一个向下延伸的水泥楼梯,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个楼梯完全由水泥浇灌而成,在手电筒的映照下,两侧的墙壁上满是血手印和血色长条。这些血手印的大小参差不齐、方向不一,但都较为纤细,像极了女孩子在挣扎逃亡时,惊慌失措地按在墙壁上的印记。   糟糕的预感,在一瞬间攫住所有人的心脏。   在毛利兰失踪之后,他们在这栋别墅里找到这样的地方,下面究竟会有什么,没有人知道。   越是往下走,血腥味愈发浓郁,而且这种血腥味并不全是新鲜的,还混杂着凝固好久的陈旧腐朽气息,以及些许福尔马林与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股味道浓郁到,仿佛能够从空气当中重新冷凝成血液,再落下来。   下到一半之后,楼梯忽然分成两股。一股沿着对侧的方向往上方走,一眼望不到尽头。另一股则继续向下延伸,仿佛要一直深入地下。   安室透举着手电筒,朝着向上的楼梯照了照。   “这应该是通向外侧、或者是通向竹下真涉房间的楼梯。你们之前虽然没有在他房间找到通道,但这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通道藏的位置太过于奇特。”   他转过头,沉默了一瞬,开口道:   “现在是要分成两路,一路向上,一路往下吗?”   “没必要再分开,从血腥味的源头来看,下面的问题显然更大。”   上方的楼梯没有任何气味,就算毛利兰真的被人从上方带走,也能证明她此时尚且是安全的。   如果真的在下面,那才糟糕透顶了。   ·   他们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手电筒始终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如果试图在墙壁上寻找开关,只能摸到一手潮湿黏腻的液体,不需要动脑想,也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毛利小五郎的声线也开始抖动起来。   “这个别墅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完全就是一个骗局,我现在才想起来,当时接到的那个电话,那里面的声音和那个医生很像。”   “……”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才想起来,真的不会太迟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别墅应该是竹下真涉和田中由美的。”   黑暗当中,安室透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和推理到的信息混杂在一起说了出来。   “他们盯上了毛利小姐。以奖金为诱惑,骗取毛利先生上当。”   “在这之前,应该有某种在征兆才对啊?我从来都没觉得小兰有得罪过谁,怎么会——”   毛利小五郎忽然噤声。   事实上,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整个地下室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安室透随手举起的手电筒,维持着一个固定的高度和角度,手臂不停抖动。   在那个手电筒所照亮的一小片区域里,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   在透明无色的液体当中,一张宽大的、如同猪皮一般的、表面光滑还带着毛发的物件,被人用一人高的支架固定在液体里面。   黑色的头发在液体中扬起。   罩子最前方,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   田中由美。 第60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7   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   地下室阴冷潮湿的寒气,从脚上缓缓冒出来,一路攀升到头顶。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毛利小五郎顶着一张恍惚的脸,颤抖地出声:   “这是……那个画家?那小兰她?”   手电筒的光上下偏移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拿着手电筒的安室透,他的手终于没有控制住,抖了一下。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剥皮。   之前在文件上,只是用一种非常隐晦的语言,描述这个“屠夫”会以一种极其血腥的方式,在直播间里虐杀玩家。但安室透从来没有想到过、也根本不可能想到,这种血腥的方式,竟然会是剥皮。   难怪会叫“屠夫”!   在这群人眼里,玩家全部都是等待着被宰杀、剥皮的猎物,而屠夫会举起屠刀,把猎物一一抓回去,放血剥皮。   田中由美是对方盯上的第一个猎物,那么同样消失的毛利兰……   安室透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边忽然间传来一阵风,他举着手电筒定睛一看,那个穿着童装西服的小侦探已经如同炮弹一般冲了出去,直直地冲向一片黑暗的地下室。   “还愣着干嘛!走啊?”   久川悠伸手在墙壁上摸索到了开关,按了下去——   一瞬间,刺眼的白光充斥着整个通道。   这个地下室的丰富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除了摆在入口处的田中由美以外,沿着格外宽敞的通道往里走,一路上并排摆放着约莫有十几个玻璃展柜。   透明展柜里,全部都是不知名液体,以及支架和皮肤组织。   男女老少,全部都有。   但出现频率最高的,还是有着黑色长发的女性皮肤。   [救命啊!!!为什么新漫完全变成了恐怖片?]   [这个世界的组织更糟糕了啊,还搞什么杀人直播,这个凶手也太变态了吧!]   [凶手很早之前就盯上了毛利兰吗?]   [说起来,这个家伙,是不是对黑发有一种特殊癖好?之前死掉的田中由美和现在被抓走的毛利兰,全部都是黑发蓝眼!]   [小兰会出事吗?]   [安心,不可能的,再说小兰还有空手道防身,说不定可以反杀凶手。而且这些罐子好像是按照时间顺序从里往外排列的,最新的罐子就是田中由美,小兰应该还是安全的。]   [所以凶手到底是怎么把小兰带走的?用药迷晕?]   [总之不能用武力。]   [我有一个问题!凶手肯定代表着酒厂的立场,如果凶手来抓毛利兰,还要对毛利兰刀子,那是不是可以证明——毛利兰不是酒厂的,甚至连带着工藤新一也不是黑方?]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的,如果工藤是黑方,怎么可能让屠夫抓到毛利兰?]   [不,不对,不可以这样理解。你们没有发现吗?这一次的游戏并没有像之前预估的那样,屠夫杀人——玩家逃难——直播间的渣滓看笑话,这样发展。   而是变成了,有人连夜切断电线——整个游戏停摆——屠夫没办法继续直播。最后屠夫选择完全无视游戏规则,以及组织的指令,直接按照自己的喜好,明屠夫和酒厂的链接一定出现了某种问题。]   [……等等!我明白了!屠夫抓到了不该抓的人,所以酒厂里有人要求他立刻停止行。但是屠夫不愿意停止,所以直接开大,脱离组织自己手。]   [所以,毛利兰更像是黑方了?黑方大小姐或者黑方吉祥物设定?毛利小五郎看上去那么呆,不可能是黑方吧?]   [应该是类似于原作中兰是贝姐天使的设定,酒厂里面也有人很在意小兰的安危,就比如说——]   [工藤新一!我就知道是你!你现在第一个冲进去,是想干什么?]   【恭喜宿主!角色[黑方-柯南]的反转指数上升至50,解锁对应卡牌十小时使用时长。黑柯卡牌过半了宿主!】   红贝的锅,被黑柯背走了啊……   久川悠沉默着望了一眼正奔跑在前方,一脸焦急的小侦探,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   沿着惨白的灯光一路往前走,沿途全都是那些格外诡异的玻璃罐子。   每一个罐子下方,都标注着时间和姓名,越往里走,标注的时间越早。按照日期的远近,可以大致推算出,每个一年就会有一批玩家遭受这样的待遇,每批七名玩家,最后会剩下七张皮。   而这一次的玩家名单,同样是八个人。   安室透的视线落在某个玻璃罩子上,长久地停顿了片刻。   那上面记录的是一个英文名字。从“物件”的外观来看,应该是一个白人男性,当然也不能排除被泡到发白、亦或是白化病的可能性。“物件”的表面有一些斑驳的痕迹,不像是死前挣扎的痕迹,倒像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伤疤。   除了屠夫本人以外,还是会有七个人遇害,换句话说,安室透本人也被包含在内。来到现场、配合屠夫的组织成员,也是遇害玩家的一部分,这些曾经在刀口上舔血的组织成员,也会被组织所放弃。   组织之所以将他安排到岛上,应该是打定主意,要连他一起放弃。   极度压抑的环境,会拉长人们对于时间的感知。   越是往里面走,血腥味越发浓郁。在拐过一个弯之后,视野瞬间开阔起来,血腥味也陡然加重——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雪白色的强光环形灯绕着正中心围成一个圆,下方是一个布满深褐色血迹的不锈钢台面。   在已经干涸的血迹上方,还浮着黄白相间的浓稠液体。   台面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具和锤、锯、杵、斧,以及一整个面墙的冰柜。   却唯独没有一个人。   安室透的心,此时已经完全沉入谷底。   他用一种极度凝重的神情,环视这个圆形空间一圈,最后沉默着朝冰柜走去。   柯南愣了一下,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小兰她该不会已经——”   “砰!”   吸力很强的双开门冰柜被人从外侧打开,一阵白色寒气飘散之后,露出空荡荡的冰柜。   “是空的,毛利小姐不在这里。”   原本已经沉入谷底的心脏再一次跃出地平线,再次燃起希望。   “如果不在这里……”   “是另一条路!”   柯南猛地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飞奔。   “那个家伙带着小兰姐姐去了另一个地方!”   ·   高塔。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黑发青年,靠在窗户边上,把玩着手里锋利的手术刀。   银白色的刀尖折射着室内的光线,将一小块亮斑投射到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少女脸上。   亮斑上下晃,格外晃眼。   原本闭着眼睛,试图保持沉默的毛利兰,终于忍受不住,愤怒地蹙起眉。   不远处的窗台上,隐约传来一些窸窸窣窣地、挪器具的声音,以及让耳朵极度难受的磨刀声。   黑发少女猛地睁开眼睛,微微红肿的天蓝色大眼睛,包含怒火地瞪着站在窗边的黑发青年。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要手就直接来啊?”   早上出门之前,毛利兰应下了陪伴田中由美去和男朋友谈话的事情。等到下午,她如约去了后花园,原本是要在在那里等待田中由美,没想到却等到了竹下真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兜头盖脸喷了一阵乳白色的水雾,下一秒就彻底失去意识。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她就被对方绑在了这里。   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灰白色的,每隔一段距离会凿开一个没有玻璃的小窗户,窗外是漫无边际的天空。   别墅里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她们之前已经在岛上转了一圈,唯一符合这种外形的,应该就只有那个原本被锁上的高塔。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毛利兰不可能想不明白。   田中由美想要坦白是假,这两个人联手把她带到这里才是真。   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这个原本被锁住的高塔,说明这座高塔原本就是他们的东西,这对情侣根本就是别墅和小岛的主人!之前田中由美问她的那个问题,选择别墅还是高塔,该不会是让她选择一个地方死掉吧?   这个小岛,甚至这整个游戏都是一场骗局。   原本轻易给出去的信任,以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还回来,毛利兰不可能不难受。   她把后脑勺枕在冰凉的椅背上,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逼退眼底的泪意,以一种尽可能坚强的态度询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盯上我?我们在上岛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我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你、或者是伤害田中由美的事情。”   “你确实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那个黑发青年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毛利兰。   “但你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他脸上的金丝眼镜,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缺少了眼镜镜片的遮挡,他的眼部被完整地露了出来——   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宛若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一般,紧紧盯着毛利兰的眼睛。   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毛利兰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变白。   “是你!之前在法院门口,撞到我的人就是你?!” 第61章 高塔之上的少女完   东京警视厅。   繁杂忙碌的办公室里,刺耳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黑发警官蹙着眉,那双蓝色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诸伏景光被手头上堆叠在一起的十件案子,搞得有几分焦头烂额。上一次大规模的恶性杀人事件,才刚刚平息,剩下的案件堆积如山。他被调到搜查一课之后,立刻捡起了原本的文职工作,在档案堆里待了一天一夜。   “叮铃铃!叮铃铃!”   离他最近的电话忽然响起,而负责看管电话的接线员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诸伏景光用手撑着额头,疲惫地叹息了一声,使劲用脚一蹬,连带着装有滑轮的办公椅一起滑到了电话前。   他一边伸手接起电话,一边攥起桌子上的笔和记录册,电话才刚刚接通,听筒另一端就传来一个他极其熟悉的、前不久才在机场见过一面的、降谷零的声音——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有开口。   “北纬31度26分,东经140度23分,在距离东京港很近的一座海岛上。”   电话另一头的男音带着一丝沉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这里发生了恶性杀人事件,预计死者高达几十至上百人,请立刻到现场支援。”   “!”   诸伏景光倒吸一口凉气。   他捏着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声线,和对方再次确认了一遍坐标。   “北纬31度26分,东京140度23分,对吗?”   这一次,换成电话另一端的人陷入沉默。   另一端的人,似乎原以为接线的警察不会信任他所说的话,还提前准备好了什么文件。   翻阅纸张的声音,和警局嘈杂的背景音混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轻轻应了一声。   ·   “黑色头发、蓝色眼睛……”   穿着白大褂的竹下真涉,背着光一步步走近毛利兰。   “这些都已经够丑陋的了,可你的五官竟然也和她那么像,一样的令人作呕,一样的糟糕透顶。”   他手里的手术刀几乎要被玩出花来,刺眼的白光时不时闪过毛利兰的眼睛。   竹下真涉所说的话,毛利兰完全没有过脑子。没有人生来就是有错的,更不存在丑陋的五官和外貌,审美就是多元的。对方无非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没办法消化,就转而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面对这样一个ua惯犯,只需要什么都不听就可以了。   但是,她不可以再惹怒他……   现在她处于劣势,对方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从之前在法院门口撞到她的那一刻,她应该就成为对方的目标。此后的综艺邀约,破案游戏,全部都是对方所设置的陷阱,对方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做猎物,随时都有可能真的动手。   爸爸、久川先生还有安室先生,全部都在小岛上,他们肯定能发现她失   踪了。而她背在身后的手,被对方用粗麻绳绑了起来。这种绳子极其细密,即便用小刀都不一定能轻易割开。但如果能揪到一个冒出来的线头,顺着线头、耐着性子、花上许多时间,甚至能够单凭双手打开。   她必须得拖延时间。   “她……?”   毛利兰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仔细回味着对方说出来的话,从中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她”。对方这么讨厌那个“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片刻之后,她佯装好奇地抬起头。   “你说的她,是田中小姐吗?我和她长得很像?”   “像?”   竹下真涉已经走到了毛利兰的身前,他弯下腰,深褐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毛利兰的五官。   “田中还不够像,你才更像。”   !   她更像?   田中由美和她,都长得类似于另一个人?还存在另一个比较对象?   现在这个家伙想要杀掉她,那田中岂不是也……   毛利兰的眼睛陡然睁大,背在身后尝试着解开绳索的手指,也顿了一下。   “你把田中小姐怎么样了?”   “就是这样!保持住,就是用这种震惊的眼神望着我,太棒了!”   竹下真涉的神情近乎癫狂。   他大笑着后退,将手里的手术刀伸向毛利兰,对着她的眼睛上下挥舞着。   “田中由美?她欺骗了你,就是她把你骗出来,让我带走的。你还关系她的下落?”   他的眼底忽然迸射出一股怒气。   “真是善良啊,像你这么善良,又没什么办法自保的女人,只能不停重复着,我原谅你了,请原谅他吧,然后什么都做不了。多么善良啊,最后只配被人活活打死。”   竹下真涉一步步往后退,抬着头,眼神望向眼前的虚空,似乎在和自己脑子里所臆想出来的对象交谈。他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反复念叨着   “多么善良啊,真是可贵的品质啊!你真的以为田中她是什么好人吗?”   “就是她告诉我,你不喜欢地下室,想要去高一点的地方,我才特地把你带到这个高塔来的。这里的器具不是很齐全,但胜在风景更好、光线更足。我想你会喜欢这里的。”   竹下真涉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欣赏毛利兰苍白的脸色。   “至于田中……”   他用一种近似于施舍的语气开口   “她说她更喜欢地下室,又说要永远陪在我身边,我就如她所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永远,留在那里?”   毛利兰愣愣地重复着,理清楚了话里的逻辑。   ·   [e这个人多少有点大病吧?]   [田中由美也不正常,这两简直绝配。男方ua女方外加杀掉女方;女方明知道男方ua自己,却不愿意离开,还做帮凶……三观都有一点问题。]   [我只见过被ua不自知,然后做出傻事,但真没见过这种明明知道自己被ua了,还留在原地等着被人杀死30340   。]   [虽然但是,被ua的时候,人的精神状态其实已经不正常的了。就算能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状态,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也没办法靠自己去摆脱,最后很有可能只是清醒的选择死亡罢了。田中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但是做帮凶还是不对的!总之还是要远离ua,姐妹独美啊!]   [所以小兰还能自救吗?我看后面的绳索还差了好多啊!]   [悬。除非有人从外面破开高塔,上来救人。但是现在凶手就守在小兰身边,到时候小兰一定会变成人质的。]   [不是都说柯南是黑方吗?为什么黑柯没有开着武装直升飞机,带着一把加特林从天而降,通过高塔的窗户干掉这个ua渣滓,营救小兰?]   [黑柯差评!黑柯指指点点!(狗头叼玫瑰)]   [可是黑柯只有小学生的身高啊?]   [原著中柯南又不是没开过直升飞机?]   [靠柯南有什么用?我更希望看到毛利兰其实是隐藏起来的黑方,先用柔软恐慌的外表稳住凶手,然后靠自己解开绳索,用堪比火箭铳的空手道技能,制裁渣滓。]   [说得好!能够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黑兰站起来啊!]   [虽然有想过黑兰,但黑兰和黑柯其实是矛盾的,不太可能同时存在。黑柯已经出现了,我感觉兰应该是红方。]   [确实,不然黑柯会彻底失控,而不是一直留在小兰身边。]   [如果黑柯黑兰同时存在,才奇怪吧?如果大家都是黑方,这两个人是在演电视剧吗?有什么必要到处破案?]   [痛失黑兰(流泪)。我还想要看到空手道的升级版本,不是说黑化强十倍吗?黑兰是不是能徒手接火箭了啊?]   宿主![黑方毛利兰]反转指数上升至5,卡牌剩余使用时间为5分钟。   水泥楼梯一路向上延伸,久川悠一行人,已经快要抵达这条楼梯的尽头。   飞速刷新的弹幕就浮在他的眼前,上面关于毛利兰的猜测层出不穷,明明有无数网友在期待着黑兰的出现,但是她的反转指数只涨了微不可见的一点点。。   这种情况,久川悠之前已经预估到了。   这些网友并不傻,他们会用自己的逻辑去给人物分阵营,有的时候甚至会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以更高维度的傲慢角度,去审视动漫中的人物。   他们并不是看到谁去干坏事,就认为那个角色是黑方。而是要脑补出一整套完整的逻辑链之后,才愿意相信某个角色是黑方。   以最成功的波本为例,他之所以可以第一个解锁,一方面是借助了红方安室透反向冲刺的东风,另一方面,也在于他给自己打造了一套相对简单易行、且合乎逻辑与常理的剧本。   原著中的安室透,是日本公安派到组织的卧底。   黑透的剧本刚好反过来,把自己变成组织派到日本公安的卧底。   这样一来,“安室透”还是那个打着好几份工的打工皇帝,还是同时和组织与公安联络、在双方之间传   递情报,还是阴恻恻谜语人。换言之,这些具体的细节,全部都没有发生改变,只是简单改变了方向,所以黑透的剧本可以获得信任。   而黑柯之所以能够解锁,是因为骤然飙升的犯罪频率,以及那一桩格外离谱的杀人案件。网友并没有完全相信柯南的黑化逻辑,所以他没能够完全解锁。   想要完全解锁一个人物,就必须完善出一整套合理的人物逻辑。   如果想要让观众相信全员黑方,按照现有的动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所有人的逻辑都在自相矛盾——黑柯为什么要留在帝丹?毛利兰、铃木园子为什么要当一个普通女高中生?毛利小五郎为什么要当一个废物侦探?黑柯和黑透黑琴之间为什么要互相试探?大家都是黑方,为什么黑贝和黑基德要夺取同一颗宝石?   久川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利用他们彼此之间的羁绊,黑了一个再红回来,再去黑另一个,一遍又一遍重复编写剧本,一个个解锁黑方人物。   他最开始想到到,就是这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太过于繁琐,解锁一个人物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太长,而且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选择——   直接找到一个、能够合理解释所有人目前行为的理由。   为什么他们要伪装出普通人?   为什么他们明明是黑方,却要凑在一起演戏?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组织、会黑化?   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构造出最和谐的棋盘。   然后,把它彻底掀翻——   “就在前面!是之前那个高塔!”   小侦探跑在最前方。   他仰着头,黑色短发扎着后颈。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久川悠同样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半闭着,凝视着上方的灰色巨影。   “小兰姐姐就在上面!”   系统,投放黑兰卡牌。   ·   “永远留在那里的意思是,我把她做成了人皮标本,她的皮肤不会老去、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她永远都活在那个地下室,静静地陪着我。”   竹下真涉把手术刀内扣在掌心,缓步走上前,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让人发毛。   “我的母亲,同样有着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和蓝色的眼睛。她的黑色长发,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常常被客人按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被人塞进下水道里、被人用纸烟熏烫尾部、被人绑着十几斤重的行李箱、被人往后拉。”   “我曾经找到过很多,和母亲长得相像的女孩子。田中是其中最像的一个,不仅仅是外表,还有习惯、性格、曾经的职业。她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也最长、最温顺,无论我想要做什么,她都愿意配合。原本我准备和她结婚,彻底收手,但很可惜,在买结婚戒指的那天,我遇到了你。”   毛利兰的神色顿了一下,表情有些空白。   “你长得比田中,还要更像我母亲。你们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和你一样,善良、脆弱、楚楚可怜,浑身上下满是让人想要保护的欲望。”   竹下真涉说着说着,神色再一次变得奇怪,像是在痛恨,但痛恨中又夹杂着一丝怀念,甚至在怒意下面隐藏着浓郁的喜爱。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抽动着,指节向内扣。隔了一会以后,他忍不住用大拇指,挨个把自己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往手掌内侧压。不堪重负的手指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痛意从指尖上涌,他的神色反而舒展开来。   [这不就是变态吗?还是一个恋母的变态(?)]   [他母亲的职业,是我想象的那样吗?为什么一直用“客人”,还总是磋磨人……]   [他母亲真的很好吗?如果真的像他描述的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找到和母亲一样的人,然后杀掉啊?]   [你们注意他的手部动作,反正不太正常。]   [!有人推门进来了!]   “我本来想要把你留下来。但你好像不太愿意。”   竹下真涉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所以我只能带着你,一起离开。”   他抽出手术刀,陡然间加快了往前走的脚步,高高的举起手臂,一道银光闪过——   毛利兰感到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是一片雪白色的墙壁和床铺。   她的手臂发麻,后颈还在隐隐作痛。   “兰?”   “小兰你醒了?”   “你现在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很多熟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毛利兰有些茫然地挥了挥手,像是想要驱散这些声音。   她打量着四周,当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床边、满脸憔悴的妃英理之后,整个人松懈下来。她朝着母亲的方向伸出手,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毛利小姐,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高塔最顶层吗?”   站在一旁的安室透,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   “她才刚刚醒,就算过一会再做笔录,也没什么关系吧?”   妃英理拧着眉,扫了安室透一眼。   “……我一个人?”   毛利兰后知后觉地、重复了一遍安室透的问话。   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当时竹下真涉的手术刀都已经举到了她的头顶,她还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哪里了……   “对。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见你一个人,被人绑在椅子上。”   安室透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   毛利兰低下头,回忆起那朝着她的脖颈刺过来的手术刀,以及在她背后、敲她脖颈将她击晕的手掌。   两次攻击一前一后,完全分不清楚。   许久之后,毛利兰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四下望了每一个人一眼,开口询问道   “那个拿着手术刀的凶手呢?他在哪里?我最后的印象,是他就要刺中我了!”   “……”   所有人的表情,   都很奇怪,离奇的沉默。   许久之后,安室透主动开口   “等我们撬开高塔的门锁,准备往上走的时候——”   “竹下真涉穿着白大褂,从高塔的窗户上跳下去了。” 第62章 黑方毛利兰   “跳、下、去、了?”   毛利兰精神恍惚地重复着这段话,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安室透沉默着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吓到毛利兰,他其实还隐藏了一部分细节。   前一天晚上,在那座荒岛上,他们顺着竹下真涉留下来的足迹,一步步找到了这座高塔的正下方。   约莫有上百公斤重的、不知道有多厚的铁门,牢牢地挡在高塔入口处。铁门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分别被人用铜锁锁住。他们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撬开那扇厚重铁门的门锁,正准备推门而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熟悉的响声,让有过多次现场执行任务经验的安室透,第一时间僵直了后背。毫无疑问,塔上只有凶手和毛利兰,眼下有人坠塔,谁的可能性更高,根本不需思考。   安室透甚至没有勇气转过身、朝后看。   反倒是站在他身侧的柯南,第一时间扭过头,天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那个原本面色惨白的小男孩,在看到尸体之后,眉眼骤然间放松下来。   他下意识呢喃道“不是……”   不是什么?   安室透转过身,望向那个方向——   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泥地上,俯卧着一个黑发青年,他的身下是一大片血污。从脏污中,勉强还可以窥见白大褂的一角。   不是毛利兰。   黑发、白大褂、男性。   从高塔上跳下来的人,是竹下真涉。   发现从高塔上跳下来的人不是毛利兰后,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现在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凶手本人为什么要跳塔呢?   对方能够用那样残忍血腥的手段、连续杀掉六轮游戏玩家,光是人皮标本就装满了一整个地下室,这些事情无一不说明,对方的狠心和变态程度远超常人。   像这样缺乏同理性的罪犯,怎么可能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莫名其妙一个人跳下高塔?   总不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   难道在高塔之上,除了毛利兰和竹下真涉,还存在着第三个人?是那个多出来的第三人将竹下真涉推下高塔?   不,不对。   从肉眼粗略的测量中,尸体落点其实并不靠前。如果将尸体的落点,和高塔的窗户连成一条直线,这条线和高塔塔身的倾斜角度不大,不太符合被人从高塔之上推下来的情况,更像是——   死者主动从塔上跳了下来。   问题再一次绕回原点,竹下真涉不可能平白无故从塔上跳下来,对方要么是遇到了什么刺激,临时改变了计划。要么是被人提前打晕、从窗户抛下、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高塔上都有可能发生某种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再多拖一会,被绑架到高塔之上的毛利兰都会更加危险。   所以他们当机立断、推开铁门朝着塔上冲——   ·   “安室先生?我想要问……”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   有些沙哑的女声,在他身前响起。   安室透的意识在一瞬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望向毛利兰。   后者坐在床上,脸上露出一副犹疑的神色。   “我想要问一下,当时你们发现我的时候,那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   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极其敏感地、捕捉到对方这个提问的前提——   在已知竹下真涉已经跳下高塔时,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说明在对方的潜意识里,高塔上还存在一个第三者?   他压抑着唇角的抽动,用平静的语气反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   “额……”   毛利兰沉默了一瞬。   她恍惚间,好像记得自己当时遭受到了两种攻击。   一种攻击从正前方来,直直地指向她的脖颈,那股杀意逼得极近,但最终似乎并未造成实际伤害。   真正留下痕迹的,是那道从后方来、打在她的脖颈处的攻击。   当时现场,应该有三个人。   如果成功的是竹下真涉,她现在应该已经身首异处了。那个将她击晕的人,非但没有伤害到她,还从竹下真涉手上将她救了下来。在她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竹下真涉跳下高塔?如果她说出那个第三者的存在,会否对对方造成威胁?   重重顾虑压在心里,毛利兰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   她下意识躲闪着眼神,低声补充道   “因为您刚刚说,竹下真涉跳下去了,但在我的印象当中,他根本就不需要跳下去。所以我猜测,现场可能还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的事情。”   安室透微微眯着眼。   他不想怀疑受害者,但是对方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他本能性地感到奇怪。   她在隐瞒什么?   现场那种极其诡异的状况……   难道竹下真涉的坠楼,真的另有隐情?   在对方所了解到的信息当中,是否还存在着一个杀死凶手的凶手?   他半弯下腰,顶着妃英理近乎要杀人的目光,试探道   “我们原本以为,竹下真涉是被人推下塔的。”   眼前的黑发少女,瞳孔霎时间放大,面上流露出一丝担忧。   担忧什么?   在为谁担忧?   在替躲在高塔上的、不存在的第三人担忧吗?   竹下真涉作为杀人凶手,已经伏法,但那个“第三人”,真的是安全的吗?   安室透刻意停顿了很久,仔细观察毛利兰的神态。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当我们赶到高塔最顶上的小房间时,那个房间房门反锁。我们废了很大功夫破门而入,只能看见敞开的窗户,以及双手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你。”   所有推测当中、都应该合理存在的第三人,根本不在现场。   手握凶器的竹下真涉,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唯一留在现场的见证者——   “室内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毛利兰愣了一下,神色恍惚。回忆与现实之间的巨大断裂,让她本就慌乱的大脑愈发迷茫。   如果塔上没有人,那个记忆里的人,难道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存在?   毛利兰的目光下意识搜寻,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又空落落地收了回来。新一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距离上一次在商场门口的意外相遇,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迫切需要找到熟悉的人,和对方交流。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爸爸和柯南啊?”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妃英理陪在她身边。   围着病床的其他人,除了安室透以外,无一不穿着警服。   “他们啊……”   已经站到病床旁的妃英理,迟疑地蹙着眉。   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委婉地解释道   “他们去楼下缴费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   一墙之隔,久川悠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举着手上的智能手机。   他借着玩手机的动作,把动漫的进度条往前拉,一直到退到毛利兰和竹下真涉还在高塔上对峙的时间。   动漫上的画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以毛利兰为主视角。   银亮的刀光逐步逼近,主视角开始颤抖,弹幕上的网友也跟着提了一口气。   [这个人越来越疯了!小兰怎么还没有把绳索解开?红方主角团都快要到齐了,小兰总不至于要在这个地方出事吧?!]   [救命啊!所以现在谁能来帮忙呢?黑柯呢!]   [新动漫真的不会领便当吗?该不会小兰的死亡就是柯南黑化的开端吧?]   [刀挥下来了!]   手术刀举到最高点,然后以一种无法遏制地速度飞快向下斜劈过来,锋利的刀尖中正对着女孩修长的脖颈。   冰冷的杀意隔着屏幕,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在最关键的一刻,整个画面忽然黑了下来。   [???卡在这里?]   [人否?这是可以随便停下来的吗?]   [小兰到底还活着吗?]   [为什么我感觉凶多吉少?小兰没有挣脱绳索,刀尖刚好冲着脖颈,该不会她就在这里领便当了吧?然后柯南一调查,发现躲在背后观看直播的观众全都是变态富商和一些腐败高层,整起案件被压下去没办法调查,柯南直接黑化?不是吧?]   不知道画面具体黑了多久,突然出现一点亮光——   这一次的视角切成了上帝视角,看不见最开始的房门和椅子。   原本举刀行凶的竹下真涉,此时被人逼到了角落里,背后是一扇敞开的窗户。他的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原本充满疯狂情绪的深褐色眼睛,此时因为惊讶和恐慌而睁得巨大。   银白色的手术刀,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   打落在远处的地上。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黑发女孩。   她的头上留着标志性的锥子发型,俨然是毛利兰本人。   [挣脱了?刚刚不是还被绑在椅子上面吗?刚刚还缠着好几根绳子,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挣脱吧?]   [等一下,小兰为什么换了一套衣服?她刚刚还穿着蓝色裙子,现在为什么穿着白大褂?]   [e或许是在旁边顺手拿到的白大褂?但她为什么要换衣服呢?她要反杀吗?]   [这个小兰,好像和之前的小兰不太一样?]   [我也发现了,鞋子好奇怪,不符合小兰的风格吧?]   [原本也没有给鞋子画面啊,现在给特写有点奇怪?]   ·   身后是没有加装任何安全设施的窗户,竹下真涉后退半步,将还能够活动的左手搭在窗棂上。   他的视线从眼前的黑发少女身上挪开,落到对方身后几米外的角落里——   那里放着他一开始挑好的刑椅,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躺在上面,完全失去意识。   猎物已经无从反抗,但屠夫却弄丢了自己的刀。   这一切形势的逆转,仅仅在几秒之间。   几秒钟之前、在他即将挥刀之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影飞快进入室内,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毛利兰横劈了一手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对方借着椅子助力,整个人侧着跃起,外缘包裹着锐利钢钉的黑色长靴、划过凝滞的空气、带着一阵风声、直直地踢向他握着手术刀的那只手——   “砰!”   即便竹下真涉已经在第一时间闪避、将手往后缩,手术刀还是和对方的靴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镶嵌着钢钉的靴子没有丝毫损坏,反倒是锋利的手术刀被震出一丝裂纹。   更糟糕的是,他的手腕被对方骤然间施加而来的巨大冲击力震麻,根本握不住手术刀,快要裂开的手术刀也跟着脱手飞了出去。   他的目光下意识随着手术刀掉落的方向望去。   竹下真涉甚至来不及调整自己的位置,来不及找到新的武器,来不及和对方对视、看看擅自闯进来的人究竟是谁——   还没等到他抬起头,又是一阵熟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之声。但这一次的目标好像不是他的手臂,而是——   他惊恐地抬起头,瞳孔猛地放大,深褐色的眸子里,倒影出一个闪着银光的锋利钢钉。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一次借着椅子的力道腾空而起,修长的身体在空中旋转,带着钢钉的黑色长靴直直冲着他的面部扫了过来。   竹下真涉接连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高塔的墙根、退无可退时,他才停了下来。   但奇怪的是,那个不停进攻的人也停下了攻势。   直到这个时候,竹下真涉才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他稍一   抬眼,便彻底愣在了原地。   同样的五官、同样的目色、同样的发型,站在他对面的女孩,有着一张和毛利兰一模一样的脸。   两个毛利兰?   不,不一样。   原本的毛利兰看上去要柔弱许多,即使有着很好的武力,但大部分时候就像一把收进剑鞘里的剑,没有展露出任何锋芒。   但这一个毛利兰,锋芒毕露。   她眉眼之间的冷意,甚至比另一个毛利兰更像他的母亲。   从震惊到兴奋,竹下真涉用了不到三秒钟时间。   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双胞胎、克隆、易容、整形随便什么理由。竹下真涉从来不关注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   这是一个全新的、更棒的猎物。   她的性格和柔弱的母亲几乎是背道而驰,无论是眉眼之间的冷冽、饱含怒意的神态,还是冲他而来的致命攻击,都远远偏离了印象当中、那个柔柔弱弱、备受欺负的妇女形象。   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对方的这种样子,更能够激起竹下真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冲动。   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恢复直觉,他再一次把手指节往内扣,感受那种骨头快要裂开的痛苦。   对方刚刚展现出的武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只是在猎取猎物的路途上多了一点艰难险阻而已。   越是艰难,最后取得、享用猎物的时候就会愈发兴奋。   血液上涌,呼吸加快。   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在墙上搜寻储存武器用的暗格,竹下真涉的脸上,硬生生扭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他假模假样地开口道   “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你卑劣的恋母情结吗?”   毛利兰站定在原地,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对面的巨大窗户上扫过。   竹下真涉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   [恋母?怎么快进到这一步了?]   [指路上一集,竹下真涉长期收集和母亲长相相似的年轻女孩,把她们的皮扒下来泡在培养液里,做成一个个大型手办。我也怀疑竹下真涉对他母亲有什么特殊情感,总是在找母亲的替代品。]   [变态,怼得好!]   [那他现在发现小兰和他想象中的柔弱少女不一样,武力值超高,为什么还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那你是不准备配合了吗?”   竹下真涉的手指已经碰到暗格的盖子——   “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你。”   毛利兰话锋一转。   “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只要你先想清楚一件事,我一定配合你。”   她一边注视着对方的手臂,一边往前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一直觉得你很矛盾。一方面,你不停寻找着和母亲长相相似的人、将她们以玩家的身份骗到岛上,借   着游戏的名义实施暴力,发泄私欲。”   “但另一方面,你又对母亲抱有极深的依恋,希望那些与母亲长相相似的人能够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在你的描述当中,你说过你的母亲因为柔弱而备受欺凌、早早离世。我尝试将之理解为,因为对早逝母亲的爱恨交织的情绪,你天然仇视那些脆弱的女性,但又希望让那些柔弱易碎的女性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对吗?”   竹下真涉沉默了一瞬。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动机到底是什么。   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已经离开太久了,很多东西都开始褪色。他只能依稀记得她哭泣的双眼、憔悴的神态、柔弱可欺的外表,以及跪在下水道旁边的样子。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对方究竟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的。像是疲劳过度,又好像是被客人磋磨地太过。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一直想要找到和母亲相似的人。他不能接受被抛弃,所以一定要让对方永永远远无法离开。而这其中最好用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死在这里。   这样做不对吗?   他想不明白。   “我明明只是在帮助她们而已。”   竹下真涉的神色再一次兴奋起来。   “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像她们那样脆弱的人,终将自己走上堕落灭亡的道路。我只是想要帮她们选择更好的结局!这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像母亲一样,因为柔弱而走向灭亡。我是在保护她们!”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葩……]   [救命,警察怎么还没有到?我现在希望小兰一脚飞踢,让他从塔上掉下去了。]   [那样犯法!楼上警告!]   [哪里来的爹味渣滓?可以尊重一下女性的意愿吗?柔弱只是性格,又不是病?]   [因为母亲早逝而变态的普信男?]   [这玩意就没有救了好吧!拉出去埋了。气得我都不想再看下去了。小兰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   “柔弱?”   毛利兰忽然挑出这个词语,用一种堪称玩味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你以为,你记忆当中的母亲是真实的吗?你说她柔弱,所以总是在寻找和她相似的女性。”   对方的表情明显出现一丝裂缝,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带上疑惑,似乎不明白毛利兰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毛利兰顿了一下,用一种近似于疑问的语气、歪着头提问道   “但是你没有发现吗?当我开始反抗你、当我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当我不再柔弱可欺,按照你一开始的说法,你应该会对我彻底失去兴趣,因为我已经不再像你的母亲。”   “但事实恰恰相反,你反而对我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她忽然间抬手,手指直直地指向竹下真涉背在身后的手。   “你甚至已经拿到了手枪,就为在无法用武力制服我30   340时候,用武器压制我。你迟迟不肯开枪,是不是为了人皮的完整性?”   “!”   竹下真涉猛地瞪大眼睛,扣进扳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手枪差点走火。   他的脉搏骤然间加快,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窥见了自己的意图,还是因为那个关于母亲的奇怪猜测。   他记忆中的母亲,明明一直都是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怎么会呢?   “记忆是会骗人的,但潜意识不会。”   毛利兰再度往前走了半步,此时她距离竹下真涉,只剩下一步之遥。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对竹下来说。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手枪的作用会被大幅度削减,反而是近身攻击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毛利兰满意地站定在原地,用一种质疑的口吻提问道   “你在寻找母亲的替代品,但你找到了我,你有想过为什么吗?为什么记忆里柔弱可欺的女性,会和给你造成这么大压迫感的我相似?”   “开什么玩——”笑。   竹下真涉愣了一下。   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总是被欺负的黑发女子,再一次浮上脑海。   他见过无数次,对方被欺凌的背影,却完全忘记了欺凌之后,对方的正面长什么样子。   “你的母亲被欺负之后,会抱着你哭泣吗?她会送你上学吗?她有对你说过任何诉苦的话吗?她有过哪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她想过把你送到孤儿院吗?”   没有。   全部都没有。   记忆里全都是母亲遭受欺凌的背影,从来没有正面的拥抱、安慰、诉苦、哭泣。   为什么没有呢?   竹下真涉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原本拿枪的手,开始疯狂捶打着脑袋。   “当然,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如果你觉得冒犯,我们可以再换一个话题。”   毛利兰往回倒退了几步,微微抬手,指向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指。   “另外,你又开始了。在我们交谈的这段时间,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竹下真涉缓缓低头,才发现自己再一次把手指指节往内扣,拼命往下压。   指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的内心却得到了一股诡异的满足感,仿佛内心当中一直以来空缺的那一部分,被彻底填满了。   “我很早之前就想要问你,这是一种很痛苦的自虐行为,一般人不会有这种习惯性的动作,除非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你也说过,你的母亲柔弱不能自理,永远只会被欺负,那你为什么习惯性做这个?”   黑发少女步步紧逼,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直击对方的心理防线。   竹下真涉在思想上一退再退,后背紧紧贴着塔的内墙。   为什么有这个习惯?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   他下意识把指节内扣,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传到大脑。   因为……   遥远的记   忆当中,对待客人总是笑容满面的黑发女郎,会在关上房门之后,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拽到下水道旁边,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塞进下水道口狭窄的长条形缝隙当中,然后把整只手往下折。   尖叫和呼痛的声音,会在一瞬间充斥整个浴室。   听他痛苦的呼喊声,是压力很大、精神状态极度糟糕的母亲唯一的消遣方式。   母亲的工作性质,决定她必须在那些大腹便便的客人面前卑躬屈膝,备受欺凌,完成客人的一切要求,无论是在皮肤上烫烟头、喝下厕所的脏水还是其他一些惩罚方法。   但是等到客人离开之后,原本柔弱可欺的母亲,会在一瞬间变换成另外一副模样。其他人施加到她身上的痛苦,全都会被母亲重新施加到他身上。   他也想起来了。   母亲从来没有逝世。   是他被抛弃了。   是他长的太大,已经过了躲在柜子里、不发出声音的年纪。   所以母亲把他抛弃了。   记忆里留存下来的片段,全都是他的幻想。   因为他更想要当那些客人,他想要看见母亲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想要看到她柔弱可欺的一面,所以记忆中只留下了被他完全美化过的画面。   是他主动带入了客人的视角,忘掉了自己曾经遭受过的虐待。   一直以来,他都试图以一种拯救者的姿态,带着这些柔弱的女性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你只是想要找到一个不抛弃你的人,其实很简单。你曾经距离她很近很近了。”   眼前的黑发少女,莫名开始往后退,迅速和竹下真涉拉开了距离。   “有一个人,她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知道你手上的罪恶,但她毫无三观和道德、近乎疯狂痴傻地爱着你,甚至不惜成为你的帮凶。”   “原本你们或许可以成为一对监狱夫妻。但是,好遗憾啊,田中由美她已经死掉了啊。”   “她已经死在那个地下室里了。是你亲手把她杀掉的。”   “砰!” 第63章 两个毛利兰   穿着白大褂的竹下真涉,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猛地转过身、朝着敞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白大褂随风扬起,像是一张鼓满的帆。   只听见“砰”的一声,画面定格在那个遥远的白大褂和周身艳红的血迹上,黑了几秒。   [跳了?]   [小兰什么时候点亮了嘴炮技能?兵不血刃击碎凶手的心理防线,好强啊!]   [自救yyds!小兰好帅!]   [srds,你们真的没有发现这个小兰很奇怪吗?先不提她是怎么做到在黑屏的几秒钟换衣服的,她的性格好像也有变化?总觉得原来的小兰要更加温柔一点……]   [笑死,楼上你对着杀人犯还能够温柔的起来吗?竹下真涉可是接连杀掉那么多人的变态杀人狂啊!对他凶一点怎么了?你不能因为他悲惨的童年经历就对他改观吧?]   [不不不,我觉得人物性格肯定是多面的,我只想从信息差的角度来分析。在刚刚毛利兰和竹下真涉的对话当中,她暴露了几处很奇怪的、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信息——   毛利兰应该是在别墅里被人迷晕,然后带到这座高塔上的。考虑到她的武力值,如果中途醒过来,一定可以逃出凶手的掌控,但她最后出现在这里,说明她中途应该没有醒来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集开始的时候、小兰刚醒来,对周围的一为表现出极大的茫然和陌生,这说明她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了解。   那么问题来了——毛利兰怎么会知道,竹下真涉在地下室杀死了田中由美?]   [!?]   [毛利兰被带到高塔,应该还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阶段。但她不仅知道田中由美的死,还知道竹下真涉已经杀掉了很多和母亲长相相似的人,她甚至知道田中由美的死法是剥皮……你们不觉得,她得到的信息太多了吗?]   [!确实,她手上的信息量几乎要和在地下室转了一圈的柯南差不多了……除非毛利兰也去过地下室,否则解释不通。]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有人告诉她吗?]   [细思极恐,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没有可能是双重人格?刚刚黑掉的那几秒钟,是人格切换。]   [等等,我明白了!小兰身上有两个人格,一个偏黑方,一个偏红方。竹下真涉之前应该带着黑方人格去过地下室,所以这个黑方人格知道这么多信息。但是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是断档的,所以红蓝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会那么迷茫。]   [真的吗?新动漫还玩双重人格?那小兰是黑方还是红方呢?]   [黑方?如果两个人格一黑一红,我更倾向于黑方人格知道的更多,红方人格甚至不知道黑方人格的存在。小兰应该是黑方吧?这也可以解释柯南为什么明明是黑方,但一直待在小兰身边!]   [有道理啊!]   ·   “乌拉——乌拉——”   微弱的警笛声,划破海滨潮湿的水汽,从遥远的海岸方向传过来。   警方到了。   毛利兰站在原地,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甚至没有探出头去,查看坠下的竹下真涉的情况。这一次的任务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只是治疗一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病人而已。   她遥遥地望了一眼海滨的方向,片刻之后,收回视线,重新望向身后——   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一个黑发少女被人捆在椅子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她脸上的黑色长发垂落在身侧,遮住了小半张脸   ,但依旧露出了那副和自己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的五官。   这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心底里有一种奇怪的、想要毁掉的欲望,毛利兰下意识收紧手指,半月形的指甲盖紧紧嵌进掌心。   她缓缓转过身,朝着那个角落走去,黑色长靴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踩踏声。   时间不多了。   整个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她身后天花板上的惨白灯光。随着她一步步往前走,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面前的地面上,黑色的影子一步步往上攀升,最后将那个椅子上的黑发少女完全笼罩——   就好像她们两个人完全融为一体。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指节动了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最后只是抓空。   毛利兰稍一俯身,宽敞的白大褂显露出清瘦的脊骨。   动漫的画面再一次亮起,屏幕上骤然间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   [???]   [救命?]   [我瞎了吗?我为什么看到了两个毛利兰?]   [口口!真的假的啊!这个世界观要碎掉了吗?]   [是两个毛利兰吗?我没看错吧?]   [好家伙我刚刚还深深坚信双重人格,现在直接两个毛利兰?这是克隆吗?组织该不会提前克隆了一个假的毛利兰吧?然后假兰被真兰感化,变成假酒?]   [不是,楼上你的思路完全说不清楚啊!克隆需要的时间可不短,组织得是多早之前得到消息,才会特地克隆一个假的毛利兰啊?你以为组织这么闲的吗?]   [那是怎么一回事啊?两个毛利兰里有一个是假的?]   [新出现的这个是假的吧?贝姐易容的?贝姐要救小兰,我还是能够理解的。但如果是贝姐,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易容成另一个毛利兰呢?]   [e为了让竹下真涉意识到自己的幻想?为了彻底击碎竹下真涉的心理防线?]   [感觉非常没必要啊?]   画面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毛利兰缓缓凑近椅子上的毛利兰。   她嘴唇微动,轻声说道:   “辛苦你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手,触碰到椅子上毛利兰的脸颊。   她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往下一撕——   一张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被她撕了下来。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忽然间变了另一张脸。   [!!!]   [灰原哀?!]   [小哀?成年版的小哀?小哀这一次还没有吞药吗?]   [……剧情跳得太快了一点吧,这个世界的小兰和灰原是一起的吗?她们互相之间有联系啊?]   [不是,你光看这个易容面具也应该知道,小兰、灰原还有贝姐三个人都是有联系的,这波是女性角色团建啊!]   [所以……一开始被竹下真涉抓走的小兰,其实是灰原哀易容的?这个新出现的毛利兰,才是真正的毛利兰?她们这是在干嘛啊?柯南都没有发现吗?]   [等一下啊,小兰什么时候被调包了?我都没有发现啊。]   [笑死,楼上你完全落伍了好吧!另外,或许柯南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早就知道了。这波是柯南、小兰、灰原还有贝姐联手啊!]   [也许从竹下真涉盯上小兰开始,就已经主动走到了他们下好的套子里,竹下自以为是猎人,把小兰她们骗上岛,但小兰她们也有自己的目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岛上寻   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这个岛上总不会有药吧?]   [找证据啊!竹下真涉杀掉那么多人,这一次原本还打算继续杀下去,小兰她们上岛,不就是为了把证据曝光出去吗?]   [我全都明白了,小兰是黑方!你们还记得之前关于这个世界红方的猜测吗?我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了,这个世界的红方有问题的。这一次的直播杀人综艺,就是那群腐烂透顶的红方搞出来的把戏。]   [阵营反转,不只是角色反转,整个阵营也发生了反转,黑变成红,红变成黑,“酒厂”反抗红方,小兰、灰原、柯南全部都是酒厂的人!]   [黑兰、黑柯、黑灰原还有贝姐全部是一起存在的?可她们为什么要正常的上学、正常的破案?]   [这个世界的局势好像很复杂,很多原本不应该认识的人,现在都站在一起。比如还没有变小的灰原和毛利兰,她们在原著当中根本不可能遇见,但现在明显在互相配合。]   [我不明白,如果在场所有主角团都是黑方,这一波是为了什么?演戏吗?你们的思路其实有很大的矛盾,一开始大家认为这次事件是组织策划的,黑透作为组织的执行人上岛,但现在你们又认为组织其实是好的,组织之前还抢宝石、拿着机关枪试图杀人啊!这不矛盾吗?]   [不矛盾啊!贝姐真的杀人了吗?没有对吧。你再看黑透所做出的事情,他真的是在促成游戏的进行吗?他已经几次三番对竹下真涉表露出杀意,但一直碍于某种原因没有下手。如果你相信黑透是黑方,就更不应该质疑“酒厂”的阵营,黑透摆明了在消极游戏。]   [说句最简单的,到目前为止,新动漫里的组织杀过人吗?琴酒、贝姐、黑透以及一系列黑方人物,全部都没有动过手。反倒是那个警察让两个家庭支离破碎。这一次的事件,也是竹下真涉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那些人搞出来的。]   [等等!猜测没有错,黑透也是知情的!你们看那个画面——]   动漫上,伴随着鸣响的警笛声,一身笔挺警服的诸伏景光从快艇上下来。   无数警察从他身后涌出,一起上岸。   画面一转,回到一小时前,拨打报警电话的时候——   金发青年站在昏暗的角落里,沉默着挂断了那通报警电话,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好家伙,黑透报警了?不是,黑透不是酒厂的吗?他主动报警?]   [岛上不是已经没有信号了吗?]   [你难道还相信那个没信号吗?如果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在上岛之前肯定就会预先留好打电话的方式啊!]   [景光和透子的配合简直绝妙!]   [证据找好了,人救下来了,阵营也完全拉开了。果然他们之前都在装傻充愣收集证据吧?]   【宿主![黑方-毛利兰]反转指数上升至90%,[黑方-灰原哀]反转指数上升至90%、[黑方-柯南]反转指数上升至90%。除此之外,所有角色的反转指数均有不同程度提升。所有角色对应卡牌的使用时间,均大幅度解锁!】   系统的声音带着兴奋。   久川悠靠在墙壁上,身后的病房里就是满屋子警察和毛利兰。   毛利兰作为凶手竹下真涉死前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人”,已经被警方列为重大证人,短期内不必再担心对方的安全。   眼前的弹幕终于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在经历着这么多次和网友思路背道而驰之后,他好像摸到了他们所习惯的方向。   这个《酒厂模拟经营游戏》设计出来的初衷,一定不是让他去解锁卡牌,而是想   要让他制造出一个恶贯满盈的组织,让他取代这个世界的红方高层,成为反派。   但他已经把这个经验游戏,完全玩成了一个捞人游戏。   如果只是像原本那样,按照角色的初始设定给每一个人编造出一套黑化的剧本,无异于带着镣铐跳舞,受到的限制太多,根本舞不起来。   既然所有人都是棋子,那就不如直接掀翻现有的棋盘,重新搭建一个新的出来。   ·   动画还在继续播放。   螺旋状的楼梯一圈圈向上,仿佛永远也望不见尽头。   柯南靠着鞋底的弹跳功能,才勉强头一个攀上顶层,他顾不上擦拭满头大汗,第一时间用肩膀撞向顶层关着的房门——   原本想象中的阻力并没有出现,那扇房门根本就没有上锁,他第一时间撞了进去,稍一抬眼,便望见坐在角落椅子上昏迷不醒的黑发少女。   整个室内宽敞而昏暗,除了毛利兰之外空无一人。摆着各式器具的柜子和角落里的操作台,让人背后发毛。   他甚至顾不上呼吸,屏着一口气猛地冲到角落,站到毛利兰身旁。   在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之后,他整个人瞬间脱力,半跪在地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一瞬间袭上心头。   ·   在所有人一股脑冲进那个房间的时候,久川悠一把扯住了落在最后的那位高个子管家的手腕。   后者反手掏出一把手枪,冰凉的枪口第一时间抵在了久川悠的太阳穴上。   “他”低下头,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毫不掩饰地直接用女性的气声开腔:   “你认出我了,对吧,送给我假宝石的卧底先生?”   抵在太阳穴上的枪口转了一圈。   “我还没有追究你上一次的事情,你倒主动送上门了?”   对方拿着枪的手难掩急躁,根本不像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找他的麻烦。   久川悠了然地瞥了一眼上方的房间,清楚对方是急于去确认毛利兰的安危。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当着所有观众的面,点破对方的身份,迎接接下来的一出好戏。   “上一次的事情,明明是基德在捣乱,也没什么怪到我头上的必要吧?”   久川悠侧着头,故意用一种阴阳怪气的方式喊道:   “怪盗女士?”   [!怪盗和宝石?管家是贝尔摩德?]   [好家伙,我之前就觉得她很奇怪,原来真是贝姐!]   [……这一次真的是全员出动啊!我就说灰原是在什么时候易容的。竹下真涉这次真的是踢到了铁板上。]   [景光要到了!]   ·   动漫上,画面刚好放到诸伏景光带着警员,按照报案人所提供的信息直奔那个高塔而去——   在高塔的正下方,背着毛利兰的一行人刚好撞见了匆忙赶到现场的警察。   几人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诸伏景光的视线,微不可见地从安室透身上轻飘飘地越过,落到了安室透身后、安然无恙的毛利兰身上。   他松了口气。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贝尔摩德,状似毫无波澜地扫了诸伏景光一眼。   [好家伙?贝姐就当自己看不见苏格兰的吗?]   [哈哈哈,还可以这样的?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啊?]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嘛!大家都是自己人啊哈哈哈。]   [估计在贝姐眼里,景光还是卧底到警视   厅的重要情报人员吧……笑死。]   [她眨眼了!可恶,贝姐竟然对着景光眨眼,她是不是在传递什么重要情报?]   [e我猜贝姐应该是对景光说:计划一切顺利,不仅干掉了凶手,还顺带着搜查到了一大堆资料。只等你上去把一切成果带走啦:)]   [我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报警?]   [因为还是要走官方途径吧?这样也可以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可如果腐化的是红方的上层,这一次的事件不会被包庇吗?]   [放心好啦!这一次全员黑方,怎么可能玩不过?透子他们肯定提前想好了后招!]·   ·   “易容面具很好用。”   实验室外宽敞的走廊里,黑发少女靠在墙上。   卡牌时间在几秒钟前结束,毛利兰刚一回来,就遇到了眼前这个家伙。   她一边调整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将那个原本被本子和笔遮住的标识重新露出来,一边低声冲着眼前的人道了声谢。   “面具?”   站在她身前几步远的位置,那个同样穿着白大褂、金色大波浪卷披在肩膀两侧的女郎,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片刻之后,她才从杂乱的记忆里,翻找出面具的事情。   “你是说……我一个月之前送给你玩的那个、新款双层易容面具吗?”   毛利兰点了点头,眼底划过一丝赞许。   这个家伙总是喜欢在组织里派送一些类似的新道具,和某位到处实验炸弹的拆弹大师,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一次易容成两个人,在大部分任务当中都没什么必要。她原本以为,像那种奇怪的道具,最后只能束之高阁,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任务当中,它竟然能用出如此奇效。   “有用就好。”   金发女郎挑了挑眉,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这种面具总共有两层,撕掉最外面一层之后,里面还是易容,可以让你一次性易容成两个人。只可惜以我目前的技术,最多只能做出双层面具,如果增加到三层,厚度上就有点不自然了。”   “双层已经很棒了。”   刚刚好,圆满完成她的计划。   她刚刚趁着竹下真涉不注意的时候,在那个世界的自己脸上,套上了双层易容面具。这种面具从外表上看毫无变化,但撕掉最外侧的易容面具,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让不清楚其中门道的人看了,只会误以为,毛利兰是另外一个人易容的。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贝尔摩德顿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注视着对方。   “去看那个家伙?”   毛利兰摇了摇头。   “我想,先回去洗个澡。”   虽然血液没有溅到她身上,但她的脑海里依旧被一片血色笼罩。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第64章 撕开面具   “当时的情况,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这对于我们来说,真的非常重要!”端着笔录本的小警察认真的询问道。   “她已经很累了,差不多够了,别再问了。我们还没有追究警方监管失职的责任。我搞不明白,当时的情况能有多重要,会影响你们破案吗?不就是凶手发现警方到了,事态已经无可挽回,所以直接跳塔自杀了吗?”   妃英理直起腰,面色有些难看,她冷着眼扫了扫身后的警方,板着一张脸,伸手指着病房半掩着的房门。   “你们有必要盯着受害者一直问吗?有这个功夫,不如仔细调查一下那个岛上到底有多少受害者,好好联系那些受害者家属。现在、可以麻烦各位警官先生暂时出去一下吗?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   “……”   警官们面面相觑。   “那就打扰了,非常抱歉。”   落后一步的诸伏景光主动道了歉,带着剩下的警官往外走。   “至于这位……安室先生?”   妃英理的视线落到了安室透身上。   “我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成为那个家伙的徒弟,但这里不需要其他人照看,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仍旧站在原地的安室透,愣了一瞬,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毛利兰。   对方刚刚那副神态,摆明是在说谎。   当时的高塔上一定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但也正如妃英理所说,纠结高塔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能改变整起案件的性质。现在更重要的,是将那些躲在背后、连续促成六轮杀戮大案的幕后黑手,全部都揪出来。   这个杀人直播,就选址在距离东京港只有区区一小时航程的小岛上,但持续了整整六轮,死掉了那么多人,却始终没有被警方注意到,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同寻常。   监视器、卫星信号、巡逻人员全部都没有发现他们吗?   一直以来的失踪人口,都没有找到其中的共性吗?   哪怕是按照最简单的思路,仅仅凭借用电量去推断。每一次直播开启时,岛上无数录音和摄像设备同时启动,同一时间的耗电量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个小岛每月用电量如此奇怪,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吗?   这是何等的巧合?   这已经超过了巧合的范畴,除非……警方内部有人在替他们遮掩。   如果是这样,这起案件会变得更加棘手。负责处理这起案子的景光,相当于被架在了火上。   安室透皱着眉,沉默着往外走。   他原本就已经被组织放弃,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办法再回去刺探情报吗?   “哗!”   半掩着的门被再一次推开,安室透刚巧和靠在门口墙壁上的棕发青年,撞了个正着。   对方举着智能手机,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此时正侧着头,和诸伏景光说着什么。   安室透的视线,在对方完全黑掉的手机频幕上顿了一下,心头猛地一跳,想到了他差点忽略的事情。   毛利兰一家是被竹下真涉盯上,才意外上岛。   他自己是作为游戏辅助者外加废棋上岛。   贝尔摩德是为了停止游戏、杀掉失控的屠夫上岛。   那久川悠为什么上岛?   屠夫的目标一直都非常明确——黑发、蓝眼、年轻女性。久川悠完全不在对方的狩猎范围内。   他的上岛,和屠夫的失控没有关联。   所以是……组织盯上了久川悠?   警局里有组织的人,组织又盯上了久川悠?   可组织怎么敢?久川他明明是警视总监的——   !   一个有些离谱的猜测浮出水面,又被安室透迅速按了下去。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组织的势力真的能够渗透到这种程度,那岂不是整个世界的官方组织里,都已经埋入了组织的卧底?!   那他们这么多年来到底在干什么?   蜉蝣撼树?   螳臂当车?   可是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警视厅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现?每一次都有那么多人失踪,距离如此接近的小岛,还有那些位高权重的匿名用户……   “那么,笔录的事情就麻烦你——”   “没关系,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安室透还在犹豫之际,久川悠似乎已经答应了诸伏景光做笔录的要求,跟上了他的脚步。   笔录,警视厅。   两个人一起去警视厅?   “等一下!”   安室透忽然出声,一次叫停了两个人。   “安室先生?”   久川悠迷茫地侧着头。   “我需要去做个笔录,警方需要多方面的证言,来拼凑出当时岛上的案发经过。”   “笔录、如果是笔录,我也需要跟着一起去吧?”   金发青年咧着嘴,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   “……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是这样。我被经纪人说服,最终登上了那艘轮船。”   果然,久川悠也是被人哄骗上这个综艺的。   安室透收回视线,攥紧手心。   可久川明明和组织里的人认识,他之前还看到过对方和琴酒一起同桌吃饭,他应该是组织里的高层才对,组织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党派倾轧?   还是他也和自己一样,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暴露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会立刻把你的经纪人带到警视厅去问话。”   诸伏景光坐直了身体,一边记录,一边抬眼望向久川悠。   “你觉得,你的经纪人可能和那群幕后的家伙有牵扯吗?”   久川悠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   对方没有那个胆子。那个家伙最多可以谋财,但不至于害命。   “我猜测,他应该是被钱收买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通告是有问题的。但碍于金钱,他还是努力劝服我上岛。”   所以,想要从经纪人的路子上抓到躲在背后的人,基本不可能。   诸伏景光难掩脸上的失望,他沉默着放下笔。   “按照你们所说,这应该是一档对外直播的杀人游戏,如果能够在他们直播的时候,锁定每一个的ip地址,也许就能够抓到那些人了。真正的经营者和组局者,一定就藏在观众当中。”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对侧的安室透。这一次的报警电话,是他打过来的,那是不是说明,藏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其实是组织?   他还该继续调查下去吗?   零的手上会有更多证据吗?   充满期待的视线,最后只撞上了一张神游天外的脸。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金毛,满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表情一片空白。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只可惜直播已经结束了,对方应该已经有所警觉,不会轻易再暴露出自己的地址。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二位的配合。”   “其实,就算靠着岛上的那些文件,应该也能查到很多东西吧?”   久川悠也跟着站了起来。   按照竹下真涉宛如囤积癖一般的习惯,每一个死者的尸体和姓名都被完整保留,想要确认死者身份、找到死者家属应该不难。   再顺着这条线往下调查,查到那些死者失踪时的地点、推测潜在的原因,只要肯耗费时间,把无数块破碎的拼图重新拼到一起,终归能够找到共同点、找到背后的真相。   更何况——   眼角余光里的金发青年,已经一个人往外走。   久川悠忽然伸手,拉住了同样准备离开的诸伏景光,凑到后者耳旁——   “明天会有一个惊喜。”   ·   “这一次的事情,必须要彻查!彻查!”   头发花白的副总监坐在会议桌的最前方,愤怒地拍着桌子。   “竟然有人敢在国境内绑架、杀害我们的国民,我已经联络了上级,好好调查这一次的案子。”   底下的一堆警察连忙点头附和。   副总监口若悬河扯了一大通道理,将所有人的士气煽动到最高,但却迟迟没有说出确切的解决办法。坐在下方等了又等的诸伏景光,差点想要直接发言询问下一步的计划,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   坐在他侧方的、原先他任职公安部时的长官及时伸手制止了他。   对方冲着他摇了摇头,抿直了嘴。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但确实没再做声。   “我相信,只要合所有人的力量,我们一定可以——”   “砰!”   “哐当!”   “出事了!糟了!”   满头汗的年轻警员,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会议室,直接撞翻了放在门口的备用椅子,整个人完全挂在了门边的扶手上。   “出事了!”   他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面上难掩慌张神色。   “不、不见了!不见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副总监骤然间被打断,斜着眼睛望过去,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不见了?”   年轻警员面色苍白、抖如筛糠。   “尸体、尸体不见了,竹下真涉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不是等待解剖吗?怎么会不见?”   诸伏景光讶异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出发来开会之前,他还特地到现场确认了一遍尸体的死因和状态。   一般跳楼而死的尸体,最后都会摔的不成样子,能捡回七零八碎的残肢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竹下真涉跳塔的那个位置,地上是刚刚被雨淋湿过的泥土,硬度不高,反而保住了他尸体的完整性,使得警方可以带着他的尸体回去。   他们原本,还想要从对方的身体上找到更多线索。   “尸体怎么会不见呢?”   “哈、总不可能是自己长腿跑了吧?”   副总监重新靠在了椅子上,嘴角挑着一丝怪异的笑。   他轻飘飘地指责道:   “你们再去好好找一下,怎么会找不到呢?现在先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们开会了。”   “可是长官——”   那个坐在地上的小警察终于平复住心情,声线抖个不停。   “别可是了!赶紧出去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交代。”   副总监稍一偏头,示意身边的下属把人带出去。   ·   黑暗当中,烟头的火星时明时暗。   一阵轻微的塑料声之后,烟雾骤然腾起,惹得贝尔摩德厌恶地皱起眉毛。   “不如猜猜看,我今天在那个地方遇到了谁?”   她双手抱臂,额头靠在副驾驶座的窗户上,阴阳怪气地挑衅道。   “……”   坐在驾驶座上的琴酒闷了口烟,墨绿色的眸子,不咸不淡地斜了对方一眼。从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没有猜猜看的兴趣。   “我遇到了,那个早就应该死掉的小老鼠。”   贝尔摩德忽然转过头,嘴角扬起一丝笑。   “你说好玩不好玩?”   小老鼠……   银发青年捏着烟的手骤然一顿,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这么些年他救下来的小老鼠不少。对方乍一提问,他一时之间,还真的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小老鼠。是fbi的小老鼠,还是cia的小老鼠,亦或是mi6的、日本公安的、日本警视厅的、其他不知名地下组织的……   毕竟一直以来,只要是替他执行过任务、替他办过事的小老鼠,他都会限制对方的野心和上升空间,避免对方发现最后的真相,落入被抛弃的境地。   但是架不住,有些小老鼠打洞和伪装的能力太强,常常会钻出他的防护圈,直直朝着猫的方向跑去,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选择把这只小老鼠丢出组织。   所以对方这么提问,他怎么想得起来到底是哪只小老鼠?   但是其实都无所谓。   琴酒摇下车窗,把快要吸尽的烟头伸到窗外,抖了抖烟灰。   “你会说出去吗?”   背后的人一直没有吭声,但琴酒能够听到对方错了一拍的呼吸声。   “你不会说出去。”   他再一次开口,语气相当笃定: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你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甚至比我做的更加过火。”   银发青年侧过头,露出半张被路灯照亮的脸。   “直到现在为止,boss依旧误以为,岛上的事故是竹下真涉违背命令、剪断电线的结果。他大发雷霆,甚至要我们去把竹下真涉的尸体带回去泄愤。眼下他的尸体就躺在后备箱里,你应该能猜到那具尸体最后的结局。”   “你想让我告诉他真相吗?”   “告诉他……某个人为了保护所谓的angel,不惜借着组织的名义下达假命令,先是让屠夫停止进程。在屠夫失控之后,又试图借着废棋提前处死屠夫,以至于彻底破坏掉那群家伙一直引以为乐的游戏。”   车内寂静了良久。   一声轻笑打断了诡异的气氛。   “看上去我们彼此彼此嘛。”   副驾驶座上的金发女郎,整个人坐直了身体,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对了,那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上一次盗取宝石案件中,你派到现场接应我的那个、和警方有很大关联的、棕色头发的组织成员。”   宝石案件……   “你是说波本?”   琴酒下意识皱起眉,波本的头发好像不是棕色的吧?他总不至于特地为了执行这个任务,去染个头发吧?   贝尔摩德同样愣了一下。   “不是波本,是另一个成员,假宝石就是他塞进我的包里的。”   “……另一个成员?”   琴酒灭掉了手里的烟,把剩下的烟头丢进车内的小柜子里。他哑着嗓子开口道:   “我没有找过除了波本之外的任何人,也不认识你口中那个棕毛。你被人耍了吧?”   “你不认识他!”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再度反问道:   “你不认识他?”   这一次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他叫久川悠,你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组织里每一批新来的成员,我都会亲自把关,如果对方使用的是真名,我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从来没有联系过其他人去参加那个任务。”   “所以……组织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伙?”   银发青年没有分过来一丝视线,但这已经将事实完全说清楚了。   琴酒不至于在这种问题上欺骗她,也就是说,那个家伙真不是组织的人。   如果说在宝石事件之后,贝尔摩德还对久川悠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那么在调查到他是警视总监的儿子之后,她已经基本笃定对方是组织里的成员。   组织里的高层,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把戏。   她调换名单把对方弄上岛,也只是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但现在琴酒却告诉她,组织里从来没有人叫久川悠?   怎么可能呢?那对方为什么要把假宝石塞进她的包里,他根本就不是组织的人,为什么要掺和他们都任务?   那个糟心boss反复吼叫的声音,再次浮上脑海。   宝石一开始是真的。   对方把假的宝石塞进她的包里,拿走了真的宝石,宝石也就“变成”假的了。   她被耍了。   耍得团团转。   “原来你不认识他啊。”   贝尔摩德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的厉害。她将一个句子,放在舌尖磋磨了许久。   “你不认识他,那就好办了。”   ·   “全部都坐回来。”   诸伏景光下意识扫了一眼会议室,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那个进来报信的年轻警员,刚刚被人拖了出去。   “快点!”   身侧的公安部长官扯了扯他的衣袖。   诸伏景光顺着上司的力道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心里仍然记挂着那个不翼而飞的尸体。   警视厅内部重重把手、全是警察。   组织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才能够潜入警视厅内部,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带走尸体?   而且对方要一具尸体,又要做些什么?难道是尸体上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诸伏景光!”   “是!”   刺耳的喊声从他前方传来,诸伏景光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正对着副总监有些生气的面容。   “总监都已经叫了你好几声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坐在他旁边的松本长官,抢先开口训斥道。   白脸都已经被他先扮了,副总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他微微往前倾身,温和地解释道:   “叫了你好几声,一直没得到回应,所以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不介意吧?”   诸伏匆忙地摇了摇头。   “不介意就好。”   “我是想说,这一次你接到了报警电话果断出警,确实立下了大功,但是——”   ·   “但是什么?难道不该是给你奖励之类的吗?为什么难受?”   松田阵平迷惑地挠了挠头。   他们几个人,就坐在警视厅的食堂里。   刚刚还一脸忙碌赶去开会的景光,在开完会回来时,突然就没什么事干,还一直拉着一张脸。   “所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尸体的事情呢?查清楚了吗?”   “都没有。”   黑发警官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副总监说,这件事闹得很大,上面特地成立了特殊搜查本部,由他和公安部借调过来的一位长官,担任本部长。”   “特搜!也就是说你——”   “我作为案件的发现人之一,不能再参与后续调查。” 第65章 警视总监上号   【我再和您确认一遍,您现在是要、一次性、投放十张卡牌?!】   系统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不可置信。   它单知道宿主不按常理出牌,但一次性投放这么多张卡牌,真不会出现问题吗?   【可是我们才刚刚解锁——】   【这是什么很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偌大的卧室里,窗帘紧闭,一片黑暗,只有窗前点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褐发青年伏在书桌前,就着台灯的光线,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   他的笔尖顿了顿,浓郁的墨汁滴在白纸上。   【需要我帮你复习一下,这个游戏的胜利条件是什么吗?】   【是……】   系统卡了一瞬。   这段时间解锁人物,解锁得太顺了一点,就连系统自己都有些上头,忽略了游戏真正的获胜条件。   【是建设酒厂!】   【我们需要在这个世界重新建造一个酒厂,等到酒厂建设值达到百分之百,游戏自动获胜。】   【很好,那我们做到了哪一步?】   眼前的白纸上,无数条线被连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目标。   【……】   系统愣了一下,翻了翻后台的进度,从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消息提示当中,勉强翻出了最开始一条与酒厂有关联的案件。   【衡量酒厂建设成就,总共有四条指标——忠诚度、经济值、人才数量和影响力。】   【忠诚度从一开始就是全满的。】   在正常的游戏当中,酒厂的初始忠诚值应该非常低。毕竟在原著当中,这是有名的水厂,全员卧底简直就是日常。   哪怕从卡池抽出一大堆sr、ssr,也不能保证这些卡牌真的忠诚于酒厂。   但……   系统望着指数面板上、直接满值的忠诚度,沉默了一瞬。   这个宿主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打开游戏界面,忠诚度就是全满的。就算后期反复召唤卡牌,忠诚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久川悠同样打开了系统面板。   【经济值从黑透完全解锁之后,一直在稳定向上增加。人才数量,应该计算的是完全解锁的卡牌数量,以及我在这个世界、收编到酒厂里的成员。】   目前的数字是[2],代表着完全解锁的波本,和还蹲在狱中的早川星野。但随着人物全盘解锁,人才数量迟早有一天能够达标。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   【影响力。】   ·   “所有资料,全部都已经整理好了。”   大洋彼岸,金发青年用肩膀和耳朵夹住电话,两只手在键盘前飞速操纵着。   键盘被敲击所产生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甚至要盖过通话的声音。   “你让小兰带回来的东西,帮了大忙。就算前期准备全部都没有,光靠着最后的证据,也能够彻底扳倒他们。”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淡紫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光。   “我们的进度会被大幅度往前拉。”   “那就好。”   电话另一头,棕发青年握住笔,在画满线和箭头的白纸上,缓缓写下一个“1”。   “那就发出去吧。”   “要挑选一个特殊的时间吗?”   金发青年迟疑了一下,用鼠标点开电脑的时钟。   “早上还是晚上?我们需要找一个流量比较好的时间段吧?   虽然这份资料是完全真实的,但就算是发出去了,会有人相信吗?”   他顿了一下。   “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去相信符合常理的东西,当事实真相远远超乎想象,他们可能会完全不相信这件事情。到那时,还能够完成原本的效果吗?”   “不需要挑时间。这种东西,还需要挑选时间吗?”   久川悠笑了一下。   “至于流量问题,放心,我早就已经考虑好了。如果只是由匿名id发出来,确实有可能被平台限流、被人举报甚至删掉,也没有办法取得绝大多数人的信任。”   “但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说呢?”   ·   “警察!”   长发青年一身警服,大摇大摆穿堂过室,他的右手往前伸,手指间夹着一张警官证。   修长的食指恰好挡住了姓名和照片,警官证又只是在所有人眼前匆忙扫上一圈。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上去质疑。   “警官先生!哎呦喂,警官先生!”   一身西装革履、但体型格外肥硕的负责人,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前者的脚步。   “警官先生,您瞧,咱们报社那都是小本生意,从来不敢随便报道一些有的没的,不可能会触线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清楚什么东西该报道,什么东西不该碰。最近我们可只报道了一些娱乐小事件,其他东西一律看不见也不知道啊!”   他像是狗一般探着头,止不住的喘气,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落在那位年轻警官的脸上。   眼前的警官一头黑色长发,蓝紫色的眼睛,五官却平平无奇,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太搭调的违和感。他侧过身,歪着头、冲负责人眨了眨眼睛。   “瞧你这话说的,我问你,新闻记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   负责人目光犹疑,惊慌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他在大脑里,疯狂回忆最近的新闻报道,确认自己只报道过娱乐小报。   作为一家不是很受欢迎的报纸,他们的销量本就岌岌可危,如果再被官方盯上,那就全完了。   “这、这您看——”   他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用眼角余光偷瞄对方的反应,一字一顿的迟疑回复道:   “是什么比较好?”   “是真实。”   “新闻记者,要如实报道真相。如果连接触到第一手资料的新闻记者,都把自己的嘴巴堵上、把眼睛蒙上、把耳朵捂上,那那些无知民众,就永远都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发警官伸手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   “胆子大一点。新闻记者嘛,要报道真相的。”   “报道真相、报道真相……”   负责人低下头呢喃了几句,眼神讶异地抬起头向对方确认。   长发警官眨了眨眼,冲他露出一丝微笑。   “那您这次来,是为了……?”   负责人小心翼翼地措辞着。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   长发警官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有人在sns上发布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我们调查之后,发现和那个潜伏在境内的、名叫酒厂的组织有一定关系,所以上司要求我们到各大报社去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   负责人的眼睛转了一圈,亮得厉害。   “这事——那个信息一看就是假   的吧?”   “嘿!不然怎么说新闻报道,最重要的是真实呢?你呀,缺乏辨别真相的能力。”   长发青年斜睨了负责人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屑。   “如果是假的,上面怎么会让我们来调查呢?可不止我一个啊,我还有好几个同事,这东京都的所有报社和传媒公司,我们都得跑一趟。”   “!”   负责人愣了一下,仿佛了解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只是需要查看你们报社近期的通话记录,还有外来人员的登记信息,你带我去前台看一眼就可以了。”   长发警官笑着挥了挥手,朝着外面走去。   ·   “好奇怪啊,去哪里了?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轻微的嘟囔声之后,是热情洋溢的招呼声——   “诸伏警官?早上好啊!”   四十来岁的管理员,从柜台前面探出头,朝着年轻的黑发警官打了声招呼。   “今天早上怎么来得迟了?您最近不是在跟那个大案子吗?”   “……早上好。”   诸伏景光近乎梦游式的、朝着管理员打了声招呼。   “我不跟那个案子了。警视厅方面重新成立了特搜课,昨天晚上的新闻没有报道吗?”   “哈?没有啊?一点消息都没有……”   “哗啦、哗啦!”   管理员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翻看报纸的声音。   再一回头看他,整个人都已经被报纸完全埋住了。   诸伏景光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慢吞吞地走进了更衣室。   这一次的案件确实闹得很大,全世界都沸沸扬扬,毕竟受害者并不只有日本的公民,上面会因此成立特搜课,也在情理之中。   但把他完全排除出调查人的范围……   诸伏景光再一次回忆起、前一天晚上会议上,副总监带着笑意的话。   如果这个案件真的和那个组织有关联,上司想要把他排除出去也是合理的。但问题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和上面汇报这件事的始末,也没有说清楚海岛直播杀人事件与组织的关联。   为什么要这么早、在还没有拿到信息的时候,就提前把他排除出去?   在他们眼中,他这个掌握了第一手案发现场信息的警察,为什么不可以参与调查?   疑虑无孔不入,如同丝丝缕缕的线,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着。   诸伏景光解开大衣的扣子,顺带着用钥匙打开他的柜子。他有三套警服更换着穿,平时都会直接放两套在警局,换洗的时候比较方便。   铁质柜子早就生锈了,打开时总是嘎吱作响。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柜门朝外打开,熟悉的警服映入眼帘,诸伏景光愣在原地。   只见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上方,还放着一封土黄色的信。   可是柜子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诸伏景光愣了许久,手不自觉开始抖动,心底攀升上一缕寒意。   他用袖口裹住手指,轻轻捏住那封信,先确认了一下四周有没有刀片。   信封的四周被人用胶水黏得很牢,看上去和普通的信件没什么两样。   诸伏景光犹疑片刻,伸手打开了这封信——   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副简笔画。   画着一个小人左右手各拿着一把枪,一把指着自己,一把指向前方。   信纸的右下角,有个微不   可见的小圆圈,乍一看像是多余的笔画,但诸伏景光的心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把信纸揉捏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换上警服,朝着更衣室外面走。   路过管理员的吧台时,他刻意停留了一段时间,搭讪似的询问道:   “刚刚见您在找东西,现在找到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啊?”   管理员迷茫地抬起头,伸手推了推眼镜。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他呆了一会,才缓过神来。   “哦哦哦,您是说我刚刚在找的东西吗?我是在找监控啦。更衣室里面不能安装监控,但是更衣室外面的走廊里是有一个摄像头的,一直以来都是由我在管理。但是好奇怪啊——”   管理员挠了挠地中海上仅存的几根毛发,面露疑惑。   “昨天下午的监控录像,不见了欸?”   昨天下午。   刚好是他带着久川悠……以及降谷零,回警视厅做笔录的时间。   心中的猜测再次被证实,诸伏景光的神色动摇了一瞬。   这么说,那封信上的内容,百分百是零给他留下的讯息。   不能直接说出口,也不能用任何文字记录下来,就连署名都要小心翼翼的信息。   诸伏景光攥紧拳头。   “……您不舒服吗?”   管理员歪着头,热心的提问道。   “不,我没什么事。更衣室门口,平时也都是一些警察,丢了一部分监控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估计是被电脑自动清除掉了。”   诸伏景光靠在吧台上,伸手敲了敲桌面上笨重的电脑。   “像这种老式电脑,老出问题。我那台也是这样,总是丢资料,什么时候找上面报告一下,看能不能帮我们一起换一批电脑。”   “对对对!老出问题!”   管理员完全被引起了共鸣情绪。   他愤怒地敲着电脑主机,完全忘记了和诸伏景光的对话。   后者自然的离开更衣室,拐进隔壁的厕所。   隔间里,微弱的火光乍现,随即变成马桶里的一圈黑灰,随着水一起消逝无影。   诸伏景光站在隔间,注视着打着圈的水,脑海里浮现出那幅看上去有些稚嫩的简笔画。   他甚至能够看出,那副画八成是对方用左手画下来的。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看出那副画的含义,只有他可以。   因为那副画,是他们两个人亲身经历的事情。   在组织卧底的那些年里,他们曾经共同执行过一个任务,要去处决混到组织里的警方卧底。   那个家伙,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负隅顽抗,就是这样一把枪指着自己,一把枪指着他们。   他们也不想真的杀害对方,对方毕竟也是红方的人,是他们的前辈。   但当时情况真的很紧急,正当他们苦苦思索解法的时候,枪声忽然响起。   只不过枪响过后,倒下的,是那个卧底。   卧底。   他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这个卧底不可能指的是他。   零还在潜伏当中,就算身份暴露,第一时间应该联络的是公安厅,而不是同样处于灰色地带的自己。   再联系这次奇怪的案子,他莫名其妙被驱除出调查的案列。   距离东京港仅有一小时航程的岛屿,却这么多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个卧底指的是——   警视厅有组织的卧底。   ·   【叮咚!】   顺着系统的提示音,久川悠翻到了卡牌背包里,眼见排在前面的几张卡牌上方,全都亮起一个小红点。   他强迫症发作,挨个伸手点开那个小红点。   卡牌瞬间翻了个面,后面写着一行小字。   【任务完成。】   每一张卡牌的背后,都写着一模一样的字眼。   手指缓缓收回,久川悠的嘴角不自觉浮出笑意。   那么,第二步也结束了。   ·   人流交杂的十字路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各式手机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喧闹不断。   “你们快点看手机啊!”   “这是什么东西?”   “真的假的啊?不会是有人弄得恶作剧吧。”   “哈,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你看最上面还有政要的名字,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   “等一下!好像不是开玩笑啊?有一家媒体转载了这个信息……”   “不止一家媒体吧……”   “全部都转载了!”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   ·   《酒厂再创新业绩!》   《我们还能否相信官方?》   《海岛恶性直播杀人事件另有隐情!》   《酒厂到底是什么组织?》   《ip地址大曝光!》   “你们都给我看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才几个小时?新闻报纸怎么全都出来了?以前怎么没见他们相信这种小道消息?”   坐在会议室上首的副总监,整个脸完全绿掉。   他面前的桌子上,杂乱地摊着一大堆报纸,最上面的报纸已经被揉搓得完全变了样子。他的电话明明已经静音,但屏幕还是时不时亮起,无数条消息砸到他的手机里面。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整张脸完全扭曲。   坐在下首、骤然间被松本长官拉过去开会的诸伏,愣愣地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报纸。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九点十九分,有人把那起海岛直播杀人案件当中,所有观看直播的用户ip地址,整理成文档,全部发到了网络上面。”   一个秘书整理清楚情况,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份文档里详细标注出了参与观看者的姓名、住址、职业等一系列私人信息。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大家只是把这份文档当成是笑话、恶作剧。”   “你告诉我他们不相信?”   副总监一掌拍在桌子上。   “如果不相信,那现在这些报道都是什么?”   “但、但事态从十一点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东京都内的各个新闻社,无论大小,全都开始转发这个文档,并且撰写排版印刷与之相关的新闻报道。在下午一点,报纸已经发满了大街小巷……”   那个秘书慌忙地擦着头上的汗。   “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文档的真实性,游行示威的民众已经围到政府和警视厅门口了。”   “开什么玩笑……那群媒体、”   全部都疯掉了吗?   明明都已经提前安排人去封口了,怎么还会发出来。   那种简陋的信息文档,竟然真的有人相信吗?   “这种东西,像这种东西,   真的有人相信吗?”   副总监的声音低了许多,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这……这肯定是假的,但是那些民众不知道啊!”   秘书下意识低着头翻看了一眼名单,之前他着急了解情况,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并没有完全看清楚。   但这一次、在看到某个名字时,他往下滑的手指顿了一下,整个人僵直了。   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怎么不说话啊?”   副总监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追问了一句。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也终于看到了那份名单,上面有无数超乎想象的政要,乍一看虚假无比,但如果换个角度想,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些人了……   表格的某一行,清清楚楚写着——   [田下八步,东京警视厅警视副总监,男性,56岁,等级ss。]   ·   “我问你,怎么不说话!”   上首的副总监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出声。   “你也相信上面的表格?”   “不、不、不!”   秘书抖如筛糠,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疯狂摇头。   “我不信,假的,肯定是假的。”   “对啊,这绝对是假的!”   “假的假的。”   “谁会相信这种一看就是造谣的假消息啊?哈哈哈哈假的假的!”   会议室里阵营分明,捧着副总监的,一概出声说是假的。   不相信的,也不能明着说出来,只是默不作声、互相交换着眼神。   “……”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诸伏景光不可能看不出来。   从对方色厉内荏的表情上,不难猜出那份文件的真实性可能远比他想象得要高。   这是一起大案,一起连警视副总监都被牵涉其中的大案。   在上午拿到那条有卧底的纸条之后,他猜测过警视厅内部的很多人。   但他完全没有猜到,那个潜伏在警视厅内部、一手遮天维护这个游戏的人,是副总监本人。   想要冲上去,揍警视总监一顿。   当时松田的戏言,眼下却格外符合实际。   诸伏景光捏紧拳头,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眼角余光瞥见了坐在他身侧的松本长官。   后者冲着他摇了摇头,神色里带着一丝暗示,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他的手机。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伸手拿起被自己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   联网之后,手机迅速弹出一条消息,上面写着——   [等。]   等?   等什么?   “砰!”   诸伏景光还没有来得及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猛地从外面踹开。   一个留着褐色短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警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小队荷枪实弹的sat警员,无数柄枪在同一时间抬起,对准坐在上首的副总监。   他冷漠地抬眼、望向脸色骤然苍白的副总监。   “田下八步,你被逮捕了。”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第66章 孤单留守黑琴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副总监落网,换成警视总监了?]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的红方不对劲,之前的小野寺,估计也是这个副总监包庇出来的。]   [红黑阵营乱七八糟啊……]   [我发现酒厂有点水平啊,怎么全都易容成警察去干事啊?这杀伤力够大,而且侮辱性很强啊哈哈哈哈。]   [果然,我是大预言家!我就说小兰她们是上岛去搜集证据的,现在证据全部都堆在一起,被黑透一口气发出来了。]   [黑萩!刚刚那个长发警官,一定是黑方版萩原研二!成天花言巧语、欺骗傻白甜报社负责人(指指点点)。]   [笑死,黑松也很搞笑啊,就算把自己易容成平平无奇路人脸,也掩盖不住骨子里那股黑社会老大的气质。知道他是警察的,以为他是来查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抢劫的……]   [我是不是还看到小兰版本的女警了?虽然五官完全不一样,但是铆钉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真的超帅啊!我也想买一双这种鞋子。]   [楼上,你小心把自己绊倒然后砸在钉子上……]   [只可惜景光还在警视厅开会,没有赶到现场参与酒厂大团建(摇头晃脑)]   [不可惜,景光在参加更有意思的活动啊,还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警视总监(副的)被压走更带感的事情?(狗头)]   [该说不说,警视总监和久川悠长得真挺像,我都要混乱了,那些警察看到久川悠怕不是得更混乱吧?]   [这个警视总监看上去好奇怪啊,他到底是哪个阵营的?]   [我想,他应该是传统意义上的警方阵营?或者是第三方?总之他不像是酒厂的,也不想是和田下八步一起的。]   原本高居台上的副总监,骤然间变成被人押解的犯人。   他的双手被人反剪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几度扭曲,但最后又勉强维持着了平静。   “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那个文档吧?”   这个家伙侧着头,灰白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类似于嘲笑和威胁的情绪。   “你也不想想,这种东西,能够是真的吗?”   坐在下首,迟迟没有动弹的诸伏景光,心头猛地一跳。   这段时间他临时调到刑事课,恶补了许多和审讯相关的知识。   就比如说这里,田下八步在谈论文档真实性时,用的是“能不能”,而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是一种没有余地的判断,而“能不能”,是一种充满操作空间的预测。   换句话说,在田下八步的潜意识里,并没有质疑这份文档的真实性。   他真正想不明白的,是其他人为什么会相信这份文档。他有十足的信心,让这个文档“变成”假的。   ·   “是真是假,调查组的人自然能够分辨清楚。但无论如何,田下八步先生,你作为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之一,咳咳、需要接受进一步的调查。”   留着褐色短发的警视总监,说着说着,忽然半弯着腰。   他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白色手巾罩住口鼻,莫名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快要把肺也跟着咳出来。   久川悠用力按住自己的鼻腔,想要减轻这种、喉咙里面被塞了棉花一般的不适感。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总共分成三步。   第一步,是让远在大洋彼岸、ip地址错综复杂的黑透,发布初始文档,抛出诱饵。   第二步,是安排一众卡牌假扮成警察,在媒体面前旁敲侧击、泄露消息,骗他们转发那个初始文档。   至于这第三步,就是让他这个警视总监的马甲,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上号。   这三步计划非常顺利,不仅能够夺权,还能够给很多黑方角色一个展示的舞台。   但他唯独没有考虑到的是——这个警视总监的号,身体好像有点问题。   再一次结束痛苦的咳嗽,久川悠直起身子。   【你之前可没有告诉过我,这个马甲还有这种后遗症?】   【咳咳……因为马甲需要以一个合适的理由退出剧情,养病就是最好的理由。但既然要养病,那肯定还是得先有病对吧,哈哈哈。但是您放心,这个病肯定是不致命的。】   系统的声音很是心虚。   一般情况下,剧情会自己以合理的方式圆回来。有的时候,是给人物制造一些亟待解决的偶然事件,而有的时候,会直接给人物某种设定。且这种设定一旦出现,就会一直伴随着这个人物,直到人物走向死亡。   [红方-警视总监]这个人物,也是如此。   想要满足警视总监前期在剧情里暂时下线的要求,就必须给他设置好、不得不下线的合理理由。   “哎!总之先把田下副总监带走吧。”   站在一旁的松本长官及时走上前,帮衬着指挥现场的警员。   [笑死了,原本帮着副总监说话的那波人,全都变成鹌鹑了,一言不发乖乖待在座位上。]   [阵营早就拉开了,现在后悔也没办法了啊?但是景光好像是偏向警视总监这边的……]   [其实可以理解,酒厂的立场应该偏向于那种结果正义吧?会偏向于程序正义,而不是副总监那边,也很正常。]   ·   “查!给我彻查到底,搞清楚到底是谁在搞鬼!”   机器音里压抑着深深的怒气。   他们还没有解决好杀人直播的烂摊子,现在反过来又被指责泄露客户信息。   很多原本和他们合作的富商,现在都开始急于脱身了。   但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还能随便脱身吗?   漆黑的会议室里,每一个位置都是空的,但偏偏又摆着电脑,连接着摄像头和话筒。   如果有人进入这个会议室,一定会为这种别开生面、甚至有些荒唐离谱的“视频”会议而惊叹。   毕竟这群家伙,不愿意相信市面上任何一个线上会议软件,也不愿意相信其他人研发的会议软件,最后只能依靠这种稍显原始的方式、完成“视频”会议。   每一台电脑,都意味着一个不方便到场的人。   整个组织的上层,都不太方便到场,也都已经完全“聚集”在这里。   左上角的电脑,最先传出一道美音——   “最初发布信息的是一个匿名用户,他的ip地址有多重掩码。我已经随便找了个理由,安排手下调查去了。等到结果出来,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们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吧?田下都已经被抓了,一段时间、到底是多少时间?”   右下方的台式机里,里面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日式英语,焦躁地反问道。   “你要是等不及,大可以自己去调查——”   “田下已经被抓了?!”   “什么?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那个文档?”   “要不是田下已经被抓了,我们怎么会来这里开会?”   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嘈杂起来,有的人还飙出了自己国家的语言,每个人都七嘴八舌的、想要插上话。   “够了!”   最前方的乌鸦头,转了一圈。   “各位先冷静下来。既然ip地址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不如先思考一下,为什么田下会被抓到。据我所知,那个文档的内容虽然是真的,但正常人不会相信这种信息吧?”   “如您所说,最开始,确实没有人相信。但后来,许多媒体主动转发消息,造成了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这才导致民众被迫接受这个文档。”右下方的那个人,依旧操着一口日式英语。   “那就查查,那群媒体到底是为什么那么信任这条消息。”   “最开始大规模转发这条信息的媒体,是日本东京地区的媒体。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在新闻发布两个小时之后,就有自称警察的人主动上门检查,在言语之间透露了新闻的真实性,并且鼓励他们将新闻转发、播报出去。”   “警视厅?!内部人员有问题?”   “该不会是田下御下不严,被人篡权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实在是有点讨嫌了。”   “那我就不想管他了,自作自受罢了。”   “诸位,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拴在一条船上的,一损俱损,田下的手上拿着多少人的情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吧?”   那个乌鸦脑袋里的声音,平复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搞鬼的人。信息已经泄露出去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把真的文档变成假的。”   “可是……田下都已经被抓了,听说日本那边的警视厅,那个警视总监又跑回来了。他应该会严查这个案子,我们怎么可能把真的变成假的?”   “怎么不可能?只要他自己承认,不就可以了?”   “!您是说……”   “既然是从日本先开始,那就先从他下手吧。我听说他有病,病逝是不是挺容易的?”   ·   “诸伏警官,听说今天中午的时候,你就在会议室里,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田下、咳咳,我是说副总监,为什么副总监被人带走了啊?那个文档上的信息全部是真实的吗?”   上午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诸伏景光刚一进入搜查课,八卦欲旺盛的同事们就将他团团围住,想要从他口中得到当时的消息。   “……”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事态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当时的情况发展太快了,新出现的警视总监,三下五除二压走了副总监,并且宣布,因为身体原因,他将暂时以线上办公的形式工作。   这一切的发展像是巧合,又像是被人一步步规划好的。   文档、舆论、警视总监,这三步一环扣一环。   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掌握了副总监犯罪的证据,还选择以这种方式公布出来。   而且更巧合的是,这件事又和酒厂有关联。   这个组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零把消息传递给他之后,自己后续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吗?   这些杂七杂八的疑惑,全部都浮在表面,最让他没办法理解的是——   如果警视副总监就是组织卧底,他最开始是怎么卧底成功的?   他所参加的这个卧底计划,从最开始,就是由当时还是公安部部长的副总监牵头、主动完成的。作为整个计划的缔造者,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警察。   如果副总监就是组织的卧底,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成功加入组织的?   越是想到这一步,他的心脏跳得越快。   一股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让他连眨眼睛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关于这个问题,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副总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卧底。   所谓卧底计划,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诸伏警官?哎呀你怎么不理人啊?”   一旁的同事拖长嗓音抱怨着,一边伸手摇晃诸伏景光的肩膀。   “欸?你的脸色好白啊?怎么了吗?”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下午先请假了。”   诸伏景光冷着脸,急匆匆地从座位上起身。   “诸伏警官?!”   黑发警官快速冲进更衣室,换上了便于隐蔽的休闲服。   他快步行走在警视厅的走廊里,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如果对方早就知道他是卧底,为什么还要主动让他进入组织?   总不可能是替组织骗取警视厅的经费,或者是借着他们这些卧底的力量来建设组织这种理由吧?   对方究竟在下一步什么样的棋子?   过往卧底期间,许许多多不对劲的细节再一次浮上脑海。   这些原本被埋在记忆深处、无人问津的小细节,在汇聚到一起之后,骤然间爆发出极大的威力。   他甚至没办法思考。   他只能机械性地提醒自己,降谷零他很有可能还不知道,谁才是卧底。   为了对方的安全,他必须尽快把情报传递过去!   ·   “哒、哒、哒、”   穿着警服的长发青年一边缓步往前走,一边撕下自己脸上的易容面具。   他用袖管擦拭着脸上被闷出来的汗,随后顺手将手里的易容面具丢进了垃圾桶里,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偌大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   唯独圆桌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银发青年。他用手臂撑着桌子,眉心紧紧拧着,一脸烦躁的神情。   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那个银发青年循声望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黑发青年,他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半长的头发披在肩侧,嘴角泛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琴酒脸上的表情沉了沉。   他无意识地下撇嘴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急匆匆地想要往外走。   正当他和仍旧站在门边的萩原研二擦肩而过时,后者突然出声:   “听说,你是一个劳模?”   “嘎吱、”   这是什么硬物被人硬生生掐断的声音。   萩原研二背后一凉。   在眼角余光打量到对方如同打翻的墨水瓶一般浓郁的神色之后,他靠着直觉收起了原本格外旺盛的调侃。   这一次出去执行任务,他在离开的时候,顺便拜托boss把他和松田送到美国。   他们和好久没见的波本一起,在联邦调查总部外面的咖啡厅里,喝了一杯咖啡。   在这次短暂的交谈当中,他深刻领悟到了劳模的真谛。   什么叫做劳模?   简单的、机械的执行任务,根本不能算是劳模。   劳模的最高境界,是一边摸鱼,一边还能被其他人当成劳模。   这才是他应该努力的方向。   萩原研二脸色严肃,一边用眼角余光判断路线、计算好退路,一边冒着被柏莱塔警告的危险,拍了拍琴酒的肩膀。   他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那边的琴酒,要比你厉害许多。boss看上去,还挺喜欢他的。”   “……?”   琴酒微微眯着眼睛,将第二把被他掰碎的珀莱塔残害塞进大衣口袋。   什么叫做……   那边的自己更厉害?   那边的自己,不是红方的小老鼠吗?   他虽然不太和那群家伙混在一起,但也大概听说了,那个反向冲刺、一夜之间解锁卡牌红方安室透的奇幻经历。他也曾在夜深无人之时,短暂的疑惑过,另一个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能够做到反转指数不升反降。   但他最想做的,还是一枪毙了红方的老鼠。   琴酒沉默了一瞬,不太自在地开口:   “你们去干什么了?”   “特殊任务,暂时保密。”   长发青年促狭地眨了眨眼,伸手向琴酒告别,顺带着关上了会议室的桌子。   ·   联邦调查局总部。   金发青年端起杯子,将里面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借着咖啡杯的遮掩,落到了对面大楼下方的门禁处——   此时正值午休,无数员工急匆匆从附近的餐馆、咖啡店里出来,往总部赶。   在人流当中,有一个带着黑色针织帽的短发青年、逆着人流一步步往外走。   他的眉骨处有一条狭长的枪痕,墨绿色的眼睛没有丝毫遮挡,双手插在口袋里,背后背着一个长而窄的乐器包。   金发青年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翻过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打开信箱,编辑了一条短信——   ·   “滴滴滴!”   短信提示音和一大堆消息提示音混在一起,反而不那么容易发现。   棕发青年靠在书桌前,为警视总监需要处理的一大堆文件而头秃。   出道已经变成痴心妄想,他的出道之路辗转坎坷,反倒是社畜之路迅速到来。   好在系统事先安排好的生病人设,还有点用,可以成为他线上办公的借口。   他翻过自己的手机,眼见屏幕上蹦出一条短信——   “目标上钩了。” 第67章 如何科学的绑架   人潮涌动的街角,诸伏景光站在路灯下方,遥遥望着街道另一边的波洛咖啡厅。   副总监被捕,警视厅内部的卧底已经被抓到,组织内部恐怕正在进行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必须把这个信息,准确无误地传递给降谷零。   但眼下……   以他的身份,无论是早就该死掉的卧底身份,还是明面上的警察身份,都不应该接触到“安室透”。   得想一个办法,有什么办法——   “柯南!你就告诉我嘛!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啊,柯南,拜托你不要再卖关子啦!”   正当他犹豫之际,街道另一边,一堆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打打闹闹着走了过来。   诸伏景光的视线,在为首的小男孩身上顿了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黑发青年走路时,像是歪倒了一下,撞倒了背着书包都小男孩。   他慌慌张张地把小男孩扶了起来。   “抱歉——”   ·   波洛咖啡厅。   凶杀案的阴影渐渐消散,经过的人们还是习惯性地推门进入。无论是掩藏在角落里的卡座,还是几个人围在一起的圆桌,坐在这里闲谈的客人,几乎都在聊着同一个话题。   “哈,搞了半天,原来大家都在关注这个新闻吗?”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色西装,半侧着身子。他身上的西装领子上,绣着西岛寺的字样。   “喂,西岛,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能不关注吗?那些同事在所有休息时间,都在聊这个事情。”   留着寸头的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半黄的龅牙。   “热搜一直在往下撤,但禁不住,大家可是从一开始就都拿到报纸了的。该说不说,这一次媒体算是做了件好事,早早地就把前因后果摆在所有人面前,不用我们再去费力猜测、再去从警察的只言片语里做理解。”   龅牙男端着咖啡,一边喝,一边啧啧感叹着。   “这些媒体以前不是都在小事上捕风捉影、大肆发挥,在这种事情上唯唯诺诺、宛若聋瞎吗?这一次怎么这么勇了?”   坐在吧台前的几个中年男客人,逐渐聊上头,声音也渐渐放大。   安室透站在吧台后侧,一边低着头制作三明治,一边动了动耳朵,将他们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摆在吧台右上角的手机,还停留在那个文档的页面。   自从中午在社交软件上看见那个文档,安室透第一时间保存了页面。上面的内容过于触目惊心,哪怕是他,也愣了好一会。   大部分正常人,在第一眼看见这个堪比天方夜谭的文档时,第一反应都会认为这个文件是假的。   但是安室透不一样。   他虽然没办法查到ip地址,也不知道直播间具体开设在什么样的平台上。但在之前的组织提供的资料上,确实有标识过,直播间用户将按照付钱多少、参加直播游戏的时间长短,被授予ssvip、svip和vip三种不同的称号。   换句话说,无论那份文档上的ip地址是真是假,对方最起码,真的说对了直播间用户的称号。   这可不太像是简单的巧合……   再加上那群媒体莫名其妙统一口径、集体转发,使得整件事更像是一开始就已经布置好的预谋。   预谋,针对谁而来的预谋?   组织和高层相互勾结,“酒厂”搜集证据并一举爆出来,三方阵营已经完全拉开。   昨天下午,他借着做笔录为由,在更衣室给景光留下了——警视厅有组织卧底的提示。但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一天时间,那个所谓的卧底就已经浮出水面。   早在海岛直播杀人事件当中,他就已经成为组织的废棋。   为了安全着想,他原本应该尽快想办法撤离组织,但在看到那个文档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如果那份文档是真的,组织的卧底真的已经坐到了副总监的位置上,那整个警视厅上上下下,估计已经被组织完全掌控。   那景光他算什么?   早就被发现的卧底,生死之间的玩弄,高层手里的玩具?   总感觉潜伏在那个文档后面的,可能是更加糟糕的现实。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糟糕预感。   安室透捏紧手里的菜刀,朝着案板上的西红柿恶狠狠地切下去,鲜红色的汁水四溅,在白色围裙上留下痕迹。   ·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多年、失踪了这么多人,那些受害者家属就没有找人吗?”   坐在吧台前面的几个人还在交谈。   “怎么没有找?他们不是都已经报案了吗?”   西岛寺放下手里的咖啡。   “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有多少人失踪吗?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找到的概率真的不大。”   “就是因为找不到,才说明真的有问题啊!”   坐在正中间,留着黑色莫西干头的中年男子,忽然故作高深地低着头,说话半留半露。   “哈?能有什么问题?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个文档了吧?”   “喂!你不要乱说话!”   西岛寺皱着眉,警告性地瞪了莫西干头一眼,神色有些难看。他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手上的表。   那个留着莫西干头的男子,却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急于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见闻。   “这种事情,不由得我们信不信,如果文档是假的,你猜为什么那么多年了,失踪的人一个都没有找到?你知道那些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莫西干头弯下腰,眼底闪着一丝兴奋,压低声音——   “他们全部都被剥皮了,一辈子都留在地下室里!”   !   安室透的心头忽地一跳。   他切菜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向坐在前面的那个莫西干头。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警方并没有把岛上的情况完全对外公布。   大部分人只知道,在这起案件当中有很多人死在了岛上。   但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被活生生剥皮而死,更不要说、如此肯定存放尸体的地点是地下室。   那个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警察和组织的人。   警察会在工作日的下午、坐在咖啡厅里胡侃吗?   安室透放下手里的菜刀,将手上的番茄汁洗干净,从口袋里取出窃听器,握着右手指间。   他端起旁边的托盘作为掩饰,调整好脸上的神情,正准备走出去——   “够了啊,少在那里闲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   西装男有些慌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西服上面的褶皱。   “我还得回去办点事,来不及在这里陪着你们折腾了。还有你,记得早点去!”   他指了指坐在正中间的那个莫西干头,瞪了对方一眼,便转身、匆忙地朝着外面走。   但还未走出几步,他刚巧迎面撞上了刚刚进来的一大群小孩子。   呼痛声、咒骂声瞬间杂糅在一起,把整个咖啡厅变得沸沸扬扬。   ·   “我说!走路能不能好好看着路啊?”   西岛寺愤怒地拎着、被他撞到的那个小男孩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扯了起来。   他手臂上的肌肉格外扎实,将原本合身的西装也撑出了一个大鼓包,让人见之生畏。   在盛怒之下,原本西装革履的外表,几乎没能维持几秒钟,便彻底溃败。   他粗着嗓音,极度生气地朝着柯南大声喊道:   “你是不是找死啊!长没长眼睛啊?”   “咳——”   衣领死死卡在脖颈处,柯南有些喘不上气。   他拼命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臂,艰难地挣扎着,试图调整手表的角度。   空气一点点变少,脖颈处的压力越发强烈——   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在最关键的时候——   那个紧紧锁着他的领子的手臂,被人从背后折弯。   原本站在吧台后面切西红柿的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西岛寺的身后,趁其不备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该死!”   西岛寺一时吃痛,松开了钳制着柯南的手。   他脸色一暗,眼看着便欲发作——   “喂,西岛寺!别在这闹事!”   那个原本坐在中间胡吹海侃、分享见闻的莫西干头,此时慌忙站了起来,打断了西岛寺的怒气。   “你忘了接下来还要干事吗?”   他着急忙慌地冲上前,一把搭住西岛寺的肩膀,凑到对方耳朵旁边说了点什么。   随后,这位留着莫西干头的中年男子低下头,笑着对柯南说:“撞到你,真抱歉啊!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欸?西岛寺?等等,你们就这么走了?”   原本卡座里剩下的几个中年男子,一脸迷惑,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迅速离开了咖啡厅。   被留在原地的安室透,目光稍凝,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刚刚试图钳制对方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肌肉走向,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种肌肉,甚至不像是在健身房里举铁练出来的,而更像是……在实战中练习出来的。而且,没看错的话,那个叫西岛寺的家伙,左手手掌心里有密密麻麻的枪茧。对方应该熟练掌握各种类型的枪支使用技能,这已经超出了普通警察和保安的范畴,类似于退伍军人、甚至是雇佣兵了。   这两个跑出去的人,和剩下的那群中年社畜,看上去完全不是一类人啊。   他们很明显有着特殊的信息来源,知道海岛事件背后的真相。   从形式作风看,他们不像是警察,那么就是……组织的人?   没有代号、智谋较差、出卖武力的下层成员?   安室透皱紧眉头,下意识想要打量被留下来了的几个普通中年社畜。   如果那两个人是下层成员,为什么会出现在米花町?   组织又要行动了吗?   只可惜当时时间太短,他只来得及在对方的衣领下摆,留下一枚窃听器,没来得及追出去。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借着擦汗的动作调整自己的耳机——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被救下来的柯南,一个人咳嗽了很久,才喘过气来。   他拉了拉安室透的衣角,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直到对方的视线完全落在自己身上之后,柯南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向安室透道谢,随后用气声含混地说:“安室先生,有一个大哥哥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   安室透愣了一下,低下头——   只见柯南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上一支通体漆黑的钢笔。   他捏住那只钢笔,神色一顿。   ·别墅。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一张格外宽大的书桌,连带着久川悠坐在里面,都显得瘦小了许多。   这个地方,是“警视总监”名义上养病的地方,周围的安保条件极强,可以说比他那个大街上的小一户建好一万倍。如果早知道解锁了警视总监的马甲,还可以包食宿,当初囊中羞涩的他,肯定第一个解锁警视总监马甲。   久川悠开着电脑,一边和大洋彼岸的黑透保持联系,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套应该怎么设置,会比较富有艺术美。   根据黑透搜集到的资料,这个世界的赤进秀一已经回到了fbi,但好像和原著中不太一样,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   【……宿主,你不是说,三步之内解决这个事情吗?为什么现在还要三步?】   【事情不是已经解决好了吗?之前那是老三步,为了提高影响力。我问你,现在“酒厂”影响力怎么样了?】   一阵稀碎的翻找声之后,系统好像终于找到了数据。   久川悠每次都会为对方这种、在落后中夹杂着一丝科技的行为模式,感到震惊。   【恭喜宿主![酒厂]的影响力大幅度提升,获得称号:这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厉害的组织,或许能够和警视厅对刚(?)】   【你看,原先的目标已经达成了。现在是新三步,目的是尽快解锁黑方赤井秀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连带着琴酒也一起带出来。   但路要一步一步走,计划要一点一点执行。   眼前的动漫,还在画着波洛咖啡厅里的发生的琐事。   久川悠向前倾身,在聊天框里敲下——   “开始行动。”   ·   大洋彼岸,联邦调查局总部。   赤井秀一背着厚重的狙击枪,一步步逆着人流往外走。   他的眉头皱着,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太好。   这一次上司给他下达的任务,是追查一个匿名用户的ip地址。   他虽然学过电子技术,但远远没有到专业黑客的程度。在拜托了技术科的同事之后,他最终得到了一个层层解码之后,仍旧无法确认具体ip地址的宽泛数据。   但好在,对比了地图和运营商信息之后,他大致锁定了一小片楼房。只要对方确实是在那个地方发布信息,他绝对能够把对方揪出来。   只是……   他对于这个任务本身有些疑惑。   这个匿名id创立以来,只发过一则消息,就是那则引起轩然大波的文档。   上司告知他的理由是,对方在网络上散播假消息,他需要尽快抓到那个家伙。   可是赤井秀一心知肚明,这则文档未必是假的。   在组织卧底的那些时间,他不止一次怀疑过fbi内部是否有组织的卧底。   为什么每次的任务,都刚刚好被fbi截胡?   为什么组织每一次暗杀任务,都那么像是党同伐异?   组织甚至会时不时安排一些、已经被抛弃的成员,去制造犯罪事件,然后让他们束手就擒、直接被fbi逮捕。   这难道不是在给fbi刷业绩吗?   现在又要让他去抓捕那个发布文档的人……   赤井秀一低下头,望着手机定位上显示的那片红圈,迟疑了一下。   [进度怎么样了?查到ip地址了吗?]   上司的信息再一次蹦了出来。   赤井秀一捏着手机,顿了一下,回复道:   [仍在解码ip地址,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侧身看了一眼,联邦总部高耸入云的大楼,沉默着移开视线,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带子,转身离开。·   [警视总监抓了警视总监。]   更衣室的桌上,一支钢笔被人拆的四分五裂。   奇怪的是,钢笔的墨囊里竟然没有一滴墨,只有一张两指见宽的纸条。   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严格意义上并不保险,但在双方都可控的范围内,也算是一种好办法。   这上面写着的,正是景光给他传递的消息。   没想到他才刚刚找到警视厅里的卧底,还未确认这条信息的真实性,卧底就已经被抓了。   不过,这一次的舆论闹得沸沸扬扬,警视总监及时赶到现场带走副总监,也算合理合规。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搜集证据、揭发真相、掀起舆论、抓捕卧底,这一系列操作,宛如一套规范严整的组合拳。   但这套配合,却是警视总监和“酒厂”一起打出来的。   早在那家医院的楼梯间里,发现久川悠有可能救下诸伏景光之后,安室透就一直在怀疑,久川悠是否同时属于两个不同的组织。   一边是组织里的成员,一边又和那个“酒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酒厂”一手缔造的东大爆炸案,久川悠正是幕后的策划者。   眼下“酒厂”才刚刚掀起舆论优势,警视总监反手利用这个机会,把副总监逮捕。   这波配合是否太过巧妙?   如果纯属巧合,好像有点超乎想象。   除非——   久川悠、连带着现任警视总监,这一对父子,全部都是“酒厂”的人。   这不是警视厅内部的职位变动,是两个组织之间蓄谋已久的针锋相对。   眼下“酒厂”明显略胜一筹,但组织有那么多成员,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肯定会找到对方的薄弱点,寻求进一步的——   等等!   薄弱点?   组织素来狠辣的行事手段,以及咖啡厅里那两个身影,几乎同时浮现在脑海当中。   组织的底层成员、空有武力没有智谋的成员,为什么会突然来米花町?   安室透把桌上那张纸条点燃,一把将钢笔丢进垃圾桶里。   “刺啦——”   沉寂已久的耳麦,终于响了。   里面传来了,那两个一起离开咖啡厅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   “我都劝你少说几句,你怎么还往外说!如果任务失败了,还不是都得怪你!”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难道不是你先和别人起冲突的吗?”   “西岛寺,我警告你,要是最后真的出问题了,小心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报告给先生。”   “哈,我怕你吗?赶紧去干事情吧!之前不是都已经调查好了吗?那个家伙好像就住在这一条街,好像是在什么侦探事务所的隔壁,在哪里来着?”   “等等?你衣服下面是什么?该死——”   “刺啦——”   窃听器被发现了。   ·   木质房门大开着,原本安装着门锁的地方,现在被一个硕大的洞取代。   那群家伙撬不开门锁,索性直接把整个门锁的位置用锯子锯了下来。   隔壁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大门紧闭,毛利先生和小兰不知道去哪里了。整起劫持事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玄关处的鞋子杂乱地堆了一地,到处都是脚印。早上出门时、还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的报纸,现在已经被人弄的到处都是。   安室透刚一听到声音,就第一时间从更衣室里飞奔而出,中途没有丝毫停顿,在短短五分钟内赶到现场。   他安静得站在门边,下意识屏住呼吸。   距离在窃听器里听到的声音,才过去五六分钟左右。   如果久川悠抵抗的时间够久,或许他们还在这间屋子里。   安室透拔下腰侧的手枪,半弯着腰,脚步极轻地爬上楼梯,猛地举枪朝前——   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客厅。   无论是久川悠,还是那两个组织成员,都已经不在现场。听器里听到的声音,才过去五六分钟左右。 第68章 被绑架的警视总监1   大洋彼岸,某间地下网吧。   随着一个个地点被排除嫌疑,地图上的红色圆圈已经被缩小到一栋建筑物——一家大型商场。如果没有猜错,对方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使用电脑发出那个消息。   赤井秀一已经跑遍了上面的所有商铺,暂时没有找到能够给i地址层层加密的电脑。相比之下,这个位于地下一层的网吧,反而是嫌疑最大的地方。   “你确定、这里在昨天晚上六点十点之间,停电了吗?”   赤井秀一手里面,明明就捏着停电的通知单,上面将停电的时间写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模作样地询问着这位网吧老板。   “确实停电了,一直都没来电。别说监控视频了,当时所有电脑都停机了,根本没有办法上网。”   一身扎实肌肉的老板,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真不是我不帮忙,问题是这忙没办法帮啊!”   “你确定是、六点十点?”   赤井秀一咬着每一个字眼,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当然啦,六点十点。”   老板的眼神飘忽了一阵,咬着牙维持最开始的说法。   “你在说谎。”   赤井冷笑着把手里的通知单拍在桌子上。   昨天晚上原本通知的,是从六点停电到十点没错,   但后来,因为故障部分的电路迅速修好,所以很快就来电了,根本没有停电这么长时间!   原本还以为需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   “把监控调出来。”   ·   大抵是因为中途停过电的原因,到了晚上八点来电的时候,整个网吧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但也正因如此,监控视频上,清清楚楚地拍到一个身影——   他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穿过空荡荡的座椅、直奔最里侧的包厢,小心将门反锁。   这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侧过头、朝着室内的监控器张望了一眼,像是确认了监控器的范围。随后,他调整椅子的位置,保证自己背对着监控器,同时操纵着两台电脑,登陆了那个熟悉的匿名账号。   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又一直有意识地躲闪监控,如果换成其他调查员,肯定认不出他是谁。fbi的调查员,也没办法拿着一段完全看不到长相的视频,去满世界找人。   但偏偏,站在这里的人是他。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视频上的人是谁?   赤井秀一忍不住伸出手,将食指和大拇指贴近,牢牢地将监控视频上的那个身影框住。   波本,日本公安的卧底,现在化名安室透,重新潜伏回日本东京。   仔细想想,这次的曝光事件最开始,确实是从日本的各大媒体闹起来的。而能够拿到那份文档的人,确实也只有组织内部的人。   能够同时做到这两点的,应该也就只有组织内部、来自日本的卧底。   这样看来,那份文档果然是真的。   被追上了啊……   他能够发现组织和fbi之间的关联,完全是因为在这边某些成员,行事过于大胆张扬、完全不加掩饰。   他长期在fbi和组织两头接洽,越接洽、越觉得不对劲。   但从发现不对劲,到尝试从中找到缘由,依旧耗费了他长达数年的时间,甚至知道看到那个文档时,他依旧不能完全确认。   而这个家伙……   明明日本那边掩饰得那么好,那个家伙一直以来又在执行情报方面的任务,竟然也会这么快就发现端倪吗?而且还立刻开始行动,但特地跑到美国来发消息,多少有些狡诈了。   这不是把锅往他头上甩吗?   “滴!”   伴随着短信提示音,手机的屏幕亮了一瞬。   [还需要多久?]   上司的催促短信,再次出现。   说到底,这件事其实也是赤井秀一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   他迟疑片刻,皱着眉,顺手把刚刚想到的敷衍短信发了上去——   [还没有找到,在i地址锁定的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赤井秀一顺手删掉了电脑上的监控视频,还十分善良地、顺便帮着网吧老板一起,把电脑整个格式化。   眼见整个电脑的文档全部荡然无存,他还不忘抽走了主机里的硬盘。   “您这是……”   老板抹着一头的汗水,整个人抖了起来。   “都是朋友,以后多条路,多个帮助。”   赤井秀一伸出手,搭在老板的肩膀上。   “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如果没事的话,三天后我会把硬盘还给你。但如果你想要私自取回硬盘……”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恐吓。   “我恐怕就保不住你了……记住了吗?”   老板点头如捣蒜。   黑发男子左手背枪,右手拿着硬盘和手机扬长而去。   走出去老远之后,他低下头,打给了自己的下属——   “帮我买一张到日本东京的机票,立刻马上。”   ·   “一群废物!饭桶!”   共享耳麦里,那个电子音气到直跳脚。   “i地址查到现在都查不出来,这摆明了就是内部成员泄露资料,给我彻查所有待在美国境内的成员!”   “我们已经安排调查了,无论是还在组织里的,还是假死脱离组织、重新返回明面上的,全部都会接受调查。”   标准美音里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这边的问题啊?也许是某些人的下属没有管好,让他们跑到这里来甩锅……”   “我想,首先最应该彻查的,是日本那边的成员吧?无论是新闻报道,还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警视总监,都说明那边的下属不太清白。”   随之而起的伦敦腔,带着一丝傲慢,将矛头直接怼回了日本。   “够了。”   正中间的黑色乌鸦再次出声   “日本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去了。人抓到了吗?”   耳麦里一片死寂。   ·   “i地址也就算了。我只是让你们去逮一个大学生而已,到现在连人也逮不到。你们都找上家门了,还能扑空?”   “照我看,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个小子就算了,反正我们还多留了一手,直接绑走老子,效果不是更好吗?”   不一会,耳机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谄媚的辩解声。   “您放心,那两位办事一定靠谱。”   耳机里提到的“那两位”,此时正在树林里蹲着。   被迫再次穿上一身警服作为伪装的红琴,眼底的怒气几乎要实物化、然后裂开。   “得了吧,那群老家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蹲在他旁边的贝尔摩德,早就易容成一个老年警察的模样。   “我打听过了,这个地方是警视总监养病的地方,守卫极其森严,平日里一只蚊子都混不进去。那个家伙还真是怕死啊,那些警察,一贯是这种怕死的样子。”   贝尔摩德自顾自低下头,重新整理了一下易容,确定每一个细节都到位。   “待会,紧紧跟在我身后,做好样子。别老想着待在外面当车夫——”   “你好像很想完成这个任务?”   贝尔摩德顿了一下,侧头朝着对方望去——   后者半耷拉着眼皮,全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他看上去只想摆烂、当车夫,而不是混进去、劫持警视总监。   贝尔摩德突然笑了起来,配合上她那副沧桑老人的易容,看上去有些诡异。   “不是任务,只是很讨厌被耍。”   久川悠是警视总监的儿子,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合。   无论那一次宝石事件当中,对方到底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   从事实来看,她都变成了对方计策中的一枚棋子。   而且是一枚昏头昏脑、任人驱使还不自知的棋子。   她向来不在意,这场警方和组织的斗争中,究竟谁输谁赢。   但耍人耍到她头上,这还是第一次。   如果就这么咽下这个哑巴亏,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   她很想看到,对方在遇到没办法摆脱的危机时,会怎样做——   ·   “嘀、嘀、嘀、”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透过四处联通的扩音喇叭传得到处都是。   久川悠执着笔的手顿了一下,侧身去按亮通讯器——   “长官,松本长官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见您!”   是那个熟悉的警卫员的报告。   松本长官?   最开始接受警视总监马甲的时候,他就调查过马甲的手机通话记录。记录中联络最多的,好像就是这位公安部的松本长官。   是[警视总监]的亲信吗?   久川悠望了一眼即将步入正轨的计划,有些犹豫。   但还没等他陷入纠结,电脑聊天框里,就先一步弹出一条消息——   [第一步,成功。]   久川悠下意识露出笑容,伸手按掉了电脑的电源键。   既然警视总监的下属来了,那又该上警视总监的账号了。他一边透过监视器,查看门口的状况,一边对着系统说道   系统,召唤[红方警视总监]卡牌——等等、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缓缓蹙在一起。   巴掌大的监视器里,完整地投放出站在门口的警卫,和那两个警察的模样——   站在前面的那位,长着一张和松本清长一模一样的脸。他穿着标配的警服,肩膀和胸前的徽章看上去都跟真的一样。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一副老年人特有的沧桑。原本笔挺的身躯,也很合乎常理地微微佝着,活脱脱就是松本清长本人。   站在后面的警察,身高要比松本高出好大一截,他站得笔直,帽檐卡得极低,看不清楚具体的相貌,就连身体也被松本挡住大半。但整个人,还是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质,轻而易举成为人群的焦点。   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为了方便随时伪装成警视总监,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带过眼镜。   久川悠下意识眯起眼睛,凑近了屏幕,仔细打量着。   警服、警衔、相貌全部都没有问题,但他总感觉,站在后面的那个青年看上去有些眼熟。   虽然五官全部都在帽子遮住,但是那种气质,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警视厅有这么一号人吗?   等等?   “!”   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对方的久川悠,忍不住笑出声。   真厉害啊……   宿主?还要召唤红方卡牌吗?您的下属快要进来了啊!   系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反问道。   不,不用召唤。   从某种意义上说,站在外面的那两个人,确实算得上是他的下属。   但不是[警视总监]的下属,是[久川悠]的下属。   ·   “哒、哒、哒、”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小跑声,像是拖鞋一路敲击着木质地板,发出的响声。   站在门口、精心伪装成警视总监亲信的贝尔摩德,下意识皱起眉。   她警惕性地扫了一旁的警卫员一眼,暗自伸手摸到放在口袋里的枪械。   不太对劲。   之前的调查报告上,分明说警视总监在生病疗养。   一个重病的人,还能跑出这种脚步声吗?   难道室内还有第三个人?   她之所以易容成松本清长的样子,就是想要避免冲突。   这个地方防守森严,何必在这里多做无畏的缠斗?她原来的计划,是将警卫员和警视总监两个人双双易容、互换身份,随后带着“警卫员”,大摇大摆地从这个别墅里出去。如果只是多出一个人的话,打晕就好了,应该不会对计划造成影响……   虽说如此,但贝尔摩德还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正当所有人屏气凝神之际——   “唰!”   别墅的门,被人从里侧拉开。   站在门内的,不是五十来岁的警视总监,而是一个留着褐色卷发的年轻人。   ·   别墅客厅。   半下午的阳光将室内映得亮堂堂的,灰质沙发上,久川悠和“松本清长”两个人相对而坐。   那个警卫员只敢局促地站在沙发背后,双手交叠缩在身前,极力减小存在感。   与之相较,一身警服的银发青年同样站在沙发背侧,但他的站位稍稍靠近久川悠。   救命啊!!!宿主,这好像是两瓶酒啊!   系统在死机了长达五分钟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尖叫出声。   如果您领便当了,游戏就失败了啊!   久川悠愣了一下,忽然反问   你怎么又知道了?   他能够认出来,是因为红琴和黑琴的相似。再结合“松本清长”本不应该来打扰警视总监,他由此进而锁定了贝尔摩德的身份。   可系统又是怎么确认有两瓶酒的?   那还不简单?当然是因为可以看见——   系统猛地卡住。   可以看见什么?   看见、看见、看见红琴啊!对啊!动漫上都播出来了!   系统慌不择路地随便扯了一个理由,顺手给久川悠打开了系统界面的动漫。   原来是这样啊……   久川悠假意敷衍着,略过了这个话题。   它的手上应该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从数据的角度,看到出现的人是谁。   “您瞧,实在是不巧,父亲他有事出门了,估计要过一会才能回来。”   久川悠笑着伸手,给那位老态龙钟的“松本清长”递上一杯茶。   “您恐怕得等上一会了。”   他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眯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假“松本”,还有那个、站在沙发背侧的红琴。   后者对于他若有若无的目光,表现出一丝烦躁。但他又碍于伪装,不能立即发作,整个人表现得既压抑、又暴躁。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红方的琴酒吧?   这个世界的组织,突然来这一手,确实有点超出预料了。虽然早就猜到对方会反击,但没想到反击竟然是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久川悠靠后仰了仰,朝着上方的监控摄像头望了一眼。   刚刚,他有充足的时间报警,附近的警卫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赶到现场,但他没有报警。   如果真的被带走,才更有意思吧? 第69章 被绑架的警视总监2   “多谢。”   “松本清长”接过茶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他”借着茶杯飘散而上的水汽作为遮掩,那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久川悠。   后者一副乖乖牌后辈的模样,和之前在艺术馆里、面不改色挖坑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当时误人对方身份,还和对方有过一番交谈。但很奇怪,那个时候对方好像表露出一副……和她见过的样子。   总感觉无论是自己的易容能力,还是性格,都被对方提前感知到了。原本应该算作是底牌的东西,现在全部都被提前发现了,反而陷入到一种失控的处境当中。   贝尔摩德捏紧手里的茶杯,垂下眼睑。   难怪,难怪组织之前派去米花町的那波人,都已经找到他家里了,硬生生扑了个空,最后也没能带回这个家伙。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躲了起来。原来是在这里挖了个坑吗?   警视总监临时出去了?这究竟是简单的出门办事,还是对方提前想出来的应对策略?   上司只要他们把警视总监带回去,并没有把抓捕久川悠的任务交给他们。   但都已经遇到人了,总不可能放着不管吧?   片刻之后,“松本清长”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叠。   “只是有份文件,想要当面交给久川先生,突然上门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   [好家伙,这到底是什么局势?我怎么完全看不懂了?之前还能勉强分析出,久川悠和警视总监是一伙的,他们一起逮捕了副总监。但眼下到底是什么鬼?]   [说实话,最近几集我基本都没有看太懂,制作组好像试图营造出警视总监是第三方?]   [我尝试理一下,现在登门拜访的人,很明显是贝姐和琴酒,他们主动找到警视总监,还选择易容,总不可能是上来吃顿饭这么简单吧?肯定是有所图啊!]   [图什么呢?问题真的很大啊?难道是“酒厂”又有什么新的目标?]   [我们理清楚事情都经过——首先,酒厂的贝姐、小兰、柯南还有透子几个人联手,以综艺参加者的身份潜入荒岛收集证据,揭露了副总监的身份。那说明酒厂和警视厅就是对立的嘛!]   [既然如此,警视总监把副总监抓了起来,那他们不就是好人吗?]   [等等!我知道了,一定是酒厂的人想要和警视总监合作,这个世界的红方不是都腐烂透顶吗?这个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铺垫,但一直都没有正式出场的警视总监,一定是剧情里非常关键的人物。我先赌一手剧情发展,酒厂想和通过和警视总监的合作,把自己变成红方的白手套,从红黑两个方面一起肃清红方,维护真正的公平。]   [所以他们这一次,是来商量和谈的?]   [有道理啊!那我也跟着赌一手,这个警视总监其实只是表面看上去伟光正,他才是这个世界红方真正的掌舵者,之前的副总监,只不过是他推在明面上的棋子,他随时可以抛弃掉这个棋子,然后再换一个新的棋子,所以这个副总监的抓捕才会如此轻易。而“酒厂”的人一开始被警视总监的伟光正外表蒙蔽,相信了对方的行为,并且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们,结果后期出现大崩盘!嘻嘻嘻!]   [好家伙,起承转合都有了,前期小BOSS是副总监,大家都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事情已经步入正规,但越来越不对劲。打到后期,大家才发现真正的BOSS,其实是被他们视为队友的警视总监本人。于是黑方心情大崩溃,好在主角总是可以逆风翻盘,在经历过爱与恨、信任与背叛之后,黑方们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真相,反过来推翻警视总监?]   [妙啊!抚掌大笑,所以现在是警视总监和酒厂一起谈条件?他们要开始商谈计划了?]   [虽然大家都分析都非常有道理,但……好像动漫不是这样播的啊?]   [他们怎么一直在闲聊,迟迟不进入正题啊?]   [你没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卫员吗?]   ·   “不知道久川先生还需要多长时间,才会回来啊?”   贝尔摩德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易容脸,扫了一眼手表。   “不长,大概过个十几分钟时间,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久川悠慢条斯理地接过对方的茶杯。   “可能得麻烦您等上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你是更习惯喝茶,还是喝咖啡,只是想着父亲会更喜欢茶,所以准备了这个。”   “没关系,都可以的。本来就是我突然叨扰,没能提前告知。主要是事出突然……”   对方的态度看上去过于自然,仿佛真的把她当成了父亲的下属。   贝尔摩德的心思,也愈发活络起来。她开始琢磨着,能否从对方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   “说起来,我也听久川先生聊过你的事情,你是刚刚从国外回来吧?之前是待在——”   “美国。和母亲一起去的,在那边待了很多年。”   开始提问题了吗?   久川悠的目光凝了一下。   如果这两位选择直接把他敲晕带走,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但如果真的要聊起来,套话可是一个双向的行为。   当你在套取信息的时候,你实际上也在给出信息。当你准备设下陷阱、抛出诱饵的时候,也许你正在走进别人的陷阱、咬下别人的诱饵。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   贝尔摩德向前倾身,面上露出一副夹杂着疑惑与好奇的神色。   “你说话好像没什么口音啊。一般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多少都会带点口音,但是你的日语说的很好啊?”   有很多英语词汇,在日语当中,都会有差异极大的发音,而且这种现象还不是个例,而是整个语言的习惯。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日本人都有一口难以纠正的“日式英语”。   那么同理,反向推论,很多外国人初次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们的英语都很难变回“日式英语”。   但是很奇怪,调查报告上,明明记录这个家伙从小在国外长大,按理说,他的英语应该非常地道,最起码不会出现一些常见的发音问题。   但他却有一口日式英语,和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没什么两样。   这种东西,短时间内真的能够轻易改变吗?   警视总监多年养病,本来就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更不要说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儿子”。   鸠占鹊巢,也未必不可能。   也许连这个常年养病的警视总监,也早就被人代替。   是组织这些年的发展过于肆无忌惮,终于招致其他组织的反击了吗?该不会就是之前那个、惹得满城风雨,名字怪异搞笑,又好像是对组织正面出击的“酒厂”吗?   贝尔摩德向后靠了靠,突然间对这种可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果能够挑起两个组织之间的斗争,一定很有意思。   ·   “我从小被母亲带大,大概是她的日语说的比较好吧。”   久川悠一边慢条斯理地回复,一边紧紧关注着对方的反应。   眼见对方草草地略过这个本可以大加发挥的话题,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个世界的贝尔摩德,看上去也不是很敬业啊……   该不会是全体摸鱼划水的酒厂吧?   他语气颇为热情地开口:   “不如让这两位也坐下来吧?一直站在旁边怪累的。”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位先生,原来警察是可以染发的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凤眼斜睨着站在沙发后的琴酒。   “还是格外少见的银发呢。”   “……?”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琴酒,目光在对方长及腰部的银色长发上,顿了一下。   原本的计划中,他们只需要在开门的一霎那、搞定站在里面的警视总监。   所以贝尔摩德只给自己易容,对于某位只想要摆烂的大爷,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连对方自己都不畏惧监控摄像头,她也没必要多操心。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出了问题……   “不是染发,他是混血,天生银发。”   “天生银发还蛮少见的,还特地留了长发,这位警官一定是文职吧?如果是现场警察,基本不允许留长发的。”   久川悠的目光紧紧跟着琴酒,眼见他直接坐在距离自己最远的沙发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过自己。   该不会是因为演技不够好,所以直接避免眼神接触吧?   “对对对,是文职,他是我的助手。”   [新概念文职——开着武直扫荡东京塔]   [琴酒都要爆炸了吧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这个琴酒看上去很好相处啊?既没有原著前期那种噩梦效果,也没有后期的喜剧人效果……看上去削弱了,但是又没有削弱。家人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琴酒该不会才是酒厂里的卧底吧?所有真酒里,唯一、一瓶假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很符合他的劳模性格!能者多多多劳!]   [但琴酒和久川之前是认识的吧?之前在咖啡厅里,四个黑方聚在一起面谈的时候,琴酒和久川悠还互相说话了来着,怎么现在又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啊?]   [害,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警卫员还在场,这里还有监控录像,他们一开始肯定要假装不认识。我大胆猜测后面还会有劫持情节,他们可能直接把警视总监打包带走。]   “文职工作啊……”   久川悠欲言又止,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   “文职工作一定很轻松吧?”   “确实——”   贝尔摩德的脑子转了转,刚想好下一个可以试探的点——   只见久川悠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但如果是文职工作的话,那为什么他身上的警服,是出外勤的刑警穿的衣服?”   现场陷入死寂。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琴酒身上,随机从无辜刑警身上扒下来的警服。   她缓缓移回视线,沉默地注视着久川悠。   片刻之后——   “动手吧。”   ·   动漫上,正播放着不太适合小孩子观看的违法画面。   原本活蹦乱跳的褐发青年,此时被人敲晕在地,双手被绑在身后。   [emm你们不是说,他们几个是老熟人吗?老熟人为什么要把久川悠敲晕啊?]   [害!这不是为了作戏吗?还有监控摄像头呢,戏要做全套啊!而且把人敲晕之后带走,带到更加隐蔽的场合更好谈情报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如果要谈情报的话,可如果是老熟人的话,为什么不等到警视总监回家,再一起动手呢?]   [……害!这不是之前聊天的时候,久川悠没发挥好,一不小心聊崩了嘛!这警视总监家里的监控录像全部都有录音,那不得赶紧动手?]   [但他们明明都认识,为什么贝姐要在警视总监家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呢?直接找对方要不就好了?]   [这……]   画面上,那个身量较高、一头银发的青年早就站在墙角,看守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质。   他半蹲着,留意不让身上的东西落到地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仿佛在围观什么神奇动物一般盯着久川悠出神。   而贝尔摩德,此时正在四处翻找地热火朝天。   “根据之前计算好的时间,安保人员每隔半小时,会查看一次监控录像的情况。你还有五分钟时间。”   “该死!”   贝尔摩德带着白手套的手重重打在键盘上。   “这台电脑设置了自毁程序,密码失败三次,就会直接删掉里面的全部文件。”   “之前的任务,好像没有这一步吧?”   琴酒皱了皱眉。   “从接到这个任务开始,你就表现得很兴奋?有私仇?”   后者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监控摄像头,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电脑。   她高度怀疑久川悠和那个所谓的警视总监,就是某个地下组织的成员。   但她又不可能把这个信息报告给组织,两虎相斗,她还是更想看到组织落败。   那就只能……   她蹲下身,暴力拆除电脑的主机,直接带走了里面的硬盘。   ·   “……地点是米花町第三街区第231户。这里刚刚遭到了入室抢劫绑架案,户主名叫久川悠,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大学生,请尽快安排人手到场。”   “好的!请提供您的联系方式,以便我们和您进一步确认情况——嘟、嘟、嘟”   在对方要求提供联系方式那一步,安室透迅速挂断了警方的电话。   警方就算回拨,也只能找到公用电话亭,没办法确认具体的报案人是谁。   被恶意破坏的门锁,和空荡荡的室内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只差一点点,对方就在他眼前被组织的人带走了。明明早就应该在上岛的时候,就确认他们的处境相同,这一次是他反应太迟钝了。   那群家伙甚至敢让卧底做到副总监的位置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只是,不知道久川悠在组织里到底处于什么位置,被带走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片刻之后,安室透深吸一口气,重新拨打了风见裕也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他还没有来得及、把久川悠被人带走的事情说出口,对面率先传来一段,如同疾风暴雨般紧张而激烈的信息——   “糟了!降谷先生!”   “根据警视厅那边传来的情报,久川警视总监在自己家的别墅里遭遇绑架。安保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整栋别墅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就连警卫员也被人打晕扔在花园的水池里。”   !   警视总监竟然也被绑架了?   组织的人竟然这么大胆,接连绑走了两个人?   在对方没有一丝喘气机会的陈述当中,安室透勉强插话:“监控呢?”   “我们试图调出案发时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别墅里的监控摄像头,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它除了能亮指示灯、能转动摄像头的方向之外,根本没有录下现场发生的事情!原来的副总监暂时被停止调查,警视总监又被人绑架,目前警视厅没有人主事,正在四处求援。”   接连绑走两个人,组织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   温和些的,可以利用儿子威胁父亲,让警视总监成为组织的傀儡、走狗,替组织处理那些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严重点的,可以直接将警视总监困起来,安排组织成员去学习警视总监的言行举止,进而通过易容,直接取警视总监而代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背后所代表的结果都极其可怖。   警视厅已经长期盘踞了一个卧底,甚至做到了副总监的高位,如果现在警视总监再出问题……   安室透捏紧听筒,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眼下敌在暗,他们在明,怎么可能继续下去?   副总监一直以来都在警视厅卧底,他对于组织的卧底名单应该是心知肚明。   谁也不知道,公安厅内部是否也有组织的卧底。   他自己的命、景光的命全部都压在一起。   早就已经成为废棋,他还要回去吗?   “嘀!嘀!嘀!”   随身携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自从上一次疑似暴露之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个手机。   眼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条新短信——   [集合任务——   日本地区原负责人出事,现在即将选定新负责人,所有在日成员均可参与选拔。   地点另行通知。   所有在日成员,无论是否参与选拔,均需赶往现场。]   ·   “你已经拿了三张罚单了!如果只是在市区内开车,为什么会接连三次被交警追上?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执行这个任务?”   副驾驶座上的金发女郎横着眉,面露怒意。   “从一开始就开摆,以前就算再如何不想执行任务,都最起码会做做样子。我记得你的车技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吧?也没有到必须要在市区内飙车、和别人发生刮蹭的地步吧?”   她微微侧过身,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刚好朝着驾驶座上的人。   她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开口:   “你该不会是,想借着交警检查的机会,把后座上的那个家伙放掉吧?”   “……”   开着车的银发青年,嘴角还叼着烟,燃尽的烟灰就这样掉到胸前的警服上,将黑色马甲烫出一个小洞。   即便被枪指着,他连下巴的弧度都没有偏离分毫。   “不想坐,就下车。”   “你——”   贝尔摩德及时收回剩下来的话,上一次被人在高速公路路口甩下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如果这一次再被甩下去……   她憋着一股气,但也没办法真的拿对方怎么样。   这个家伙虽然平时爱好摸鱼,对于组织的任务一概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看上去可以冒犯。但归根结底,她只是靠着一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在和对方的相处中勉强寻求一个平衡点。   不能真正越过那个点。   就像她手上的枪,双方都心知肚明,她不会开枪。   贝尔摩德收回手里的枪,望着前方的车流吐槽道:   “那你就好好开车。”   “刺啦——!”   话音未落,整辆车猛地停了下来。   连带着副驾驶座上、没系安全带的贝尔摩德,整个人往前一冲,差点冲出座位。   “你是故意的。”   金发女郎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眼里冒出火花。   她愤怒地扭过头,却见驾驶座上的琴酒同样眉头紧皱,墨绿色的眼睛向上抬,注视着后视镜。   ?   贝尔摩德疑惑地朝着后方看了一眼——   正巧和后座上清醒过来的棕发青年对上眼。   “下午好啊?”   本该被药剂迷昏、至少昏睡八个小时以上的青年,此时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伸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第70章 被绑架的警视总监3   “你——!”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瞳孔下意识放大。   她提前预备好了很多种情况,但唯独没有考虑过好久川悠提前醒过来这种情况。   “我怎么了?”   后座上的褐发青年,丝毫没有被人绑架的危机感。   他完全一副坐在自家车上的坦然自若,仿佛把前座的两个“绑匪”当成了自己的司机。   驾驶座上的琴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他给这个家伙注射的药剂,足够药倒一头成年大象。正常成年男性,至少会昏迷八到十个小时,但现在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你不晕?”   “还好?有一点点。”   青年比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揉了揉原本倒在后座上、被弄得一团糟的头发。   “你的易容,等等!你什么时候把绳索——”   贝尔摩德的话说到一半,卡在嗓子眼里。   她的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后座上断成好几截的绳索。   琴酒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转过身、半朝着后方,视线在那个横截面极其光滑的绳索上顿了一下,饶有兴味地出声:   “你提前准备好了刀片?”   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从足以药倒大象的迷药当中完全清醒,甚至用提前准备好的刀片、割断绳索。   是耐药性吗?   可这是组织刚刚研制出来的药剂,都还没有在市面上流行开来,他到底是怎么产生耐药性的?   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和组织有关系吧?那个腐烂透顶、盘根错节的组织,以及眼前这个警视总监的独子,无论是身份还是立场,都相当匹配啊。   不过,如果对方真的和组织有关联,应该也就不会被绑架到这里。   他身上的耐药性,确实是一张不错的底牌。   但明明有着这样的底牌,却这么早、这么轻易的暴露自己的底牌,实在是有些可惜。   “如果你装得再久一点,也许真的能趁着我们不注意、逃离这辆车。但你这么早就暴露……你以为你还能逃掉吗?”   后座的青年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一个很荒唐的问题。   他笑着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逃?”   “啊?”   “我本身,就不准备逃跑。”   久川悠顿了一下。   “从表面上看,我目前处于弱势。但对于你们、以及你们背后所代表的那个组织来说,一个活着的我,远比一个死掉的我来得意义重大。所以你们不可能开枪,早点把枪收起来吧。”   “另外,我需要纠正一个事实——”   褐发青年坐直了身体,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你们绑架了我,是你们被我绑架了。”   ·   “咔哒、”   一道清脆的、塑料碎裂的声音猛地传入耳朵。   原本完全走神的诸伏景光,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下。   他迟疑地低下头,只见他的脚下是一块碎裂得不成样子的黑色玩具。玩具被他踩得有些过于严重,甚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送完情报之后,为了避嫌他主动离开了那个街区,朝着反方向、漫无目的的闲逛。   因为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占据了太多思考空间,他甚至没有在意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踩碎了什么东西。   伴随着玩具破裂声,一起响起的是一道孩童的哭闹声。   “啊——大哥哥,你弄碎了我的手枪!”   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有些生气地鼓着一张脸,伸手指着地上的玩具枪。   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包了一汪晶莹的泪花,又粗又短的手指因为过于生气,在半空中抖啊抖。   “对不起!真的抱歉!”   诸伏景光几乎是本能性地道着歉,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真的对不起!”   他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个被他踩碎的、原本应该是玩具手枪的东西,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无措。   站在他身侧的小男孩,身高还没有超过蹲在地上的诸伏景光。   小男孩也跟着蹲在地上,伸手想要捡起地上的一堆碎零件。他埋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在灰质的干燥地砖上。   诸伏景光的心揪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   他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安慰道:   “别哭了,叔叔再给你买一个吧。”   “我不要!我就要你赔我这个!”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就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隔一会落下来一串,丝毫不带停歇。   “这是我爸爸做的,外面买不到的!他说,我长大以后也要像他一样,当一个——”   “小原!”   小男孩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尖锐的女声猛地响起。   诸伏景光诧异地抬头,只见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两鬓都已经染上几缕银丝的妇女,一路小跑过来。   她气喘吁吁地站定,用那双和小男孩一模一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诸伏景光一眼。随后,她一把抱起那个小男孩,一边还不忘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还蹲在地上的诸伏景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从我身边偷走小原!”   女性的力量天然处于弱势,并没能把他推倒。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还是好着脾气解释道:   “这位女士,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刚刚不小心踩——”   “你闭嘴!闭嘴!闭嘴!”   那个妇女连着后退好几步,一边单手抱着小男孩,一边尖叫出声,脸上满是惊惶的神情。   “我警告你,不要再狡辩了,别想从我身边把小原抢走!”   “这——”   “好了,诸伏警官,别管她了!”   诸伏景光正准备上前,却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那个女的,是一位警官的家属。”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他在刑事课的同事。   原来在他失神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警视厅附近,再拐过前面的街角,就能够看到警视厅的大楼。   “家属……怎么了?”   诸伏景光迟疑地扭过头,只来得及瞥见那个妇女抱着孩子匆忙离去的背影。她的脚步凌乱而慌张,像是真的感到害怕。但他明明没有做任何有威胁的事情啊?   “是我吓到她了吗?”   “跟你没什么关系。她的丈夫失踪好几个月了,最近刚刚被找到……”   同事顿了一下,神色有些难看。   “就在那个海岛上面,是受害者之一。大家都推测说,她丈夫应该是在日常巡逻、或是在调查失踪人口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问题,查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情报,所以被送到那座海岛上了。”   “尸体前几天才被领回去,家属的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了。”   “你说的是,之前的海岛直播杀人案?”   “对,也不知道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反正现在大家都在猜测,之前的那个田下总监,估计是真的有点问题。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发现那座海岛上的猫腻,但是但凡有警察发现,下一次的玩家就变成那个警察,长此以往,谁还敢随便把事情往外面说啊!谁家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不能保证我就是下一个啊?”   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刑警,苦涩地叹了口气。   “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吧?怎么搞到这种地步了。原本还以为有些盼头,查到最后发现捅了天了,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另外,你最好快点回去吧,警视厅那边出事了!我也有任务在身,先走了。”   ·   平日里宁静庄重的警视厅门口,此时围堵着无数车辆。   荷枪实弹的警员,如同涌动的溪流般前仆后继、来来往往,一队接着一队登上警车。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和嘈杂的脚步声,响彻整条街道。   穿着一身常服的黑发警官,浑浑噩噩地拐过街角,刚好撞见这一幕。   诸伏景光站在与往日差别极大的警视厅门前,格外茫然。   远处的铁栏杆外面,围着一圈闻风而动的记者。   各式各样的长枪短炮,将本就不大的门堵得水泄不通。但她们连最外面的岗亭都进不去,自然也就没办法拦下任何一个警员进行采访。   “诸伏警官?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出发啊!”   搜查一课的目暮警部,慌忙地从警视厅里小跑出来。   “随便找一辆车,上车之后会有人告诉你该干些什么。”   “等等——”   诸伏伸手拦下了对方,连忙问出口: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突发情况,紧急任务。”   目暮的脸上满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具体的情报,暂时没办法透露。只能说,我们接到的消息是有一位大人物被绑架了。现在全城戒严,所有能够调动的警力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牢牢封锁住东京全城,联合海关的警力,封锁一切对外通道,排查一切出港轮船、待起飞的飞机。同时在市区各个路段设卡排查,仔细搜查每一辆过往车辆。”   “总的来说,就是务必保证犯罪分子,没办法带着人质离开东京。至于另一部分警力,他们的工作更加核心,和我们并不互通。”   大人物……?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的脑海当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竟然就是那位在今天下午突然出现、一脸病容的警视总监。   ·   “乌拉乌拉——”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闪着红蓝两色光的警车从他们的车旁呼啸而过。   这辆警车,仿佛彻底拉开了警方巡查的帷幕。   自这辆车以后,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论朝着哪个方向的街道上望去,都能看见正在巡逻的警车。   这几乎是前所未见的待遇,足见警视厅对于“警视总监”有多重视。   车子外面的警笛声越是喧嚣,车内就被反衬得越发沉寂。   “乌拉、乌拉——”   又是一辆警车呼啸而过。   “所有过往车辆,请立即停车,配合检查!请立即停车、配合检查!”   几乎在几分钟之内,远处的路口就被设置了关卡,数名警察举着大喇叭来回喊话。   贝尔摩德缓缓收回视线,面色沉了一瞬。   “全城戒严了。”   才过了几分钟时间,局势瞬间天翻地覆。   现在想要离开东京,已经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明明他们只带走了久川悠,为什么还是导致全城戒严?   这群警察的反应速度和反应激烈程度,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虽然被绑架的是警视总监的独子,但他本人并没有任何职务,于情于理,也不该引起警方如此激烈的反扑吧?   而且警方行事如此光明正大,就不怕绑匪撕票吗?   但她还能易容,只要把车子开到没有人的角落,给他们三个人重新易容,照样可以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   “你该不会以为,只凭这几个小警察,就可以挡住我们——”   “当然、不只是这几个小警察。我既然可以提前准备好刀片,又隐瞒自己的耐药性、假装昏迷,你猜我还有没有别的底牌?”   “你!”   贝尔摩德顿了一下,原本断掉的思路重新续起来,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是主动上钩的?不,是我们主动上钩了。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吗?”   琴酒回过头、望向久川悠,墨绿色的眼睛暗了暗。   “你绑架了我们?”   久川悠笑眼盈盈地望了一眼街道上的警车。   对于这个世界的琴酒和贝尔摩德来说,他们只是绑走了“警视总监的独子”。   但事实上,父与子都是他本人,“久川悠”的消失同样也意味着警视总监的失踪。换言之,对于日本警方来说,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在所有人都关注之下,被人不法分子绑走了。   这种事情都重要程度,根本无需多言。   反应过来的警方,很快就会把整个东京包围的水泄不通。   他“不合常理”的突然清醒,也打断了琴酒和贝尔摩德原来的撤离计划。   主动权从一开始,就在他手上。   “如你所见,现在全城到处都是警察,只要我现在吼一嗓子,他们马上就会发现这辆车的异常。”   “届时,无数警察都会包围这辆车,所以被绑架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那你想要怎么做?”   对于这些威胁,琴酒多少有些不耐。   对方处心积虑下这一步棋,棋子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帮组织完成任务。   果然敞亮。   就是变成了红方的琴酒,办事情依旧很简单直白。   试探到这一步,基本的情报都已经到手了。   “其实很简单。我知道那个组织的真相,相信你们也知道。”   “这完全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你们只需要配合我一下。” 第71章 被绑架的警视总监4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个直播综艺是红方弄出来圈钱、满足变态爱好的,黑方角色上岛只是为了搜集证据。在这种情况下,小兰她们能够上岛,是因为引诱了凶手,但安室透为什么能上岛?他怎么上的岛?]   [大家一开始都猜测,透子上岛是作为“屠夫”的辅助、副手。可是“屠夫”貌似是受到了红方的指示……透子总不可能,是以公安警察的身份上岛吧?]   [等等!该不会是……透子卧底到公安厅,结果接到了这个任务?这个世界的红方有点恶心了啊!和原来的世界完全反过来了……]   [说起来,警视总监被绑架之后,公安厅那边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嘛。]   [警视厅这边都要急疯了,但还是死死压着消息不对外公布,只是宣称有一位大人物遭到绑架。为什么公安厅那边大肆宣扬、一副不怕事情闹大的样子啊?]   [你们说,警视厅这边有一个副总监,公安厅那边该不会……]   [好家伙,强啊!]   久川悠缓缓拖动进度条,直到进度条走向尾声,都没有出现他和琴酒、贝尔摩德在车上的交谈。   【宿主,现在您放心了吧。我早就说过了,制作组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您严格执行任务,动漫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妨碍您的内容!】   系统一边强硬地撑着面子给制作组说话,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连它自己也不清楚,制作组在裁剪挑选动漫内容时,到底有什么样的标准。十几分钟之前,宿主忽然开始检查起动漫的内容,它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好在动漫上,确实没有出现不合时宜的剧情。只是……   【您原先,不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开始在意了?】   【因为现在的剧情复杂起来了,我担心,制作组不一定能看懂我的意图。】   才怪。   是他的意图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他担心制作组看明白了,开始和他对着干。   但好在,这个制作组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如果对方真的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一定会想尽一切手段制止他。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系统慌乱地找了个理由开口:   【对了,宿主,从您被挟持开始,这个世界的[琴酒]和[贝尔摩德]两张人物卡牌的反转指数直线飙升。目前已经达到了——】   【我知道。】   久川悠打断了系统尚未出口的话,先一步点开系统界面。   几十张卡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无数熟悉的角色,已经洗掉了原本灰扑扑的封印,变得清晰起来。   自从上一次在高塔上、黑兰出现之后,网友脑补出了一套全新的剧本,包括但不限于一众黑方忍辱负重、收集证据、努力推翻腐烂透顶的红方。这也导致很多卡牌的反转指数,都往前跃升了一大截。   但这还远远不够。   在网友的视角当中,这个新的动漫世界,实质上只存在两个彼此对立的阵营。   一方是以副总监为首、互相勾结、腐朽落后的“红方”,他们表面上伟光正,实际上借着职权、做些糟糕的勾当。   而另一方,也就是非传统意义上的、属于正义的一方,是包括所有原红方主角在内的“黑方”,“酒厂”。他们潜伏在各行各业,在发现仅仅凭借自己、没办法反抗糟糕的“红方”之后,转而选择一种抛弃程序正义的方式。   但这个剧本无论如何,都有一个巨大的漏洞——这个世界的组织。   网友们无论怎样推理,都没办法绕开这个世界的组织,没办法捋清这个世界的组织和琴酒、贝尔摩德、安室透等人的关联。   存在的东西就是会留下痕迹,无论如何掩盖都没办法抹除。   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个存在完完整整地暴露出去——   直白地点出,副总监背后站着组织。   让那群网友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是“酒厂”、“组织”、“红方”三足鼎立的局势。   【那这样一来,您不就暴露了吗?如果观众知道这个世界的酒厂和红方互相勾结,本身就是一个假组织,那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没有黑方,全是红方了啊!这样一来,任务失败,我们也得滚蛋了。】   【不会的。】   最好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   他大可以把这个世界的组织暴露出来,把它变成假“酒厂”。   再让他建造出来的“酒厂”代替这个组织,成为真正的“酒厂”。   这样一来,黑方角色属于“酒厂”,依旧是黑方,不会影响游戏最终的胜局。   而且很多角色前期的信息不互通,也都可以解释。   毕竟动漫只是全员黑方,也不一定是所有人在一开始,就加入黑方吧?   在一个个案件的推动下,逐渐认清局势但又无能为力的众人,一个接着一个选择加入黑方——   这样的剧本才更加有意思。   【现在,我需要投放两张卡牌——】   ·   黑色保时捷依旧在往前行驶着,但这一次的车速格外平稳,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久川悠坐在后座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又锤了锤快要坐麻了的双腿。   窗外的景色早就暗下来,警笛声渐渐远去,警车绚烂的光线也早就隐而不见。   转眼间,这辆车已经开了快四五个小时了,距离他和那两位的交谈,也已经过了许久。   这个世界的组织真的很奇怪,他们总是会在一些该小心的时候大胆,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小心翼翼。就比如说这一次,那群家伙要求把警视总监绑到远离东京的一处小镇上,还特地挑好了一个安全屋。   估计是担心东京都的警察,提前把人给找着,多做了点准备。   这也就导致,久川悠必须得在车上待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成功抵达目的地。   前座上,依旧坐着一男一女,银发青年背对着他,沉默地开着车。   那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道斑驳的伤痕。   副驾驶座上的金发女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翻出一面镜子。   她此时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对着镜子摆弄着什么。   像是注意到了来自后座的视线,她笑着回过头,天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问。   “困了?”   久川悠扫了一眼前座中间的时钟,上面的时间已经跳到了22点。   夜间电台稀奇地播放着古典音乐,迟缓的钢琴声仿佛催眠曲,充满了宁静的车厢。   确实是困了,今天一天做了太多事情。   久川悠点了点头,靠在座椅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前渐渐模糊。   “滴!滴!滴!”   正当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刺耳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哈!还以为是炸弹的提示音,我是不是PTSD了?”   久川悠还没来得及找到手机,就听见副驾驶座上的金发女郎、带着一丝笑意的调侃。   他稍一抬眼,正对上对方满是笑意的双眼。   “确实很相似。”   久川悠也跟着下意识笑了一下。   他的手指终于摸到了,被他塞进副驾驶座后侧、小袋子里的手机。   刚刚的震动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应该感受得更为明显,也难怪对方反应那么大。   久川悠打开手机的屏幕,只见上面出现一条短信——   [任务二已完成。]   混混散散的大脑还没有恢复清醒,系统夹杂着震惊的声音、就先一步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角色[黑方-诸伏景光]完全解锁了!】   ·   机场。   来来往往的乘客络绎不绝,整个出入口显得格外混乱无序。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黑发青年,匆忙地越过拥挤的人流,朝着机场出口的方向走。   他带着一顶墨绿色的针织帽,帽檐将头发完全罩住,只余下一缕黑色的碎发。   赤井秀一、一边朝前走,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捞右肩膀上的肩带。   直到手掌捞了个空,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因为来回飞机安检的问题,他把自己的狙击枪存放在了美国。   换言之,他现在手上根本没有任何武器。   其实FBI有自己的一套对抗安检的程序,足以让他从美国把枪随身带过来。   但这样一来,他就需要给自己的上司打一个报告,说明清楚自己的行程以及理由,这就和他秘密出行的初衷相悖了。   所以综合考虑之后,他只能把枪留在了美国,并寄希望于、能够从日本的地下市场、淘到一把好用的狙击枪。   如此匆忙地从美国赶到日本,其实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谋定而后动,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眼下,他急于知道安室透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他们两个人的情报能否互相对应上。   对方人明明还在组织里,为什么敢如此大胆的把组织的情报爆出去?   那个家伙,难道就不怕遭到组织的报复吗?   ·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完美地倒映了室内的景象,无论是昏黄的顶灯,还是来来往往的人影。   接下来,他必须先拿到枪,再去找那位胆大包天、直接抽出底牌的公安先生交谈。   赤井秀一、一边往前走,眼角余光下意识扫了一眼落地窗,视线猛地顿了一下。   呼吸完全停顿,指尖瞬间冰凉。   但他的大脑很快压下这份震惊,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掩饰因为过于吃惊而放大的瞳孔。   他的大脑指挥着四肢,努力往前迈步,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正常往外走。   步子渐渐迈得缓慢了几分,赤井微微侧着头,眼角余光时不时朝着落地窗的方向瞥一眼。   在明净清晰的落地窗上,完完整整地倒映出一个远处的身影。   对方就站在大厅的柱子后面。直径两米左右的巨型柱子,完美遮挡他的身形。如果不是落地窗的倒影,赤井秀一根本不可能、发现对方的存在。   倒映在落地窗上的人影,穿着一身常服,黑色短发被一个倒扣着的鸭舌帽遮住,下巴上、还留着些许没来得及挂完的胡须。   凌乱又自然,是最不会引起旁人警惕的装扮,也是最适合好好先生的装扮。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苏格兰,日本警察在组织里的卧底,一个早就应该“牺牲”的人。   赤井秀一下意识攥紧拳头,右手习惯性伸向往日放着手枪的腰侧。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个身影,分明背着一个长长的乐器包。   对方全副武装,他却身无长物。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遇见。   赤井秀一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之前的经历。   无数曾经被忽略的细节,重新被翻了出来,一遍遍筛查。   在追查IP地址的过程中,先是让他经历无数波折,从而彻底消磨掉他的耐心,让他变得浮躁、变得急于找到真相,从而致使他一步步、心甘情愿地咬上钩子,查到那个地下网吧。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关键的线索,实际上,是正式咬到了对方抛出来的钩子。对方既然可以给IP地址层层加密,为什么最后又要让他查到大致的范围。对方既然可以掩盖身形、特地跑到美国来发消息,为什么不能跑得再远一点?   监控视频可能是真的,但监控视频根本不是真相,只是为了将他诱导回国内。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藏在幕后的人,十分了解他和安室透之间的关系,也能够完美揣摩出他的心理。   赤井秀一顿了顿,停在原地,彻底放弃掩饰。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对方的计划如此周密,不可能在落地窗反光、这种简单的问题上暴露。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躲在柱子后面的人影就是故意暴露的。   对方是在引诱他,想要把他带到某一个地方去。   赤井秀一侧着头,望向明净的落地窗,毫不掩饰的、直白的、和落地窗上的那个人影对上了视线。   果然,在他注视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注视着他。   对方接下来的计划,不外乎是——   他发现人影、对方假意逃跑、他追着人影而去,结果被带进某个包围圈、或者是对方提前准备好的地方。   可他偏偏没办法反击。   因为对方抛出来的诱饵,确实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这是陷阱,同样也可以是等价交换。   赤井秀一注视着落地窗,沉默了片刻,突然出声:   “要谈谈吗?”   ·   【完全解锁?】   久川悠一瞬间精神起来。   他坐直身体,打开系统界面,找到了那个在他昏昏欲睡时播放的动漫。   [啊!!!是景光!我就知道!诸伏景光你不简单!]   [景光是黑方!好家伙他和透子两个人都贼强!]   [焯,笑嘻嘻说出这种话的景光……]   [我早就猜到了,叫我预言家!景光就是来接阿卡伊的,“酒厂”怕不是要开始大反攻了吧?]   才刚一打开动漫,久川悠就被噼里啪啦的弹幕糊了一脸。   他瞥了一眼进度条,直接把进度拉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动漫上,一架飞机划过夜空。   连行李箱都没带的赤井秀一匆忙走出来,在落地窗旁,叫住了诸伏景光。   [好家伙,画面一转,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东西呢,原来是阿卡伊回来了啊!]   [某位掉线多日的FBI终于上线,这波已经比透子晚了一个世纪了。]   [所以,阿卡伊也是黑方吗?]   [八成是的,这个世界的黑方是结果正义派的,大胆猜测主要角色应该都是黑方,这样比较酷炫。所以他是打入FBI内部的卧底?炫酷起来了啊!]   [欸?赤井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口口!竟然是!这下刺激了!]   [景光和赤井秀一见面了欸!]   [所以按照赤井秀一刚刚的回忆,那个消息是透子发出去的!?我就知道!]   [楼上,关注点偏移,你不应该思考阿卡伊为什么一登场就直接进主线,和景光搭上线吗?]   [谈谈?这两个人有什么好谈的?]   [阿卡伊,光速进主线第一人,不愧是你!]   [我记得我好像看过采访,据说赤井是红方版本的琴酒,现在他变成黑方了……我是不是可以期待看到黑方劳模2.0版本了?]   [好家伙,你太贪心!这波黑方已经有打工皇帝和一号劳模了,你还想要二号劳模?]   [红方哭晕在厕所里……]   [但这个世界真的很均衡啊,虽然黑方全员主角光环、劳模附体,但红方的水也深不见底,而且……我隐约感觉到黑方其实是有一部分牵挂的。比如说班长,他肯定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红方是怎么一回事吧?]   [那黑方打起来不是很费劲,还要想办法保护亲友?]   [这大概就是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吧?因为一旦动手就是撕破脸,很容易遭到打击报复之类的……]   动漫上的画面,切到了一家机场旁边的咖啡厅。   ·   “不尝尝吗?”   靠窗的卡座里,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相向而坐。   后者用手支着下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仿佛好友日常聚会一般、极其自然地开口。   “机场附近的咖啡,都不怎么好喝。”   赤井秀一低下头,扫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咖啡,草草推辞着。   这个咖啡,是对方主动从吧台前面端回来的。   保险起见,他不准备随便喝。   他抬起头,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   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举止和状态变化也不大,完全看不出易容、冒名顶替的痕迹。   可是三年前,对方身份暴露的时候,他明明亲眼看着对方被琴酒处决。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这个组织本来就有很大问题,赤井秀一在脱离组织之前,就已经怀疑组织的高层,是不是早就和FBI、CIA之类的人勾结在一起。   该不会连日本警察也被收容在内?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双面间谍?   如果对方本就是组织的人,现在约他出来……   赤井秀一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眼前铮亮的餐刀上。   就算没有热武器,光凭体术他也有把握从对方手里全身而退。只是多少还是得受点伤。   一切的前提是,对方没有提前埋伏好人手。   “不好喝吗?”   坐在他对面的黑发警官,露出一丝讶异的表情。   “可是……之前波本和我说,这边的咖啡味道很好。”   他端起咖啡尝了一口,咂了咂嘴。   “味道还不错啊?”   波本。   赤井秀一的视线移向那杯咖啡,瞬间明白了对方那句话的用意。   这间咖啡厅就在机场旁边,波本得在最近登过机,才能够说出这样的感慨。   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在暗示,那个监控视频里的人就是波本。   对方几乎已经挑明了,他们的目的。   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还在联系?   爆出组织情报的人,和早就应该被组织杀死的人……难道这两个人都和组织对立?   不,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琴酒不可能手下留情,苏格兰如果不是组织的人,怎么可能死里逃生?   思维陷入死局,就说明前面的推理有一个地方出现问题。   是琴酒的问题,还是这次的爆料并不是针对组织?   “光喝咖啡有什么意思?不如点些吃的?”   赤井秀一坐直了身体,扫了一眼眼前的菜单。   “多久没见面了?还挺想念你做的那一手三明治。我原本还以为永远都吃不到了……”   “当时应该吓到你了吧?”   情报已经收集够了。   从一开始见面时的惊讶,到现在若有若无的试探,无一不说明,这个世界的“自己”暴露身份的时候,曾经在对方的注视下走向死亡。   明明死了,但又没死。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   诸伏景光面露笑意,整个人往前倾。   “那个家伙下手太血腥了,明明只是做戏而已。” 第72章 被绑架的警视总监5   ……做戏?   怎么做戏?谁和谁做戏?   他亲眼看着琴酒杀掉了苏格兰,现在告诉他这是在做戏……   总不可能,琴酒也是卧底?   “砰!”   装着咖啡的杯子忽然被人打翻在地,陶瓷杯子落在微水泥的地面上,登时摔得四分五裂。陶瓷碎裂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赤井秀一顿了一下,缓缓收回打翻杯子的手。   他是故意打碎这个杯子的。   在自己完全陷入对方的节奏之中、思路眼看着就要被带偏之时,他直接选择把桌上的杯子挥倒在地,让那一杯、他完全不想尝试的咖啡洒在地上。   借着杯子破碎的刺耳声音,对方密不透风的话术露出一丝缝隙。   他的思路恢复了清晰,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一开始的古井无波。   琴酒杀掉了苏格兰,但苏格兰现在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并和反抗组织的波本统一战线。   以琴酒的实力,他不可能让苏格兰在他面前假死逃脱,除非这件事本身就是他所属意的。但苏格兰的阵营,显然与组织对立。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唯一剩下来就是真相。   琴酒帮助苏格兰假死——   琴酒也是卧底。   即使用完全冷静下来的大脑,他也只能分析出这个荒诞不经的结论。   在情感上,让他相信琴酒是卧底,还不如让他相信组织是假的来得更加简单。   但在理智上,这确实是唯一有可能的结论。   琴酒是组织的高层成员,如果连琴酒都是卧底,这个组织还能支撑下去……组织的底牌,可能比他预先估计地还要多得多。   琴酒如果是卧底,能是哪一方的卧底呢?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按照那个文档里披露的信息,警视厅高层田下八步,同时也是组织里的高层成员。   田下八步早就知道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那么当诸伏景光假死离开组织、重新回到警视厅之后,为什么田下八步没有上报这个信息?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琴酒救下了诸伏景光,他直接回到警视厅,不就暴露了琴酒的问题吗?   前来打扫卫生的侍应生,在拖干地面后便匆忙离去。   赤井秀一收回望着对方背影的视线,转而看向诸伏景光。   “你就这样直接回到警视厅——就不怕暴露自身的同时,也暴露了救下你的人吗?”   ·   “怎么会暴露呢?”   黑发警官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赤井秀一的错觉,他总感觉这种微笑当中,带着一丝调侃。   “田下就是被我们扳倒的,我早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一直注意躲避对方。我和田下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是在他被捕的前一天。”   诸伏景光尽可能地、把自己半代入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视角当中。   这个世界的自己,并不知道田下八步的事情。但他先是隐姓埋名了几年,直到最近才重新回到警视厅、但又受到了松本部长的庇佑。多重巧合叠加在一起,导致原本就是高层的田下,根本就没注意到诸伏景光。   但他需要把“自己”塑造的全知,要主动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至于这个世界的琴酒——   按照波本的说法,那个家伙比谁都深谙摸鱼的秘诀,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翻车。   “就算真的出事了,那个家伙也早就把问题、推卸到某个叛逃的FBI身上了吧?”   诸伏景光意有所指地,瞥了赤井秀一一眼。   后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赤井回忆起、琴酒“处决”苏格兰的任务中,他确实是唯一的见证者。在他叛逃之后,只剩下琴酒一个人知道真相。到时候怎么说明情况,还不是全凭对方一张嘴?琴酒说不定早就把锅扣到他的头上。   他硬生生气笑了。   对方话里话外始终在重复“我们”,貌似制造出一个类似联盟的东西。   如果仅仅凭借警视厅,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琴酒和日本可没有关系。   换言之,对方的背后,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大型组织。   而且是一个体量很大,情报发达的大型组织。   “原来你们从那么早开始就……你就不怕——”   赤井秀一顿了一下,眼眸微凝。   “我反手把这件事报告给FBI的上层吗?”   坐在他对面的黑发青年,忽然笑了起来。他整个人微微后仰,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故事。   “那你打算报告给谁呢?”   他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敲击着桌面,配合着一阵匀称的语速,列举出一个个名字——   “是你现在的直属上司斯坦·维奇?还是负责处理这方面事务的约翰·本?又或者是专门负责日本地区情报工作的伊恩·利基?”   赤井秀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你怎么会——”   FBI高层的信息,虽不是什么机密,但要全部拿到手也有些难度。   对方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拿到这些信息,甚至于如此熟稔地报出这些人的姓名,并把姓名和职务一一对应?   “很遗憾,你恐怕没有可以报告的对象了。”   诸伏景光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应该不难猜到吧?我们既然可以把人安插进组织、日本警视厅、公安厅,那FBI里当然也有我们的人。”   “现在的FBI就像筛子一样千疮百孔,里面既有我们的人,又有组织的人,他们全部都混在一起,难分彼此。不如猜猜看——”   他顿了一下,笑着挑了挑眉。   “你的直属上司,到底是哪一方的?”   ·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现在轮到FBI、CIA、警视厅、公安厅变成筛子了吗?反向卧底?新概念酒厂?]   [#世界名画、#让我们找找FBI里的卧底是谁]   [莫名快乐,现在“酒厂”纯度高了,反过来的纯度全部变低了……]   [等等!景光的意思是存在两个酒厂?他们一直在“组织”、“我们”之间来回切换,我都要搞晕了。]   [我的理解是,这个世界的红方和组织勾结在一起,根都是烂的。所以衍生出了一个新的组织,也就是“酒厂”。景光和透子他们,有可能是在卧底的过程中发现这一点,然后加入“酒厂”。久川悠大概率是这个“酒厂”的HR,因为之前很多案件都有他穿插其中。]   [嘶——所以这个世界的“酒厂”是卧底联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emm感觉是红方无可救药,所以只能另立门户吧?]   [最开始“酒厂”的成员应该是久川悠,景光和透子是在卧底期间进去的,琴酒应该也是。等等!所以琴酒是哪里的卧底?我就说这边的琴酒看上去威胁性削弱了,原来他也是老鼠啊哈哈哈哈!]   [以一种全新的认知去看透子之前和久川悠的交谈,完全不一样啊。]   [景光应该是当年被救走的时候就加入酒厂了。你们没发现吗?最开始私闯民宅的时候,只有景光没有进去啊……]   [焯!细思极恐,原来那么早就……所以这个世界的全员,并不是一出场就是黑方,他们是在各种案件当中受到招揽,逐渐加入“酒厂”的?]   [正解!松田应该是在东大爆炸案的时候加入酒厂的吧?最开始他不认识久川悠,还差点私闯民宅,但久川老偷摸给他递情报,追查到最后,通过东大爆炸案知道了久川的身份……等等!咖啡厅见面,松田和久川、琴酒、透子坐在一起,天哪!那就是他正式加入酒厂的标志吗?]   [园子和小兰,应该是在神户老师坠楼的案子里面吧?那个案子我就觉得小兰会受到影响。]   [难怪连名字都叫“酒厂”,原本以为是制作组的彩蛋,现在想起来,是“酒厂”对这个世界的组织的嘲讽吧?]   [srds我感觉这个景光和之前出现的景光完全不一样啊?气质什么都不一样……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不是更加证明景光的演技很强吗?无论是善良正义的警察,还是蛰伏多年的卧底都演得超级像啊?]   [两个都是本色出演吧?原著景光是卧底,实力本身就很强,现在黑化之后无所顾忌,就更强了啊?]   [所以景光现在是在拉赤井入伙?!]   [赤井黑化倒计时?阿卡伊的眼角下面为什么多出来一条伤疤啊?这个世界的明美也已经死掉了吗?]   【宿主,就是这样。[黑方-诸伏景光]的反转指数达到100%,彻底解锁对应卡牌。同时,黑方琴酒、贝尔摩德、毛利兰、铃木园子、松田阵平卡牌,因为被视为“酒厂”的正式员工,所以全都在大幅度解锁,估计只差最后露个面了。】   久川悠点开系统界面,如愿以偿地看到,某个爱搞破坏反向冲刺的黑毛混蛋,借着景光递过来的梯子,一路攀升、收获了90%的反转指数。   松田阵平的反转指数,已经远远压在萩原的上面了。   如果不是同事的帮衬,想要靠这个家伙自己解锁,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个“酒厂”剧本,也一起解释清楚了红琴身上莫名其妙的温柔摸鱼属性,终于把一直被冷藏的黑琴的反转指数往上提了一点。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接下来只需要由他和这个世界的组织接洽,完成最后一场戏,“酒厂”的位置就彻底立住了,届时,所有角色的言行都能够得到很好的解释。   红方角色的表现,可以全部被当做是演技,又或者是还没有完全加入“酒厂”。还没有“加入”酒厂的角色,只需要单独接触,挨个让他们“加入”酒厂就可以了。   局面已经被完全打开了。   总的来说,真不愧是诸伏景光。   ·   经过了将近十个多小时的车程,黑色保时捷终于停在一栋独栋别墅门前。   整栋别墅坐落在荒僻小镇的边沿,看上去荒无人烟,但室内灯火通明。   “这栋别墅上上下下全是监控,从离开车辆开始,就得进入状态了。”   久川悠乜了一眼别墅正门上方、那个硕大的监控摄像头,有些不耐地草草提醒了一句。   “所有到手的情报,我都已经给你们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他猛地闭上双眼,“咚”的一声栽倒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开始装晕。   “……是装晕,不是装死。”   副驾驶座上的贝尔摩德回过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顿了良久还是没憋住,吐槽了一句。   “BOSS,你其实可以呼吸的。”   后者僵了一下,胸膛才开始起伏。   琴酒打开后侧的门,预备将装晕的久川悠扶出来。   但他才刚把久川悠从椅子上拉起来,后者无处安放的双手,就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局促地缩到身前。   “这个——”   贝尔摩德皱了皱眉,望着对方自由活动的双手,欲言又止。   “这样不好吧?绑架的话,哪有让人的双手自由活动的?”   “要不用这个吧?”   她的视线在车内逡巡了一遍,忽然亮了一下,从角落里摸出一副银亮的手铐,递给了琴酒。   她的脸上还挂着促狭的笑意,语带挑衅。   “说起来,‘你’的车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久川悠唰地睁开眼睛,瞪了一眼煽风点火的贝尔摩德,又下意识扭头望向一眼琴酒,猛地闭上眼睛。   琴酒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如果看得仔细些,可以看出他的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腮边凸起来一块。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手铐,轻车熟路地把久川悠的双手铐在身前,又将手铐的钥匙塞进久川悠的裤子口袋里。   “有问题就自己解开。”   他再度把手伸出去,正准备把人扶——   “等一下!”   久川悠闭着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   “要不要把我的大衣脱掉?室内的温度有点高,穿着衬衫就够了,到时候热了还没办法脱。”   “……”   琴酒顿了一下,侧头扫了一眼远处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   他们之前已经确认过,那个方向和角度拍不到车上的事情,但在这里耽搁太久,多少会露出马脚。   他先把手铐解开,配合着久川悠脱掉大衣、摘掉眼镜,随后又把手铐铐了回去。   “这下可以了吗?”   “应该没问题了,要化个妆吗?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憔悴……”   贝尔摩德有些意犹未尽地瞥了久川悠一眼,想要摸出粉扑的手蠢蠢欲动。   琴酒瞪了她一眼,直接上手把久川悠从车里扶了出来。   他们抬头望向前方的正门,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监控摄像头。   好戏开场了。 第73章 被绑架的警视总监完   “狙击枪早就没有了。最近全城戒严,像样的狙击枪,根本没剩下多少。你之前要的a也到不了货,这把已经是近期唯一能用的。您看……是凑合着用,还是再等等?”   等不了了。   都已经要打起来了,还没有拿到武器可不行。   但东京为什么全城戒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那就更应该先把枪拿到手了——   一片昏暗的柜台前面,带着口罩和针织帽的男人,匆忙地放下一叠美金,背着那把枪离开。   子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长长的枪头被黑色运动包包裹着,依旧兀自伸在外面,像是一只怪兽怪异的犄角。   眼前的一切都隐隐绰绰的,他望着自己的影子,又看向远处东京塔巨大的黑影。   赤井秀一的耳旁,时不时响起对方说的话——   那个咖啡厅的偏僻卡座里,对方一改往日的平和随意,鲜见地露出攻击性。   “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加入我们。”   “或许这不应该称之为选择,而是、告知?”   他坐在背着光的那一侧,整个人埋在阴影里,昏暗的光线从他背后冒出来。   “不要试图把消息传递出去,因为这种超乎常理且没有任何证据的信息,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而且你的可信度,也已经不太好了吧?”   自从他去组织卧底,又叛逃返回fbi之后,他就被隐隐孤立了。   组织虽然没有持续追杀他,但fbi那边的上司也很少把重要的任务派给他。   他在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大型任务中的某一环,而不再能拿到原本可以接触到的情报。   就算他信任上司、把消息传回去,上司也未必还信任他。   “‘酒厂’存在了那么久,但只有我们主动暴露,其他组织永远都查不到我们的信息。所以没必要白费功夫。”   的确。   早在东大爆炸案中、公开和日本警视厅宣战的“酒厂”,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fbi的上层也调查过这方面的信息,但很奇怪,那群家伙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   这种恐怖的隐匿能力……   完全摸不着头绪啊。   对方先是对警视厅宣战,又和组织对抗,现在又隐隐要和fbi对立,到底想要做什么?几乎已经把传统的组织、无论红黑方全都得罪了一遍,再这样下去,除非是创造新世界,否则肯定会被红黑双方联合围剿的吧?   明明态度如此恶劣,但对方身上确实有他无法拒绝的情报。   组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fbi的高层为什么和组织勾结在一起,那些奇怪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他离真相只差最后一步,但这一步只靠他自己,永远没办法迈过去。   人类最没有办法拒绝的,就是好奇心。   “滴、滴、”上司远隔重洋,再度发来催促的讯息。   讯息上,依旧让他去追查那个i地址的下落。   他草草划过这条信息,点进另外一个号码,切换到输入框。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下一次见面,在哪里?]   任务三,已完成。   ·   “抓到人了?”   “说是抓到了儿子,让老子跑了。但哪怕是这样,那群警方也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咬人。光是撤出东京,就废了很大力气。”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效果也是一样的。”   “看,这不是已经到了吗?”   昏暗的会议室里,实时投屏出那栋小别墅的监控。   藏头露尾、只能用电脑屏幕出席会议的高层们,对着监控视频洋洋自得。   画面上,琴酒和贝尔摩德,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褐发青年,往预先设置好的、审讯室的方向去。   他们动作粗暴地将青年绑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随后打开联络设备、关上门去了隔壁房间。   两个房间被一扇巨大的双面镜隔开,他们可以站在另一个房间里,监视这边的状况。   ·   狭窄逼仄的审讯室内,青年被人绑在正中间的椅子上。   他的手腕被银色手铐铐在身前,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低垂着,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可怜又无助。   [真被绑架了?愣住()]   [看上去有点吓人啊!]   [安心啦安心。久川悠是酒厂hr,琴酒和贝姐都是他的人,现在估计是在组织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我刚一点进来,看见开场,内心竟然莫名生起一股怜惜之情,后来我想明白了,我配吗?还怜惜?]   [建议你怜惜一下马上就要掉进陷阱的阿卡伊,我应该马上就能看到纯黑方的阿卡伊了,他脸上的疤痕绝对有大刀,这说不定就是他黑化的缘由。]   [笑死,组织费尽心思以为绑回来一个人质,天晓得是请了个祖宗回来。我现在就想看看,演技帝还能表演出什么东西来。]   [久川的演技其实蛮尴尬的,有的时候真的脚趾扣地,主要是他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要说演技,我现在实名投票给景光。]   [其实透子也还可以,但景光确实,啧,这两个人不分伯仲啊。]   [我已经开始好奇,“酒厂”到底是谁创立的啊?看上去和组织的关系异常密切,名字上、还有“酒厂”最初一批成员,全都是组织的人。]   [盲猜是警视总监创的吧?警视总监天天养病,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这个身份背景,绝对拿得起一张幕后boss卡。]   [我发现现在的酒厂,人均演技帝啊?]   [笑死,那柯南得去进修一下演技了,不能拖了后腿啊。说起来,我还没有搞明白柯南到底是为什么变成黑方的?]   [柯南现在确认是酒厂的吗?]   “刺啦——”   机器音卡了两声,终于恢复正常,阴阳怪气地开口   “晚上好,久川先生。”   “呃……”   被绑在椅子上的青年,表演了一出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的戏码。   他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四周,愣了几秒钟之后意识到现场的情况,一张脸上同时表现出三分不可置信、四分慌张无措、两分恐惧惊惶和一分强装镇定。   “你们、你们这是绑架!”   青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一丝外强中干,脆弱的内心溢于言表,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   其演技之出色、动态之夸张、神情之惊惶、声线之颤抖,不禁让弹幕拍案叫绝。   双面镜背后、负责观察情况的两位,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紧闭双眼。   “……”   还是不拘小节的野兽派演技。   “……”   还是如出一辙的程式化表演。   全是技巧,毫无感情。像这样的表演,说实话还不如别表演……   ·   机器音沉默了许久。   可见视频另一侧的组织高层,也被这种程式化的惊慌失措所震撼。原本已经放下警惕心的人,现在重新把戒心提了起来。   机器音卡了一会,重新出现   “久川先生,没必要这么委婉。我们这次请你来,就是想问一个问题——”   它顿了一下,屏幕上的那只乌鸦头死死盯着久川悠。   “那个匿名文档是你找人发的吧?”   “……”   久川悠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   对方能够猜到这一点,在他的意料之中。   组织能在这个世界,发展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掌权者不可能没有脑子。这一次的事件,“警视总监”和那个匿名发出文档的人配合过于默契,猜到他们是一伙的并不难。   反正对方不可能掌握到真正的证据,只是在诈他而已。   他原本以为这群家伙绑架警视总监,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怒火、重新掌控警视厅。   但现在看来,他们好像还有别的目的。明知道是他做的,对方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是想从他身上,查到组织内部的泄密者是谁?   不,不止于此。   整起事件中,泄密的是酒厂,“警视总监”是和酒厂绑在一起。那群家伙查不到酒厂在哪里,只能抓明面上的靶子,也就是“警视总监”。   换言之,那群家伙还想要从他身上打探到酒厂的信息。   仅仅一次绑架,既想掌控警视厅,又想查到泄密者,还想找到酒厂。   野心太大。   那就速战速决吧。   系统,三分钟之后,立刻投放卡牌。   久川悠侧过头,扫了一眼那扇镜子,目光在镜子上打了个转。确认镜子另一边的两位收到他的暗号之后,他随即转了回来。   他望向电子屏幕,目光落在那个令人掉san的乌鸦上,忽而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语气自然而熟稔,仿佛是在和多年未见的朋友交谈。   “一点小礼物而已。”   “我莫名其妙被骗到荒岛上,九死一生。父亲一怒之下,行事多少有些冲动。”   “您应该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吧?”   ·   “果然是他!我就知道!”   “马后炮。既然这个小鬼都承认了,那就把他杀掉?”   “杀什么?他父亲都还没抓到。”   “先生?”   会议室里七嘴八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等待着、正中间的电脑发声。   “杀不了。”   文档外泄,其他人只知道有叛徒,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叛徒很有可能知道组织的秘密。   知道这个组织是怎样建造起来的、知道这个组织的背后都站着一些什么人、知道组织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事情。   那个最关键的叛徒,和那个藏头露尾的酒厂联合起来,背刺了他。   组织当中,知道这个情报的人可不多。除了高层之外,就只有琴酒和贝尔摩德。   这也是他安排这两个人去绑架警视总监的原因,他想要试探到底是谁泄密。但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会演,没有露出丝毫可供指摘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难道是哪个高层失控了?   还是说,有哪个被他弄进来办事的卧底,得到了更深一层的信息?   组织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在吸纳人才。   等到普通人不够用了,他们有的时候也会从各国挑选一些精英,让他们以卧底的名义进入组织,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执行任务。   这种卧底一般都很好用,但也容易脱离掌控,所以需要时不时更新迭代。   消息是在日本走漏出去的,搞了半天,该不会是这边的卧底出现问题了吧?   电子屏幕前的老者,目色阴沉下来。   蓝色的光将他脸上的皱纹映亮,分外可怖。   ·   审讯室的隔壁,那扇一面墙高的镜子背后,同样满是监控设备。   银发青年坐在矮小的沙发上,长腿无处安放。   他皱着眉,敛目望向站在一旁的金发女郎。   “你笑什么?”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但笑不语,伸手点了点眼前。   眼前的镜子,能够清楚看见另一个屋子里的状况——   那个褐发青年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手铐都压抑不住他肆无忌惮的双手。   活生生把柔弱可怜的“人质”,演成了连环杀人案的落网真凶。   虽然那个世界的大家,都不太在意这些条条框框。但真要细数里面最恶人脸的,哪怕是琴酒都甘拜下风。   琴酒乜了她一眼,单手敲击着沙发边沿。   后者回头望了他一眼,又侧着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表。   她顿了一下,刻意正对着监控摄像头,字正腔圆地说道   “我先去趟洗手间,琴酒,这里先交给你了。”   监控视频里,贝尔摩德神色正常的离开这间屋子,路过隔壁的审讯室,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一举一动完全正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   审讯室内。   机器音沉默良久,再度开口   “这确实是一份大礼。你的胆子很大,但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我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久川悠挑着眉,好奇发问。   在一群同事的包围下,无比安全地坐在椅子上,给那群网友演戏,并且等待即将到来的救援——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我是你们找到‘酒厂’的唯一突破口,是你们调查组织内部泄密者的唯一线索,也是你们重新掌控警视厅的关键。”   “你们能随意动手吗?”   这个世界的组织想要从他身上套取情报,他想要借着这个组织坐实酒厂的位置。这难道不是双赢的游戏吗?   久川悠侧头扫了一眼弹幕,上面要么是在为他的演技脚趾扣地,要么是在吐槽组织的审讯室摆设垃圾,要么是在猜测黑赤的状态。   在大家的思维方式中,已经潜意识把“酒厂”当成一个独立的存在,将他们视作“酒厂”的成员。   景光已经把楼建好了,他现在只是刷个漆而已。   他只需要猛地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然后“砰”地一下消失,就可以完全主导弹幕上的评论。   至于他该怎么消失,除了琴酒和贝尔摩德,肯定还得在剧情允许的范畴里,安排另外一个人来救他。   这里应该又可以解锁一张卡牌。   最适合出现在这个场所,如同神兵天降、奇兵突袭的——   久川悠注视着那个乌鸦,嘴角咧出笑容。   他点头致意,目中跳动着火光,一字一顿   “酒厂托我向您问好,下一次还会有更大的礼物——”   刺啦——   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别墅突然断电。   所有照明和监控设备瞬间失控,黑暗猛地降下来。   十八秒之后,备用电源亮起。   但审讯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沸沸扬扬的白色羽毛。   水泥地面上,同样铺着一地凌乱而洁白的羽毛。   正中间的椅子上方,放着一张白底、画着简笔画的信函。   上面用幼稚的字体写着——   [怪盗基德敬上] 第74章 旧友重见   审讯室里一片狼藉,琴酒微微凝目,注视着这个以乌鸦形式出现的显示屏上司。   “跑了?”   “跑了。”   室内的大灯出了一点问题,只剩下电子屏幕幽幽的蓝光,照着两个站成一排的人。   左边的银发青年,埋着头,全程保持沉默,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右边的金发女郎,满脸义愤填膺,一问一答格外顺畅,分分钟和上司感同身受。   “怎么跑的?”   “这得怪怪盗基德,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他留下来的挑战信,我马上就把原件传真给您,您先——”   “我问你们,审讯室锁门了吧?”   贝尔摩德侧头扫了一眼审讯室的大门,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锁了,从外面反锁的,两道安全锁外加一道指纹锁,特别坚固。”   只是,锁再多也没有用。   他们本来就在锁上做了手脚,锁了也像没锁一样。她刚刚借口出门上厕所,实则趁机断电,让基德有了行动的时机。   这群藏头露尾的人,没办法亲临现场,自然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   反正把锅全都推到怪盗基德头上就好了。   谁拿功劳,谁背锅,很公平。   机器音顿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既然门都锁了,那怪盗基德怎么进出的?”   “他可最会开锁了。上一次抢宝石,我们就是因为他才失败的。别说是指纹锁,就是钢化玻璃都拦不住怪盗基德,黑灯断电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十八秒!你告诉我十八秒,他怎么能办到这一切!门锁全部都是摆设吗?十八秒就可以打开审讯室的门、解开人质身上的手铐,然后带着人质扬长而去?你们之前抓到的,真的是久川悠本人吗?”   “您是说——我们抓到是假扮成久川悠的怪盗基德吗?”   金发女郎故作震惊,苍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迟疑。   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反驳道:   “不,这不可能,如果是易容,我早就看出来,我们抓到的一定是久川悠本人。是怪盗基德闯进来把人救走了。十八秒对于普通人可能不够,但对于基德——”   “人跑了之后,追、了、吗?”   “追了追了,灯亮之后,我们发现人不见了,第一时间就追出去。但我们只看到滑翔翼的影子从天边划过,等到驱车去追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目标在哪里了。所以我们只能先回来,向您报告情况。说起来,滑翔翼确实很管用,BOSS,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引入这个东西,在日常任务当中肯定能发挥——”   “别、墅、一、楼,也能飞?!”   “害!这谁也没想到啊!这间别墅旁边就是灯塔,怪盗基德估计就是在那里起飞的。这一次的安全屋,选址确实不太好,要是附近都是平原,我们肯定能追回那个——”   “既然跑了,那就给我再绑一次!”   “这——恐怕不太方便。”   刚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贝尔摩德,忽然停顿下来,面露难色。   “你们能抓到了第一次,为什么抓不了第二次?”   “因为——”   “因为第一次绑架,目标完全没有准备。但现在东京全城戒严,久川父子也早有准备,绑架的难度远远大于之前。我们可能找不到人。”   站在一旁的琴酒忽然开口。   “而且——”   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按照这些老家伙多疑的性格,不可能把同样的任务反复交给他们。对方刚刚的问话,应该是试探,无论是接受任务,还是拒绝任务,都有可能被套话。   “我们实力不够。”   “也对。”   机器音里传来一声没办法转换的怪笑。   “既然你们已经到日本,那就帮我去办另一件事。我需要你们——”   ·   空无一人的滑翔翼划过天际,滑翔翼的主人却正在驾驶一辆汽车。   “……他们不用追?”   基德迟疑地望着那两个三分钟热度、还没有冒头就立马掉头离开的“追兵”,整个人有种无处施力的恍惚。   这么多次任务,这真是最轻松的一次,门有人提前开好,电有人帮忙断好,他只需要出卖羽毛就可以了。   所以……其实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啊?   “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别太认真。”   久川悠坐在副驾驶座上,迅速用钥匙解开自己的手铐。   刚刚黑灯瞎火,基德只来得及冲进来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把他打包带出去,甚至来不及解开他的手铐。   “啊、他们这样,那个组织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吧?”   基德握紧方向盘,刻意用一种充满担忧的语气问出声。   他目视前方,努力憋住笑声,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掩饰自己眼神里的幸灾乐祸。   “……?”   久川悠困惑地扫了他一眼,顺手把铮亮的“银手镯”铐在车把手上。   “能怎么样?”   人是怪盗基德救走的,那两个家伙最多只能算失职,背叛远远谈不上。   这个组织都已经落魄到、需要挖一些卧底来做白手套的程度,还能随便放弃培养多年的人才吗?   比起那两个家伙,这个世界的怪盗基德本人,倒是有可能遇到危险。   组织找不到人发泄怒火,很有可能找到正在踩点工作的基德……   “我需要把你送到哪里?”   “送到家?”   久川悠有些迟疑。   按理说,现在组织应该已经半放弃抓捕的他计划,直接住回原本的住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时间不多了?”   基德侧过头,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钟,暗示到。   “你……?”   久川悠愣了一下,这才搞懂对方的意思是卡牌的时间可能不够。   他低头打开系统界面,看到了卡牌上方的进度,震惊到战术性后仰。   “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这个家伙刚刚完成了拯救人质计划,再加上和久川悠极度自然的交谈,已经完完全全被视为酒厂的一员了。   [黑方-怪盗基德]的反转指数,直接飙升到95%,只差最后一点点,就可以完全解锁这张卡牌。   卡牌能够使用的时间解锁了大半,换言之,基德现在完全可以自由活动,不再受到限制。   上一次黑透出现这种程度的解锁,明明是有感觉的。唯一的区别是,黑透上次一步到位,直接解锁到100%,基德还停留在95%。   看样子,100%应该是一个很特殊的进度。   哪怕到了95%,卡牌依旧是卡牌。但到100%,这些卡牌身上会发生某种质变。   既然黑方基德可以自由活动了,这个世界的怪盗基德,说到底还是一个男高中生。如果组织真的要对基德下手,不惜血本找到基德,各种热武器一齐上线,对方不一定能应付。   为了避免对方出现生命危险,最好还是……   “你暂时不需要回去了。你得留在这里,照顾一下——”   久川悠冲着基德眨了眨眼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暗示。   他顿了一下,索性直接把那副银手铐取下来,吧唧一下、铐在基德的右手手腕上。   “!?”   [笑死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贝姐说话这么会啊,一句接着一句扯,就是不想说正题,那个乌鸦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琴酒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反正不在这里的神游天外的样子,醒醒啊你可是劳模啊!]   [可是在组织里劳模,到了酒厂不就反向冲刺了吗?所以还是要摸鱼摆烂,他的摸鱼可是正当合法的!]   [刚看到基德救人,我还以为是暂时性的战略合作。现在看到车上的交谈,基本可以确定基德就是黑方了。]   [基德是在幸灾乐祸吧?他和琴酒他们关系不好?]   [虽然都是酒厂的,但彼此之间关系很微妙啊……]   [说起来,基德也被收入旗下了,酒厂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了。我该不会能看到久川悠集邮吧?]   [久川悠的角色占比是不是大了一点?他现在可和白马探对不上号了啊?性格天差地别,这不能是阵营反转的结果,新动漫完全原创了一个新角色吧?]   [还好吧?只能说他和主线关系很大。但我总觉得那个警视总监,后期可能要炸……他身上疑点太多了,完全就是一套反派剧本啊?]   [银手镯是不是过分了啊!]   ·   夜色四起,小巷里缺少路灯,一片昏暗。   安室透最后调整了一遍脸上的易容面具,大步往前走。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明显。   今天下午,警视总监和久川悠同时失踪,疑似被组织绑架。   同一时间,组织在东京的情报部门,要求所有在日成员,于今天晚上到市郊的工厂集合。   这次集合所代表的情报价值,是任何一个情报人员都没办法忽视的。   组织如此大张旗鼓绑架两个人,不可能不动用组织里的成员。   如果能够参加这次集会,从现场得到情报,很有可能有助于他找到久川悠和警视总监的下落。   他不可能错过这次情报。   但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早就已经暴露。   安全起见,肯定不能用本来面目去。所以安室透翻出了之前任务时、谎报数据所留存下来的易容面具。   他低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腕表——   十点五十九分。   组织所定下的集合时间,在十二点整,还剩下一小时。   穿过这条没有监控的小巷,他将彻底抹掉自己的行踪。同时,他还得在这一个小时里,找到那个家伙——   “哒、”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闷而轻微的脚步声。   安室透的耳朵动了一下。   终于露出马脚了吗?   打从今天晚上出门开始,安室透就始终有一种,什么人在跟着他、注视着他的错觉。   错觉持续久了,就不可能还是错觉。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定有人在盯着他。   但很奇怪,这种视线没有杀意、并不让人生厌,只是让他浑身不习惯。   仿佛对方注视着他,只是为了跟着他,看看他去到哪里一样。   但谁会这么无聊?   安室透下意识蹙着眉,朝后方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黑暗——   小巷里深不见底,根本看不见其他人的踪迹。   刚刚的声音,究竟是他精神高度紧绷后产生的错觉,还是对方一时不察、泄露出的真的脚步声?   分不清了。   前方出现两个岔路口,安室透猛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拐去。   小巷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岔路口,可以随便隐蔽。如果在这个地方反过来去追人,不一定能保证把人抓到。   对方在这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跟了他这么久,精神状态应该也很紧张。   抓住对方最好的时机——   安室透注视着眼前,小巷尽头的街道,已经出现一片光点,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在离开小巷、跨入大街的一刹那,对方的视线会遭到阻挡,这也是他抓住对方最好的时机。   他捏紧拳头,猛地提速,刚准备冲出小巷——   “抓——小——偷——啊!”   一声巨响,震碎夜晚的宁静。   ·   刺耳的喊声从小巷深处传出来,在大街上也听得格外分明。   刚巧站在路口的松田阵平,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班长,两人面面相觑。   今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全城戒严。警方在许多路口都安排了巡查小组,两两一组来回巡查。   因为人手极度不够用,爆处组的松田也被强行拉出来,和班长搭班,在大街上夜训。   “愣着干嘛?上啊?”   伊达航一掌拍在松田背上。   两人快步朝着小巷的方向跑去——   一个带着鸭舌帽、五官平平无奇的年轻男人,快速穿过小巷,迈入宽敞的街道。   他的步履匆忙,在拐弯时,好巧不巧,猛地撞上朝着这个方向跑过来的松田阵平。   松田下意识囚住对方的肩膀,反手把对方的双手倒扣在身后。   他感受着对方结实的、甚至有些熟悉的肌肉走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碍于警察的本能,他还是疑惑地朝着昏暗小巷张望了一眼,拧着眉质问道:   “你就是小偷?”   “是他吗?刚刚就是这个方向有声音吧?”   伊达航疑惑地低下头,想要看看小偷的样子。   “小偷”本人埋着头,露出一副尴尬到窒息的神情。   两位昔日旧友已经交谈起来,安室透强忍着反抗的本能,叹了口气。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到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家伙。   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截住!   现在他完全暴露,没办法行动,对方却可以继续躲在小巷里观察他的言行。   那个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实交代,你到底——”   “我说,两位警官先生!”   安室透无奈地直起腰,扬起空荡荡的双手,又把自己的两个口袋全部翻过来。   他刻意粗着嗓子开口:   “我偷什么东西了?”   组织的集合耽搁不起,他得尽快想办法脱身。   “这……”   松田愣了一下,越看眼前这个家伙,越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对方到底是谁。   “抓错人了吗?”   “当然抓错了——”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变响,安室透顿了顿,猛地回过头。   只见身后的小巷里,一个黑发青年猛地冲了出来,天蓝色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带着一丝怒意。   “你偷了我的钱包!”   安室透傻站在原地,停止思考。   只听到身后的松田和伊达航同时开口——   “……景光?”   ·   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   在看诸伏景光从小巷子里冲出来之后,,松田终于认出来,自己一直扣着的手臂、到底熟悉在哪里。   他迟疑地松开手,眼神来回在这两个人身上瞟。   这两位同期,同时去卧底、又一前一后回来,现在莫名其妙上演一出易容小巷追小偷……   这其中必然饱含深意啊!   说不定是在找机会传递什么信息,又或者是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如果他们贸然掺和进去,恐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松田的脑子里转到快要过载。   “哎?景光?这家伙竟然敢偷警察的钱包?这也太离谱了吧?”   班长还在状况外,一掌拍在安室透的后背上。   “快点把钱包交出来!”   “不是、”   松田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扯着班长往外走,一边小声警告:   “没那么多事情——”   “哈?这种事情怎么能袖手旁观?当然要——”   “你、闭、嘴!”   细碎的声音逐渐远去,留在原地的两个人沉默不语。   安室透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黑发警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一直以来、跟在他身后的人是景光……他应该早就认出自己是谁了。   可景光跟着他做什么呢?   “你——”   “这里没有监控。”   黑发青年注视着他,天蓝色的眼睛灼灼发亮。   他往后倒退几步,整个人退回到黑暗当中。   安室透下意识跟了上去。   “……之前是你?”   举止看上去,要冒失许多。   但也和记忆里的人更加相像。   虽然顶着一张完全不一样的易容,但还是能很快认出来。   无论再看多少遍都——   很糟糕。   诸伏景光攥紧拳头,忽然笑着移开视线,眼神飘忽不定。   活蹦乱跳的降谷零。   冒冒失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随意去冒险的降谷零。   总是以为自己不会死的降谷零。   真想把枪架在他的脑袋上,质问对方为什么——但这样好像就迁怒了。   迁怒不太好。   随便掏枪,好像也不是“诸伏景光”应该有的性格。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是什么样的?   想要伪装的、和这边的自己一样,但是好像不太会啊……怎么伪装都不像,不能眼神接触。   今天晚上,在给某位FBI接完机后,他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   BOSS没有立即指派下一个任务,按照以往的规律,这段时间应该是供他自己支配的。   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闲逛,然后很奇怪地逛到了那个公寓楼下。   刚巧撞上了某位鬼鬼祟祟易容出门,一看就是要去冒险的公安先生。   深夜出门,不太可能是公安厅的任务,大概率是组织的召集。   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还非要去试探、非要去赌一把、站在悬崖之上靠近边沿——哪里来的赌徒心理啊!   即便能够理解他的意图,即使把自己换到他的位置上、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即使他已经套上了能够一定程度保持安全的面具,但还是——   没办法旁观。 第75章 认错人了   黑暗的环境会让人很安心。   对方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他也不需要和人对视。   诸伏景光的视线落在黑黢黢的地面上。   “人已经被救出来了,没有通知公安厅。”   “救出来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转而回过神来。   “你是说……久川他已经被救出来了?”   如果警视总监和久川悠已经被救出来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冒着生命危险去那个工厂集合。   文档暴露之后,组织一定在查泄密的人。知道“游戏”具体信息并且上岛的他,肯定是组织的重度怀疑目标。在这个时期和组织接触,无异于与虎谋皮。   “救出来就好了。”   安室透迟疑的点了点头,脑中紧绷着的弦非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罩上一重更加浓重的阴影。   景光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难道就是为了找机会,告诉他这个消息吗?   可是刚刚在小巷里,全程没有监控和其他人,七拐八绕了那么久,景光为什么一直不说?   一定要到他即将走出小巷、拦不住他的时候,才突然用抓小偷的借口把他喊住……   这一次截住他的人是松田,但如果是其他人——   “刚刚,动静闹得有些大。”   诸伏景光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一划而过,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   这个家伙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好猜。   单从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一丝质疑,就可以完整模拟出他的心理活动。   诸伏景光脑子一转,随口编出一个说辞:   “你易容了,我之前一直不确定是不是你,只觉得很像,所以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叫住你。但刚刚好像拦不住了,我也只能赌一把——”   是这样……吗?   安室透微微凝眸,落在对方那张隐藏在黑暗当中,完全看不分明的脸上。   终究是一直以来的信任占了上风,片刻之后,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是——”   安室透原本想要问,是谁把人救了回来。   但那句刚刚被他忽略的话,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什么叫做,“没有通知公安厅”?   警视总监被人绑架这件事事关重大,上上下下都在找人,公安厅同样出力不少。   既然人救到了,为什么不告知公安厅?   安室透忽然觉得一阵发凉,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眼前的诸伏景光。   “为什么——”   “你能想到的。”   黑发警官低着头,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   “警视厅的卧底已经被抓,警视总监的住址保密度极高,组织到底是怎么找到那里?”   “又是怎么摸清所有监控的位置,伪装成松本长官潜入别墅。”   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然。   “你能想到的。”   ·   “你确定自己可以?”   车子停在路边,车窗外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灯牌格外明亮。   基德把车,直接开回了久川悠原本的住所。   这个家伙的飙车水平不低,车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才不过午夜,他们就安全到家。   但久川悠相信,如果把开车的人换成黑透的话,车程能再次缩短一半。毕竟那个家伙习惯在高铁轨道上开车……   酒厂的大家,车技都不一样啊。   驾驶座上的基德侧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语气里流露出一丝疑问。   “应该不会再被绑架一次吧?”   “……”   怒气一时上涌,但在看到对方仍旧乖乖带在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后,久川悠假笑着移开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眉眼弯弯地回答道:   “那是将计就计。”   用一次绑架,换来和这个世界的琴酒与贝尔摩德的接触,换来[黑方-琴酒]和[黑方-贝尔摩德]两张卡牌大解锁,完全不亏。更何况他还立住了“酒厂”的人设。   接下来,只需要挨个碰瓷这个世界的红方角色,让他们全部“加入”酒厂就可以了。   汽车的影子消失在街角,久川悠蹲下身,在地毯后面找到了自己家的新钥匙。   这栋房子之前被人擅自闯入过,门锁的位置挖了一个大洞。   他之前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换成警视总监的声线,边打电话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边安排对方给他换一扇新门。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组织就算想再绑架一次,也不一定能想到他直接回到原本的住所。   而且就算想到,也没什么关系……他可太喜欢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了。   新门上方装着一片玻璃,月光洒进室内。   久川悠索性连灯也没开,直接摸黑上楼。   木质楼梯嘎吱作响,他一路摸着墙壁,按亮了客厅的灯光——   温暖的光线瞬间充斥整个房间,暖黄色光源正下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银发青年。   他闻声侧头,墨绿色的眼睛刚巧对上久川悠的眼睛。   后者站在开关旁边,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   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久川悠猛地心惊了一下。   但在看清楚是谁之后,他瞬间放下警惕。   沙发上的银发青年,穿着一身极其眼熟的黑色大衣,半侧着头,眉头微皱。   那个从不离身的黑色礼帽,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这么快的吗?”   基德的车速已经很快,全程只花了不到四个小时。   对方又要留在那间审讯室里,和贝尔摩德一起收拾残局。   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怕不是开得直升机吧?   久川悠眯着眼睛,困惑了一瞬,转而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回到家之后,之前被压下来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   他顺手把钥匙甩到中间的岛台上,光着脚往沙发的位置走。   “那边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才迈出几步,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原本要说的话也卡了回去。   气氛,视线,感觉。   室内的温度不低,但他又一种被人盯上的、背脊发凉的感觉。   久川悠停在原地,偏过头,微微凝眸——   后者坦然地坐在沙发上,回以完全陌生的视线。   一模一样的外表,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表情。   认错人了——   不是琴酒。   是另一个琴酒。   黑琴应该还在那个小镇的别墅里,和那个乌鸦头上司飙戏。如果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抵达东京,应该会主动给他发消息,而不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家客厅里,等待开灯杀。   有足够理由和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之前被他糊弄下车的红方琴酒。   “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对于我的出现,你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称之为惊讶的表情。你甚至在很熟稔的和我交谈,向我询问某件事情的进展——”   沙发上的琴酒,下巴微扬,墨绿色的眸子试探性地注视着久川悠。   不难怀疑,他的手应该已经摸到了放在腰间的柏莱塔。   这个家伙是真的会开枪的。   他扯出一丝有些狰狞的笑容,露出的牙齿铮亮。   “我们之前认识吗?”   ·   完、蛋。   一模一样真的犯规了。   认错人,也不能是他一个人的错吧?   久川悠愣在原地,维持着原本的恶人脸,一边把锅扣到黑琴头上,一边快速回忆自己认错人之后的表现。   他貌似只说过一句吐槽,然后就是完全没有问完的问题。   应该没暴露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吧?   久川悠面不改色地扬着笑,坐到了对侧的沙发上。   “这话我不太理解,我们还不算熟识吗?”   他的眼睛弯成半月形,极其自来熟地开口,难得演技出众。   “我们之间——不是都已经有了互相绑架的关系吗?”   “……”   琴酒卡了一下。   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组织和目的,也不介意看到、组织高层为此焦头烂额的可怜模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在车上,他完全同意对方互换身份的计划,并且愿意配合着下车。   对方的立场,他很喜闻乐见,但这不意味着、他能够忽视对方身上的疑点——   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疑点。   正常人看到不认识、或者说不那么熟悉的人出现在客厅,无论心胸多么宽大,都不可能像这家伙一样毫不在意、甚至主动和他攀谈。   真的是警惕性太差、太过于自来熟吗?   不可能。   从之前简短的接触来看,对方的警惕性绝对不低。   之前灯亮的那一刹那,对方也明显表现出一丝紧绷。   态度的变化发生在——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之后。   对方几乎是立刻放松警惕。   长相吗?   琴酒下意识垂下眼,注视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银色长发。   之前在车上,对方十分有把握的保证、能够找到两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代替他们完成“绑架”。   哪里来得完全相同的人?只有可能是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吧?   但光靠一张脸,怎么可能骗得过那群老狐狸?   他原本只是想要看场戏,但对方现在的表现,明显是表演成功了。   不仅是易容,而且熟练掌握他和贝尔摩德的性格吗?如果是这样,对方的情报能力真的很出色。他们一直以来找不到“酒厂”,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琴酒的目光微微凝住,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枪。   所以,对方之前放松警惕,是把他误认成易容之后的手下了吗?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是最合理的猜测,但他总感觉背后的真相应该不是这样的。   “我还以为我们之前,通过多姿多彩的绑架经历,已经建立起非常坚定的革命友谊了。”   坐在他对侧的久川悠,眉头微蹙,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他拖长尾音,十分欠打地询问道:   “原来还没有吗?”   “……”   琴酒咬紧后槽牙,压下莫名想要打人的冲动。   “你就这么跑回来,不怕再被抓走吗?”   “没有人传递情报的话,组织怎么会知道我又回到这里了呢?”   琴酒愣了一下,冷笑出声:   “组织不可能放过你。”   都已经蹬鼻子上脸到这种程度,组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挑衅自己的人。   只不过,组织应该不会再安排他和贝尔摩德执行这个任务了。   毕竟在那群家伙眼里,他们始终是“外面的人”。   如果不是他发现那件事,拿到把柄的话,估计早就被“处置”了。就像他处置其他小老鼠一样。   “外面的人”有私心、会背叛。   只有他们自己的人,才会永远以组织的利益为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组织接下来应该会动用那个家伙。   琴酒微微凝眸,好奇地望向对方。   “下一次,会换成更加难缠的对手,你还可以吗?”   “……”   久川悠眨了眨眼睛,有些受宠若惊。   “那就让他们再来一次啊?再抓一次,我再送他们一份礼物,这样也挺好玩的。”   “对吧?” 第76章 完全不一样的新世界   “降谷先生?怎么突然之间打电话过来——是又发生了特殊情况吗!”   风见裕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单手接电话,一边挣扎着换下睡衣。   “降谷先生?”   电话另一边迟迟没有回应,他只能听到明显的喘息声,频率很高,连带着他的心脏也紧绷起来。   风见慌张地下床,余光瞥见床头的夜光时钟——   3点14分。   是所有人睡得正熟的时间。   降谷先生不是随便打电话的人,现在突然之间打电话给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是某个大型黑道组织要在东京火拼?还是什么特殊的情报即将被送出去?   风见已经换上了上班穿的风衣,套上皮鞋,随时准备冲回警察厅。   “降——”   “风见。”   电话另一边的降谷零忽然开口,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关于警视总监——”   “哈?警视总监被绑架的事情吗?上面目前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听说是还在找人。”   虽然这么回答,但找人的主力还是警视厅的警察。警察厅这边只是作为辅助而已,知道具体情报的人不多。   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下,忽然发问。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协助人吗?”   “……”   风见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   “不是随机指派吗?是您信息库里,随机抽选到我的啊?您的上一任协助人出了意外之后——”   他下意识收声,没再说下去。   听之前的同事说,降谷先生原本的协助人,是一个有好多年资历的公安警察。   他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在那之后,风见裕也接到调令、从原本的文职工作调到了这里,专门负责与降谷先生联络。   “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电话另一端沉默许久。   “是。”   “我需要你帮我调查,这段时间里、公安警察厅内,所有调取过警视总监住处附近监控录像的人。”   “监控录像?”   这和警视总监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风见疑惑地皱着眉,但还是迅速掏出身边的小本子,把降谷零的要求记录了下来。   “是调查警视总监被绑架之后、所有看过录像的人吗?那么也就是从昨天下午开——”   “不、不是之后。”   降谷零顿了一下。   “是之前。”   “从今天下午开始、往前推七天,所有公安厅内有机会查看到录像的人。拜托你尽快把名单交给我,我有非常重要的用途。”   ·   “……所以你就这样脱身了?”   久川悠艰难忍住笑意,挠了挠头,震惊于对方花样百出的应对策略。   “假扮成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也就算了。还花言巧语,把安室透的疑心,引导到这个世界的公安警察厅上?”   “纠正一下、花言巧语都是假话,我说的是真话,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在合理的范围内、给予他信息上的提示。”   坐在对侧沙发上的诸伏景光,一本正经地反驳。   “再者说了,你不也是才艰难地从这个世界的琴酒手里逃生吗?”   “逃生?!”   久川悠差点破音。   “注意措辞,这不是逃生,是我完美地骗过了对方!”   他不仅完美的糊弄了琴酒,还一边和对方聊天,一边通过卡牌系统了解黑琴那边的进展,把对方接到的任务,完整复述到红琴这边。这样一来,红黑双琴,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换回去了。   这分明是再成功不过的一次会谈,怎么能用逃生来形容?   诸伏景光不禁失笑,退了一步、一脸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在意的是,你现在的住所,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户建。这个地方的住址泄露,任何一个普通警察都能办得到,只要混入内网查一下就可以了。”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双目微凝。   “但警视总监的地址是高度机密,整个警视厅没几个人知道。原本那个副手还在的时候,或许能够找到,但现在副手都已经被抓走了。还能够办到这种事情——”   “说明公安警察厅里,也有他们的人啊。”   久川悠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到处都是卧底,抓到了一个还有第二个,整个警视厅上上下下无数人互相包庇。   哪怕他已经尝试着连根拔起,但马上又遭到反扑。   明明已经非常防备,但对方总能从各种地方突入。   即使清空了警视厅也没有用,还有公安警察厅,对方的势力范围根本即使遍布了这个世界的红方组织。   真不愧是全员红方的世界。   “这个世界——”   他忽然抬眼,注视着坐在对侧的黑发青年。   “和你的世界好像啊?”   无意义的卧底,高度相似的背叛,只是那个世界的降谷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火光和血色几乎没办法避免,最后只能捡回脏兮兮、支离破碎的玩偶。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久川悠,片刻之后,他低下头笑了一下。   “好像还不太一样,这边要更加糟糕一点。原本以为之前的地方已经够糟糕了,但是比起这边来……好像是本和末的关系。这里不是卧底爬上高位。像这种程度和数量,光靠组织的卧底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怎么可能每一个卧底,都刚好在不同的组织爬上高位?”   他微微合上眼,掩盖住眼神里的相互交织的怜悯与羡慕。   “这里更像是——不同组织的高层组成了组织。”   “换言之,这个世界的组织,其实是由政府高层组成的吧?真糟糕啊。”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更加糟糕的世界,但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所有人都能够活下来。   全、全对。宿主!你竟然把我们的情报告诉卡牌了!怎么可以这样?卡牌不应该只是下属吗?   我没有啊?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用眼睛就可以看到的吗?   用眼睛就可以看到……吗?   “但你就这样把信息告诉这个世界的降谷零,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吧?这样真的不会……”   久川悠真正疑惑的点,就在这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对方对于降谷零的安危异常关注,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为了防止降谷零冒险,他甚至连抓小偷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现在又直接把情报暗示出去,这样真的好吗?   组织确实很难缠,但公安警察厅里的卧底,恐怕杀伤力也很大吧?   “噗嗤、”   诸伏景光移开视线,笑到整个胸腔都开始震动起来。   “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很会冒险啊。”   只是心血来潮去看一眼,就刚好撞上对方不要命的旅行。   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止,这个家伙肯定已经跑到组织集合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对方的性格,改变不了了。   “既然这样——”   既然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冒险。   与其看着他、在信息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像一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转悠,在没有察觉到时候迈入别人准备好的陷阱——   倒不如直接把情报告诉他。   在看到的情况下,在能够保证对方安全的情况下。   “有的时候,我也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看看在信息齐全的情况下,他是不是可以找到更多东西。   他肯定可以的吧。   毕竟是降谷零啊。   ·   黑发青年低着头,杂乱的头发留下一段阴影,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是莫名有些伶仃。   啧。   久川悠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拉扯着嘴角。   这样的姿态,最难应付了。   嘴里说着,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实际上心里想的肯定是,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一定可以把他救回来,一定可以提前发现阴谋,一定不会被拦住脚步,一定不会……   可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移情也好,弥补遗憾也罢,死掉的人已经死掉了。   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本质上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降谷零已经死掉了。就算救这个世界的降谷零一千遍一万遍,也改变不了。   完全不一样的啊。   久川悠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啊。   他吞下了后面的字眼,移开视线。   “啊?”   听到一半的诸伏景光,茫然地抬头。   “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   久川悠整个人往前倾了倾,扯出笑容,摸着空荡荡的肚子。   “是不是到时候吃夜宵了?”   ·   “吱呀——”   木质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一个外表极其苍老、两鬓满是银丝、脸上皱纹遍布的老者,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走路姿态很正常,腰背笔直,步伐矫健,和一般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奇怪的是,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斜绑着一个眼罩,仅存的一只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不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   他站在距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弓腰。   “boss”   “你终于来了?”   站在窗边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灰色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他的身后,就是那个有着乌鸦脑袋的电子屏幕。如果换成琴酒到现场,估计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电脑屏幕是乌鸦的操作端、而非显示端。   换句话说,这个站在窗边的老者就是乌鸦脑袋电子屏上司。   这个站在窗边的老者,看上去要苍老许多,他的腰背完全佝偻着,呼吸都很迟缓。   “我等你很久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组织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挑衅,却始终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以往遇到挑衅,他们可以直接从政府高层出手,从上至下收拾闹事的人。   只是这一次,对方既不是官方政府,也不是明面上的组织,始终把自己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他们反而没有半点办法。   自诩正义的人士吗?   “你知道的吧?最开始我为什么要成立这个组织吗?”   “因为只要有需要,这个组织就一定会存在,迟早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就算不是由我来做,也会是其他人,其他任何人。既然那样,我为什么不可以?他们需要白手套和一个由头,我需要无限的金钱和权势以及永生。”   “在组织前进的步伐中,很多人慢慢走散了,已经不值得信任。很多人飘了起来,忘记最开始的承诺。但只有你,我只信任你一个人。”   窗边老者缓缓走上前,伸出手去触碰来者的脸颊。   枯瘦的手指在脖颈下方摸到了什么,顺着边线一路撕开——揭下来一张易容面具。   原本的老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的眼罩掉到地上,露出那只诡异的假眼。   “ru”   ·   “明明戒严已经在四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消息现在才通知到我们……”   松田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拉着伊达航大步往前走。   “每天都在为警视厅的办事速度而感激涕零。”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   在巡逻了快一整夜之后,松田阵平才得知戒严早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估计那个传说中被绑架的大人物,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已经被救回来了。   “啊?原来四个小时前就结束了吗?难怪当时景光不用去巡逻啊。”   伊达航试图揪回自己的衣领。   松田四下瞥了一眼,忽然提议道   “去喝一杯吗?”   对面的街道上刚好有一家居酒屋,凌晨四点钟都灯火通明,估计能开一整夜。   突然结束的巡逻,让他又气、又有些无所适从,如果直接回家,说不定得失眠到天亮。   “居酒屋啊……”   伊达航迟疑地抬手望了望表。   “你知道的吧,我现在毕竟是——”   “……啧、”   松田撇了撇嘴,松开揪着对方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展平嘴角,直直地朝着对面的居酒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伊达航挥了挥手,咧着嗓子吐槽道   “我知道啦!已、婚、人、士!”   “我一个人去好了。”   ·   居酒屋里点着一盏暗黄色的灯,光晕只罩住吧台前的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都隐藏在黑暗当中。   除了吧台里面的老板之外,整家店只有两个客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吧台前,平头,带着黑框眼镜,身边还放着一个公文包。   松田直直地走到吧台前坐了下来,点了一杯酒。   在等酒的间隙,他侧身靠着吧台,手指无聊地敲击着台面,眼神四处乱瞟,落到了背后的黑暗处。   那里好像坐着一个青年。   对方带着黑色针织帽,脸上有一道很显眼的疤痕,看上去好像是——   松田阵平忽然坐直了身体。   那个疤痕,看上去怎么会那么像是子弹的擦伤?是错觉吗?   “客人!您的酒好了。”   “哦,哦好的。”   松田回过头接过托盘,放在身前的吧台上。   他没忍住,侧过头多看了一眼——   对方貌似坐在一个四人桌前,整个人藏在黑暗当中看不太清楚。但他刚刚还是坐着的,现在貌似已经喝醉了,整个人伏倒在桌面上。   酒量这么差?   松田挑了挑眉,忽然注意到他的手边好像放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   是乐器吗?还是……枪?   不不不。   松田摇了摇脑袋,感叹自己是不是因为熬夜值班熬出幻觉。   日本禁枪,这种长度估计只能是狙击枪,哪有人会带着狙击枪到居酒屋喝酒?而且还喝醉了?   别开玩笑了。   “客人?这是我们店的招牌梅子酒,您不妨尝一尝,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身后的店长还在不停推荐,叽叽喳喳地让人有些烦躁。   松田转过身,端起桌子上的梅子酒一口饮尽——   酒液入喉的时候,明显的味道差异瞬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不一样的味道?   但好像已经太迟了。   “砰!”   陶瓷酒杯砸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第77章 进狱系松田阵平1   时间倒回几小时之前,午夜前后。   本应该立刻前往安全屋的赤井秀一,在街道上徘徊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联络苏格兰。   他一边按照对方留下来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一边拜托他在fbi的下属秘密调查信号来源。   他想要探清,这个电话号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另一头和他联系的人又是谁。   如果真的是苏格兰本人的号码,对方的通讯地址显然应该在日本东京。他必须抓住对方回短信的关键节点,一举查到信号源。哪怕是发现对方现在的住处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但最基本的,是想办法让对方回短信。   赤井秀一捏着仿佛石沉大海的手机,犹豫片刻,他补充了一条——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对方既然这么想要他加入,光靠威逼利诱可不行。总是让他的线索被人掌控,让对方占据主导,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他确实不能把“酒厂”的存在,告诉组织、或是fbi。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处于下风,所有交换都是等价的,只要对方还需要他加入酒厂,就一定得付出些什么,就比如说——   那群家伙手里的情报系统。   能够绕过组织和各国政府的追查,让“酒厂”在发展前期,如同隐形人一般不受各方关注。直到积蓄足够力量之后,再出来搅浑水。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派出大量卧底,深深把控住各个组织和政府的咽喉,拿到那么多情报。   这种情报系统一定很强大。   他可以借着想要加入为由头,刺探到“酒厂”的情报。   “滴、滴、滴!”   片刻之后,有人发来了回复。   赤井秀一按亮手机屏幕,看到了那封回复,上面是一个居酒屋的地址,和一句话——   [去这里,会让有你满意的东西。]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下意识皱着眉。   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啊。   与此同时,一直和他保持通话的下属,忽然爆出一声惊呼。   “头儿,我找到了!对方的通讯地址应该在——”   下属愣了一下。   “美国?对方和我们在同一个城市里啊!”   也就是他刚刚坐着飞机离开的城市。   “……”   赤井秀一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呼了出来。   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信息。但就连电话号码都是国外地址,防范意识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通讯地址不可能出错,换句话说,刚刚那条短信就是从美国纽约发出来的。   但苏格兰身为日本的警察,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可能出国,更别说他们才刚刚在机场谈完话,这点时间也不够对方抵达美国。   这个号码背后、和他联络的人,并不是苏格兰。   应该是“酒厂”的另外一个成员,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在fbi里面的成员。   这果然是示威吧。   洋洋得意地对着说,看吧,fbi里面也有他们的人。   “头儿?还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另一端的下属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几乎是只有气声。   “最近总部里不知道在查什么东西,上上下下都戒严了,我是跑到厕所给你查的东西,这边味道有点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   “嘟——”   电话戛然而止。   赤井秀一捏紧手机,目光灼然地望着屏幕上的那串地址。   虽然是陷阱,但也不是不能去。   ·   “为什么要留波本的联系电话?出面骗人的人,明明是我——”   诸伏景光系着黑色格子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放在大理石餐桌上。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疑惑地问道。   他们之前安排好的、诱拐红方赤井秀一的三步,分别是——   通过波本的监控视频,引诱赤井秀一秘密回国。   由他在机场咖啡厅,诱导对方上钩、   以及最后一步、让对方主动联络他们这边。   最后一步,才是检验成功的关键一步。   “把联络人设置成我,不是更好一点吗?”   “恐怕不行,那个家伙比我们想象中要机敏很多。”   久川悠动作麻溜地坐到了餐桌边上,把面条端到自己面前,捏起筷子,埋头吸溜了一大口。   他咀嚼了很久,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靠在座椅的靠背上。   “你信不信,他现在应该已经调查出那个号码的所在地了。”   “就算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没有线索,二没有权限,总不可能把我抓起来吧?而且我又不是逃不掉?如果当时留的是我的号码,现在他顶多能调查到——”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稍稍挑眉。   “他会调查到我身上啊。”   久川悠眨了眨眼睛。   “你们的电话号码,都是从警视厅转手到□□手上开的卡,从官方只能止步□□,从□□又找不到上面的来源。赤井秀一肯定查不到来源。但按照他身边的人手,肯定能调查到短信或者电话的发信地址。”   在赤井秀一那边,他还完全没有暴露过。   这可是非常来之不易的大好事,这意味他可以用自己本来的样子直接去忽悠对方了。   这种好事可不能轻易丢掉。   “而且那个家伙更会一点吧?给对方找事情做之类的……”   黑透一个人在美国,成立公司以后,手上捏着无数情报。   就连想要调查到组织最新的动向,都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只靠我们来瓜分组织,风险太高,而且很容易暴露。”   “可以借着赤井秀一的手——大家都是合作嘛。”   某位fbi那么积极,这不是双赢合作吗?   久川悠又低下头吸了一口面。   “不知道他给赤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事情。”   ·   这是一家隐藏在日常街道上的居酒屋,时近深夜,店里仍然亮着灯,店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灯笼。   赤井秀一趴在居酒屋对面、公寓楼的阳台上,借着狙击枪的倍镜观察里面的情况。   整个居酒屋总共有前后两个门。   前门临街,有四处监控,后门靠着河道,没有监控。除此之外,整排的墙壁上还有两扇木窗,全部临着街道。   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为了不被监控拍到,他只能从后门撤离、从河道逃离现场。有河道作为掩护,就算是中枪,只要不是当场毙命,他都有把握能成功逃离。   从狙击枪的视角,可以看到店内只有两个人。   除了身穿和服的店主外,只有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趴在吧台前。两人正在争执些什么,四只手来回拉扯着那个黑色公文包。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对方特地发短信让他来这里,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   诚意,这就是对方的诚意?   给他展示一个犯罪现场?   赤井秀一攥紧手里的枪,犹豫了片刻,果断转身翻下公寓楼。   这片的阳台层层叠加,每一层互相交错,简直是一个天然阶梯,一路顺利下到一楼的赤井秀一回过头,记了一下这栋公寓楼的名字——   安全性差评!   他背上狙击枪,调整好脸上的神情,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深夜下班的社畜一样,耷拉着肩膀,疲惫地走进这间居酒屋。   ·   意识好像漂浮在水面上,沉沉的黑暗中隐约透出一条细缝似的光亮。   但这光亮太小了,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   “砰!砰!砰!”   一阵剧烈而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松田阵平的意识恢复清醒,但始终动不了。   就好像他的肢体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没办法支配。   敲门声之后,是一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吐槽——   “为什么这家店还没有开门啊?一般早就应该开门了吧?现在都已经几点了?下午五点了!相原那个老家伙,越来越懒惰了。以前都是不到四点就开业的……”   “爸爸!”   紧接着是一道女声,伴随着无奈的叹息。   “既然没有开门,那就算了吧,下次再来买也是一样的。”   “但我就是想要在今天晚上,用清酒配上——”   “小兰姐姐!你有没有闻到很奇怪的味道?”   是让人有些难受的稚嫩童声。   “哈?什么味道?”   味道……?   他好像也闻到了什么味道。   或许是在这个环境待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他现在不太清醒,这股味道并不明显。   松田努力尝试分辨,也只能在漫天的酒气里,勉强捕捉到一丝铁锈的气味。   “等等,这好像是——”   “报警!快点报警!”   “现在怎么办?”   “来不及了,让我来吧!”   “砰!”   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后,木门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   刺眼的光亮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在一瞬间涌入眼前。   原本仿佛有千层重的眼皮,此刻终于能够抬起来。刺眼的光亮映入眼底,他的眼角一时不适应,落下两滴生理性泪水。   松田阵平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大脑,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努力眯起眼朝着门口望去——   只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他特别眼熟的人。   踢门的,应该是那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高中生,她还穿着校服,脸上满是惊惶。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他一脸凝重,一手举着电话,对着电话另一边说着什么。   “是!报案人毛利小五郎,地址是米花町第四大道左边第一家居酒屋,店主人是相原雄一。”   “报案?”   松田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复道   “等等,我就是警察!”   拿着电话的毛利小五郎扫了松田一眼,揪着眉毛干笑了一声。   “警察?你是凶手还差不多吧?”   他移开视线,继续对着电话另一端的接线警察说道   “请立刻安排出警,这里发生了杀人事件。”   杀人事件?   松田阵平僵直着身体,缓缓回过头——   眼前是一片浓烈的血色。   原本的封印的感官,到这一刻才完全回来,冲天的血气霎时间扑面而来。   只见那个原本坐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此时伏在吧台上。   他的后脑勺整个爆开,鲜红的血迹飞溅地到处都是,吧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已经干涸、深棕色的血渍。   ·   血迹、杀人、迷药,陷阱?   原本的居酒屋里有四个人,除了他和死者之外,还有店长和那个带着疑似狙击枪的伤疤男。   店长一直在苦苦劝他喝酒,那杯有问题的酒应该就是对方的。   那个伤疤男在他喝酒之前,已经昏在桌子上,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还是店长的同伙故意做出的假象?   昏沉的大脑艰难恢复运作,松田阵平扶着吧台站了起来,朝着后方望了一眼——   远处的四人酒桌旁空空如也,原本趴在那边的伤疤男,早已经不见踪影。   连带着对方那把疑似狙击枪的东西,也失去了踪迹。   “不是——还有店长?”   松田迟疑地扭过头,望向吧台的方向。   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店长,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那杯把他弄晕到现在的梅子酒,也不知道在哪里。   完完全全的陷阱。   “这里除了死者以外,还有一个看上去喝醉酒的巡警,他的腰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是——”   毛利小五郎停了下来,捏着电话怔愣着望向松田。   他的眼神有些动摇,好像看到了什么很糟糕的东西,猛地往后退,一边还不忘伸手拉上毛利兰和柯南。   松田愣了一下,迟疑地低下头——   “请立刻来到现场!嫌犯手上有枪!”   他的左侧腰间,别着一把手枪。   ·   “子弹从后脑射入,从鼻梁处射出,一击毙命。鉴识课的人,在现场找到了子弹壳和完整的弹道,他们带走了嫌犯携带的手枪,目前正在做进一步的鉴定和比对。”   “嫌犯……”   年轻的警员瞥了一眼、被压在目暮警部身后的松田阵平,埋着头吐槽了一句。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松田阵平作为目前唯一留在现场的人,不就是嫌犯吗?”   捏着检查报告的,是搜查一课新来的中年警官,长谷部将一。   他拧着眉毛,伸手比划了一下子弹射出的方向。   “从死者的动作来看,他生前没有半点挣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杀死的。凶手应该是对枪械极其熟悉的人,能够从这样的角度一击毙命——难度真的很高啊。”   长谷部那双灰色的眼睛,满是质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松田阵平。   “但如果是警察,就完全说得通了。”   “长谷部!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请不要随意编造事实,靠着想象推理!”   目暮警部难得语气严肃,他瞪了那位中年警官一眼。   长谷部咧着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   “是!是!我只是依照事实,做出有可能的推测而已。毕竟现在,证据多到数都数不完,实在是没办法不怀疑啊——”   本就不大的居酒屋,被赶到现场的警员围堵的水泄不通。   人群簇拥在前方,落在后头的几个小警察,头挨着头、一边摸鱼偷懒、一边闲聊。   柯南侧头扫了他们一眼,悄悄往那个方向走了走,闲聊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怎么一下子就接手了搜查一课的工作?还这么趾高气扬,连目暮警部都生气了。”   “现场的情况一看就是诬陷好吧?就连我都能看得出来,松田警官怎么可能杀人?开什么玩笑?”   “那家伙是从警察厅调过来的,听说是刑事部长亲手安排的调令,在搜一走个过场而已,马上就要往上升迁了。”   “估计是想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吧?松田警官还真是惨啊。”   “原来如此,空降啊……”   空降?   柯南侧头,从人群的间隙里艰难找到长谷部的位置,朝着对方望了一眼,刚好撞上对方的眼睛。   好奇怪啊,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我来了!我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满头大汗的伊达航匆忙跑进居酒屋,旁边的警察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来。   “伊达航?来的正好,你也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目暮警部重重地一掌拍在伊达航的肩膀上。   “就让你来替松田洗清嫌疑吧!请你详细描述今天凌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是在什么时间点分开的,当时松田警官的腰间有没有那把手枪?”   “我说——笔录留到审讯室再做吧,按照正常的规章制度走。”   长谷部试图打断,但目暮警部还是追问了一句。   伊达航愣愣地望着一地血渍,以及已经被法医搬运走的尸体留下的痕迹,茫然地咽了口、口水。   “我们是在凌晨四点分开的,我记得当时还看了一眼手表,是四点零七分。我急着回家,松田他想要多喝一杯,所以他一个人进了这家居酒屋……”   “和松田的说法一模一样。”   目暮警部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眯着眼睛注视着松田。   他也想要替对方洗清嫌疑,也清楚松田根本就没有杀害死者的动机,但一时之间——   “目暮警部!长谷部警部!”   一个年轻的警员,捧着一份新的报告匆忙跑了过来。   “鉴识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场遗留的那枚子弹和弹壳、弹道完全匹配,说明当时在现场应该就只有这一发子弹,死者就是死在这发子弹之下。另外——”   报告一式两份,目暮警部和长谷部一人一份。   报告拿到手上的时候,纸张还是温热的。   “这枚子弹,和执行临时巡查任务的松田阵平警官、腰间所携带的配枪,完全符合。另外,我们查验了枪上的指纹,在保险栓和扳机的位置发现生物组织残留。指纹和残留组织,都是一个人的。”   目暮警部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难看。   “松田……”   “之前还可以说缺少证据,现在这项,还不算是最充分的证据吗?”   长谷部扬了扬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银色手铐。   “松田阵平,现在是晚间6点17分,你被逮捕了。”   “作为本案第一嫌疑人,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 第78章 进狱系松田阵平2   警视厅,搜查一课外侧的走廊里。   “药检呢?松田不是说他被一杯梅子酒弄晕过去了吗?”   萩原揪住了诸伏景光的衣领,急切的问道:   “如果凶手在酒里下药,就算酒杯已经被处理掉了,血液里应该能检测到不正常的东西吧?”   “……药检结果非常不乐观。”   诸伏景光移开视线,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松田和死者的体内,都没有检测到任何麻醉剂成分。换言之,按照药检结果推断,双方当时应该都处于清醒的状态。”   “怎么可能——”   萩原茫然地松开手指。   “大概是因为发现的时间太迟,那个时候是下午五点多,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很多药物都已经代谢干净了。”   诸伏景光靠着墙边缓缓滑了下去,蹲在地上、垂着头。   “总之,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松田口供的真实性。事实上,警察搜集到的所有线索,全部对松田不利。凶器就别在松田的腰间,上面只检测出松田的指纹。长谷部警部认为,目前证据确凿,可以直接送检了。”   “送检!这么快?这摆明就是嫁祸,那个长谷部为什么看不出来!”   萩原研二难掩脸上的焦躁,急切地走来走去,甚至把某位路过的警员撞到在地。   “那个家伙只是出门巡逻而已,犯得着杀一个人吗?还有那把枪——”   “那把枪确实是松田的。昨天晚上全城戒严,所有参与巡查的警察都被要求带上配枪。”   伊达航靠在墙边,懊丧地垂着头。   “如果当时我陪着他一起进去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而且就算我没有进去,按照程序,明明应该先把枪送回警视厅才对。我应该提醒他才对……而且我也被要求停止参与调查了,那个长谷部说我是证人之一,没办法客观参与调查。景光也差点被要求离开搜查组,但好在目暮警部据理力争,才把他留下来。”   “我们先冷静下来吧,既然已知是嫁祸,顺着线索往下查,一定可以查到真相的。如果枪是松田带过去的——”   诸伏景光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   “那凶手原来的目的是什么?”   “欸?”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枪是松田带过去的,而松田进入居酒屋,是一个完全随机的行为。他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诸伏景光重复了一遍,语气渐渐有把握起来。   “如果松田没有进入居酒屋,凶手同样会行凶。那么凶手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会改成现在的计划?”   “药下在酒杯里面,大概率是店长动得手。换言之,店长和死者发生争执、想要杀掉死者,然后嫁祸给客人——”   萩原猛地合掌。   “所以凶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松田,他只是想要嫁祸给、进入居酒屋的任何一个客人。只是松田刚好在这个时候进入居酒屋、身上又有枪支,所以店主就直接下手把松田迷晕了?”   “但按照松田的说法,当时居酒屋里有四个人。换句话说,除了凶手和死者之外,现场应该还有一个多出来的人。”   “景光说的是……伤疤男?那个伤疤男是共犯吧!如果现场还有多出来的人,凶手就不能行凶,除非那个伤疤男是共犯,假装被迷晕?不对啊,有什么必要假装被迷晕吗?但如果伤疤男还在,凶手就不能直接下手啊?而且现在两个人都逃走了,果然是共犯吧?”   伊达航忽然站直身体。   “说起来,我认识的同僚根据松田的口供、画出了那个伤疤男的具体样貌,你们要看看吗?”   ·   波洛咖啡厅。   “……事情就是这样。警方最后带走了那位松田警官,我们也回家了。”   毛利兰挺直腰背,神情严肃地陈述道。   “原来是这样啊——”   久川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久川悠一直熬夜到凌晨四点才睡觉。   结果一觉睡醒,系统就慌不择路地通知他、松田阵平被捕了。   虽然对于对方惹祸的本事深有感触,也早就猜到组织很快就会对他们下手,但竟然是以被捕这种形式……   久川悠实在是没有想到。   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经过,他第一时间恶补了动漫的剧情,可惜动漫习惯性遮遮掩掩,只放出毛利兰发现现场的经过,根本没有把事情讲清楚。久川悠为此,特地跑到毛利兰身边套话。   “毛利小姐,你刚刚提到,那个被捕的警官提到、居酒屋里还有一个客人?”   端着盘子、第n次、巧合到宛如奇迹般的、从这个卡座旁边“路过”的金毛服务员,终于忍不住弯下腰询问。他眨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仿佛某个对八卦很感兴趣的普通侍应生。   “欸?安室先生?”   毛利兰愣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的。是一个二十来岁、带着针织帽、墨绿色眼睛、脸上有疤痕的男性。他还背着一个疑似乐器包的东西,看上去很像狙击枪——但这些都是松田警官的证词。”   全中。   简直就是赤井秀一的自画像。   松田只看了两眼就观察到这么多细节,确实很不容易了。   所以松田被捕,和黑透发给赤井的任务有关联?不对啊……按道理来说,黑透不应该给赤井安排这种任务啊?   先且不说、现在还没到拉松田入伙的时候,就算他们想要拉松田入伙,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给潜在员工造成太大心理阴影,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所以黑透给对方安排的任务,怎么反手把松田抓进去了?   久川悠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点进系统后台,给黑透发了一条消息,询问那个任务的细节。   站在一旁的安室透,捏紧了手里的托盘。   “那现场的监控录像呢?”   “丢了。监控录像没有联网,所有视频都在存储卡里,卡全部被人拔走了。”   安室透顿了一下,收敛了情绪。   那段描述,真的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但那个家伙不应该突然到东京,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所以这是针对松田的阴谋?为什么突然要对松田下手?   “关于那个店长的身份——”   久川悠拖长嗓音,疑惑地望向毛利兰。   “店长是相原先生,他在那里开了十来年的居酒屋,不可能随便杀人吧?”   毛利兰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   “死者呢?”   “死者好像叫——”   毛利兰多思绪断了一下。   坐在旁边的柯南,下意识接上:   “死者叫佐田谷,男性,四十五岁,是一家大型医药公司的高管,平时负责财务方面的工作,公司所有的账全部都是他在管,所以不排除杀人灭口、消灭违法犯罪证据的   可能性——”   三道视线同时落到身上,其中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   柯南下意识捂住嘴巴,抬眼望去——正对上金发服务生那双眯起来的眼睛。   他慌乱地补救道:“这些都是警察叔叔说的,我全部都记下啦!”   “记忆力真好啊!”   久川悠薅了一把柯南的头发,把他整个人薅到往前一栽。   “那你还记得,死者随身携带的那个公文包里有什么东西吗?”   柯南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回答道:   “里面全都是白纸。目暮警部说,肯定是被凶手掉包了,这证明松田警官是被诬陷的。但是另一个警官否认了这个说法。”   “医药公司……吗?”   安室透早就收回盯着柯南的视线,将注意力完全转到医药公司上面。   他忽然有一种诡异的预感,这件事该不会又和组织有关联吧?组织投资了很多医药方面的企业,难免会有一箩筐偷税漏税的证据。如果真的是组织的人将死者灭口,然后嫁祸给松田?那店长和那个传说中的客人,又去哪里了?   他的视线,落到眼前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久川悠身上,顿了一下。   对方一直以来都在和组织做对,在松田的事情上,是不是能够拿到什么不一样的情报?   金发侍应生弯下腰,将托盘掩在身前,遮住下巴。   “这是很明显的嫁祸,你说对吧,久川先生?”   “嗯?”   久川悠将视线从系统后台、黑透的回应上挪开。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看情况吧,如果信任松田,这就是很明显的嫁祸。但如果怀疑他的话,这也是人赃俱获的现场。”   ·   白纸上用彩笔画出一张人像。   黑色针织帽下露出细碎的黑发,狭长而凌厉的凤目、墨绿色的眼眸,浓密的睫毛下、有一道二指长的擦伤,英气逼人的五官,几乎跃然纸上。   “还挺帅的……”   萩原皱了皱鼻子,目中带着一丝质疑。   “画画的警察真的没有夹带私货吗?”   “你这是质疑警察的能力!”   伊达航一掌拍在萩原的后背上。   “这是按照松田的描述画出来的,但当时灯光偏暗,松田只看清了上半张脸,所以下半张完全是警官自己发挥的。再加上记忆不全、绘画上的偏差,应该和对方原本的长相有较大差异。”   “所以现在唯一能够证明松田清白的方法,就是按照他的口供,找到逃跑的店长和那个脸上有伤疤的共犯……”   萩原研二捏着店长的照片,认真地把伊达航和诸伏景光拉到身前。   “一起去吧!拿着画像和店主的照片,沿着案发地居酒屋一路四散寻找出去。虽然是凌晨四点,但也不一定完全没有目击证人,还有附近街区、商场、住宅的监控录像,以及车辆行车记录仪。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好!”   伊达航同样满是干劲地拿起那张画像。   在许久等不到第三个人回应时,两人疑惑地朝旁边望去——   年轻的黑发警官低着头,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画像上的人,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景光?”   “景光?你好像、认识这个人?”   “景光!”   “不,我只是有印象而已。”   诸伏景光拿起那张肖像画,一个人走   到角落里,靠在墙上陷入沉默。   萩原的眼睛亮了一下,围着诸伏景光转了转去。   “景光,努力想想看啊!现在唯一能够证明松田清白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我知道。但我……不确定。”   诸伏景光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画上的男人。   即使下巴和嘴巴完全不一样,但这张画整体给人的感觉,绝对是——   他见过这个家伙,在卧底组织的那段时间里。   只是那个家伙的脸上,没有这种伤疤,留的也是长发。   “就算不确定,这也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线索,景光——”   “那就去找找看吧!”   诸伏景光把画还给萩原,拎起旁边的公文包,猛地朝着警视厅外面跑。   隔着老远一段距离,他高高举起手臂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帮我请个假吧,我暂时有点事。”   ·   河边,远处的车水马龙点缀在桥上,仿佛一条狭长的灯带。   近处的小孩子叽叽喳喳,仿佛炸翻了鞭炮厂。   柯南深吸一口气,忍住撅过去的欲望,疲惫地躺在地上。   现在的身份,不仅让他被迫陪一大群小孩子玩耍,还完全接触不到案件的第一手情报。   那个居酒屋的案件,从头到尾都是疑点,无论是被诬陷的巡警,还是死者公文包里的一堆白纸,亦或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名叫长谷部将一的刑警。   对方的样子,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刑警啊。   他必须得想办法,拿到更多情报,最起码也要搞清楚那个不存在的第四人、消失的客人的样貌。   “欸?元太?那个是什么啊?”   “柯南!我有点害怕!”   “啊!”   小孩子的声音变得愈加尖锐,柯南皱了皱眉,从草地上爬起来,朝着河边的方向望去——   在一大群小孩子簇拥的间隙里,他隐约瞥见了一团红色,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格外可怖。   出事了!   “柯南!快点过来啊!”   吉田步美慌乱地大喊道。   柯南猛地冲下斜坡,越过慌张地围作一团的小孩子,在距离河道几米的位置刹住车。   距离他不远的河道正中间,好像漂浮着一个人?   ·   狭长的小巷里,两个青年相对而立。   “怎么忽然又约我见面了?之前不是已经——”见过一次了?   从咖啡厅出来之后,他忽然在街角看见了景光。对方神情萧索,用手势示意他尽快跟上。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入这个没什么监控的小巷里。   时近深夜,小巷无人经过,荒僻黑暗。   安室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你还记得莱伊吗?”   黑发警官的手里,死死捏着一张画像。   “你是说——”   安室透瞪大了眼睛,迅速回忆起毛利兰提到的那个客人,他的视线移到那张画像上,瞳孔猛地收缩。   “竟然是他?!”   “他是组织的人对吧?共犯?这起事件就是组织内部成员内讧、杀人,最后嫁祸给意外上门喝酒的松田身上。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回到日本的?我们有办法抓到他吗?”   诸伏景光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无力   又迟缓地补充道:   “松田马上就要被送检了。虽然还有很多疑点,但关键性线索已经齐全。如果遇到糟糕的检察官,很有可能会——”   “……”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住心情。   千言万语,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首先最起码——   “那个家伙不是组织成员。”   “什么?!”   诸伏景光猛地抬头,瞪大眼睛。   “他是FBI在组织的卧底,之前已经叛逃了,在你叛逃之后。”   安室透移开视线。   曾经他以为是莱伊杀死了诸伏景光,所以仇恨了对方很多年。   但后来他才发现,景光根本就没有死,这种仇恨也变得复杂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对方突然回国,他也找不到办法确定对方的去向。   “居酒屋的案件,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复杂。逃跑的店主才是组织成员,他潜伏在米花町很多年了,这个地方的居酒屋、时常有警察上门,闲谈醉酒间,泄露的情报不计其数。至于这个家伙——”   卧底上门,显然是和组织成员发生冲突,或许是来收集证据的。   诸伏景光将信将疑、满脸艰难地接受了新线索,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去哪里找他?松田后天就要被送检了,必须在这之前找到新证据。”   “现在只能等。莱伊和店主之间的冲突,一定会有结局。只要莱伊脱身——”   安室透顿了一下,神情有些不情愿。   “那个家伙不会对松田坐视不理。”   “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会这么快就送检?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搜查程序,明明还有这么多疑点,搜查一课是目暮警部吧?他怎么会?”   “是长谷部、长谷部将一。”   诸伏景光皱着眉。   “他的警衔和目暮警部一样,又是空降,是他主张立刻送检,理由是警察用警枪杀人,影响极其恶劣,必须立即结案。”   “长谷部将一?这个名字……”   安室透愣了一下,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听说过?是刑事部长调过去的,原来隶属于公安厅,你听说过也正常吧?”   ·   公安警察厅,深夜。   电脑屏幕前的蓝光,映照在风见裕也的脸上,鼠标迅速下拉,无数数据翻涌而过。   许久之后,他颤抖着手,拔下原本插在电脑主机上的U盘,开始清扫电脑内部的登陆痕迹。   那张被蓝光映衬得有些奇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恐慌的神情。   电脑左下角的时间是——   22点17分。   警察厅的监控每24小时会自动覆盖,如果想要查到前一天的监控录像,需要去监察课。而监察课的保安,每天晚上十一点会准时换班。他只需要在那个时间删掉监控录像,就不会有人发现他曾经来过这里。   真的成了秘密搜查了啊……   所有需要拿到手的文件,他都已经拿到手了。但这种东西,恐怕不适合通过网络设备转交,他得和降谷先生单独见一面。   风见一边关掉电脑主机、朝着室外走,一边打开手机编辑邮件、发到降谷先生指定好邮箱。   [调查任务已完成,需要和您单独见面。明天0点,电话亭。]   他细心清扫留下来的指纹,最后看   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将黑色U盘放到胸前的口袋里,重新锁上房门——   “风见、裕也?”   黑暗的走廊里,灯光忽然从远处开始、一节节亮起,一直照射到风见裕也脚下。   被叫住的风见裕也,僵在原地,迟疑地扭过脖子,朝着后方望去——   走廊尽头的开关处,站着一个身材干瘦的老者。他正半弯着腰,带着单片眼镜的深灰色眼睛微微眯着,上下打量他。   “……部、部长?!”   那个人是——   警察厅刑事部长。   运气真差啊。   风见裕也咬紧后槽牙,心虚地移开视线。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U盘,忽然变得滚烫起来,存在感极其强烈。   “还没有回去吗?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吧?”   这位部长往前走了几步,眼神热切,像一个关心下属的上司般、热心询问道。   “啊!”   风见僵了一下,随口瞎编道:   “因为……下班的时候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所以一直留到现在。”   其实是因为,他要帮降谷先生秘密调查监控录像的事情,这才留到了现在。   他原本觉得,降谷先生的要求极其不合常理,直到他自己调查之后,才发现这件事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这里是——”   部长侧着头,扫了一眼风见刚刚出来的房间。   “这里好像不是你所属的部门吧?在这里加班吗?”   “!”   风见的舌头几乎打结。   也不知道部长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有没有看到他锁门的全过程。能不能用路过敷衍过去呢?总不能直接说他是有任务才进入这个部门的吧?之前走廊一直是暗着的,就算部长来得早,也不可能看清他有没有进去过。   “啊、哈!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刚好路过。”   风见挠了挠头发,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因为刚好路过,想着这段路已经很熟悉了,所以没有打开走廊的灯。”   “路过——”   部长稍稍抬头,露出那张枯瘦的脸庞。   “原来是这样啊。说起来,我记得你的协助对象,是0号特别行动队的队长?”   风见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低下头,掩盖自己骤然收缩的瞳孔,谦卑地回答道:“是、是的。”   “你今天这么忙,是那边又有新的消息联络你了吗?”   风见愣了一下,眼神飘忽,大脑里迅速思索部长这番问话的含义。   “不,事实上,降谷先生最近几天都很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我联络过了。”   风见有些慌乱地舔了舔上嘴唇,咽了口、口水,试图把谎话说得更加顺畅。   “只是我在听说了警视总监的事情之后,一直都非常担心,想要看看还有没有哪些以前被忽略掉的情报。”   “深夜不离开,给您造成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他猛地朝着部长的方向,鞠了一躬。   “是这样啊——”   部长忽然笑了起来,枯瘦的脸上堆叠起一层层皱纹。   他弯下腰,凑近风见,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怖,但语气却莫名亲切。   “尽忠职守,是非常好的品质,我怎么会因此责怪你呢?” 第79章 进狱系松田阵平3   工藤宅。   皮质沙发上横躺着一个黑发青年,他湿漉漉的衣裳半敞着,块垒分明的腰腹处,绑着一道一掌宽的绷带。绷带的外侧隐隐泛着血色,像是有血迹渗了出来。   沙发旁边,摆着一个半敞着的医药箱。里面的绷带、碘酒、止血药剂,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医药箱右侧的地面上,还放着一个银白色的托盘,上面堆着一大堆止血棉、一把带血的不锈钢镊子,和一颗满是血渍的子弹头。   客厅的灯光隐隐绰绰,像一层淡黄色的雾般、淡淡罩下来。   青年的额角满是冷汗,墨绿色的眼睛半闭不闭地微微合着,半干的短发粘在头上,惨白的嘴唇露出一道细缝。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旁人也看不出他还活着。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手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枪茧分明的手心里,握着一把一掌长的小刀。那把刀的刀尖锋利,仅是搁在沙发上,就快要划破沙发的皮质外壳。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同样湿漉漉的、半黑不红、带着淡淡血气的针织帽。   那个随身携带的“乐器包”,则被柯南高高架在远处的书架上方。   光看外表,就足以判断出、这是一个十足的危险人物。   更何况这个危险人物,刚刚还当着柯南的面,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取子弹手术。   危险透顶,危险到必须立即报警的程度。   按照常理,就算借给柯南一千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把这种等级的危险人物,直接带回到自己家中。先不论这个人物安全与否,单是他自己的身份信息,就很有可能暴露。   但事情的发展,永远超过他们可以预料的限度。   “……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吗?你到底是谁?!”   柯南就站在青年身边,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那张半大的脸上,满是成年人特有的忧虑神情。   他好像已经完全抛弃掉该有的伪装,直接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   事实上,这并不是柯南他不想伪装,而是根本就没有伪装的必要性——   因为眼前这个家伙,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   柯南的目光顿了一下,思绪回到几个小时之前——   几个小时前,他和一堆小孩子在河边玩耍时,意外撞见这个人形带血生物体漂流而来。   当时灯光昏暗,河道旁边只能瞥见粼粼波光和丝丝血色,根本看不清这个人形生物体的具体样貌。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某种不可细说的、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他联合在场的两个擅长游泳的男孩子一起,将这个家伙从河中心打捞起来。   直到这个家伙以昏迷任人摆布的姿态、彻底上岸之后,柯南才来得及打开手电筒观察对方的样子。   最先看到的,是血气冲天、红白相间的白色衬衫。   柯南下意识撕开对方腰腹处的布料,露出血流不止的腰部。对方的肚脐左下方、半指左右距离,有一处圆形伤口,伤口周围有明显的火药灼伤痕迹。   简单来说就是——   枪伤。   柯南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一股莫名其妙的预感浮出水面。   他缓缓移动手电筒往上照,露出一个狭长的黑色乐器包。   他下意识伸手试探乐器包里的东西,果然摸到一把狭长坚硬的物体——   枪。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带枪出逃、身上又有枪伤,非警即匪,而且肯定是水平较高的警匪。   手电筒的光继续向上,露出一张紧闭着眼的脸庞。   黑色短发、针织帽,眼下二指长的疤痕被水泡的隐隐发白。   带血的衬衫,血流不止的腰部,还是眼下的疤痕、背上的“乐器包”……   这些熟悉的信息,让柯南第一时间想到了居酒屋里、松田警官的证词。   简直一模一样。   这世间就没有这种程度的巧合。   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在居酒屋里莫名消失的、不存在的第三位客人!   他是当时现场除去凶手、死者以及被冤枉的松田警官外,唯一存在的第四人;也是唯一能够证明松田警官清白的人。   柯南当机立断,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但正当他按下110,和警视厅那位声音很好听的女接线员搭上线、预备要报出他们现在所在位置的时候,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忽然顶在他的腰间。   柯南的呼吸一顿,心跳陡然加快。   “小弟弟,你还在吗?你为什么报警啊?你身边有大人吗?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电话另一头的热心接线员,还在不停歇地追问着。   对方真的很认真负责,焦急的声音、透过收音效果不太好的老年机泄露出来,哪怕是隔着手机很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是非常值得赞赏的敬业水准,眼下却好似催命符一般。   好不容易上岸的另外两个小孩,都还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休息,叽叽喳喳互相吵嚷,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柯南死死捏着手机,一声不吭,缓缓垂下眼,僵硬又恐慌地朝着那个尖锐物品的方向望去——   银亮的刀尖,和手电筒刺眼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将所有强光反射回来,刺得柯南眼前一花。   被威胁了啊……   威胁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没品了一点?   柯南侧着头,直直地朝着那个人形带血生物体的脑袋望去,刚好对上对方墨绿色的眼眸,黑沉沉地压下来。   “不要报警,糊弄过去。”   那个生物体缓缓张嘴,用气声说道。   他说不要报警,就不报警吗?   放任这种危险生物待在身边,才是真正危险的事情吧!   柯南攥着手机,垂下眼,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理又不会引起对方警惕的方式、尽快通知警察……   “小弟弟?你还在听吗?如果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一定要立刻告诉警察,你先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找到你。”   电话里的女警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一边出言安慰,一边低声通知身边的同事。   “佐藤警官,这里有一个六到八岁左右的男孩报警,但一直没有说话,我申请立刻通过手机定位确认他的位置——”   刀尖猛地往里面抵了抵,凉凉的、但是没有痛感。   也不知道是这把刀本身不锋利,还是对方只是在用刀背抵着他。   “糊弄警察。”   那个人形生物体忽然开口,惹得柯南低头望了一眼,和他四目相对。   只见对方忽然张开嘴,用气声说道:   “工藤、新一。”   ·   “小弟弟你先不要着急啊,我们可以——”   “警察姐姐!我没有事情啦——”   柯南拖长嗓音,用稚嫩的童音回复道:   “我的小狗小白,刚刚掉到水里了,所以特别害怕,打了报警电话,现在我爸爸来了,他把小白救上来啦!”   电话另一侧顿了一下。   隐约可以听见女警和其他人确认信息的声音——   “定位出来了吗?”   “出来了,确实在河边。”   “像这种小事也要打电话给警察局吗?”   “小学生的教育真的要提上日程了,这种事情119就可以解决了啊!”   剩下是一些不甚分明、可以忽略的吐槽和牢骚。   片刻之后、女警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是这样啊!那小弟弟,你可以把电话交给你爸爸吗?我们需要确认一下你的爸爸在不在现场。”   柯南顿了一下,低下头望向对方,后者艰难地点了点头。   电话随机被放在了这个人形生物体的耳侧,他艰难地提起全身气力,伪装出一个没有一丝破绽的父亲,迅速糊弄掉了这通报警电话。   “……”   电话挂断之后,现场猛地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凝滞而沉重。   柯南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但他的话尚未出口——   抵在腰部的小刀就猛地往上移了移。   赤裸裸的威胁。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变成了小孩子,直接报出了工藤新一的名字。   这件事明明只有那个给他喂药的人知道,而且那个喂药的家伙都不一定知道他是工藤新一,对方怎么会这么清楚?到底是哪里暴露了?之前那个伪装成他的样子、跟踪小兰的家伙,也是眼前这个人吗?   脑海中的思绪无比杂乱,柯南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像这种事情,就算报警,接线员也未必能够分析出什么东西。必须得找一个他熟悉的人,找到对方帮忙——   他缓缓将手机放到身后,犹豫着是该把拨通阿笠博士的电话,还是拨通久川先生的电话。   然而就在他犹豫之际——   “别想太多。”   躺在草地上、好不容易被人捞上岸的赤井秀一,进气多出气少地缓缓说道:   “不要报警、绕过其他人,把我带到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我会告诉你一切经过。否则——”   刀还抵住他的腰侧,否则怎么样,不言自明。   柯南沉默了一瞬,开口道:   “你还能站起来吗?”   ·   一切的经过就是这样。   简言之,柯南用一些稚嫩荒唐、乃至于极其滑稽可笑的谎言,成功哄骗过那群没什么判断力的小孩子,把这个危险人形物体带回了自己家中。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大大方方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自顾自给自己做了一个取子弹的手术。   由于手术过程极度血腥,柯南一时之间,也不敢多问。只能等到对方完全结束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想要问清楚情况。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   柯南顿了一下。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   仍旧躺在沙发上的赤井秀一,稍一抬眼,又缓缓垂下。   “很简单,因为我亲眼看着你被灌下药剂。”   “你!”   柯南愣了一下,猛地收紧手指,那把被他藏在身后防身的枪,隐隐发烫。   “……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赤井笑了一下,哑着嗓子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组织的人,只是那天我也在场,而且很清楚那个药剂有什么样的作用。”   组织里的很多人,都以为那是一个失败的药剂,只会带来死亡。   只有赤井秀一知道,这个药剂用在身体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人身上,会产生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工藤新一的名字,是他后来查到的。   在记清楚长相之后,查到名字对于一个日常非法搜查的FBI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天晚上,赤井秀一跨海追踪琴酒下落,却阴差阳错撞见了灌药现场——   满脸狰狞的银发青年,用左手手肘挟持住工藤新一的脖颈,宽大的右手撑开下巴、极其残忍地灌下胶囊。灌完之后,还不忘垂着头狞笑一声,简直拉满了反派的数值。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把这个家伙当成完完全全的反派。赤井秀一当时,也误以为琴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干掉工藤新一。   介于这个药剂在工藤身上不会致死,赤井当时并没有出面阻止对方,而是放任了对方的行动。   毕竟,对于被组织盯上的普通人来说,如果真的出手把对方救了下来,反而是害了对方。琴酒和组织,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工藤,届时这个男高中生将要面临的、将是危险程度更大、死亡率极高的追杀。   放在之前,赤井还可以借助FBI的证人保护计划,来保护这个男高中生。   但现在,他对于证人保护计划,彻底失去信任。   保护计划根本不会保护证人,甚至有可能、反手把证人送到组织手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任对方被灌下药剂、假死、身体缩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赤井也曾偷偷返回过米花町,确认了对方的安全。   但是琴酒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他原本以为,琴酒是奔着药死工藤新一才下的手。   但现在琴酒也是酒厂的成员……对方该不会也知道这个药剂的真实作用是什么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   赤井秀一仰躺在沙发上,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被牵扯到的伤口隐隐作痛,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配上那张惨白的脸,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刚刚,这个家伙阐述了一大堆信息之后,忽然沉默下来,一个人默默发笑。   柯南后退了好几步,用一种不知道该看智障、还是该看变态的眼神,凝望着赤井秀一。   “我凭什么信任你?”   “随便你信不信,但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毕竟从你被琴酒抓到之后,也就被动卷入了组织的纷争之中。”   赤井秀一扯了扯嘴角。   “虽然没搞明白,琴酒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   普通·好奇心极度旺盛、主动追踪犯罪分子、自投罗网·男高中生·柯南,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虚地垂下头,陷入沉默。   “总之,能告诉你的情报,我全部都说清楚了。剩下的部分已经不是你可以接触到的信息。”   赤井秀一半闭着眼,挥了挥手,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柯南犹豫了一下。   对方的说辞前后衔接,和他手里的信息也全部对的上号,真实性确实很高。但也不排除千分之一的几率,对方在欺骗他。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做好准备——   “我相信你。但我已经把你交代的那些信息、全部录了下来、并且将定时转发给我的副手。一旦你要动手杀我、或者将我置于无法解除的危险境地,我的副手都会立即报警,你逃不出日本。而且就算你离开日本,我的父母也会查到你在美国的身份。”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良久之后,沉默地露出笑容。   真是……难缠。   “随便你。”   “但在这之前,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今天凌晨的时候,你是不是一个人去了居酒屋?你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和组织的人在那里发生冲突?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无辜的刑警因为这件事情,被逮捕入狱了!”   柯南终于切入到案件当中。   即使对方抛出再多信息,他最在意的始终都是那个案件的真相、是如何替无辜之人洗脱嫌疑。   “居酒屋的案件……吗?”   赤井愣了一下。   “小孩子不要好奇那么多。明天早上天亮之后,我会去警视厅,主动作证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替那个倒霉警察洗清嫌疑。”   “怎么作证?就算你说出事情真相,也只是一个人证而已,不足以动摇那么多物证。再者,你说的一切都是一面之词,那个刑警——”   柯南顿了一下。   那个长谷部刑警,一直死死咬着松田警官,绞尽脑汁想要给对方定罪,不可能仅仅靠着人证就放过松田警官。   “你说不定会被打成逃亡的共犯。”   “没关系的。”   赤井秀一扶着沙发边沿,缓缓坐起来。   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却好像浑然不觉,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忘记告诉你了,我有录音的习惯。”   ·   与此同时,距离工藤宅两条街的地方,一个公用电话亭旁边——   金发青年靠在街角的花岗岩围墙上,攥紧手机,双眼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距离他只有几步路的电话亭。   这个位置得天独厚,不仅能够提前看到两侧道路上的来人,还能够看清电话亭的位置,方便安室透在情况有变的情况下,立即逃离现场——   即使是和自己的下属风见裕也见面,必要的安全措施也不可少。   现在是凌晨零点十一分。   一个多小时前,他收到了风见裕也的信息,上面约他在之前定好的电话亭前碰面。   现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一分钟。原本应该出现在现场的风见裕也,却始终不见踪影。   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晚春燥热的空气,卷起地上积攒一天的尘土,打着圈往前。   这很不符合常理。   据他了解,风见是一个很认真的警察,一旦约定好的事情,不可能会随便爽约。是他去错地方了?   不可能,之前约定好的,就是这个电话亭。   安室透垂下眼,看了一眼手机。   他现在不能随便用手机联络对方,如果打电话的话,最近的电话亭就在那里——但也有可能有人埋伏在附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表盘上的指针无限靠近30。   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等待对方半个小时了。   风见裕也不可能直到现在都不露面,除非——   安室透垂下眼,果断转身离开现场。   除非风见出事了。   那个调查名单上,真的有人有问题。 第80章 进狱系松田阵平4   “……这算什么?”   久川悠迷茫地侧头望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诸伏景光。   “你先看——”   后者掰着他的脑袋,将他的视线、重新转移到眼前电脑屏幕上的视频会议里。   A4纸大小的电脑屏幕,被平均分成五等份。   屏幕上整齐排列着五个大小一致的视频框,上方三个,下方两个。   上方的三个视频框里,依次框着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安室透,这三位黑方警校组成员。   日本还是早晨,安室透所在的美国已经是下午。但即便隔着重重时差,这三个人还是一齐出镜、你来我往、聊得火热。   在聊得热火朝天的视频会议里,左下角的视频就显得格格不入。那里面框着一个低头擦枪的银发青年,摄像头只拍到他的下巴和银发的尾部,整整三分之二的空间、全部都给了那把黑亮的柏莱塔。   最后剩下的屏幕右下角,正是他和诸伏景光的影像。   伴随着在他耳旁响起的声音,眼前的视频会议里也同步响起了诸伏景光的声音——   “我觉得,我们应该与时俱进。短信、卡牌系统或者是电话的沟通方式,实在不太便捷。而且使用这种方式,根本没办法开集体会议。所以我拜托波本,做出了这个能够联网的视频会议软件。整个软件的技术支持、全部源于我们自己的公司,所以不存在任何泄露秘密的可能。”   “与时俱进——?”   所谓与时俱进,就是开酒厂也逃脱不了社畜的开会生活吗?   久川悠凑近监控摄像头,眼睁睁看着右下角的视频框,被他自己的褐色大头完全占据,几乎看不到坐在他身边诸伏景光的影像。   没成想却被视频左上角的萩原研二逮到时机、刻意拖长嗓音喊道:   “悠——酱!往旁边让一让,我都要看不见景光啦。”   “!”   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吧!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因为其他人都快要完全解锁了,只有他自己的反转进度停滞不动,所以在借机报复吧?   但萩原的反转指数问题,分明是某位日常反向冲刺的炸弹大师拖了后腿啊?   鸡皮疙瘩几乎是在一瞬间冒出来的。   等到久川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距离那个摄像头一米远。但这也意味着,视频里的他已经全身出镜了。   “嗯?怎么还穿着睡衣啊?现在日本那边好像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吧?到了这个点才起床吗?”   “光着脚——”   “竟然没有随身带枪吗?明明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绑架的危险人员啊悠酱……”   “……”   久川悠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气,重新盘腿坐回位置上。   “虽然我们确实需要开一次会,互相交流情报,并且决定组织之后具体的发展方向,但是用这种方式会不会太过于——”   “很新颖,对吧?”   坐在他身侧的诸伏景光,将左手撑在桌子上,半侧过身。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甜美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   “……”   久川悠沉默片刻,率先移开视线。   虽然不知道,温和和毛骨悚然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元素,究竟是如何在一个人的脸上完美结合的。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是挺新颖的。”   他面向摄像头。   “那就开始吧。”   ·   “首先我需要交代一个情况。”   视频里的黑透率先开口。   “我给赤井秀一安排的任务,并不是让他反手把松田阵平送进监狱。所以某些人针对我所做出的指责,不太合乎逻辑。”   被提到的“某些人”,第一时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黑透顿了一下,促狭地开口:   “事实上我没办法想象,一个有着正常逻辑和判断能力、并且了解我本人的人,怎么会把锅扣到我的头上。‘某些人’甚至为此,不惜连夜飞到美国和我当面对峙——”   他的话已经很留情面,没有把事情点破,导致双方在视频会议里爆发争吵。   但久川悠显然没有点亮情商方面的技能树,他一脸把吃瓜摆在明面上的神情,兴趣十足地追问道:   “松田,你连夜跑到美国去啦?”   “……”   刚好被安排在视频正中间的松田阵平,沉默了一瞬。   他下意识抬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偷瞄”了安排视频位次的诸伏景光一眼。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种特殊的位次安排,就是诸伏景光特地把他摆在正中间、进而对他进行公开处刑……但景光真的是这种人吗?   松田移开视线,干瘪地解释道:   “不是要开实验室吗?我只是去美国具体视察一下地形和设备而已。”   “啊!原来如此,辛苦你了。”   萩原研二迅速且熟练的、使用成年人特有的默契和糊弄精神,帮助松田揭过这个让人脚趾发麻的话题。   “所以具体的任务是什么?我还挺好奇,这个世界的小阵平怎么会中招的。”   被警察冤枉然后被抓进监狱,像这种事情……   无论是对于哪一个松田阵平来说,都有点过分了。   “严格来说,是个意外。”   黑透的脸上,丝毫没有为此负责的态度。   “我只是给了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一张有着组织成员接头信息的情报而已。对于组织接头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不知情。但我大概可以猜到,无非是交换卧底信息、传递新的指令、抑或是消除犯罪证据之类的事情。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于常见,让我们的人动手有些浪费人力物力,所以我直接把它做成了饵食、交给了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   “那个家伙对这种事情充满热情,所以第一时间出手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赤井秀一成功拿到情报、但同时也负伤跳河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小阵平?”   “这个世界的松田在巡逻结束之后,前往居酒屋喝酒,却不幸撞见组织杀人灭口的现场,所以被附带着诬陷了。”   “意外啊——”   诸伏景光低下头,摸了摸下巴。   黑透顿了一下,迅速往会议的群文件里上传了一个资料。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我发现,松田事件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个助推。”   一提到红松身上的事情,黑松本人还没有对此发表看法,黑萩反而最先坐直了身体。   他半眯着眼睛,蓝紫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屏幕——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在针对松田?”   “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黑透点开那个文件,投屏给会议里的所有人。   “从昨天晚间六点多、松田在居酒屋门前被逮捕开始,有人把松田被逮捕的视频录像上传到INS上。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无数水军下场、疯狂引导舆论,试图把整件事盖棺定论成、警察用警枪杀人。”   被投放出来的文件上,全是媒体对此的报道——   《警察or杀人犯?》   《警视厅方对于枪支管理一事,或存在严重缺陷!》   《为什么警方可以随意持枪,群众却要禁枪?》   《普通民众在发狂的警察面前,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   “这些媒体从表面上看,是在谈论松田的事情。但实际上,分明是在把群众的怒火往警视厅上引。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警视厅不该让警察持枪。”   但这也可以解释,对方为什么会盯上松田。   松田只是靶子,对方真正想要做的,是把警察拉下水。   萩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如就交给我来查吧?”   不就是引导舆论吗?应该很简单,只需要——   让喜欢说话的人,一直说下去。   让选择沉默的人,再也说不出来。   视频会议,都阻挡不了森森阴气。   久川悠迅速移开视线,望向左下角一个人呆着的琴酒。   自从上一次的任务完成之后,为了保证红琴的生命安全,他一直在努力错开红琴和黑琴。   眼下对方看上去很是正常,应该没有背着他私下动手……吧?   “对了!久川,工藤托我问你一下,他这段时间还能出来吗?”   黑透半撩起眼皮,公事公办的询问道。   “嗯——”   久川悠扯了扯嘴角,不太确定地移开视线。   按道理说,这个世界比较抗造,黑柯并不是不可以出来。   但问题是,上一次黑柯出来的时候,整个东京地区的犯罪率骤然飙升,安保系统几乎崩溃,警视厅全员忙到飞起。黑柯的这种技能,实际上是透支了之后几十年的犯罪率,在黑柯回去之后,整个东京地区也风平浪静、意外安稳了一段时间。   但如果再出来一次……   他也不能保证,警视厅还能不能撑得住。   不过,随着反转指数增加,卡牌逐步解锁,这个技能本身应该也会发生变化吧?   虽然不知道,是变强还是削弱,但——   “可以试试看。”   ·   “找到人了吗?”   警视厅搜查一课,双眼通红的伊达航,一个人坐在靠门边的转椅上。   他的整张脸上,满是通宵后所留下的憔悴痕迹,目中全是红血丝,眼下一片青紫。   同样疲惫的萩原研二靠在墙边,手上拿着的手机,还在用三倍速播放监控录像。   “我已经看完了附近三公里内、所有街道路口的监控录像,并没能从中发现店主和那个伤疤男的踪迹。”   伊达航疲惫地仰起头,目光黯淡。   “所以人究竟在哪里呢?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就算店主带走了居酒屋门口的监控录像,但其他街道上的监控,不是还在那里吗?怎么会——”   “等等!”   萩原忽然回过神来。   “从我们发现店门口的监控视频被人带走之后,我们就一直默认凶手是从监控拍得到的前门逃走。但如果凶手带走视频只是虚晃一招呢?整个米花町每一个街区都有监控,那两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在这面由监控构筑起来的监视网络当中,唯一的漏洞就是——”   “那条河!”   伊达航蹦了起来,猛地冲到电脑前面。   “凶手是从河道里逃走的!我现在就联系紧急搜救人员和河道负责人,重新排查沿河一带的所有监控录像。凶手总不可能一路从河道游到大海里吧?只要他还上岸,岸边的监控视频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伊达航干劲满满地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   “你怎么不走啊?”   “……恐怕不需要了。”   一个年轻的刑警匆忙推门而入——   “伊达警官,萩原警官,刚刚有一个自称是证人的人到警视厅来了。”   “他说他可以证明松田警官的清白,但现在……长谷部警官正在审问他。” 第81章 进狱系松田阵平5   看守所内,一身便服的黑方萩原研二,步履匆匆地沿着通道往里走。   严格意义上说,看守所他去过很多次。但是作为警察、去看望自己被关押的旧友,这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的内心有一股隐秘的激动。   长而窄的通道,被一道道银色铁门拦住,看不见里面的具体情况。但即便看不分明,那种被关押在深处、和一群罪犯为伍的生活,还是牢牢刻印在脑子里。   看守所的生活,其实比监狱里要糟糕许多。监狱里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罪名和惩罚皆以成文,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劳改、然后等待出狱。但看守所不一样,这里的人要更加茫然,他们等待着即将落下、或者永远都不会落下的判决,等待着自己的人生继续滑向无法辨明的深渊。   每天早上,在一尺见方的狭小银色房间里醒过来。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背面墙壁上方、不足一个巴掌大小的“窗户”。三餐食不知味,整日面对墙壁,甚至没有放风的机会。有的只是层出不穷的提审、反反复复地逼问以及一次又一次翻供的机会。   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掉的东西,在重新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突然又前仆后继地浮现出来,记忆碎片彼此拥挤忙碌、不断争抢着脑海里的空间。在那以后,他去过很多城市和地区,接触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也重新拥抱过全新的生活、但还是——   没办法忘掉。   曾经有人跟他讲过一段话,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但那段话确实酸到掉牙。那个人曾经说过,八兆亿的世界里,有无数个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但只有一个他。   即便好像已经忘掉、不刻意去想没办法重新复现,但那些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其实都刻在他的脑海深处。那些东西已经变成他的底色,变成他的思想与话语,变成他的血肉与骨骼,变成他所不同于其他人的、可以称之为独特的地方。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但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同样被关在那个地方,他还是没办法接受。   “萩原警官?”   “警官?!等等,您是来看望松田警官的吗?”   “警官——!您先等一下!”   看守所的警员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这位“萩原研二”的步伐。他的额上满是冷汗,慌张地伸着手阻拦萩原行进的脚步。   “不是我不让您进去,但松田警官的事情有些特殊,长谷部长官特地交代过,不能随便让人探视。而且按照正常的流程,在获得许可之前,您也不能随意——”   “有了这个,也不可以吗?”   萩原研二的步伐,因为警员锲而不舍的阻断而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微微侧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警员,单手递过去一份文件。   文件上白纸黑字的写着——   [特殊搜查许可]   下面用一行小字写着具体细节。   右下方的签名人,正是警视总监久川。名字上还盖着一个红色公章,所有程序全部拉满。   “特殊搜查!?”   警员揉了揉眼睛,看清文件上的字眼之后,震惊地复述出来。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萩原扯了扯嘴角,庆幸他提前找久川开了一份证明。   虽然已经脱离警察机关很长时间,但他依旧记得那些繁琐的程序和步骤,但这份记忆现在却被他用来探望这个世界的松田,说来真是可笑又荒唐。   “不、等一下!”   年轻的警员,显然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事实上就算是工作许多年的老警察,也未必有机会见到这种特殊场面。他端着这张薄薄的白纸、对着光、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番纸上的签名和盖章。   “敢在看守所里、当着警察的面、伪造警视总监公章的人,你觉得存在吗?”   站在警员身侧的萩原,看出了对方的质疑,不冷不热地点了一句。   “那倒也是……”   警员低下头嘀咕了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主动上前解开了锁着的铁门。   “如果只是询问情况,按照规定,您最多只能在里面待半个小时。另外,请您注意不要与其他被关押的嫌疑人发生冲突,以免造成不良结果。”   看守所内部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露出背后幽深的走廊,和无数个封闭的监室。   ·   警视厅。   “结果怎么样了?!”   匆忙赶到审讯室门口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愣愣地站在审讯室外、隔着玻璃墙望着里侧的两人。   一身西装、拍着桌子、情绪无比激动的、是那位长谷部警部。   而那个松田证词里的伤疤男,此时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长谷部对面,面色平静到仿佛自己才是负责审讯的警察。   “长谷部长官才刚刚进去。”   长谷部的副手,一脸敬慕的神情。   “你们都不知道,刚刚长谷部长官反应有多快。这个犯人一到警视厅,长谷部长官当机立断、冲上前扣下对方——”   他挥舞着手脚,模拟着长谷部刚刚的行动。   “可……”   萩原靠近玻璃窗,目光里透出一丝迷惑。   “他不是来作证、证明松田清白的吗?”   “这恐怕有点难——”   ·   “你就是共犯!”   一墙之隔的审讯室内,长谷部将一信誓旦旦地下了结论。   “我不是共犯!我只是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别想要欺骗我,也别想要欺骗司法系统!你就是共犯!”   长谷部恼怒地将双手撑在桌面上,恶狠狠地拍了一下——   整个审讯室为之一震,赤井秀一原本的辩解也被打断。   长谷部弯下腰,鹰钩似的鼻子在脸上格外突出。   “你既拿不出来身份证件,也没有合法的出入境证明,那请问,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供词?你甚至都不一定是日本的合法公民吧?”   “……”   赤井秀一微微后仰,瞳孔因为过于无奈而放大。   他确实不是日本公民。   他缺少合法身份证件,是因为平常FBI执行任务,官方都会替他们提前安排好潜伏时的身份、以及必要的身份证件,有的时候甚至会和当地政府提前打好招呼,避免在任务过程中发生冲突。   但这一次,他背着上司私自成行,怎么可能主动交代自己的行踪,更不要说让上司帮忙准备证件了。就连买机票登机、都用的是自己的护照。   而问题正出在这里。   他潜入日本境内的事情,是瞒着他上司独自进行的。   他现在明面上正在执行的任务,是追查泄露组织情报的卧底的IP地址。如果拿出他自己的护照,等于直接告知日本警方他的FBI身份。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上司将同步得知他的去向,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所以,你是那天晚上趁乱逃窜出去的共犯!”   眼前的这位刑警,还在滔滔不绝地进行着牛头不对马嘴的推论。   其核心思想,似乎是想把那个倒霉警察和他一起打成犯人。   明明只是来送一个录音笔、顺带着作证,结果却反被扣留、甚至被扣上共犯大帽子的赤井秀一:……   万万没想到,那个小孩的猜测竟然变成现实。   在已经上交了录音设备的情况下,他究竟是怎么被打成共犯的啊?   腹部的枪伤,还在隐隐作痛。   这个地方的伤,是他昨天晚上追逐组织的人时,被一群莫名其妙冲出来的人伏击、所留下的伤口。袭击他的那群人清一色装备了枪支,从普通手枪到近战步枪应有尽有。他还没有调查清楚对方具体的身份,但也隐约有些猜测。   赤井秀一瞥了站在他对面的刑警一眼,默不作声地垂下眼来。   在证据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对方依旧做出这种不合理的判断。这究竟是是日本警方的办案水平太差,还是——   他永远没办法说服一个、故意装傻的人?   “如果我是共犯,那我回来干什么?来自投罗网吗?”   长谷部愣了一下,思路并没有被打断。   “你和你的同伙犯下恶行之后,你率先逃离现场,而你的同伙留下来处理监控和杀人现场的状况,准备把整件事推脱成意外。但你们没想到,警方慧眼如炬,发现了你们的阴谋!”   “我有录音证明,也已经把录音文件交给你了。这还不足以证明我、以及那位无辜的刑警先生的清白吗?”   这句话仿佛终于问到了点子上,长谷部冷笑一声。   “录音有很明显的剪辑痕迹,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那是因为,录音笔一直都是开着的,里面录下了我自己的一部分隐私,所以我截断了离开居酒屋之后的音频。”   那天晚上,他在进入居酒屋之前就打开了录音笔。录音笔连接着网络,会自动上传录到的音频。   那个录音里面,录下了他和店长的对话,涉及到组织内部机密,不可能全部放出来。   但除掉那段机密之外,整个音频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果你重新鉴定这个录音,就会发现录音的前半部分没有经过剪辑。”   “我怎么知道你剪辑了什么内容?或许就连整个录音,都是你联合店长伪造出来的——”   ·   审讯室外装有扩音设备,将长谷部将一的话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萩原凑近单面玻璃,目光一瞬不转地、盯着那个一直自说自话的长谷部,脸上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针对还可以当做单纯的巧合、亦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严谨,对方现在这番话,实在是超过了普通警察办案时的态度。绞尽脑汁想要把杀人的锅扣到松田身上,即便证人已经主动上门,仍然不愿意放弃扣锅……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新来的刑警是不是别有用心。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靠他了。   萩原转身望向长谷部的副手,目光稍凝,言辞严肃地问道:   “这个证人送过来的音频文件,我可以听一下吗?”   “欸?可是那个音频被人剪辑过——”   “没有关系,我想听一下。”   ·   “哐当!”   看守所铁门被推开、所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原本昏昏沉沉的松田,骤然惊醒。   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长期不进食所带来的不良反应,使得他的眼前一片昏花。   松田使劲晃了晃脑袋,才勉强看清、他的眼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守所蹲得还算舒服吗?”   某位一天不见的幼驯染,站在铁栅栏的外侧,用一种他无比熟悉的挑衅方式询问道。   他穿着一身长及膝盖的黑色大衣,明明是晚春燥热的天里,他的脖颈上、却还围着一条密不透风的白色围巾。   “……你不热吗?”   其实本应该,针对对方的挑衅做出反击。   但不知道为什么,松田的视线,一直凝在那条白色围巾的下摆上。   头一个蹦到脑子里的,反而是这个、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嘴巴还再一次快过大脑,他顺嘴问出口。   面前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没有回复,单只皱着眉扫了他一眼。   “你难道不想知道,案件目前的进展吗?”   “……”   松田顿了一下,移开视线,重新坐回地上。   看守所只有一张单人铁床,摆在最里侧,如果想要靠近门口,只能选择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从喝酒到中招、再到醒过来、杀人现场、被抓捕,这一系列过程在他的记忆里,不过只占据了十几分钟的片段。一切进展都太快了,以至于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在看守所里蹲了差不多快一天时间,他才勉强找到些实感。   被人诬陷的滋味糟糕透顶,被人当场逮捕的画面、和幼时杂乱的记忆纠缠在一起,让他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但好在他身边的大部分警察,全都相信他。这一次的嫁祸看上去格外明显,搜一的那些刑警应该能够找到线索。   松田拿头抵着栅栏,片刻之后才开口:   “问了又有什么用处,我也不能帮我自己破案。人不是我杀的,那条街附近全是监控,警方迟早能查出真相,抓住真凶——”   “警方真的能够查到真相吗?”   平静到有些奇怪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松田的心脏陡然跳快了一瞬。   他的头皮莫名发麻,下意识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外的萩原——   只见对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半长的刘海遮住半边眼睛,剩下的一只微微眯着。   那只蓝紫色的眸子,罕见地显出一丝冷意。、   “你……”   什么意思?   松田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瞳孔微缩。   门外的萩原缓缓蹲下身,和松田的视线保持齐平。洁白的围巾下摆被他及时提起,没有沾染到半点尘土。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你真的相信,警方能够查到真相吗?” 第82章 进狱系松田阵平完   看守所。   脖颈隐隐作痛,仰视的角度并不舒服。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了一个很陌生的萩原研二。明明还是熟悉的五官和发型、熟悉的动作和表情,但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那种吊儿郎当的随性,不再是好友间可以随意开出的玩笑,转而变成一种伪装,就好像淡淡雾气笼罩住尖锐的刀兵,隐隐绰绰间、依旧可以感受到喷薄而出的戾气。   对方的眼里瞳仁分明,瞳孔甚至隐隐反照出他的样子。   松田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整片连在一起,发麻的厉害。   他的心脏陡然加快,一种很荒唐的猜测短暂地占据了他的心神。   但怎么可能呢?   就算外貌可以伪装,许多的小细节是没办法伪装的。他和萩原认识十几年了,这么多年的相处还不足以让他分辨吗?站在他面前的人,除了萩原研二之外,还能是谁呢?   松田垂下头,为自己莫名冒出来的荒唐想法暗自发笑。仅仅因为一两句、听上去很丧气的话,就莫名质疑认识十几年的旧友,未免也太奇怪了。   他突然被捕入狱,那个空降的长谷部又死死咬着他不放,他们通宵查案,肯定顶着很大压力。看守所里的规矩太多,这家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劲儿,才得以进来看他。   人的想法,本来就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有的时候乐观积极,有的时候难免丧气。眼下有这么多事情挤压在一起,压力骤然堆砌、说一些丧气话也无可厚非。但这家伙突然说一些、警察不值得信任、警方查不到真相之类的话,莫名有些别扭,简直就好像是——   把他自己也排除在警察的范围之外。   ·   穿着一身囚服的黑发青年,兀自坐在水泥地上,埋着脑袋一言不发。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打理的短发,潦草地堆在一起,刺楞的发尾扎着脖颈,看上去莫名有些伶仃。   心脏最里侧的地方,蓦地动了一下。   萩原咽下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术,开始反思自己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过火。   在进入看守所之前,他其实都已经想好了具体的话术。这套话术他在很多人身上都实验过,即便洞察力强如波本,也在警戒心不强的时候、险些被他欺骗。更不要说是眼前这家伙,在面对他的时候,这家伙的戒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需要先勾起对方对于警方的怀疑,然后摆出具体的事实和证据——证据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眼下网络上的舆论,几乎在一边倒的指责松田,警视厅方面又完全没有出面澄清,这种熟悉的、被警察诬陷的经历,和多年前、松田父亲所经历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只需要用最简单最真诚的话术,就足以勾起眼前这家伙对于警视厅的愤怒、进而递出酒厂的橄榄枝。   就算是话术出现问题、计划A失败,对方并没有被勾起愤怒,反而凭借直球型本能摸到真相,开始怀疑他的身份、怀疑他是其他人假扮成的“萩原”、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   这些都没有关系。   他提前准备好了pnB。   一个世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萩原,所有人的思路都不可能接受这一点。   所以对方一定会对他产生好奇,想要查清楚他的身份,那种敏锐的本能使得对方不可能放过这个线索,而是会一直一直追查下去,乃至查到酒厂的存在,得到进入酒厂、察觉真相的门票。   殊途同归。   总之,无论对方信还是不信、怀疑还是不怀疑,他都能把人带回去。   这些都是他原本的计划,周全严密。   但等到真正执行的时候,他又莫名开始动摇。   对于这边的松田来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虽然同样是被送入监狱、被冠以莫须有的名头关押起来等待审判,但这家伙所面临的处境,显然要轻松许多。对方不是孤身一人,他自己也不可能放任事情、滑向最糟糕的结局。说到底,是他太过于感同身受,在看到对方同自己过分相似的境遇之后,产生不那么必然的联想而已……   原本那股说不清楚的疏离感,在对方明显示弱的状态下,迅速散去。他并不想遭受对方的怀疑,不想看到对方充满质疑的眼神。   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用萩原研二的身份和对方相处,不留下任何线索和痕迹?   萩原叹了口气,缓缓蹲下身,使自己的视线和松田平齐。   他抬起头,刚打算说些什么——   铁栅栏猛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忽然从铁栅栏的间隙伸了出来,一把揪住他脖子上围巾,猛地往前一扯——   黑发青年整个人倒在栅栏前,雪白的围巾四散开来、铺在地上。   他震惊地抬眼,额前的碎发堆在耳侧,蓝紫色的眼睛瞪大。   只见原本低着头的松田,忽然抬眼直视着他,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撑住地面。   这家伙的脸上,挂着一副不太客气的笑,墨点似的眼睛发着光。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大概是一整天都没有说过话,这次说得又急又密,嗓子眼有些哑,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张一边咳嗽、一边挑眉的俊脸,扭曲到有些滑稽。   “我承认,警务系统里固然有很多草草敷衍、整日尸位素餐的垃圾,他们拒绝一切麻烦的事情,只想要快点把这件事结案。但同时我也相信,警视厅里大部分警察都还算尽忠职守。而且——”   松田顿了一下,收紧手指,缓缓靠近萩原研二。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铁栅栏,四目相对。   “就算是其他警察不相信我,就算他们想要敷衍了事、想要按照明面上的证据迅速结案,就算那些媒体胡乱报道,就算不明真相的民众随意站队——”   “但不是还有你们吗?”   “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难道你不会去找证据、难道你也查不到真相吗?”   萩原研二怔住了,眼睛转也不转地望着对方,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这些问题……完全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信任来得太过于轻巧,对方的反问太过于理直气壮、理所应当,所以他根本招架不住。   对方那双眼睛亮得逼人,里面是纯然的疑惑,甚至天真到有些灼热,连带着他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烫了一下。   萩原慌乱地移开视线、快速眨了眨眼睛。   他低下头、伸手去捡地上的围巾。围巾变得前所未有的滑溜,眼前一片模糊,要很费力、才能抓到围巾的带子。   但他始终没有反驳对方的话。   松田见状,也松开手指、整个人往后仰了仰。他下意识笑了一下,嘴角无所谓地挑得老高。   “相信你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不仅相信你,我还全都得靠你了啊,萩原警官——”   他的视线无处可落,最后还是落在萩原胸前的围巾上。   刚刚扯的那一下,只将围巾扯得松松垮垮,却没能露出完整的脖颈。   要再上手一次吗?   现在的气氛好像不大合适了……   松田眯着眼睛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什么。   但是如果不扯一下,他的心里实在很好奇。   这么热的天气,他怎么不知道对方还有怕冷的习惯?带什么围巾的、也太奇怪了一点……   要不还是扯吧?   扯了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   正当松田准备上手的时候——   眼前这家伙已经退后了半步,重新把围巾带了回去,一圈又一圈缠绕地一丝不苟。   现在的距离,已经不能支撑他装作无意地扯下围巾。   但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松田有些失望地收回手,手指在虚空中动了动。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半仰着头问道: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外面的那群媒体一定写的很糟糕吧,是不是已经搞出一大堆阴谋论来?但媒体的事情又不会影响到判决?是那个长谷部又搞出什么新的事了吗?”   “……”   完全被带着往前走了。   心软才是最大的问题。   像这个家伙,就应该留给另一个松田去收拾,只有自己才是最能搞定自己的。   萩原垂下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谷部他一直盯着你,即便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证据,他依旧想要把锅扣到你的头上。”   “他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他吧……”   松田嘀咕了一阵,移开眼来。   “你说的新证据,是什么证据!”   ·   看守所外,久川悠坐在副驾驶座上,远离人来人往的人行道。   虽然是他陪着萩原来的,但开车的人其实还是萩原本人。   这样好像就分不清楚是谁送谁?   久川悠抛开这个问题,凝神在眼前的系统界面上。这上面正在用二倍速,播放着动漫的内容。在不需要操心事态发展的情况下,追番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感谢缔造新剧本的景光。   动漫上刚好播到了赤井秀一在审讯室里的画面,弹幕人均化身暴躁大师。   [拳头硬了啊!制作组在搞什么名堂?这个反派快点下线可以吗?]   [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了,红方都是垃圾对吧!不用再强调了,已经yue了两筐了!]   [要命,我猫哥还中了枪,为什么要在这里陪聊啊?]   [长谷部是不是地球人还是怎样?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啊?]   [这家伙就是组织的卧底吧……]   [烦请不要用卧底这个词,我现在已经快进到,这个世界的组织就是由某些垃圾红方构成的了:)]   [快进到这个组织是各国政府拿来骗经费的:)]   [猫哥不是黑方吗?给我拿起加特林啊!站起来啊!把审讯室的桌子掀翻掉啊!]   [楼上冷静一点,猫哥现在还没被关进去呢……我估计至少得到他因为共犯被关进去、实现监狱一轮游之后,才可以完成黑化的步骤。阿卡伊任重道远啊——]   [等等,所以整件事情是——酒厂想要拉赤井入伙,给赤井安排了一个小任务(惊喜),给他提供了组织交易的情报。于是赤井赶赴现场收集证据、刚好撞上组织杀人灭口,他提前准备好录   音笔并且追出去、遭到伏击然后中枪掉进河里、被柯南捡回家?所以松田是怎么情况?]   [松田就是小倒霉蛋。他熬夜巡查,在运气差到极点的情况下、意外误入杀人现场,成为被栽赃嫁祸的那个人。现在又被长谷部死咬着不放。长谷部是公安厅刑事部长调过来的,刑事部长问题很大啊。]   [还没有人告诉我,风见老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从上一集看到他遇到恐怖片里爬出来的刑事部长之后,我已经整整一集没有见过他了。下一次见到他,不会又是在监狱里吧(痴呆)?]   [很合理,身份暴露的风见老弟直接被当成卧底抓进去——]   [救命!这是什么轮番进狱的现场?]   [所以这里就是赤井黑化的契机吗?]   [这里是黑赤读满进度条的时间吧!黑赤高帅!]   ·   警视厅审讯室。   “姓名?”   “我只是证人,不是共犯——”   “姓、名!”   “……冲矢昴。”   “年龄?”   “30。”   “你的身份证件去哪里了?”   “被小偷偷走了,我是美国人,护照也被一起偷走了。”   “国际友人啊?你以为有了护照就可以逃脱惩罚了吗?”   “……”   “昨天凌晨四点,你人在哪里?有不在场证明吗?”   “……你觉得呢?”   “请不要反问我,回答问题!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我、在、场、”   “太好了!那你是否认罪?承认你联合刑警松田阵平一起、在居酒屋内使用警枪杀死了被害人,随后清扫现场、逃窜离开?”   “……”   “你是否承认你腰部的枪伤,是在和死者争执的过程中产生的?”   “……!?”   赤井秀一忽然愣了一下,原本的焦躁情绪瞬间消失,他的眼睛陡然睁大。   他的腰部缠绕着绷带,从外侧看不出任何问题。之前的对话中,他也完全没有交代过自己腰部的伤,对方怎么会如此清楚地知道这些细节?果然……   “你是否认罪——”   “警官。”   赤井秀一一手按住伤处,艰难地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支撑着他身体大半的重量。   他凑近坐在他对面的长谷部将一,稍一挑眉。   “你认识我吗?长谷部警官?”   “哈?我?”   原本捏着文档、按部就班扣帽子的长谷部,愣了一下,神色慌乱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正常。   他眯着眼睛,压着怒气反问道: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赤井秀一笑了一下,拿出以前在组织卧底时的那股气势。   他有一个很离谱的猜测。   关于这个警察,为什么会像是脑子坏了一样、完全听不懂人话,为什么明明有新的证据、却一直反复想要把罪名往他头上扣、绞尽脑汁想要把他送进去。   但是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所有细节来看,这个离谱的猜测,或许才是真实的。   现实就是这样奇幻。   赤井秀一抬起头,目光为凝,将原本的疑问句改成了肯定句。   “你认识我。”   他   的记忆在片刻间,回到了那天晚上——   在拿到那条信息、潜入居酒屋之后,他像任何一个普通的顾客一样点单喝酒、但及时把酒杯里的不明液体倒在地上、并趴在桌子上伪装自己陷入昏迷。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枪声,打断了他原本的原装,组织接头瞬间变成杀人灭口,他只能选择第一时间追出去、抢到证据——反而遭到了一众武装齐全的人伏击。   他腰部中弹、跳河逃生,以至于错过了报警的最佳时间,导致那位倒霉的刑警被人诬陷。   只可惜——   赤井秀一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古怪的“刑警”,忽然笑出声来。   本以为他已经逃出了伏击,没想到现在又自己跑回来。   原来这就是酒厂送给他的大礼物、大惊喜吗?   原本以为看到组织卧底的接头,就已经足够刺激。   但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刺激起来,让他忍不住开始期待——   如果真的加入酒厂,是不是能够见识到、更多更有意思的事情?   “你、认、识、我。就在那天晚上,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你不记得了吗?”   赤井秀一微微后仰,整个人站直了起来。   他用口型缓缓说道——   “那群伏击我的人当中,有人拿着警枪。”   “长谷部警官,你的代号是什么?”   ·   警视厅审讯室外,电脑上正在播放着一个音频。   “……客人,这是我们店的招牌梅子酒,您尝尝看吧,一定别有风味——”   录音里完整录下来店老板劝酒的经过,以及“砰”的一声响彻全屋的、脑袋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松田被酒迷晕时、哐啷一声倒在桌子上的声音。   在一旁听着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齐双双感同身受般震了一下。   “欸,等一下,有了这个录音不就可以证明,松田在那天晚上确实被酒里的药给迷晕了吗?”   伊达航突然说道。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但你们接着往下听。”   播放录音的小警察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   录音的进度条继续往下走——   里面传来一些零零碎碎的争吵声、抢夺物品的声音,随后是“砰”的一声枪响。   正当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要听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没了?”   “没了。”   小警察摇了摇头。   “录音被人剪辑过了,后面的内容完全没有录进去。我们也没办法判断,那一枪到底是谁开的,松田警官后来有没有醒来过。这个录音并不能完全佐证松田警官的话——”   萩原皱着眉,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个小警察的脑回路。   “怎么不可以证明?!枪响的时候,松田还处于被人迷晕的状态,再加上现在已经有了人证,完全可以证明枪不是松田开的啊?关押在里面的那个证人,和松田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协同犯案?你还不如说,是那个证人自己犯了案,嫁祸给松田,现在良心发现回来替松田作证来得更加真实一点。”   他自顾自反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变得有些战战兢兢的神色,直到那个阴气森森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真是不错的推理。”   萩原研二登时转过身——   只见长谷部将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审讯室里出来,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后。   “两位,我记得这是搜查一课的案子,你们有搜查的权限吗?如果你们继续下去,就是在妨碍正常搜查。”   一顶大帽子登时扣了下来。   这位一脸严正的刑警,用极其义正言辞的声音说道:   “但你们的推理确实很有道理,这段录音虽然经过剪辑,但也可以证明松田在枪响之前已经昏倒,所以犯人就锁定在那个仍旧在逃亡当中的店主,和这个自投罗网的冲矢昴身上。”   “眼下证据确凿,我立刻去申请逮捕令,你们把他带到看守所里。”   他顿了一下,温和地交代道:   “这个犯人一贯会些花言巧语,你们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要听他蒙骗。” 第83章 纯狱风赤井秀一   万万没想到、就此峰回路转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侧过头望向审讯室内——   那位黑发青年,仍旧坐在位置上。他一手捂着腹部,额上满是冷汗,看上去状态实在不太好。   虽然松田的嫌疑暂时被排除这点,让他很高兴。但换成这个人被抓进去……真的是对的吗?   对方剪辑录音这件事本身是很可疑,但他总觉得,一个明明已经离开现场、却还是能够特地赶过来为松田作证的人,不应该是真正的凶手。   真正有嫌疑的,应该是那个至今没有露过面、在松田酒里下药的店主吧?   但他又没办法证明长谷部的决策有问题,毕竟现在已有的证据没办法完全排除任何一个人的嫌疑。果然真正的办法,还是抓到那个在逃的店长……   ·   [好家伙,这就是阿卡伊最新的救人方法吗?菩萨下凡啊!原谅我等凡人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   [额……监狱年年有,今年换我坐?]   [禁狱系男团?纯狱风爱豆?这合适吗?]   [别骂了别骂了……同情带伤进狱的阿卡伊一秒钟。]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其实下一个我想看透子进去坐坐,景光就算了,如果是久川进去转转我也挺开心的。]   [真的可以说嘛!那我想看琴爷蹲一下监犭   [楼上???]   [赤井已经想要进酒厂了吧?他之前的内心独白,根本就是混邪发言。]   [我也感觉赤井的进度条应该读满了,恭喜酒厂又添新人!]   [我大概能猜到,长谷部确实是组织成员,他原本只是想让松田背锅,但现在赤井认出他的身份……他就只能搞快点把赤井塞进监狱,阴差阳错之下,我们的小倒霉蛋松田就能出狱了]   [松田:听我说,谢谢你。]   [可是松田本身就是酒厂的成员啊?他只是去看守所里玩了一圈,现在吃亏的还是阿卡伊?骗身又骗心……?]   [痴呆,节目组是真的不怕阿卡伊的粉丝提刀上线啊?请不要小看一个统治了名柯前期市场的人气角色好吗?虽然后来透子出来之后是有一点……但是!长情的粉丝还是有很多的好吗?至少给阿卡伊安排一个医生吧!(震声)]   医生?   久川悠微微凝目,注视着动漫的画面。   动漫上,已经大概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的赤井秀一,满脸漠然地、被走进审讯室的两个刑警逮捕。   他双手铐在身前、被两个警察拉扯着往前走,步伐间、有很明显的迟钝,应该是身上哪里受了伤。他缓缓走出审讯室的大门,侧头朝着站在门外的长谷部看了一眼。   后台界面上,[黑方-赤井秀一]的反转指数飙升到80%,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应该差在赤井还没有正式以黑方的身份活动过。   另一侧,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也准备出发,去接即将出狱的松田。   要撞上了啊。   红方萩原和黑方萩原,这两个人前后脚抵达看守所,说辞肯定对不上号。最起码在松田阵平那里,是瞒不下去了。   久川悠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按照事先约好的方式、给黑方萩原发了一条短信——   ·   “滴滴滴!”   看守所内,短信提示音来得格外明显。   松田顿了一下,好奇地探头。   “你不看吗?也许是警视厅的消息?”   “……”   萩原研   二按断手机的提示音。   这个短信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只是会将他从幻想重新拉回现实、提示他时间已经到了而已。   原本精心准备好的计划A和计划B,全部被对方的直球打散,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发挥了用处。   如果真的走到久川悠面前,对方恐怕都没办法相信、他到底在看守所里做了些什么东西。他久违的、做了一次毫无目的的陪聊,陪着这个精力过度旺盛的松田,分析一切可能的情况——即便他早就已经知道真相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和这个时期的松田打过交道。但失败就是失败,没必要给自己找理由。像这种事情,只有交给这家伙自己来做,才比较合适。让他来的话,既然会心软一次,那么之后还是会控制不住。   萩原研二重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白围巾下摆上的灰尘。   坐在铁栅栏里侧的松田,茫然地望着他的举动,墨色的瞳孔顺着他的移动而缓缓转动。   “你——”   “时间差不多了。”   “哈?”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静静朝着里面望了一眼。   “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他微笑示意,点头告别,面不改色地快步穿过看守所的走廊,徒留下已经感到不太对劲、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松田。   ·   “这下事情算是解决了,等到松田出来之后,再让他自己去调查凶手的身份吧。我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合上眼睛了,最起码要先睡上一整天。”   “但愿如此吧……”   几米外的街角,传来零星的聊天声。伊达航和萩原甚至先押运车一步,提前抵达了看守所。   久川悠缓缓收回视线,看向驾驶座上、某位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异世界同位体的萩原研二先生。   “我大概猜到,你没能完成任务。”   打从一开始,久川悠就没打算给对方这个任务。是这位熟练掌握谈判技能的话术大师,主动要求的。   久川悠原本还以为,这个家伙是终于想通了——   他对待松田的态度,终于从远远望着、不去打扰的模式,进化到了必须集邮、全部弄到身边来放着的变态水准。   这样的事情,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刺激。   按照久川悠的性格,不同意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仅能够看到、两个世界的萩原,对同一个松田的拉扯。说不定还能够有机会,把这个世界、本身就很有意思的松田带进来。如果眼前这家伙真的能够拐带成功,久川悠当然乐见其成、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没成想,到了最后一步,这家伙还是心软了。   “最起码,你把里面的尾巴全部都打扫干净了?”   他掰着手指,若有所思。   “像是监控、人证、还有……松田?”   两个穿着不同衣服的萩原研二、一前一后走进看守所,如果让这种视频流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麻烦。   “……全都解决了。”   人证,可以用很简单的方法糊弄过去。   监控,全都是死的。只要混进监控室就可以销毁证据。   至于这个世界的松田……   他其实是希望松田能够认出他的身份的,这更像是一种肯定,肯定他最初的一些东西还不曾发生过改变。他能感觉到,即便松田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也未必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别光说我了。”   萩原研二低下头,自顾自启动了汽车,随后眼带笑意地望向久川悠。   “你准备怎么处理赤井秀一的事情?他怎么会突然被关进去?”   “嗯……”   赤井的反转指数,已经快要完全解锁。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把赤井从监狱里面捞出来,然后安排黑赤井出场,应该就可以把对方的卡牌完全解锁。   所有情况,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你还待在里面当陪聊的时候——”   久川悠微微侧目,眼里带着一丝促狭。   “我已经安排好和那个家伙接头的人了。”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伊达航和萩原穿着一身警服,一前一后走进了看守所。   早就等在一旁的警员连忙围了上来。他的脸上挂了一副了然的神情,用十分熟稔的语气对着萩原说道:   “萩原警官,您是不是已经拿到文件了?”   “……啊?是的、”   警员的主动,让萩原愣了一下。   但对方也有可能是提前接到了警视厅的通知。萩原下意识按照对方的话,把释放人犯的文书递了上去。   “还挺巧的,另一边刚把人进来,这边又要把人接出去。”   这位年轻的警员低着头,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   “二位,你们恐怕得等上一会,我们得先安排新来的嫌疑人。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现在不能进去。”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不难猜出,和松田出狱同时间的人是谁。   只是等上一段时间,完全可以接受。   ·   看守所内,熟悉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靠在墙角的松田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那个才离开不久,现在又“去而复返”的萩原。   一墙之隔,赤井秀一被关在房间里。   他眼睁睁看着、零零碎碎的警员越过他所在的房间,往里面再走了一点,进入隔壁牢房。   片刻以后,隔壁传来情绪高涨的聊天声,以及一阵明显带着疑问的男声,嘈杂过后,聊天声渐渐归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铁栅栏被拉开的声音。   赤井秀一有些好奇地探出头,刚好和那位刚刚被解下手铐的倒霉警察对上眼。   前一天晚上在居酒屋里,对方就坐在氛围灯的正下方,赤井完全记住了对方的长相。   松田阵平。   这家伙的脸上,挂着一股难言的疑惑,眸子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在这一群人经过他的牢室时,这个家伙还特地停了下来,莫名看了他一眼。   赤井有些疲惫的收回视线,重新靠在墙壁上。   他现在,完全没有一般嫌疑人的慌张感。   酒厂给他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不可能不负责礼物的售后工作。   那群家伙既然想让他加入酒厂,也就不可能放任他被人诬陷、留在看守所里。   换言之,他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赤井秀一闭上眼睛,听着那一行脚步声渐渐走远,通道内的大灯一盏接着一盏被关闭,一切都如同猜测中的那样一点点归于沉寂,直到——   片刻之后,他的耳边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像是穿着厚底的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但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比起一般沉闷的警靴声,这个声音要更加悬浮一点、用力更轻、甚至有点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鞋子时,为了虚张声势,故意踩出来   的声音。   不对。   赤井皱着眉,抬眼朝着外面望去。   他的夜视能力很好,足以让他在黑洞洞的通道内,捕捉到一个陌生的影子。   对方穿着警服,缓步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一路上全程背对着监控,分明是在有意识地躲避摄像头。是针对他而来的吗?组织的人还想要继续追杀他,乃至在看守所里杀掉他?还是酒厂的人终于肯出现、和他接头了?   赤井秀一站了起来,慢慢往铁栅栏的方向靠,直至整个人靠在栏杆上,和那个身影面对着面。   对方在原地站了一会,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手臂有一个抬起来的动作。片刻之后,这个身影默默转身、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巡逻警察一样离开,那阵奇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对方整套动作看上去没有半点意义,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最起码,这肯定不是组织派过来的人。   那就只能是——   赤井秀一怔愣了许久,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地蹲在地上,伸出手在黑暗中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团成一团的纸条。   对方搞了这么一套动作,其实就是想借着巡查警员的身份,不留痕迹地扔下一张小纸团。   未免也太过谨慎了……既然已经能够易容成巡查警员的样子、混进看守所,还要通过这种拐一个弯的方式吗?   看守所的每一个房间里,都装有监控设备。   但这里毕竟不是监狱,安保设施没有达到最高,还是有很多漏洞和死角可以钻。   在对酒厂的谨慎程度有了二次认知之后,赤井秀一攥紧纸团、靠近窗边,重新躺到在那张铁板床上。   今晚的月色出奇的明亮,细碎的月光、顺着不足巴掌大的窗子倾泻下来,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他侧身躺着,用自己的肩膀挡住监控,缓缓展开那张纸条——   ·   [好耶!这个警察一定是贝姐易容的吧?她甚至还特地把脚步踩得很响、给赤井传信。]   [贝姐贴贴!]   [不要贴贴,贴贴密接!]   [这已经算是接头了吧?某位FBI算是正式加入酒厂了?]   [其实,我感觉不太对劲啊。原作当中的赤井、要更加重视自己的身份一点,他红到视线里完全看不到自己的生活、家人、爱情,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全部都拿出来了。但是这里的赤井,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思想纠结,就加入酒厂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赤井所经历的也和原著不一样?最起码他的脑袋上多了一个那么大的疤啊,看不见吗?]   [其实这里的赤井,最开始就已经对FBI内部有点特殊的想法了。不然他在发现发件人是波本之后,应该会立刻上报,而不是孤身一人来调查情况。这里的赤井,无时无刻不给我一种他是断线的孤狼的感觉。]   [我怀疑赤井早就发现FBI和组织有关联,然后这一次的案件又发现组织和日本公安也有关联,于是直接……]   动漫上的画面渐渐黑掉,再次进入转场。   看样子,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   久川悠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他关上动漫,刚准备和坐在对侧沙发上的景光说话,脑海里的系统忽然拉响警报——   【宿主!角色琴酒的反转指数忽然下跌!】   【?!】   久川悠点开系统,只看见动漫已经播完了。   【不是已经——】   【您往前拉一分钟!只有一分钟的画面!】   只有一分钟,琴酒是怎么变红的?   网友就是再如何擅长脑补,也不至于把一个恶人脸出场的短短一分钟时间,脑补出成红方吧?   久川悠皱着眉、把画面往前拉,只见画面上出现了一个银发青年——   他额角带血,右手死死攥着枪,浓稠的血液顺着右手手臂往下落,滴在满是污水和泥泞的小巷里。   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沿着小巷一路往里走。   画面刚好停在这一幕,自动转场开始重播这一集,无数弹幕甚至发到了这一集刚开始的地方。   [琴酒贴贴!]   [琴酒好久没有上线了啊,在一众黑方角色当中,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琴酒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等一下?他是不是中弹了?!血,刚刚切了一帧,一条小巷里全都是血迹!]   [好家伙这得大出血了吧?(关注点歪)]   [不是,疯狂挠头、试图比划,还有人可以打中TOP KILLER的吗?原著琴的枪法,貌似只有赤井秀一能一较高下吧?]   [救命!什么情况?赤井还被关着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种程度的伏击……我大胆猜测,琴酒其实是红方派到黑方的卧底吧!现在被黑方发现了,所以黑方开始找人狙击回去了?大家别忘了,景光也是狙击手。]   [但景光的狙击实力,好像不能和琴对狙吧?琴爷背上背着狙击枪啊!这可是带着狙击枪的琴爷!]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默认琴酒是黑方,按照阵营反转的原理,琴酒现在发转成红方不是更合理?]   [喂!你是不是选择性忽视了,之前琴酒和久川悠合作绑架案的事情了啊?琴酒就是酒厂的!这次伏击肯定是红方干的!就像是用乱枪打伤阿卡伊一样,这波琴酒也是中了埋伏,一定是这样。]   [真的是这样吗?那红方怕不是史诗级加强吧?]   不是这样。   久川悠的目光凝在画面上,迟迟无法移开视线。   根本不是这样。   红方琴酒明面上还是组织的人,他的手里握着很多组织的秘密,组织轻易之间不可能动他。   黑琴虽然也在外面活动,但他顶着一张和红琴一样的脸,自然也不会被组织伏击。   这两个人的枪法实力都不弱,正常情况下不会轻易翻车。   赤井秀一现在还被关着,黑方赤井还没有来得及放出去。   怎么会突然中枪呢?   还有谁能够伤到这两个人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中枪的到底是谁?   诸伏景光下意识抬眼,眉心微蹙。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眼前的褐发青年、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异乎寻常的凝重。   褐发青年皱着眉,移开视线,望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罩上一层阴翳。   “琴酒中弹了。” 第84章 皇后杀了皇后   “!”   诸伏景光猛地站了起来,瞳孔微缩。   琴酒中弹这件事本身,就让人极难相信。   毕竟按照那个家伙的身手和意识,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误入包围圈的几率几乎为零。这种人怎么会轻易中弹?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抚好对方的情绪。   虽然大家平日里都真诚相待、但远近亲疏确实存在。   有些人彼此之间永远看不对眼,只是在同事关系下、维持住表面平和。而有些人彼此之间有着天然的连结,没办法斩断。就比如说之前,松田连夜跨国去找波本吵架,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还是默默把这家伙放在视频会议正中间、以便公开处刑。又或者是当时,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松田被处刑尴尬到脚趾扣地时,萩原及时帮他带过话题。   这些东西都很细小微妙,很多性格大条的人会完全忽略过去,就比如说那个炸毛直球笨蛋,又或者是眼前的久川悠。但这些东西也确实存在。就比如说从他遇见久川悠开始,琴酒就已经在他身边。   “你先冷静下来。”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久川悠身前。   “动漫上画了什么内容?琴酒失去活动能力了吗?”   “……”   那倒没有。   久川悠愣了一下,迟疑地摇了摇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动漫上的那个家伙跑路的速度还挺快的。   他身上的枪伤应该很重,血流了很多,但没有生命危险。   诸伏景光一直留意着对方的神色,见到久川悠摇头之后,也松了口气。   “既然还能够活动,他应该已经逃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样,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先用系统通知他,问清楚情况、确认他现在的状态,再判断是过去支援、还是想办法把人接回来,又或者是——”   “哗啦——”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楼下忽然传来哗啦啦开锁的声音。   久川悠现在的住所,勉强算是酒厂的大本营。之前他的屋子被人闯入之后,连带着房门也换了一个保险系数更高的。为了方便一些成员回来,他把钥匙藏在了门口花盆的托盘里。   在这个时间点、能够找到钥匙、进入这间屋子的人……   久川悠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一齐朝着下方望去——   只见螺旋楼梯的正下方,狭小的玄关处、站着一个银发青年。   他背对着他们、半弯着腰,像是在脱鞋。背上那一柄长长的狙击枪,直直朝着玄关上方的挂画。   “GIN。”   久川悠扶着二楼的扶手,喊了对方一声。   他从悬空的位置往下望,只能看见对方在灯光下银闪闪的发顶,却看不见更多细节。   但这家伙脚下的地板看上去很干净,完全不像是之前在动漫上那副、血止都止不住的高度战损状态。   久川悠心中稍定,捏着栏杆的手微微松开。   底下的青年听到了他的声音,迟疑着转过身,抬头望向上方的久川悠。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右边额角上、有一道格外明显的血痕。   但奇怪的是,除了脸上的伤口之外,琴酒的全身上下好像没有其他伤处,只是大衣的下摆带着些许血迹而已。   看上去……伤得一点也不严重?   动漫上什么情况?   该不会又是什么制作组的小把戏?那种把别人的血迹、画得好像是琴酒流下来的一样,以便于激起观众好奇心的骚操作吗?   久川悠松开栏杆,有些懒散地移开视线。但他的内心深处,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是一股很强烈的违和感,但却辨不清由来。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要帮忙上药吗?赶紧上来吧!”   身边的景光,已经在楼梯半截的位置截住了琴酒,带着对方往上走。   “你这上面的伤口处理过了吗?”   “你遇到伏击了?对方人很多?”   “……东京市内就敢搞伏击,是公安还是警视厅?说起来,警视厅应该已经清理干净了吧?”   诸伏景光说了一大串,另一个人却是始终没有回复。   心底的谜团越来越大,久川悠眯着眼睛、重新朝着琴酒望去——   只见对方一直低着头,墨绿色的眼睛微微合着,有意识地回避着久川悠的视线。   散乱堆在肩膀前后的银色长发上,还残留着明显的火药痕迹。   额角上的伤口周遭带着些许灼伤,应该是子弹擦过留下的伤痕。   什么时候、会在脸上留下这样的伤口?   一般身法不怎么出众的人,在来往密集的流弹伏击中、确实容易留下这样的擦伤。   但琴酒不是一般人。   以他的身法,如果子弹往来已经密集到、这种避无可避的程度,那琴酒早就已经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了。   所以真正能够在琴酒脸上、留下这种伤口,不像是伏击,反倒更像是——   对狙?   久川悠愣了一下,眼睛陡然瞪大。   赌气性质的对狙,双方都往对方脑袋上招呼,两个人都想正中眉心。   但因为及时偏过头躲避、所以只留下了擦伤?   一个更加糟糕的猜测,骤然间浮现在脑海里,久川悠眉心的皱褶也愈加严重。   他一边调出刚刚的动漫,滑到最后一幕、中枪琴酒出现的位置;一边缓缓靠近站在他面前的琴酒。   银发青年变得紧绷起来,呼吸声轻到难以捕捉。   简直就是摆明了——心里有鬼。   久川悠盯着对方看了一眼,又望向动漫上的片段,片刻之后,他不可置信地重新望向琴酒——   两个画面一经对比,结果明显到异常惨烈的地步。   动漫上的琴酒,左边额角上,有一道两指长的血痕。   而站在他面前的琴酒,右边额角上,有一道同样两指长的血痕。   不愧是同一个人啊!   对狙的时候,连角度和力道都是一样的。   是该啧啧称奇,还是该拍手叫好?   “哈、”   久川悠气极反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压下怒气移开视线,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动漫当然不会镜像反转,但两个伤疤一左一右,这说明出现在动漫上的琴酒,根本就不是黑琴,而是红琴。   这个家伙找了另一个自己对狙,然后双双碰了一身伤,两个人的额角一人来了一枪,这才回来。   “怎么——”   景光察觉到这异乎寻常的氛围,先是扫了扫始终低着头的琴酒,而后又望向已经彻底甩手、盘腿坐到沙发上的久川悠。   他凭借本能、吞回百分百会踩雷的疑问,果断开口道:“差不多到时间吃晚饭了,我先去做饭。”   “……”   琴酒沉默片刻,独自把带血的大衣、丢在卫生间的脏衣篓里,然后重新坐到久川悠的对面。   后者仰躺在沙发上,用手掌罩住眼睛,语气有些疲惫地问道: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随便对那个家伙出手?”   这个世界的红方琴酒,性格实在是很神奇。   他将劳模和摸鱼两个属性,同时发展到登峰造极的水准,又将双方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早在知道这个世界的琴酒是红方开始,久川悠就有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   在得知红琴酒的特殊属性之后,他深感这一天会来得更加猛烈。   为了避免在计划成功之前,黑琴真的上手去把红琴干掉,他一直有很小心地、有意识地避开这两个人的接触。   为了消磨黑琴多出来的精力,他甚至给对方安排了不少任务,每次都跟红琴所在的位置对着来。   即便是这样,这两个人还是可以撞上吗?!   动漫上的那个琴酒,明显受伤更加严重,这家伙到底开了多少枪啊……   “……”   琴酒垂下头,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狙击枪,却发现枪已经被他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我——”   他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因为确实是他无视了久川最开始的要求。   虽然这整件事、最开始并不是他主动找上门的,但后续的发展,确实有些失控。   黑琴很了解自己,但也正因为了解自己,他才更加没办法理解、这个世界红琴的脑回路。他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大千世界里面,能够有一个自己是红方。   他能够接受黑方、接受混邪、接受中立,但唯独没办法接受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有着同样身份和身世的人,选择加入伟光正的红方阵营,整天如履薄冰的卧底。   所以早在最开始、从久川悠那里得知这个世界的状况之后,他就已经起了杀心。后期面对着那些人层出不穷的调侃时,这股杀心愈演愈烈。   碍于久川悠反复重申的要求,他一直没有动手,但这只限于、对方没有主动蹦跶到他眼前   可是今天下午,在他完成任务、准备赶回这个屋子交差的路上——   那个家伙太过于招摇,又总是在养一些红方的小老鼠。   他一个没有忍住,当场拿出狙击枪和对方对上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对枪的那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紧张感。   那种游走在生死一线,只靠下一颗子弹翻盘或者是翻车、倾其所有全部压上去的感觉——   这是他见过的、最势均力敌的对手。   他能够预判对方的所有打法,但还是被来势汹汹的子弹划伤额角。   那股逼人的杀气全然包裹在一团雾里,乍一看不太分明。   但一旦剖开去细细感受,顿觉戾气逼人。   ·   久川悠放下遮着眼睛的手掌,敛目打量了对方一眼。   在看到对方脸上、压抑着的兴奋神情时,久川悠无奈地移开视线。   “算了。”   早就猜到这两个人肯定要打起来,现在提前打过了,就算了。   好在红琴受的伤虽然要重很多,但应该没有打出致命伤……吧?   久川悠顿了一下,整个人坐了起来。   “你应该没把人打死吧?”   眼见对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琴酒扯了扯嘴角,痛快地摇了摇头。   “没有。”   那个家伙毕竟是另一个自己,枪法完全在线。   他和对方也拉不出特别大的差距,唯一的差距大概就是——   他能够提前预判到对方的动作,和一些日常狙击习惯,而对方却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等待这一次的事情过后,这家伙应该也快要发现端倪了。   ·   “砰!”   带锁的防盗门被人猛地甩上,一只满是血渍的手掌按在墙面上,摸索着按到开关。   客厅的大灯、骤然间点亮。   坐在沙发上的贝尔摩德,习惯性摸着手枪、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只见门口玄关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银发青年。   他半弓着腰,右手死死按住腹部。浓稠的血液沿着黑色大衣的下摆,一滴接着一滴落到地面上。   随着他一步步往前走,血水也滴了一路,星星点点的、在木地板上格外明显。   “!”   贝尔摩德瞳孔微缩,脸上浮现出一丝怔愣的神情。   “怎么搞成这样?”   组织最近,貌似没有安排过什么危险度较高的任务。就算是有危险的任务,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这家伙狼狈成这幅模样了?   贝尔摩德立刻伸手,勾出放在茶几下方的医药箱,顺带着从里面摸出镊子、小刀、绷带和碘酒。   她让出沙发的位置,下意识询问道:“你遇到了日本警方的伏击?”   不,不对。   这样的猜测,即便是贝尔摩德自己说出来的,她也不太相信。按照琴酒的身手和警惕程度,怎么可能会在普通警察身上翻车?   与此同时,屋里厕所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冒了出来。   他原本还有些茫然的脸,在看见满身鲜血的琴酒之后扎扎实实愣了半分钟。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挂着戏剧性的惊惶表情,大步走上前——   “大哥!你怎么中枪了!大哥!我去替你叫私人医生——”   情绪激动,演技夸张,但好在替他担心的那份情绪没有掺假。   这就是他一直把这家伙留下身边的原因。   一个有些笨蛋的卧底。即便待在他身边、待在距离组织真相最近的地方,都没能发现真相。   要知道某个FBI,在他无数次排挤提防之后、还是能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意志坚定地调查到真相。   而这个家伙却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是在卧底,认认真真、兢兢业业替组织打工。   “……”   琴酒扫了他一眼,没有作声,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缓缓解开腰部缠绕着的布条。   他的身上总共中了两枪,一枪在额角,他已经还回去了。   还有一枪在腹部,很可惜,这一枪他还没有还回去,主要是没来得及。   在中枪之后,他第一时间做了简单处理,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请医生。   “如果不是警方,还能是谁?难道是什么小组织?”   贝尔摩德顺手帮忙把子弹取出来。   过程血肉模糊,但在场三人早已习惯。   许久之后,琴酒恢复了一点力气,他靠在沙发上,整个人仰着头牙关紧咬,手上自顾自地往伤处缠着绷带。   “是伏击。”   “伏击?”   “谁能伏击你,直接派了一只军队吗?但组织不是都已经和那些人打好招呼了,怎么会——”   “一个人的伏击。”   “哈?!”   “一个人?”   两声惊呼交叠在一起。   贝尔摩德是在感慨,什么人能够打伤琴酒。   伏特加却早早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掩盖住心底的惊讶。   琴酒瞪了两人一眼,收回视线,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情况。   “枪法很好。”   这是他脑海里、最深刻的印象。   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还是那个叛逃组织、恩将仇报的FBI。   但据他刚刚查到的情报,这个时间点,那个FBI正被人关在看守所里。   而且这一次开枪的人,和那个FBI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这一次伏击他的家伙,出奇地了解他。   不仅熟知他狙击时的一些小习惯,而且知道他第一颗子弹、就喜欢往人的眉心招呼。   已经很难去辨明、最开始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本就说不清楚是谁先开始的,也分不清是谁先结束。   他只记得在当时,人群中的杀意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在他凭着本能寻找到掩体、下意识朝着那个方向开枪时——   对方的子弹也已经飞了过来。   太有意思了。   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好的对手。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在街道两边对枪。   巨大的、毫不掩饰的枪响声,震惊了所有人,甚至有人慌乱报警。   因为半下午的阳光极度晃眼,他只能凭借枪响的来源以及子弹的角度、预判对方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这对于他而言是极大的劣势。   他的眉心被对方打了一枪,虽然及时躲避,但子弹还是在额角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作为反击,他同样打了一枪回去。   正当他全神贯注和对方对枪的时候,他的耳畔就响起乌拉乌拉的警车声。   这一次,警方抵达现场的速度超乎寻常。   如果继续留在原本的位置上,且不说会不会被对方狙中,最起码警方马上就要发现他了。   情急之下,他中途转移了场地,换到了附近的高楼楼顶。   照理说,他转移的时间已经足够对方逃走。   但没想到,这个家伙和他打着一样的主意,一路上穷追不舍,也跟着转移到另一栋高楼的楼顶。   他们一边转移、一边对狙、一边逃避警方,几乎绕遍了大半个城区。   直到他棋差一招、再次被对方抢先狙中了腹部之后,他才选择逃离现场。   整个过程过于紧张刺激,他根本无暇他想。   直到现在冷静下来,他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家伙,好像出奇地了解他啊……   了解到每一个动作都可以预判的程度。   像这种人,真的存在吗?   是他曾经遇见过的老对手吗?   但在他的记忆当中,好像没有遇见过枪法达到这种程度的老对手。   如果有,他一定会记忆深刻……   “啊!原来刚刚手机上的新闻是在说大哥啊!”   伏特加捧着手机,完全偏离了关注点,后知后觉地感慨道。   “……什么新闻?”   琴酒稍一抬眼,投去疑惑的目光。   “就是这个新闻啊!”   伏特加直接将视频外放,女主持人的声音瞬间充斥着整个客厅——   “今天下午二时许,我市突发重大枪击案件。据统计,全程有超过三十声枪响,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警方在累计十一栋建筑物的顶楼找到了残留的弹壳,暂未检测出任何生物痕迹。据警方推断,这很有可能是黑社会成员之间的械战,和普通市民没有关系。总之,建议大家在这段时间非必要不外出,如果外出尽量远离高楼之类……”   “什么鬼,来回打了三十多枪?换了十一个地方?”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你们真的是在对狙吗?确定不是在用狙击枪传递情报?”   “……”   琴酒垂下眼,自己也觉得有些离谱。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要找到杀意的来源、然后反击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变成一场纯粹的对枪。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长相、年龄,也不知道对方盯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地把每一发子弹打出去——   以至于最后竟然打了这么多枪。   即便如此,琴酒还是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两个人,所有数据要砍半。”   “唔……那就是一人打了十五六枪、换了五六个地方,最后一人中了两枪?”   贝尔摩德低下头,扫了一眼对方腹部的伤口,眼神有些诡异。   “还都不是致命伤?”   “……”   实际上只打中了一枪的琴酒,陷入沉默。 第85章 对狙的后遗症   “总之,还能活着回来算是万幸。”   贝尔摩德深谙嘲讽的界限,永远游走在激怒琴酒的边缘。   她见好就收,迅速收敛了脸上吃瓜未遂的神情,收拾好剩下的绷带,转移话题道:   “按照你的说法,你和对方前后换了五六个地方……”   “就算你们都擅长躲避监控,但是那一路上那么慌乱、再加上东京市内到处都是监控录像,肯定会有漏掉的监控拍到你们的样子。你如果实在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去调查一下监控录像不就知道了?”   “……”   这倒也是。   琴酒靠在沙发上,沉默了下来。   但他总觉得,对方的枪法能够和他达到如此同频的程度,并不是一种巧合。   如果他真的去调查了,会不会反而落进对方的陷阱呢?   倒不如把这个任务交给其他人去做。   只可惜现在波本学聪明了,已经很久没有和组织单独联络过,整个人宛若一只断线的风筝般杳无音讯。   波本联系不上,这些年来,组织里剩下的、还算好用的卧底越来越少了。   但如果只是调查监控的话……   他撩起眼皮,墨绿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的伏特加。   后者在他实质性的目光下,瞬间紧绷起来,脑袋上开始疯狂出汗。   这个任务很简单,而且和组织没有多大关系。   就算是交给伏特加去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动了动手指,目光变了一下。   伏特加很是上道地凑上前,满脸积极地说道:   “大哥!您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   ·   “他会去查监控。”   沙发上,银发青年稍稍抬头,目中带着笃定。   “监控?什么监控?”   久川悠愣了一下,整个人坐了起来。他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气,再度翻涌出来。   “你是说你和他同时出现的监控?”   “我们对狙的过程中,换了很多地方,我一直在躲避监控,相信他也是这样。”   黑琴低下头,眼神瞥向左下角。   “我确定没有任何监控拍下了我的样子,除了——”   “除了?”   这种事情还可以用“除了”吗?   按照红琴的行动力,说不定已经开始着手调查监控的事情了。如果被对方发现黑琴的长相,再结合一模一样的枪法和同频率的步调,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仔细一想,这其实未必是坏事。   如果发现了端倪,对方反而会被引诱,主动找上门,然后……   久川悠的眼睛随即亮了起来——   “你留下了什么线索?”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当时就停在两栋烂尾楼之间。那辆车出现在我的视线死角,我没能避开。车上行车记录仪,应该拍下了我的样子。不过——”   琴酒顿了一下,撩起眼皮。   “我已经第一时间击碎了那个摄像头,但不保证,记录仪是否有把录像上传到云端……”   “击碎?”   久川悠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翻着手机,一边问道:   “你说你开枪打了一辆轿车?车玻璃碎了吗?”   他抬起头想看对方的回应,却只看见这家伙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从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品出一丝疑惑。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终于翻到了那篇新闻稿——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这次枪击事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不对。   为什么警方的通告,和琴酒的经历不一样?   是警方还没有找到那辆车吗?烂尾楼地方太偏僻了?警方在全城展开搜索,主要参考的应该是围观人群的证词,如果那两栋烂尾楼极其偏僻,确实有可能无人目击。但那辆车子的主人没有报警吗?   “你还记得车牌是什么吗?”   “白底,绿色的字。”   琴酒顿了一下,尝试回忆。当时只是匆忙之间瞥了一眼,他主要用来把摄像头打碎,关于车牌的记忆反倒有些模糊,但仔细想想——   “上面写的好像是……品川33、05-。”   ·   伴随着乌拉乌拉的警报声,红蓝相间的警车灯光将大半个夜空染红。   诸伏景光一路跟着目暮警部、拉开用于警戒的黄色胶条,抵达案发现场。   这是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触目所及尽是烂尾楼。   尚未封顶的水泥楼、高高地矗立着,在夜空中留下一大块黑色虚影。   水泥墙上,满是落雨后渐渐长起来的青苔。   所有警察簇拥的正中心,是案件发生的地方。   烂尾楼正下方的水泥空地上,仰躺着一具状似人形的东西。   之所以用“状似”,是因为这具尸体已经彻底摔得不成样子。   红红白白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根本分辨不出具体特征。   没什么经验的警员,已经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阔别一线许久的诸伏景光,也难免有些生理上的反胃。   在刺耳的警笛声中,还隐约夹杂着小孩子的声音。   他移开视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旁边,还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三两个小男孩围成一圈,像是在安慰蹲在最中间的小女孩。   “怎么还放任小孩子进入案发现场?”   长谷部将一竖着眉,面色难看地朝着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一旁的警员见状,慌忙解释道:“他们是第一发现人,我们已经联系了家长,但还没有——”   “这不就是跳楼自杀吗?有什么好——”   长谷部才刚走到尸体旁边,猛地掐掉话头。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愕然,深灰色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掉出眼眶。   “您认识死者吗?”   诸伏景光目睹对方巨大的反应,疑惑地问出声。   “哈?开什么玩笑都已经摔成这幅样子了,我怎么可能还会认得出来!”   长谷部往后退了两步,矢口否认。   “这幅样子……”   诸伏景光侧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骸,死者面部朝下摔了下来,脸上的容貌早已没办法辨明。   死者的身上穿着雪白色的和服,和服的料子不算好,边线上还有些开裂。纯白的底色,已经被红白的物体以及地上的污泥弄得不成样子。   “这年头,还有平时在外面穿着这种和服的男的吗?”   “是不太多见,我一般只在庆典和节日里,看见有人这样穿。”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诸伏景光的耳朵动了动,侧头看了一眼——   是几个年轻的警员。   估计是刚刚才吐完,没有勇气再看尸体第二眼,只能围在后面聊聊天。   因为距离较近,再加上警笛的声音过大,这几个聊天的警察不自觉放大了音量——   “这衣服看着怪简陋的,总之不太适合一般人日常穿着吧?”   “有点像是那种寺庙里面的……”   “不是吧?”   “我倒是在一家走京都风的小酒馆里,见过老板穿着这样的衣服……”   “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站在诸伏身边的长谷部将一忽然大吼了一声,侧头瞪了那几个警察一眼。   “这个案子就是跳楼自杀吧?从楼顶上跳下来?”   诸伏景光闻言、仰头看了一眼烂尾楼的顶端、   虽说烂尾,但这原本规划的应该是一个超高层建筑,已经建好的部分已经有近十几层的高度。   高度和落点基本符合。   但正常人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一个烂尾楼来自杀?   真正想要自杀的人——   “真正想要自杀的人,往往会选择对自己意义极大的地方。比如说无法忍受家的牢笼,会在自家楼顶上自杀。受到事业上的压力,会在公司楼顶上自杀,学习上承受不住的学生,会在宿舍楼抑或是教学楼自杀。但唯独不会有人,没有缘由地跑到郊区的烂尾楼自杀。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跳楼自杀!”   全中!   忽然响起的男声,完完全全踩中了诸伏景光的想法。   他讶异地循声望去,只看见目暮警部坐在车门半敞开的警车上,低着脑袋神情难辨。   长谷部的神色稍变。   “这种事情不是张口就可以来的吧?目暮警部,你也是老刑警——”   “证据就在那边的车子里!”   目暮的声音透着一丝沉稳。   “柯南,既然是你发现这个事情,那就拜托你去指给他们看吧。”   “好——!”   警车的后座上一蹦跳下来一个小男孩,他一路小跑着带着所有人赶到不远处,在被柱子和钢筋材料挡住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轿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有一块巨大的豁口,玻璃碎片散落在现场的各个角落里。   从挡风玻璃破碎的情况来看,这分明是——   “枪击!”   诸伏景光凑上前,果然看到了被打爆的行车记录仪。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人打碎这个呢?”   柯南的视线黏在那枚行车记录仪上,诱导性地提问道。   “因为这里面拍下了什么东西。”   诸伏景光带着手套、用镊子夹起那枚记录仪、放进证物袋里。   “这是他杀。”   “这边!这边有弹壳!”   鉴证课的警员,迅速发现了现场残留的弹壳。   “等等,这个子弹……”   警员讶异地抬起头,在没找到目暮警部之后,下意识望向诸伏景光。   “这个子弹和今天下午的枪击案所使用的,是同一种子弹。”   “!”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捏紧手里的证物袋。   他顿了一下,眼见身侧的长谷部迟迟没有反应,只好率先开口道:   “从现在开始,暂时将两起案件合并侦查。”   “一队联系技术科,尝试复原这个记录仪。二队在长谷部长官的指挥下,配合鉴证课在现场继续搜证。三队和我一起,去调查这辆车主人的身份信息——”   他顿了一下,视线下移,落在车头的白色车牌上。   “先联合交警部门,搜查这个车牌的登记信息。车牌号是,品川33、05-。” 第86章 品川331   公安警察厅门口。   信号杆高高抬起,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丝毫没有停留地越过门禁。   黑沉沉的夜色中,下班的公安陆陆续续从出口的位置走出来。   眼看着人流渐渐稀疏,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对面街道里侧、借着广告牌和商户遮挡着自己身形的安室透,目色微凝。   本就盘旋在脑海中的糟糕预测,再次被证实。   自从风见没能按时出现在他们约定的地点之后,安室透就猜到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尝试通过各种方式联络风见,但原本约定好的联络方式全部失效,这家伙彻底失联。他也曾悄悄去过对方的家庭住址附近蹲守,却只留意到两辆极其可疑的黑车。这两辆车就停在风见家附近的十字路口,表面上和普通私家车别无二致。   但有意思的是,这两辆车的车牌样式完全一致,统一是白底绿字,以品川33打头。光这一点,已经很值得重视。   更不要说,安室透还在波洛咖啡厅的门口,发现了样式一模一样的车子。   同样的车子、还停在他时常居住的那栋公寓楼的下方。   巧合多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是巧合。   风见虽然没能把他需要的情报传递回来,但对方忽然失联这件事本身、以及之后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无疑是最好的情报。   安室透一路跟着、蹲守在风见家门口的黑车。   亲眼看见这辆车,靠着品川33打头的车牌号、畅通无阻地越过公安厅的门禁,停在了仅供内部人员使用的停车场——   毫无疑问。   这些负责监视风见裕也、以及安室透本人的黑色轿车,全部都是公安厅用于卧底和执行潜伏任务的“公用车”。   早在警视总监被绑架开始,他就怀疑公安厅内部有人泄密。眼下风见的失联,更加佐证了这一点。对方能够如此轻易的让一个公安失联,还能调用公车……   这一切无疑都在说明,公安厅内部的卧底,至少是管理层的一员。   暮色沉沉。   路灯昏暗的光线,使得安室透已经看不清楚、对面公安警察厅门口挂着的烫金门牌。至少警察厅那几个字,已经模糊在一起,完全辨认不清。   警视厅是这样,警察厅也是这样。   这些巧合叠加在一起,让安室透自己都有些难以分辨——   到底是组织的卧底潜伏功底太过高超,每一个卧底都可以这样刚刚好混到高层……   还是这些红方原本就和组织勾结在一起?   如果是后者、如果这些红方原本就和组织勾结在一起,那么他们这些卧底算什么?   打着国家的名义、自以为是的背负着使命,最后却面对这样的真相?   内心积压的情绪,在这些天的经历当中一点点膨胀起来。   如果换成原本那个、还算清醒的他,以一种完全抽离开来的、相对客观的思维去思考,其实早就可以得到结论。真相就隔着一层一戳就破的薄膜,只不过是他自己一直没有勇气彻底戳破它而已。   东大爆炸案、海岛杀人综艺、警视总监被绑架、松田阵平无辜入狱、再到现在失联的风见裕也,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诉说着组织对于官方势力的渗透有多深厚。   试图打破局面的警视总监,才露面不到一天时间就被绑架,时至今日仍然不能公布自己的所在地。发现端倪的风见裕也,转头就被动“失联”,连带着他自己也被公安的人监视上。   这已经不是一两个、负责传递信息的卧底,可以做到的程度。   组织已经完全掌控了警视厅和警察厅。   本身就是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的组织,不可能只在日本地区深耕。   那么推而广之,其他国家的官方组织里,是不是也……?   越是往下细思,结果愈发可怕。   他只知道组织已经存在了超过半个世纪之久,却不知道组织最开始是如何发家。   一个什么样的领导者,才可以让组织完美渗透到一切官方势力的领导层?   如果他们这些卧底,原本就是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活动,那么这个组织本身,是不是早就已经不可撼动?   更有甚者,他是不是可以直接认为,整个组织已经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官方白手套?   无数细节勾勒在一起,让人大脑胀痛。   安室透忽然响起很多天前,他因为一场乌龙、试图在医院逮捕久川悠时、突然出现在现场的诸伏景光。久川悠、诸伏景光,还有出现在咖啡厅里琴酒。   如果组织背后的真相、真的如他所想的这般荒唐,曾经假死过的景光,很可能知道更多的信息。   ·   诸伏景光此时,正在警视厅的交通部。   这里掌控着全市所有车辆的信息,照常理来说,单是调查一辆车的车牌号码,再简单不过。   但奇怪的是,这里的技术人员迟迟没能找到登记车牌的主人。   一般车辆上路之前,都会在车辆管理所登记。车牌号码,会汇总到数据库当中、数据全都是全网通用的。他原本以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只需要把车牌号码输进去,就可以找到车主人。   “这种东西……怎么会找不到?”   诸伏景光微微蹙眉,不解地弯下腰凑近电脑屏幕。   “不知道为什么……”   负责输入数据的警员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诸伏景光,您确认车牌号码没有出问题吗?”   “不会有错,你再重输一遍试试看?”   “无论重输多少遍,都会是这个结果——”   警员让出半边身子,把整个电脑屏幕露出来。   只见伴随着按下的回车键,电脑上自动跳出一个弹窗,上面写着:   [输入数据有误!]   “有误……为什么会有误?车牌号码是正确的啊?”   诸伏景光的目光顿了一下,困惑地移开视线。   他刚刚亲眼看着警员输入数据,绝对不会出现问题,为什么系统还会提示有误?   “会出现有私家车的车牌号码没有录入的情况吗?”   “早几年、技术不太发达的时候,会有这种情况。”   警员挠了挠头,把黑色短发揉搓地活像是一个鸡窝。   “但现在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啊……品川区的车牌,不应该啊?怎么会查不出来呢?”   “前辈,您忘记那个了吗?”   站在警员身后的实习生,一脸兴奋地比划着。   “那个那个!那些政要的车辆,为了私密性和安全性,不是全部都要屏蔽掉吗?”   “对啊!我差点把这一茬搞忘记了!”   警员一合掌,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虽然所有车辆的车牌信息都会被录入电脑,但还是有一部分例外。像是一些高官政要的车辆车牌信息,为了保险起见,全部都会直接清除,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主要是为了防止警视厅数据意外泄露之后,有可能发生的跟车、绑架情况。”   “政要……?”   诸伏景光愣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警员也面面相觑。   停在郊区的那辆车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死者。   如果那个死者真的是某位政要,再结合市区里的枪击案件,整件事就彻底闹大了。   “完全不记录车牌信息的话,如果这种车子发生交通事故,该怎么解决?”   “唔……这种车子一般比较少吧?除了一些特别重要的官员、和一些执行秘密任务的人之外,基本不会有这种车子。我在交通部这么多年,好像只遇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   “当时,是公安警察厅的人直接插手解决了。这应该是他们负责的范围,他们那边的权限要更高一点。”   “公安、警察厅吗?”   诸伏景光低下头,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如果没记错,长谷部将一就是从公安警察厅调过来的。但对方自从尸体发现开始,就再没有插手过这个案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就先出发去——”   “诸伏警官!”   之前负责去调查周边监控的警察,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急刹车站在诸伏景光身前。   诸伏景光的眼睛一亮,示意对方说话。   这位年轻警察咽了口、口水。   “我们排查了那片区域附近的所有监控录像,因为事发地有点偏僻,监控不密集,没有任何监控拍下了可疑人物……”   “没有吗?”   诸伏景光的眸子暗了下来。   现在车牌的线索暂时卡住,连监控录像都没能发现新线索……   “但是、”   诸伏景光抬起头,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很多提供监控的安保人员都声称,在今天下午稍早一点的时候,有一个身材魁梧健硕、表情凶恶残暴、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挨个询问过他们、有关于监控录像的事情。”   年轻警员的表情带着一丝跃跃欲试,仿佛自己已经抓到了一条大鱼。   “而且据证人们交代,对方十分凶恶地索要监控视频。很多人迫于无奈,把监控视频交给了对方。”   “调查监控?”   会在这个时间点调查监控的人,该不会是凶手的同伙吧?想要确认现场有没有遗留的信息?   “那个人的去向,有人留意到吗?”   “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同样很强,但他百密一疏,被一个路过的视频博主给拍了下来。”   年轻警员这才从背后取出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诸伏景光接过照片,瞳孔骤然一缩。   那张被无意抓拍的照片上的人,分明是——   伏特加。 第87章 品川332   街道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好不容易、才从看守所里接出松田的伊达航和萩原,就这样一路陪着对方走回家。   “……确定不用给你接风洗尘?”   伊达航侧头瞥了一眼路边的居酒屋,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   “还是算了吧。我看这家伙都快要有居酒屋后遗症了。如果你们当时按时下班回家,也不会发生这种被诬陷的事情了。虽然——”   萩原笑着上前,伸手搭在松田的肩膀上。   在他的手掌接触到对方肩膀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感知到,手掌下方的身体、紧绷了一瞬。   萩原也跟着愣了一下,顿住话头,脑海里空白了一瞬。   他和对方相识十几年,像这种程度的避让,是对方从未有过的生疏举动。   怎么了?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奇怪。   萩原低下头,正好撞上对方有些躲闪的眼神。   “虽然什么?”   身旁的伊达航完全没有读懂空气,大大咧咧地望向他们。   “话别说一半啊?”   “虽然,现在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某位回到家之后八成是完蛋了——”   萩原研二扬起笑容,举着手表调侃地说道:   “但如果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啊!”   伊达航愣了一下,目中有些纠结。   “可上一次——”上一次他就是因为去陪家里人,才导致松田被迫一个人面对凶手、还被诬陷。   萩原研二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补充道:   “放心好了,这家伙现在又不是只有一个人?我还在这里呢。再说,前面街角就是他家了,人不会两次掉进同一个陷阱的。你没看他现在每次恨不得距离居酒屋五十米远吗?”   “那倒也是……”   着急回家陪妻子的班长,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就像年少时认识的旧友,好像迟早有一天会朝向不同的方向。   松田缓缓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了熟悉的住宅——   快到家了。   他能认得出,眼前站在他身后的,才是和他相识数十载的萩原研二。他们有过共同的经历,有过多年的陪伴,彼此无比熟悉。   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确实是在今天下午才到看守所,之前并没有进来过。萩原研二一直和伊达航待在一起,只消把两条时间线稍一对比,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前一个来看他的萩原,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萩原。   伪装警察、潜入看守所。   换成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这个时候都已经报警、开始寻找那个罪犯——   但他身为警察,却偏偏按不下报警键。   仔细想来,那个家伙身上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坚持围着围巾、在晚春穿着恍若严冬的衣服,言语之间、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和他之间仿佛有种天然的疏离、站在远远的位置望着他。   但是那个家伙身上,有着太多萩原研二的影子。他们完全不一样,但是又像极了。   举手投足、言辞细节、眼神目光,甚至是怔愣时下意识的反应,所有无意识的举动全部都一模一样。   这些东西不应该是一个易容进来的人,可以学到的。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其实是平行时空的萩原研二——   两个萩原?   但这种猜测未免太过荒谬。   又或者、在看守所里的那番谈话,原本就是他的一场梦?是他在半睡半醒之间,过于忧虑案件的进展,这才梦到了对方的出现?   松田的心里揣着很多事情,难免忽略外界,一个人渐渐走出去老远。   眼见着越发靠近家门口的位置,他却忽然被熟悉的声音钉在原地——   “你今天很奇怪啊。”   是陈述句。   松田迟疑地回过头,正好对上对方那双深紫色的眼睛。   在警视厅里顶着上司压力、坚持留着半长发的萩原,正注视着他。   他背对着风口,晚春燥热的空气一股脑从背后涌过来,将及肩的碎发扬起。   “自从在看守所见面开始,你就变得很奇怪。”   “一开始是一副摸不清楚状况的疑惑,一直用一种奇怪的视线打量着我。再到现在,你表现的莫名疏离,又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萩原一步步走到他身前,目光里带着一丝质询。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在看守所里被关傻了吗?”   这家伙拖长嗓音、停住的时候,松田真心捏了把汗,担心对方猜到真相。   但听到后半段话之后,他既松了口气,又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气到咬牙,偏偏无法反驳。   “……只是有点累而已。”   某种莫名的直觉。迫使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萩原,而是试图找机会混过去。   “我已经到家了,不用再往前送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萩原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准备离开——   “在什么时候,你会不想要当警察?”   站在他身后的松田忽然开口。   “哈?”   萩原愣了一下,瞳孔放大。他转过身来——   “这是什么问题?这就是你今天下午变得奇奇怪怪的原因吗?谁和你说过我不想当警察啊?”   “你别管是什么问题,只管回答就好了!”   看守所里的那个家伙,从头到尾言外之意就没把自己当成警察。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警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职业选择而已。如果不当警察的话,我也可以做别的职业啊。”   萩原侧过头,敛目沉思。   “非要说怀揣着某种信念,也太奇怪了。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如果有哪一天不当警察的话,肯定是因为不想再当警察了啊?”   “……”   这算是什么回复。   松田顶着半月眼,扫了对方一眼。   “你看上去不太满意?”   萩原歪着头,目中带着疑惑。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跟着低沉了几分。   “那不然你还想要听到什么答案?该不会是类似于、我意外接触到警察世界的黑暗、看到真正的罪犯没有被判刑、只需要花一点就可以假释出狱,而穷人顶包入罪,混乱腐败却没办法改变?然后被逼离开这个职业?”   “你——”   萩原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一次对方没有闪躲。   他目光微凝。   “开玩笑的啦!你在想些什么东西?且不说警察不可能走到那种程度,就算真的有那一天,该逃走的人也不应该是我,而是那群制造出冤假错案的人啊。我只会把那群家伙全部绳之以法——”   “那你好棒。”   松田失却兴致、转过身潦草地挥了挥手。   “明天见。”   “……明天见。”   萩原研二望着对方的背影,忽而陷入沉默。   这个家伙不太对劲——这种认知愈加清晰起来。   但他暂时找不到整件事的源头。   怎么像是和他自己有关联?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当警察了?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家门口。   萩原缓缓收回视线,正准备转身离开——   却忽然看见那个本该回家的人影,再一次探出头。   萩原下意识闪身躲在矮墙背后,眼见对方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再次走出家门。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表,六点五十七分。   这个家伙不好好待在家里,偷跑出去做什么?   萩原犹豫片刻,紧跟上去。   ·   “你确定没有?”   “真的没有!松田警官!我已经解释过四遍了,那段时间刚好停电了,整个看守所的监控都不见了。但好在我们的警员及时巡逻,没有造成任何问题。我真的没有看到过监控录像!”   “……”   松田退后半步,松开对方的衣领。   在踏入家门之际,他左思右想,始终放心不下另外一个萩原研二。为此,他一路赶回这个看守所,想要从警员手里看到当时的监控录像。   可偏偏在他需要的时候,这里停电了。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没有监控……那你有见到什么很可疑的人吗?比如说,往返两遍的人?”   “您在开什么玩笑啊?看守所戒备森严,非正规手续根本不能入内。哪里有什么可疑人士,如果真的有,早就被抓起来了。”   警员摆了摆手,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文档。   “拜托您早点回去吧?我们还要再赶两份文档,如果弄不完,搞不好要加班到十点钟,真的很忙。”   “那你知道还有哪里能看到进出看守所的人吗?”   “您问这个做什么?”   警员狐疑地瞥了松田一眼,伸手朝着外面指了指。   “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全都被停电搞砸了。好在对面还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走的是另一条线,应该有拍到东西。具体拍到什么,你得回警视厅看了。”   “欸?!松田警官你去哪里——”   他只来得及赶上松田的背影,对方急匆匆地冲出看守所,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离去。   ·   “这都是什么事儿……”   警员低下头,咂了咂嘴,重新摆弄起自己的文档。   正当他全神贯注于文档上时,桌子忽然被人敲了敲,发出“砰”的声响。   “您怎么又回来——”   警员蹙着眉、没好气地抬头,正准备说话,瞳孔骤然一缩——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今天下午才来过看守所的萩原研二。   只见这家伙弯下腰,深紫色的眸子锁住他。   “他刚刚问了你什么?”   警员下意识抖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磕磕绊绊地说道:   “松田、松田警官他,他想要看到今天下午的监控。”   “监控?”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监控怎么了?”   “……”   警员的眼睛瞪得比萩原还大。   他试探性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考验我?”   “?”   萩原眉头微蹙,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啊!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在考验我。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和他说过。”   警员做了一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早就说过,我的嘴可严实了。我替您保守住秘密,以后您还有什么事情,都随便吩咐,只是,还请您不要把那件事给——”   “……哪件事?”   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信息量太大,萩原研二的大脑险些停止运转。   眼前这个警员,怎么摆出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就好像是莫名其妙拿了一套剧本,自顾自地演了起来。   监控、事件……   这家伙搞得就好像他拿到对方的某个把柄,威胁对方把监控给怎么样了一样。   可天知道,他今天下午明明是正正规规地拿着文件过来,大大方方把松田带走的。   这个家伙在这里自导自演些什么?松田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家伙,才变得这么奇怪的吧?   “啊!我懂我懂!心照不宣嘛!”   警员战术后仰,重新坐回椅子上,低着头一副认真办公的样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停电了,监控少了一段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底发生——”   “真的、什么都没有!您再问一千遍也是这个答案。您请回吧,我们的工作繁忙。”   警员认真地否认。   “……”   萩原移开视线。   “那您知道松田最后去哪里了吗?”   “他问还有哪里可以看见进出看守所的监控录像。我说街道对面还有一个摄像头,但只能到警视厅去看监控。”   警员犹豫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瞥了萩原一眼。   “这没事吧?”   “欸欸!萩原警官——”   近乎相似的奔跑姿势,这个警官也跑了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上车。   “这都是什么事啊……”   警员坐回椅子上,松了口气。   “还说自己不在意呢,一下子就冲出去了。还不是想要把警视厅的监控也一起删掉?”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怵这个萩原研二的。   以前在警视厅见过几次,明明那个时候还很温和,今天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就变成那样……简直和警视总监的威慑程度差不多了。   明明拿着只此一份、别无仅有的正规文件来探监,为什么一定要把监控删掉啊?   难道是什么保密任务吗?这个警官该不会是警视总监的秘密下属吧!警视厅上层又要变动了吗?   警员低下头,霎时间、内心脑补出无数间谍潜伏大戏。   ·   警视厅门口、匆忙下车的松田阵平,刚好撞见带着证物回搜一的诸伏景光。   他粗略一瞥间,恰好瞥见了那一叠厚厚的证物最上方的照片。   松田阵平登时愣在原地,大脑直接充血。   “这个衣服我见过!”   他低声呢喃着,一把拦住正准备往前走的诸伏景光。   “这个衣服我见到过的……”   原本还打算寒暄一波的诸伏彻底愣住了,直接把那张照片举到松田眼前。   “你真的见过?!在哪里?什么时候?你记得这个人是谁吗?”   松田没有回应。   他的视线,全然黏在那张事发现场的照片上——   雪白色的劣质和服,被血浆和污泥弄得不成样子,但熟悉的式样还是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回忆。   深夜巡逻、街边酒馆。   那个站在昏暗灯光下的、向他热情推荐那杯梅子酒的老板,正是穿着一身这种式样的衣服。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额头因为过于激动冒出了冷汗。   “我认得他。”   松田捏着诸伏景光的手臂,咬字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那个居酒屋的老板!我记得很清楚,他穿的就是这种衣服。这就是那个失踪的老板!”   “!”   诸伏景光的脸色,骤然白了下来。   “……那就是三个案子,全部都连在一起了。”   调查监控的人是伏特加,说明杀死居酒屋老板的人很有可能是组织的人。   不,不对。居酒屋老板就是组织成员,他在交接情报的时候出现问题,现在又被杀死顶罪。   居酒屋的案件当中,警方在全城的高速路口和港口布控,始终找不到人。   早就该想到的,为什么会有人在监控录像上彻底消失,为什么会有人逃亡两天、都没有主动离开东京都,为什么有人始终没有被警方找到——   因为已经死了。   “我听说,居酒屋的杀人事件已经抓到了一个凶手?”   “哈?”   松田愣了一下,慌忙掏出手机,调到相册。   “你是说冲矢昴吗?其实我始终认为,他只能算是证人,真正的凶手是那个逃跑的店主。是那个长谷部,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抓他。”   他终于找到了那一页,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景光。   “看,这是伊达航拍到的照片。”   诸伏景光没有伸手,就已经看到了照片。   照片上的黑发青年,再眼熟不过了。   莱伊。   全都串起来了。   这三起案件……   他必须去见一次降谷零。 第88章 品川333   【他必须去见一次降谷零。】   动漫上,在一片黑色背景映衬下、诸伏景光缓缓低下头,留下了这么一小条简短的心理独白。   片刻之后,整个界面暗了下去,新的一集再次播完了。   [好家伙,谜语人啊啊啊啊!]   [啊!所以为什么要突然停播一周啊!还要再等一周才有更新吗……痛苦]   [本来还想说,新动漫的更新速度超级快,现在也开始请假了吗?那就先养一阵子吧!大家再见!]   [溜了溜了,每次都被卡不上不下,也不舒服。]   [好乱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景光要去见降谷零?]   [简单来说,现在总共有三起案子——   居酒屋杀人案、对狙案和跳楼案。   居酒屋案件中的凶手(老板)逃离现场、并成为跳楼案当中的死者。而跳楼案的案发现场,又有对狙案留下来的痕迹。所以这就是同一起案件,三个案子可以合并解决。]   [已知最后的跳楼案,伏特加出现在现场询问情况……这个案件是由组织策划的?]   [有道理,之前不是有交代过、赤井秀一会出现在居酒屋,就是为了蹲组织的犯罪证据吗?下午的对狙应该就是组织在杀人灭口。居酒屋的老板就是组织成员,现在被伏特加抢先杀掉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等一下!伏特加的阵营有人讨论过吗?大家不要下意识把他当成黑方了啊!]   [对啊!总感觉原著琴无论到哪里都会带着伏特加,但这里伏特加出场这么迟,果然是有问题吧!比如琴酒有一些信息,不方便明确告知伏特加那种……]   [最起码、伏特加和景光肯定不是一起的。当时景光看到照片时,最先表露出的是惊讶,这说明他并不知道伏特加的举措有什么目的。换言之,虽然连琴酒老大哥都是酒厂的人,但小弟伏特加好像意外的不是呢……]   [一众叛徒中、唯一一个忠于组织的人?救命,这个世界的组织除了红黑互换老家之后,竟然还是不改水厂本色啊!]   [其实按照组织全都是从红方挑选人才的标准,伏特加可能也是某个国家的警察之类的。]   [如果伏特加是卧底,他会是哪里的卧底?(首先排除FBI)。]   [只有我一个人很在意,松田和研二的对手戏吗?这也太奇怪了,什么当不当警察之类的……]   [不是,不要忘记了啊!你们不能因为松甜甜看上去真的很傻白甜,就忘记他已经加入黑方阵营了吧?]   [确实。之前的早川带人事件,松田已经彻底和久川悠搭上线了,这家伙甚至都已经和琴酒一起喝过咖啡了。这不比卧底多年的波本进度条快吗?快说松甜超厉害!(bushi)]   [好家伙,所以现在是——已经加入黑方阵营的松田,反问幼驯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放弃警察身份?]   [是啊!我都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懂的。简单带入一下,不就是自己转学之后、询问好朋友要怎么样才肯转学嘛?这不就是想带着好朋友一起转学吗?]   [!所以松田终于想通了,想要带着研二一起叛逃警视厅、加入酒厂吗!(兴奋搓手,这种戏码我最爱看了。)]   [好耶!叛逃赛高!幼驯染之间,就应该像是葫芦娃救爷爷一样,手拉着手一起加入黑方。]   [快进到叛逃成功!景光都已经去了,波本早就在里面,松田之前也进去了,现在就只剩下班长和萩原了吧?班长还有女朋友,就不牵扯他了比较好。那就快点动手吧松田!准备好一个麻袋,就可以把人绑架到酒厂了。]   [研二的回答模棱两可,看上去并不是很排斥。但研二身上也有秘密,从狱警的反馈来看,研二之前应该以什么把柄威胁了狱警,还强迫对方删除监控。]   [好家伙,那就买定离手吧!我大胆猜测萩原研二其实早就已经加入了黑方,他只不过在旁观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自己的幼驯染,逐渐放弃烂到根里、让人喘不过气、无法动弹的所谓“光明”,转而奔向黑暗。]   [这样更加带感一点啊!]   ·   【恭喜宿主,角色[松田阵平]反转指数达到99%,即将解锁该卡牌。角色[萩原研二]反转指数达到60%。另外——】   系统疑惑地望着界面上、主系统给他发来的信息。   在日常的提示信息最下方,还有一条大红色的、画着下划线还在不停抖动着的信息。   那上面第一行写着——   [!!!不要把这条信息你的告知宿主!看过之后立刻清除数据!]   为什么不能告诉宿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系统还是及时止住话匣、望向那行字的下方。   那里放着主系统真正的信息——   [口口!你绑错人了!!!]   骂人的那部分,甚至被自动屏蔽了。   系统无比迷惑。   它明明是严格按照出场手册上的要求,在一众喜爱玩酒厂模拟经营游戏的玩家当中,随机挑选了一位普通男大学生。   有哪里不对吗?   它傻愣愣地、把自己的问题打成邮件送了回去。   片刻之后,主系统传来回应——   [你管你绑定的人,叫普通男大学生???你是智障吧!]   ?   怎么不是呢?   还有,怎么还骂统呢?   虽然怒气满满,但系统还是很负责任地重新扫描了一遍、宿主的身体数据和大脑活跃度——   男性、二十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明显接受过高等教育。   它又翻出宿主原本的经历——   从小被人抛弃、在孤儿院长大,自费读大学。   这里有哪一点不对吗?   智商超绝、父母双亡、生活贫困、精通游戏,哪一点不合适了?   它甚至觉得,这绝对是它所能绑定到的、最棒的宿主了。   不仅智商够高,最重要的是,宿主他的运气够好啊!轻轻松松就抽出一大堆卡牌。   别以为它不知道,除了它的宿主之外,其他游戏玩家都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这个世界的红方给杀掉了。   其他玩家,自己阵营反转之后得到的马甲,要么是平平无奇的路人,要么是马上就要被抓到的黑社会成员,对主线基本没有帮助,要不了多久就自己领便当了。   只有它的宿主,久川悠,在反转自己的环节,一举抽出警视总监的卡牌。它可真的没见过比这更厉害、更安全的马甲了。   【另外什么?】   宿主的声音忽然响起,里头带着一丝疑惑。   瞧!   就连它回消息的时候慢了一点,宿主都会在意。   宿主明明就超级好,不仅会在意它的感受,还会带它一起赢得游戏胜利。   这个主系统,该不会是中了什么病毒吧?   系统犹豫了一下,主系统就陆陆续续发来一大串消息,最上方一条就是咒骂它脑子笨、建议回炉重造。   原本就已经有些怒火的系统,眼疾手快地叉掉邮件,直接把主系统拉黑。   【另外……制作组说您做得很棒!】   【……很棒?】   久川悠震惊地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我很棒?】   【对啊!您超级棒的!一定要好好加油,取得游戏的胜利!】   【……那还挺好的。】   ·   “你笑什么啊?”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防水服。   “我在笑……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不同的细节呈现,会给观众带来完全不一样的信息量。   明明是同一件事,但只是修改了一下信息呈现的顺序,网友就会被导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红黑琴酒之间一时冲动的对狙,反而变成组织杀人的证据。   赶到现场调查真相的伏特加,反而被认成幕后凶手。   完全没有关联的剧本,反而巧合地重叠在一起。   真是天大的误会。   还有系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所谓的制作组应该已经发现了他正在进行的事情——毕竟他的动作越来越张扬,对方很难发现不了。   这一次突然停止更新,八成就是制作组做的手脚。   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停止更新?   因为这个时间点、红景光已经意识到了红方阵营内部存在的问题,想要联络到红透。   如果让这两个人到一起、串联好消息,而他又失去动漫这个提前获知情报的渠道——   情况将会骤然逆转。他很有可能会丧失主动权。   但这也没什么,就算没有动漫,他还是能够猜到这些红方角色下一步的行动轨迹。   这个“制作组”的贸然行动,反而暴露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制作组”根本没办法直接插手他的行为,只能用这种动漫停更的方法卡住他。   “制作组”现在甚至想要通过系统,旁敲侧击地想办法。   偏偏这个系统依旧选择相信他。   如此纯粹的信任,如此毫无保留的赤诚。   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信任交托给一个完全不是同一维度的人,实在是……   傻的可爱。   久川悠笑着关闭动漫,抬眼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   他语气轻松地感慨道:“你准备得好快啊!”   为了防止到时候、意外落下的碎发留在现场,这家伙还特地带上一顶黑色鸭舌帽。   狭长的帽檐遮住额头和上半边眼睛,只留下弯刀似的下眼睑。   诸伏景光刚刚才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的生活垃圾,艰难地完成了垃圾分类。   现在又要出发,去给真正的“垃圾”分类。   这个过程一般来说,都会显得很枯燥。毕竟他们并不只是、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那么简单。而且,既然是给垃圾分类,就必须要带好手套和口罩等一系列装备。   这样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给警方任何追查下去的机会。   要是换做往日,这种清扫工作多半轮不到他来。   但现在情况特殊,原本专门负责这个工作的琴酒,迟迟解不了锁。   特殊时期、特殊处理。   “不快点准备好,难道还要等到天亮吗?”   黑发青年垂着头,自顾自、慢条斯理地给右手套上一只黑色的橡胶手套。   鸭舌帽投下一片惊心动魄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那倒也是。”   “既然你要出发了,那我也出去转转好了。安全起见,我安排人接送你好了,随便找个人来接应……”   久川悠低下头打开卡牌界面,手指挑挑拣拣,几次想要点到某张卡牌上——   “不要松田。”   “……”   “好了,这个人你绝对满意。”   久川悠侧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九点钟,算上来回路上一小时,十一点前,能回来吗?”   “……”   一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景光仰起头,微微敛目。   “我尽量。”   ·   东京警视厅门口。   “你把证物交给我,那你去做什么!?”   松田阵平茫然地捧着手上的证物袋,和其他警员面面相觑。   “总之,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需要去确认,拜托你带着他们去技术部门看一眼。”   诸伏景光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匆忙地挥了挥手,朝着反方向跑去。   “欸?!”   对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松田茫然地回过头、望着手里的证物袋。   居酒屋杀人案的凶手已经被杀,虽然很多线索就此斩断,但也并非一件坏事。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   接下来,这个案子只要顺着死者的方向继续往下查,应该不难查到新线索。   可惜他作为涉案人员之一,按照正规程序,是不能掺合这个案子的。   “走吧?”   他拿着证物袋,朝后扫了一眼,示意那些警员跟上。   虽然不能参与这个案件,但他想要找到的监控录像,大概就在技术部门。   借着送证物袋的理由混进去,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在今天白天,进出过看守所的人里,到底有几个萩原研二。   那个完全不一样的萩原研二、究竟是他的幻想,还是,比幻想更加天马行空、没有逻辑的——   现实。   ·   空气无比燥热。   诸伏景光的大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没办法思考的氛围当中。   他一个人在街道上奔跑了许久,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居酒屋的杀人案,和组织有关,明明是FBI的莱伊,反被当成凶手抓了起来。   真正的凶手是店主,店主却死在荒郊的烂尾楼下,现场还有狙击枪的痕迹,还有伏特加在四处打探情报。   烂尾楼下出现的可疑车辆,偏偏是只有公安厅才知道的特殊拍照……   公安厅,长谷部将一?   提到这个名字,诸伏景光原本漫无目的的眼神,忽然凝聚在一处。   他迟疑地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刚刚路过了一栋外饰极其豪华的别墅,别墅外门上挂着的牌子正是——   长谷部。   太巧了,这户人家也姓长谷部。   该不会是警视厅的那个长谷部吧?   诸伏景光自觉荒唐地笑了一下,缓缓移开视线。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巧合,那对方的家未免也太豪华了一点。一个警部,工资水平怎么可能到达这种程度?别开玩笑了。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一直在朝着波洛咖啡厅的方向走。   深夜的出租车并不好打、也不太方便用警车,路边又一直没能见到共享单车,阴差阳错之下,只能走着去。   事实上,诸伏景光并不知道对方现在具体的居所。   他唯一能够把握住的线索,大概就是那个波洛咖啡厅了。   如果今天晚上过去的时候,那家店已经歇业,那他就一直在那个地方等到天明。   迟早能等到的。   他有预感,只要能够见到降谷零,他一定可以查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方和黑方,组织和警视厅,卧底和叛徒,杀人犯和死者……   一切混乱的东西,都可以重新归于整齐。   他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忽然注意到街道旁边的那辆车。   那辆从刚刚开始、就用一种宛若乌龟爬行的速度,在这条街道上行驶的黄色出租车。   他抬眼望了望街道尽头的红灯,了然地点了点头。   坐车去找,肯定比徒步要快。   这样的念头仅仅在脑海里打了个转,诸伏景光就迅速走上前去、拦下那一辆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非常上道的停了下来。   诸伏景光急匆匆坐上出租车的后座,座椅上还隐隐发烫,像是上一个客人才下车不久。   他抬起头、望向司机的方向,正准备开口报目的地,却刚好撞见对方瞪得老大的眼睛。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怎么了?”   “啊!啊、”   司机长舒一口气,耷拉着眉眼、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不晓得为什么,我看您实在是眼熟。”   “眼、熟?”   后视镜上,黑发青年皱着眉,眼里满是疑惑。   司机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侧着头望向窗外。   他的视线在那栋别墅上停了一会,笑着解释道:   “啊,是的。我刚刚才把上一个客人送到,他带着口罩和帽子,看上去和您挺像的。”   “像我?”   诸伏景光疑惑地朝着窗外瞥了一眼,没有看见什么带着帽子的男人。   “我是说刚刚,他就在后头那条街下车了。”   “按照你说的,那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面容——”   诸伏景光微微凝目,眼神锐利地扫向对方。   “那你是怎么看出我们两个人长得很像的?”   “啊!”   司机愣了一下,人畜无害地笑了起来,带着许多胡渣的下巴笑到都收了起来。   “只是整体像。整体的状态啊、身材啊、都看上去挺像的。”   司机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   “不过,这个应该是巧合,您也是标准身材吧?标准身材的人,长相相似也挺正常的。”   “嗯……”   诸伏景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他毕竟没有见到司机口中的上一个客人,也不确定这种“像”、到底像到什么样的程度。   或许只是如这个司机所说,是整体气质上一些相似而已。   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值得在意的事情,诸伏景光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他伸手搭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语气急切地说道:   “先不提那件事了。麻烦您带我去米花町、第三街区,那里的路边开着一家咖啡厅叫——”   “波洛、对不对?”   这位三十来岁的司机歪着头,眨了眨那双淡紫色的眼睛。   “我常去那家咖啡厅。味道一级棒!”   眼睛……   好像。   诸伏景光有些恍惚。   刚刚才说对方的眼熟不靠谱,现在他也莫名觉得对方眼熟了。   真的好像。   但也只有眼睛这一处地方,其他地方都完全不一样。   现在真正重要的,是找到降谷零他人在哪。   这些情报、这些线索必须和对方交换。   “对。”   诸伏景光移开视线,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是波洛咖啡厅。”   ·   室内一片黑暗。   ——当然了,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警视厅大部分部门都已经下班,室内不可能不黑暗。   再者说,松田阵平是偷偷过来查看监控的,总不可能把大灯打开、让所有都看到他就在里面吧?   松田·悄悄溜进来·阵平,猫着腰坐在转椅上。   眼前的电脑闪着刺眼的蓝光,他眯着眼睛,忍着视线的模糊,按照道路编号一个个排查数据库里的监控视频。   不对。   有点像了。   这太像了,马上就接近了!   终于——   他找到了视角完全符合,能够拍下大半个看守所的监控视频。   松田阵平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凑近屏幕,死死盯着看守所正门的位置。   这个地方日常人流量比较少,除了警车还是警车,很长时间都看不见一个普通人。   直到进度条缓缓靠近中间的时候,忽然有一辆车靠边停了下来,只有车头侧面出镜,甚至连车牌号码都看不见。   进度条缓缓挪动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只见那辆车的驾驶座车门忽然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大衣、带着白色围巾的男青年下了车。   松田阵平慌忙地按下暂停键,整个人彻底僵住。   他甚至忘记该如何呼吸,视线里只剩下那个身影。   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举止。   但这个时间、这个时间点上,研二他明明还在警视厅。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步?   符合逻辑的猜测是,对方易容成萩原研二。   但为什么?有什么必要?   模仿到了连他都没办法辨认的程度,这真的是可以做到的吗?   他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过,这其实是另一个萩原研二。   也许是平行时空的萩原研二,也许是未来的萩原研二,总之一定是萩原研二。   松田的大脑一片混乱,手指长久停留在鼠标右键上没有挪动,直到——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你在看什么?” 第89章 品川334   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此时,正走在警视厅的走廊里。   十几分钟以前,他眼睁睁看着松田进了警视厅。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对方不好好在家里休息,连夜回到警视厅里想干什么。   查案吗?   就算是查案?这么着急吗?明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过觉了,现在还能跑出来折腾。   那家伙之前莫名其妙的疏离,还有那个当不当警察的奇怪问题,可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东西。都已经跟到了这一步,萩原研二也不可能停在外面,只得远远缀在对方身后。   那个身影左拐八绕,绕了一大圈,最后拐过一个弯,穿过没有开灯的狭长走廊。   萩原顿了一下,在内心默数十秒过后,跟了上去——   才走出几步,他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萩原研二登时汗毛直立,被惊吓到的心脏过速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回过头、定睛一看——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发青年。   一片昏暗中,隐约可以看见这家伙歪着脑袋,墨色的眼睛带着笑意。   “你跟着我干嘛?”   ——那个原本一直走在他前面的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的背后。   “……你怎么会?”   萩原研二怔了一下,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明明看见你——”   他明明看见松田在前面的走廊里左转,怎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这家伙是掌握了什么瞬间移动的技能吗?   “我绕了一圈,从那边窗户翻出来、刚好绕到你的身后。”   松田比划了一圈,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你今天晚上特地跑到警视厅,是为什么?”   “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松田主动搭上他的肩膀,像是曾经无数次试过的那样。   因为阔别已久,所以很难控制情绪。   曾经没有碰面的时候,他好似浑不在意。但突然碰面的时候,情绪骤然间崩裂、难以遏制。   这种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可怕。   松田顿了一下,解释道:   “我们换一个地方吧?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在这里说。”   无论如何,BOSS既然肯主动把他投放到警视厅,那么无论他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有些实在想要做的事情,肯定得先做了。   再者说,他的任务只是拦截红方萩原研二而已,也不耽误他做些细小的手工活啊?   相信BOSS在安排这个任务之前,应该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思想准备。   只是这样一来,警视厅最好还是不要待了。   还有,未免误伤无辜,他还提前做了一点预告。   所以得把人带的远一点,最好是到听不见预告的地方。   “去你家可以吗?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注视着对方,眼神很认真,语气严肃,仿佛要交代一个事关重大的情报。   ——带人逃难,确实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他也没有撒谎。   “……”   萩原皱着眉,脑海里的思路被全盘打乱。   片刻之后,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   十几分钟过后,警视厅技术科。   黑方萩原研二及时出现在门口。   室内一片黑暗,角落里的电脑闪着莹莹蓝光。   照亮了看着电脑的那个松田阵平。   动作好快啊,已经查到这里了吗?不知道有没有调查到监控录像……   萩原研二犹豫片刻,斟酌着说道:“你在看什么?”   ·   令人后背发凉的声音,忽然真的从后方响起。   松田阵平整个人僵住了。   已知有两个萩原研二,那么此时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萩原,究竟是哪一个萩原?   是那个送他回家之后的萩原,在事情结束之后刚好一路跟了上来?   还是那个看守所里的萩原,见他查到这一步、主动出面想要阻止他继续往下查?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脚步声,听声音的位置,像是在大门口,对方不进来吗?   松田有些僵硬地扭过头——   只有一片黑暗。   对方并没有开灯。   挺巧合的,他们两个人都偷偷摸摸地出现在这里,双方都不想开灯。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开灯?   他不开灯,是怕警视厅老旧的监控系统、拍下他潜入技术课偷看监控的事实。   对方也不开灯,难道对方也有躲避监控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   原来的萩原,完全没有必要在意监控的事情。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想而知。   松田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整个人屏住了呼吸。   那些裹在一起、难以辨明的谜团,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但现在,谜团的正主就出现在他身后。   他只需要直接冲上去、抓住对方,恶狠狠地拉住对方带在脖颈上的围巾,看看围巾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要把人控制在一个地方,把所有事情摊开了铺平、全部问清楚——   就可以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松田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冲出去、拦住对方。   但那个声音距离他太远,这个室内面积很大,还有很多障碍物。对方就在门旁边,如果他站起来去追,对方随时都可以跑掉。   必须百分百命中目标。   如果再次让对方离开,整件事将更加难以解决。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动,耐住性子。   他尽可能用一种和原本的萩原研二相处时,常用的语气和节奏,极其自然地说道:   “不是都已经把我送回去了吗?怎么又回警局了?你想要看,自己过来看不就完了?”   “……”   对方没有说话。   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上钩了。   这个座位不仅在角落里,而且屏幕侧对着墙面。对方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够看清楚他到底在看什么。   但一旦对方看清楚屏幕——   那就该开始追击战了。   ·   “说起来,您是警察吗?”   出租车上,那位司机忽然偏过头、状似好奇地问了一句。   后座上的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十分警惕地望向对方。   “你怎么会——”   “你还穿在身上呢……”   司机的目光动了一下,示意他自己低下头看。   诸伏景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他自己跑出来的时候过于匆忙,连身上的警服都还没有脱下来。   他的思绪太过于混乱,甚至于到了这种时候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穿的是警服。   这可太糟糕了。   穿着一身警服去找降谷零,怎么看,都像是把对方直接爆出来。   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现在大街上的店铺大都关门了……   诸伏景光皱着眉,有些棘手地望着自己身上的警服。   难道要先回家换一身衣服,再从家里出发去到波洛吗?   可是他的住所在另一个区,距离波洛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时候一来一回,岂不是浪费了很多时间?   万一零他刚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波洛,那他们岂不是恰好错开?   “你是……找不到衣服换吗?”   司机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转了过来。   那张平平无奇、看上去甚至有些老实憨厚的脸上,挂着一副有些激动的神情,两个眼睛简直在放光。   “说起来,警官先生,您现在是不是在执行什么机密任务,比如说间谍接头啊、保护人质啊之类的?”   “!”   诸伏景光瞳孔微缩,警戒心霎时间拉满,正准备拔枪——   “啊!就是那种、”   虽然看上去已经三十岁了,但这个司机就好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中二病男孩一样兴奋。   他挥动手臂试图比划道:   “就像那种电影里放出来的那样?警察不是都要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在犯罪嫌疑人的家楼下蹲守吗?叫什么,啊!便衣警察!您是这种便衣警察吗?”   “……?”   对方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作假。   确实有很多民众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抱着好奇心,将电影情节冠到普通警方身上。再者说,这辆车本就是他主动拦下来的,也不可能刚好是别人的陷阱。   诸伏景光思忖片刻,干脆应下了这个说法。   “确实是一个必须保密的任务,但我穿错衣服了,能麻烦你带我到最近的百货商场吗?”   “嗯,这有点难,最近的商场也得十几分钟,到时候商场早就关门了。”   司机皱着眉,像是陷入思索。   片刻之后,他忽然仰起头,眼睛微微放光。   “我刚刚才想起来,车后座上还有一件衣服,是我同事先前备用的衣服,这几天都不会穿了。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可以穿上试试看,或许大小正合适?”   “?”   诸伏景光低下头扫了一眼后座,果然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窝着一件黑色防水外套。   他展开这件外套,披在身上试了一下,刚好可以遮住里面的警服。但就这样穿别人的衣服……   “多少钱,我买了吧?”   “没关系的,您穿完之后还到出租车公司就好了。我们换班的时候,会自己去取回来的。既然已经好了,那就系好安全带,我们准备出发了。”   司机侧着头,笑着说了一句。   “就像电影里面放出来的那样,争分夺秒,任何时间都不可以浪费……”   话音犹未落,他松开手刹,猛踩油门,整辆车轰得一声冲了出去。   ·   深夜,寂静无声。   豪华别墅区的隔音效果一贯做得很好,在室内完全听不见室外的动静。   其实反过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室外,完全听不见室内的动静。   “初次见面,你可能不记得我是谁。”   披着一身黑色防水服的青年弯下腰,目色稍暗。   这种防水服一贯很好用,不仅清洗起来很方便,而且不会沾染上任何麻烦的东西。   而且穿上这种衣服,完全不会影响到日常的行动,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   “嗬——嗬——”   另一道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一种恐慌、亦或是愤怒、亦或是悲伤的表达方式。   毕竟对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所以他也没办法判断、对方那股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也没有关系,猜就好了。   “你是在否认吗?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谁?哦,对,已经调到搜查课去了,那就肯定认识了。”   青年好奇地偏着头,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隐隐发亮。   在整个昏暗无光的客厅当中,只有月亮隐隐撒下的光线,他的那双眼睛也分外显眼。   “其实……记得也没有关系,反正就算你还记得,也没有任何用处。”   青年直起腰,若有所思地摇着头。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一向与人为善。但这种被欺负到头上、还不去反击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在我们头上。”   “嗬——嗬——”   对方反驳的声音愈发强烈,呼哧呼哧地气声充斥着整个客厅。   青年皱了皱眉,手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夜光手表。   十点零五分。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BOSS先前设定好的、两个小时时间,其实是按照琴酒日常执行清扫任务的平均用时来计算的。   换到他身上时,因为业务多少有些不太熟练,再加上他想要问出来的问题太多,所以动作慢了一点。   之前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问问题,现在需要速战速决。   半小时之后,他缓缓带上房门、抽出鱼线,右手上还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行李箱的滑轮,在院子的石板砖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用带着手套的左手、用力捏碎手里的监控录像内存卡,随后将内存卡的碎片塞进塑料袋里,随手放在自己口袋当中。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他得沿着来时的路、再次翻墙出去。   但眼下带着一个行李箱,着实有点艰难,必须得先把行李箱架到围墙上,接着再翻墙过去、把行李箱带下来。   偏偏等到诸伏景光翻墙出来之后,他才注意到——   夜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等待在那里接应他的土黄色出租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所踪。   街道上的路灯,愈发昏暗。   风催动树枝、摇曳着灯光,在豪华别墅外边的大理石门墙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上头挂着的木质门牌上、用黑墨书写上去的“长谷部”一词,被彻底遮住。   ·   “警官先生,我们到了。”   带着白色手套的司机回过头,淡紫色的眼睛扫了坐在后座上的景光一眼。   深夜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土黄色的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   在暗黄色的路灯下,连带着波洛的招牌,好像也显得模糊不清。   诸伏景光缓缓收回视线,刚好和对方对视。   他愣了一下。   无论再看多少遍,他还是会觉得眼前这家伙和降谷零好像。   明明除了眼睛形状、还有瞳色有些相似之外,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其他类似的地方。五官、身形、衣饰通通都不同,可他偏偏对眼前这个司机,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理解、自己脑海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起。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找到降谷零。   诸伏景光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这辆车刚好停在、距离波洛只有几步远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让他在不下车的情况下,就看清楚波洛的状态——   门窗紧闭,店内一片黑暗,一看就是早就打烊了。   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在这个地方等到天明。   诸伏景光扫了一眼计价器。   “总共是800日元吗?”   他痛快地付了钱,正准备下车,驾驶座上的司机忽然开口——   “警官先生,那些人是您的同事吗?”   这位司机先生此时正好奇地凑到窗前、望着窗外。   “?!”   什么同事?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外看,只见在波洛咖啡厅对面的巷口,停着两辆黑色小轿车。   乍一看,这两辆车平平无奇,但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两辆车的车牌号码——   白底绿字。   品川33打头。 第90章 品川335   深夜。   公寓楼上没有几家亮着灯。   也不知道是这些住户早就已经入睡,还是因为工作繁忙还没来得及回家。毕竟这个位置的租金实在不低,需要高昂的工资才能够支撑的起来。   高层的窗户外面,只剩下远方的东京塔和一条细小的灯带。   黑松田有些兴致寥寥地收回视线,注视着眼前的电视。   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居住的屋子,和原来稍有不同。   也不知道,是那种错综复杂的时间线糅合之后的必然结果,还是全员红方设定所带来的蝴蝶效应。   这个公寓全屋都铺设了智能家电,房屋主人一回家,所有需要用到的家电都会自动开启,就比如说——   眼前这个已经开始播报晚间新闻的电视机。   “朝日新闻为您在线报道,日前发生的市内大型枪击事件,警方已经追查到了新的线索……”   穿着一身粉色冲锋衣的女主持,站在一片建筑废墟里,举着话筒滔滔不绝。   松田眼尖地瞥到、去厨房端水的萩原研二已经有了要回来的架势,他顺手捞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按掉。   片刻之后,细碎的脚步声果然传来。   “……你关电视干嘛?”   萩原递了一杯水给对方,一边小口喝着水,一边迷惑不解地扫了一眼漆黑的电视屏幕。   “它自己放新闻而已,等到晚间新闻放完了之后,它会自己关掉的。”   说罢,他望向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的松田。   后者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稍稍抬眉,语气很随意地解释道:   “电视有点吵,有点不太适合我酝酿情绪。我想要说的事情,不太方便在电视机的声音听。”   “……是吗?”   萩原研二顺势坐在对侧的沙发上,借着喝水掩饰自己眼底的疑惑。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家伙太奇怪了。   无论是那个问题,还是那种疏离的态度,再到现在这种——   他微微扬起头,瞥了对方一眼。   他们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从表面上看,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很熟络、彼此之间互相阴阳怪气、有来有往的相处,和正常朋友没什么两样。   但他其实能够感知到,对方说出来的话,好像不是对方真正想说的。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纱,这层隔膜,比最开始对方疏离的举动和奇怪的问题,要来得更加严重。   之前的举动,像是朋友之间偶尔因为一点事情起了隔阂,只要好好谈一下,或者是打一顿,就能够解决问题。但现在这种隔阂……   这种状态更像是伪装。   是在理智上清楚该用一种怎样的模式相处,但又没办法付诸实践,只能用套公式的方法,极度死板的按照模式走。看上去关系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要更加亲近,但实质上,疏离比以前更加严重。   萩原研二顿了一下,缓缓放下手里的水杯,注视着对方。   “你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想要说……”   松田难得卡壳了一瞬。   最开始找对方交谈,只是想随便找一个理由稳住对方而已。   他也没有什么秘密能告诉对方。   自上次,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一个人跑到美国找波本之后,BOSS干脆把整个美国的武器业务全都交给他一个人来干。在加班连轴转好几天之后,他终于接到任务返回日本。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任务会是在警视厅安装炸弹,制造出巨大的影响。   却没想到他的任务,仅仅只有两个:   一是想办法稳住红方萩原研二。   二是在黑方萩原研二的行动结束之后,清理掉警视厅内部的监控。   任务一倒还好说,但任务二清理监控,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研二行动结束之后,才能够离开警视厅。   这多麻烦啊。   还要潜入技术部门,找到对应的监控并且把监控删掉。   倒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   所以现在,他还得现场编造出一个理由。   一个能够和黑方萩原那边的情况连接起来的理由。   窗外灯火通明,遥远的东京塔兀自伫立。   松田沉吟片刻,注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   “不好意思啊,难道不是同事吗?”   出租车驾驶座上,那位司机一脸抱歉的神情,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疑惑。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同事呢。”   他侧着头,扫了一眼停在波洛咖啡厅外的那两辆黑车。   “今天下午,我接送一个客人去前面的帝丹小学时,来回经过这条街道两趟了。奇怪的是,两次我都看见这两辆车。那个时候我还在心底里犯嘀咕,这是两个黑社会来讨债的车吗?为什么一直停在这里……直到今天晚上接到您之后,我又开始想,这两个车是不是警察用来蹲守的车?所以不是吗?”   “……”   所以从今天下午,甚至是更早之前开始,这两辆车就已经盯上了降谷零。   都已经被监视到了波洛咖啡厅,零他当然不敢随便回家、亦或是回波洛。   诸伏景光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凝滞在那两辆车上。   品川33。   这个车牌照和郊区的那辆废车的拍照一模一样。   但交通部的人明明告诉过他,郊区那辆车的拍照是政界高层所使用的车子。   怎么会这样?   会盯上降谷零的人,应该就只有组织和公安厅。   这两个地方的人,都知道零他现在的居所,还有打工的地方。   如果这两辆车是组织的,组织的人怎么会和政界高层扯上关系?   如果这两辆车是公安厅的,公安厅的人为什么要监视自己的下属?   悖论。   两头都推不下去。   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出现这种悖论,只能说明他的推理,在某一个位置出现错误——   某一个被他默认的前提,其实是错的。   警视厅上层的腐败、长谷部将一的不作为、警视总监的意外被绑架、只有公安厅知道的车牌照、被组织成员开走的车子……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公安厅才需要监视自己派出去的卧底?   在组织和政界高层扯上关系的情况下,在组织和公安厅扯上关系的情况下!   “……您不下车吗?”   前座的司机忽然回头,疑惑地催促着。   “我们已经到了。”   “不,我不下车,我还需要去另一个地方。”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公安的人监视着,降谷零他不可能回来。   而且换位思考,零他现在、应该也很需要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那么还有什么,比他这个早就知悉全部情况的人更安全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零他现在,要么去了警视厅找他,要么就在往他家里赶的路上。   既然这样,那就去终点站等着对方就好了。   无数繁杂的思绪乱成一团,但好在他并非是独木难支,还有可以商量的人。   即使新的发现,已经对他过去十几年的信念,产生摧枯拉朽式的摧毁。   即便那些潜在的、不愿意触及到的可能性,可能会让他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   即便好像已经濒临绝路,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自己其实一开始就站在万丈深渊前——   但只要和降谷零见上面,他总觉得事情还能有转机。   这么多年的卧底生涯再如何潦草荒谬,大家好歹都还活着,从现在开始矫正过去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麻烦您掉个头,我得去另一个地方。”   ·   警视厅门口。   金发青年坐在对侧商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意识背对着监控摄像头。   在第四次挥散掉围着他团团转的蚊子之后,安室透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隔着车流量稀少的马路望向街对面。   夜晚的警视厅大楼,依旧有三三两两的房间灯火通明。   大门口陆续可以看见车辆和警员进进出出,但始终看不见他熟悉的那个人。   从公安厅离开之后,安室透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到诸伏景光。   按照对方的日常工作流程,再参考目前的时间点,景光他八成在警视厅移交证物。所以安室透不假思索地,直接朝着警视厅的方向赶过来。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应该是来迟一步,景光他刚好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等着,始终找不到对方的话……   更保险一点的做法,其实是回景光家附近蹲守。   虽然那个家伙不一定会准时回家,有可能在警视厅加一整天的班,但那个地方相对更加安全,他也不至于被公安厅的人发现。   安室透犹豫了一会,又遥遥望了一眼、一直没什么结果的警视厅。   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掉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   “他不见了。”   “……?”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停在门口接你吗?你等一下,我去问一下……”   电话另一头,久川悠正在联络波本。   电话这一头,诸伏景光难得有些茫然地站在大街上。   附近没什么车辆,连小狗小猫都没有几只,荒凉地吓人。   他捏着电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对方落下来了。   明明最开始的任务是,他负责清扫,对方负责接应。   现在他的清扫工作结束了,负责接应的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也称不上委屈,但隐约还是有一种被抛下来的怒气。   虽然他并不是不能自己回去。   但对方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他的内心,已经开始盘算起复仇的三百六十五种方法。   电话另一头的久川悠,终于问到了原因。   他斟酌着开口,询问是否需要换成另外一个人帮忙接应,或者是借助卡牌空间来瞬移。   诸伏景光捏着电话,有些犹豫。   相对来说,借着卡牌空间瞬移肯定是最方便的办法。但这种不太符合世界观的事情,最好还是少用为妙,万一被什么监控录像拍下来,或是被什么人目击到……   还是算了。   “我自己回去吧——”   诸伏景光话音未落,瞪大了眼睛。   只见在十几米外的街道角落里,一个熟悉的金发青年正低着头朝他的位置走过来。   “怎么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久川悠追问道。   “……没事。我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   “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正前方响起。   原本低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沉默地注视着不断变换的地砖的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第一时间抬起头,那双被刘海半遮住的淡紫色眼睛,亮得惊人。   只见他一直想要找寻、甚至不惜为此跨越大半个城区、却都还没有找到的诸伏景光,此时就站在他正前方几米远的位置。诸伏景光穿着一身黑色防水服,带着一顶鸭舌帽,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忪,看上去同样很讶异能够在路中间碰到他。   “景光!?”   安室透几乎难以压抑着脸上的喜悦,猛地冲上前。   “我找了你很久……”   但他没走几步,就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景光,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看上去,像是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怒气,和一点讶异。   怒气?   为什么会有怒气?   安室透眼见着、眼前的黑发青年仿佛受惊一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行李箱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他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诸伏景光的右手上还拉着一个行李箱,左手上攥着一个黑色口罩。   行李箱?怒气?   离家出走吗?   不对,景光在东京的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离家出走做什么?   他有些疑惑地探头,看了看那个硕大的、几乎能塞下一个人的行李箱。   “景光,你在干什么啊?”   ·   东京警视厅,技术科。   近了、更近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极度寂静的环境当中,松田阵平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以及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那个一直以来追寻的真相、那位多出来的萩原研二,此时就站在他自己的身后。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血液涌动的热度,以及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细微的颤动。   但是现在不可以,要等待再近一点的位置。   位置越近,他的胜率也就越高。   都已经等待这一步了,只是再等一会而已。   但他的呼吸声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为了避免被身后的人听见、他明显不太正常的心跳,松田犹豫片刻,随口找了个理由说道:   “我正在调查那个居酒屋的案子,你快点过来看下,这个地方好像有点问题。”   话音落下,寂静无声。   就连原本缓慢靠近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松田愣了一下,心脏猛地揪成一团。   哪里不对吗?   他说错话了?   他明明按照对待研二的态度,对待对方。   为什么对方非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停在半道上?   是信息差?   对方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什么?那他刚刚说的事情,不就完全暴露了吗?   脚步声依旧没有重新响起来。   看上去,对方既没有往前走,也没有立即离开。   既然如此,那就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松田沉吟片刻,用余光和之前的声响,大致确认了对方的方位。他在脑海中复盘整个室内的构造,提前确认好遮挡物的位置。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猛地开口:   “萩原研二!”   在喊出声的同时,他站了起来、单手撑住面前的桌子,整个人跃了过去、朝着当时发出声响的位置扑了过去——   ·   或许是那一声大喊起到了作用。   又或是他的动作过于仓促。   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往后撤了一小步,就被他揪住了那条白色大围巾。   雪白的颜色,即使是在深夜,只要还有细弱的光源,就还是显得很亮眼。   松田阵平的右手迅速跟了上去,一把揪住对方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扯到面前——   四目相对。   他的夜视能力很好,不仅可以看清对方大致的脸型轮廓,还能借着电脑的光源看清对方的眼睛。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满是讶异,片刻之后,又浮现出一丝了然。   这个一直以来都躲在各种监控录像和黑暗当中的家伙,终于露出真面目。   真的有两个萩原研二。   他们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连性格也一模一样。   这种反科学、反世界观的东西,在正常人的思维当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但当这些事情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的时候,再去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   松田的手指越攥越紧,一边仍然用右手控制住对方的手臂,一边试图去扯掉他围在脖颈上的围巾。   可正要当他动作之时,对方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站在他面前的、另外一个萩原研二,轻轻叹息着说道:   “你认出来了啊……”   “……什么?”   松田顿了一下,目光游移。   “要么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么,不要阻止我自己去发现真相。”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改变,他拖长嗓音:   “我可以告诉你,但现在恐怕来不及。”   “……?什么意思?”   “你听——”   他微微仰起头,那双眼睛微微合上。   话音犹未落,忽然响起极度刺耳的警报声。   警报声以摧枯拉朽之势充盈整个屋内,让人难以忽略警报声的存在。   萩原研二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用微不可闻的气声说道:   “出事了呢。”   “!”   松田阵平的手指微微缩紧,死死拽着对方的手臂,眼睛有些充血。   像这种警报声声音极其响,造成的动静很大,只要是在警视厅里的人,都能够听见。   所以警视厅很少会使用这种警报,除非……发生了特别重大的恐怖袭击事件。   怎么会这么巧?!   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如果这是对方调虎离山的计划呢?   如果这个警报声,只是对方伪造出来、让他急匆匆离开这里去处理警视厅的突发情况的呢?   他好不容易才抓到对方,如果就在这里离开……   怎么甘心!   “你不去吗?这是警视厅紧急集合的命令?”   被他抓住的那个家伙,还在有恃无恐地活动着手腕。   “我会去的。”   松田阵平盯着眼前的家伙,气到极致之后,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转而露出一副笑容。   “但也只是我去而已。你得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趁着对方还没有戒备,松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铐,第一时间反手将对方的两只手全部铐住。   直到冰凉的金属靠在他的手腕上,萩原研二才意识过来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原本平静的神情近乎崩裂。   “你!”   原本游刃有余的计划,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   早在得知整个任务的过程之后,他就猜到黑松会在警视厅里干些什么东西。   所以他提前控制好时机,一方面确认对方有没有发现真相,另一方面也给自己留下来控场、离场去契机。   但他万万没想到,红方的松田阵平竟然还能想出这种方法。   萩原研二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银亮的手铐,难得陷入沉默。   这也太……   太久没有相处,他都快要跟不上对方快准狠的节奏、以及天马行空的脑回路了。   “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待会儿会回来找你。”   松田一路把人带到暖气片旁边,重新掏出一个新的手铐,两层手铐叠加,把人拷在金属栏杆上。   “等到事情解决之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田的身影迅速消失。   萩原研二靠在栏杆旁,沉默片刻,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个家伙可能不知道,开锁这项技能,他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尤其是这种款式的手铐,只要有一根回形针,他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弄开。   ·   警报声响起之后,原本安静的警视厅瞬间沸腾起来。   还留在警局内部的警员,纷纷从各个科室赶往临时指挥部集合。   松田阵平飞快穿梭在人流当中,逐渐接近中心。   隔着遥远的一段距离,他就能够听到细碎的播报声——   “警官!刚刚接到一通报警电话,对方声称在东京塔附近发生大型爆炸……”   “警官!东京体育馆!体育馆发生大型爆炸……”   “不好了!南下部地铁站发生大型爆炸……”   “目暮警部,不好了!米花第三医院发生爆炸……”   “帝丹高中发生爆炸……”   “东京港发生爆炸……”   无比急促的电话铃声和此起彼伏的播报,把现场的气氛拉到一个近乎窒息的恐怖当中。   无数警员惊慌失措,接线员手忙脚乱,屏幕上的大地图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报警信息,记都记不过来。   整个东京,彻底乱掉了。   ·   松田阵平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室内的一片混乱,脑海里也跟着陷入一片混乱。   怎么会?   那个家伙所说的事情、那个家伙提前预测到的事情,竟然是席卷整个东京境内的大型爆炸吗?   “电视!你们快点看电视!上面有新闻报道!”   “天呐!怎么会这样?”   “全部都乱掉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脖颈全部都僵硬了。   他艰难地扭过头、望向那群警员指着的方向,那个架子上架着一个电视机——   一个年轻的、穿着粉色冲锋衣的女记者面不改色地说道:“现在播送一条突发新闻,在今天夜晚十时许,我市突发重大恐怖袭击事件,标志性建筑东京塔、以及多个学校、地铁站、医院等地均遭受炸弹袭击……”   女记者身旁的视频里,还同时播放着爆炸现场的情况。   只见在无数烟火和巨大声响中,东京塔轰然倒塌。   松田阵平只觉得背脊发凉。   “目暮、目暮警部!现在该怎么办?”   端着厚厚的报警信息的年轻警员,慌乱地一路小跑到角落里。   站在那里的目暮面色凝滞,他近乎茫然地望着几乎是瞬息之间出现的这一切,片刻之后,匆忙下达指令。   “所有还留在警视厅里的警察,全部、全部立刻出发!前往爆炸现场排除危险物品、解救被困民众。另外,立即通知还在就休假中的警察也从各自的位置出发,赶往最近的地点。”   “全部都出发?”   那位年轻警员没有见过这种局面,有些茫然地追问了一句。   “全部出发!指挥部暂时转移到车上,所有人立刻出发!”   ·   与此同时。   东京都的某间高级公寓里,原本该播报晚间新闻的电视机,始终关着。   电视机前的两个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齐坐到了地上,埋着头交谈着什么。   在他们的窗外,遥远的东京塔兀自伫立,灯火璀璨。 第91章 酒厂送您一份新礼物   深夜的街道,荒僻又寂静。   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明显。   在第一遍提问、没有得到回复之后,安室透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违和。   最开始见到诸伏景光时,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没有深思景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按理说,景光现在应该在警视厅调查那起狙击案件,就算他不在警视厅,也应该在家中休假。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穿着这样一身看上去极其便于行动的黑色防水服、带着一顶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出现在这个荒僻无人的别墅区街角。   太奇怪了。   这幅装扮,仿佛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一般。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景光身后、那个足以装下一个成年人的巨大行李箱上。   在刚刚,他听到了行李箱轮子在地砖上发出的刺耳声响。声音很大,而且是远超一般行李箱的大。   光从这个声响来判断,再排除掉行李箱过于破旧的可能性,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行李箱里装着重物。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陌生人,拉着这样一个行李箱、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这条路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对方是不是什么杀人抛尸的变态杀人狂。   但站在这里的人是诸伏景光。   所以安室透下意识排除掉了、这种过于血腥的猜测,主动将自己的思路往运送衣物、证物或者是文件的方向上去想。可为什么会是这些东西,为什么要用行李箱来运动这些东西……   徘徊在内心深处的疑虑,始终没办法消散。安室透沉默了许久,最终开始开口问道:   “这个行李箱里装的是什么啊?”   表面上看,他在好奇地发问。   但他的目光,长久而敏锐地停留在诸伏景光身后的行李箱上。   这里面是什么?   这里面还能够是什么?   这里面装的当然是人了。   “……”   诸伏景光捏紧手里的行李箱把手,控制住自己想要掩盖的本能。   行李箱里装着的,是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对方看见的东西,但对方偏偏已经注意到这个行李箱。   他既无奈,又不得不为眼前这种、别出心裁的巧合而妥协。   如果只是黑透爽约、抛下他一个人离开也就算了。   偏偏他的运气绝佳,竟然还能在独自返程的路上碰上红透。这个家伙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信任他,但即便再如何信任,本能的多疑情绪依旧会使他怀疑自己。   必须得想到一个好的理由……   但是他说谎时的微表情,恐怕很难骗过对方。   毕竟他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很多细小的习惯都没办法改变,对方可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不能说跨度特别大的谎言。那就只能——   把真话和假话掺杂在一起说。   这样一来,连他自己都不会认为自己在撒谎,对方当然也看不出来。   诸伏景光垂目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行李箱,顿了顿,转而抬起头,直视站在他对面的安室透。   他大大方方地把行李箱往前一拉、摆在了安室透的面前,神色镇定地解释道:   “这是警视总监,交代我采购的东西。”   “……警视、总监?”   站在他面前的金毛一脸茫然,对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答案表现的有些措手不及。   在大部分人的视野当中,这位警视总监一直处于不存在的状态。   所以很少有人会往这个角度去思考。   但毕竟要说实话,对于诸伏景光来说,这本来就是实话。   行李箱里的东西是久川悠需要的,久川悠就是警视总监,所以这是警视总监需要的东西——   逻辑完全通畅。   他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在执行警视总监的秘密任务的架势。   “没错。你还记得那个被绑架之后、一直没有露面的警视总监吗?”   “他现在待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目前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我接到了秘密任务,需要替警视总监采购一些物品、并带到指定的地点。”   “警视总监啊……”   安室透顿了一下,忽而抬头望向诸伏景光。   后者持续低着头,一直没有和他直接眼神接触。   他的视线持续下移,在看到行李箱的最下侧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   片刻之后,他才调整好自己脸上的神情,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知道了。”   他在说谎。   这原本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秘密躲藏着的警视总监,需要有人定期传递信息情报。   而出身公安部的前卧底·现任搜一警员诸伏景光,无疑是非常好的人选。   选择在深夜出行、步行、还带着冲锋衣和鸭舌帽、口罩来伪装自己——   这些全都符合执行秘密任务时的伪装手段。   他真的、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要相信了,如果不是看到行李箱下面那些痕迹的话。   或许就连站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自己,都没有发现——   在他一直拎着的行李箱下摆,就在刚刚,落下一滴鲜红色的血点。   ·   安室透的大脑一片茫然。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耳朵轰隆作响,仿佛全世界都被用一个巨大的真空玻璃罩子罩住,只有他能够听见喧闹。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原本的问题,那个关于警视厅和警察厅高层是否和组织勾结在一起的问题,还有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那一滴鲜红色的血点,仿佛滴在他的眼前,让他的视野里一片血红。   运送给警视总监的物资,怎么会往外面滴血?   总不可能,是送了一只新鲜宰杀的家禽吧?   连带着“送给警视总监”这个说法本身,也都是谎言。   明明已经无比混乱,但他还有时间思索,对方为什么会在撒谎的时候,选择以“警视总监”作为幌子。   对方可能以为自己说了一个合理的谎言,但正是整个谎言本身,暴露了他对于“警视总监”的过分亲近。   简单来说,在景光的潜意识里,他和“警视总监”才是一国的。   那么再往深一层去想,如果组织和警视厅的高层勾结在一起,那景光当年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是否收到了什么帮助,是否因此加入另外一个组织,一个和警视厅高层、和黑衣组织完全对立的组织,一个和久川悠有着莫大关联的组织,一个名叫酒厂的组织。   “你刚刚好像找我有别的事情要说?”   诸伏景光攥着行李箱的把手,迟疑地问道。   “对,一点小事,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安室透顿了一下,侧目望向对方。   他一边伸出手去够那个行李箱的把手,一边试探性说道:   “行李箱很沉吧?我来帮你拿。”   ·   警视厅。   “现在、立刻、马上冲出去!全部都给我行动起来!一队去米花町,处理地铁站和米花公园的炸弹,二队三队负责品川……”   目暮警部站在正前方,匆忙部署着。   “目暮!目暮警部!”   一旁的通讯员表情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长谷部长官一直联络不上!他的移动电话根本打不通,显示已关机。”   “那就先通知其他警官,我记得诸伏景光还在警视厅?”   “诸伏警官出去查案子去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   “让我去吧。”   松田看不下去,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抄起摆了一地的防护服,草率地套在身上。   “我是爆处组的,哪个地方炸的最严重?”   “松田?!”   目暮警部怔愣地望着他,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应该是东京塔,按照新闻报道和报案人的笔录,东京塔整个倒了下来,当时塔上还有很多民众……”   一旁的电视上,正好播到了东京塔的惨状。   巨大的东京塔整个侧翻下来,无数烟尘腾空而起,民众的尖叫和恐慌已经撕开屏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松田的视线顿了一下,目光因为眼前的惨况而不可避免地动了动。   他攥紧拳头,抄起旁边的头盔冲了出去——   ·   “诸伏警官!不好了!东京市内被人安置了多处炸弹,东京塔、学校医院等很多场所的炸弹全部被引爆了。应该已经造成许多人员伤亡,目暮警部让我们全员出动,去解救被困人员……”   电话才刚一接通,对面立马传来无比慌乱的声音,连带着诸伏景光的情绪也跟着紧绷起来。   “……炸弹?!”   他茫然地望向前座的出租车司机,和对方四目相对。   手里的电话隐隐发烫,他们原本正在前往他家的路上,却在半道上接到了来自警视厅下属的电话。   “是的!警视厅方面已经累计接到了近三十通报警电话,地点涉及东京都内大大小小的地标性建筑……”   “怎么会……?”   怎么可能?整个东京那么大,究竟有多少人一起行动,才能够在同一时间引爆这么多炸弹?   难道是一场针对东京而来的巨大恐怖袭击吗?   他急切地对着电话交代道:“把具体的遇袭地点名单发我一份,最好把现场实况也发给我。我现在就在港区附近,请优先把距离我最近的地点发给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刚刚听见你说,什么炸弹?”   前座的司机侧着头,淡紫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有什么炸弹?”   “……”   看上去整个东京都要被炸掉了。   但他不可能实话实说,这个司机只是普通民众,他不能引起恐慌。   诸伏景光扫了他一眼,正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的下属已经把具体的新闻视频,传到他的手机上了。   刚一从链接点进去,就看见整个东京塔在璀璨烟火中、轰然倒塌的壮观景象。   没有调整好音量键的手机,自动播放出民众恐慌的尖叫。   诸伏景光攥紧手机,心脏紧张到快要爆炸。   他已经无暇去顾及细小的事情,也没办法再去追寻安室透的位置。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援民众。   “出了一点事,我就在这里下车了。你早一点回家,不要再在外面逗留,也不要去任何公共场所。”   他匆忙解开安全带,语速飞快地交代完一大堆注意事项、便要打开车门——   前座的司机忽然用一种饶有兴味的语气问道:   “这是电影吗?”   “?!”   诸伏景光猛地抬头,讶异地望向对方,内心有一瞬间、对对方这种毫无同理心的举动感到厌恶。   “这是现实!”   大概是他的语气有些过激,这位五官平平的司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   “可这分明就不是现实啊?”   “?”   诸伏景光皱着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放平语气反问道:   “为什么不是现实?”   “警官先生您不知道吗?今天晚上东京塔内部维护,停止参观,根本就没有人在上面。而且现在都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就算东京塔还开着,会有人在上面参观吗?”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望向下属给他传递过来的新闻片段。   片段上,惊慌失措的民众前推后攘,争先恐后地在街道上逃窜。   现实中,确实是深夜时分,他的耳旁一片宁静。   “今晚东京塔停止参观,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吗?”   “当然了。不相信的话,您可以往窗外看一眼——哦抱歉,这段路被挡住了,看不清楚。”   司机启动了车子。   “我带您去前方看一眼就知道了。东京塔停止参观,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上面。所以视频上面的东京塔爆炸,一定是假的。那些惊慌失措、四散逃离的民众,也全都只是——”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不太符合一个中年男子人设的牙齿。   “骗子而已。”   ·   装有警灯的车子在道路上飞快行驶着,四周一片寂静,深夜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   “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副驾驶座上的年轻警员挠了挠头,脸上有点茫然。   “哪里怪?”   松田猛踩油门,快速往前冲,再开一点点,他们就可以看见东京塔了。   “好像,太平静了一点。我原本以为自己出警局后,会看见无数民众慌乱地从地铁口逃出来的景象……”   这个警员还没有说完,又自顾自地给出一个解释。   “其实也可以理解。现在是深夜,大部分遇到炸弹的场所都已经关门休息,学校啊、地铁站啊这些地方基本没有人,唯一有风险的应该是东京塔和医院……等一下,东京塔是什么时候关门的来着?”   “!”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第一时间瞥到车上的时钟——   十点五十四分。   无论东京塔几点钟停止参观,这个时间点,基本都不可能还有人在塔上面了。   关心则乱。   视频里巨大的爆炸声、民众撕心裂肺的呼叫以及冲天的烟火,完全蒙蔽了他们的感知。   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思考过,那段新闻视频、以及那些此起彼伏的报警电话是否真实。   “视频!把那段新闻找出来!”   松田加快速度,时不时观察着车外的情况,眼看着就能够看到东京塔了。   “找不到!”   警员的脸上无比茫然。   “我们还没有限流,但是全网都搜不到东京塔爆炸的新闻。不仅如此,我根本就搜不到任何爆炸的消息,大家好像全部都睡着了……”   “滴!”   松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响彻整个街道。   假的。   新闻是假的、是定向播放给警视厅的人看的。   对方很有可能提前潜入警视厅,然后用警视厅的内网定向传输了这些东西,从而误导了所有留在警视厅内部的警员的判断。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三十几通报警电话应该也是假的。   躲在幕后的人,利用警方被大量电话轰炸、手忙脚乱来不及调查电话的来源的漏洞,用大型服务器统一做到这一步。那些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报警人,应该全都是机器伪造出来的。   全部都是假的!   他猛踩一脚油门、越过最后一个还遮挡着他的建筑物——   遥远的天际线上,东京塔顶的灯火依旧明亮。   深夜的城市仿佛陷入宁静的沉眠,没有任何灾难性的喧闹。   他们被骗了。   ·   “我们被骗了!东京塔根本就没有倒塌,现场也没有任何民众,没有烟火、没有炸弹、没有灾难、没有伤亡!”   诸伏景光一口气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上方灯火璀璨的东京塔。   “我现在就在东京塔正下方。”   “没有爆炸。”   “那段新闻视频也是假的、伪造的。”   “那段新闻上穿着粉红色冲锋衣的女主持人,就是今天晚上主持朝日晚间新闻的主持人。她主持晚间新闻的片段,被人重新换了一个音频和配图,拿过来伪造出假的新闻视频。”   “整件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对方根本没有在东京安放任何炸弹,却导致整个东京都的警察为此彻夜搜寻。”   诸伏景光捏紧电话,神色气愤。   虽然灾难未曾发生,那些无辜之人也没有死去,但这整件事简直是对警方最赤裸裸的挑衅。   视频和电话,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耍得所有人团团转。   “看吧,我早就说过了,都是骗人的把戏。”   在他身后,那位出租车司机靠在驾驶座的窗户上,满脸兴味地望着眼前的东京塔。   “不过,这种把戏还挺带感的……”   那个家伙,这一次意外地很厉害。   光靠着炸弹,只能勉强算是肌肉笨蛋。但把炸和不炸玩弄在股掌之间,不炸反而要比炸起到的效果更好……很有意思。   他扫了一眼站在东京塔下方的诸伏景光,花花绿绿的灯火在他的脸上留下复杂的印记,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都隐隐有些发黑。   黑透顿了一下,颇有深意地感慨道:   “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会骗人的。”   诸伏景光的呼吸忽然顿了顿。   他望着对方那双熟悉的眼睛,陷入长久的沉默。   某个一直掩藏在内心深处,被无数表象所掩盖的想法,突然间浮出水面。   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会骗人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偶尔信任一次他自己的直觉?   就比如说,眼前这个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司机。   这个一路送他到波洛咖啡厅,无比“细心”地提前发现埋伏在附近监视的人,又特别热心地帮忙解决炸弹的事情,用极强的“洞察力”发现视频造假,并带着他到东京塔底下确认情况——   甚至直到现在都忘记收他车费的,普度众生型·普通司机。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金毛混蛋的易容?   ·   “松田警官,诸伏警部已经到东京塔下确认了情况,其他同事也已经陆陆续续去到各个报案地点确认了情况。基本可以确认,这一整件事全都是假的。”   副驾驶座上的警员,望着手机里层出不穷的消息,无法理解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那个躲在幕后的人是有病吗?为什么要搞出这种事情啊?吃力不讨好,要说真的反社会吧,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   路边的景物飞快后退着。   松田阵平早就已经把车子掉过头来,正在往警视厅的方向开。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么大的事端,让整个警视厅的所有警察全部出动?   等等,全部出动?   难道是他搞反了流程,对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   “滴、滴、滴——”   “看样子,诸位都已经发现了啊?真的是——反应好快啊!”   熟悉的、极其欠打的、嘲讽意味直接拉满的机器音,忽然从他们所有人佩戴的无线蓝牙耳机里传出来。   “警官!这不是我们的内部频道吗?”   松田匆忙朝着身边的警员,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这个声音真的太过熟悉了。   单只是听到前面的语气,就足以让他回忆起东大爆炸案中,那个在警方指挥部下方安装四个炸弹、并且大摇大摆告诉所有人的混蛋。   搞了半天,这一次也是他?   不对,如果是他的话,真正的目的永远都是挑衅警方。   对方的炸弹技术很高超,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装炸弹……   但是其他地方又没有炸弹,所以真正的炸弹在——   调虎离山!   把所有警员调离警视厅,然后趁机混进宛如一座空屋的警视厅,把真正的炸弹装在警视厅!   松田猛地瞪大眼睛,踩了一脚油门,用一种百分百超速了的速度朝着警视厅的方向狂飙。   “为了防止你们抱怨说,我没有提前提示,是胜之不武,所以我特地提前告知你们。”   机器音顿了一下,用极其欢快的语调开口道:   “新的礼物已经送达东京警视厅!请查收!记得要说,谢谢酒厂!” 第92章 红黑交互1   东京都内的某个高级公寓里。   “砰!砰!砰!”   卫生间的玻璃门被人敲的乒乓作响。   站在外面的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刻意调侃道:   “你在里面干什么啊?掉进去了吗?”   “……没!有!”   室内寂静了一瞬,忽然传来大声的反驳。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猛地打开。   黑发青年从门后冒了出来,额头上满是被闷出来的汗水,暴躁的卷发揉成一团。   他有些不满地双手抱臂,稍稍挑眉。   “你催的也太急了吧?”   “如果某些人没有把话说到一半、就忽然停止的话,我也不会催促地这么急了。”   萩原研二似笑非笑地扫了对方一眼。   与其说是焦急,倒不如说是愈加怀疑。   明明刚刚还在正常说话,理由一套接着一套编,编花篮都没有编得这么绘声绘色的。忽然又有事、然后一直待在卫生间里。如果不是他真的很了解这个家伙、又心存疑虑,肯定百分百被骗到了。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家伙还能编造出多少理由来。   人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回避掉真实的事情。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东西,没办法遮盖。   所以,只要他听到的谎言足够多,说不定能够凭借着这些残肢断片,拼接出真正的事实。   “接着说吧?”   接着编吧。   看看还能编出来多少。   萩原研二歪着头,蓝紫色的眼睛微微眯着,表现出一副极其捧场的样子。   “我对你说的事情,真的、特别感兴趣。”   ·   荒僻无人的别墅区街角,四周一片宁静。   整个夜晚没有遭受到任何恐怖袭击的影响,所有人都酣睡在各自的美梦当中。   “行李箱这么重,不如让我来帮你拿吧!”   站在他面前的金毛混蛋,根本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家伙一边提议着,一边极其顺手地劈手去夺他身后的行李箱。   诸伏景光近乎毫无防备地、被眼前这个红方的幼驯染抢过了行李箱的把手。   那个装着至关重要的证据,如果被人看见甚至可以直接定罪的行李箱,就这样被对方抢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心跳骤然加快,瞳孔倒影出对方的样子。   怎么会?他刚刚的说辞没有骗到对方吗?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刚刚所说的话,按理说应该没有漏洞才对。那对方为什么对行李箱这么感兴趣……又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吗?   无论如何,不可以让对方把行李箱打开。绝对不可以!   诸伏景光忙伸手搭在把手上,整个人往后面让了让,阻拦住对方的举动。   “真的不需要,我自己来拿就好了,这里面全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行李箱的轮子往后滚了滚。   “不不不,我知道这个东西很重要,但你已经精神紧绷了这么长时间,不如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行李箱又往前走了一点。   肤色差较大的两双手,已经齐刷刷搭在行李箱那个狭窄的手柄上。   细弱到近乎要折断的杆子,变成双方角力的现场。   “真的不需要……”   “没关系的,我可以帮忙的……”   “真的!”   “你放心好了……”   “够了!”   诸伏景光终于忍无可忍,语气重了一点。   “这个箱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皱着眉,用力把箱子往自己方向撤,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因为过重的力道而后退了好几步——   露出了行李箱下方的路面。   双方在同一时间陷入沉默,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灰色的人行道上铺着砖石,即使光线并不太好,那上面的血色痕迹依旧显眼。   诸伏景光的呼吸顿了顿。   眼底满是那颗细小的、甚至还没有一粒黄豆大的血滴。   那滴血应该是从行李箱里滴下来的。原来这个行李箱的密封性这么糟糕啊……   明明已经到了很关键的时候,脑海里反而是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降谷零的敏锐程度,完全不需要去质疑。   哪怕只有一滴血点,对方也应该已经从细枝末节处推到了很多信息。   真厉害啊……   竟然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他攀谈、试图从他手里拿到这个行李箱。   他垂着头,黑色的发丝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以至于对方根本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对方呼吸声并不急促,但可以听出来,是有意控制之后的结果。   演技真好。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找到办法去解释,但他不想解释。   不想再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可以骗过对方的理由了。   反正BOSS原本的计划当中,迟早会有这一步。   那么他把这一步提前,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再费心隐瞒下去了。   原本还以为,只要永远不露出马脚,就可以一直、一直用诸伏景光的身份和对方相处。   反正有组织和公安厅的遮挡,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从一个卧底的角度思考都是正常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其他人都不敢去见的时候、只有他敢去见这个世界的人。   因为有恃无恐。   但现在,这种做法好像就行不通了。   在一片近乎凝固的沉寂之后,诸伏景光重新抬起头。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挂着一副有些释然的神情。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我、”   青年脸上的神情,让降谷零有些难受。   “我不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其实我只是——”   他只是疑心病发作,只是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下意识选择了比较保险的方式。   但用这种方式对付景光,挺糟糕的。   “挺好的。眼神很棒啊!”   诸伏景光笑着摇了摇头,眼睛弯了弯。   “你不是想问我,这个行李箱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诸伏景光攥紧行李箱,另一只手缓缓靠近腰侧。   他的眼睛依旧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占据了对方全部的注意力,使得对方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另一只手在做什么。   “不用再想办法从我手里骗到这个行李箱。”   他笑了一下。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这里面装的是人。”   “会滴血的人。”   ·   松田阵平驾着车一路狂飙,终于在几分钟之内赶回警视厅。   他隔着遥远的街道,就看见堵在警视厅门口的一众警车。连他自己的车,都在距离警视厅正门还有五十几米远的位置被逼停。   副驾驶座上的警员茫然地望着这一幕,慌乱地感慨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警视厅里出事了。”   松田匆忙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在满是警员的街道上找到了目暮警部。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刚刚我们接到警报,警视厅内部被犯罪分子安装了炸弹,对方并没有预告炸弹爆炸的时间,所以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   目暮警部整个人已经焦灼到了一种境界。   任谁也想不到,明明只是上个夜班而已,竟然前脚撞上轰炸东京都,后脚撞上引爆警视厅,真的是绝世好运气。   “爆处组的人呢?没有人进去排爆吗?所有人都撤出来了吗?”   “整栋警视厅里全都是炸弹啊!根本没办法排爆,谁都不知道炸弹会在什么时候引爆,我们不能拿警察的生命做注。因为之前的炸弹事件,大部分行动组和底层的警员都已经撤出警视厅了。现在正在安排还留在警视厅的一部分中层撤离。所有档案财产都来不及转移了,如果警视厅真的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简直就是……”   疯子。   松田阵平无比茫然地仰头,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警视厅大楼,脑海里一片混乱。   按理说,对方选在了寂静无人的深夜,又特地用爆炸事件把所有警员吸引出去,本质上是不想要伤害无辜的。   但既然不想伤害无辜,为什么还一定要炸毁警视厅呢?难道只是单单沉浸在毁掉警方的权威,这种近似于抽象的报复上面吗?   这种报复既荒唐,又冷静到可怕,在最暴怒的时候依旧留有余地。   但这件事,又和那个多出来的、第二个萩原研二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对方会那么刚刚好地、猜到警报的时间地点?   为什么在对方来到警视厅的时候,突然发生如此严重的恶性事件?   这整件事该不会是对方策划的吧……?   仔细回忆起来,对方之前的看守所,确实表露出对于警察的极度厌恶与不信任,但那个家伙明明也是萩原研二,怎么可能——   等等!   被一系列事情弄得混乱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一瞬。   松田阵平从一众纷繁复杂的记忆当中,挖出一个片段——   电脑蓝色的光,雪白的围巾,还有银色的手铐……   他好像还把萩原研二铐在技术科的栏杆上!   “松田……”   “松田?!你现在跑进去干什么?”   “松田!喂!不是你在干什么啊!?里面马上就要爆炸了!”   目暮警部穷追不舍,最后也只来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黑发警官的背影,消失在警视厅的正门处。   里面的警员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外侧的警员恨不得离这个即将爆炸的警视厅远一点、再远一点。   只有这个家伙、逆着人流一路往里冲。   “在搞什么啊……”   目暮警部都快要精神崩溃了。   “真的是……”   疯子。   全都是疯子。   ·   某高级公寓内。   “电话打完了?”   坐在沙发上的萩原研二,双手合十,笑意吟吟地望着、再次端着电话离场又回来的某位黑毛·编花篮十级选手·混蛋。   “是谁的电话?”   早在发现松田阵平有问题开始,他就一直在尝试着从对方的谎言里套话。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终于要问到最关键的地方、即将能够从对方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的时候——   好巧不巧,来了一通电话。   如果不是他知道、对方的神态动作不是在骗人,萩原研二真的要怀疑这通电话、是不是对方提前做好的准备了……   “同事而已。”   黑松莫名有点心虚,有些潦草地敷衍过这个话题。   严格来说,确实是同事没错。   但和两个萩原研二一前一后交流,让他有种奇怪的心虚感。   刚刚,本该完成任务、安全回去BOSS身边的黑方萩原研二,忽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警视厅里的炸弹爆炸的具体时间和位置。   他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地交代了细节。但就在他嘱咐对方、不要试图拆弹、破坏他的报复计划时,他被强行挂断了电话……   用到的时候,是温温柔柔阵平酱。   用不到的时候,是嘟嘟嘟嘟嘟嘟。   落差真的好大啊。   尤其是对比起眼前这个萩原研二的态度,落差就更大了。   这个萩原研二太温和了,什么话题都能接,什么话题都能圆,相谈起来周到合适,甚至温和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   他太久没和这个时期的萩原研二相处过了,记忆总是会不自觉的美化人物的形象,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这个时期的萩原研二会不会用这种方式套话。   但落差真的会有这么大吗?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继续说了吗?”   萩原研二忽然开口,他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期待。   “你刚刚说到的那个话题,那个炸弹制造方面的话题,我还想听……”   好捧场啊。   看上去真的,不太对劲。   ·   警视厅内部,原本该人流涌动的位置,眼下空无一人。   只有被留在原地的照明灯,还在正常工作。   在过度紧绷的情绪中,满头都是汗的松田阵平,正快速穿梭在走廊里、朝着位于东侧办公楼三楼的技术科飞奔。   一路上途径的办公室,全都是散乱的文件和翻到的椅子。   足以看出整个警视厅,完全是在一副七零八乱地状态下、慌慌张张撤离的。   那个未曾标明地点时间的炸弹,反而以其极大的威胁性、高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没有人会在炸弹的威胁下依旧保持冷静,即便换成他也一样。   只要一想到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他在这个地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步入死亡,他的心脏就一阵紧缩。不可知的未来就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没有人知道死神究竟在距离他多远的地方。   但他不可能不进来——   那个家伙,还被他锁在技术科里。   穿过一楼狭长的走廊,为了避免炸弹炸途中被引爆,他不能乘坐电梯。   松田阵平不假思索地冲进电梯旁边的安全楼梯,在一片漆黑中飞快爬楼。   无比黑暗的环境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他其实能够猜到——   今天晚上针对警视厅而来的袭击,敌方不仅了解他们的内部蓝牙频道,还知道该怎么样大规模轰炸报警电话、该如何替换警视厅内部的电视频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敌方完完全全、站在一个警察的视角、设下这样一个堪称荒唐但又意外成功的局。   换成任何一个其他行业的人,在得知东京塔倒塌、东京都内出现大规模轰炸之后,都会第一时间上网分享、亦或是从别的渠道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只有警察,只有一时一刻都不敢耽搁的警察,才会第一时间出警,才会落入圈套。   设下这场骗局的人,非常了解警察,了解到可以完全用警察的思维去思考。但同时又极其痛恨警察,痛恨到要炸掉整个警视厅。   这太矛盾了。   让他实在没有办法不去怀疑,那个早就得知这一切的家伙。   对方既然可以预判到突如其来的警报,是否也早就知道即将引爆的炸弹?   甚至,整个计划是否都在对方的设计之下?   对方突然造访警视厅,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来找他,而是为了在这个地方安装炸弹。   或许他正像一个笨蛋一样,呆头呆脑地冲进凶手的屠宰场,试图救下伪装成受害者的凶手——殊不知对方早就已经逃离现场。   是啊。   怎么会不跑呢?   整件事情都有对方的参与,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被炸弹炸死呢?   手铐而已,如果对方真的来这里安装炸弹,区区一个手铐有一万种工具可以打开。   就警视厅那种早就该淘汰的落后手铐,甚至不需要什么高端的工具,只需要一根曲别针,要不了两分钟,就可以轻轻松松撬开。   明明有机会可以逃掉,对方怎么可能还傻傻留在技术科里面?   他为此特地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对方早就已经跑掉了,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警视厅里。   为什么啊?   楼梯上方,安全门下侧的指示牌发着绿光。到了。   松田阵平猛地连跨三级台阶,一口气推开安全门往里冲。   技术科就在这个楼梯的旁边。   他拐过转角,冲进技术科,一把按亮开关,望向那个角落里——   生锈的铁栏杆旁边,空无一人。   大开的窗户把桌子上的碎纸吹了一地,零散又混乱。   果然已经走了啊……   扑了个空。   很正常。早就知道炸弹的存在,不可能留在这个地方等死,手铐根本拦不住对方,提前离开也很正常。   看到眼前空荡荡的屋子,松田阵平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放松。原本被紧绷情绪压抑着的疲惫,在一瞬间如潮水般漫上来。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进来了——   因为不可能放任对方不管。   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性,他都不可能放任对方、一个人被困在随时有可能爆炸的警视厅内部。他不敢,无论多小的可能性他都不敢。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该往外跑了……   松田阵平扶着墙壁转过身,刚打算往外走,视线猛地停留在一个地方,瞳孔下意识放大——   只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按理说本该已经逃走的身影。   对方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冷冷瞥了他一眼,扯着笑反问道:   “要炸了!你是傻瓜吗?”   ·   松田阵平怔愣地望着对方,大脑一时间转不过来弯。   但他的直觉迫使他猛地冲上前、拽住对方的手腕往安全楼梯的方向跑。   呼呼的风声和呼吸声交错,几步远的安全楼梯也仿佛远在天边。   一步、两步、三步、推门而入——   “要炸了、”   他听到身侧的人轻声说出来的话。   片刻之后——   “砰!”   巨大的爆炸声从他们头顶响起,震得耳膜都快要裂开。   松田阵平几乎失聪,他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得拼命用力把人拽进安全楼梯。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没能听见,还是对方根本没有回复。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那个家伙明明能够解开手铐,为什么不逃走?   为什么明明知道炸弹爆炸的具体时间,却还要留在警视厅?   为什么和警视厅对立,又要提醒他逃走?   这些问题都太过于复杂,不适合现在的场景。   刚刚的那一声爆炸,应该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不清楚确切的楼层,但大规模的烟尘和火势都还没有影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松田阵平死死拽着对方的手臂,疯狂往楼下跑。   还来得及。   炸弹并不是一起引爆的,他还来得及!   三层的距离,每半层十三级台阶,总共五十二级台阶。   如果换成平常,他可以在二十秒内下到一楼,但眼下,二十秒显然也不太够用。   打从那一声爆炸声开始,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他不确定对方究竟安装了多少个炸弹,使用过度的耳朵,也没办法分辨近在咫尺的轰鸣声。   唯一能够看见的,是滚滚落下的碎石和烟尘。   呛人的气味让人疯狂咳嗽,更加耽误了下楼的时间。   直到遥遥望见荧光绿的“1”层的字样,松田阵平才松了口气,奔向安全门,一把按下门锁——   按不开。   他使劲而后拉,整个门依旧毫无动静。   “没有的,爆炸导致建筑物往下坍塌,安全门变形,凭借人力根本出不去。”   松田阵平顺着对方的话抬头往上看,确实看见一个满是裂缝的、扭曲的墙壁。   在最关键的时刻,安全门反而变成困住他们的枷锁。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间隙,他恍惚间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去地下室吧。”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手臂被人先一步拉住,整个人开始往楼梯下方的地下室跑。   在冲天火光和轰鸣声中,巨大的热浪朝着他身后涌来。   在地下室的安全门打开的时候,他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第93章 红黑交互2   “看吧,我就知道。你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啊?”   黑景收回准备拔枪的手,状似无所谓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注视着站在他对面的这个家伙。   刚刚的那段话,大抵真的对这家伙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这个世界的降谷零,此刻半低着头、神色恍惚。   惊讶、恍惚、不可置信、恐慌……   这么复杂多样的表情,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明明只是告诉对方真相而已,就变成这样了吗?   这家伙的心理过程一定很有意思吧?他原本打算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动手。   但现在看起来,直接动手太浪费了,这种神情真的很有意思啊。   被熟悉的人背叛的时候,这家伙总是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个时候、那家伙的脸上,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就那样带着一种憎恨的、不可置信的神情走向死亡。   就像这样。   唯一的区别是,那个时候,他是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而这个时候,他才是亲手缔造出这种神情的人。   完全扭曲的情绪、遇到完全扭曲的现实,反而服帖起来。反复重复这段记忆,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奇怪的表情?”   黑景往前走了一步,凑近对方,笑了起来。过度夸张到有些娱乐化的笑容,莫名有些可怖。   “是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很奇怪吗?或者是,我做出的事情很奇怪吗?不是你先对这个行李箱感兴趣的吗?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故意装作好奇、去试探行李箱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样太麻烦了,我现在直接告诉你了,多省力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不是——”不是试探。   降谷零的目色暗了暗。   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僵硬地撇开视线。   他根本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他是来找对方调查警察厅和组织的关联,为什么反而发现对方的行李箱里疑似装着带血的尸体?   怎么可能啊?这家伙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其实那个里面装的是带血的证物、或者是现杀的活禽,或者是打翻的红墨水!对,红墨水,他根本没有闻到血腥味,一定是带血的红墨水,景光又在乱开玩笑骗他。   但是景光以前真的开过这样的玩笑吗?   防水服、鸭舌帽、口罩,还有这个足以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全部都是早有准备。   这简直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凶手齐备的装备。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他都已经好掏出手铐准备逮捕对方。   降谷零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要问很多东西,但嗓子被过度旺盛的情绪卡住,憋了好久,只憋出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黑景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天真幼稚的问题,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用力闭上眼睛。   降谷零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望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上、完全陌生的笑容。   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眼见着景光重新直起腰来,语带笑意地反问道:   “这种事情很难理解吗?”   “这个世界烂透了,从根上就烂透了。我把它连根拔起,有哪里不对吗?”   他的眼睛里带着纯然   的疑惑,仿佛真的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做错。   “行李箱里的这个家伙,先是追杀赤井,然后又试图把松田逮捕入狱,借着自己手里的权力肆意妄为。为什么,我不可以把一模一样的事情还原在他身上?”   承认了。   这家伙直接承认了。   在他还绞尽脑汁替景光开脱的时候,这个家伙直接承认了。   降谷零的心脏骤停。   追杀赤井秀一的人是谁,他并不知道,但把松田冤入狱的是长谷部将一。   行李箱里的人是长谷部将一。   他根本无暇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和那个酒厂有什么关联。   他只是没办法明白,景光明明是警察啊?   明明刚刚调进搜一,明明为了共同的梦想一起卧底那么多年,为什么啊?   难道是因为红方的高层全部都和组织勾结在一起,难道是因为这个卧底任务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他所认识的景光,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崩溃、转而加入另外一个阵营。他们明明可以一起想办法才对啊!就算再怎么样,他还卧底在组织,为什么会抛下他,一个人去加入另外一个阵营?   降谷零也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   “你不是警察吗!?”   天真的、正义的、充满规劝意义的对话,仿佛在试图拉回一个误入泥潭越陷越深的好友。   只可惜——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黑景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可不是警察啊。”   降谷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什么——”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黑景扬起眉,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坏蛋。坏蛋你知道吗?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坏蛋说,拜托拜托不要杀人了,为什么?”   “不,什么?”   降谷零整个人完全怔住了,茫然地摇着头。   “为什么啊?我们只是两年多没有见面,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平时偶尔遇见也没有出过问题,你很认真地破案,很认真地当一个警察——”   “变成坏蛋需要理由吗?”   诸伏景光皱着眉,面露不解。   “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呢?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童年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眼前的经历,自幼颠沛流离、被丢来丢去四处漂泊的生活,长大后社会的不公、警察系统的腐败、毫无意义的卧底,高层和组织盘根错节、荒唐的牺牲、信任之人的背叛、旧友在眼前被乱枪打死——   随便什么理由我都能编出来,但你真的想听吗?”   “好奇怪啊?为什么做好人不需要理由,但变成坏蛋就一定需要一个理由了?就不能有人天生就是坏种吗?”   熟悉的面容,越来越陌生。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降谷零却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在心头、几乎要遮盖一切。长相和外貌全都无懈可击,但这种感觉绝对不对劲。   降谷零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摇头地幅度越来越大。   “不,不对。”   冷静下来思考,他所认识的诸伏景光,在两年前成功叛逃组织、回归警视厅。   他的生活宁静平和,身边有熟悉的旧友亲人,前途一片光明。   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是   过于熟悉的外表和举止迷惑了他,让他误判了对方的身份。   降谷零冷静下来,疯狂摇着头。   “你不是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发现的好快啊,这个家伙……真不愧是降谷零。   他低下头,笑着反驳道:   “我是诸伏景光,只是,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原本还以为,你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分辨,毕竟已经分开了两年时间,又有组织、卧底、公安厅警视厅这些复杂的东西阻隔,但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顿住,怔愣地望着正前方。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后面,是那个金发青年有些抱歉的眼神。   举着枪的人正是降谷零。   这个世界的降谷零,拿枪,对着他吗?   他的目光颤了颤,心脏猛地揪成一团。   ·   “抱歉。”   降谷零顿了一下,眼神飘忽,七零八碎地解释道:   “无论分开多久,我始终不相信景光会变成这样。你不是景光,但……”   但是太像了。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太像诸伏景光,像到即便景光本人站在这里,也未必能分辨出是怎么一回事。   这太奇怪了,不是易容也不是伪装,就像是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景光站在他面前。   除了先控制住对方之外,降谷零的脑海当中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方法。虽然没办法确认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最起码——   降谷零咬着牙说道:“放弃抵抗吧,我随时都可以逮捕你!”   “你拿枪指着我啊……”   黑景怔愣了许久,忽然一顿一顿地笑出来。   “你拿着枪。”   对方举枪的姿态,相当有所保留。   枪口的位置,甚至离他的头还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能够打到什么啊?   这个金毛混蛋甚至没有按下保险栓,全然一副只是把枪当成威胁的姿态。   在对战当中,按下保险栓最少需要半秒钟,再配合上移动手指、扣动扳机,整个设计过程需要至少一秒半。   这个时间,都足够他自己把枪发射了。   “干嘛要离这么远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覆盖住对方举着枪的手,咔哒一声按动保险栓。   紧接着,他在对方极其惊讶的神色中,猛地一勾手,将降谷零整个人往前一拉——   冰凉的枪口瞬间抵在他的眉心。   降谷零瞪大眼睛,吓得想要把手往回缩,但他的手腕始终被对方控制住,没办法移动。   “你干什么——”   距离这么近,枪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不是要开枪吗?距离那么远,还不按保险,怎么打的中啊?现在好多了,你开枪啊?”   黑景回望回去,视线里充满鼓励,他忽然笑了起来。   “来,冲着这里开。开啊!你怎么不开?哦对了,眉心的位置没办法正中脑干,你是在害怕我反击对不对?”   “那就把枪口指着鼻梁。”   被完全控制住的枪口,顺着眉心往下移,抵在诸伏景光的鼻梁上。   “这些不都是当年警校上课的时候,学到的东西吗?公安先生你忘记了吗?开吧,快点开,我们双方都可以节省一点时间。朝着这里开,然后子弹从枪口射出来,沿着鼻梁一路射穿脑干,切断我所有的生理机能。我“砰”的会一下子倒在地上,鲜红色的血液全部都溅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他的脸上露出很期待的笑容。   “好可惜我穿的是防水服,血滴根本留不下来,很快就会流走。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你,早知道你要对我开枪,我一定会穿着白色的衬衫,那样棒极了,整件白衬衣都会被染红,你说对吧?”   现场一片死寂。   降谷零攥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疯狂想要往回收,但碍于对方的动作,没办法移动。   “看吧,你开不了枪。”   诸伏景光撩起眼皮,冷漠地扫了对方一眼。   “你的手在抖,连枪都拿不稳。虽然你的理智判断,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景光,但你开不了枪。你会想一千遍一万遍,万一呢?万一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是未来的诸伏景光、是平行时空的诸伏景光、是被控制的诸伏景光,真的开枪了,死掉了,该怎么办啊?”   他后退半步,伸手挥开枪口。   “你开不了枪的。”   “……就算我开不了枪,我也不可能让你逃掉。”   举着枪的手已经完全僵硬,直到现在还在不停颤抖。   降谷零压下内心起伏的心绪,认真地反驳着。   “不,你抓不住我的。”   从选择拔枪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既然你开不了枪,就该到我反击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抿着嘴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   “从现在开始,不是我逃不掉,是你逃不掉了。公安先生,再见。”   ·   警视厅。   意识仿佛悬在一处温暖的河流当中,无根无底地四下漂流。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在他耳旁喊他的名字,但当他回过神来,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呛人的火药味和烟尘。   松田阵平抬手揉了揉眼睛,完全忘记自己最开始所处的环境,直到熟悉的声音从他耳侧响起——   “你醒了?”   “!?”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片漆黑。   四周没有一丝光线,夜视能力最好的人,也看不清周围到底是什么。   ……他该不会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压迫到脑神经,然后失明了吧?   “停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只是因为这里没有灯而已。”   萩原研二的声音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好像是……对面?   松田阵平猛地坐了起来,伸手往前摸——   最先摸到的,就是一块厚实的大衣料子。貌似是对方穿在身上的大衣。虽然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在这么暖和点天气里还要穿着大衣,但……   “我们没死?!”   “……松、开、”   在一片黑暗中,萩原研二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推开那只扒拉到他衣服上的脏手。沾了那么多灰尘,如果弄脏了他的围巾就糟了。   今天晚上,真的是他前所未有的大翻车。   BOSS最开始安排给他的任务,只是想办法阻止对方调查监控。但没想到他去迟一步,对方已经看到了该看到的东西。   按照常理,他应该立即沿用B计划,利用警报响起来的间隙逃走——   结果他一时不察,反被用手铐铐住。   被手铐铐住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大不了解开手铐之后直接离开就好了,偏偏警视厅   里还装着炸弹。   原本可以借用BOSS的卡牌系统直接离开,现在反而要和对方一起上演《生死惊魂》、《夺命狂奔》,最后在《战地炮火》中达成《地下室禁闭》的特殊成就。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本想要压下怒火,反而被空气当中的烟尘呛到喉咙,疯狂地咳嗽了好几声。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驱散掉进眼睛里的灰尘,哑着嗓子解释道:   “都已经进了地下室,还想怎么死?警视厅的地下室,哪怕只是一个装杂物的,也全部是防空洞的配置。你还想怎么死?”   “不如把死法说出来,让我试试看怎么帮你?”   “……”   由于对方的语气过于阴阳怪气,松田阵平本能性地察觉到对方的气愤。   他下意识选择闭嘴,然后换成另一个话题——   “所以我们现在在哪里?”   “……警视厅安全楼梯的地下室。你失忆了?难道爆炸的冲击波不仅影响到了你的视觉神经,还压迫了你的海马体?”   “。”   松田抽了抽嘴角,越发确信自己之前半梦半醒间的猜测被对方听见了。   但楼梯下方的地下室……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之前好像是杂物室吧?   “这个杂物室好像是密封的吧?平时用作堆杂物,所以没有设置第二个出口,进出只有最上方的那道安全门,连窗户都没有?”   “那道门已经被外面的碎石完全堵住了。好消息是顶上全是碎石,间隙足够空气通过,所以这里的空气虽然稀薄,但不至于缺氧。”   黑萩双手抱臂,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恭喜你啊,抓住我了。但现在警视厅没了。”   “!”   松田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他头顶上被炸得满是断壁残垣的悲惨警视厅。   对!   他还没有问清楚这倒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原本,他还可以勉强判断对方的立场,但经过刚刚到事情之后,对方连立场也变得很奇怪。   如果对方真的是炸掉警视厅的犯人,为什么还要折返回来救他?   在经过刚刚的事情之后,很多阴谋论都败下阵来。   如果是萩原研二的话,无论是哪个萩原,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他下意识揪住对方的大衣下摆,即使待在密闭空间,他还是担心这个家伙再一次消失。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对警视厅的地形这么熟悉、又提前知道爆炸的时间地点,你该不会是未来的萩原研二,提前预支了爆炸的信息,所以回到现在改变什么东西?”   黑萩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等待着他的应该是对方的质问——   关于为什么要炸掉警视厅,又或者是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之前的东大爆炸案有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   结果这家伙最关注的,竟然是他的身份吗?   而且居然往科幻的方向去猜……   他有点想笑,但不太好笑出声。   但这家伙都已经这么猜了——   “为什么我一定要从未来回来,就因为我提前知道警报和炸弹的信息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连炸弹也是我装的?”   “如果炸弹是你装的,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跑?你明明可以解开手铐,一直留在即将爆炸的警视厅做什么?”   松田像是连珠炮似的追问道   :   “不要告诉我你想确认炸弹,炸弹早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就已经全部安装完毕了。也不要说你想要看到警视厅爆炸的样子,因为真正的犯人只会站在观赏性最好的位置、观看警视厅的爆炸。”   对方语速极快地接上后半段话,不仅堵上所有漏洞,还再次将话题再次引向他。   萩原研二讶异地睁大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落入对方的言语陷阱了。   这个家伙……   是他主动承认自己知道炸弹的事情,那就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留在这里,除非实话实说——   “我来替你回答吧,因为你了解我。你知道把你绑在这里的我,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所以你在这里留到了最后,对吗?”   松田思路极快地列出所有可能。   “如果你不承认这个,你就必须得承认你是来自未来的萩原研二,为救人返回这个时间点。无论哪一种可能,你之前的举动——都是为了救我。我说的没错吧?   明知道炸弹随时会爆炸,却依旧留在这里,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为什么要怀疑你?”   “……”   完全反驳不了。   因为知道这个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所以在问清楚炸弹爆炸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之后,他选择留在这里,以免这个黑毛混蛋被炸弹炸个正着。   但现在完全解释不了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从警视厅的正门撤离,因为外面全是警察。   反正警视厅迟早会爆炸,他原本就打算好、从BOSS的卡牌系统里撤离警视厅。   但对方不知道这一点。   在对方眼里,他甚至变成了坦然赴死也无所谓、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的人。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要知道,他是很惜命的。就算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也得保住别人的劳动成果。毕竟那个家伙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把他从那个破烂世界捞走、带到酒厂、再带到这里。如果就这么随随便便死掉了,也太亏了。   但现在被抬到这么高,连恶人模式都开启不了。   而且这偏偏是个密室,他根本没办法用合理的方式从对方面前消失。   总不可能等待警视厅的人把他们挖出来吧?到时候更加走不掉。   要么把事情说清楚,要么就彻底打碎对方的世界观,直接原地消失。   萩原研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选择性放弃。   他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听着对方层出不穷的问题。   “快点选一个啊?是平行时空的研二,还是未来的研二啊?其实我有想过,如果是未来的研二,你憎恨地对象应该是安装炸弹的人,而不是警视厅。但你说过你不是警察,所以你是平行时空的研二吗?你经历了什么啊?”   “……”   “一直不选,我明白了,果然是平行时空的研二!但你为什么会这么恨警察?我其实不太了解平行时空的事情,最多看过几部电影。一般来说,好像是不同的选择造成不同的影响,带来截然相反的结局。所以你那边的警察到底做了什么?你一直穿着很厚的大衣、带着围巾,是那个围巾有什么意义吗?你很怕冷吗?”   “……”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总觉得如果居高临下点评,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事情。所以在你主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之前,我不会评价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但其实,装炸弹的人不是你吧?”   “……”   “我之前怀疑过你,但现在仔细   想想,那个机械音的声音和你的声音不像,性格也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你,应该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还有之前东大的炸弹,也不是你的习惯。如果非要说清楚,那个炸弹反而很像是我自己的手笔。我想,既然会有一个平行时空的萩原研二,那是不是也——”   “闭嘴!”   ·   【系统,卡牌返回系统的时候,可以带着自己触碰到的东西,对吧?】   【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   【那规则是否限制过,这个“东西”必须是非生物?】   【……好像没有?】   【那就没事了。】   久川悠翻过那两张同时给他发消息的卡牌,在卡牌背面留下一模一样的回复——   [可以试试看。] 第94章 红黑交互3   东京某高级公寓楼里。   窗外乌拉乌拉的警笛声转瞬即逝,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的萩原研二,往窗外分了一点注意力过去,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深夜的警车并不罕见,或许是某个报警的民众。他收回视线,继续望向坐在他对面的松田阵平。   这家伙还在侃侃而谈,像是说到了自己很感兴趣的地方,甚至上手比划着形状,墨色的眼睛隐隐发着光。   “……除了水平检测仪之外,上面还配备质量检测装置,只要质量的增减达到之前预设的额度,就能立即引爆炸弹。”   萩原支着一只手,托住下巴,耳朵还停留在这里,脑袋里面已经转到了好多重想法。   之前的阵平,对炸弹的构造这么感兴趣吗?   好像是这样的。这个家伙对炸弹一直很感兴趣,虽然在爆炸物处理班工作,但比起如何拆除炸弹,他反而对如何制造炸弹更感兴趣。但他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表现出来。毕竟是个拆弹警察,总的来说,太过沉迷于制造炸弹不太合适。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发现、他描述中的这个炸弹,听上去真的很熟悉……到底是故意谈到这个话题上,还是无意间聊到了这里?   “那么针对这种类型的炸弹,一般什么样的场所,比较容易受到威胁啊?”   萩原研二不自觉眯起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嗯?”   松田愣了一下,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瞥了对方一眼。   会问出这个问题……   果然,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在有意识地套话。   也不枉他特地提到这个炸弹去试探对方的反应。   如果这家伙没有怀疑他的话,就不会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是他哪里暴露了吗?   从他和对方见面开始,在对话和信息上并没有出现纰漏。与其说他的扮演有问题,倒不如说对方从一开始就抱着警戒心。这个世界松田阵平不是红方吗?怎么会被怀疑成这样?   而且他在相处时选择的模式,应该也出了一点问题。   毕竟那个时期的研二,距离他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记忆里印象更加深刻的,反而是后来出现在他身边的黑方萩原研二。层层的记忆堆叠在一起,真正想要回过头去找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他之前那种故作熟悉的相处模式,对方大概会很别扭吧?更不要说这家伙本来就很细心,估计马上就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不可能再装作无事发生那样表演下去,原本的编花篮也不能再用了。   松田眨了眨眼睛,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萩原研二。   严格来说,他并不想对着对方撒谎。   真假参半的谎言和你来我往的试探,简直糟糕透顶。会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又或者是直白地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   平行时空、系统卡牌、弹幕、次元壁,这些在正常人的思维认知当中、超越当前科学条件的东西,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止一次想到过,在没有任何谎言和试探的情况下、在彼此完全信任的情况下,把一切经过直接告诉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   但这种方式过于冒进且高风险,BOSS不可能同意。   再者,除了他之外,黑方研二此刻应该还在处理红松的事情。他最起码得等到那边的结果出来。   其实有件事很奇怪,明明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研二,才更加接近于记忆里最开始的研二。但如果非要划分出、此时此刻他更倒向谁的话,最后的人选反而会是黑方研二。   ——因为不一样。   虽然所有的萩原研二,从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但那个家伙他不一样。每次一想到对方过往的经历,松田总是会无条件让步,一退再退、毫无原则。很多时候,他其实能够分清对方的话语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所图,但他无所谓……   总之,在确定黑萩原研二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前,他只能先拖时间。   松田重新垂下眼,意识到自己思考的时间稍微有点久,如果再不回答,很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就算是怀疑也不会怎么样。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这个世界的研二,并没有见到过他和另一个松田同时出现。   在对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只存在一个松田,只不过是“松田”的性格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但这种变化本身,并不是不可理解的。   毕竟“松田”才刚刚“被冤入狱”,在这种特殊事件的打击下,性格变得奇怪一点很正常。   在没有亲眼确认、真的存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之前,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也只会是——   多重人格。   松田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解释道:   “这种类型的炸弹对平衡度和质量变化极其敏感,通常比较适合底座较薄的地方,例如说公交车、火车、汽车又或者是——”   警视厅的临时指挥部。   那种塑合板的地板,太适合装这种类型的炸弹了。他上一次就是这么装的。   松田笑了一下,补充道:   “轮船的甲板下面应该也可以用。大部分交通工具上的炸弹,都可以选择这种类型的。”   ·   “是这样啊……”   什么都没有问到。   萩原研二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对方看上去什么都说,但又过于天马行空。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焦点模糊不清。好像马上就能探到底,但往下一捞又没有尽头。   得想办法加快进度了,总不可能一整个晚上,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吧?   最起码要搞清楚,对方奇怪的态度变化,还有非常明显的两种性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突然对他表现得这么生疏?从看守所回来之后的路上,是明明白白的生疏。还有现在,明明不熟悉,却非要装成关系很熟稔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性格差异这么大……   该不会是心理疾病导致的双重人格吧?这家伙怕不是关在看守所的时候,心理出问题了吧?但这个新出现的人格,和他也太不熟了吧?就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一样……   等等!很多年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松田的父亲好像也被冤入狱过。如果是因为这一次相同的经历,让对方产生心理问题,进而分离出一个很多年前的人格呢?!   对啊,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萩原研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这一套逻辑飞快串联起前因后果,仔细对比松田这段时间的状态。   为什么和他之间的交流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因为新分裂出来的人格,很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或者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会问出、当不当警察这种古怪的问题?   ——因为新人格先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冤枉,现在又亲身经历被冤枉的过程,会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厌恶,完全是情理之中。   为什么突然直白表露出对炸弹的兴趣?   ——因为新人格缺少警察职业的束缚,所以可以直接了当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全部都解释的通。   对方这段时间的变化,全都是因为这一次被冤入狱事件,导致松田分裂出另外一重人格了!   这下可糟糕了。   得想办法把人骗到医院一趟,而且现在不能让这家伙独处,万一这家伙现在的人格有点反社会、痛恨警察、甚至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可怎么办?   萩原研二登时觉得,有一个天大的重任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不自觉蹙着眉,对即将进行下去的谈话,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该怎么在不进一步刺激对方的情况下,想办法了解到对方的心理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呢?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最起码得想办法激起对方身为一名警察的责任心吧……   “这一次你能成功出狱,多亏了那个叫冲矢昴的证人来证明当时的情况。但现在对方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把这位证人先生救出来。”   萩原研二一边斟酌着开口,一边不忘用余光注视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坐在他对面的松田阵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仰起头、乱糟糟缺少打理的卷毛在半空中抖了抖。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像是想笑但又不太方便、但怎么都憋不住。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丝毫责任感、亦或是愧疚心理,反而有些隐隐约约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不自觉往前凑了凑。   为什么是幸灾乐祸?   松田的病症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仅丧失了同理心和责任心,还会对别人的悲惨遭遇感到幸灾乐祸?!   “你怎么会——”   “我知道这件事。”   黑松僵硬地低下头。   由于实在装不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再加上又控制不了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所以干脆直接用一个乱糟糟的发顶对着对方。   冲矢昴是赤井秀一的化名。   对方不提起倒还好,每提起一次,他就会想笑一次。   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竟然也进到局子里去了,这可真是……   太棒了!   多一个人来陪着他,连带着那群家伙嘲讽调侃的话,也可以多一个人来承担。   他总算不再是黑方阵营里,唯一一个把自己玩进局子里的人了。而且那个家伙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监狱和卡牌系统,双重意义上的没被放出来),进度条远远落后于其他人。这样一对比,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玩的还可以。   “咳咳咳、”   黑松捂着嘴,用手掌遮住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关于这件事,其实有一个新的情报。我刚刚去警视厅的时候,意外碰到景光——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应该有看见吧?”   “啊?”   跟踪全程被抓包、还被特意点出来的萩原研二,心虚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刚刚都已经解释过了,我是担心你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又卷进杀人案件里。”   你明明是怀疑红松的状态有问题……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解释道:   “总之,居酒屋案件中那个畏罪潜逃的老板,已经死在了郊外的烂尾楼里,线索彻底断掉了。”   所以赤井秀一恐怕得先在看守所里蹲一阵子了。   “!那居酒屋的案子怎么办?”   萩原直起腰,双手下意识按在桌子上。   “唯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已经死掉了,现在只能等到烂尾楼的杀人案告破,才有办法救那位卧底先生出来。”   “……”   萩原研二狐疑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我刚刚就想问,你为什么看上去很高兴?”   “哈?哪有?我很悲伤,证人先生因为我的缘故,需要一直待在看守所里。”   松田阵平表情夸张地双手合十,露出一副为人祈祷的模样。   “只希望搜一的那个长谷部效率能够高一点,早点把案子破掉——”   ——那是不可能的。   长谷部被景光干掉了,警视厅马上就要被他炸掉了。   这段时间,其他搜一警察肯定忙到没空破案,那个家伙最起码还要在看守所里蹲三天。   “……是这样吗?”   萩原研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无论他怎么看,这个家伙虽然嘴上说着悲伤,但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啊!还有什么“那个长谷部”。直呼其名不加敬语,看上去真的很讨厌对方。   听说多重人格解离症,会出现无视道德和律法的反社会人格,甚至以一己私欲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这个家伙该不会也是……?   对,他之前好像认识一个心理医生,这种问题找心理医生还有救吗?对方的电话是什么来着……   “砰!”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对这种声音极度敏感的萩原研二第一时间侧头向窗外望去——   只见窗帘大敞着的落地窗外、一片璀璨灯火中,忽然涌现出巨大的火光。   那一声闷响只是开端,随后,刺眼的火光和此起彼伏的闷响声彼此交错。   那个方向分明是——   萩原研二动作仓促地站了起来,冲到落地窗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警视厅炸掉了!?   混乱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信息,但最难以动摇的猜测反而是——   萩原研二第一时间收回视线,狐疑地望向仍旧坐在椅子上的松田阵平。   这家伙连夜赶去警视厅,该不会是因为他的第二人格想要把警视厅炸掉吧?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借着火光和响声的遮掩,点开系统空间里、BOSS借着卡牌发送给他的信息——   [红松已被带走,从现在起你就是红松。]   他若有所思地抿嘴笑了一下,刚好撞上萩原研二的视线。   ·   东京塔下,停着一辆土黄色的出租车。   “滴、滴、滴、”   被放在车前台面上的传讯器,滴滴响个不停。   诸伏景光瞥了传讯器一眼,又转而望向被他控制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   这位“中年男子”根本就不算是中年男子。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俊朗的脸上、还残留着易容面具所造成的胶水痕迹。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在这样全新的五官上,显得格外贴合。   后者故作无害地扬起手臂,咧着嘴笑道:   “你的通讯器响了,不去看吗?”   “……不、用。”   诸伏景光往下压了压身子,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天蓝色的眸子意外地阴沉下来。   “你是不是该先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降、谷、零?”   黏腻的胶水还残留在指尖。   诸伏景光刚刚一把撕下对方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全然熟悉的五官——   什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根本就不是错觉。   是某个家伙带着易容面具、装模作样欺骗他!   “为什么就连来见我也需要带着易容面具、伪装成完全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在车上那么长时间的单独相处里,都不肯把事情说清楚?”   “看着我着急上火、四处奔波,从警视厅赶到波洛,你觉得很好玩吗?!”   “难道是这辆车上有什么监控、监听设备控制住你,还是你已经被洗脑加入组织了?”   对方连珠炮似的逼问着,看上去想要得到一个回答,但话语密到根本插不进话。   ——如果真的插话,反而会让这家伙更加生气吧?   但这家伙,完全认错人了啊……   直白的、没有任何恶意的发泄,即便生气也说不出多么难听的话,大概是随便说点什么就可以轻松哄好的程度。   这个时期的诸伏景光很少会生气,即使真的生气,也会用一种很温和、甚至是近乎好笑的手段报复回来。   可以随便开玩笑,而不是担心自己说出来的某段话,刚好激起对方的应激反应。   黑透沉默着移开视线,一时间失去和对方继续对视的勇气。   那个世界的大家,抛去自闭症儿童不提,其他人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其实一个比一个问题大。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了,没办法和那边的景光接触。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讨厌他、而是因为他们一旦碰到一起,对方就会不自觉开始自残,又或者是在他身上制造伤口。所以BOSS把他们分开了很长时间——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在完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忽然变成诱导对方发病的原因,每次出现的时候,原本可以进行正常的人际交流的人,会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全然陌生的样子。   但好在这种状况,到现在已经好转很多,至少在日常相处当中是正常且自然的,最多只是会偶尔感到很微妙。但一直以来养成的、下意识回避对方的习惯,好像已经很难纠正过来。   会下意识地回避视线、回避沟通、回避一起做任务。   明明所有世界当中,真正了解他的诸伏景光,就是只剩下对方了但还是——   不由自主地逃避。   就像这一次的任务。   按照原计划,他只需要接应黑方诸伏景光。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纯粹的、司机工作。   这种任务简单到、甚至根本不值得让他特地从美国回来。哪怕换成黑方伏特加也可以做到,但久川悠偏偏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对方是什么想法,他其实心知肚明。   但就在他等在门外,看着那个穿着防水服的背影、消失在别墅宅邸前时,当他意外看见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无知无觉地从他车旁路过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想了太多东西,找了太多借口。   比如,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马上就要走进另一条街道的监控范围。一旦对方真的走进去,在那段监控视频里,就会同时出现两个景光。这种大跌打碎世界观的东西不能留下来。   又或者是,这可是这个世界的景光落单的大好机会,BOSS一定想要借此做点什么。   又或者是……   总之他驱车追上去了。   甚至在匆忙间,忘记通知BOSS另外找一个人来接应。   ·   “……总之,我给你机会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群堵在波洛门口的人到底是谁?公安厅的人吗?你现在还安全吗?”   在一大串轻飘飘的发泄过后,对方终于冷静下来,熟悉的天蓝色眸子里充斥着担忧的情绪。   这种担忧情绪,反而把黑透拉回实地。   虽然他不止一次想过,要不要就此取代这个世界的降谷零。在一个全新的、所有人都还活着的世界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悄悄收拾掉一滩烂泥似的红方,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但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就像是吃惯了番茄三明治的人,忽然想着:要试试看鲱鱼罐头吗?   ——这种不切实际、且永远不会付诸行动的幻想。   等到今天晚上的见面结束,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见到这个世界的降谷零,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对方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所以——   黑透伸手按掉了警视厅的通讯器,拔下里面的电池透过半开的车窗、抛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诸伏景光,愣愣地望着电池的抛物线,随后茫然地捧着自己那个完全停止使用的通讯器。   “你在——”干什么啊?   “怎么样?是不是正中靶心?”   黑透转过头,一把把对方按在副驾驶座上。   “……哈?”   诸伏景光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上的通讯器,又望向对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家伙做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   “你在干什么啊!破坏警方的通讯器是犯法——”   “要去兜风吗?”   黑透耸了耸肩膀,全然没有表露出半点要道歉的意思。   “我可以告诉你警视厅、警察厅,甚至是FBI、CIA和组织之间的关系,但前提是——”   “先兜风吧?”   大概是对方的态度太过于奇怪、甚至近乎恳求,又或者是那段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   ——有关系,能有什么关系?   互派卧底的关系恐怕不值一提。能够被搬到台面上说的关系,能够导致降谷零逃离住处、甚至没办法用真面目示人的关系,能够让这家伙变得这么奇怪的关系……   诸伏景光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对方的提议。   他默不作声地系好安全带,望着对方缓缓调整出租车的朝向,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破开漆黑的夜色,朝着无目的地的远方奔去。   ·   “警视厅遭到炸弹袭击,请所有警员立即赶往指定区域等待指派!再重复一遍,事关重大,所有警员请立刻出发,前往指定区域等待指派!”   看守所走廊的角落里,通讯器疯狂播报着最新消息。   凑到那里的警员,零零碎碎地交换着信息。   “这个事情闹得也太大了吧?我们也要去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要是去了,看守所里的犯人怎么办?谁来管他们?要是有人趁机来劫狱怎么办?”   “哈?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啊?”   “这种事情也说不准的啊,之前也没有人想到过,警视厅都会被炸掉。真的太离谱了……”   “查到嫌疑人了吗?”   “听说又是‘酒厂’干的,他们入侵了警视厅的内部网络,控制了视频音频通讯电话和短信。说起来,如果警视厅都被炸掉了,我们这里的监控录像不就全都停摆了?”   “嘘!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警视厅那边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这边,不知道最后该怎么办……”   “警视厅的防护系统是用纸糊出来的吗?”   “欸!秋原先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角落里,侧身面朝着墙壁的赤井秀一,沉默着眨了眨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细碎的信息。   警视厅爆炸,监控录像全部被毁——简直是最适合越狱、或是劫狱的时间点。   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   外面的声音渐渐稀疏下来。   那群警员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话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警察职业的前途和危险性,担心自己某一天会意外殉职。   片刻之后,赤井背对着摄像头,再次展开那张快要被揉烂了的纸条。   上面用打印字体写着——   [今晚12点,有人接你出狱。]   这是今天下午,他刚刚入狱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纸条。   当时他只觉得,这上面写着的东西太过于荒唐离谱,口气太过于狂妄自大。   一个守备森严的看守所,却说得好像是进进出出、无比随意的旅馆酒店。   他也曾经试想过,对方会用什么办法劫狱,也许是找一个卧底警视厅的熟面孔、用伪造的命令把人带出去,再想办法删掉监控。但半夜十二点这个时间,好像不是正常的上班时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群家伙竟然可以直接把警视厅炸掉。   这真的是最强悍的声东击西。   这就是那个组织给他的第二份诚意吗?   第一份诚意,让他直面组织人员交换情报的现场,展示了他们对于组织情报的了解程度。   第二份诚意,展示了他们强大的武力和对警视厅的肆无忌惮?   与其说是诚意,倒不如说是一种警示。   如果连警视厅都可以说炸就炸,对方的势力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之前警视厅被炸时的闷响传来时,是十一点十一分。   这个看守所房间里没有钟表,他只能按照那群警员在十一点前后换班的规律,从十一点开始人工记时。   距离纸条上所写的十二点,只剩下最后两分钟。   赤井秀一皱着眉,将纸条撕碎塞进嘴里,随后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   他靠着墙壁、在一片黑暗中缓缓往外挪动。   他的脚步极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他的耳边分明听到——   “哒、哒、哒、”   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间奏和谐、有条不紊。   “谁啊?”   “换班的人吗?”   外面的警员先一步有了反应,刺眼的手电筒白光朝着走廊尽头的位置照了照。   “请问是来换班的同事吗?说句话啊?”   “你这样怪吓人的。”   “哒、哒、哒——”   脚步声愈发逼近,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等、等一下!秋原先生!好像是不认识的人啊?”   “傻瓜!是劫狱的!开枪啊开枪!”   “我没带啊!秋原先生——”   赤井秀一靠在墙边,捂住自己的嘴,只听见一阵鸡零狗碎乒乒乓乓,最后传来好几声沉闷的、躯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打着强光的手电筒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在漆黑的甬道里滚了滚,白色的扇形光线映亮光洁的金属地板。   片刻之后,手电筒被人重新捡了起来。   刺眼的白光,霎时间直直指向赤井秀一所在的囚室。   他猛地闭上眼睛,但还是没办法阻挡眼角本能的生理性泪水。   他的眼前一片昏花,但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对视环节,慢一分一秒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所以即使看不见,他也艰难地睁开眼睛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在不停抖动的手电筒光线上方,他看见了那个举着手电筒的人。   银色的长发披在两肩,一身墨色大衣,宛若焊在头顶的黑色礼帽以及——额角狭长的疤痕。   对方毫不掩饰地暴露真容,墨绿色的眼睛像是打量一滩烂泥似的、冷冷地望着他。   琴酒。 第95章 红黑交互完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响彻夜空。   一辆造型极其常见的警车,正以一种极其拉风的速度在夜间的街道上飞速穿行。呼啸的风声从半开的车窗外潜入,或明或暗的路灯飞速变化。   某位刚刚被从看守所里带出来的、前FBI·世上最悲惨的证人·现任杀人事件嫌疑犯·赤井秀一先生,此时正一头雾水地坐在警车的副驾驶座上。   一头黑发凌乱地堆在头顶,被强行带出来的针织帽塞在囚服的口袋里。   满是枪茧的双手被银亮的手铐铐在身前,身上的配枪早就被缴走,一直以来的死敌坐在他隔壁的驾驶座上,腰间还别着一把高亮的柏莱塔,满脸郁色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掏枪干掉自己。   赤井秀一现在仿佛一直进栏待宰的猎物,毫无反抗之力……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反抗。   虽然带着手铐,但他也可以用自己一直以来私藏的曲别针、弄开这个宛如吉祥物的手铐。   虽然没有热武器,但车厢内部狭窄的环境本就不适合使用手枪,反而增加了近身肉搏的胜算。   虽然方向盘完全控制在对方手中,但他还是来得及在抢夺手刹的时候跳车逃生。   但一定要把这么多BUFF叠在一起才能够勉强逃生,本身也就证明了他逃生的几率不大,更何况——   在收到越狱提醒的纸条时,赤井秀一曾经想过无数遍、对方到底会让谁来劫狱。是一直潜伏在警视厅的好好先生苏格兰,还是成功混进日本公安的乐子人波本,又或者是埋头搞出东大爆炸案、刚刚出狱有着熟悉地形的先天优势的前任嫌疑人松田……   是的,他已经把松田阵平也算进了“酒厂”的阵营里。   虽然之前和苏格兰的会面中,他勉强能够确认酒厂内部的成员包括苏格兰波本以及、他不太愿意相信的琴酒,并没有提到松田阵平。   但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对劲吧?   为什么那个组织的长谷部将一,非要把松田阵平送进看守所?总不可能是随便在人群里揪一个倒霉蛋来顶包?这种操作本身一定有某种意义。   再结合之前的东大爆炸案以及这一次炸掉警视厅的事件,能制造出那种程度的炸弹,无疑证明了“酒厂”在警视厅的卧底中,有一位精通炸弹艺术的警察。这个卧底究竟是谁,完全不需要再思考了吧?   说到底,他可能只是被卷入组织和酒厂的斗争当中的无辜路人。   酒厂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一边想着把他拉进去,一边还在疯狂榨干他的剩余价值,资本家的意味暴露无遗了。   ——总的来说,他猜测过无数人选,但唯独没有想到、酒厂竟然会安排琴酒来劫狱。   一个在他原本的认知当中,死死忠心于组织、虽然在各大任务当中极其巧妙的神隐,但从来没有失败过的头号杀手。   现在变身成反方阵营的死忠,耐着性子来看守所救他……   世界观的坍塌往往只在一瞬间。   如果这家伙真的是卧底、是正义阵营的人,先后救出无数卧底甚至帮助苏格兰假死的话……   赤井秀一攥紧手心里的曲别针,稍稍侧目试探性地瞥了对方一眼——   坐在他隔壁的银发青年,看上去对视线极度敏感,几乎是毫无间歇地瞪了回来,眼底的杀意纤毫毕现。   ……恶兽。   彻彻底底的恶兽。   如果这个家伙能够算作正义一方的人,那整个世界绝对是二次元刻意营造出来的乌托邦,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恶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苏格兰的说辞听上去逻辑完全闭合,但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可疑之处。   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酒厂为什么要拉拢他。从武力配置来看,酒厂现在所拥有的琴酒,几乎和他的职业技能重合了大半,再有苏格兰本身也是狙击手,其实犯不着特地再招揽他进来。   对方这种突如其来的招揽,与其说是想要他为之效力,倒不如说是觊觎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先说话反而会暴露自身的弱点。   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从这家伙口里套到任何信息。   既然对方是受命来劫走他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他动手,做那种完全没有收益的事。   不如等到最后好了,等到最后,看看对方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赤井秀一顿了顿,侧头望向窗外。   这辆警车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确实有这段路,相当刻意地从警视厅的废墟旁边绕过去,将冲天的火光甩在身后。   ·   昨夜巨大的爆炸声,几乎震撼了整个东京。   无数人从梦中惊醒、从家里走出来,遥遥围观着警视厅的悲惨遭遇。社交媒体连夜刷屏,各大报社通宵改稿,相关报道呈井喷式爆发。   打开电视之后,不管切换多少个频道,头一个看见的始终都是有关警视厅的报道——   警视厅那片被炸弹炸得七零八落的废墟,被记者们三百六十度刷频嘲讽,反反复复拉出来鞭尸。这次事件造成的影响极大,乃至于原定在近期举行的议员改选都受到了极大影响,通通延期。   根据久川悠从红琴手里骗到的信息来看,这次议员改选延期,导致组织内部的一部分高层,对于组织的决策极其不满。不同的声音逐渐冒了出来,最开始可能是稀稀落落、不成气候,但一旦积累到一定程度,迟早会掀起大的风波。   想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组织,原本就是由一众红方拼凑出来的。   他们建立组织的初衷,多半只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理由去挪用经费。只是在组织发展的中后期,渐渐衍生出各式各样的用法,诸如利用组织的特殊性、去做一些不适合用官方身份做的事情。   但组织之所以能够立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和红方的上层有关联。现在组织的存在,反而对上层产生了威胁。既然酒厂可以炸警视厅,为什么不可以炸警察厅、又或者是其他高层所在的位置?当“酒厂”作为一个完全不可掌控的新生力量冒出来的时候,那些措手不及的高层反而会自乱阵脚,自己打起来。   但这些事情和久川悠可没什么关系。   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系统的某两张卡牌界面换了一副样子。   [黑方-萩原研二]的卡牌上,界面变得异常拥挤。   留着半长发的萩原研二,半曲着腿坐在地上。他的黑色大衣上沾着不少灰尘,但那条雪白色的围巾反而异常干净,足以看出围巾的主人在护理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萩原研二整个人位于卡牌界面的后侧,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背景色,看不见具体的东西。他半合着眼,神情有些疲累,清瘦的右手轻飘飘地搭在身前,那个位置,才是整张卡牌真正的重心——   留着黑色卷毛的年轻警察正对着卡牌外侧,横躺在地上。他的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更换的警服,落石和飞灰的痕迹还很明显。那张一半隐藏在黑暗当中的脸上,满是讶异和茫然,墨色的眼睛里还夹杂着一丝容易忽略过去的期待。   ——这是被黑方萩原研二,花言巧语哄骗、主动要求被打包带走的红松。   另一张有变化的卡牌,是[黑方-诸伏景光]的卡牌。这张卡牌上,穿着黑色防水服的景光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他的左手上拎着一个只出镜了五分之一的巨大行李箱,另一只手则弯成一个坚固的大三角,手肘处死死钳制着一个金毛脑袋。   ——这是被黑方诸伏景光,手枪警告、强行绑架带走的红零。   啊,态度完全不一样啊。   一个是主动上钩、甚至负责自己把鱼线卷起来,另一个是剧烈搏斗、恨不得把钓鱼的人一起拉到水里……   久川悠若有所思地把两张卡牌翻面,看了看后面的信息。   整件事的起因,大概是制作组突发奇想、让动漫停更。久川悠担心后续出现什么不可掌控的事情,所以干脆让黑萩去控制一下红松。顺便一提,他还安排了黑松作为一个辅助,去干扰红萩、销毁监控。   但后续的发展渐渐脱离轨道。   黑松一如既往稳定发挥,以销毁监控为由趁机炸掉了警视厅。红松则展现出天马行空的想象能力和强大的直觉,在一切纷乱的线索当中,推理出最离谱但又最接近实际的猜测。   那就不可能再让这个家伙继续下去了。   在卡牌解锁大半、他们掌握主动权之前,久川悠不可能放任不稳定因子干扰计划。   能够把人带回来,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至于黑景,这就全然是意外之喜。   黑景的任务,是去解决一直以来困扰他们的那位长谷部将一。他和动漫主线、红黑阵营其实没有太大关联,如果不是琴酒另有任务,久川原本甚至打算让琴酒去……   但谁又能想到,负责接应的黑透半道跑路,黑景又阴差阳错遇到红零,后续自然也就变成那样了。总的来说,那家伙没有受到太大刺激、直接把红零崩掉就不错了……   在局面过于错综复杂的时候,适当做点减法,暂时减掉两个人物,或许能够让事情变得更加清晰一点。只是不知道,那两位红方的角色去到他们的大本营,会不会水土不服……   但比起这些东西,最糟糕的是——   “唰!”   褐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拉开房门,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刺眼的阳光、以及被晨起的太阳晒到发烫的地面。   他的脸上架着那个熟悉的老式框架眼镜,背上背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双肩包,包里还装着一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沉重的书包将他整个人往后拽,肩膀被压到发麻。   距离之前的东大爆炸案,已经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   在经过如此漫长的修缮期过后,东大终于艰难地修好了自己的教学楼,并通知所有学生恢复上课。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在迈入夏季的某一天清晨,久川悠被迫早起,重新成为一个必须上早八的普通男大学生。 第96章 红黑互换   晨起的街道上,满是赶着上班上学的社畜和学生,汽车轰鸣声和行人交谈的声音混做一团,格外杂乱。   但也正因如此,带着老土眼镜、埋头混入其中的久川悠,丝毫不引人注目。   ——估计就连组织的那群人都想象不到,他这个早就被列入绑架名单上的人,竟然还能大摇大摆去上学吧。   [动漫停更第八天,准时上线!]   [前排!]   [等了整整两周,不要再随便停更了!]   [你们都不关心阿卡伊,只有我不一样,阿卡伊,看守所还好蹲吗?哈哈哈哈哈]   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就浮在久川悠的正前方。整个界面随着久川悠往前走、同步往前移动。伴随着新一集动漫的BGM,层层叠叠的弹幕一股脑冒了出来,眼看着就要遮盖掉原本的动漫。   这一次动漫开始播放时,久川悠并没有接到任何来自系统的提示。   他之所以能够第一时间蹲守在动漫前,撞见动漫的开场,完全是因为原本负责提醒动漫开启与否的系统,失联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保证不错过新的一集,久川悠只能让这个系统界面一直保持开启状态。   系统失联的具体时间,大概可以追溯到今天凌晨。   当时,久川悠安排两位黑方卡牌,连夜“绑架”走两个红方角色,并将之借助系统卡牌空间的规则漏洞,把这两个活生生的人先是转运到系统空间,接着运送回到他们的大本营之后。   这件事对系统造成的影响实在是有点大,以至于系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维持着下线失联的状态。   ——问就是心理受挫,不愿说话。   久川悠并没有刻意去找系统沟通,但他完全能够感受到、系统对整件事的茫然和畏惧。这个家伙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卡牌空间为什么能开发出这种程度的用途。   在系统的认知当中,卡牌空间就相当于游戏里的“背包”。“背包”只能算作存储数据的仓库,系统完全没办法理解,两个活生生的角色为什么可以被压缩到“背包”里面。   但对于久川悠来说,这个卡牌系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既然那个世界的黑方角色可以通过卡牌系统转移过来,这个世界的红方角色自然也可以转移过去。归根结底,只是两次数据化的过程。   但经过这一次大张旗鼓的转移角色之后,制作组应该多少能够猜测到他的目的。原本高度信任他的傻白甜系统,估计也会开始怀疑他……   久川悠扶了扶眼镜,用蓝光镜片在太阳下泛绿的特点,掩盖他自己本身视线的落点。   他面前的半透明屏幕上,片头已经放完,伴随着熟悉的木质大门开合,新一集动漫正式开始播放,最先出现的画面是——   一条拥挤的街道?   远处的朝阳热烈而刺眼,街道上满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灰褐色的古旧路灯……   怎么有点眼熟?   久川悠愣了一下,将视线从动漫中抽离,落到自己的身边。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铺,熟悉的路灯。   除了二次元独有的画风区别外,两侧没有丝毫不同。动漫上的画风,简直就是对着这条街道临摹出来的。   !   所以现在动漫上所播放的内容,就是他身边的情况?   一般来说,会出现在动漫开头的,除了主角团之外,好像就只有——   死者。   但他不可能成为死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所以制作组在停播整整一周之后,从一开始就优先选择播放他现在的内容,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他身边马上就要出现什么特殊的案件,还是……   制作组就是想要把他拉到动漫上,实时播出他翻车的样子?   在制作组停播之前,局势对久川悠是很不利的。警校组四个人都发现了问题,他很有可能会彻底失去主动权。   在制作组的构想当中,那一晚上这四个人会联合起来、串联消息、得到新整合过后的情报,消弭信息差,甚至是反过来压制久川悠。   但对方这一次的算盘估计是打错了。   现在的局势,对久川悠来说,再好不过了。   而且他这次这么早起,并不是为了搞事,而是为了去学校上课。这样一来,他的好学生人设一定可以深入人心,一个早起上早八的学生,怎么能说他是黑方呢?   他的反转指数只会增加,不可能减少。   久川悠相当自信地点了点头,再抬眼时,好巧不巧,撞上一个极其熟悉的视线——   在他面前的动漫上,出现一个尤为熟悉的褐色大头。动漫纸片人那双稍显锐利的凤眼,此时因为惊讶而稍稍睁大,和动漫外的本人四目相对。   是他本人没错。   [开屏久川悠?]   [新一案的死者竟是久川!?(幸灾乐祸语气)(bushi)]   [哈哈哈哈哈!]   [他看到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惊讶?]   [什么情况?这家伙怎么又把眼镜找回来带着了?]   [笑死我了,他怕不是要去上学吧?]   [之前谁猜测这个家伙是酒厂BOSS来着?开什么玩笑啊?]   [你家BOSS还要上学吗(狗头)?]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上早八的反派BOSS(歪嘴笑)]   [如果BOSS还要早八,让他赢算了……卷成这样,看个动漫都要被创。]   [笑死,之前还有人阴谋论,现在都歇歇吧]   [我早就说过了,真正的幕后BOSS其实是警视总监,久川悠完全就是幌子。]   [名柯的滤镜你们还不懂吗?久川这种恶人脸,肯定是好人。]   [散了吧都散了吧。]   [不不不,你们跑偏了,我现在更加笃定久川悠是酒厂BOSS了。]   [?]   [对啊,你们这是刻板印象,为什么BOSS不可以上学?BOSS就要是好好学生!]   [我懂了……之前东大爆炸,果然就是因为这家伙不想上学吧!]   [不想上学就直接炸掉学校???]   [所以现在书包里是……]   [炸弹?]   [看样子,久川悠现在也不是很想上学嘛(大胆猜测)]   [那我预言东大马上要二次爆炸:)]   [可这集标题不是《二炸东大》欸?]   [可能要到下一集才炸吧?一集才二十分钟来不及,下一集时间就够了。]   [好耶!如果东大二次爆炸,那久川悠就是BOSS了!]   ……?   由于系统全程下线、且持续性联络不上的缘故,久川悠只能自己开着系统后台,实时查看反转指数。   就在刚刚,他眼睁睁看着[红方-久川悠]的反转指数,从原本接近成功的90%,不断逼近100%,又在另一种说法出现之后,猛地拦腰折断,一路掉回到54%。   好,太好了。   他都快要忘记东大的事情了。   久川悠伸手抻了抻书包的带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界面上快速滑过的弹幕。   当一个明显能够带走节奏的弹幕跳出来之后,很多人下意识跟随,整个弹幕的方向彻底跑偏,朝着他背书包炸学校的方向一路狂奔。   大部分人都是从众的,当一种声音占据主流,那种声音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如果想要彻底解锁剩下的卡牌,就必须手动制造出一个足以占据主流的声音。   比如说,加入黑方的松田阵平,想要把萩原研二也拉入这个阵营。又比如说,某知名FBI在惨遭正义背弃、被捕入狱后,昔日宿敌反而伸出援手……   久川悠望着动漫上的自己,微微眯起眼睛。   [久川悠看见了吗?看见了,就赶紧背着书包动手吧!蹲一个二炸东大!]   [别这么和他对话,他刚刚那个眼神,看得我有点瘆得慌。简直就像是从动漫里望出来,注视着我们一样……]   [不是吧,胆子要不要这么小?]   [动漫人物而已,你把视频关掉不就没有了?]   [二次元中太深吧?虚拟现实都分不清了?]   [这是二次元啊醒醒,久川只是纸片人,怎么可能看见你……]   [怎么突然黑屏了?]   [切画面了吧。]   [所以这边什么事情都没有放出来啊?]   [胡说,这边不是放了酒厂BOSS上学记吗?]   ·   与此同时,警视厅“复健”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原本的场地因为爆炸,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警视厅的上层征用了一处正在对外招租的办公楼,将之变成临时办公场所。   办公楼下方已有的美食街,实在是不太方便赶走,只能极其古怪地融入到警视厅紧张刺激的办案氛围当中。   被BOSS强行安排任务、被迫伪装成红松、重新成为警察的黑方松田阵平本人,此时正有些茫然地站在美食街的门口,欣赏着自己炸掉警视厅之后的成果——   无数行人游客从他身边穿行而过,关东煮、章鱼小丸子、炸鸡排的香气萦绕在他周围。   本该无比严肃的警视厅大门,极其荒唐地隐藏在一家旋转寿司商店的背后。那家旋转寿司门口甚至有一只米老鼠在招揽客人……是迪士尼主题旋转寿司店啊(?)   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鼻尖还萦绕着食物复杂的香气,黑松仰起头,注视着这栋“新”警视厅,一时间陷入沉默。   ……如果早知道炸掉警视厅之后,竟然要让他来上班,他一定会选择迟点再炸。   “嘛,虽然看上去很敷衍,但最起码以后执夜班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没东西吃了。”   站在他身旁的萩原研二,故作乐观地拍了拍松田的肩膀。   昨天晚上,他临时连夜咨询了去当心理医生的高中同学。对方告诉他,一定要想办法稳住松田的情绪,不可以让他产生悲伤消极的想法,要善于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幸福的小细节。   萩原研二的大脑高速运转,努力从这一大片荒唐的美食街中找到“幸福”的细节。   “而且你看,以后每次我们下来执勤,都相当于在逛街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工作可以每天逛街吗?”   “……”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过度滑稽的、将警视厅的威严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地做法,确实削弱了他对重新扮演一个警察的抵触心理。   试想一下,如果原本的警视厅没有被炸掉,让他像一个警察一样、再次走进那个熟悉的地方……   果然没有如果,警视厅肯定会被他炸掉。   即便是站在这个荒唐的“新”警视厅门口,他依然不想走进去。   手掌出汗,心跳过速,可能只有爆炸时的声响,才能够解决这一切……   “快点走吧,上班要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耳后响起,温热的手臂搭上他的肩。   “走吧走吧!”   萩原研二伸手搭在松田的肩膀上,强行把人往里面带。他的余光时不时瞥向松田,在看到对方的脸色后,心脏跳快了一下。   虽然知道这家伙的心理可能出现问题,但对方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是不是过于排斥了一点?果然还是想办法让医生看一下比较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等我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   松田瞥了对方一眼,茫然地点了点头。   ·   因为临时被借调到搜一的缘故,松田和萩原研二在楼梯间里分开。他从商铺的后厨一路穿行而来,顶着一身浓郁的酱油味,踏入位于二楼的搜查一课。   本该无比忙碌的搜查一课,现在满是可丽饼混合大阪烧的、咸甜交杂的香气。放着卷宗的桌子上,甚至还残留着巧克力酱的痕迹。   ——简直就是把荒唐发挥到了极致。   松田捏了捏鼻子,朝着里面瞥了一眼。   原本站在门口的警员刚好对上他的视线,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松、松田警官?”   完全不认识。   “啊、早。”   松田皱着眉,装作熟稔地粗粗打了个招呼,便穿过门廊的位置,直奔里面而去。   ——完全没看见那个被打招呼的警员,茫然无措的神情。   “松田?你来这么早?”   有一个穿着棕黄色大衣、体型宽大的警探,刚巧在半道上截住了他。   对方极其热情地一掌拍在松田的肩膀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有些严肃地说道:   “你前一天晚上也太冒险了!完全不听从指令,自己随意行动!多亏萩原后来打电话给我,说清楚你已经安全逃出去了,不然警方现在放出来的失踪者名单上,就要出现你的大名了!”   松田动了动肩膀,忍住想要反击的冲动。   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尤其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过……前一天晚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一天晚上他和红萩全程待在公寓里,什么事情都没做。所以对方话里提到的,应该是红松和黑萩。   红松做了什么违背指令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黑松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黑萩原前一天给他打得那通电话。那个家伙问清楚了警视厅所有炸弹的布局和爆炸时间,红松又做了违背指令的事情,最终结果又是红松被带走……   该不会是红松冲进警视厅,黑萩把人带走之后、顺便给这个警察打了一通电话、帮他扫尾吧?   把红松带到那边,然后让他来扮演红松?   松田有些不爽,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无意识下撇。   如果让这边的萩原研二知道,红松昨天晚上冲进警视厅,他岂不是会立刻暴露?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先揭过这件事,然后想办法调查清楚有多少人知情……   还有这个警察,面向上看,很是眼熟,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但距离他还在当警察的那段时间,中间间隔的时间实在太长,他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   因为不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所以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对方。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冒充红松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好做。   “啊,是这样的。实在是对不起啊,我当时就回去了,所以没事,休息的很好,所以尽快赶来上班了。最近警视厅会很忙吧?”   松田故意伸手挠了挠头发,借着手臂的遮掩,放任自己的视线在对方身上以及身后的办公桌上扫视着。   从挂在旁边的警服来看,是警部。   搜查一课的警部,最起码也是系长,但搜一有那么多系,会是哪一个呢?   棕黄色的大衣,他的记忆里明明有类似的画面,却始终没办法回忆起前因后果。脑袋里全都是碎片,完全串不起来。   松田不自觉皱着眉,半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眼神。   “啊,这样就正常多了!”   这位警部像是松了口气,拍了拍松田的肩膀。   “正常?”   松田愣了一下,抬头望向对方。   “我是说,你刚刚解释的那么详细,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人给假冒了。现在顶着一副这样子的表情,反而正常多了……”   这位警部挠了挠脑袋,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被另一个警员打断——   那就是之前站在门口的小警员,他冒冒失失地跑过来,喊道:   “目暮警部!黑田长官快要到了,他让你先去会议室等他!”   目暮、警部?   松田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对方忘了。   但在这个名字出现之前,他的脑海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全然一片混乱。   “好!高木,还有——”   目暮侧头扫了一眼松田,顺手拽上他。   “松田,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第97章 红黑互换2   “……这次爆炸事件,绝对是针对警视厅的挑衅,是将我们全体警察的脸面踩在脚下!”   带着怒意的吼声,响彻整个会议室。   坐在左下首第四个位置上,原本都快要打起瞌睡的黑方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撩起眼皮打量了一眼说话者——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恶人脸,板寸头,暗色调的瞳孔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   他的眼角位置,有一大片烧伤后留下的伤疤。那只眼睛也被一个墨色镜片遮住遮住,活像是横行在大海上的独眼海盗。   这是整个搜查课的新上司——   黑田兵卫。   由于警视厅爆炸事件事发突然,警视厅现有的人手根本不足以撑起复杂的日常运转。所以他们只能从全国各地调派新的人手,而这其中,就包括这位从长野县调过来、直接空降成为警视厅刑事部搜查课课长的黑田兵卫长官。   新上司照理来说,需要一段适应时间。但这位长官显然对于领导工作如鱼得水,很快就掌握了调动部下情绪的高级玩法,在会议上直接开始煽动部下们对于嫌疑犯的恶憎情绪。   松田阵平的目光在对方的眼镜上停留了片刻,又自然地移开视线,望向桌面上。   会议室红木圆桌上,此时密密麻麻全是弹幕。   自从他的卡牌大幅度解锁后,弹幕的功能也开始对他开放。虽然有的时候会被弹幕剧透一脸,但只要合理掌握这个系统之后,弹幕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信息情报来源。就比如说现在——   [新角色!?]   [黑田兵卫?]   [等等,我记得原著当中这是朗姆三选一的候选人吧?]   [难不成朗姆终于要出来了?]   [朗姆反转,岂不是变成红方?]   [不是已经选完了吗?这家伙不是朗姆,是公安警察厅的头号BOSS、降谷零的大老板。]   [好家伙,如果没记错,这个世界的红方好像和组织勾结在一起,所以这位公安厅大BOSS……]   [大胆一点,警视厅一开始有副总监,副总监被干掉之后又来了长谷部将一,现在又多了一个黑田兵卫,说明组织真的很在意警视厅这块地盘啊:)]   除了“原著”、“人设”这几个词语稍微有些刺眼之外,不得不说,弹幕给他及时补充了一些信息。   在另外一个世界,黑方的大家全部都待在酒厂当中,但那边的所有人并不是齐心的。   原本归属于组织阵营的黑琴、黑贝、黑朗姆乃至黑伏特加、黑卡多瓦斯,和原本归属于警视厅阵营的黑萩原、黑景光、黑透以及他自己,有着天然地阵营对立。   虽然因为彼此的经历缘故,双方思维已经逐渐趋同,但他们并不经常相处。只是凭借着小部分人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艰难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当中。   比如说黑贝、黑兰以及黑灰原三人之间的微妙关联,又比如说黑兰和黑柯、园子、毛利之间的关联,又比如说出身警校的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些细节性的关联,使得大家在远近亲疏明确的状态下,维持着稳定的关系。   但除了这些存在羁绊、能够牵制住彼此的人以外,酒厂当中还存在着全然独立的不稳定因子——   比如说某个擅长无视所有人的琴酒,又比如说一向以利益为先、擅长投机的朗姆酒。   在这种时候,久川悠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他作为真正意义上的中间元素,串联起所有小团体,同时也控制着黑琴和黑朗姆这些孤家寡人式的、不稳定因素。   但这也意味着,松田对于朗姆的接触是远远不够的。一整个世界那么大的地图,酒厂复杂的分部,使得他在日常活动当中可以永远碰不到黑方朗姆。   他对于那个家伙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擅长以各种不择手段地方式获取收益上。   松田半低着头,用余光注视着站在上首的那位黑田兵卫。   站在上首的那位黑田兵卫,确实和朗姆日常的装扮差不多。   之前的卧底长谷部将一才刚刚被景光干掉,这个世界的组织反手就派来了新的卧底……组织少了一个人,所以及时补充上一个新人?   如果这个家伙不是朗姆,那应该比较容易解决。如果这个家伙是朗姆……   那黑方朗姆差不多是时候该解锁了。   ·   “有谁可以告诉我,长谷部到底去哪里了吗?”   上首的那位独眼警探,拧着眉,顶着一张极具威慑力的脸,问出这个问题。   明明摆在眼前的问题有这么多,警视厅现在的处境一片狼藉,但这位“新上司”最先提到的,竟然还是长谷部将一的去向。   “……从昨天晚上下班之后开始,长谷部长官就一直联系不上。到现在为止,已经失联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我们的警员尝试去他的家中,但他家大门紧锁,敲门之后没有半点回应。我们撬门进去之后,发现整个别墅空无一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只有长谷部一人的指纹和脚印。从表面上,长谷部像是完全没有回过家……”   “现场唯一的疑点,是别墅大门口安装的监控摄像头、内部的储存卡被人拔走了。”   那位了解情况的警员,最后盖棺定论道:   “我高度怀疑这是一场针对长谷部长官的袭击,凶手不仅了解长谷部家的构造,而且刻意清扫过现场,有着极强的反侦查意识。如果放在之前,我们还可以通过调查附近街道上的监控录像,找到凶手。但现在……”   “现在?”   “因为监控录像全部储存在技术科和交通部,但数据库被炸掉了,存储在硬盘里的所有监控录像全部被销毁,云端数据也出现问题,现在别说是警视厅的监控,整个东京的监控录像都快要停摆了,所以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凶手。”   [炸了?什么炸了?]   [所以长谷部已经被干掉了?好耶!这家伙跳了好几集、关进去好多人。]   [srds,这个长官怎么一上来就问长谷部?组织的味道太大了,我都要闻到了……]   “所以就是完全找不着人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了?”   黑田兵卫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低下头状似思考。   “那爆炸呢?调查到嫌疑人了吗?”   “黑田长官!关于前一天晚上的警视厅爆炸事件,因为数据库全损、找不到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根本就没办法确认究竟有哪些人进出过警视厅,更不要说去调查安装炸弹的嫌疑人了……人证方面,昨晚留在警视厅的警员全部被安排了笔录,但没人看到可疑人物。”   “所以爆炸也完全找不到突破点?”   黑田兵卫的嘴角不太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爆炸?什么爆炸?]   [警视厅被炸掉了!不然你以为这群家伙现在为什么要窝在美食一条街的正上方?]   [好家伙这么大的事情,动漫干嘛不播啊?]   [懵了,我是看漏了一个剧场版吗?为什么警视厅被炸掉了啊?]   [好像不止是警视厅被炸掉了,长谷部也被干掉了,这么重要的情节啊为什么不放出来!制作组脑袋坏掉了吗!?]   [对啊!这是可以当做背景信息灌输给我们的吗?炸警视厅啊!]   [是少播了一集吗?]   [我记得中间莫名其妙停更了一周,是不是炸警视厅的内容太那个了,所以被和谐掉了?]   [一星警告,这个内容也什么需要和谐的吗?有人可以弄到原版本的资源吗?]   [没有少集数,原版也是这样,就直接跳过了这个情节,不知道制作组在想些什么……]   [……这就好像等了好久就是为了吃冰淇淋,然后你把冰淇淋弄化了只给我留下一根木棍,并且告诉我这是一根巧克力香草冰淇淋。]   [我的天我真的受不了了!等了那么久就是在等着这种大场面,结果为什么完全不放出来?]   因为不方便放出来。   炸警视厅的是他和萩原,干掉长谷部的是景光,劫狱的是琴酒,被救走的是赤井。   如果把这些内容直接放出来,他们这边会原地解锁五张黑方卡牌。   那个制作组大概是玩不起了。   但就算是不把具体画面放出来,结局已经如此明显,那群网友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嗯……说不定制作组把这个信息放到后面了?]   [虽然没看到具体情节,但炸警视厅?松田阵平你不简单!]   [笑死,松田黑方已经不容辩驳了,就是不知道萩原研二有没有参与。]   [炸警视厅的是松田,那干掉长谷部的是谁?琴酒吗?]   [我看懂了,所以是酒厂安排了两波行动,一波人炸掉了警视厅,另一波人干掉了长谷部?]   [不不不,你看错了,还有第三波人。]   [?]   动漫上,一个烫着飞机头的滑稽警探举起手:   “黑田长官!还有一件事情,在今天凌晨0点19分,八木看守所报案。对方声称,原本关押在看守所内的一名嫌疑人被人带走,现场看守的警察全部被人击晕。第三小队已经赶往现场查看情况。”   “根据报警人回忆,被带走的嫌疑人冲矢昴,是居酒屋杀人事件的嫌疑人。带走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眼神凶狠的银发青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完全没有遮掩外貌,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指纹。侧写师已经根据笔录画下来他的样子。”   “银发?眼神凶狠?”   黑田兵卫的语气有些玩味。   “对!”   那个飞机头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据说他还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带着一顶黑帽子。”   [……是你吗?琴酒是你吗?]   [琴酒救走了阿卡伊???]   [首先阿卡伊确认加入黑方了吧?入狱大礼包都已经开了,又附赠劫狱大礼包。]   [赤井应该已经变成黑井了,但琴酒……]   [琴酒怎么留下这么多线索?]   [我天,该不会是有人冒充琴酒吧?]   [虽然琴酒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很大开大合,但这也太莽了……]   [我也想说,警方再菜,根据指纹和容貌这种铁证还是能够抓捕他的吧?琴酒怎么这么有恃无恐?他不怕被抓?]   那家伙恐怕不仅不怕自己被抓,还巴不得另外一个“自己”被抓吧……毕竟之前都对过狙了,现在间歇性地使点小绊子算什么?   松田的嘴角抽了抽,准备把这件事作为自己的筹码,按下不表。   他甚至还极具挑衅意味地拱火道:   “其实……我觉得炸掉警视厅、绑走长谷部以及劫狱的人,是同一波人。他们全都和之前那个‘酒厂’组织有关,那群家伙彼此配合、借着警视厅闹出来的动静,完成后续两项工作。同时,警视厅被炸掉,也就意味着所有监控录像被毁,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有道理,一定是这样的。这个‘酒厂’早就开始针对我们了,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与此同时,要到那副画像的黑田兵卫,盯着画像上的人看了许久,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抓住这个银发男人的线索,仔细调查下去。”   “是!”   座上刑警连忙应和,纷纷起身。   松田阵平一时不察,反而落在最后。   “快点行动起来吧!”   那位独眼警探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松田一眼。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 第98章 红黑交换3   天台。   呼啸的风声,将废旧铁门吹得哗啦作响。   卡在右耳上方的耳麦刺啦一声,传出声音——   “2点钟方向,一辆黑色别克车。目标坐在后排右边,窗户没开,疑似防弹玻璃。”   防弹玻璃……   琴酒微微压低身体,半眯着眼睛,控制住狙击枪的枪口、不断追逐着那辆黑色别克车。   不行。   银色的长发迎着风、全部被吹得飘起来,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视野,真正出现问题的反而是——   光。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刚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刺眼的阳光透过别克车的窗玻璃反射过来,严重影响到他的视线,使得他没办法看见车窗里面那个脑袋的位置,甚至没办法确认车窗四个连接角的状态。   这种熟悉的反光,甚至让他想到了先前在日本和那个家伙对狙时遇到的状况。   一想到那个家伙,他还没有好全的腹部就隐隐作痛。   琴酒皱着眉,压下火气,再一次俯身望向目标所在的位置。   好在附近车流量很大,那辆车被堵在距离最佳狙击点还有两百米左右的位置,动弹不得。   但对面路口的红绿灯马上就要到头了,必须得立刻行动。   他扶住耳麦——   “B计划,伏特加,截住那辆车,想办法把车身别过来。”   “好的老大!”   耳麦另一侧,立刻传来伏特加憨厚老实的声音。   风速偏高,且一直在往西南方向吹。   五月份的加利福尼亚洲按理说会很干燥,但眼下刚刚下过雨,空气湿度很高。   这些全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琴酒屏住呼吸,凑近倍镜。   三、二、一——   视野范围内,那辆黑色别克重新启动,沿着道路缓慢向前行驶,就在即将越过路口的时候,从路口右侧忽然冲出来一辆保时捷356A。   那辆别克避让不及,整个车身打了一个180度的大弯,刺耳的刹车声响彻整条街道。   原本被阳光强烈照射着的后车窗,此时刚刚好完美避开聚光点,半透明的防护膜根本挡不住八倍镜的窥视。   “砰!”   第一声是试探。   防弹玻璃并非完全没办法打碎。   最起码在使用马格南子弹的时候,只需要几枪。   随后是一声又一声枪响、间隔不长、有条不紊,足见射击者的气定神闲。   那辆黑色别克车像是想要启动,但被黑色保时捷牢牢卡位,动弹不得,只能试探性往后退,但这反而是把自己暴露地更加明显,宛若羊羔高高扬起脖颈,极其天真幼稚地踏入猎人的领地。   在最后一声枪响落下帷幕之后,硝烟缓缓散去。   大街上乱作一团,车辆和行人惊惶四散。   银发青年飞速穿行在几幢建筑物的楼顶,按照预先踩好的点位撤离,沿着最后一栋没有监控的大楼的消防楼梯飞快下到一楼——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   伏特加正坐在前座上等着他。   这个家伙几乎见证了所有他为数不多的、单独执行任务的时期。   大概是因为曾经相处过很长时间、又或许是因为本就来自同一个地方、再加上这个家伙又一直傻的可怜,以至于琴酒对这个家伙的戒心,可以说是最低的——只有90%。   毕竟其他人都其他人的警戒程度都已经拉到了200%。   琴酒坐进副驾驶座,迅速脱掉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上硝烟味的大衣,换上了一件新的衣服。   虽然把杀手当做职业,把枪支当做爱好,但他奇怪地讨厌硝烟味,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点。   “老大,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往机场的方向撤吗?”   开着车的伏特加一边加速狂飙、甩脱身后的警察,一边侧过头憨厚地请示着。   “改道。机场去不了了。去港口,那里有组织的船,先撤到公海上。”   “是!”   乌拉乌拉的警车,在狭窄而拥堵的街道上,毫无用武之地。   反倒是可以开出各种诡异姿态的保时捷,极度迅猛地超越周围的车辆,朝着目的地一路疯狂。   久违地亲自执行任务,琴酒莫名找回一丝刺激感。   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曾经和组织合作,但最终选择背刺组织的恶臭政治家。   按照他原来的习惯,这个任务应该会被交给某个卧底。   但碍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组织里已经没有什么卧底可以供他使用。   说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有一点想念那个恩将仇报的FBI。   那个家伙之前还在的时候,几乎可以包圆了他所有的暗杀任务,而且从来循规蹈矩、不会多问糟糕的问题。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竟然想要联合FBI来抓他,他也不至于那么快把人弄走。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任务他被迫单独执行。   但这个任务本身,也有向组织证明自身价值的意味。   毕竟上一次、因为拱火的心理太过严重,他直接放跑了久川悠。   自从那次之后,BOSS对他和贝尔摩德的信任度大打折扣。他们直接被半“流放”到美国,将日本市场的控制权转交给了朗姆。   咸腥的海风透过车窗源源不断地灌进来,快到港口了。   琴酒重新往腰侧装了一把满弹的柏莱塔,又将一把瑞士军刀塞到靴子里,最后背上他的狙击枪。   坐在他身旁的伏特加也捏紧了方向盘,手上青筋毕露。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够在这个地方安全上船,没有被警方堵到的话,他们百分百可以逃走。   好在他们之前已经甩脱了警察,警察未必能够及时反应过来他们选择从海港撤离,   正在他们心神紧绷之际——   “嘀!嘀!嘀!”   琴酒放在后座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伸长手臂从后座上取到那个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他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之后,滑向接听键。   “我发现了一个叛徒,你猜猜看是谁?”   来自朗姆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   琴酒不耐烦地拧着眉,深吸一口气,冷漠回怼了一句:   “你有病吗?”   在局势最重要的时刻,他就不应该耐着性子接通对方的电话。   整个组织里全都是卧底和叛徒。   那个家伙身为二把手,早就应该心知肚明。   到现在,还在用这种老掉牙的话题吸引注意力,到底是有多缺乏存在感?   还是又盯上了什么有利可图的东西?   无所谓……   琴酒猛地按向挂断键,把手机甩到伏特加身上,随后双手抱臂、闭目养神。   “嘀!嘀!嘀!”   片刻之后,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并且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   伏特加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手足无措地捧着怀里宛若烫手山芋般的手机,迷茫地望向身边的老大。   在瞥见对方闭着眼睛、一副默许他自己处理的姿态之后,伏特加犹豫片刻,大着胆子,再次接通了电话。   ——毕竟他也想知道,那个被发现的卧底到底是谁,朗姆又是为什么会把电话打到老大的手机上。   “先等等,别挂电话,你真的不好奇我发现的是谁吗?”   电话里再一次传来挑衅意味的声音。   因为伏特加还在旁边,琴酒也不便明着说对方的意思有多离谱。   ——组织里全都是卧底和叛徒,他以为这早就应该是他、朗姆还有贝尔摩德三个人的共识。这个家伙现在搞这一套,摆明了是在捣乱。   琴酒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   “随便,与我无关。叛徒直接干掉不就行了?”   “你确定要直接干掉吗?我真的好感动啊……”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先是故作姿态地表演了一番,随后冷漠地陈述道:   “昨天晚上,有人在东京八木看守所里、带走了一个化名为冲矢昴的前组织成员莱伊·现任FBI探员赤井秀一。”   “你知道,那个带走FBI的人,是谁吗?”   “!?”   琴酒愣了一下。   再次听到这个赤井秀一名字,让他有一丝迷茫。距离那个FBI叛逃,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正常情况下,像这种叛逃离开组织的人,很少能够活下来。   但那个家伙是个例外。因为一些杂七杂八的关系,那个家伙最终还是活着回到了FBI。   但现在……   劫狱是怎么回事?朗姆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琴酒皱着眉,伸手从伏特加手里夺回电话,放在距离耳朵还有十厘米的位置,没有出声。   他故意留下空白的时间,让对方在过度的等待中丧失耐心,主动暴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   电话那一头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那个家伙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一样。   可是当时赤井秀一成功逃走,是组织高层全部都知道的事实。这个家伙现在跳出来,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琴酒总觉得对方口中的那个叛徒,像是意有所指……   毕竟一般来说,他们更倾向于用卧底去形容那些组织里的新人。   叛徒的前提,是那个人本身归属于这个组织。而大部分卧底本身就不属于这个组织,他们只能算是在组织和政府的蒙骗之下牺牲的棋子而已,远远够不上叛徒的标准。   这个组织里有资格被称作叛徒的,恐怕寥寥无几。   所以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准备指责他是叛徒吗?   仗着自己掌控了日本,就肆无忌惮地开始做假证?   “你真的不好奇吗?”   电话另一头的家伙终究按耐不住,先一步问出口。   “我为什么要好奇?”   琴酒冷硬地回了一句。   他已经足够耐下性子、去听对方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这个家伙一直自以为是地卖着关子。   “随便是谁。是你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纰漏,让组织的情报外泄、甚至落到一个FBI手上。现在FBI又被酒厂的人带走了……”   自他和贝尔摩德被调离日本之后,日本的所有组织事务全都交由朗姆处理。   虽然炸掉警视厅这种大事,他多少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够参与。   至于这其中发生的其他事件、包括劫狱事件在内,就通通与他无关了。   朗姆打这个电话过来,该不会是想要把日本市场上出的事情全都怪到他头上吧?   毕竟组织BOSS要求朗姆做到的事情,这家伙一个都没有做到——   不仅没能抓到久川悠和警视总监,甚至把自己的人也赔了进去。   得力部下失联,警视厅被炸,目睹一切的重要证人赤井秀一被人劫走……   这家伙和酒厂的对战,完败啊。   “你倒不如想想清楚,该怎么和你的BOSS解释比较好。”   “哈?”   电话另一侧的那个家伙突然冷笑一声。   “需要解释的人,恐怕不是我。”   “我已经拿到了警方的调查结果。在昨天深夜、趁着酒厂炸掉警视厅的契机、潜入看守所、带走赤井秀一的,是一个一头银发、带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我甚至已经拿到了那个潜入者的指纹和长相,恰好和你相符——你不解释一下吗?”   “……?”   莫名其妙。   琴酒狐疑地拿下电话,扫了一眼通话提示。   在电话另一边的那个家伙,真的是朗姆吗?如果真的是朗姆,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现在人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刚刚结束组织安排的暗杀任务,即将逃亡公海。   按照这个家伙的意思,如果是他劫的狱,那他必须做到以下复杂的操作——   先是在凌晨0点到日本的看守所劫狱,然后承保私人飞机连夜起飞赶到美国。   在下飞机之后,算上时差,刚好是下午四点多。   那么紧接着,他需要无缝衔接下一个任务,去到大楼顶端暗杀任务目标。   说实话,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技能和效率,确实是不错。   可惜他没有。   “银发、服装、身形、指纹甚至是长相,全都可以伪造。易容、指纹建模,随便什么都可以。这算什么证据?就算你把监控录像摆在我面前,这都不能算是铁证。只要我想,我也可以制造出一模一样的证据,去你的BOSS面前指证你。”   “而且……如果真的是我去劫狱,我一定会易容成你的样子再去,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另外,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啊?”   琴酒对着电话嘲讽道:   “就算是想往我身上甩锅,也先调查一下可以吗?”   “八——嘎——”   他猛地把电话挂断。   为了防止对方继续骚扰下去,他半探出车窗,将手机扔到这辆车的必经之路上。   只听见“嘎嘣”一声。   根本来不及反应、完全没有踩刹车的伏特加,驾着车从那个手机上碾压过去。手机登时四分五裂,连带着所有储存的信息一起化为乌有。   “……老大?怎么办啊?”   伏特加额角冒汗,侧头瞥了一眼琴酒。   “把车停在那边,”   银发青年伸手指了指海滨的一处树荫。   现在时近六点,太阳将落未落,淡金色的光辉洒在水面上,泛起层层亮光。   那群警方完全被他们一开始走机场大道的方向所蒙蔽,尽数停在机场那边布控。   整座海港无比安全。   伴随着船只离港的轰鸣声,夕阳落下帷幕,浅金色的光芒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殆尽。   咸腥的海风将他们牢牢围住,呼啸的海风将船帆吹得高高鼓起。   琴酒站在甲板上、背对着大陆,凝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海面,以及海面另一端、那个孤岛上的“酒厂”。   最开始放走久川悠、虽然也有对方话术的吸引,但更多的、只是为了看到这个家伙和组织之间的对立。所有能够给组织添堵的事情,他都不会吝惜自己的时间精力。   他原本没抱任何希望,毕竟和组织这种庞然大物对立,很少有人能够成功,最多就像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但那个家伙给他交上来的答卷,实在是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他忍不住去现场实地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牢牢掌控着黑白两方,一边犯罪一边破案、一边抓人一边释放、把钱从左手换到右手的、堪称遮天蔽日的组织,能够被这个家伙摆一道。   而且……   朗姆的任务失败,以及那个荒唐无比的指控,只会让BOSS对朗姆也失去希望。   组织内部的局势,很有可能会再次发生变化。   他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   警视厅,食堂。   楼下美食街的诱惑,导致哪怕已经到了饭点、警视厅的临时食堂里依旧没什么人。   松田阵平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侧头扫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又狐疑地望向眼前的手机屏幕。   那上面正开着一个视频通话,一个一头黑发的年轻男子坐在镜头的另一侧。   ——这是萩原研二强行介绍给他认识的朋友。   他虽然已经很多年,没和这个时期的研二相处过。但他勉强记得,原本的研二好像从来没有用这种堪称强硬的变扭方式,给他介绍朋友。   总的来说,太奇怪了。   那个黑发男人咧着嘴,刻意露出一副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试探性地打招呼道:   “最开始的话,我们不如做个自我介绍吧?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   松田拧着眉。   这算是什么问题,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吗?”   视频另一侧的那个男青年愣了一下,皱着眉、神色忧虑地朝坐在一旁的萩原研二投去一瞥。   “研二,这好像比我们之前推断的更加严重啊。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不、不是。”   萩原研二尴尬地摇了摇手。   “他只是不想说、没反应过来而已。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啊哈哈哈,对吧?嗯?”   他有些慌乱地侧头望向松田,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   松田愣了一下,收回视线、垂下眼思索了一番。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坐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   他好像察觉到对方这是在做什么了。   莫名其妙推荐给他的朋友,强行开始的视频通话尬聊,以及最开始介绍自己的姓名环节……   这个家伙是在给他找心理医生吗!?   [天哪,怎么一到松田这里,整个动漫的画风都开始不一样了?]   [xs谁还记得这是一个悬疑推理恐怖侦探番?]   [原著也早就在推理侦探番和幼稚爆笑篇之间来回横跳了吧?(单指后期)]   [所以现在为什么突然变成岁月静好日常记录vlog?]   [哈哈哈哈哈妈妈问我为什么笑得那么猖狂。]   [电话对面那个就是研二连夜找到的心理医生吧?还特地用朋友的名义开始聊天,用心良苦啊(bushi)]   [黑松试图带着幼驯染一起加入酒厂,幼驯染反手把他送进医院?]   [研二:《我的幼驯染好像有心理问题》]   [确认了,萩原研二还是红的,不然也不会安排心理医生哈哈哈哈!]   “……”   虽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但这个家伙现在是怀疑,他身上的不同是由于心理问题吗?   不过,对方这样简单粗暴地、把他身上的异样归结为心理问题,总比直接猜到平行时空、异面同位体要好……   虽然需要牺牲自己的风评,但反正精神出现问题的是红方松田正平,和他黑松有什么关系?   松田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不管有没有病,反正他要让“自己”有病。   他保持着死鱼眼,呆滞地望向视频。   “最近天气慢慢变热了,我的睡眠质量也变差了哈哈,不知道你们的睡眠质量怎么样了……”   视频对面的心理医生,用一种极度浮夸虚假的演技,假装他们正在进行正常的聊天。   “啊,我的睡眠质量也一般般,半夜总是被热醒,你呢?”   萩原研二艰难地接过表演,尽可能自然地表现出来。   但毕竟前面的地基已经打得歪七扭八,萩原研二补救地再努力,也始终无济于事。   整体的演技,还是既浮夸又虚假。   “……”   松田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决定好要配合对方,但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演技。   “要不你还是直接问吧,你是心理医生吧?”   “!你怎么知道?”   这位心理医生确实不适合当演员,跨界也没有跨成这样的。   萩原研二无奈地捂住眼睛。   像这种程度的演技,别说是骗过阵平,连他都快要接受不了了。他有些心虚地伸手搭在松田肩膀上,开口道:   “其实我——”   “其实你只是担心我而已,对吧?”   松田歪着脑袋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反倒顺着对方的意思继续往下走。   “那就直接问问题吧,不要多废话了。就当做我没事去看了个心理医生。”   “欸?”   “额,好,那你最近的睡眠情况怎么样?”   视频里的那个青年医生瞬间自在起来。   “差、很差。”   “大部分时候都睡不着。”   虽然是在尽可能往坏的方向说,但这也确实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状态。   “每次一闭上眼睛,眼前总是又很多画面换来换去。”   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一闭上眼睛,那些事情全部都会冒出来。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这种状况了,在现在待着的地方一切都很好。   “具体是什么样的画面?”   “不知道。每次清醒过来、想要回忆的时候,又想不起来。”   “你会时常感到沮丧、感到自己没办法改变什么东西吗?”   那个医生应该是提前从萩原研二那边了解到一部分信息,问得很有针对性。   “……”   当然不会。   他完全可以改变这一切,而且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就握在他自己手中,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   ——就比如说直接炸掉了警视厅。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松田阵平垂下眼,思索该怎么去回答。   “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我好像被禁锢在不属于我的躯壳当中。我没办法和外面的人交互,也没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有点恶心。   “那你会产生挫败感吗?”   “应该说,我从来没有摆脱过挫败感。我好像一直重复在一个循环当中……”   ——胡说八道。   那个医生来来回回问了好多个问题,其中有一大半问题都是重复的。   松田阵平强压着性子,一个个认真回答完,每一个问题,他都有意识地把话题往悲观消极的方向引,深怕这个医生不够专业,不去判定他的心理问题。   因为他自己早先的经历,已经忘得七七八八。松田在思索回答内容时,相当缺少经验,只能临时借用黑方萩原研二的经历。   有的时候,他甚至直接带入到研二的视角里,感同身受地去回忆当时的事情。   [我想说,松田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好悲观啊?该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违和吗?总感觉那种叙述不太像是松田的性格?]   [+1,我也觉得有点违和。所以该不会是……]   “多重人格?”   视频里的那个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趁着松田去打饭的功夫,萩原研二坐到了松田原本的位置上,向医生询问具体的情况。   “嘛,如果你认为他是多重人格,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   医生顿了一下,半带着思索性质的回忆着。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发现,在他的叙述当中其实一直存在着两个主体。   一个是当时经历了这些事情、产生这种消极甚至是悲观的想法的主人公,他很痛苦,有着很强烈的挫败感和悔恨情绪。但同时还有一个是旁观者。”   “现在的松田,给我一种他始终处于旁观的状态当中。他完全游离于当时造成那种感受的那些经历之外,站在上帝视角上去回忆当时的事情。”   “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多重人格是有可能存在的。只是目前没办法确认他是否真的分裂出其他人格,还是只是单纯的矛盾情绪,。如果是前者,我们也没办法确认他的身体里到底有几重人格、真正的松田到底在哪里。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这种游离出来的第三人称感,还有可能是扮演出来的。”   “扮演?”   萩原研二皱着眉,凑近视频。   “你是说松田他在伪造出心理有问题的状态?不可能,他没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只是一种假设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医生后仰了一下,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另外我还有一点很在意。在中间的时候,我问过他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你问的是……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大门是什么颜色的吗?”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像这种问题,就算回忆不起来也很正常吧?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过去太久了,松田他又搬过家。就算是我自己也想不起来。”   “对,正常人都记不住,这其实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单纯用来测试对方的反应。但是其他人会坦然承认自己忘记了,他不愿意承认。”   医生的眸色稍稍暗下来。   “这一点我很在意,我总觉得,他的记忆好像是有问题,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记忆问题?”   萩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总之,像今天这样仅靠聊天式的视频通话,我只能确认一部分信息,没办法确认具体的问题。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带着他到医院来做一个具体的检查吧?”   [所以是来真的?松田心理真的有问题?双重人格?]   [不是吧?我还以为是扮演出来的啊?]   [srds,经历那些事情之后会黑化,也不是不可能。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等等,动漫上怎么了?]   动漫上的屏幕忽然黑了下来,换到另一个地方——   ·   “距离劫狱,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我可以问一下,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你们的BOSS吗?”   沙发上,仍旧穿着一身囚服的赤井秀一在忍耐许久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出言询问道。   现在是上午十点整。   自从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十七分,这个被称为组织头号杀手的琴酒大摇大摆地劫狱之后,他们驾驶着警车在大路上肆无忌惮地乱晃,并最终停在了市郊的一处独栋建筑门口。   这是一个防御塔级别的安全屋。周围外墙全部是钢筋混凝土建造,最外面还有一圈通电的铁网。   里侧是上下各三层的建筑,上层建筑平平无奇,唯独屋顶的位置是实打实的绝佳狙击点位。地下三层的建筑,清一色防空塔级别。   房间内部没有任何软装,甚至连油漆都还没来得及刷上去。   ——足以见出这个屋子才建造起来没有多久。   只是,能够在东京的市郊建造出如此巨大的一座钢铁堡垒,那个组织的财力物力绝对不容小觑。   从抵达这个安全屋之后,他就被带到地下三层的一个小房间里。   都不需要额外费时间尝试,他可以断定这里百分百没有信号,所有求救信息都发不出去。   即便在警视厅的看守所里,他都没有如此严重的不安全感。到了这里,反而随时有可能被那群家伙干掉。   赤井秀一半仰着头,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银发青年。   中途的时候,这个家伙出去了一段时间。   到了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又重新回来。回来之后,这个家伙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低头擦枪,始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酒厂设下重重圈套,只为把他牢牢套进去,但到了现在,反而迟迟不露面。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欲擒故纵的手段吗?   先是挑起他的想法,然后一直吊着他,就是不来收割果实,直到他忍无可忍主动让步的时候,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真的是这样,这群家伙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成功了。   赤井秀一现在无比急切地想要见到,制作出这一切、在各大组织里埋入那么多卧底,让所有计划环环相扣并且能够策反琴酒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现在还不露面,合适吗?”   “……”   坐在角落里擦枪的银发青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迟疑地抬起头、望向赤井秀一,久未开口的嗓子有些沙哑。   “你要见BOSS?”   “不可以吗?”   是这个酒厂的BOSS千方百计想要把他带进来,现在他已经进来了,难道这个BOSS还不准备来见他吗?这是在耍他吗?   赤井秀一眯着眼睛望向角落里的琴酒。   只见对方脸上挂了一副有些神奇的表情。   他用一种不太情愿、但又有些尴尬的语气解释道:   “恐怕不行,BOSS还在上学。” 第99章 红黑交换4   [……?]   [《BOSS还在上学》]   [实锤了,琴酒百分百黑方,黑·赤井秀一已经在路上了,久川悠才是组织真BOSS(狗头)]   [???]   [不然你能够找到第二个还在上学的人吗?]   [虽然但是,柯南也在上学,望你知。]   [啊,所以酒厂的BOSS是柯南?]   [不是吧!别忘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在上学,年轻人,视线不要放的太窄!]   [OK,酒厂BOSS、铃木财团大小姐、普普通通女高中生铃木园子是吧?]   [如果是园子,经济这块已经彻底拿捏了。武力值方面,前有空手道天花板、徒手接子弹、飞踢快过子弹的赛亚人京极真男友,后有全剧最强女高中生毛利兰,武力也彻底拿捏了啊!智力方面还有工藤啦,全部拿捏了。不愧是园子!]   [不愧是园子!]   [那照你们这么说,少年侦探团全都在上学啊?!]   [好家伙……脑洞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吧?]   [为什么不可以?吉田步美其实是组织高层,在派系斗争中落败后被迫吃下A药,然后重新归来……等等,整个组织该不会都是吃了A药的人吧?]   [???]   [但我们说实话,现在BOSS嫌疑值最高的,还是久川悠吧?]   [确实,虽然大家都在说少年侦探团,但从可行性的角度来看,还是……]   [我不这样认为啊,我觉得黑柯才是BOSS这种,也很带感(?)]   [我觉得大家对于女性角色的刻板印象还是有点严重的,这边实名推荐毛利兰!(开个玩笑)]   [但从之前的表现,特别是久川悠和琴酒的关系看,还得是久川悠啊,其他人最多只能过个嘴瘾,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嘛,确实……]   虽然中途出现了一系列插科打诨、以及跑偏的内容,但很不幸,到最后网友们真正怀疑的人还是久川悠本人。   如果要洗脱自身的嫌疑、重新解锁卡牌,恐怕就只能把BOSS的身份推给其他人了……   久川悠沉默着关掉了动漫界面。   严格来说,现在确实是上课时间。   台上教授的声音,成功营造出昏昏欲睡的氛围当中。偌大的阶梯教室,成为摸鱼宝地。他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右侧,借着墙角柱子的遮掩,持续关注着系统界面。   负责提醒的系统直到刚刚都还没有上线,久川悠也只能始终保持界面开启、不错过任何消息。眼下,制作组已经意识到他的目的,时间就是一切,如果有任何不利因素,他都必须第一时间把它掐灭在摇篮里。   新一集的内容,致使背包里的卡牌发生了剧烈波动。   [黑方-松田阵平]、[黑方-琴酒]两张卡牌双双满值、完全解锁,成为他所拥有的第二、第三张完全解锁卡牌。   [黑方-赤井秀一]卡牌反转指数直飚95%。   但与此同时,[黑方-萩原研二]的反转指数下跌到15%,直接打回原型。还有他自己的那张卡牌,反转指数直飚-59%,再次回归负数。   虽说风险投资有正有负真的再正常不过,但负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以往还有系统供他插科打诨,现在连系统都人间蒸发了。   ·   甲板上的风呼啸而至,连带着手机另一侧的声音都不那么分明。   琴酒又不太想要把手机凑到耳朵旁边,费劲心神去分析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朝着站在他身后的伏特加扔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十分自觉地退到三米之外,站在甲板唯一的入口处守卫。   手指滑向扬声器,冷漠的机器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琴酒。”   “BOSS。”   手指捏着手机、放在距离耳朵二十厘米的位置。   琴酒靠在栏杆上,望着眼前浓郁的黑暗,分神扮演一个好好下属。   “你今天凌晨的时候,人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机械音打从一开始,就带着质疑的态度。   果然,朗姆那个家伙在试探不成、发现这个情报根本无法从他手上换来任何利益之后,索性直接找到BOSS那里。   那家伙完完全全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秃鹫,一闻到肉味,就猛地扑上来——恶心透顶。   明明就是伪造出来的证据,那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笃定?   琴酒压下心底的郁气,装作一无所知地认真解释道:   “您问得是日本时间,还是美国这边的时间?”   “日本。”   “如果是日本时间,换算到这里,那个时候我正在和伏特加踩点,提前预判这次暗杀任务的目标,会在什么时间点经过我们预设好的狙击点。为了保证任务完成度,我们总共排演了A、B、C三种计划。”   这是铁证。   那个被成功解决掉的任务目标,以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伏特加,全都是证据。   电话另一头的机械音停了下来,像是在确认什么。   琴酒也不着急,他伸手搭在木质栏杆上,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敲着,等待着对面的人确认完毕。   片刻之后,那边似乎也查到了对应的信息,改换了另一个话题——   “我有一个新的任务交给你。”   ·   警视厅。   “得救了!终于下班了!松田,我们下班之后准备去美食街上吃点小吃,要一起吗?”   隔壁的年轻警员格外熟稔地靠过来,伸出手正准备搭在松田的肩膀上。   后者极其灵巧地左脚蹬地,操纵着转椅离开原本的位置,让对方伸长的手臂茫然地落空。   “松田?”   问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健壮的青年警官,看年龄大概是近三十岁的年纪。   但不知道是不是长相过于老成的缘故,这家伙看上去格外沧桑(?)   总而言之,这个家伙自从来上班之后,就一直对他表现出莫名其妙的熟稔。   但松田阵平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认识过这个家伙。   他故作忙碌地整理着桌面上的废弃文档,把废纸叠来叠去,一边随意地拒绝道:   “抱歉,今天待会还有点事,没办法去。”   他的态度应该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因为这个家伙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脸上流露出一丝狐疑的神情。但这家伙太过粗神经,很快又自顾自地忽略过去,感慨道: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也有事,研二也有事,景光也有事。难得有了一些空闲的单身时光,唉……”   研二?   景光?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有些茫然。   这个家伙,竟然认识这么多人吗?   算了,随便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这个幼稚的过家家扮演小游戏,根本就不会持续多长时间。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谁还记得谁是谁呢?   “喂!伊达,你今天不用着急回家啦?”   一个路过的警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笑嘻嘻地趴到那个浓眉大眼的警官身上,伸长胳膊打趣道。   “嘛,警视厅不是搬家了吗?这边离我家更近一点,所以下班之后节省出半小时的通勤时间,可以自己支配……”   趁着这位自来熟警官分神去和别人交谈的间隙,松田阵平一股脑把桌子上的废弃文件塞进自己的包里,装作忙碌地起身离开。   走在满是美食香气的街道上,松田阵平接到了来自久川悠的电话——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松田捏着电话,朝四周看了一眼。   虽然就在警视厅楼下,但现下正值晚餐时间,小吃街上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根本听不见细碎的交谈声。   他把电话贴近耳侧——   “方便。”   “扮演游戏玩得怎么样?”   久川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松田的额角皱了皱,蹦出一条青筋。   虽然被迫重新成为一名警察实在是有些窒息,但作为最终计划的重要步骤,他也不是不能忍受。   “一切顺利。”   “那,有人发现异常吗?”   这句话的语气,充满了质疑。   久川那个家伙,绝对是在怀疑他的演技吧!   如果扮演游戏派出来的成员是研二或者是零,这个家伙绝对不会用这种充满质疑的语气吧!   “有吗?尤其是红方的萩原研二,你们待在一起一晚上了吧?该不会已经被对方发现异样了?”   “……”   黑松可疑地停顿了几秒钟。   按理说,是有人发现异常的。   但也不完全算是发现了异常,吧?毕竟萩原研二根本没有往平行时空的方向去想,而是沿着多重人格的方向一路跑偏而已。   但他不可能直接告诉久川悠,萩原研二那个家伙带着他远程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并且准备在这周日带着他去现场心理咨询吧?   ——虽然对方应该已经从动漫上看完全过程,但如果要他亲口说出来,实在是……   松田阵平闭上眼,一咬牙:   “没有异常,一切顺利。”   “欸?没有异常吗?”   电话另一头,久川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雀跃,背景音还夹杂着校园广播的声音。   “实在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打算尽快让你们换回来,但既然没有异常,那就拜托小阵平多坚持一会啊!”   “欸?!”   “嘟嘟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   东大。   六点钟时,校园广播准时响起。   久川悠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穿过一众学生,迈着轻快地步伐穿过校门口,直直地奔向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上。   没能在这个世界给黑琴配备一辆保时捷,是他的失误。   但现在更加重要的,是去解决拖延了一整天的赤井秀一。   “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久川悠坐进副驾驶座,长舒一口气。   “晕了。”   “?”   在久川悠疑惑的视线下,正在开车的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太聒噪了,没办法开枪,我放了乙醚气体。”   “……”   久川悠了然地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惊讶的意思,反而一些狐疑地反问道:   “就只放了乙醚气体?”   “……”   其实他先放的是催泪瓦斯,等到催泪瓦斯效果完全呈现之后,他才放的乙醚气体。但他及时打扫好现场,应该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琴酒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的路况。   “算了。总之这段时间小心一点吧……”   久川悠系上安全带,用空出来的右手指了指上方。   “那个家伙已经盯上我们了。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开车的银发青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   “欸?诸伏警官?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楼道里,六十来岁的老管理员坐在摇椅上,好奇地探出头。   一个满头汗水的黑发青年,急匆匆地从外面冲回来。他的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乍一看花花绿绿的,像是逛了很长时间的超市。   他艰难地擦掉额上的汗,扯着笑。   “今天下班早,去超市采购了一下。”   “采购好啊,采购好……”   老管理员的话逐渐消散,被缓慢关上的电梯门彻底挡在了外面。   伴随着电梯楼层的攀升,诸伏景光早就过速的心跳,终于缓缓回复了平静。   从今天白天上班开始,不、不对,应该是昨天晚上开始,他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当中。   先是连夜去找降谷零、随后发现降谷零正在被人监视着,紧接着遇到了全东京的爆炸,最后又得知警视厅被炸。   但这一切,都远没有那个家伙告诉他的情报来得更有冲击性。   甚至连被炸成废墟的警视厅,在这种情报面前,都稍显逊色。   12-13-14   老旧公寓的电梯依旧在往上攀升。   早年限高令还没有出来,这栋公寓毫无节制地向上建,而配备的电梯却远远跟不上电梯的速度,以至于每次上下班都需要等上很长时间。   但这次他在下班之后,又去超市转了老大一圈,这才没有撞见其他人。   偌大的电梯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静到能够听清他的心跳声。   左手上的购物袋里,是他今天紧急采购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简易的睡衣睡裤,以及应急时必备的罐头手电。右手上的袋子里,是足够一个成年男性吃两个星期的食物。   他必须得做好准备,万一有一天他没办法回来……   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已经攀升到20。   昨天晚上,那个易容成普通的士司机的降谷零,开着车带他上了高架。   他们在人烟稀少的高架上一路狂飙、呼啸的风声几乎要撕碎一切。   剧烈的喧嚣当中,还夹杂着对方的话——   “那个组织的前身,其实是……”   “里面的初代成员,全都是政商二界的高层。他们像搭积木、过家家一样,用无尽的人力物力,构筑出一个足以撼动全世界的黑衣组织。”   “所谓卧底,其实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巨大的骗局。牺牲一切,最后只不过是成为垫脚石而已。”   “每个地方都有,我们全都被注视着……”   “叮咚!”   电梯门开了。   眼前是黑暗的甬道。道路的尽头是他自己的家。   那个被监视着、被公安厅和组织同时追查着、根本无处可去的降谷零,最后跟着他回了家。   这一步棋太险了。   他们都在赌,赌组织认为降谷零不会逃走,赌公安厅认为降谷零不会选择去已经暴露的卧底身边。   从降谷零被盯上开始,那群公安厅的人就只在波洛以及降谷零的住处附近布防。   从策略的角度说,这个时候带着零回到自己家,反而是一种灯下黑。   他不知道能够遮掩多久,但只能尽可能地久一点、再久一点。   过去一片狼藉,未来不可控制,还能够抓住的只剩下现在了。   明明已经成功度过了第一天,也采买到了足够的生活物资,但诸伏景光反而有点不敢走出去、不敢走进那扇门、不敢看到对方。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的话,他或许还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都只是他昨天晚上做得一场噩梦。   但他自己也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逃避,没有任何用处。   “滴!”   眼前的电梯门眼看着就要再度关上。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抛去一切需要思索意义的问题,先走出去,再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吧。   诸伏景光伸手挡了挡,慌忙地走了出去。   他穿过漫长的、无光的甬道,站在自家门前,捏着钥匙打开房门——   屋内一片黑暗。   窗外的路灯透过落地窗散进来些许,映亮了沙发上那个家伙、淡金色的头发。 第100章 红黑交换完   公安厅。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横放着一个宽大的办公桌。   桌子上凌乱地堆着一些杂物,左上角还挂着一个职位立牌。姓氏那一段隐藏在黑暗当中,唯独后半段被光照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刑事部长。   “BOSS。”   黑暗中,一个身影半弯下腰。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谦恭,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你的任务失败了。”   说话的,是那个身材枯瘦的老者。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整个人背对着桌子,只露出又宽又厚的椅背,以及椅背上面那个头发花白的后脑勺。整个人藏在黑暗当中,看不清楚表情。   “……”   被指责的人并没有反驳,只是把头压的更低了一些。   他静静地站了几秒,从对方的语气里琢磨出、对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便迅速转移话题道:   “之前您要求我们去调查波本的下落。我调动公安厅的人手,在他常出现的几个地方全部都埋伏了人手。但那个家伙滑溜的很、自从那一次事情败露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共的场合当中。”   “监控录像呢?”   “那个家伙最后一次被监控录像拍到,是在昨天晚上的10点左右,在那之后东京警视厅被炸,所有监控录像都被销毁,我们也没办法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他现在的去向。”   “说白了就是跟丢了?”   老者拖长声线,语气里带着一股不满。   “算了,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昨天晚上接连发生了三件事,应该是同一个组织所造成的。这是他们对我们的示威。波本之所以可以人间蒸发,也和那个组织炸毁监控录像有关。所以我怀疑,恐怕连波本早已经是他们的人了。而且昨天晚上劫狱的那个人是——”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老者掐着嗓子,低声咳了一声。   “现在先集中精力。不可以让任何一个知道组织内情的人,活着走出东京。”   ·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群家伙恐怕快要对你下手了。替另一个自己背锅是什么感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乐意之至。”   从阳台上向外俯瞰,是璀璨的、编成一片的灯火。   波本独自站在阳台上,身后的落地窗被严严实实地拉着,不漏一丝一毫的缝隙。   他正在和久川悠通话。   听筒模式将对方的声音压到最低,稍稍挪开电话就完全听不见了。而他自己也在刻意压低声音,连带着嗓音不受控制的莫名发哑。   但这保证了通话的私密性,保证了……在一墙之隔的室内的红方诸伏景光,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电话另一头的久川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黑透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仓促地挂断电话。   “你在窗户外面做什么?   尾调上扬的清冽声线,忽然从他身后的落地窗内部响起。隔着严丝合缝的落地窗,这个声音显得有些发闷。   黑透愣了一下,慌忙回过头、正好撞上系着一身围裙、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诸伏景光。   不可否认,他极其享受这种待遇。   黑透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极其自然地把手机塞回衬衣口袋,拉开落地窗——   呼啸的风声伴随着他的动作,涌入室内。   “快点进来!站在外面阳台上的话,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现在你本来就正在被追捕……”   “没关系的,这么高的楼层,不可能有人趴在窗外看。”   “万一呢?”   诸伏景光匆忙地放下手里的菜,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把厚重的深褐色布帘拉了起来、不露出一丝光线。   像这种质地厚密的深色窗帘,不会把室内的人的影子映上去,相对而言要更加安全。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无非就是开启逃亡生涯。”   在那个组织看来,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算是已经接触到组织真相、且不受组织控制的人。毫无疑问,他们为了保证组织的存在,为了保证这个弥天大谎不至于被戳破,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杀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也就是现在的他。   这样说来,红透被带走,反而脱离了危险,烂摊子完全留给他自己来收拾了啊……   再加上捞走赤井秀一的举动,本就和炸警视厅的举动太过于浑然一体。   那个组织说不定已经猜出来,这两个举动全都是酒厂做出来的、进而怀疑“红透”和赤井已经加入了酒厂的阵营。   那么这种追杀会来得更加严重。   他在这个地方也待不了多久。   同样是扮演红方的自己,黑松过来之后,是按部就班地当一个普通的警察。   而他过来之后,估计很快就要开始亡命天涯。   总的来说,还是他的工作更棒一点。   “难道……我们就完全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永远只能处于弱势地位、被动地应对对方的攻击,永远落后他们一步,永远等待他们的进展?”   诸伏景光低着头,莫名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   “也对啊,毕竟他们已经存在了那么多年,已经控制了所有官方政府,就算我们试图去改变,也没办法真的改变什么东西。普通人遇到危险,可以选择报警。可对于我们来说,连报警也没有用,因为我们就是警察。”   “高层互相勾结,也就意味着,即便我们能够提交上去什么证据、即使我们能够抓到组织里的成员,那些人最后还是会被无罪释放。”   “甚至连我们抓到的那些外围成员,都有可能是其他组织派进去的卧底。他们一开始也以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为己任,误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群渣滓手里的刀和盾……”   “就算真的抓到了人,又能有什么用呢?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从组织的高层入手吗?潜入组织、接近高层,真正靠近那群家伙,收集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再想办法绕过被同化的政府,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但我已经暴露了,彻底失去继续潜伏下去的希望。你也已经暴露了,随时都有可能遭到组织的追杀……”   餐厅慢慢安静下来,逐步不可控制地滑向一片死寂。   餐桌上的食物,依旧保持着刚刚从厨房端出来时候的样子。   坐在餐桌前的两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黑透一直没有说话,他捏着筷子的右手悬停在半空中。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一直都在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   其实在他身上,发生过差不多类似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他已经足以接受一切,接受旧友的死去、接受同事的牺牲,接受自己在卧底的时候逐步成为组织的刀剑、残忍地指向那些原本无辜的人。   在很多时候,他会感觉自己和那个组织里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做着一样的任务、拿着相同的奖励,一起混迹在暗处,像是永远见不得光的老鼠。   最后还能够系住他的枷锁,能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彻底滑向深渊、还站在地面上的东西,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信念。   在正义的道路上,一定会有鲜血和牺牲。   迟早都会有人牺牲,死去的诸伏景光是那样,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他也是这样——   他一直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直到他发现一切都是骗局,没有正义也没有枷锁,所有牺牲都是徒劳,所有远离深渊的挣扎反而是在把自己一步步送进去。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美好,反而是在他的挣扎下,一步步滑向深渊,变得愈发糟糕。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只需要用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他可以再次摧毁这个世界的组织。   就像在那个世界,当信念彻底崩塌的时候,他用潜伏多年得到的东西,一举摧毁了道貌岸然的高层和组织。   当时的他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些生疏。但这一次一定不会,这一次他会极其驾轻就熟,会迅速结束这一切。   但这种事情其实没有意义。   如果只是做出一些明面上的改变,而不打碎再上面一层的东西,一切就像是上好发条的机器、会沿着既定的轨道,宿命般地走上原本的道路。   那个时候,他以为人性最原始的善还能拉住他。他以为只要让一切回到原点,就可以改变一切。但其实一旦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只会一件连着一件,至此永不停息。   “什么办法?”   诸伏景光凑上前,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其实……”   黑透低下头,故意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准确的说,是我们,我们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对于组织的反击。”   “?”   “你见到过的。或许你应该听说过……酒厂?”   ·   庄严肃穆的教堂正中间,雕刻着夸张浮雕的巨大穹顶下方,整齐排列着十数排黑色木质长椅。   最前排的木椅上,坐着一个被手臂被绳索捆缚在身后的金发青年。   他双目紧闭,薄薄的眼皮下方,是时不时活动一下的眼珠子,睫毛也在细微抖动着。   ——一看就是早就已经醒过来,但还是在假装昏迷状态。   “哒、哒、哒、”   鞋跟接触木地板的声音,从远处一点点靠近,越发清晰起来。   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打在降谷零的心间。   他的心脏也跟着紧绷起来,手指下意识触及、绑住他的那根韧性极强的绳索。   从那个晚上、在路上遇到那个拿着行李箱的“诸伏景光”之后,后续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完全脱离了掌控。   当时,他们双方举枪对峙。   他虽然已经把枪抵到对方的身上,却始终不敢真的开枪。   因为他不确定对方到底是谁,虽然明知道景光不可能会做这种杀人的事情,但他依旧不敢动手。   毕竟站在他对面的这个家伙,出现的太过于奇怪,一言一行又与诸伏景光太过相似。他根本就没办法判断对方的目的和立场。他不可能开枪。   但这种浮于表面的怯懦,反而被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对方迅速抢占先机,拿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像是对方开枪了,又好像是没有开枪。   毕竟他确实听见了一声枪响,但被枪抵着的太阳穴没有传来丝毫疼痛感。   总的来说,他被对方反手制服了。   整个过程好像是坐在一艘极度颠簸的轮船上,等到他恢复意识,人已经被带到一个黑暗的禁闭室当中。在昏暗无光、也没有任何声音的场所中,他完全丧失了对于外界环境和时间的感知能力。   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时间,也许只有几小时,又或者是好多天。   他没有感受到饥饿,只有无限度的苏醒和再度睡去。但到了现在,他的身体依旧没有感受到饥饿,估计是对方趁着他昏迷时、给他注射了足量的营养剂。   直到一个小时前,在他半梦半醒间,那个家伙终于肯把他带出来,带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周围满是经过熏烤之后的烧杉气息,新鲜的流动的空气,重新给了降谷零一种还活着的感觉。   在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降谷零曾经撩开眼皮子打量了一眼。   最先入眼的,是木地板上斑驳的彩色光影。   他顺着彩色光影往上看,在偌大的黑色高台上,立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十字架。十字架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银色锁链,伴随着风声发出乒里乓啷的声音。   再往上看,只看见偌大的穹顶,以及两侧由无数不同色彩的小碎片、拼接而成的彩色玻璃。   光线透过彩色玻璃撒下来,让他的眼前笼罩在一层彩色的薄雾当中。   这是一个教堂。   一个不同寻常的教堂。   哥特式尖而高耸的窗户,和宽大圆和的穹顶组合在一起,再配上彩色玻璃,整体风格不伦不类。   但如果考虑到室内的黑色十字架以及十字架上的银链子,这种不伦不类也变成一种特殊的创造。   细微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降谷零的耳朵迅速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他迅速闭上眼睛,装作自己还在昏迷当中。   降谷零在心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感受着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三、二、一、   脚步停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他的身后。   脚步声的主人,停在那个地方很长时间,久到降谷零都快要按耐不住、急于睁开眼睛向对方询问前因后果时,那个家伙忽然动了起来。   脚步声朝着右侧的方向一点点远离。   降谷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彻底喘出来,脚步声再次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那个家伙应该是一开始走到了排椅正中间,现在朝外走、绕了一圈,重新从正面回来。   降谷零能够感受到对方就站在他身前,距离不足一米。   如果拴着他的绳索不存在,他有足够的抱我制服对方。   但问题是,现在他的手被捆住,能够活动的只有脚,还很容易重心偏移。按照这个家伙之前制服他时,所展现出来的武力,双手被捆绑住的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必须得等到对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借着装睡作为掩护、先用腿将对方打到在地,保证双方的优势都被折损,随后转劣势为优势,尝试制服对方……   就在降谷零在脑海中模拟出整个步骤时——   “你已经醒了吧?”   熟悉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响起。   降谷零心一横,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双腿横扫——   完全落空。   对方坐在距离他很远的高台上。   高台延伸出来的高度,大概只有两三节台阶高,那个肖似诸伏景光,性格却完全不一样的危险分子,此时就坐在高台的台阶上。台阶高度不够,长腿无处安放,只得随意地盘在一起。   他用一只手支着有着细碎胡茬的下巴,眉毛微微蹙在一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只空出来的手,随意地举着一杆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降谷零。   这个家伙面无表情,用一种有些好奇地语气冲着降谷零问道:   “你想攻击我?”   “……”   降谷零望向对方黑洞洞的枪口,一时间陷入沉默。   识时务者为俊杰。   肉身再快,也不可能和枪搏斗,更何况是和那把近战王者级别的步枪对战。   降谷零收敛了扫出去的双腿,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摆出一副相当合作的姿态。   那段暗无天日的小黑屋禁闭生活,让他彻底对眼前这个家伙的心狠程度,建立起足够的认知。   当时大街上的枪响,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是这个家伙真的开枪了。   只不过当时,枪口并没有朝着他的太阳穴,而是稍稍往外移了一点,朝向他耳后的碎发。   他的手臂并不是一直被捆着的。当时在那个禁闭屋里,他的手被银色手铐铐住,手铐上绕着一条长长的链子,足够他去触碰自己的后脑勺。   那个位置的头发确实烧焦了。   当时,那颗子弹就沿着他耳后的碎发一路划过,枪响在他耳旁,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对方是真的起过杀意。   但仔细想想,对方为什么敢在大街上、敢在有无数监控录像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肆无忌惮的开枪?这个家伙就不害怕,有人顺着枪声找过来吗?就不害怕警视厅的警察,能按照监控录像调查到这个家伙的位置吗?   不,对方甚至都已经敢于杀掉一个人、并且把人塞进行李箱里带走——还是密封性能不是太好的行李箱。   这个家伙肯定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去处理监控录像的事情。也许是拜托在警视厅的同伙删掉监控录像,又或许是自信自己不会被抓到?   但无论如何,为什么对方长得和诸伏景光那么相似?   等等!   该不会是对方想要借助和景光一模一样的外表,把枪响和杀人事件全部都嫁祸到景光身上吧?   对方身上的是易容?!   可是都已经到了对方那个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什么好易容的?   降谷零往前凑了凑,打量着对方的长相——   确确实实不像是易容。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像这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   但这个家伙当时明明承认过,他说他是诸伏景光,但不是他认识的诸伏景光……   “我想,你大概一直在想——”   高台上的青年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长得和诸伏景光一模一样?对吧?”   “……你到底是谁?”   降谷零抬起头、望向对方。   这个家伙就站在那个硕大的黑色十字架正下方,身后是无数垂下来的银色链条,仿佛被放上绞刑架的耶稣。   两侧天窗玻璃的彩色光影、肆无忌惮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做过自我介绍。我就是诸伏景光,只是你好像不那么相信……”   黑发青年状似受伤的敛目。   ——但结合这个家伙之前相当疯狂的举动,这种表情应该也是装出来的。   “……”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完全不信任对方说的话。   易容或者是克隆,他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性。   虽然外表相似,但性格上截然相反。他所认识的景光,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开玩笑的。但貌似你完全没有相信啊,真不好骗……”   高台上的黑发青年忽然抬头,嘴角夸张地向上弯。   “为了暂时区分,你可以叫我苏格兰。”   “?!”   降谷零猛地瞪大眼睛,望向对方。   连景光在酒厂卧底时使用的酒名都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   “总而言之,你打断了我的任务,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也只能把你带回来。”   苏格兰走下高台,一步步靠近他。   “欢迎你来到酒厂!”   ·   主教堂外,是狭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都极高,四五米的高度上并排列着几扇窗户。   降谷零走在前方,脸上的茫然情绪、不带丝毫掺假的成分。   他下意识四处打量、尽可能收集到更多的情报。   虽然被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所有东西都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就算是铁塔一片的地方,也能用供人渗透进去的空间。   而且这个酒厂,八成就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调查到的酒厂。   这个地方和组织的人天然对立,但貌似也和警视厅相互对立,总的来说,是一个立场极度迷幻的地方。这一次被莫名其妙带到这里,可以称之为灾难,但也不失为是一次重要的机会。   慌神间,降谷零迎面撞见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   这位大汉身上肌肉盘结,凶恶的光头上有一块硕大的伤疤,眼白分明的三角眼上方,还有一处横过来的刀疤。   这个家伙……   降谷零的眼神顿了顿,下意识瞥向他身后的“苏格兰”。   后者面不改色地拿枪抵着他的腰部,一如既往地催促着他继续往前走。   眼看就要和那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擦肩而过,降谷零下意识提起防备。   眼见那个家伙稍稍往前凑了一步,降谷零极度警惕地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攥紧——   “先生!”   这个恍若一座山般庞大的壮汉,忽而谦恭地弯下腰,用蚊子似的声音小声喊道。   他的脸上满是仰慕的情绪,手指紧张地扣着裤缝。   “?”   先生?   降谷零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茫然地望向那个大汉,神色一片混乱。   直到那位被喊做先生的人,朝着降谷零极其温和地笑了一下,眉眼弯作一团,偏生手上的枪往前抵了抵。   现在的位置已经快要靠近肾脏了。   降谷零倒吸口凉气,整个人机灵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往前走。   他一步步慢吞吞地往前挪,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着他身后的那个壮汉。   那个壮汉在他们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之后,依旧保持着极度谦恭地、弯着腰的姿态。满是肌肉的后背,像是一座匍匐在那里无法撼动的肉山。   ……先生?   一种可以无限发挥的尊称。   但他分明记得那个壮汉是谁。   在一次针对赤井秀一的组织围捕中,他有幸参与、并在其中遇到一个身手矫健的FBI。   那个FBI,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原来酒厂的手,都已经伸到了FBI吗?   ·   东京警视厅。   来来往往的警员被迫停在自己的椅子前面不动,最前方的黑田兵卫半低着头,一脸严肃地望着警员。   他敲了敲正前方的白板。   “新的任务。”   大抵是这家伙的语气太过严肃,下面众人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什么任务啊?”   “公安警察厅那边人手稀缺、拜托我们辅助帮忙侦查一个案件。”   “公安厅人手稀缺,难道我们就不缺了吗?”   “就是,警视厅的复健都还没有苗头,连图纸都还在寻找当中,现在又要帮别的……”   “公安厅怎么总是这样?”   “高人一等呗,公、安、警、察。”   黑松坐的位置较为靠后,将周围人的细小纷杂的抱怨声尽数收入耳中。   他侧头瞥了一眼坐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又望向远远站在正前方的黑田兵卫。   他其实有预感,这个新任务会是什么任务。   桌子下面的手机,已经调到了发信框,他一边飞速在发信框里打下一行字,一边留意着那位黑田兵卫的动静。   “安静!”   黑田兵卫敲了敲桌子,让整个会议室恢复了安静。   他强硬地拧着眉,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要求所有人参与帮助。   “公安警察厅的人,正在追查一个在逃的跨国犯罪组织罪犯。他大约二十来岁,年轻男性,擅长伪装,偶尔会以易容的姿态出现,情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极强,是那个组织重要的情报人员。对了,据说那是一个完全用酒名命名的组织,而那个家伙的代号是——”   “波本。”   静音状态下,一封短信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 第101章 围捕降谷零1   这是一间面积极大的实验室。   ——严格来说,应该算是组织内部第二大的实验室。   区别在于,第一大道实验室是属于全体研究人员的,但这个实验室是独属于松田的。   因为时而出现的控光、控湿、控温等需求,这里没有一扇窗户,   通风全靠均匀分布的排风扇,照明全靠整齐排列着的白色照明灯。   这里有的,只是纯白的天花板、填充到没有一丝缝隙的地板,以及四面环绕、严丝合缝的墙壁。   当然,这些地方全都是由特质的防火防爆材料所组成。单单只是材料,没办法阻止爆炸的发生,但能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将损失降到最低、最起码牢牢限制在这个实验室的范围之内。这也就导致每次发生爆炸之后,唯一需要修缮甚至是重装的、就是这个实验室。   实验室最右边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上一次爆炸所留下的火药痕迹。   ——那应该是松田在上上次实验的时候,错估了计量,导致只填入微量火药的炸弹、在实验台上就发生了爆炸。好在本身就没什么火药,爆炸火势极小,只熏燎了半边墙壁。   囊中羞涩的某人,草草敷衍过去,没有再重装整个实验室。   正中间的两排台面上,零零散散摆着一大堆线和杂七杂八的材料,以及一张绘制到一半的设计图纸。松田出发之前,大概正在试验最新的测试仪。   总的来说,这个地方极其直白的、展露出一种“松田阵平”式的风格。   无论是最外侧的密码锁,还是通道里侧的指纹+面部识别+虹膜解锁三重防护,都在表明,这里是彻彻底底的、松田阵平的地盘。   组织里的所有人,都默契地保留有自己的场合。   按照常理来说,不会有人贸然来这个地方。   ——但这只是按照常理来说。   现在可能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来推断了……   ·   黑方萩原研二沉默地站在实验室门口,双手抱臂、倚在墙壁上,抬眼望着里头的家伙。   室内,一头黑色卷发的青年正好奇地弯下腰,墨色的眼睛沿着实验台一路扫过去,在大大小小的实验器材上停留。   他的身上,还穿着萩原研二临时找出来的、来自黑方松田的旧衣服   ——一套充满机车风格的皮外套、以及黑兰同款铆钉靴。   只不过黑兰穿特质铆钉靴是为了方便踢人,黑松那个家伙,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审美风格。   穿在身上乒乓作响,还没有扎到别人,就先扎到自己……   恕他实在没办法理解这种审美风格。但他依稀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东京确实流行过这种风格。大概得倒回到十几年前,才能够勉强理解这股潮流吧?   也对。   那个家伙的记忆乱七八糟,连带着审美习惯也停留在好多年前。   萩原研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黑方世界的松田阵平时,对方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被久川悠带回来。   整个组织还没有建立起来,成员寥寥,而且常常零散地待在各地,只是偶尔会聚集在市郊的工厂里。   工厂的地下室里满是柴油的气味,废弃的钢铁材料堆积在角落里,唯一的小厨房基本没有办法使用,日常的饮食全部靠艰难送过来的外卖。   他没办法相信那里的任何人。   唯一认识的久川悠又时常离开这个工厂,不知道去到哪里。   昏暗的工厂常常停电,停电的时候,整个工厂陷入一片黑暗。   每当那个时候,方圆百里内唯一的光源熄灭,整个郊外一片昏黑,但一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一片满是星星的天空。   在又一次停电之后,他爬上工厂破旧的屋顶,踩着嘎吱作响的铁板,枕在屋脊上。   即便满是蚊虫肆虐,他依旧昏昏欲睡、甚至逐渐滑向一片凝滞的寂静当中,直到——   “咔哒、”   陌生的脚步声从他下方响起。   他迅速翻过身、翻枪朝着下方指去——   正好撞上那个家伙抬起来的眼睛、以及手电筒飘忽不定的白色光线。   一个用嘴叼着手电筒的、顺从地高举双手以表示自己无害的、语气含糊地说着自己是来修电路的、黑毛混蛋。   ·   萩原研二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才发现实验室里的那个家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最里侧小房间里。   那里有一整排展示柜。上面全都是被研制成功的炸弹样品模型、以及对应的图纸。各式各样造型别致的炸弹模型,惹得人目不暇接。   这家伙的脸上,不自觉挂上一副熟悉的、有些兴奋的神情,他如鱼得水般享受着待在实验室里的感觉,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   这个家伙的脑洞和直觉全都太难以招架了。   当时,在警视厅的废墟之下,这个家伙步步紧逼,不仅猜到了平行时空,还猜到了之前的东大爆炸案,源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   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整个酒厂都要在这个家伙眼里现形。事情都已经被揭露到了这种程度,他断然不可能再让这个家伙留在那个世界。   犹豫无果之后,萩原研二干脆借着系统卡牌,把红方松田带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他原本以为,这样打破世界观的转换,可以让这个家伙收敛一点、至少是在新环境下变得谨慎一点。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仅仅消停了一个晚上,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停地旁敲侧击打探情况。   这个世界的组织大本营,修建在一座巨大的太平洋小岛上。   这里四季天气晴朗和缓,夏季偶尔出现的台风,完全不会影响整座小岛的运行。   小岛的正中心,是一栋标志性的教堂。   沿着教堂往外圆形辐射开来,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领地。关系较近的、往往会被分在一起,他的领地便恰好夹在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中间。   ——这也就给了这个家伙四处探查的机会。   自从确认他就是萩原研二、不可能真的动手杀掉他之后,这家伙便再也没有了畏惧的情绪。   连死亡威胁都不再管用,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拦住这个家伙。   红方的松田一门心思想要调查东大炸弹案、以及黑方松田的存在,他尝试将他往另一个方向引导,却反而被发现了真正的目的地。   就在刚刚,他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极其大胆地试了三个密码,成功打开了门口的密码锁。紧接着,这家伙轻车熟路地验证了自己的指纹、面部识别以及虹膜。   堪称弱智的安保系统,完全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主人、而是主人的异世界同位体。实验室的大门,极度热情地对这个家伙开放。   围着小房间转悠的红松,手指下意识想要去触碰桌子上的设计图纸。   黑萩见状,连忙阻止道:   “别乱动!”   实验室都被潜入进去了,这也就算了。他们到时候还可以考虑着把实验室重新恢复原状,又或者是把锅甩给其他人。但等黑松回来之后,如果发现自己的制作图纸被人挪动过,怕不是要气疯了。   萩原研二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按理说,黑松现在根本就不知情,他不该随便进入实验室。   但如果不进去,就没办法把里面的那个家伙拉出来……   “总之,你还是赶快出来吧。”   “……”   及时收回手的红松抬起头,瞥了站在门口的萩原研二一眼。   “这是他的地方,对吗?”   “这颗炸弹,和当时东大出现的炸弹一模一样。”   他收回视线,伸手朝着柜子的右上角指了指。   “东大的爆炸案所使用的炸弹,就是由他所制造的。”   红松垂下头,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难怪我会觉得,整个炸弹的设计流程如此得心应手……那是因为,炸弹本就是由另一个我制造出来的。我拆我自己制造出来的炸弹,能不熟练吗?”   “所谓‘酒厂’,其实是由你们所制造出来的组织?”   “既然已经有另外一个你、有另外一个我,那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整个‘酒厂’,是不是全都是有原来世界的大家组成起来的?”   “这里是你们的根据地?我可以知道你们聚集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吗?就像那边的世界所有人都在警视厅,这边的大家全都不是警察?全都站在罪恶的一边?”   “听上去有点像是蝴蝶效应,只是改变了一点小细节,就会导致整个故事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不,不对。之前警视厅的爆炸案当中,你主动找到了那个地下室。这说明,你可能比我要更加了解警视厅的构造。你一定当过警察!”   “那么,你是从警察、转向不当警察、乃至于仇恨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酒厂对于警视厅的针对,和你的那股恨意是出自同一种源头吗?”   松田阵平松开手里的东西,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不断缩短和萩原研二之间的距离。   那双墨色的眼睛,自始至终默默注视着黑萩,眼底黑沉沉的触不到底。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就如同不断逼近的脚步,一步步缩短与真相之间的距离。   “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我的存在,他为什么会不管你、放任你,让你经历那些我还不曾了解到的糟糕事情、放弃警察的身份,乃至于对警视厅怀有如此巨大的恶意,加入另外一个组织,做一些在我原本的认知当中,你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炸掉东大,我能理解你们是为了早川星野。但没有人有权利越过法律,私下执行私法是一种极其傲慢自大的行为——当然像我现在这样,在没有了解清楚你的经历之前,就妄下论断,同样是一种极其傲慢自大的行为。这一点我很抱歉。”   松田顿了一下,停在距离萩原研二仅有两三米远的位置。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恶意,但貌似对对方造成了伤害。   “抱歉但是——”   松田撇开视线,不再注视着萩原。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萩原存在。但后来事情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我能够看懂站在我面前的你,我能够看出来你还是萩原研二。但我好像不认识自己。”   “为什么?东大爆炸时,那个挑衅警方的广播录音,也是另一个我录下来的吧?那种语气,我早就该想到的。还有这一次炸掉警视厅。虽然在我小的时候,在我不那么清醒的时候,我确实有过炸掉警视厅的想法。但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变成现实。”   “我一直想不明白。真的。”   他的脸上是明明白白的疑惑,有过一段时间没有打理的刘海,杂乱地堆在额前。   他的疑惑很多,为什么对方会变成这样的阵营,酒厂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塑造出这样的萩原研二。   ——但其实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到底在哪里?   当面对那些他还不太了解的糟糕经历时,为什么只有萩原研二一个人,另一个世界的松田在哪?   他不认为在双方互帮互助的时候,他们还能够走向那样的结局。   他也不能够理解,另外一个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以为,既然你是萩原研二,那另一个我也该是松田阵平,从刚刚我一路找过来时,你的神态动作来看,你们之间非常相熟。这个实验室的安保级别极高,前后有四道密码,一般来说,除了另一个‘我’本人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来过这里但——”   “你很熟悉这里的构造。”   “你们的关系很好。”   “那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会不管你,你也不管他?我不知道他最开始到底在哪里,但你最开始的起点一定是警视厅。为什么他不管你?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   “……因为他死了。”   “!?”   骤然间被打断的松田阵平愣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对方说了些什么。甚至连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只能面前看见他的面前有一个瘦长的黑色方块。方块的上半部分,还有一段白色的长块。   连带着对方的嘴型也看不清楚。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秒钟,但在他的意识当中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终于能够看清对方的嘴型。   他看到那个家伙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神情。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没有半点情绪,看上去就像是外出散步一般悠游。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在兜里。   萩原研二移开视线、片刻之后又重新望向松田,转换了一下站姿,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再次重复道:   “因为他死了。”   “你的所有猜测都超级棒,简直完美猜中了真相。唯独有一点,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边的大家全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死掉的人,还能管什么?” 第102章 围捕降谷零2   实验室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微妙。   “……”   松田阵平被对方的答复彻底弄懵了,这个消息打得他措手不及。   凝固的大脑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才能够逐一消化这些信息。松田阵平低着头,睫毛快速眨动着,却始终没有勇气抬眼直视对方。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想象到对方有可能遭受了某种不公正的待遇,有可能发现了警视厅内部的腐烂,有可能受到其他声音都蛊惑,但他唯独没有设想过这一种。   ——大概是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世界的松田和萩原本就是互相认识的,自然也一定来自于同一个世界。这个预先出现的背景信息,麻痹了他的大脑。他拿着这个背景信息去不负责任地做出那些猜测,绕了很大一圈,始终没有找到终点。   但谁又能想象得到呢?   就在几分钟以前,他还希冀对方能够把曾经的遭遇告诉他,让他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到眼前这一步。   但现在,眼前的萩原仅仅将过往经历撕开了一个小角落,他就被震慑住、裹足不前。   死亡这种话题太过于沉重。他想要安慰,但好像没有那个立场。   但无论如何,是他苦苦追问,对方才无奈说出这个事实的。   说点什么!   他得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对方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单从语气里,完全听不出任何伤感亦或是懊悔的情绪。语气和神情都是那样平静,是已经过去了,所以不再在意了吗?   不会的,如果真的已经走出来了,没必要特地潜入看守所里看他。   另外一个世界的、这个研二所在世界的松田,到底是怎么死的?虽然完全不了解情况,但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和警视厅、看守所有关联。   随便说点什么!   安慰的话也好,其他东西都好,随便说点什么!   虽然大脑一直在下达指令,让他随便说点什么,但他的嗓子仿佛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堵得彻彻底底,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尝试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勉强张开嘴,空做出嘴型,风箱似的嗓子呼啦呼啦地喘着气。   “……对、对、”   “你是想说对不起吗?”   松田怔愣地抬起头、望向萩原。   后者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伤感,眼神里也没有所谓的他脑补出来的受伤情绪。   他只是很平常地笑了一下,展着眉。   “没必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把他杀掉的?”   他的情绪很内敛,仿佛已经完全从过去的经历当中走出来,甚至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点评道:   “你也不用太在意这种事情。就像是打游戏,总是需要一个游戏背景。有主角,有反派,有悲惨的身世作为主角行为的驱动力。我之前的经历,大概是类似于游戏背景的存在。”   “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能算是……”游戏?   松田的反驳声近乎破音,到后面又慢慢哑了下去。   这明明就是一条人命,是一个人的一生,怎么可能就这样轻飘飘地带过去?   松田的内心几乎要被那种无法理解、不可置信的情绪全盘占据。直到某一刻,他忽然灵光一现,迟疑地问出声:   “为什么?游戏……为什么会用这种比喻?”   很少有人,会用游戏里的事情比喻自己的经历。   ——除了那些重度游戏发烧友。   而且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无论哪一个萩原研二,都早已过了那种沉迷游戏的年纪。按理说,他早应该分清楚游戏和现实,而不是拿游戏里的设定类比现实生活的经历。   “因为很贴切啊?”   萩原研二笑了一下,沉默着移开视线。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这个家伙的面前。这种近似自虐的行为给他带来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唯一可以分析清楚的是,他甚至有一点嫉妒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松田。   嫉妒这个家伙一直待在最好的一条世界线上,自己不用死亡,朋友全都在身边,糟糕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发生——事实上在酒厂众人的干预之下,也永远不可能会发生。   未曾经历过失去,所以也没有那么在意自己拥有什么,会愤怒会疑惑,充满朝气和探索欲,敢于接受新的事务,也愿意用尽全身力气去和世界碰撞,丝毫不担心后果。   而且这个家伙的套话实力实在是太强,他刚刚又一次透露了重要信息。   其实靠着现有的这些信息,这个家伙估计已经能够推理出简单的前因后果了。至于更细节的东西,他没有这种把自己的伤疤割开给别人欣赏的乐趣。   但这种近乎凝滞的气氛,萩原研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   卡着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松田找到了说话的内容,他伸手指着萩原腰侧的手机。   “……响了。”   后者迅速翻出手机,查看短信——   [BOSS带着红赤回来了,注意看好松田,不要让双方碰上面。]   萩原拧着眉,望向屏幕上景光出于好心的提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告诉景光,这个家伙的世界观不仅不会裂开,还能无限伸展、甚至是帮着其他人一起伸展?   又或者是告诉景光,这个家伙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部推理齐全,如果真的碰到了两个赤井秀一,这个家伙非但不会感到震惊,反而会一脸得意地确信、自己原本的猜测是准确的?   虽然不太清楚景光那边目前的发展,但这个短信对于他们这边来说,基本没有用处。   ——但能不接触当然是最好的。   “……”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默默回了一个感谢给景光。   事毕,他瞥了一眼红松。   “是时候该回去了。”   ·   脚步声前脚才刚刚消散,后脚,寂静的甬道里再度传来三组脚步声。   打头的十分轻快,听上去是个年轻人。   落在后面的两个,一个稍显迟钝沉闷、还夹在着不太愿意的肢体碰撞的声响,另一个始终充满威胁意味。   到了某一个时间点的时候,整个走道里的灯光忽而一同亮起,暗黄色的小灯一排排向着远处延展,使得整个教堂看上去更加望不见尽头。   在火光下,打头的青年歪着满是褐色杂毛的脑袋,脸上的笑意尤为显眼。   落后两步的赤井秀一,手腕上还带着手铐。   他的脸上、夹杂着好奇、探寻以及不太情愿的复杂神情,那双眼睛一刻不停地四下打量着,不知道想要从周围看到什么东西。   再后面的那个人,整个人都隐在黑暗当中,只有偶尔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露出的银色碎发。   之前,赤井秀一在地下室里逐渐失去意识。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这个巨大教堂的门口。随后,他见到了琴酒,以及……   传说中还在上学的BOSS。   这个大教堂,像是这群家伙的大本营。   奇怪的是,这个大本营附近的守卫根本不存在,整个教堂空荡荡的。   更奇怪的是,既然这个组织的人,已经有能力把他弄晕,又何苦要把他放在教堂的大门口,一步步领着他进去?直接把他丢到目的地不就好了?   现在这种做法,只会让他记下所经过的道路,在等到逃离时机之后、沿路逃离。   是诱饵吗?   故意诱导他到时候一个人逃出来?   还是说,这群家伙真的是在把他当做下属招揽,让他先认一认地形?   走在他前面的那个褐色头发的家伙,浑身上下全都是破绽。   赤井秀一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制服对方。   ——如果忽视顶在他背后的那把枪的话。   这群家伙的态度太奇怪了,一边拉拢他、救走他,一边又关押他、迷晕他,迟迟不肯说出他们真实的目的   前方的道路看上去永无尽头,那个领头的家伙又太过于莫名其妙,总给他一种事情完全失去掌控的感觉。   穿过教堂狭长的甬道,他们步入一个角落里的小房间。那个地方原本应该是教堂里的忏悔室,但现在却被改成一个极具现代化风格的专业刑讯室,偌大的单层玻璃占据了一整面墙。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把你们的合作伙伴带到一个刑讯室?”   赤井秀一被身后的琴酒拿枪顶着,一步步踏入这个房间。他仰头望向走在最前面的褐发青年,有所收敛点问出声。   “唔……”   那个青年顿了一下,转过身,伸手摩挲着下巴。   “严格来说,我们并不算是合作伙伴。”   ?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   “之前你们明明说——”   “之前答应你的人,是苏格兰,和我有什么关系?”   ·   次日早上七点半。   诸伏景光像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极其自然地挤着电梯下楼,踏上去上班的道路。   在走出公寓楼的大门后,他抬起头望了一眼自己家的窗户。一整排落地窗,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布遮住,完全看不见室内的情况。只要他正常上班,不露出任何破绽,公安厅的人未必能够那么快猜到他们的位置。   他装走一边急匆匆地往前走,一边低着头在公文包里翻找着什么,一时不小心撞到了大门口正对着的路灯上。   他迅速用手掌扶着路灯,借着弯下腰揉脑袋的动作,在路灯朝向公寓大门的那一面,安装了一个贴片式简易摄像头。   随后,他又拿着刚刚从公文包里翻出来的信封,走到路边的邮筒上,借着往里面投递信件的动作,在朝着马路的一面同样安装了一粒针孔摄像头。   两处监控,全部连接着他的私人手机。   这部手机是他卧底生涯结束之后给自己重新准备的,上面没有任何组织的程序,百分之百安全。   之后的一整天,变得格外难熬。   诸伏景光需要一边维持着正常的上班工作,一边趁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假装玩手机、实则切屏查看两个摄像头拍下来的内容。   他必须时刻关注着路口和公寓门口的状况,以便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结束卧底时间太久,休息的时间太长,他的一身本事都快要还给警校的老师了。   但好在努力捡捡,还是能够捡回来一点。   “诸伏警官!目暮警部让你去一趟办公室,把BH221号案件的报告交上去。”   “好的,谢谢提醒。”   诸伏景光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档,朝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   五点五十八分。   交完报告之后,差不多可以直接下班离开了。   今天算是平安度过了一大半。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踏出警视厅的大门。   门口的美食街,无论见到多少遍,都显得非常嘈杂混乱。   无数人声和视线交织在一起,会大大削弱人对于周围环境的观察能力。如果有人在这种地方跟着他,他恐怕根本就没办法发现。   这样的念头才刚一浮现,他竟然真的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异常的视线。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又不敢直白地扭头回去看。   按理说,一个下了班的警察不太可能还保持着如此高的敏锐度。如果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慢慢来。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假装停在街边小摊前买食物,借着掏钱包的动作,朝着右后方瞥了一眼——   视野里全都是人。   衣物和手臂交叠在一起,混乱不堪,根本没办法找到视线的来源。   甚至于在他回头的那一刻,那股视线忽而消失了。   是错觉吗?   诸伏景光伸手接过小贩递过来的一盒章鱼小丸子,因为思路过于混乱,他顺手把盒子装进公文包里。   现在该怎么办?   刚刚那股视线,也许只是他在精神过度紧张之下,自己吓自己。   但也有可能真的有人在跟踪他?   公安厅的人如果怀疑是他私藏了降谷零,不应该直接去到他的家中查探吗?他家的住址在警视厅都有存档,如果真的是公安厅的人,有什么必要费劲跟踪他?   验证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再看一遍。   诸伏景光装作十分粗疏地把钱包往公文包里塞,没对上,钱包直接落到了地上。   “欸!你的钱包——”   热心摊主主动提醒。   诸伏景光冲着他笑了一下,权作感谢。随即他蹲下身,手指慢慢抓牢钱包,再缓缓抬起头——   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刚刚那个视线传过来的方向,只有无数普通的游客和学生。他们穿着市面上常见的运动鞋、凉鞋亦或是皮鞋,步履匆忙,没有任何人停留。   看来真的是他的错觉。 第103章 围捕降谷零3   “要下班了,阵平酱待会出去吃饭吗?”   蓄着一头垂在耳侧的半长发的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借着递送文件的理由、混到了搜查一课。   他此时正趴在松田所在椅子的椅背上,碎发扎进网布椅背的缝隙处,刻意拖长嗓音询问到。   被称呼作“阵平酱”的黑松,显然已经很熟悉这种称呼。   他大概能够猜到这个家伙用这种称呼,大概是想要让他做点什么。但这种方法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他根本不会产生一时心软答应对方的情绪,也不会因为过于尴尬、脚趾扣地、想要尽快解脱而被迫答应对方的要求。   毕竟黑方的萩原研二,每一次想要做什么坏事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拖长嗓音用这种称呼。   所以黑松已经练就出一副毫不畏惧的钢铁脸皮,以及面对尴尬时能够连续施工三天三夜都不会感到疲累的全自动脚趾。   ——当然,有的时候、那个家伙甚至不惜用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方式,称呼琴酒为阵酱。   这个时候他的全自动脚趾和钢铁脸皮已经不太管用了。他替人尴尬的毛病,实在是无可救药。   说起来,那个家伙真的是有的时候胆子大到能够和头号杀手硬碰硬,有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警惕过火,还有的时候完全放任别人骑在他头上……   黑松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思绪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抽离出来。   这个家伙突然让他出去吃饭,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家伙还想还处于怀疑他得了多重人格的阶段,该不会是还没有放弃拐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打算吧?   “你想要吃什么?”   松田没有回头,只是潦草地问了一句。   “想吃寿司吗?米花町那边新开了一家很棒的寿司店,地址就在之前那个拉面店的旁边一点点。”   萩原研二眼见事情有希望,整个人都机灵起来了,站直了腰,兴致勃勃地提议到。   “拉面店旁边……吗?”   松田阵平已经不记得对方所说的拉面店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如果现在追问地址,岂不是直接暴露了他的问题?如果不问,他实在是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把他拐带到了某家医院的门口……   松田阵平转了转眼睛,干脆问道:   “吃完饭要顺道去旁边的米花医院看看吗?”   “好啊——”   萩原研二本就没抱什么戒心,整个人完全被套出话来,下意识接了上去。直到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时候,他顿时哑然。   片刻之后,才有些心虚地开口:   “不是……就是、米花医院不是刚好在那家寿司店的后面吗?我们吃完饭顺便去看一下。我和那个朋友说好了,他会留在那里等我们一下,他今天刚好到米花医院坐诊……”   果然。   这个家伙还没有放弃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想法。   该说什么呢?   是感叹这个家伙确实很关注自己的心理问题,还是该庆幸这个家伙始终将异样局限在心理疾病上,而没有朝着脱离实际、不符合科学的方向发散?   黑松放下手里面已经快要结束的文件,额角蹦出一个可视的“井”字。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趴在自己椅背上的萩原研二,视线在对方明显违背了警察不能蓄发规定的长发上,又迟钝地移开。   从今天早上上班开始,这个家伙就力求抓住一切机会绕到他身边,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阵平酱、阵平酱,仿佛在叫魂一般。   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原来就是想要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不是不可以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做。   但心理医生这种事情……   之前能够在电话里瞒过对方,他已经自觉十分不容易。   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这个家伙的医生朋友,可是辅修犯罪心理学、差点进入警视厅工作的专业人士。他自认为、自己的演技还远没有到能够轻松蒙骗过专业人士的程度,如果真的去看了那个医生,万一被扒出什么漏洞,岂不是天降横祸?   黑松皱着眉,想要找到一个什么理由能够拒绝对方,又不打消对方的积极性。   “其实,我待会还有其他工作——”   “我已经和目暮警部打听过了,搜查一课目前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差不多结束,你们其实都在等待着去配合公安厅的大任务对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大任务,但那个任务根本就没有苗头,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今天晚上的行程的……”   这个擅长交际和话术的家伙,终于找回了一开始谈话的节奏。   他眉头有些疲累地微微蹙着,眼皮耷拉下来。   “其实……我的朋友本来也很忙,他原本约好了和自己的学生见面,但碍于我的求助,才会一直待在米花医院那边等着我们。如果不去的话,不就相当于放了他的鸽子吗?我们的关系其实也就一般般,如果这一次放了他的鸽子,估计以后想要再和他交流就很难了,总感觉特别对不起他……”   萩原研二低着头,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   他的眉头皱在一起,脸也皱巴起来,眼睛的视线发散出去,显得整个人呆愣无神。   他用一种十分失落且自责的语气感叹道:   “其实,你不想去也很正常,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一个人一头热,到处跑来跑去,完全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没有了解过你是不是想要去看医生,就擅自做决定。实在是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去,那就算了吧。我一个人去找他赔罪吧……”   “……”   黑松吸了口气。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好一招以退为进,弄得他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好意了。   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啊,内心甚至都开始隐隐动摇起来,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什么不去?   这个家伙,恐怖如斯。   但如果他真的去了,万一被心理医生发现什么东西可怎么办?   黑松低下头,整个人陷入进也不行、退也不行的尴尬境地。   “没事,不需要苦恼,原本也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真的很抱歉……”   这个家伙甚至开始似模似样地安慰他。   更加没办法拒绝了啊!   难道真的要去看心理医生吗?   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里,他该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心理疾病被送进医院的人吧?   他哪里有病啊!   如果真的说谁比较严重的话,更严重的人应该是景光或者是那个小侦探吧?   他第一次在那个世界见到景光的时候,那个家伙和原本世界中的景光几乎是一模一样——虽然他也大概忘记了原本世界里的景光是什么样子,但那种给人整体的温柔感和关注到一切细节的感觉,真的非常相像。   以至于他在很长时间都误以为这个景光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还曾经因为黑透对景光莫名其妙的疏离感而感到愤愤不平,直到……   只能说,平时看上去越是正常的人,疯起来好像也越是疯狂。   还有那个小侦探,拒绝和其他一切生物发生关联。   总而言之,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所以酒厂自己配备了完善的心理医生。   如果真的需要心理辅导,酒厂自己配备的医生足以摆平一切,至少在松田所目睹的事件当中,那个武力值拉满的医生小姐从来没有一次失过手。   完全犯不着特地来看正常的心理医生吧!?   “额……”   “没关系的,那松田就好好上班吧!待会我就先走了。”   称呼!   连称呼都换掉了!   松田仰起头望向对方,见这个家伙真的转过身作势想要离开。   “等一下!”   黑松咬咬牙,伸手拉住对方。   “其实、如果……算了。”   “直接在楼下吃饭吧,吃完就启程出发?”   “欸?好!”   萩原研二迅速从背后掏出一个整理妥当的公文包。   “现在就走吗?我其实已经收拾好了!”   “……”   所以为什么有人可以把那么大的公文包藏起来?   黑松的嘴角抽了抽,无奈地低下头开始收拾文件。   正当他已经完全认命,决定接受自己必须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悲惨遭遇时——   “松田!你留一下!”   目暮警部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语气尤为严肃,一看就是发生了大案件。   “!”   松田阵平如获新生般转过头、望向目暮警部。   后者面色微白,伸手招了招几个还留在搜一警察。   ——因为大多数警员都已经加班成习惯,所以这个时间点,仍然有许多人留在警局。   “警部?”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吗?”   “公安厅那个任务开始了。”   目暮警部清点着搜查一课剩下的人手,在点到萩原研二时顿了一下。   “你——”   “请把我也算进去吧!我也愿意为这次行动出份力!”   萩原研二一脸正色。   “……”   何止是出份力,这家伙是完全没有放弃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计划吧?   该不会是准备等到任务结束之后,再去医院转一圈?这个朋友会否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一点?   松田抽了口气,目睹着目暮警部顺应自然地把萩原研二也算了进去,然后把所有人两两分组,把他和萩原研二分到了一组。   好极了。   原本还打算一边做着公安厅的任务,一边暗地里递送消息、帮助某位不幸被盯上的黑方安室透先生逃离追捕。   现在刚巧和萩原研二分到一组,递送消息的难度直线飙升、已经完全忽视了地形引力束缚、马上就要飞到外太空好了。   太棒了!   现在某位黑透先生可以开始自求多福了。   毕竟他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再传递出什么重要讯息了。   ——当然这种话的夸张意味比较大,他还是会努力帮忙的。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得靠那个家伙自己去努力了。   “好,就先这样分组,大家记得把自己的耳麦调到这一次任务的公用频道,然后马上出发!所有指令都会由指挥部直接下发,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麦上。请务必要遵从指令。”   目暮警部顿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   “这一次我们的追捕对象,非常穷凶极恶,身上携带着危险枪械。按照指挥部的要求,大家的第一任务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在必要条件下可以直接开枪击毙目标。”   ·   “诸伏警官?今天下班又好早啊?以前不都得要加班到九点多吗哈哈?”   保安室里,带着老花眼镜的管理员放下看到一半的报纸,脸上维持着一股有些僵硬的笑容,眼珠子一个劲儿地往右后方瞥。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稍稍皱眉。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内心总是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发毛的感觉。   “最近事情比较少,所以下班比较早。”   ——其实是因为零还在他的家里,他不太敢加班到太迟。   诸伏景光有些敷衍地解释着,眼神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老管理员眼睛抽动的方向。   保安室里的灯光不亮,那个地方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柜子投下来的不规则影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是错觉吗?   他收回视线、再度看向那个老管理员。   老管理员的眼睛此时已经垂了下来、专注地望着手里的报纸,状似无意地闲扯道:“下班早是好事啊,早点回家多舒服,像我想要早点回家,还得等到下班呢。”   这位老先生原本是大学里的保安,退休之后来这里看公寓,识字,所以平日里多少会看点报纸。   他手里的报纸正好摊开,落在一则新闻报道上。   诸伏景光毕竟是当过狙击手的人,眼睛极尖,一眼就瞥到了新闻的标题——   再后面的标题,被老先生的手给挡住了,诸伏景光也看不清楚。   “那我就先走啊!”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笑着颔首示意。他装作日常下班一般,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   保安室昏暗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   那位老先生,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尴尬地张开嘴、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眼见黑发青年的背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电梯口,这位老先生颓唐地松开手掌,露出那个新闻完整的副标题。   ·   “下一步做什么?就这样放任对方四处探索?”   久川悠的身后,那个一头银发的青年不太满意地皱着眉,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郁气。   这家伙显然是不太想看到,对方这种肆无忌惮的行动。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整个大本营的总控室。   这个地方位于整座大教堂的核心区域,一墙之隔,就是那个硕大的黑色十字架。   眼前的屏幕上排布着大大小小的监控录像,几乎涵盖整座小岛的所有位置。   ——除了一些属于私人的领域。   毕竟身为一个极其重视人权的BOSS,他还是很在意给自己的下属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的。   整排墙壁的监视器中,其中一个方框,正好放着赤井秀一四处探索的样子。   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手铐解开的FBI先生,在他们近乎放任式的看管下,仅仅耗费了二十分钟就从那个审讯室溜了出来。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仿佛打卡似的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越狱。   久川悠和琴酒完全放任这个家伙的行动,不保留任何安保措施,不花费丝毫心思。   而被关押的赤井秀一也清楚这一点,一点亏都不肯吃,干脆顺坡下驴,顶着他们的放任,开始在教堂里四处探索。   事实上,从今天下午把这个家伙带到大本营之后,久川悠和琴酒就完全放任了这个家伙的探索,甚至安排附近的人提前避让。为的就是完全让出一个供对方发挥的完美舞台。   “没什么关系。教堂里没有秘密,所有重要的地方都有足够充足的防守。他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久川悠双手抱臂,站在监视器前。   若干个监视器上或明或暗的光线,杂乱无章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制作组已经开始关注我们的行动了。之后的一切表演都需要无比小心。动漫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再是可以肆意控制的舞台,而是变成藏在暗处、无时无刻不想要飞出来、趴在我们身上猛吸一口血液的吸血蝙蝠。”   原本解锁黑方安室透时的那种顺风顺水的局面,早就已经消失了。   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们继续像之前那样、用简单的演技敷衍过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制作组抄老底。   如果暴露了双重角色的存在,整个任务都有可能失败。所以必须要谨慎、再谨慎、无比谨慎。   必须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尝试着安排人去扮演他。   而了解清楚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在特定环境中暴露出来。   久川悠抬眼看了看手里的表,侧头望向琴酒。   “把莱伊带过来,告诉他,灰原和宫野可以配合他,让他务必调查清楚另一个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最多三天,我需要看到一个可以完全替代原世界赤进秀一的新莱伊。”   “是。”   “我有预感,这个家伙的经历,可能和其他所有赤井都不一样。他脸上的疤痕……”   久川悠转过身、凑近屏幕,伸出手触碰着红方赤井秀一额角的疤痕。   “这是对枪留下的痕迹,就像你们那次一样。这个家伙的敏锐程度,和酒厂的大家不相上下。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留下这样的疤痕……”   在他身后的琴酒,已经开始不情不愿地、打电话给某位在外面四处游荡、执行任务的“银色子弹先生”。   ·   “叮咚——”   电梯到了。   银色的电梯门在诸伏景光面前缓缓打开,露出门后面熟悉的走道、和远处的家门。   也许是快要到家的缘故,诸伏景光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始终心神紧绷,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周围的状况。但他越是在意、反而没办法发挥出自己原本的反侦察实力,甚至连一般的技能都开始打折扣。   但无论如何,现在总归是平安到家了。   他捏着手里的公文包,一边往前走,一边低下头翻找着钥匙。   虽然降谷零就居住在他家里,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会装作一个人下班回家。早上出门之后,也会关上所有的窗户和灯。   直到把手伸进公文包里,诸伏景光这才发现,他在下班时顺手塞进包里的章鱼小丸子,此时已经漏了出来。奶白色的沙拉酱,把皮质公文包的内侧弄得不成样子,很多文件都被弄脏了。   他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取出还沾着沙拉酱的钥匙。   一步、两步、三步,他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家门。   门把手的位置还停留在他早上出门时、特意掰到的水平线偏左30度,门口的灰尘上也没有奇怪的脚印,敞开着、阻碍房门打开的信箱门,也还是处于敞开的状态。   看样子,完全没有人来过。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把钥匙怼进孔里,然后直接拉开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   是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特地把灯关上了。   只是有点为难降谷零,需要在这种环境当中待一整天。   但现在他下班回家了,当然可以开灯啦!   诸伏景光伸出手去、摸索着开关的位置,正准备直接按下——   “别动!”   黑暗的客厅当中,忽然传来降谷零的声音。   “!怎么了?”   诸伏景光被喊得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先别开灯。”   在黑暗的环境当中待久了,人的夜视能力是会缓慢上升的。   至少诸伏景光现在,已经能够慢慢看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况了。   他看见昏暗的客厅里,降谷零站在沙发后侧、偌大的落地窗旁边。   金发青年侧着头,像是原本正在打量窗户下面的情况,现在抽出空来和他对话。   诸伏景光怔愣地站在门口,望着这个家伙转过头对着他。   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晦暗不明。   他的一只手指还紧紧捏着那个褐色的窗帘布,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整个人隐藏在窗帘的阴影当中。   “你没发现吗?有人跟在你后面。”! 第104章 围捕降谷零4   警视厅。   新接到任务的警员们飞速下楼,穿过人员嘈杂的美食节,抵达位于警视厅后侧的临时停车场。   这个停车场原本只是废弃的建筑工地,现在则停着无数警用车辆。   “01至10组全部驾驶黑车,悄悄靠近目标所在的位置。11至30组分批次赶到附近的大型路口,负责就地拦截检查。所有小组的具体目的地,稍后都会逐一通过短信方式发给大家,请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目的地……”   耳麦统一实时播报着最新指令,黑松作为01组的组员,无可奈何地和萩原研二一起,坐到了一辆黑色轿车上。   其他所有都可以照做,唯一没办法妥协的是——   黑松抢先一步坐进了驾驶座、伸手摸上了方向盘。   由他来驾驶这辆车、主动追击“降谷零”,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帮助黑透争取到的权益了。   “我们去哪里?”   萩原研二严肃地系上安全带。   “等待播报——”   松田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上立刻传来了最新指令。   他翻出手机读了出来——   “请立即驾车前往品川区、八步下车站C口。”   “地铁站啊?难道犯罪嫌疑人还要通过地铁逃走吗?如果让穷凶极恶的犯人进入地铁……”   萩原研二的面色瞬间凝固下来。   “不一定是地铁站,只是防守罢了。”   黑松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用地铁逃生?   那家伙恐怕巴不得、在城区内用轿车,和全东京警察玩一场追击战。   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了手机,皱着眉盯着手机上的卫星地图。   “等一下,品川好像是景光住的地方吧?八步下车站貌似就是景光上下班经过的地铁站,这也太近了,他从家里出发倒是蛮方便的……”   “呵……”   何止是方便,简直是方便到家了。   都不用出发,打开房间门直接就到了。   黑松一不小心冷笑出声,换来了萩原研二疑惑的眼神。   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从口袋里翻出墨镜架到鼻子上,装作一脸严肃地启动了车辆。   定时短信,他早就已经给黑透发过去了,至于那个家伙跑不跑的掉,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你刚刚在笑什么啊?”   副驾驶座上的萩原研二,一边检查着自己的配枪,一边皱着眉望向松田。   “表情那么奇怪……”   “嘴角抽了一下。”   松田试图潦草地敷衍过去,却换来萩原更加不信任的神情。   他只能强行转移话题道:   “你给景光打个电话吧,他现在就住在品川,最好还是多知道一点、多点准备。”   “……”   萩原研二狐疑地望了松田一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伸手掏出手机——   ·   “有人跟着我?!”   诸伏景光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部都冰了。   有人一路跟在他身后,他却没有发现,还把人带了回来……?   明明一路上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除了在警视厅门口的时候,还有回到公寓楼之后……   等等!   公寓楼!   那个负责看守大楼的老管理员,今天晚上的举动确实太过于奇怪。   如果换成往常,他绝对会上前去查看对方的状况。但这一次他更加在意还在楼上的降谷零,因为对这种事情的在意程度大打折扣。   如果对方真的是在那个时候跟进来……   是他害了降谷零。   “你先进来,把门带上,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空,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   站在窗边的金发青年像是看出了他自责的心思,直接出言打断他的心思。   “你能够做到的努力,已经全部用尽了,接下来是我的主场。”   诸伏景光迟疑地带上门,从玄关带锁的柜子里,翻出他之前卧底时期、保留下来的一把手枪。   金发青年此时,还在偏着头观察外面的状况。   这栋公寓的楼层极高,到了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方面,他们只能通过电梯撤离,没办法考虑其他所有方式。   但另一方面,这种居高临下的视野,能够使得他们仅仅站在落地窗旁边,就足以窥见大半个东京都的交通状况。   “十几辆车、不、是十五辆车,五辆普通黑车以及十辆带灯警车同时从警视厅的新地址开出来。那十辆车一出门就分散了,像是要去各个路口堵我。那五辆黑车直接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啧啧……”   金发青年皱着眉,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还挑着一丝笑意。   诸伏景光忍不住捏了把汗,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惊呼道:   “从警视厅开出来?!”   “很难理解吗?公安厅拜托警视厅帮忙而已,警视厅很少有人能拒绝吧?毕竟从职级和上司归属地角度来说,公安厅实在是……”   “不、不是……”   不是难以理解。   诸伏景光沉默着低下头。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将警视厅视作一个极其神圣的地方。   即便已经从降谷零口中得知、组织和红方高层互相勾结的事实,但这种事情还停留在认知的阶段,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没有真正将公安厅乃至警视厅、当做他们需要对抗的敌人。   如果连警视厅的人都出动了,那大概可以解释他在警视厅楼下所察觉到的那股奇怪的视线,到底来自哪里。   “是黑田兵卫吗?”   诸伏景光忽然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黑透。   他的眼神里带着笃定,语气十分确认、没有任何猜测的迹象。   黑透吃了一惊。   “你怎么——”   “我理清楚了。”   虽然这种事情听上去十分荒谬,但一旦抓住线索,就能够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开始刚回到警视厅的时候,我其实一直感到很奇怪。普通事务大多由副手处理、正手出现的次数不多,大部分企业、政府机关乃至于学校、医院确实都是这样的。但警视厅好像把这种风气发扬地太过于严重了一点。警视总监已经不是很少出现,而是完全不出现,就仿佛警视厅内部没有这个人一样。但奇怪的是,整个警视厅依旧在很正常的运转。”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   “但现在我明白了。组织在警视厅的分支、最开始是副总监,他们的势力很大,从上至下互相担保、贪污、侵吞普通警员的福利、肆意妄为。警视总监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警视总监根本就不是那个组织的人,他没有和组织勾结在一起,因为成为了组织的目标。”   “他们的势力太过于强大,又有整个组织作为依托,所以哪怕是警视总监也需要暂避锋芒、到处装病、就是不回警视厅,对吗?”   “……”   黑透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种猜测,严格来说并没有错。   这确实是整个世界剧情自动完善出来的设定,在逻辑上首尾吻合。   难怪那个系统最开始的时候,会告诉久川悠,就算警视总监的马甲不出现,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那是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整个警视厅被副总监牢牢控制住。警视总监的马甲,从一开始就被整个警视厅孤立,他是吉祥物、是一个符号但唯独不能是一个掌控着实际权力的人。如果久川悠真的顶着警视总监的壳子冒出来,说不定会变成靶子、被副总监那一波人疯狂攻击。   不,应该说一定。   他一定会变成靶子、目标,绑架、暗杀随便什么方式,总之那群家伙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原本不会说话的警视总监,重新回归到“不会说话”的状态。   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坑,只等着久川悠往下跳。   但那群家伙大概是没有想到,按照久川悠的稳定发挥,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打算在最开始完全解锁警视总监。   他真正的依仗,从来不是红方马甲,而是卡牌系统里的所有成员。   “但后来的一系列案件,警视总监逐渐抓到机会、重新回到权力中心,并且彻底颠覆了副总监一系。”   但这种权利颠覆背后,那个“酒厂”究竟参与了多少,诸伏景光不敢去细想。   他偶尔也会担心,这种权利变动只不过是从组织支持的副总监,变到由酒厂支持的警视总监。   这样看上去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这样的想法太过于悲观了。   “再之后的警视总监被绑架、从公安厅调过来的长谷部将一全部都可以串联起来。现在长谷部将一消失了,又出现了一个黑田兵卫。”   从表面上看,这位黑田长官是从长野县调过来的。   但他私底下询问了哥哥,这位黑田在长野县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现在这种样子。   差别太大了,让人不得不去怀疑,是不是在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黑田兵卫就是公安厅潜入的卧底,那么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视线,并不是来源于他的右后方,而是来源于右后方的上侧——   警视厅临时正用的办公楼二层、搜查一课的管理员黑田兵卫办公室。   “你是怎么发现我被人跟踪的?”   诸伏景光攥紧手里的枪,也跟着走近了落地窗。   如果黑田兵卫一路跟在他身后,他不可能没有发现。他的敏锐程度还没有差到那种程度。   “我没有在你身后发现任何人,你就是一个人回来的。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你的家庭住址就写在警视厅的档案上,那群家伙如果真的想要往这个方向调查,迟早会查到我们身上。”   黑透顿了一下,抬眼望向对方。   “我之所以判断有人跟在你的身后,是因为在你进入公寓楼几分钟之后,公寓楼的大门口,忽然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在我的印象当中、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进来过,所以我怀疑那个家伙是提前到楼下蹲守、绕开大门潜伏公寓的人。”   “我计算过时间,那个时候你应该刚刚登上电梯,对方不可能从电梯下来。而且那个家伙……”   实在是过于眼熟。眼熟到哪怕是看着背影,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走得近了一点,诸伏景光才看清楚降谷零手上捏着是什么东西——   他也攥着一把手枪。   不仅如此,这个家伙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布袋子,看袋子的形状,貌似足以装下一只近战枪械。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武器?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咽下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前一天晚上开诚布公的聊天当中,降谷零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   或许这些枪械,就来自于那个反抗组织?   为什么?   那个酒厂的影响仿佛无孔不入,他身边所有事情都和那个酒厂有关联,但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个地方?   黑透还在继续推理。   “我想,应该有两拨人,一前一后,后一波人就是你所说的黑田兵卫,他察觉到了你的异样、开始怀疑这个地方。而前一波人应该早就守在这附近。”   那个组织的人不全是傻子,应该有一个先头部队的人确认了他的所在地,后续大规模的袭击才会接踵而至。   公安厅和警视厅的人,全都是后续的袭击,那么藏在这其中的先头部队,到底是谁?   有能力先其他所有人一步、找到他的所在地的人……   完全不需要再去思考,那个人一定是刚刚从楼底下离开的黑衣人。   可对方都已经发现了异样,为什么要离开、而不是直接冲上来?   离开,总不可能是放弃抓他了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等等!   离开是为了拉远距离,拉远距离是为了——!   黑透猛地抬头、望向诸伏景光。   黑发青年此时正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有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那紧紧皱着的的眉间正中心,有一颗刚刚移动上去的红色小点。   “退后!”   黑透猛地伸手推开对方。   只听见右侧的玻璃应声而碎,一颗子弹裹挟着来自近处的微薄杀意、从他和诸伏景光中间飞速穿过。   ·   “……打空了。”   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打空。   也不知道该说是他的枪法退步了,还是那个家伙太过于敏锐了。   一处建筑物的天台,远处大楼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映得人眼眶生疼。   琴酒冷漠地收起枪,迅速换了一个位置。   一次狙击失败,就必须要立刻换一个新的位置,这是为了他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   “你的下一个任务是,协助朗姆处决波本。”   ——这就是在那艘船上,BOSS给他下达的指令。   非常恶毒的任务。   为了这个任务,他必须迅速靠岸、就近转乘飞机抵达日本东京,随后一路搜寻那个家伙的位置。   他完全不想要完成这个任务,要不是碍于组织的限制,他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对于杀卧底没有任何兴趣,但没有兴趣的任务有的时候也需要去做。   波本的下落,对于完全不熟悉卧底业务的朗姆来说,可能有一点难度。但对于从业至今放跑无数卧底的琴酒来说,再简单不过。   他只需要迅速确认降谷零没有离开东京,随后直接找到诸伏景光的住处,在门口挟持住那位年过半百的管理员,就能够从对方口中套出诸伏景光的现状。   套出现状之后,他并没有选择直接逼上去。   毕竟这种任务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   他随便找了一处大楼当做据点,准备在远处狙击那两个小老鼠。   狙到了算他们运气不好,没狙到他也有办法交差。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已经响彻整个东京,天知道警视厅到底出动了多少辆车子。   如果最后真的没有打到人,那有问题的也该是朗姆,是这个家伙打草惊蛇,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琴酒重新换了一个点位、架起狙击枪、开镜,高倍狙击镜的视野范围,只有一个狭小的圆圈。   但这个圆圈足够看清目标对象微微侧着的头,以及上方摇晃的金色发丝。   明明已经给足了机会,还是不逃走吗?   琴酒目光一厉、扣动扳机——   子弹划破空气射了出去、击碎玻璃,直直地射向视野里的金发青年。   琴酒微微眨眼,等待着下一刻血肉模糊的现场。   但他却只看到子弹像是穿过空气一般、划过那个金色的大头,毫无阻挡地射入对侧雪白的墙壁上。   ?   琴酒讶异了一瞬。   片刻之后,脑袋里断掉的线索重新连接起来,他忍不住笑出声。   “有意思啊……”   他再次凑到狙击镜前,圆形的视野范围内,依旧可以看见那颗金色的大头,头发丝甚至还在摇晃,简直是……   栩栩如生。   多有意思的小花招,把他都骗过去了。 第105章 围捕降谷零5   “新一集开播了。”   毛利侦探事务所隔壁,那个身经百战、在警视厅公安厅组织的夹缝中、依旧屹立不倒的小木屋里——   久川悠像任何一个追剧的宅男大学生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着被投屏到远处电视机上的动漫内容。   冗长的前奏和乱七八糟的弹幕,看得人眼花缭乱。仔细凑近一看,大多数弹幕都还沉浸在上一次《BOSS在上学》的奇幻经历当中。   看样子,上学这个罪名他是彻底洗脱不清了……   “这次还是没有提醒吗?”   ——这是从另一个世界逃回来的诸伏景光。之所以用“逃”,是因为他在短时间内,不太想再次回到那个世界了。   具体原因是什么,久川悠很清楚。   但像这种事情除了依靠对方自己走出来之外,也没其他办法任何办法。   他总不可能主动去劝说吧?   一想起要去劝说、说一些假大空泛泛而谈的东西,久川悠就立刻脚趾扣地、头皮发麻。   所以还是干脆算了吧!   这些家伙不都还活得好好的?想也知道,问题肯定不是很大。   久川悠顺手抄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当早八大学生的一天,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经历。现在就只想躺到在沙发上看最新一集动漫,而不是主动出击干点什么。   “什么提醒?”   “那个系统,这次依旧没有提醒吗?”   “哦!那个傻白甜系统吗?”   久川悠扬了扬眉。   事实上,那个傻白甜系统,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找过他了。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定力。在这种时候,反而莫名显得很厉害……   但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个人熬不住。   他可以慢慢戒断系统,毕竟他只是把系统当做定时提醒的人工智能。但系统可没办法完全摆脱他这个游戏玩家。   动漫的前奏逼近尾声,下一秒,画面上直接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大头。   ·   “事先把设计好角度的投影仪、固定在特定的位置,再去投放我们的影像……这样真的有用吗?对方能够上钩吗?不会显得很假吗?”   落在后面的诸伏景光握紧手里的枪,有些紧张地问道。   走在前面的黑透,没有回头、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他只是一边飞快下着楼梯,一边温和地侧过头:   “你听——”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枪响、伴随着整扇玻璃窗被击碎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边。   对方真的开枪了。   “怎么会……”   诸伏景光刚想问出声,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吸了口气。   投影仪所投下来的真人影像,往往非常死板平面,如果走到投影仪的旁边,百分百能够发现异常。   但唯一的例外在于角度。某些特定的角度,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把投影仪的影像弄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更不要说现在本就处于夜晚、光线黯淡,又有双层玻璃窗的阻挡,再加上狙击枪倍镜本身就会扭曲一部分细节,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会导致狙击手的判断被大幅度诱导。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狙击手的特性。   狙击手在完成预瞄工作之后,开枪速度越快、便越是抢占了先机。   所以对方在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花招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中招。   哪怕当时站在那里负责狙击的,是诸伏景光自己,他都认为自己一定会中招。   真是讨巧的做法。   但还是有一点没有搞明白……   “你是怎么确认角度合适的?”   “观察弹道和子弹射速、射入角度,能够大致反向判定对方所在的位置。”   黑透简单带过,没有再去多聊、他猜到那个家伙有可能会转点的事情。   自从在公寓楼底下,看见那个和黑琴相似程度百分百的家伙,黑透就知道对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之前在艺术馆门口匆忙间见的那一面,让他对、对方的摸鱼水准无比佩服。   像这种王者级别选手,肯定深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自保法则。这家伙绝对不会因为组织的任务,而把自己置于一丝一毫的风险当中。   当时附近适合狙击的高楼点位,本就不多。   能有狙到他们的,更是凤毛麟角,他只需要提前猜到地点,就可以布置好一切。   ·   正值下班高峰期,无数私家车把道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挂着警铃和警灯的警车,当然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在应急车道上。   而以伪装为主要任务的黑车组,则被堵在一众私家车当中,迟迟没办法赶往现场。   黑松有些烦躁地踩住刹车,再再再一次、把车子停了下来。   他抓了抓头发,侧头望向萩原研二。   这家伙刚刚还准备打电话通知诸伏景光,想了半天,最后又把手机放下了。   “不是说好了打电话吗?怎么不打了?”   “我在想……是不是不该通知景光。”   萩原研二捏着手机,皱着眉望向前方水泄不通的车流、眉眼间全是忧虑。   “黑田长官说,这次行动所面对的目标,是跨国组织的高层,手里面捏着无数条人命,随时都有可能翻脸杀人……”   “……”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黑松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黑田兵卫拿这种词汇来形容红方世界的降谷零,多少有点过分了。   这边的这个家伙,简直算得上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当中,完全到不了这种程度。   但用来形容黑方的那个家伙,只能说还算贴切,但多少有点问题。   这一次的追捕行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大型真人沙盘游戏。   有不仅有大批警方和组织杀手时刻陪玩,也无数热武器下场,还能有东京真人实景地图。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那个家伙来说,这可是和这个世界的红方景光一起进行的大规模逃脱逃脱。   多么新奇的游戏体验。   比起他这种时时刻刻都有被拉去医院看心理医生的警察生活,要丰富多彩太多了。   这样说起来,如果没办法给对方添堵,岂不是很可惜?   “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员全都全副武装,所有枪械一应俱全,还穿戴着防弹衣。”   萩原研二仍旧皱着眉,自顾自说着:   “而景光现在下班在家,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如果把这次的事情告诉他,那个家伙肯定会冒着危险赶到现场。这样反而是害了他。果然还是不说了吧,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不说了吧。”   让他们自己逃亡吧。   前方的车流隐隐开始松动。   黑松扯了扯嘴角,启动了车子。   ·   诸伏景光现在,正和降谷零一起、沿着公寓楼背侧的消防楼梯飞快下楼。   沉闷的枪声,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迅速被室外消防楼梯铁板被踩踏时,所发出的砰砰声掩盖。   在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够再寄希望于狭小的、完全没有机会进行二次转移的电梯。室内的安全楼梯,也显得那么狭窄。最好的撤离通道,还得是视野开阔、适合枪战、也能够随时往其他楼层转移的消防楼梯。   说到底,他们只是在赌一个大部队还来不及赶到现场的机会罢了。   在对侧大楼狙击的是琴酒。   按照那个家伙习性推断,八成是只独狼。换言之,目前来得及赶到这栋公寓楼的敌人,应该就只有对方一个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诸伏景光一路跟在降谷零身后,时不时抬头四顾,确认他们的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安全的。   那种障眼法固然很巧妙,但这种方法岂不是只能用一次,马上就暴露了?   “确实只能用一次,所以那个家伙已经发现是怎么一回事了。”   黑透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喘音,要在几分钟内从二十几层楼一路下来,实在是有点费工夫。   “但那个装置,给我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撤离时间。”   楼梯已经接近终点,平坦的水泥地面近在咫尺。   在下到倒数第二层的时候,黑透干脆利落地右手撑着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他站定在整栋公寓楼的背面,面向一整条街道。   在街道尽头的一个废弃小仓库里,还停着一辆土黄色出租车。   ——严格来说,这是一辆经过改装,装着防弹玻璃、能够开出赛车速度的,“普通出租车”。   “我们到了。”   ·   “BOSS,人跑了,我正在追。”   另一栋大楼的天台,琴酒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毫无遮掩的拿着一柄狙击枪。   “……之所以失败,完全是因为那些从警视厅开出来的警车惊扰了目标……”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甩着锅,一边沿着消防楼梯慢条斯理地往下走。   “是的,现在目标已经追丢了,我正在努力……”   在把整个甩锅、外加汇报电话打完之后,他终于下到了一楼。   黑色保时捷就停在他的面前。   驾驶座上的伏特加努力往外歪着头,在看到他之后,那双墨点似的眼睛啪地一下亮了起来。   “大哥!上车吗?”   其语气之激动,斗志之激昂,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在城区进行大规模违法飙车活动。   琴酒斜睨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上车的打算。   “不着急。”   他靠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外面,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再缓慢地把打火机打着火、凑到烟头旁边。   火星扑哧一下冒出来,缓缓侵吞着烟的末端。   烟雾渐渐弥散开来。   昏暗的路灯一跳一跳的晃人眼,烟头的火星也跟着时明时暗起来。   这可是朗姆的任务,他着什么急?该着急上火的,应该是那个家伙才对。   他放松地靠在车上,感受着初夏的晚风。   “先等我抽完这支烟再说。” 第106章 围捕降谷零6   “01小组,目的地发生更改,请立即赶往品川区与大田区交界的第三个路口!”   “01小组,收到请回复!”   耳麦里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黑松一愣。片刻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掐着嗓子回复了一句:   “收到。”   “怎么突然改地点了?”   副驾上的萩原沉着脸,攥紧身前的安全带。   “是目标对象开始移动了吗?”   “看地点……那个家伙在往城外逃亡啊。”   黑松瞥了一眼后视镜,随意地回答着。   “那、个、家、伙?”   萩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呼,狐疑地转过头。   “你认识目标对象?”   “哈?哈、”   在这个家伙身边,真的是一分一秒都松懈不得……   黑松吸了口气,干笑了一下。   “只是随便称呼一下而已。‘那个家伙’、‘这个家伙’,大家不都是这么称呼的吗?”   “是吗?”   像这样的称呼,一定有一个确切的指向。   在完全不认识目标对象、目标对象还如此穷凶极恶的情况下,真的会随便使用这种称呼吗?   车窗紧闭的环境,使得空气变得炽热而凝滞,让人跟着喘不上气来。   萩原眼露怀疑地、望向驾驶座上的人。   后者一脸正直、十分坦然地重复:“是啊。”   正当萩原研二还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一二的时候,耳麦里的指令再一次响起——   “01小组,目的地发生更改,请立刻前往大田区的中心路口!请注意,你们的拦截对象是一辆土黄色的出租车。这辆车并不是普通出租车,车窗玻璃全部经过改造,枪击没有用。再次重复一遍——”   “01小组已收到!”   松田强行把指挥部的话堵了回去。   他手里的黑车,已经开出赛车的速度。   但现在是下班时间,车流大部分都是往城外开的,主干道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一排排五花八门的车子停在大道上,红色的尾灯亮成一条摇曳的红色河流。   “从一开始的品川区车站、到品川区和大田区的交界处,再到现在的大田区中心地带……”   “这是不是说明,目标对象的移速极快,现在已经越过了品川和大田区的交界线、即将抵达大田区的中心地带?!”   萩原研二的注意力被完全转移、再次回到眼前的案件上来。   他拧着眉望向窗外,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主干道上堵成这个样子,连可以随便闯红灯的警方,都没办法尽快赶到现场。”   “对方到底是怎么达到这种惊人的移动速度的?”   ·   到底是怎么样达到这种惊人的移速?   诸伏景光现在也比较想问这个问题。   如果要比较移动速度,此时此刻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的这个家伙,大概从未输过。   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上,停满了被堵在这里的车子。   车与车之间,甚至仅隔着一条缝隙。   远处的红绿灯过了许久才亮起,但这并不能改变现状。   车流仅仅是半死不活地爬起来、蠕动了一下,大概往前走了几米、便又再次停了下来,重新恢复到一潭死水的地步。   ——这就是下班高峰期时,出城的巨大车流量。   哪怕是能够肆意超车闯红灯的警用车辆,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但在一潭死水一般的车流当中,猛地冒出一小股飞快往前窜的激流。   那是一辆通体呈现出土黄色的出租车,造型笨重不堪、但动作却是远超过造型百倍千倍的轻盈灵活。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一条斜侧边黑黢黢的小道里窜出来,在街道旁路人的惊呼声中,以一种近乎于飞跃的姿态、直接切入车流的正中间。   随后,整个车身直接侧着立了起来,全部靠着右侧的两个轮胎带动。整辆车侧着往前飞快行驶着,出租车的黑色底盘,一路擦着左侧的一排轿车而过。   那一排轿车上的驾驶员吓得纷纷侧倒,惊呼声此起彼伏,宛若打翻了猿山猿海。   土黄色出租车上,坐在副驾驶座的诸伏景光,整个人随着这辆车一起翘到半空中。   他现在,终于可以算得上是、拥有了得天独厚的视野。   ——简直不要太得天独厚。   近乎飞起来的高度,是去游乐园坐过山车都没办法拥有的绝美体验。   所有车辆都匍匐在他的脚底,成为供他们往前开的垫脚石。   土黄色的出租车宛若整个道路上的土皇帝,肆无忌惮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开着。   诸伏景光原本还没办法理解、降谷零看到那辆土黄色出租车时,为什么会露出那种万事俱备的、极其有把握的神情。   毕竟现在正处于下班高峰期,所有车子只要上路,就会被堵到水泄不通、怀疑人生。   在这种时候驾车出逃,无异于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但他现在知道了。   他现在可太知道了!   这一路上,无论是低矮厂房的房顶,还是两旁停满轿车的黢黑小巷子,亦或是河边用来跑步的绿道,甚至是其他车子的车顶……   只要有一条能够供单侧轮胎驶过的狭小缝隙,那就意味着这整辆车都能通过。   所谓的高峰期,只不过是制裁追捕他们的那些警车的方式。   水泄不通的车流,反而成为这个家伙最好的发挥舞台。   诸伏景光死死拽着身上的安全带,将视线从眼前极其刺激的画面中抽离开来。   他控制着自身的平衡,努力歪着头、既茫然又陌生地望向下方驾驶座上。   那里坐着一个金发青年。   他的脸上挂着久违的兴奋神情,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挑到了最高。淡紫色的眼睛因为兴奋和刺激,睁得老大,而且闪闪发亮。   看上去,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飙车的喜悦当中。   那些在路口曾经草草见过一眼的警车,眼下全都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追不上,根本没有一辆车可以追的上。   城区内飙车,警方往往要束手束脚很多。他们会担心对公共设施造成的破坏、会担心撞到其他普通民众的车辆、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和顾虑。   ——但降谷零没有。   这个在下方驾驶着车辆的家伙,视野里完全没有其他车辆和司机,就仿佛沉浸在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大型塞车游戏当中。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完全充满着沉浸其中的刺激感,没有丝毫逃亡中的担忧。   他就像是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用一种高次元俯视低次元的方式、漠然地看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他们在车辆和行人间肆意游走,好几次造成交通事故。   一辆辆轿车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亦或是猛地消失,而避让不及、两两相撞。   警方跟在他们后面,不仅要绞尽脑汁想办法超车,还要处理层出不穷的车辆刮蹭事件。   真的,很奇怪。   薄薄的一条安全带,根本控制不住他随着地心引力往下坠落的趋势。诸伏景光必须用手指紧紧拉住车门上方的把手,才能保持住自身的平衡。   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从那天晚上相遇开始、这几天来,诸伏景光从来没有怀疑过降谷零。他近乎刻意地、对对方保有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源于多年来的相识、也源于一起在警校、一起卧底组织的经历。   但现在这样,真的很奇怪……   零的车技,他之前算是领教过,确实十分横冲直撞。   如果说、中途经过这么多年卧底生涯的练习,车技会逐渐更新迭代,也很正常。   但只是进步而已,真的能够进步到这种目中无车无人,近乎肆无忌惮的程度吗?   明明在性格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好像完全换了一种方式去面对其他人……   虽然脑海里想了很多事情,但现实中才过去十几秒钟。   但这十几秒钟,已经够这位在大堵车的闹市里开出八十码时速的降谷零,带着车子飙出这段主干道。   “坐好喽!马上就要换方向了!”   金发青年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极其恶劣地笑着提醒道。   “?!”   诸伏景光瞪大眼睛,十指扣紧上方的扶手,整个人拧在一起。   “我们到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卡在嗓子眼里。   整辆“普通出租车”,在他下方那个金毛司机的驾驶下,简直开出了飞机起飞前、收起起落架后的那一段速度。   他们见缝插针般、插进红绿灯前留下来的一段空地,整辆车也借着前面的空档平放下来、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声响之剧烈,让诸伏景光忍不住怀疑这个车子会不会被震散架。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甚至很有可能只是开始。   整辆车的速度非但没有掉下来,反而在继续加速,诸伏景光甚至能够听到、紧闭的车窗外传来的近似于耳鸣的声响。   ——这种声音他以前只在高速列车上听到过。   他坐在车上,眼睁睁看着这辆土黄色的“普通出租车”,一路疯狂开上陡坡,在陡坡的最上端那窄窄的桥面上,也没有丝毫刹车减速。整辆车理所当然地、借着离心力猛地越过桥面的栏杆,飞了出去——   “降谷零——!”   他的嗓子已经破音。   诸伏景光双目紧闭、静静等待着车辆砸在地面上,以及那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只听见——   “砰!”   伴随着剧烈的声响,车子再一次扎扎实实、平平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眼前的景物全部回归到正常的平视视角,那个陡坡窄桥的正下方,是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还在修缮当中的马路。   出租车落地时、惊起飞灰尘土无数。   诸伏景光想象当中的、车辆砸在地面上彻底散架、他们两个人被压在车下、整辆车爆炸的惨状,根本就没有发生。   整辆车在落地时,呈现出一种全然违背地心引力式的轻盈。   估计是车辆经过了细致的改装,早就考虑到会有这种从较高处落下的情况,所以事先配备了从高处落下时用于缓冲的一次性支架。   诸伏景光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和额头,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他靠在椅背上,重新恢复了原本正面朝上的正常乘车形态。严格来说,这种形态实在是太难得了。   [透子的车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把位置让给别人吧。]   [牛顿掀开棺材盖跳了出来,并询问你为什么要吵醒他。]   [爱因斯坦给你点了个赞。]   [特斯拉向您发来贺电,并向您咨询、该怎样做,才能让车子不发生爆炸。]   [这一段飙车看的我热血沸腾,就是有点废车子。(我是说废其他被压着走的车子)]   [仿佛在看剧场版啊……]   [《城市阻击战》?《QQ飞车》?真的好像是在打游戏啊。]   [如果是赛车游戏,这波不就是跳脱出原有的赛道、进入新的赛道吗?透子格局够高啊!]   [所以这个世界的红方,就因为透子猜到了组织和红方勾结的事情,就要这样抓他吗?]   [还穷凶极恶,笑了:)]   [还联动警视厅,警视总监难道是死的吗?就任由他们这么搞?]   [这个世界的红方好恶心啊……]   [搞的现在透子和景光还要逃亡。]   [说点有意思的,负责抓透子和景光的,是酒厂在警视厅的卧底黑松,以及酒厂在组织的成员琴酒。]   [懂了!我懂了透子为什么连逃跑都这么悠游自得,反正都是自己人在追他,装装样子而已啦。]   [但是身在敌营心在黑方的琴酒真的……我哭了]   [琴酒真的是,我好像终于弄明白他的属性到底有哪里奇怪了。这不就是仗着有人兜底所以日常摆烂吗?]   [看他摸鱼已经成为习惯了。原来这就是反转啊(棒读)]   [所以为什么其他人反转只是改变了阵营,你反转就是改变了属性啊琴酒,琴酒你不该好好反省一下吗?!]   [就是不知道他们要逃到哪里去……]   [这得出国吧?毕竟现在的组织能操控警视厅和公安厅。]   [出国不是还有FBI吗?]   [啧,再次感慨在这个设定下,这个世界的组织简直是强到离谱的存在。]   [盲猜他们要回到酒厂?]   [大本营?]   “不、不是,我们要逃去哪里?有特定的目的地吗?”   诸伏景光攥着安全带,侧身望过去。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不过,之前局势太过于紧张、对方又飙车太过,他的全副心思全都集中在、要如何不让处于悬空状态下的自己,从副驾驶里掉出来……   以至于他完全没空去思索其他事情。   现在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反而浮现出来。   被全城围捕,逃脱的概率原本微乎其微,但对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只是出城吗?在我们进入下一个城市之前,当地警方一定会守住附近的主要路段……”   悲观点说,其实是逃无可逃。   这就是和自己所属的警视厅对立的感觉吗?对方已经出动了整个东京都的警力,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完全把控住东京通往其他城市的主干道。无论他有多相信降谷零的实力,事实都摆在眼前,他们很难有办法逃走……   “先出城。”   黑透猛地轰了一脚油门,将车子再度加速。   “郊区的监控录像相对稀疏,而且有一段路完全没有监控,现在也没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等到了郊区之后,我们就可以完全甩掉那群警察。我在郊区那边还有一栋安全屋,那里面存放的武器、食物和水源,可以支撑一个月左右。”   此时车子已经下了主干道,开始在没有监控、全是坡度的乡间小路上蜿蜒前行。   入目所及,全都是荒无人烟的杂草废木。沿路的路灯时明时暗,前面的路全部都藏在一片黑暗当中。   不得不说,这样的道路确实很适合躲藏、又或者是暂时转移。   但……   “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么藏下去吗?”   诸伏景光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顿了一下,侧着头看过来。   “你不想藏?也对,这次确实连累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阵营的,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诸伏景光下意识道歉。   “我只是在想,难道我们没办法反击吗?”   “调查到的这些证据,难道不可以曝光出去?这么说可能很天真,毕竟组织都可以控制住警视厅和公安厅,说不定也已经控制住了政府。就算曝光出去,估计也会像是上一次海岛杀人事件的那个名单一样,被盖章定论为假,然后处理掉事情相关的负责人。”   “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而感觉更没有办法办到了……”   “有办法的。”   “?”   诸伏景光瞪大眼睛。   在他对面的金发青年,收起刚刚亮起又暗掉的手机,脸上浮现出笑意。   “有办法反击。但你要试试吗?”   “?!”   被塞进口袋里的手机界面上,一条已读短信浮在最上面。 第107章 如何正确染黑红萩   “说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给那个家伙创造出一个正当合理的、从那个地方撤离的理由。”   “只要‘降谷零’还存在,那就没办法撤离。”   “那就让‘降谷零’不存在就好了。”   “怎么不存在?总不能自己动手吧?”   “那就让别人动手。”   “琴酒?”   “他不行。”   “那还有谁?”   ·   街角、黑色保时捷上。   “大哥!信号消失了!”   驾驶座上的伏特加整个人凑到定位系统上,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啊?”   车外,原本闲靠着的银发青年闻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手里的烟头接近尾声,细碎的火星渐渐暗掉。   “说明人跑了。”   他掐掉剩下的烟灰,把烟头装进塑料袋里,塞到后座上,转过身上了副驾驶座。   “朗姆的人,果然全都是废物。”   “那、那我们要怎么交差啊?”   卧底这么多年,伏特加最在意的,就是如何交差的问题。一开始只是为了保命,后来变成了一种习惯。   “为什么要交差?该交差的是他才对。”   琴酒斜睨了他一眼。   “我们该收工了。”   “……?好、好、”   伏特加艰难地启动车子,正准备踩油门——   “倒!”   身旁传来的一声冷呵,让他下意识向中间伏倒。   一声枪响伴随着玻璃被击碎的声音,从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穿过、正中驾驶座椅子的枕垫,恰好就是他原来的脖颈所在的位置。   伏特加惊出一身冷汗,旋即抽出座椅下面的步枪。   “老大——”   “别动、”   琴酒也已经摸到了放在椅子背侧的狙击枪。   刚刚那一枪,简直就像是特地还给他的一样。   和他之前朝着高楼里面的小老鼠开出来的一枪,简直一模一样。   现在的位置根本就不适合对枪,如果要对枪,得先找到一个掩体。   “我数到一,立刻开车门、借着车门的掩护转移到大楼里面去。”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   “一!”   ·   “嫌疑人已经进入第三街区!”   “嫌疑人已经通过中心路口!”   “嫌疑人已经越过体育馆!”   “嫌疑人……嫌疑人消失了!?”   “!?”   一直拿着耳麦等待指令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茫然地回过头去望向松田。   “跟丢了?”   “跟丢了。”   何止是跟丢了,他们这个小组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过降谷零。   一直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顺着耳麦里的指令,在大田区乱转。   黑松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既然跟丢了,那不如就……”收工?   不行,收工了就要回去看心理医生了。   黑松僵了一下,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尽数吞了回去。他瞥了一眼车上的表,现在才不过晚上七点,得想办法拖延时间……要不,再追一会?   他转过头望向萩原研二。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直接出城阻拦吧?那个家伙一开始的逃亡方向就是往城外跑,到了城外之后肯定有办法找到他。”   “是这样吗?”   萩原研二迟疑地回复道。   他的表情整个藏在光线的死角里,显得晦暗不明。   “这一次的任务,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黑松捏紧了方向盘,语气没有丝毫改变。   “哪里不对劲?”   “只是追一辆出租车而已,大半个警视厅还有公安厅的人都出动了,还是找不到吗?不,不只是这些。”   萩原研二顿了一下,忽然间侧过头。   “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多少看到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田长官说,目标是跨国犯罪组织的高层,连续杀死无数人,犯下的罪孽数不甚数……”   虽然很离谱但……   “那个家伙是这样说的。”   “那他为什么没人接应?”   “欸?”   “为什么从始至终,我们都只在追一辆土黄色的出租车?”   “跨国犯罪组织欸!最起码也该有人架着武装直升飞机、带着加特林来接应吧?”   “为什么我只看到整个警视厅、警察厅倾巢而出,而对方只有一人一车、只靠着高超的车技想尽办法逃走。试想一下,如果我是犯罪组织的首领,有着这样的下属,怎么会不派人去接应?这个犯罪组织是死掉了吗?”   “这整件事给我的感受就是,虽然黑田长官在用尽全力渲染、这个任务目标的邪恶程度以及危险程度,但在实际追击的过程中,我完全看不到一个犯罪组织高层、应该有的反抗程度和待遇。他甚至需要自己开着出租车。”   “这让我感觉,自己的信息出现了问题,有哪里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的。”   “……”   黑松莫名心虚了一瞬。   严格来说,黑田兵卫的话虽然有很浓厚的欺诈成分,但也不算有问题。   原本的降谷零,当然不是什么黑衣组织的高层。但现在的黑透,确实是跨国犯罪组织的高层。   被cue到的、某个完全不管高层成员死活的、跨国犯罪组织,应该就是“酒厂”。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管成员死活啊?   “也许,是那个组织知道任务目标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出去?又或者是因为这次追捕来得太快,那个组织还来不及反应?”   “是这样吗?”   萩原研二狐疑地反问道。   “为什么不是?现在不是已经完全失去目标的信号了吗?那个家伙已经彻底逃掉了啊——”   “等一下、抱歉。”   萩原研二忽然举起手掌,做出暂停的手势。   他半仰着头,神色中透露出一丝质疑。   “我从刚刚就想要问,你为什么一直站在那个组织的立场上对我解释?”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甚至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带着笑腔说道:   “你到底在解释些什么啊?”   ·   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枪声,并不明显。   子弹扑哧扑哧地打到地面上,像是埋入沙地里。   琴酒和伏特加撤离车子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子弹声一直都没有停歇,但没有一颗子弹打到他们身上。   ——这并不是因为对方的枪法不好。   事实上,对方的枪法实在是太好了。   所有子弹,都稳定地落在他们即将迈出的下一步的落点上,既像是威胁,又像是诱导。   对方像是想要引导他们去一个地方,但又不肯好好说明,非要用这种威胁挑衅的方式。   这种被狙击枪子弹、一步步拉着往前走的经历,实在是让人很不爽。   即使知道对方别有目的,琴酒还是很想要找机会狙回去。   但每当他试图就地找掩体,直接反手狙回去的时候,对方都会迅速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滑不溜秋地根本抓不到。   大街上本就不好找掩体,他好好的保时捷现在已经快要因为修边而直接报废了。   肯定不能再这么下去,距离他们最近的掩体,就是刚刚下来时的那栋大楼。   他和伏特加沿着大楼内部的安全通道、一路上到了最上层,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之前用来狙击的点位。   之前的所有子弹,全都源自于对侧公寓楼的顶端,那栋苏格兰和波本那两只小老鼠居住的公寓楼。   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个人已经离开现场,苏格兰的狙击枪法又没有强悍到这种程度,琴酒一定会怀疑是苏格兰开的枪。   但那个家伙已经离开了。   所以现在站在对侧大楼顶上、用近乎报仇的枪法打出那一枪,又挑衅似的一路打了那么多发子弹的家伙,到底是谁?   无论是谁,对方挑衅成那个样子,不就是想要和他对狙吗?   原本是低狙高、被动反击,所以屡战屡败。但现在可是双方平视,再公平不过了。   琴酒迅速找到一个合适的点位,伏在地上架好原本就没有拆卸的狙击枪。   他迅速装好狙击镜、就地猛地歪头出去准备开枪——   视野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就像是一口气提上来之后、卡在了嗓子眼,整个人气到冒烟。   对方压根就不想和他对狙,只是想要把他引导到这里来而已。   那为什么要在地上乱打?   单纯挑衅?   “大哥!你看这个是什么?”   伏特加的声音从右后方传过来。   琴酒收回枪,背对着柱子、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看到了一行由激光构成的小字,以及最下方的纸条。   在看到小字之后,银发青年的额角,猛地迸出青筋。   那上面写的是——   “还要努力。”   写的是还要努力,分明就是在嘲讽他的枪法差。   只能借着地势优势高打低,一遇到公平对狙就立刻消失的懦夫,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大哥,这个……”   伏特加捧着地上的纸条,想要凑近又不敢凑近。   “要看看这个吗?”   琴酒深吸一口气,把枪托按在地上,站了起来。   ·   黑色轿车随意地停在街角,车上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你很奇怪。”   面容近在咫尺,那双墨色的眼睛因为离得太近,瞳孔不自然的放大。   萩原研二解开安全带,凑到黑发青年的面前,一点点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态。   “你认识他。那个在黑田兵卫口中、穷凶极恶的跨国犯罪组织高层。你知道他在用何种方式逃亡、不,确切的说,你知道他逃到了哪里?”   “我虽然不了解、你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在你的视角下,你并不认为他有多可怕。你一直站在和他同阵营的视角下向我解释。”   “为什么?”   萩原研二再次重复了一开始的问题。   他好奇地抬起头望向对方,却正好撞上对方眼带笑意的神情。   “?”   黑发青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竟然一本满足地笑出声。他抬手捂着脸,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整个人如释重负、放松极了。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如果是你自己猜到了,就不算是我主动提醒了吧?”   BOSS给他的任务,是让他伪装好红松。   但现在既然红萩已经自己发现了端倪,那他是不是就没有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终于不用假扮成一个普通警察,也不用被拉去看心理医生。   等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个家伙终于发现异常了吗?虽然是因为什么恶心的视角立场问题,像这种东西只是习惯而已,持续时间太长,不小心形成习惯,以至于忘记伪装。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不需要再对着他说谎。   “安全带系好。”   “欸?等一下!”   萩原茫然地望过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   “安全带、”   黑松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已经受够了动不动去看心理医生,也受够了你总是察觉到一点、然后我需要不断想办法掩饰,想办法把你的思路引导到另一个地方去。这种不断重复的过程没有任何意义。”   “我讨厌撒谎。所以现在也不想再掩饰下去了。”   “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动漫上忽然出现一个刺眼的霓虹灯招牌。   伴随着画面转移,招牌渐渐缩小,露出一整个建筑物的高层。   这是一个格外宽敞的天台,地势很高,几乎可以俯瞰整个东京地区,大概是狙击手最喜欢的地点。   平面上毫无阻挡,沿着平台横扫过去的风,将青年的黑色大衣吹得鼓了起来。银色的长发顺着风的方向飘散开来,扬在空中。   整个平台上除了琴酒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   远处东京塔上璀璨的灯带,大概是附近唯一能够欣赏的风景。   他站在天台楼板的边缘,背对着、之前被人用激光留下嘲讽话语、现在又全都消失不见的那面墙。   半个多小时之前,对方用狙击枪一路把他引到这栋大楼的楼顶,随后,又在楼顶的墙壁上留下嘲讽的话,以及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的,是一串地址。   从头至尾,对方没有露过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琴酒就是莫名领会到了对方的意图、以及阵营。   像这样的行事作风,其实很难不联想到那个明明被绑架、还要反客为主绑架他们的家伙。   对方一贯秉持着这种,时而张扬、时而隐匿无踪迹的风格。   但有一点琴酒没办法理解。   自从上一次绑架警视总监的事情之后,他和那位还在上学的男大学生互换了联系方式。   那个家伙偶尔也会用各种理由,尝试从他这里套取有关于组织的情报。   简单点说,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正常且相对频繁的联系。   那么为什么、像这一次这种明明可以是直接用短信告诉他的事情,对方一定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还特地找来了一个枪法卓绝的人,简直就是在故意惹怒他。   明明有嘴,却不肯用嘴说话。   莫名其妙。   琴酒低下头,视线在手中的纸条上一扫而过。   一串地址。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所有人都在追捕波本,对方突然给他留下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报点?   但波本不是他们的人吗?连自己人都要开始背刺了吗?还是想要借着他的手做点什么?   无所谓。   无论是看到波本被组织抓到,还是看到组织被波本耍弄,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掏出口袋里的移动电话,电话的右上角亮着光。   “BOSS,找到人了。”   他在嘴角浮现出一丝标准化的狞笑,和原著相比,还原程度堪称百分百。   “他的位置在——”   ·   城郊。   偌大的水泥堡垒掩藏在黑暗的夜色当中,灰色的背景色,使得这个地方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就完全看不见。   这栋水泥堡垒没什么窗户,除了绝对安全的地下三层之外,只开了寥寥几个通风口。   实打实的易守难攻。   “这里……”   诸伏景光被动地跟在降谷零身后、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的位置。   他们直接把出租车开进了一层的车库里,随后拉上了整整三层金属卷帘,以及一个拿加特林都轰不开的铜质大门。比较起这种防御模式,组织之前给他们准备的那些安全屋,简直被压在地上打。   这种程度的防御,这种体量的建筑,既不是组织准备的安全屋,也不可能是公安准备的基地。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由谁建造的?降谷零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无数疑问盘桓在脑海里。   脚步落到水泥地面上,越发显得轻飘飘。   诸伏景光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你之前说的反击,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哪里?”   走在他前面的金发青年,脚步不停。   “再等一会。”   “等?等谁?”   诸伏景光的脚步下意识慢了下来,逐渐拉开与前方降谷零的距离。   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甚至开始控制不住地怀疑走在他前面的这个人。   红方内部腐化的事情,确实占据了他大半心神,弄得他整个人都开始疑神疑鬼。   但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零他一直是孤身一个人游走在组织和公安厅之间,他怎么可能有时间、经历甚至是财力来构筑起这么巨大的水泥堡垒?   如果这个堡垒不是由降谷零构筑的,也就是说,对方私下里其实还接触了另外一方势力。这就是“反击”的用意吗?   “待会,拜托不要说话。”   走在他前面的金发青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他。   那双淡紫色的眸子里,是纯粹的请求。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   “但是,为什么?待会是什么时候?”   “待会就是现在。”   黑透歪了歪头,点了点耳朵,示意对方仔细听。   “从现在开始,无论我说什么,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无论……”   “无论什么。”   诸伏景光皱着眉,还想要说点什么——   “相信我,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被对方的视线紧紧盯着,用一种近乎心理暗示的方式、说着那些话。   “……好。”   一片静谧当中,隐约传来了些许声响。   诸伏景光屏住呼吸仔细去听——   是汽车熄火的声音。   ·   “松田阵平!既然已经到了,现在可以解释清楚了吗?”   萩原研二双手抱臂,眯着眼睛。   从刚刚开始,这个家伙就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开车,驾驶着车子一路飙到这个荒郊野岭。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家,只有旁边有一栋水泥建筑。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下车。”   黑松低下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转而面向萩原研二。   “带不带枪随便你。”   “如果你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性格大变、为什么会下意识站在危险分子的视角下替他解释,那就跟着我进去。进去看看,你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事实胜过万千辩解。   ·   车子的主人一起离车远去。   空无一人的黑色警车上,仍旧保持着开启状态的广播重复播报道——   “任务目标所在地点已经重新确认,请各个小组立刻从所在地出发、赶往目标地点!本次任务目标非常危险,请携带好枪支武器、带好头盔和防弹衣,以保全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必要时无需申请,可以直接开枪。”   “再次重复一边,请各个小组……”   在喋喋不休的广播下方,是整个警车的定位装置以及地图导航。   一掌宽的显示屏上,显示着整个东京地区的地图以及最佳行驶路线。   整个导航系统,都会受到远在警视厅的主系统的控制。眼下,空无一人的警车上,导航也自动开始导航目标地点。几乎是瞬息之间,这个显示屏上浮现出了最近的路线,智能语音系统也自动开始播报——   “本次导航正式开始,目标地点距离当前所在地——导航错误!”   “已重新为您规划路线,本次导航正式开始,目标地点距离当前所在地——导航错误!”   “警告!目标地点规划错误。”   “已到达目标地点,本次导航结束。”   ·   伴随着汽车熄火的声音、开关车门的声音、杂乱而模糊的争执,是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   “景光?”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诸伏景光怔愣地抬眼向外望去,刚好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青年。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他下意识想要说话,却又被降谷零扯到了身后。   金发青年回过头,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与此同时,萩原研二也看清了全部人。   “还有……降谷、零?”   荒郊野外的水泥房里,为什么会出现本该待在家里的同期?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萩原研二拉扯住松田的手臂,连声追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黑松长舒了一口气,为事情顺利的进展而感到愉悦。   “这段时间,我猜你早就发现了吧?我厌恶警察这个职业、痛恨东京警视厅。”   他凑到萩原研二耳边,用气声说道:   “我喜欢炸弹,更喜欢直接炸掉警视厅——没错,上次的警视厅就是我炸掉的。”   萩原僵住了,下意识反驳、   “……?但你当时明明和我待在一起?”   “定时炸弹而已。只需要事先装好炸弹,然后随便找个机会就可以引爆了。当时,你在厕所外面拍门问我为什么这么慢的时候,我正在轰炸警视厅。”   “……什么?”   扯着手臂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了,但还是挂着衣角。   看样子刺激得太过了一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松田站直了起来,重新恢复到正常音量。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会认识、传闻中穷凶极恶的跨国犯罪集团高层,为什么会下意识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解释——”   “这些事情全都让我一个人来解释,也太累了。不如让当事人直接跟你解释。”   黑松抽开手臂,把这个世界的红方旧友往前推了一步。   “看,现在人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了,公安降谷零,他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穷凶极恶的高层。”   “高、层、波本先生,你说对吧?”!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第108章 动漫大结局·上   [我真的好慌!谁懂!]   [警校组的地址暴露了,目暮警部那边已经开始带人出发了!]   [何止目暮,那些车子全都出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琴酒不是久川悠那边的吗?]   [救救救!]   [警校组这边还在快乐面基,进行着拐走萩原研二大作战。那边琴酒已经反手把他们躲藏的地点位置,发给组织BOSS了,大部队已经过来围捕了……]   [这波是背刺啊!]   [琴酒在搞什么鬼啊?!]   [大家先别慌啊,琴酒和警校组的大家都是同一个阵营的吧?]   [真的是一个阵营的吗?朗姆=黑田兵卫,是红方的走狗。那么原作当中同样是黑方的琴酒,在阵营反转之后,也应该是变成红方才更合理啊……]   [原本是红方的,基本都变成黑方、或者即将变成黑方(比如说萩原)。那么原著中的黑方,是不是最后也都会变成红方呢?]   [别想太多,贝姐也是黑方啊?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为什么还要猜阵营?]   [琴酒确实是久川悠阵营的,他们之前还劫狱带走了赤井,这一点没有问题吧?]   [那现在怎么解释?这不就是琴酒告密、警校组藏匿地点暴露,马上就要被警方围堵了吗?]   [应该是酒厂新安排的陷阱吧?]   [没错,之前已经送过两次礼物了,这一次肯定是第三个礼物!]   [对对对,琴酒是在配合酒厂演戏,待会警察都去围捕的时候,酒厂肯定趁机在背后偷家。]   [说不定连带着炸掉警察厅哦!嘻嘻嘻]   [上次炸警视厅没看见,这次炸警察厅总能看见了吧?]   [那就好,安心了。期待地抱着小板凳坐下来。]   [笑死了,我就喜欢看这种刺激的情节,来吧!]   [兜售瓜子可乐,温馨提示,看爆炸的时候记得带好墨镜哦!]   [举手!黑松不在现场,炸弹是谁来装啊?]   [沉思……还有谁没有出场来着?]   [要会装炸弹,难度有点高,说不定又是定时炸弹?]   [琴爷除了柏莱塔和武直,也很擅长炸弹吧?]   [别忘记还有行走的人形武器黑柯,说不定是黑柯夜袭警视厅(笑)]   [那我压一个黑赤井秀一好了,既然已经加入了,那就得干点活吧?]   ·   警方的动作很快。   从红琴打下那个电话,把郊区那栋房子的地址告诉组织BOSS之后,警视厅、警察厅上上下下全部都接到了消息。无数警车出动,灯光和警笛响彻东京都。   大大小小的路口全部都被封闭,拿着追捕国际恐怖组织在逃高层的幌子,他们的行事愈发张扬起来,甚至不惜出动了装甲车和火炮。   留给萩原研二怔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站在他面前的黑毛混蛋,刚刚用他那特有的自豪语气,进行了一番颇具爆炸性色彩的精彩自白。   是、真·爆炸性。   他说他炸掉了警视厅。   他说,他就必须要信吗?   他还说真正炸掉警视厅的人其实是他呢?   像这种大言不惭的、轰炸警视厅的自白,该不会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心理问题太多,又多出了妄想症之类的症状吧?   白日做梦?   因为太讨厌警视厅,所以把别的罪犯做过的事情,无缝带入到自己身上?   ……这确实妄想症患者会出现的症状。   萩原研二的大脑一片空白,宛若被小行星猛烈撞击过的月球表面,全都是因为逻辑断裂而冒出来的坑。   在尝试着理解清楚妄想症的病因,并且消化掉这个冲击过后,萩原研二又转过身,面向着传说中的跨国犯罪组织高层,波本先生。   后者正一脸无辜地望着他,金色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角,身上还穿着一身极其恬静平和、温柔宁静的浅灰色系睡衣,丝毫不见恐怖组织高层该有的威严。   开玩笑的吧……   睡衣和恐怖组织的适配性恐怕不高。   而且——   他甚至穿着一双拖鞋!   拖鞋!!!   萩原研二死死盯着对方脚下踩着的那双人字拖,几乎要把拖鞋上的人字盯出一个洞来。   “啊,抱歉。”   站在他对面的降谷零,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缩了缩脚趾,有些羞涩地往后面退了退。   “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了,没来得及换鞋。”   这可能吗?!   他竟然羞涩、啊不对——   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在东京都市内飙车,把全东京的警察耍得团团转吗?   是他还没有睡醒吗?   还是他已经困到出现幻觉了?   现在到底是晚上几点钟来着?   警视厅、警察厅同时追捕,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犯罪嫌疑人,怎么会是站在他面前的、一脸无辜的金毛同期呢???   怎么可能呢?!   果然是幻觉吧。   萩原研二冷着脸,沉默着伸手捏了站在他旁边的松田一把。   肉质紧实,手感很好。   就是惨叫的声音有点响。   后续质问反击的动作,也有点太扰眼睛。   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萩原研二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低下头冷漠地看了一眼手表。   “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吃惊?”   才不过一会儿功夫,黑松就忘记了掐肉之仇,再度困惑地凑上前,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但是很可惜,他既没有在对方眼中找到,想象中的无比脆弱、摇摇欲坠的痛苦情绪,也没有看到类似“我不信”、“我不信”的疯狂摇摆。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仿佛一汪沉静的湖水,没有一点波澜。   这位心思缜密、始终不肯放弃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异世界·红方同事,十分冷静地低下头,看表。   他的视线在表盘上日期那一栏顿了一下,再度动作机械地抬起头,用一种程式化的声音反问道:   “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啊?你们在干什么?”   ·   “目标位置已确认!搜查队集结完毕,预计还有三分钟抵达现场,先头小队已经控制住附近主干道路。”   “不能只控制主干道,还有边缘小道。那个家伙……车技很好,必须提防他们用车转移。”   “是!”   公安警察厅,总指挥部。   原本还假惺惺维持着警视厅搜查课高层面具的黑田兵卫,现在已经直接撕下来面具,坐在了公安厅会议室圆桌的上首。   他可以空降警视厅,当然也可以空降公安警察厅。   事实上,后者要比前者更加简单一点。毕竟自从那个副总监落马之后,组织对于警视厅的掌控力度要弱了许多,很多时候会束手束脚。   但公安厅不一样。   整个公安厅就像是一个到处漏水的桶,已经被组织的人渗透进大半。   严格来说,应该要反过来形容才对。   是组织在最开始招人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吸纳来自公安厅的精英。   波本也是其中之一。   这个家伙本该成为组织年轻一代中,极其重要的成员。   只可惜他自己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   不仅自寻死路,还害死了身边的人。   黑田兵卫本人,眼下俨然一副总指挥的样子,调配汇总着来自各个部门的信息。他坐在大屏幕的下方,操控着整个地图。   “报告长官!A类武器已经运达现场。”   “报告!目标地点已确认,是一栋地面三层水泥建筑。建筑四周没有玻璃,暂时没办法确认室内的情况。”   水泥建筑……   那就没办法动用狙击手了。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他其实不太想要直接启动那个武器。毕竟是在东京,虽然是市郊,但还是会造成很大的动静。   但事已至此,谁让那个家伙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   那些东西,全都是组织最重要的秘密。如果再继续放任对方活下去,万一对方把事情抖落出去,迟早会出大事。所以到了必要的时候,只能下狠手。   但现在,还是优先考虑让那群炮灰攻进去。   “立刻找人去查、查出建筑的所属人,想办法调出那栋建筑最开始建造时的设计图,或者是建造完成之后在消防系统的备案。”   黑田兵卫话音未落,站在他下手的一位年轻公安就主动接话道:   “报告长官!我已经调查过那栋建筑的所有人了。那是一栋违规建筑,没有任何设计图纸留存,地皮的购买者来自境外,通过网络购买、现场装修,全程没有留下痕迹,就连消防系统内也没有备案。”   “但是……”   那个公安蹙着眉,平平无奇的五官上,流露出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   黑田兵卫拧着眉反问道:   “但是什么?”   “但我们的人在那栋水泥建筑旁边,发现一辆便衣出行所使用的警用车辆。”   “警车?!查的到所有人吗?”   “那辆车的所有人,是从半小时前就开始失联的、警视厅搜查队01小组。小组成员为爆处组萩原研二,以及原爆处组、目前被借调到搜查一课的松田阵平。”   极其完整的信息。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调查到这些信息,还能够有条不紊地报出来……   如果没记错,先前这个家伙也是直接报出了他想要调查的信息。   收集整理情报的能力,意外地很不错啊?   黑田兵卫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公安。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横七竖八的牙齿,故作温和地询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我叫八木百合子!是半年前刚刚入职的。”   年轻的褐发公安,宛若鸡血上身,直板板地挺着腰,当场来了一个角度严丝合缝的敬礼。   “八木、百合子?”   黑田兵卫表情扭曲地,重复了一边这个本该放在女孩子身上,现在却诡异地出现在男生身上的名字。   “是!我小的时候总是生病,妈妈请来了大师、替我取了这个像女孩子的名字。我的妈妈说——”   “停停停!”   没有人有兴趣知道你的妈妈说了些什么。   过于荒诞的名字,冲掉了黑田兵卫原本的兴趣。他捏了捏眉心,将思路绕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   “你是说,现在警视厅有两个警察,把警车停在那栋楼下面?”   “是!我猜测,有可能是警视厅的那两位警察刚好巡查到了那附近,在接到通报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直接进楼开始搜查……”   年轻的公安抬着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长官,这下可怎么办?”   黑田兵卫愣了一下,微微敛目。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重新抬起头。那张充满恶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不是好事吗?”   “哈?”   “如果两个警察成功拖住了对方,那当然最好。”   “如果打草惊蛇,让里面的人往外跑,我们刚好可以当场逮捕。”   如果出现了最坏的情况,那两个警察刚好和波本认识,他们一起准备瞒天过海逃亡。又或者是警方攻楼的过程中出现问题……   不,如果那个楼里不只有波本,那现在就很危险了。   算上新加入的两个警察,以及那个跟着波本一起逃亡的警察,那个里面已经有四个警察。   万一四个警察统一口径,将矛头反过来指向他,事情恐怕就不妙了。   他可以用罪犯的名义杀掉波本,用帮助罪犯逃亡的名义杀掉苏格兰,但后续该怎么对付那两个警察呢?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必须要死。   全部都要死。   那就只能动用那个武器了。   就当做完全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完全不知道那个房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只是为了消灭穷凶极恶的罪犯而已。   他只需要在事后处理掉这个公安,然后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毕竟像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黑田兵卫抬眼、望向这位年轻的公安。   他笑了一下。   说到公安,他差点忘记公安厅的审讯室里,还关着另一个公安。   之前,碍于那个公安还有联系到波本的可能,他一直没有对他下手。   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波本也马上就要死掉了,再留着那个家伙也没什么用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人处理掉吧……   像这种事情,处理掉之后,还得把处理这件事的人一起处理掉,太麻烦了。   不如直接一起来吧。   黑田兵卫冲着站在他身旁的褐发公安招了招手,在对方听话地弯下腰、将耳朵凑过来之后——   “八木、百合子是吧?”   “是!”   “我这里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需要你去做。”   褐发公安兴奋地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因为自己受到重用而喜出望外。   真天真啊……   “403关着一个罪犯,现在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麻烦你去给他打一针生理盐水,刺激一下他。我待会要去过去审讯他。记得,药水放在进门右手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通行证,用这个就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次性通行证、递了过去。   “是!”   褐发公安接过通行证,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保证完成任务!”   ·   郊区、水泥城堡。   地上一层的车库。   整栋水泥堡垒,修建的极其人性化,甚至提前安排好了一个车库。足以停下两三辆车的大型车库里,此时就空落落地停着一辆通体土黄色的出租车。   出租车外部的漆,因为司机过度飞扬的动作而频频受损,显得遍体鳞伤。   但好在整辆车的机能十分在线,如果硬要拉出去继续飙车,也完全可以胜任。   但这辆出租车是不是过于眼熟了一点?   萩原研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皱着眉仔细凝视着车辆段型号、以及那个从未遮掩过的车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警方通报的信息当中,那个跨国犯罪组织的高层,就是靠着一辆同款同色系的出租车成功飙出东京、甩脱追捕的。   这辆车……?   “怎么样?现在你相信了吗?”   黑松站在萩原研二身后,双手抱臂,开始庆幸黑透这一次总算做了件好事,至少留下了重要的飙车证据。   几分钟之前,他把一切真相对着红方萩原和盘托出。   但这个家伙用一种关爱精神病患的眼神、自以为深沉而怜悯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又用一种“你们大家是不是都有病”的眼神,无差别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松田阵平可太了解萩原研二这个家伙了。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萩原,身体构造尤其是大脑的构造,多半都是八九不离十的。   光是看着那个充满关爱和疑惑的眼神,他就完全明白了对方根本没把真相当成是真相。估计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为了让对方进一步认识到、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无奈之下,松田只能求助于黑透,希望对方能够拿出更多证明他们真的是在混黑的证据。   好在波本这一次十分在线,直接把人带到了与大门口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车库。   这里停着他们一路飙车出城时,所使用的那辆出租车。   这辆浑身上下充满飙车痕迹,简直如同在犯罪现场被直接逮捕般真实的出租车,绝对是最好的证明。   “我都已经说了,你还不相信……”   松田抱着手臂,摩挲了一下下巴,语气里带着一点委屈和不解。   “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他没有撒谎,我确实是你们正在追捕的逃犯。一路上,我们就靠着这辆车逃脱追捕。”   原本站在门口的黑透也站了出来,帮腔道。   “……到底、”   萩原研二的大脑再度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瞳孔因为过度吃惊,一直处于涣散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是你被追捕?不是跨国犯罪组织吗?”   “前因后果太复杂,解释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黑透皱着眉,有些懒得再去把那些事情重复一遍。他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懒到极致的黑松,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就这样?”   大脑一片混乱、竖起耳朵、等待解释的萩原研二,茫然地望向那位金毛同期。   “需要时间,所以你就不解释了???”   “嗯……也不是,只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黑透看了一眼手里的表,又瞥了一眼三重防护盾车库大门,仿佛要透过层层叠叠的铁板、望向最外面。   “毕竟……警察已经到了。”   他的话音未落,室外突然传来声响。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立刻停止抵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警车已经陆续到齐,沿着一段距离围绕着这栋水泥建筑物,围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包围圈。   那群警察甚至录下了一段形式化的劝降音频,用警车带着八个大喇叭,三百六十度循环播放劝降音频。 第109章 动漫大结局·下   “……这样子,真的不会打草惊蛇吗?”   连夜被叫起来的伊达航端着枪,表情严肃地站在目暮警部的身后。   这一次的追击战线拉得很长,顶在最前面的全都是特别行动队的人。   伊达航他们作为普通刑警,现在全都退居二线,到了最后时刻,也就是站在后面围观一下而已。   眼前刺眼的红蓝警灯乌拉乌拉地转着,循环播放劝降音频的大喇叭始终不停歇。哪怕是站在人群最后侧,伊达航都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发疼。   目暮警部同样拧着眉,眼里全是不解。   “听说是上面下的命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用这种方法,真的很容易激怒犯罪分子啊……”   正常的步骤,应该是在尽可能不引起犯罪分子注意的情况下、先办法攻楼。   像这种大张旗鼓的劝降方式,反而容易激起犯罪分子的反抗心理。到时候,犯罪分子抱着和警方同归于尽的心态,也不一定。   目暮警部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   “对了,松田他们人在哪里?还没有联络上吗?”   “没有。”   伊达航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茫然。   “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电话和耳麦全都联络不上。他们驾驶的汽车,定位导航已经结束,卫星定位都找不到具体的停靠位置。”   这两个家伙,到了最关键时刻,反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远处的灰色水泥建筑物,如同一只巨兽,蛰伏在茫茫夜色当中。   郁郁葱葱地林木遮挡住那个建筑的全貌,连周围的景象也看得不甚清楚。   伊达航移开视线,望向站在前排的SAT精英。   那些家伙清一色荷枪实弹,最前面的一排手里还带着一个厚重的防弹盾。   更远一点的地方,停着数量装甲车,和一排体积较大的武器。   大概是因为形势太过于紧张,伊达航的额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了一头的汗。   他收回视线,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怎么还动用了那种东西?太离谱了吧?只是追捕一个逃犯而已……”   目暮警部的视线也跟着移动了一下。   “这次的逃犯等级很高,会动用这种武器,也很正常吧……但应该也只是威慑一下,不可能真的拿这个东西做什么。”   “但愿吧。”   夜色中,远处的独栋水泥建筑,和近处密密麻麻的警力交织在一起,人群中升腾而上的紧张气氛揪成一团,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彻底达到顶点。   从今天下午接到这个任务开始,伊达航的心里就一直有一股悬浮着的不安。   他始终担心,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但还能发生什么呢?   远处的水泥建筑已经被警方的力量死死包围,在黑田兵卫长官的指挥下,事情只会进展顺利。   他应该静静等待才对,等待着这次任务顺利完成、等待着事情结束之后、他能够回家休息。   这段时间门,大家全都太忙了。而他因为家里的事情,原本就已经很少参与往日里的聚餐,这次更是几乎缺席。等到事情结束之后,该和大家好好喝一顿才对,最起码要给蹲过看守所的松田来一波接风洗尘。   “长官——”   远处,SAT精英向黑田长官敬礼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看样子,那位被全权委任总指挥的黑田兵卫长官,没有待在总指挥部,而是亲临现场进行指挥。   他应该感到更加安心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种,心跳始终平缓不下来,整个人好像喘不上来气一样。   ·   公安警察厅。   公安厅其实有一个副楼,这里用来关押一些、不太方便拿到明面上去的间门谍卧底之类的犯人。   副楼的安保级别极高,很少有人能够自由出入这个地方。就连犯人的一日餐和生活废物,都会通过机械化程度极高的机器来解决。   ——除了拥有权限的高层。   但久川悠现在,也算是拥有权限的一员。   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易容脸的“八木百合子”,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的通行证递上前,成功进入了看守极度森严的副楼。   他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直奔403房间门,极其顺利地用通行证刷开大门、走进了囚室。   里侧的椅子上,还绑着一个昏迷的公安警察。   他身上的制服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头发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整个人狼狈不堪。   ——这是失联许久的风见裕也。   原本行走在救走风见第一线的红透,十分不幸地撞上黑景的杀人现场,于是被反手打包带走,失去了救援风见到能力。黑透不知道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旁敲侧击着在久川悠面前提了一下。   正好久川悠今天晚上,有意去公安厅挑拨一点事情,大概可以顺便把人一起捞走。   但比起捞人,他更感兴趣地是黑田兵卫提到的生理盐水。   他按照对方的要求,打开对应的抽屉,里头摆着一堆试剂和一个没拆封的针筒。   试剂上的包装全都被人撕掉了,想必那个家伙也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   久川悠伸手从里头随机抽出一个试剂,放到眼前看了看。   玻璃瓶里装着的试剂,透明如水,隔着光看毫无杂质,乍一看真的会被人当做什么生理盐水。   也不知道这个药剂的具体药效是什么,但总归逃不过一个死字。   让他帮忙注射生理盐水,结果犯人死在他的手上,再反手诬告他谋害犯人,顺便把他也解决掉。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这个药的药效平白浪费掉。   久川悠把整个抽屉完全打开,抓起一大把药剂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俨然拿出了一副进货的架势。   乒乒乓乓的声响,也没能够吵醒里面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公安。   接下来,他只需要带走这个家伙,再静静等待着一切发生就可以了。   ·   郊区。   “黑田长官,现在就使用那个武器,真的有必要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   黑田兵卫背着手,面色冷凝,目光深沉地望向那栋水泥建筑物。   “这个任务目标非常重要,如果我们一直推迟不动手,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抢先把人救走。这样一来,警视厅和公安厅长达数十年的努力全部都会功亏一篑的!”   “但是——”   “你仔细想想,现在任务目标已经被这么多警察包围,却始终没有放弃抵抗。这正是说明他们还留有其他后手啊!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一定会丧失最佳时机。”   “立刻动手吧。”   [动手什么啊!不要打哑谜啊!]   [我真的会谢。那边久川悠救走风见的事情我看明白了,但这边在干嘛啊?还在叙旧?]   [我感觉情况不太妙啊,这个黑田兵卫是真的够狠,只是跑了一个安室透而已,全程追捕到现在……]   [那边那个黑乎乎的,是装甲车吗?]   [不是,警方办案还可以用这种东西的吗?]   [我还以为武直已经算是到顶了,是不是还要用战斗机啊!]   [这个世界的红方太强了一点吧?]   [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啊!安心下来,怎么可能会出事的呢?]   ·   从水泥建筑最高层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见由闪烁警灯所连缀成一片的红蓝海洋。   都不需要过多思考,就可以基本断定,眼下正有无数把枪对准他们所在的位置,只等待着他们主动走出这个地方。   萩原研二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体验过反手被警方包围的感觉。   这次倒是很好,一步到位,直接获得了跨国犯罪组织高层的待遇。   “不是——”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降谷零怎么会变成犯罪组织的高层?如果是这样,那松田之前和他说的炸掉了东京塔也不是在开玩笑?   脑海里的思路乱成一团,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萩原研二反而要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他的大脑都已经被外面反复播放的劝降音频弄得嗡隆作响。   “……其实很好理解。几年前,我卧底一个犯罪组织。我调查多年,甚至逐渐接近那个组织的核心,但我最后发现,那个组织背后真正的支持人,就是派我去卧底的公安厅。”   “……因为我发现了组织的机密,所以他们绞尽脑汁想要杀人灭口。甚至不惜网罗出虚假的罪名冠到我的头上……”   “……”   站在他身后的降谷零说了很多话。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萩原研二的大脑始终处于死机的状态。   他的视线里只有窗外纷乱的灯光,以及刺耳的声响。   “……不过,现在再去说这些大概来不及了。”   站在他身后的金发青年,忽然止住话匣,隔着防弹玻璃,伸手朝着外侧指了指。   “你看。”   萩原研二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外看——   远处的车流正在缓缓变动,数辆装甲车出现在前方开道。   “他们是准备直接把我们炸死在这里吧……”   [景光怎么能怎么说啊!]   [会有反转的!一定会有反转的!]   [但要怎么逃跑啊?四周全都是包围,狙击枪、轻机枪甚至是重型炮弹,这要怎么跑啊?]   [就算是开着武装直升飞机来,估计得连飞机带人被狙落下来吧?]   [我已经开始慌起来了……]   [慌什么?大胆嗨起来,放心好了啦!制作组还敢把主角团弄死吗?他们又不是有病?]   [对啊,之前花了那么大篇幅渲染酒厂有多厉害,现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人弄死?]   [大家准备好薯片,总感觉接下来还有很精彩的交锋。]   [可是进度条快见底了欸?]   [难道是又把最精彩的部分放到了下一集?不是吧?]   [有人好奇先看结尾吗?]   [不不不,我得憋住。]   [我受不了了,我得先去看一眼结局,这不是人能忍住的。]   [我*口什么鬼啊!我真的是**口口!]   [???]   [结局回来了,别怪我剧透,直接去看结局吧,去***制作组!]   [?]   [我**会谢!制作组是有病吗?有病吗???]   [到底怎么了?]   [这栋水泥建筑不是还有地下室吗?层地下室,就算炮弹轰炸也能逃吧?]   [这个逃不了吧?定点轰炸,地下室会塌的……]   [我*啊!你们快点去看大结局,我已经打一星了。]   [?]   [别吓我了,不会吧?]   “开什么……玩笑?”   警视厅有警用的装甲车,但对方所启用的,明显是自卫队的规格。真不愧是手眼通天的公安。   萩原研二的视线在看到装甲车缓缓上抬的炮口时,内心陡然一震。   他不相信那群逐渐靠近人,看不见停在楼下的那辆警车。任何一个人在看到那辆警车之后,都会去猜测房子里是否只有犯罪分子一个人,是否还会有其他警察也赶到了现场。但他们没有停止。   是上层的命令吗?   虽然他自己就是一个警察,他也曾经无数次抱怨过警视厅的做派,但他从未想过,当自己真的接触到这一幕的时候——   “还愣着做什么?下楼啊!”   松田扯了他一把,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拽。   楼底下的那些炮口已经瞄准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死亡的威胁从未离他如此之近。   他近乎茫然地跟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后,他不知道他们要撤往哪里,也不知道要如何对抗炮弹的袭击。   在爆炸和火光冲着他们扑过来的最后一刻,萩原研二察觉到了松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   夏日的焰火,成为一切的落幕。   [炸了……]   [真的炸了?!]   [我的肺才要炸了吧!气炸的!]   [景光研二透子松田,全部都还在里面啊?]   [整栋楼都炸成废墟了,肯定没有了。]   [我亲眼看见炮火冲着他们四个过去了,应该是无了(确信)]   [制作组!!!你们疯了吗!]   [看我寄刀片、啊不是!老子十八米长的大刀呢?都别拦着我!]   [没人拦着你、]   [加我一个!]   [制作组是疯掉了吧,原本都把警校组写活了,现在非要搞一搞小动作,再把人写死了……]   [故意放刀赚眼泪是吧?你们等好了,我马上就带着真正的刀过去。]   [都别拦我,我已经在订机票了!]   [疫情啊!你悠着点啊!纸片人而已,换个动漫吧!]   [简直就是在毁原作、不堪入目、乱七八糟!]   [呵!一星了。顶着阵营反转的头衔,把红方写得无限强,原本看上去很厉害的黑方到现在为止弱的一批,什么阵营反转,你直接用原著的刀还不够吗?]   [琴酒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之前还有睿智,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琴酒肯定是久川悠那边的。现在是什么情况?某位大睿智你站出来解释一下?]   [笑死我了,就这,我早该想到了,琴酒原本是黑方,反转之后当然就是红方了啊!]   [大家还傻乎乎地把琴酒当做摸鱼王者,是双面间门谍吧?]   [照这么说,那赤井秀一也是被红方带走了吧?]   [气死我了!先是风见、赤井、然后是警校组,现在只有班长一个人幸存了是不是?]   [有病啊!写出这个剧情的人有病啊!]   [之前就在重要时刻停更,等到再次播放的时候,直接跳过黑方炸掉警视厅的重大剧情。现在又把黑方写得这么弱势。都已经是黑方了,不应该肆无忌惮大杀四方吗?]   [肺都要炸掉了!]   [我已经打了一星了。]   [等一下,加我一个,要不是这个辣鸡软件不能打零星,我早就动手了。]   [如果我们组团打一星,制作组会把警校组再写活过来吗?]   [可能性不大?毕竟版权已经买过来了,人家钱早就圈够了。]   [真的千防万防,防不过快乐老家自己搞塌方。]   [这是塌方吗?这是泻洪吧?]   [不是吧?这你们都相信?]   [什么鬼?别做谜语人OK?有话就放!]   [不是,大家先冷静一点,也不用被表面的东西冲昏头脑吧?警校组这波,一看就是假死吧?]   [?你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啊?就你一个人聪明吗?]   [笑死了,伏笔可以联系一下吗?琴酒确实是久川悠那边的人,这个伏笔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来了。甚至不能说是伏笔,应该说是明示,琴酒都能和久川悠一起出现在咖啡店里,百分百是一个阵营的。这波无非就是黑方阵营的大家在互演而已。]   [长篇大论的,实在不想停下来看……]   [蹲一个课代表。]   [想要课代表自己去翻下面的评论区!]   [评论区前排全都是骂的啊?完全看不到真相。]   [笑死,你不就是站在制作组那边吗?全都是骂的,这不就是真相吗?]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出来了,这是在假死吗?假的不能再假了好吗?]   [你告诉我被炸弹炸到灰飞烟灭叫做假死?原著松萩就是这么死的,非要重复扎刀是不是?]   [不是,画面又没有画出具体的……]   [炸死之后还能有尸体?你很睿智?]   [我亲眼看见火光冲过去了啊!你们看不见吗?我瞎了吗?]   [我实在是想不到没有穿着防爆服的普通人,要怎么在这个地方活下来。]   [拜托不要告诉我楼梯的位置刚好有一个地道,然后他们掉下去了,然后顺着地道成功逃生了?]   [如果是那样,我会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算了,姐妹别解释了,下一集自然见分晓。]   [确实,我累了,真的是需要门槛低。]   [但是评分已经掉到3.6了哎?]   [下一集反转了自然能够救回来,别操那心了。]   “吵起来了啊。”   “是啊,吵得很激烈。”   客厅、沙发、电视机。   茶几、西瓜、冰淇淋。   弹幕上吵得热火朝天,动漫里“主人公”却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这场争吵。   匆忙间门结束任务的久川悠,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   生活偶尔展现出来的荒谬一面,让诸伏景光原本郁猝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之前,他们不是已经完全接受了琴酒是我们的人这一说法吗?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指责……”   “是两拨人。”   玩了这么久的弹幕游戏,久川悠终于开始掌握整个游戏的精髓所在。   “弹幕系统不同于能看到真实比重的投票,也不同于互相讨论、有足够篇幅能够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的论坛。”   “它的本质只是一种喊话游戏。弹幕会叠在一起,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谁的声音更大、说得更多、跳得更高,就会变成所谓主流声音。大家在看到时,会下意识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其实不是的,有一部分和主流声音相悖的声音,会被举报。还有很多人根本不发弹幕,他们不会说话,也不会去参与。但这不意味着那群人不存在。”   “这一次也是这样。现在说话的人,全都是被动漫上那场爆炸和死亡欺骗到的人。他们认为自己受到了制作组的背刺,无比愤怒、想要通过各种方式来纾解自己的愤怒。所以疯狂发弹幕、在弹幕上寻求认同,打一星,骂制作组。而那些猜到假死事实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根本吵不过其他人。毕竟连他们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动漫上根本就还没有放出来。”   “再过一段时间门,这些打一星的人肯定会冷静下来。但就现在来说,事情恐怕会闹得很大。这种对于制作组的压迫感,就是我想要看到的。”   谁说只有次元可以操控二次元?   只要运作得当,二次元同样可以背刺次元。   主角团死伤大半,制作组还不得崩?   “这样之后,等到研二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无论表现成什么样子,应该都会坐实这次一起假死的事情、进而被分到黑方阵营里去。”   这种带黑方法,叫做强行把对方绑架上了贼船。   “真黑。”   黑景简要点评之后,笑着说道:   “不过干的漂亮,早就想要这么做了。那个系统估计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联系你了吧?”   “大概?”   久川悠话音未落——   【那个……】   耳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门都没有出现过的声音,终于在久川悠脑海里响起。   侧身坐在沙发上的褐发青年,眼睛亮了一下。   他笑着转过身去望向黑景。   “开始了。” 第110章 殉职   滚滚浓烟腾空而起,巨大的火焰几乎要将整栋建筑物吞噬殆尽。   伊达航的内心,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所控制住。   巨大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建筑物周围一大圈的范围,很多原本埋藏在灰绿色草丛里的东西,眼下都渐渐暴露出来。   他的视线被灼热的火光刺到,慢慢地转移、在某一刻,忽然停滞住——   “这样一来,事情就全都解决了吧?接下来都是一些收尾的工作,公安厅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目暮警部遥遥注视着远处的火光,一边感慨着像这种大型任务真的太久没有见到过,一边准备带着人打道回府。这次任务,他们全程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简单辅助了一下而已。   “伊达,待会先统计一下这次参与任务的组员是否全都到齐了吧?”   “……”   “伊达?”   目暮警部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转过头去,只见伊达航一脸恐慌地凝视着一个方向。目暮顺着伊达航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一片火光下的黢黑草丛,草丛里隐隐绰绰地像是藏着一个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那边、那边的树丛里,是不是停着一辆警车?”   ·   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可以听到建筑物混着炸弹燃烧时,发出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知道真相的警察,全都被冠以国际罪犯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个荒僻的角落里。至于那两个误入进去的警察,就姑且算作是为公牺牲好了。   黑田兵卫志得意满地转过身,准备着收拢队伍、回到公安厅。   正当他伸长手臂准备发布命令的时候,一个方寸头的公安一路慌忙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小跑过来。   这个家伙一边跑着,一边飞快挥舞着手臂,试图吸引黑田兵卫的注意,却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他完全靠近黑田兵卫之后,才低声说道:   “黑田长官!糟了!我们原本关押起来的那个犯人他——”   把自己的公安同事关押在审讯室,这件事说到底不是什么能够拿到台面上讲的东西。   这位前来报信的公安,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用慌乱无措的神情面对着黑田兵卫。   “那个家伙,怎么了?我不是安排八木百合子去照看他吗?发生什么了?”   黑田兵卫明知故问地、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下属慌慌张张告知他风见死掉的消息,然后他勃然大怒、追责那位八木百合子。一次任务,直接送走两个人。   “空了、那个审讯室空了!”   “空了啊……”   人死了可不就是空了吗?   “403号房的那个犯人,被人救走了!”   ·   动漫彻底黑了下来,无数弹幕蜂拥而至,将整个界面遮挡地不成样子。   【宿主,不如,不如我们谈谈吧?】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谨慎和小心翼翼,看上去活像被欺骗后不敢再信任别人的小可怜。   久川悠没忍住,捂着嘴闷笑了一声。   【谈点什么?】   【谈点……】   系统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措辞。   这是一个智能化程度很高的系统,有着自己的情绪和思考,有的时候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但可惜系统智商实在不太高,所以比起普通的人工智能,更加容易被欺骗。   【这只是一个游戏,没错吧?背包里的卡牌,全都是用数据模拟出来的反转角色、游戏的关卡,全都是我们可以主动控制的。我们带着游戏系统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不让全员红方的事实败露,导致制作组收到观众的谩骂……】   系统尝试着从最开始入手,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说服谁。   【我全都做到了吧?红方和黑方阵营互换,两个阵营甚至打了起来,警校组全员黑化,这些不都是你们的要求吗?我甚至算得上是超额完成任务?】   久川悠相当满意目前的状况。   他甚至手动给制作组送上了一份,剧情推进所必备的矛盾冲突。   他极其困惑地反问系统:   【还有哪里不够好吗?】   【虽然都做到了……但也不至于直接把警校组四个人全部领便当啊?】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低。它的系统后台上,正挂着弹幕和评论,上面满是制作组江河日下的风评,以及无数网友纠集起来狂打一星的反抗。   自警校组集体领便当、除班长外无一幸免的画面,在动漫上放出来之后,制作组的电话直接被打爆。无数网友都对这个结局产生极强的不满情绪,制作组积攒多年的口碑功亏一篑。   原本主系统告知他绑错人的时候,它还不相信。   在它的认知当中,宿主一直都是一个无比靠谱的玩家,不仅可以照顾到它初次当系统的慌乱心理,还能够顺风顺水地带着它赢得游戏。   它从全球那么多玩家当中,精心挑选出游戏水平处于巅峰状态的宿主。它原本以为,能够如此轻易的在一个抽卡基建游戏当中打到排行榜第一名的宿主,必定是欧皇附体、外加策略王者。   但宿主的行为越来越奇怪。   一开始还在努力解锁黑方卡牌,但后期竟然把全部经历,都放在解锁黑方卡牌上面。   要知道,这个游戏本质上是一个酒厂基建游戏,而不是抽卡解锁游戏。游戏真正的目标,是建设出一个酒厂,而不是解锁所有黑方人物。   但宿主显然并不以游戏任务为主要目标,反倒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要把黑方角色带走。他就像是把卡牌系统当做是一个跳板,把这个世界的主要角色全部带到了那个世界。除了柯南小兰这些原本的主角团之外,其他吸粉角色几乎无一幸免。   制作组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试图阻止宿主的行为。   虽然它并没有搞明白,制作组说的那一套理论到底是什么,但它牢牢记住了一点——不可以再让宿主获得更多黑方角色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制作组都在有意识控制动漫的内容,毙掉一切有可能坐实黑方身份的画面,甚至不惜停更一整周。但貌似完全没有用,宿主不仅成功完全解锁了赤井秀一卡牌,甚至还制造出了足以威胁制作组的死亡大结局。   【也不算是完全领便当吧?动漫上没有挖出尸体,随便再找一个什么理由,就可以制造出假死现场了。你们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久川悠阴阳怪气地调侃道。   【是这样没错,但……】   既然是假死,就必须要有复活的那一幕。   如果宿主始终把四个红方角色捏在手上、不肯放出来的话,警校组的这四个人就永远都不可能复活。   那就变成真死了,制作组说不定会被抵制到直接停更……   【我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您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警校组重新再——】   【我可以安排假死,让警校组重新出现。】   久川悠望向坐在一旁的黑景。   后者冲着他点了点头。   【但我有一个条件。】   ·   “日前,一危险程度极高的犯罪分子在东京都市内到处逃窜,造成市区内多处发生车祸。好在警方及时于郊区的一栋建筑物内将其制服。但不幸的是,另外有三名警察,在追捕罪犯的过程中意外牺牲……”   画质较差的电视屏幕上,端着话筒的年轻女主持人,面色冷凝地皱着眉,言语间似乎表现出对那三位不幸牺牲的警察的惋惜遗憾之情。   “据悉,这三位英勇牺牲的警察,全都毕业于同一期警校,年轻有为,分别供职于——”   电视机的屏幕骤然间暗掉。   一道破风而来的袭击,直直地冲着他的头顶而来。   柯南来不及闪躲,被正好命中头顶正上方。   “啊!疼疼疼——”   “臭小子!才一会儿功夫,你怎么又把电视调到了这个频道?!”   毛利小五郎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夺过柯南手里的遥控器,调回到他原本的频道。   电视机上,蹦蹦跳跳的金发女郎,在万众瞩目的掌声中出场。   聚光灯打在她的脸上,金灿灿的卷发更反衬出那一双碧目的惊艳。她穿着选秀统一的服饰,但在一众参赛者中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   毛利小五郎兴致冲冲地跪坐在电视机正下方、仰着头,关注着电视屏幕上那个女爱豆的一举一动。   柯南皱着眉,一边按住自己被敲了一个大包的脑袋,一边迟疑地扫了一眼电视屏幕。   刚刚听到的消息,让他很在意。   无论是那个三位警官殉职的消息,还是现在电视上的这个唱跳女爱豆。   ·   阳光是彩色的。   这是萩原研二恢复意识之后,唯一的感受。   彩色的阳光落在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上,阳光的热意透过薄薄的眼皮传递过来。他的四肢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末端的位置因为血液流动不畅通而发麻。   正当萩原研二,挣扎着准备睁开眼睛时——   “原来经过这么久,都还没有意识到……”   “……也没有那么厉害啊?”   熟悉的、欠揍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   ——松田阵平。   这股声音里带着一丝张扬肆意,和之前感觉隐约有些不同。   但这股让人气血翻涌到、恨不得直接举起枪来的调侃,迅速唤起了萩原研二模糊的记忆。   爆炸、厕所、警视厅。   水泥建筑、拖鞋、装甲车。   混乱的画面当中,他依稀记得这个家伙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了炸毁警视厅的犯人就是他本人。   好啊!   太好了!   原来不只是精神分裂,分裂出去的人格还顺带着完成了炸毁警视厅的任务吗?   不对?   他所在的水泥建筑,当时不是被警方的炮火轰到了吗?他怎么还活着?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完全被火光所覆盖。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除却炽热的火舌外,就只有松田阵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一起死掉了吗?   萩原研二竭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他隐约能够看见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模糊的色块。   那个色块动了一下,像是往前凑了凑,伸出一个类似于手的色块,在他眼前晃了晃。   “傻掉了吗?”   “还想要送我去看心理医生,真的是……”   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个色块在低声嘟囔着什么东西。   萩原研二拧了拧眉,用力睁大眼睛,终于勉强看清——   坐在他对侧椅子上的,就是松田阵平本人。   但他极其奇怪地穿着一身早就淘汰的皮衣,肩颈、腰侧还有脚上全都挂着银色金属链子,整个人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萩原的心脏猛地加速,深感眼前的事情有些棘手。   就这样了,还认为自己没有心理疾病吗?   连审美水平都退化到高中时期了…… 第111章 会议   实验室。   灰白的墙壁上映出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光可照人的地板上不见一丝一毫污垢。四周的实验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试剂,最外侧的恒温培养室上还放着一整柜子的培养皿。   赤井秀一极其粗劣地套着一身白大褂,身上还不伦不类地披着防护服。   他凑近了一个发着光的培养皿,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看——   “这是……”   “别动!”   走在他前面的女研究员,微微侧过头,茶色的发丝在半空中短暂地飘了起来。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冷扫了他一眼。   “注意你的袖子。”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袖子碰到了一个悬挂在旁边的试管。他下意识把试管摆正,低着头问道:   “这里面是……?”   女研究员没有出手阻拦,只是抬着头。   护目镜几乎阻拦住了她大部分视线,以至于赤井秀一根本就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片刻之后,她回答道:   “某种病毒。”   “……某种病毒?”   这不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回答吗?   他问的难道不就是、这是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吗?   赤井秀一攥紧手指,深吸一口气,维持住了表面的神情。   几天前,赤井秀一刚刚被劫走、带回大本营的那天。审讯室宛若纸胡出来的防守,根本不足以阻拦他。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成功从里面离开。   但这个组织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阻拦过他,沿路上除了实时监控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看守。他极其顺利地在这座大教堂里穿行,几乎就要接近最核心的位置——   却忽然被一个人截了下来。   就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   也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宫野志保。   一头干练的茶色短发,冰蓝色的眼睛。   明明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   这是一个很大的教堂。在遇到这个家伙之前,赤井秀一一直在绞尽脑汁,往教堂中间的地方探索。   一般来说,这个组织的核心应该就在那个地方。   但自从遇到这个家伙,他只能一路跟着她往外走、朝着东南方向,走到了近乎最外围的地方。   沿途的走廊里,他甚至能够隔着朝向室外的窗户,看到狭长的海岸线,闻到湿热咸腥的海风。   这是一座岛,一座面积并不大、视野很开阔的岛。   岛上可控利用的面积很少,又没有高层建筑,那么对方不可能不向下开挖,挖出面积足够大的地下室。   果不其然,对方紧接着就把他安排到了这个地下室。   他所居住的地下室,潮湿闷热,卫生环境极其糟糕,完全没有配备该有的通风装置。被褥下方的藤席上,长了一大片一大片绿色的菌,让人难以直视。   他原本只是以为这座小岛的设施比较陈旧,但在今天看到了如此先进的实验室之后,他明白了。   ——这是对方的报复。   小岛上好的房间还有很多,但对方偏偏选择让他住进这个“霉菌培养室”。也许组织的BOSS安排宫野志保做了些什么,但她还是在自己能够控制地范围内,给予他最糟糕的待遇。   也对,这太正常了。   这个组织,在细节方面模拟得实在是太像了。   沿着他居住的地方往里走,走到最深处,就是一座巨大的实验室。他住在这里,宛若一个大型实验室保安,又或者是即将走上手术台的实验者。   他深知这是对方应该做出来的事,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甚至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宫野志保怎么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易容?仿真人?幻觉?细节为什么会这么真实,眼前的一切又算什么?   这个组织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们特地把他带到这里,却没有让他去做任何事情,只单单让他见到了这个人?   到底是为什么?   组织在试探什么?   又是怎么做到、把宫野志保带到这里的?如果宫野志保可以出现,那明美是不是也……   赤井秀一沉默良久,用浮于表面的随意态度,掩盖掉复杂的内心情绪。   他原本想要询问清楚,对方为什么在实验室了培养病毒。但一想到这个酒厂的本质,他也就没有那么多问题了。只是随意地转移走话题:   “病毒的话……会有什么作用?”   “侵入心血管,致死率99.8%,死因呈现为——”   宫野志保缓缓抬眼,冰蓝色的眼睛透过护目镜望向他,仿佛锁定目标,让人悚然一惊。   “心脏麻痹。”   赤井秀一下意识收回手臂,瞳孔皱缩。   “放心好了,不会通过空气、接触传播。”   宫野志保动作迅速地收起那个试管,神色没什么变化,仿佛在收起什么书本笔记一样。   “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会用这种东西对付你。”   像这种东西,只会让人的死亡变得极其短暂。   死亡变得短暂,恐惧与痛苦也会变得短暂。   到那时候,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恩赐。   真的要惩罚一个人,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呢?   眼见宫野志保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前走,赤井秀一下意识举起手、背到身后,没再说话。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在刺激他。她好像在尝试、让他面对不一样的东西,然后做出不同的反应。   这是什么观察实验吗?   他是被观察的对象?   可是又有什么必要去观察他呢?   这群家伙,到底想要从他身上了解到什么东西?   不惜把他带到这个地方,又用如此多的细节还原出一个真实的宫野志保。   为什么啊?   ·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段近在咫尺的争吵声。一男一女,有来有回。   “你从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当时情况紧急,继续让他待在那里,无异于等死。”   “紧急?再如何紧急都会有别的解决办法。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想……”   那个女声停顿了一下,像是妥协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不这样做,事情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真的有考虑过该怎么和他解释吗?等他执行任务回来之后,肯定会受到刺激。”   “他会受到刺激,是因为那段经历。真正会让他受刺激的,只会是另一个世界的我,而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那个男声再次响起。   “你……算了。”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搭在手臂上,触感微凉,有些尖锐——   是针筒。   诸伏景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很快陷入到更加浓郁的黑暗当中,昏昏沉沉间失去意识。   ·   与此同时,教堂的另一侧——   “还是没有认出来吗?”   那个黑色色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可是第一时间发现异样的,为什么你反而需要那么久?”   什么……异样?   萩原研二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他对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一头黑色卷毛的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种特殊的服装搭配所产生的错觉,他的身上莫名多出一丝吊儿郎当的气质。   他还来不及思索,下一秒,他的全副心神便被周围特殊的环境吸引过去。   巨大的教堂穹顶,屹立在正前方的诡异黑色十字架,以及不伦不类的彩色玻璃。   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结合之前冲着他面庞扑过来的炽热火舌,让萩原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一个结局——   “我死了吗?”   “……”   他抬起头,看见松田正脸色诡异地望向他。   这个家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   萩原皱着眉,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坐在他对侧的松田阵平顿了一下,皱着眉,艰难地解释道:   “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一直沉浸在绝对科学的解释当中。结果你之前还抱着科学推理的方向不放,到现在这种时候,反而开始选择相信玄学了吗?”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萩原研二竟然从对方的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里,莫名听出了一丝埋怨。   埋怨什么?   总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科学、玄学的?”   萩原研二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脑子越发混乱。   他试图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论再去回忆多少遍,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始终都是那个冲天的火光   “这是哪里?我们之前不是还在那个水泥房子里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   面前的卷毛忽然凑近了一点。   “哪里来的‘我们’?”   “?”   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让萩原彻底混乱。   而且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从对方的语气当中,品出一丝委屈。   弄得好像他是什么背弃别人的渣男一样……   “什么啊?”   “完全没有发现啊……”   卷毛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环抱,面色难看。   “我明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异常,你这边却隔了那么长时间,还要带人去看心理医生……”   气氛突然陷入凝滞。   “到底怎么了?”   萩原研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个比两个大。对方那副表情,让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   “‘我们’,有什么问题?”   “我想,你应该说‘我们’才对。”   一道完全一模一样的声音,忽然从另外一个方向响了起来。   对侧的卷毛立刻横着眉望向那个方向。   萩原研二怔了一下,也跟着第一时间侧头望去——   在教堂最左侧、侧门的位置,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   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擦拭干净的黑色痕迹,墨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黑色大衣的下摆看上去有些湿漉漉,一直在往下面滴着什么东西。他脸上挂着欠揍式样的笑容,露出标准的牙齿。   但这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一模一样。   萩原研二茫然地收回视线、下意识望向坐在他对侧的卷毛。   卷毛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一丝错愕。   他整个人像是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碍于某种原因,并没有移动。   完全   一样。   这两个人除了表情、外貌、服饰不同以外,其他地方全都一模一样。   ·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会是怎么样的?   像这种事情,提前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早就猜到了平行时空的理论,也确认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甚至知道另一个自己就是安装炸弹炸掉了警视厅的罪魁祸首——   但在亲眼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家伙之后,松田阵平还是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下。   真的一模一样。   和他能够轻易发现区别的萩原不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真的和自己一模一样。   萩原和萩原之间,其实有着很大区别。   大概是因为经历的迥异,他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哪怕长着同一张脸,松田依旧能清晰辨认出谁是谁。   但这个自己不一样。   他们哪怕是一些由性格所导致的小动作,都很相似。   甚至于,松田还觉得对方更加接近于中二时期的自己。虽然这几天里,他吐槽过无数次对方的审美,但不可否认,在十多年前,十六、七岁的时候,他确实有过这样痴迷皮衣和机车的经历。   真的很像。   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辨认,难怪研二会迟迟认不出来。   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能够理解研二在极度糟糕、不堪回首的经历当中,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但他不太能理解他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表面上看上去吊儿郎当,极其欠揍,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什么事情,但却莫名其妙对警视厅抱有一种恶意。他被带离的那天晚上,那场差点把他一波带走的爆炸,全都拜眼前这个家伙所赐。   拳头不自觉攥紧。   松田咬紧牙关,控制住直接冲上前去的想法。   想要拽着对方的领子,把对方按在地上,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在对方的鼻梁上。   想捏住对方的手臂、反剪到身后,死死卡住关节,让对方拍地放弃。   ——想逼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上次直接连炸三雷之后,他不敢再去轻易触碰研二的往事。   但如果是他自己,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询问他自己,只求得到一个答案。   捏紧的关节处已经开始嘎吱作响。   他坐在椅子上,跃跃欲试地望向站在门旁边的那个家伙,墨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如果萩原研二还是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那他未免也太傻了一点。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松田阵平这段时间以来在性格方面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始终不被承认的心理疾病。这些细节全都共同指向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这几天来待在他身边的松田,并不是真正的松田阵平,而是和松田长相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有两个松田。   他们长相一模一样,性格极其相似,只有细枝末节处有所不同。但这种不同,全都被曾经的他归结为是心理疾病。他没有发现真正的松田被人顶替,也没有察觉到另外一个松田身上的异样。   是克隆?还是平行时空?   很奇怪,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在对方明确说明自己的身份之后,萩原研二依旧很难从外表上、直观地看出这两个人的区别。   他只能凭借双方有来有往的话语,勉强推测出、站在门边上的那个,是炸掉警视厅的松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松田。   他不自觉地朝着真正的松田身边靠了靠,侧过头,刚想要   问些什么——   “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断了你们的叙旧。”   黑松双手抱臂,浅倚在门上,脸上挂着笑。   “可惜研二跑去执行任务去了,不然的话,还能够带他一起来看看。”   “……研、二?”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僵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什么?”   “你应该能猜到吧?而不是一直沉浸在心理疾病的解释当中……既然有两个我,那么同样——”   有两个萩原研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萩原研二第一时间侧过头、望向他所认为的那个真正的松田。   脑海中,那场直冲面部而来的剧烈火舌突然又冒了出来。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无论再怎么回忆,记忆始终都只停留在那个火光上面。   这说明他就是在那个时间点上失去记忆。   他没有死,另外一个松田阵平也没有死。他们到底是怎样从那个火场当中活着逃出来的?   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   “穿越时空?”   松田并没有反驳他前面说过的话,反而接了下去。   “这里是一个……”   他顿了一下。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摸清楚这个地方的构造。   他毕竟只来到这个世界几天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和另外一个萩原研二互相套话,以及查看四周的格局布置上。作为一个外来者,这段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作为比萩原研二提前几天抵达这个世界的人,他察觉到的信息要远比对方多得多。   “海岛上面的一座教堂。”   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松田望向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这里是对方的大本营。   ·   “观察到了什么?”   久川悠望向伏在监视器前的那个黑发身影,好奇地问道。   监控室。   一整面墙上全都是花花绿绿的电子屏幕,望得人眼睛生疼。   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并没有靠在椅子上。黑色的长发垂及腰侧,遮住了一小部分监控视频。   他就像是没有听见久川悠的话一样,完全没有开口。   “莱伊?”   见对方始终不回话,久川悠往前走了几步。   这段时间,对方应该一直在显示器前面观察红方赤井秀一的状态。   他们其实只需要搞明白几个细节的点,就可以倒推出对方目前的性格状态。   脚步声逐渐靠近,那个坐在显示器前面的身影动了动。   “那个世界的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全部都死了。”   “哈?”   久川悠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   “他看向雪莉的眼神。”   莱伊坐在监控显示器前面,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前,整个人看上去莫名有些阴郁。他的视线和监控视频里的赤井秀一莫名重合在一起,让人有点发寒。   “……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攥着鼠标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早该知道的,没有人可以挽回。   久川悠愣了一下,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嘛,说不定是他被骗了而已。”   如果那个世界的雪莉和明美真的死掉了,对于他的计划并没有任何阻碍,毕竟他可以让黑方的雪莉明美卡牌,直接去到那个世界,不受   到任何限制。   但对于这个家伙来说,就是再次失去机会。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的很讨厌这个环节啊……   久川悠移开视线,望向监控视频。   视频遍及各个通道和公共场所,所有还留在组织里的人,几乎都能看得到。   “待会召集大家商量一下吧。”   莱伊侧过头,目中带着疑惑。   “游戏进入最后阶段,只剩下酒厂的名气还没有结局。”   “我想,也许可以建造一座万事屋。”   久川悠凑到监控视频前面,观察着大家的位置,想要找到一个距离所有人都比较近的位置。   “对了,景光不参会。” 第112章 酒厂有求必应1   距离殉职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周时间。   除了墓园多出来的位置、警视厅空出来的座位、许久没有人回来的公寓、以及寄往亲朋好友手上的信件之外,再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发生改变。   伊达航日复一日地完成着巡逻的工作,早早下班回家,生活一如往常,只是再也没有打开门、就可以看见的那一大群友人。   生活的改变总是在很细小的地方。   ——柯南是这样认为的。   盛夏早在某个没办法仔细分辨的日子,带着燥热的空气以及永不止歇的蝉鸣,悄然降临。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他的身边依旧环绕着无穷无尽的凶杀案件。   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死者出现在他的身边,同时还伴随着程式化的三选一破案流程。   关于那个传闻中的犯罪组织的调查,遥遥无期。   他尝试着和曾经互相通过消息的安室先生见面,却发现波洛咖啡厅早已关门歇业。大概是层出不穷的凶杀案,终于使得这个如同被诅咒了一般的咖啡厅关门歇业。   安室透和那个组织一起,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当中。   他会越来越感到奇怪,对这个世界、也对那些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   在某一刻,他会突然对整个世界感到陌生。   他会觉得,除了那些他本就熟悉的人,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就像是在某种事先写好的指令当中运行。一板一眼,符合程式,但却没什么意思。简直就像是某种大型模拟游戏。   但在其他时候,这种奇怪的想法又会被迅速抛诸脑后。   聒噪的蝉鸣里闷声叫着夏天,破旧的空调根本带不动整个工作室,老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   一门之隔,毛利叔叔正在招待最新上门的客人。   柯南随意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材滚圆,脑袋滚圆,活像是大土豆上架着一个小土豆。   地中海、八字眉、三角眼,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囧”字。   大概是因为来访者是位中年男性,毛利小五郎离开电视机的动作极其不情不愿。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甚至还不忘回过头来瞪了一眼柯南,警告他自己马上就会回来。   柯南假哈哈地笑着,装作乖巧的样子,实则坐在电视机前。   他趁着毛利叔叔招待客人的间隙,抓紧时间把电视机的频道从花花绿绿的女爱豆,转成熟悉的新闻播报,扫了一眼近期的新闻。   “近日,我市犯罪率大幅度下降。但因不知名原因,非自然死亡事件激增。”   “一方面,有大量死者死于心脏麻痹,心脏方面的疾病发病率和致死率激增。另一方面,坠楼自杀、跳水自杀、车祸自杀、服药自杀、上吊自杀、割腕自杀等等自杀事件频频发生。”   “据警方调查,近期内突发疾病死亡、自杀身亡的人数,已经达到了近三十年来的最高值……”   举着话筒的年轻女主持人,神色忧虑,面容焦急。   “本台特地联络了东大心理学教授田中先生,请他为大家讲解最近再次涌起的自杀热潮背后的原因。接下来有请田中先生为大家进一步讲解——”   自杀。   柯南的神色顿了一下。   日本一向是一个自杀率很高的国家,新一代年轻人更是频频自杀。这也就导致,在极大的自杀基数当中,越来越多的自杀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们才发现自杀的人数,已经到达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如果再继续放任事态   发展,没有人能够想象到,日本年轻一代的未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如果仅仅只是自杀,也就算了……   为什么疾病的发病率和致死率也会大幅度提升?   弄得好像这个世界要灭亡了一样。   蝉鸣声愈发急促,柯南整个人也不自觉焦躁起来。   电视机上,那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反反复复讲着一些车轱辘话,内容的无用程度,不亚于劝说穷人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   “那田中先生,请问您怎么看待年轻一代当中,开始以自杀为潮流?”   “这是一种极其有问题的病态思想,正常人根本不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那位田中教授语气愤怒地说着,光溜溜的脑袋上全都是汗。   柯南的目光在他那双三角眼上停顿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家伙有些眼熟。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   !   柯南猛地回头,望向外面的房间。   外侧的沙发上,那位地中海中年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面色有些难看。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恐惧的神情。黑少白多的眼睛里,满是瑟缩与畏惧。   柯南愣了一下,果断从地上爬起来,凑近那扇门。   老旧事务所的房门全都是木质的,隔音效果差到不行。   他刚刚看新闻时,都不忘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低,眼下偷听起来,也毫不费力。   “……毛利先生,你必须要帮我,多少钱都可以!随便多少钱我都能给你!关于这件事情……”   杂音很大。   但对方的恳求声不绝于耳。   无论是从神态、动作、语气,还是说话的内容,都可以确定这个家伙正在面临某种威胁。   “……但这种事情,也太荒诞了吧?哈哈哈!要不然你还是回去睡一觉?”   毛利小五郎的声音里带着调侃,像是完全没有把对方的话当成一回事。   “不!这是真的!目黑他就是这样——”   “目黑?”   “不是。总之,这件事就是真的,你必须想办法保护好我!”   “但、”   毛利小五郎顿了一下。   隔着门缝,柯南都能够看清楚毛利脸上的神情。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相信对方的说辞,但碍于人际交往的礼貌又没办法反驳的尴尬神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柯南趴着门,恨不得整个人挤到另一个房间。   但他刚刚没有去,现在顶着两个人的视线突然进去,实在是太奇怪了。   肯定会被毛利小五郎暴揍一顿,然后重新扔回到这个房间里面。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不要尝试这个一定会失败的计划吧。   “但像这种事情,根本就是……”   毛利手上好像捏着一张纸条,整个人微微后仰。   “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吧?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办得到?”   “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相信我说的话是吧?!亏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厉害的侦探,结果不过尔尔!”   “喂!”   “砰!”   老旧的木门门锁,一时间没能支撑住柯南的重量,整个门朝着另一侧打开。   柯南避让不及,直接摔进了那个房间。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地中海,整个人都被惊吓到,猛地跳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   毛利侧着头,扫了柯南一眼,神色莫名。   他破天荒地没有拎起柯南揍上一顿,把人重新扔回去,而是装作没有看见一般,重新面向那个地中海。   “你先坐,不着急,我再看看。”   地中海愣了一下,下意识坐了下来。   好机会!   柯南往前一滚,滚到了毛利小五郎所坐着的沙发背侧。借着厚实的沙发背遮掩,他打开手表,弄晕了毛利小五郎。   厚重严肃又显得极其可靠的男音响起——   “你把事情重新说一遍,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地中海愣了一下,瞪大了本就还不怎么大的眼睛。   “事情最开始、最开始……”   他有些吞吞吐吐。   是隐私感很重吗?   柯南清了清嗓子,尽可能用一种劝导的语气。   “请您放心,我们都有职业道德,不会泄露雇主的任何信息。”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地中海整个人陷入回忆,开始发抖。   “无时无刻,一直在盯着我。就像是摄像头一样。”   “再后来,我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发现了这个——”   地中海动了一下。   “就是这张纸条。”   纸条就摆在桌子上。   柯南伏在沙发背后,借着毛利的遮挡,看到了那张纸条——   [田中原,你将偿赎你犯下的罪,自己选择走向死亡。]   ·   自己选择走向死亡……这不就是自杀!?   柯南瞪大眼睛,再次扫了一眼纸条。   乍一看,这是一张死亡威胁。   但自杀,怎么看都不像是其他人可以掌控的。像这种死法,未免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自己走向死亡?如果说这不是自杀,而是要先杀人、再伪装成自杀,那犯人为什么要提前预告,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就不怕人直接报警?   难怪毛利叔叔会坚定的认为这是一个恶作剧,并劝说对方回去好好睡一觉。   “果然……你还是不相信吧。”   这个地中海的本名原来是田中原。   田中原失望地往后撤了撤,伸手拿回那张包裹着塑料袋的纸条,作势要起身离开。   “等一下!”   柯南突然出声。   其实……   也不是完全不相信。   柯南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段时间层不出穷的自杀案件。   近期的自杀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十年来的峰值,但这段时间明明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国民的自杀率,怎么会到达那种程度?   那个电视新闻是今天才放出来的,和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但同样是自杀,难道和田中原的某种观点有关系?但单纯为了观点不和,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这也太草率了吧?   “我记得田中先生,曾经参与过电视台录制?”   “?”   田中原愣了一下,下意识解释道:   “我参加过很多次,你问的是哪一次?”   “就是最近那一次。您受邀、解释自杀率飙高背后的社会心理。”   田中原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那又怎样?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我需要你做的是,找出这张纸条到底是谁放的,报警把对方抓进去关起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抱歉,在对方动手之前,又或者是在我们掌握到充足的证据之前,就算是警方也不可以随便动手抓人。”   ——公安除外。   柯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三周前的那一次殉职事件。他皱着眉,自顾自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总之,您有什么仇人,又或者是得罪过   的人吗?”   “没、有!”   田中原涨红一张脸,语气斩钉截铁。   “你不需要问那么多!你只需要帮我找到这张纸条的主人,然后把人抓起来!”   完全不说实话啊。这也是他永远没办法理解的地方。   既然已知自己很有可能会被人杀掉、并且伪装成自杀,都跑过来寻求私家侦探的帮助了,为什么不肯把事情说清楚呢?   柯南叹了口气,正准备仔细询问,忽然灵光一闪,顿了一下。   对啊!   既然收到了死亡威胁,又坚信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恶作剧、发信的人真的会动手,那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警察的武力值和行事的安全性,不是远高于普通的私家侦探吗?   对方不愿意报警,究竟是嫌弃麻烦,还是……   不可以让警察插手进来?   对方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警察知道吗?   什么样的事情,会连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都不愿意联系警方……   那张被对方急匆匆收起来的纸条上面的字,再次浮现在柯南的脑海里。   [你将偿赎你犯下的罪。]   “你将偿赎你犯下的罪。”   他下意识重复到。   “你在说什么!?”   田中原整个人站了起来。   欲盖弥彰。   “你应该做过什么吧?”   柯南压低声线,狐疑地反问道:   “按照纸条的字面意思,你犯下过某种罪孽,受害者本人来找你报复了。”   “不可能!她不可能!”   田中原下意识反驳到,随机脸色煞白。   她?   事情比想象中要大条很多。柯南皱着眉,开始思索该不该立即报警。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受害者本人已经死掉了吗?”   “她那是自杀!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田中原憋着一口气。   “反正你查不出什么东西,废物侦探!还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沉睡的傻子还差不多!”   他急匆匆拽着手里的包,就要往外面走。   柯南慌忙躲避,借机重新躲到了毛利小五郎的腿下面。   他及时清了清嗓子。   “你反应这么大,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   “跟你没有关系!我都说了她是自杀!关我什么事?”   “如果她真的是自杀……”   柯南顿了一下,在一股抑制不住的愤怒驱使下,阴沉地威胁道:   “你就不怕,你也被警方认定为‘自杀’吗?”   “砰!”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摔门声。   柯南急忙从毛利小五郎的腿间钻出来,凑到窗户旁边。   他踮着脚尖,望着那个地中海面色难看地走出事务所,步履匆匆地穿过街道。   自杀?   自杀。   是一个自杀死者的家人,针对害死她的那个人的“自杀”式报复吗?这种自杀,和电视上所播报的、骤然间飙升的自杀率究竟有没有关系?   难道是有人在大肆杀人,然后假托以自杀为名吗?   ·   另一侧,动漫在停更三周之后,再度开始更新。   前奏刚一响起,铺天盖地的弹幕翻涌而来。   [剧场版?你们还有脸出剧场版?]   [这个动漫已经关闭了评分通道,大家不会不知道吧?]   [据说是因为评分跌破底线,制作组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联系了网站方面呢、]   [笑死。]   [听   说这个动漫把主角团杀光了,特地前来围观!]   [乐子人狂喜,到底是哪一集杀了主角团?是柯南被干掉了吗?]   [柯南还活着,是警校组,复活之后又死掉了,简直如同把观众拉出来遛了一遍。]   [其实如果警校组像原著一样从未复活过,大家也不会这么生气。]   [但凡死的有逻辑一点,我也不会这么生气。问题是这个便当根本就是变质版本的好吗?]   [前排提示!警校组只剩下班长,新版5-4=班长:)]   [除了乐子人之外,应该不会有被简介和宣传片骗进来的新观众吧?]   [我早就说过了,原作能够完结已经是幸中之幸。什么续作改编,一看就是拿来圈钱的……]   [这个动漫,完全就是那个氪金基建游戏的附带作品吧?大型周边?]   [说到底还是游戏赚钱。随随便便就能从玩家手里面收割走一大波钱。]   [确实,我估计制作组也没什么诚意。]   [这个动漫,该不会就是在介绍那个游戏里面黑方卡牌的黑化缘由吧?]   [你们一直在说游戏,那个游戏好玩吗?]   [不好玩,非土豪不要轻易下场,除非你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   [别提那个游戏了,我强烈怀疑卡池的爆率就是0!]   [自信点,别用“怀疑”]   [我朋友连氪十个648,连一张SR保底都没有出现。]   [笑死,我氪了2万多了,到现在为止也就拿到了一张诸伏景光卡牌。]   [能够得到苏格兰卡牌就不错了好吗?]   [哈哈哈我至今零氪,肝了三个多月了,手上有四张SR卡,一张琴酒,一张伏特加,还有苏格兰和莱伊]   [!楼上惊现欧皇!]   [假的吧?四张SR卡都可以上排行榜了,报下ID?]   [这个游戏的卡牌特别值钱的,四张都可以卖号了吧?]   [怎么完全没有人讨论动漫的内容了?]   [这个动漫已经完全崩掉了,谁还要看啊!]   [不是我说,制作组真的还敢回来啊?]   [我倒要看看,顶着压力放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你们真的可以看一下,后面还可以]   [二刷这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你是说心脏麻痹那边吗?串片场了?]   [自杀那里,还有那个什么万事屋。]   [什么万事屋?]   [往后看不就知道了?]   [其实我觉得,铃木园子她……]   ·   踩着帝丹高中放学的铃声,原本满是樱花的树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绿色覆盖。   泥土满是久雨初晴的气息,潮湿的空气在烈阳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滚烫气息。   往年的夏季,除了台风天的暴雨,很少会再下雨。但今年却莫名其妙,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雨天。   天快要下漏了,骨头缝里也要发霉了。   “你听说过吗?”   铃木园子斜挎着手里的包,凑上前去、一把搭在毛利兰的肩膀上。她歪着头,亲昵地枕在毛利兰的颈侧,温热的鼻息打在颈侧的皮肤上。   “最近,网络上流行一个传说——”   铃木园子刻意拖长尾音,眼睛期待地半弯着,似乎是想要看到小兰的反馈。   “怎么了?”   毛利兰无奈地放下手机,放任手里发送到一半的邮件被丢进垃圾箱。   “什么传说?”   “有一个组织……”   铃木园子凑近毛利兰的耳朵,用气声说道:   “他们有求必应。”   “哈?”   毛利兰困惑地皱着眉,歪头望了对方一眼。   “什么啊?”   “据说……无论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杀人,也可以。”   铃木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扮起了鬼脸,阴沉的神色莫名吓人。   “……园子!”   毛利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收了力道,一掌拍在对方的脑门上。   “少看那些无聊的动漫了!这又是什么动漫的设定?杀人万事屋?”   “什么嘛!怎么都开不起玩笑的!真扫兴!”   铃木园子嘟着嘴,伸手揽着毛利兰的肩膀,整个人好像都挂在了毛利兰身上。   “我说,晚上去吃什么啊?”   “今天晚上爸爸有事出去了,我还得赶回去给柯南做饭呢。”   毛利兰摇了摇头,婉拒道。   “啊——”   园子拖长嗓音,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小兰的肩膀。   她的脸上露出一副疑似被抛弃一般的神色。   “见色忘友啊——”   “什么啊?”   毛利兰困惑地皱着眉。   “什么色啊?柯南才几岁啊?”   “好吧好吧……那带我一起回去可以吗?”   园子一只手还不忘环着毛利兰,另一只手故作可怜地扯了扯毛利兰的袖子。   “带我去嘛!回家了也没有东西吃。”   “哈?”   回家怎么可能会没有东西吃?   你那一整个庄园的管家和厨师呢?   天天法餐和食韩食换着吃呢?   真离谱的借口啊……   毛利兰扯了扯嘴角,强忍着没有吐槽。   但这段时间,她确实比以往要更忙一点。   大部分时间,她都急匆匆地往返家和学校,确实很少和园子出去了。   毕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被卷进各种凶杀案,亲眼目睹爸爸、目暮警部破案的过程。   又或者是莫名其妙中奖,然后要么进海岛、要么泡温泉、要么游乐场、要么美术馆,然后再次卷入凶杀案,重复之前的步骤。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侦探女主角呢……   毛利兰最终无奈妥协。   “算了算了,那你来吧。” 第113章 酒厂有求必应2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讲台上,那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教授匆忙收起讲义,踩着下课铃冲了出去。   阶梯教室后侧,在最后排的椅子、监控照射不到的死角里,终于结束摸鱼进程的久川悠,快速合上自己的电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六点零一分。   距离6月10号还有6个小时。   “教授——”   只留下还想要请教问题的学生茫然地站在走道上,望着对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嘛!什么情况啊?田中教授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啊?”   “谁知道呢?这段时间基本找不到他人,既不在办公室,也不在研究所……明明是教授的学生,我还不如电视台记者见他的次数多。”   留着大波浪卷发的女学生,眨了眨眼睛。   “都快要到期末了,平时也见不到几次,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其实见不到他,也是好事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事情。”   “什么啊?”   “就是田中教授以前带过的女学生……”   “哇塞!真的假的!”   教室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全都是选修这个课的学生,他们来自不同专业不同年级,但都有着人类八卦的本性。   “喂,久川!今天晚上社团有聚餐,你要去吗?”   前排留着刺猬头的青年转过身。   “大家聚餐这么多次,你总是不来说不过去吧?”   “对啊对啊!”   原本在前排聊作一团的几个年轻男孩子也围了上来。   “快点一起吧,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孤立你了,每次聚会都不来……”   “今天晚上吗?”   正在低着头整理书包的久川悠,顿了一下。   “会持续到几点呢?”   “哈?这种事情,大家最起码要来两三场吧?第一轮去吃烧烤,第二轮去唱歌,再看情况要不要安排第三轮喽?”前排的刺猬头挠了挠头发,像是在计算时间。   “大概得到晚上,额,两三点?”   好时间。几乎完整覆盖。   褐发青年垂着头,眨了眨眼睛。   “还是别约他了,这家伙肯定要在家里学习……”   “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这个学期都快要结束了,社团聚会总的去一趟吧?连脸都没有认齐。”   “他不可能去的啦!”   “我去。”   “哈?”   “一起吧?”   久川悠提起书包,把夹克塞进臂弯里,笑着抬起头。   “地点定好了吗?如果没有定好的话,我有一个很合适的地点。”   ·   电脑前,一个黑色脑袋埋得低低的,手指飞速摆弄着电脑,屏幕上各色信息飞速滑过。   《田中原,东京大学心理学权威》   《田中教授新招收的学生3人》   《田中教授的学生再次延毕?新生代的学子真的完全不把学习当一回事啊!》   《田中教授赴美访学》   《日本心理学界的明灯》   ……   全都是一些花式吹捧的文章。   看样子,在官方论坛上,完全找不到田中原的信息啊。   柯南有些遗憾地停手,正准备直接退出官方论坛——   他的视线,忽然在一则角落里的新闻通告上停留了下来。   《关于目黑八步事件的最新通报》   目黑?   柯南操纵着鼠标点了进去。   新闻报道上的标题十分简短,和往日里尽可能吸引注意力的标题截然相反,简直就像是把影响力降到最低。   报道的正文只有寥寥数行,大致内容是对几天前,目黑八步教授死亡事件的相关调查通报。   最终的调查结论是——   柯南的视线顿了一下。   调查报告上分明写着,自杀。   目黑,自杀。   今天下午来侦探事务所的那个田中原,在谈话中明显提到了“目黑”这个名字。   他当时说目黑也是这样,什么样?   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联系吗?   难道目黑教授在死亡之前,同样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死亡威胁?   绝对是这样!   一般人收到这种类似的东西时,都会更倾向于认为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很少有人,会把这种东西当成真的。但这一次田中原在收到威胁之后,第一时间来找毛利叔叔,反应未免太过于警惕。   但如果已经有自杀身亡的目黑教授作为前车之鉴,对方的反应也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鼠标漫无目的的在页面上胡乱点着,柯南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整件事的经过。   田中原、自杀威胁,自杀率飙高、电视台采访,目黑教授自杀身亡,总感觉这些东西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   东大教授,东大……   久川哥哥?!   久川悠好像就是东大的,如果是东大的学生,应该会知道什么特殊的信息吧?比如什么校内论坛、校内联谊、小道消息之类的。   “柯南——我回来啦!”   小兰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过来。   柯南的心脏跳快了一瞬,他及时关掉了页面、清楚干净所有浏览记录,然后把电脑鼠标的位置复原,从电脑椅上蹦了下来。   既然久川悠有可能知道消息,那么他现在最好立刻去找久川悠。   毕竟……   柯南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挂历上。   白色底面上用数字写着今天的日期——6月9号。   距离田中原收到了的那封死亡威胁上的6月10号,仅仅剩下最后一天时间。   柯南随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本子,装作急匆匆地冲了出去,一边还不忘喊着:   “小兰姐姐!我有一道题目不会写,我去隔壁找久川哥哥问一下啦!”   “欸?柯南?”   小兰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放任他直直地冲出去——   然后猛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触感温热,阻击力道惊人。   柯南被撞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因为力道太大,他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柯南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留着棕色学生头、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女孩子。   铃木园子。   后者的脸上挂着一副笑容,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用一种莫名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感到惊悚的语气问道。   “什么题目不会做?我可以教你啊?”   “你……”   你的成绩比他还差,教个鬼啊!   不对,他本来也不是想要问问题,   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去接近久川悠而已。   “没关系啦,还是久川哥哥比较厉害。”   柯南皱着眉,歪过头想要突击出去——   “别去找久川先生啦!”   铃木园子脸上的笑容愈发加深,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柯南。   “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他了,他需要会学校补一个课题报告,现在不在家里。”   “还是让我来教你吧!”   她没有等待柯南的反馈,直接劈手夺过柯南手里的本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本子上的题目。   糟了!   柯南瞳孔皱缩,整个人愣了一下。   刚刚,他只是随便从书包里拿了一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题目,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哪一科的练习册。   完蛋了。   柯南慌乱地仰起头,却只能看到那本练习册的牛皮纸封底。   ——铃木园子拿走本子的时候,除了卡住原来那页,竟然把整个本子恢复成初始状态了。   他各个科目的练习册,全都清一色是这个样子的。   这要怎么分辨到底是哪一本啊?!   国文?   外语?   还是数学?   万一对方反问他到底是哪道题不会做,他该怎么回答啊?!   铃木园子忽然弯下腰,弯了弯嘴角。   “你要问什么问题啊?”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我……”   柯南的视线飘忽了一瞬。   他连你手上拿着的本子是哪一科都不知道,还问他哪一题不会。随便乱说的话,岂不是百分百露馅?   “第一题?第二题?第三题?”   铃木园子挨个问道。   “第三题!第三题不会做!”   柯南松了口气,顺着坡就下。   一般来说,越往后面题目越难,直接说第三题肯定没问题吧?   “第三题吗?你确定吗?”   铃木园子忽然笑了起来,眼角都弯了。   “嗯……”   哪里不对吗?   柯南仰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给。”   铃木园子没有说什么,直接把本子递到他的手上,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   “本子上面,好像没有第三题呢。”   柯南愣了一下,双手接过本子,打开的那一页,是两章之间间隔的空白页。   空白页上面,一道题目都没有。   柯南的心脏陡然加快。   对方刚刚的问题是在试探他,故意给出三个选项,完全是在试探他有没有说谎。铃木园子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猜到他想要做什么吗?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   明明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为什么突然开始试探他?还用这种方法?   柯南移开视线,额角隐隐冒汗。   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只是一个小谎而已,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敷衍过去不就好了?   “我、我一不小心,拿错本子——”   “是在找借口出去玩吧?!”   铃木园子一掌压在他的头上,脸上扯出一丝笑容,直接把他的行为盖棺定论。   “既然是小孩子,那就要好好待在家里写作业啊!不要整天想办法出去乱晃,今天都不准再出去了,我会一直监督   你的。”   “……”   见到柯南满脸不情愿的神情,铃木园子还不忘歪着头,冲着还在厨房的毛利兰喊道:   “兰——”   “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问题想要问,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出去玩,逃避写作业而已!小孩子真的是啊……”   她拖长嗓音,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摇着头叹气。   “乖一点不好吗?现在这种时候,就不要整天想着往外面跑了,更不要——”   闲着没事、跑去找久川悠。   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事吗?   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她只能额外多提醒这么一次。再多就没有了。   对方拿出一副看管小孩子的大人模样,柯南一时半会还真就无法反驳。   铃木园子这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啊!以前不是完全不怎么管他吗?   柯南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压下来想要反驳的欲望。   眼见还在厨房里处理食物的毛利兰、即将被园子喊出来,他急忙挥了挥手,朝着房间跑走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回房间了!”   “最好乖一点哦。”   熟悉的女声从他背后响起,柯南愣了一下,回过头望去——   只见留着棕色学生头的铃木园子站在客厅氛围灯的正下方,整个人暴露在强烈的光照当中。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锁定在柯南身上。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第114章 酒厂有求必应3   动漫上的画面,最后停下了铃木园子那双眼睛上。   浅淡的蓝色在背着光的情况下,显得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远处的厨房里,一小片浅色的裙角匆匆闪过。   [哇,这种操作,完全就是在诈柯南啊。]   [园子已经加入黑方了吧。]   [小兰在偷听吗?我注意到最后的画面了,那是小兰身上的裙子吧?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被吓到了……]   [这变化也太大了,简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黑化强十倍诚不欺我)]   [我不懂,黑方园子和黑方柯南,这两个人不是一队的吗?这是在干嘛?痛击我队友?]   [现场好微妙啊,园子好像在内涵什么东西,她和小兰的相处也好微妙。]   [该不会这三个人也有一条错综复杂的黑化线吧?]   [笑了,我已经脑补出一出见色忘友的年度狗血大戏了。]   [关于《园子说小兰见色忘友》这件事]   [(狗头)园子知道柯南的身份了啊,那小兰是什么情况?]   [什么啊,我还以为小兰早就知道柯南的身份,他们彼此已经互通过情报了。]   [也不一定要互通情报啊,也许是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一直压着不说,彼此互相试探有来有往……]   [救命,现在黑方已经死伤大半,警校组全军覆没,还要怎么样啊!]   [警校组真的全军覆没了吗?你们去贴吧里看一眼,那边不是有大佬在线分析警校组假死吗?]   [假死?假的吧?那种炸弹,也能假死?]   [抱歉,柯学世界,无论怎么样都可以假死的吧?]   [等等,之前新闻里的心脏麻痹,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件事该不会有酒厂插手吧?]   [还有自杀,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杀率飙升,这种东西和柯南没有关系吧?]   [柯南只能让犯罪率飙升吧?]   [我想问,如果连FBI、公安还有三个警察这对抗红方的时候,都全军覆没了,柯南一个小孩子要怎么赢啊?]   [别那么悲观,不是还有移动的死神·柯南,坐拥一整个财团的园子以及武力值超出人类范畴的京极真和小兰吗?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笑了。该不会还有人在真情实感地看这个吧?]   [真情实感的早就跑了吧?还留下来的,肯定都是乐子人啊!]   [我都无所谓啊,主角死多少都行,只要剧情合理就可以。]   [所以新一案的死者是那个地中海?]   [我只想蹲一个反转啊,如果警校组复活,或者是主角团起飞的时候,再来叫我吧。]   ·   深夜。   烤肉店内依旧人声鼎沸。   一时半会打不了烊的店家、无奈地靠在门口的柜台上,等待着包场的一种客人用餐完毕。   一条狭长的长桌前围满了人,戏剧社的成员两两相向而坐。热情洋溢的大学生们坐在一起,最大的目标就是彼此灌酒。   久川悠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尽可能把自己当做是隐形人。他举着一杯清酒有来有回地敷衍着,有人来灌酒,就举起酒杯抿一口。来来回回灌了十几遍,都没有把那一小杯酒喝到见底。   “各位,马上就快要十二点了,按照店里的规定,我们差不多该打烊了。”   站在门边等待的店主犹豫了片刻,终于走上前来。   “啊!马上,我们马上就走。”   领头的那个大波浪卷女生急匆匆站起来,朝着剩下的人大力挥了挥手,扬着声音充满热情的提议道:   “还去下一波吗?我订了一个包厢,就在隔壁街。是免费的,这次算是我请大家的。”   “去!由美请客怎么能不去?”   其他人连声附和,唯独有一个穿着泡泡裙的女孩子,好奇地瞥了那个大波浪卷一眼。   “不过……由美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心,还特地请客?”   “因为、这段时间大家一直待在一起,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剧目,过两天就要表演了,我想说先给大家放松一下。”被称作由美的女孩子,撩了撩大波浪卷,笑着解释道。   “久川你——”   旁边男生歪着头,扫了一眼久川悠。   “你接下来也去吗?你会参加聚会也挺奇怪的。一般不都是喜欢独来独往吗?”   久川悠愣了一下,把酒杯里剩下了的一层薄薄的酒倒到盘子里。   “一起相处这么久,我也会想要和大家打好关系啊……”   加入戏剧社,并不是他最开始的想法。碍于大学必须加入至少一个社团,他在无奈之下才加入了这里。但好在这个地方意外的有用,一周前,他们最新排演的戏剧被选入年度剧目,即将在市中心的大剧院表演。但也因为这个缘故,他这段时间被迫忙到脚不沾地,顾不上其他事务。   “更何况今天……”   他抽出注意力,分神朝着坐在人群正中间的那个留着大波浪卷的女孩子身上望去。   他抿着嘴,笑了一下。   “今天是社长组局,这么精彩,我怎么可以不去呢?”   ·   毛利侦探事务所。   剧烈的鼾声几乎要将整个房子震碎,柯南蹑手蹑脚地从被子里面爬出来,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小心。   处于熟睡状态的毛利小五郎,哪怕是八级地震来了都不一定能醒过来。但安全起见,他还是给毛利小五郎露出来的后脖颈来了一针。   ——虽然很抱歉,但是搞定了。   柯南松了口气,开始朝着房门的方向移动脚步。   今天晚上,园子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留宿在这里,跟小兰睡在一起。   柯南则顺势留在了毛利小五郎的房间里。   从今天晚上他意欲出门却反被抓包之后,园子这家伙一直不停歇地盯着他、找了无数种理由干扰他。总结来说,就是用尽一切手段避免他出门。   这简直是——   莫名其妙。   他只是去找久川悠而已,这件事和铃木园子有什么关系?这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不让他出门?总不可能是她和久川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吧?   但据他所知,这段时间,久川和园子几乎没有交集。   正因为园子的干扰,柯南完全找不到机会、在不引起小兰注意的情况下偷溜出门。   好在现在大家都睡着了。   老旧的木质地板,稍有动作就会嘎吱作响。柯南仗着自己的体型瘦小、光着脚在地板上缓慢移动,一点点靠近房门。   眼下事态紧急,他不可能不去找久川悠了解情况。   如果他之前的猜测没错,那么自杀率飙升这一事实背后,应该还有着另外一重真相——   有某个人、或者应该是组织,在操纵着这一切,将一切他杀案件完美地伪装成自杀案件,并最终造成了自杀率飙升这一社会事件。   如果藏在幕后操纵一切都组织真的存在,那么按照田中原收到的那封信……   这家伙很有可能,根本就活不过今天晚上。   纸条上写的日期,是6月10号,而明天就是6月10号。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尽快找到线索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身后,毛利小五郎的鼾声震天,将他本就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完全遮盖住。   这个家伙往日里不会睡得这么熟,这次不知道是不是那根麻醉针的缘故。   于他而言,最好的情况、是从久川手上问出具体的信息。   但如果连久川也不知道具体的情报,那就只能直接去往田中原的家里。   ——毕竟这个家伙把自己的家庭住址,明晃晃地写在个人主页上。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但、真的要走正门吗?   柯南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木质门把手,一时间陷入犹豫。   铃木园子的话,再次浮现在柯南的脑海当中。   她说她会一直看着他。   要怎么看?连觉都不睡,一个劲盯着他吗?不可能吧……   但这家伙今天一天确实持续性地注意着他的举止。   这家伙今天真的变得很奇怪,无论是性格、还是表情动作,最明显的就是洞察力。   铃木园子的智商不差,大脑也不是完全转不过来,但像今天这种先出题套他的事情,绝对不是这个家伙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是没这能力,而是没有这种警戒心。   但偏偏这一次——   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还是园子她真的发生了什么?   可是什么情况下,人的性格才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是今天?   手指即将碰到木质把手,忽然停住,片刻之后,彻底收了回去。   虽然没有搞清楚对方今天晚上的突发情况到底是怎么了,但保守起见,最好还是不要留下余地。更何况,如果真的要出门,也不是只有正门这么一条路。   柯南缓缓扭过头,望向旁边的窗户。   这里只有二层,再配合博士给他准备的腰带,想要下去并不难。   第一步,把腰带卡在窗框上。   第二步,双手扯住腰带作为安全绳,一点点放松,一点点往下坠。   第三步,等到脚底接触到地面之后,利用腰带的机关把最开始卡住的地方松出来。   三步完成之后,柯南成功利用腰带从二楼爬了下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风平浪静的侦探事务所,着重看了一眼隔壁毛利兰的卧室。眼见窗门紧闭,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柯南才松了口气,扭过头朝着久川悠的房子走去。   打从之前吃晚饭的时候,他就隔着发现久川悠家二楼客厅,始终亮着灯。   根本就不是如同铃木园子所说、对方急匆匆赶回了学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铃木园子会说对方不在家,但这不是摆明了就在家里吗?   就比如说此刻,客厅暗黄色的灯光透过不太遮光的窗帘完完整整地流泻下来。   他甚至能够隔着窗玻璃,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影子。   也许是灯光拉长了感知,这个影子显得又瘦又长,背后还有一道类似于头发的影子。   总感觉不太想是久川悠,是有别的客人吗?   柯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对案件刨根问底的渴求压倒了犹豫,他冲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原本清脆的门铃声隔着墙壁,听上去有些沉闷。   碎珠般的声响散去之后,他的耳边重新恢复宁静。   无人回应?   柯南皱着眉,疑惑的朝着久川家二楼望过去。   客厅的灯光确实是开着的。   要不然换成打电话?   但他并没有以工藤新一的身份见过久川,最多只能借着柯南的名头的旁敲侧击。   “别敲了,久川他不在家。”   房子里面突然出来一道稍低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房门的遮挡,又或者是因为一二楼的高度差,这个声音变得格外沉闷,难以辨别出原来的样子。   柯南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是一个年轻女声。   在完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柯南硬着头皮问道:   “您好,请问您知道久川哥他去了哪里吗?”   ·   “由美姐你也别太伤心,像那种人渣,活该落到那样的结局!”   “就是,听说之前因为他延毕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只不过仗着女学生们不敢说话,新来的学生又不知道他那些事情,才骗了一届又一届。”   “死不足惜!”   “结果还是自杀?真搞笑,警方还特地跑到学校来问我们的不在场证明。这也太离谱了吧?那个老家伙明明是自杀,也能调查到我们身上?”   “随便吧,这次吃饭,就当做是庆祝好了。”   耳语交谈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大群喝醉了酒的男生团作一团,拥挤着往外走。   这一群人将街道占得满满当当,久川悠顺利地混在人群中间,走路摇摇摆摆,装作连他自己也喝醉了。   “喂,那个是什么啊?”   醉到眼睛都睁不开的黑发男生,挣扎着伸手往前指。   “会飞欸!”   “哇,真的会飞,而且还会发光啊!”   “是飞机吗?”   “在喷火吗那是?好酷!竟然还会喷火!”   “是变形金刚吧……”   “你疯了吗?”   “?”   久川悠皱着眉,疑惑地冲着众人指着的方向望去。   只见昏暗的路灯下方,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踩着一米长的滑板,在铁栏杆上飞速滑行着。他身轻如燕,在铁杆上如履平地,速度极快。滑板底部和铁栏杆擦出些微火光,从远处看,就像是踩着火球飞行。   好家伙。   “你喝醉了。”   他一把捂住那个不停叫喊着飞机的男同学的嘴,把人往醉成一团的男生堆里猛地推了一把。   “喂!久川,你干什么啊?”   男同学回过神来,想要推回去,结果却落空,整个人扑倒在地上,200多斤的体重沉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远处铁栏杆上的柯南,慌忙抬起头、目光锁定柯南。   踩着滑板的身影,从铁栏杆的尾端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久川悠面前。 第115章 酒厂有求必应4   深夜,小巷,两人相对而立。   月光从狭窄的小巷缝隙里撒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光影。   久川悠撑着额头,望着一手拿滑板、刚刚掀开牛顿棺材板的柯南。   虽然身形矮小,但却有着巨大的能量,果然名不虚传。   他顿了一下,弯下腰。   “你特地跑过来找我?”   几分钟前,柯南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拉着他二话不说、就要往没什么人的地方跑,简直比劫匪还要像劫匪。好在身边的同学全都醉得七倒八歪,久川悠刚好把人带到了一旁的小巷子。   柯南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始表演——   却久川悠抢先一步打断。   “你是来问田中教授的事情吗?”   “!”   “今天下午,我正好撞见田中教授走出侦探事务所……你这么急匆匆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啊。”   “其实我不太清楚田中教授的事情,只知道他的风评挺好的,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比起田中教授……”   久川悠刻意拖长声线,引得柯南仰起头。   “还是目黑教授的风评比较差,系里面一直有流传着,说他喜欢对自己的女学生动手动脚,如果对方不同意,就动用公权力,杂七杂八地做些小手段。所以目黑教授的每一届女学生,能顺利毕业的、少之又少。”   “目黑?”   “对,但目黑教授前几天已经……自杀了。所以现在也没什么人再谈论这种事情。”   目黑自杀,田中紧接着也有可能被“自杀”。   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如果自杀是针对目黑的复仇,那么田中是不是也是由于同种原因才会被……?   “说起来,田中教授的家就在这附近,我记得,就在隔壁街。如果你想在进一步了解,或者是毛利先生想要再了解一点东西,明天白天可以来这里。但现在、小孩子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不要深夜在外面乱逛。”   久川悠顺势拉住柯南的手。   “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不,不用。”   柯南抽出手,假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滑板放到地上。   “我马上就回去,久川哥哥还是继续和同学聚餐吧!”   牛顿破坏者驾驶着他的滑板再度驶离现场。   留下久川悠站在原地,望着对方急匆匆的背影,笑了一下。   “由美!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啦!?”   留着大波浪的年轻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过一段时间,到了现在又再次回到了同学堆里。   “我在结账啦,找钱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所以我到隔壁的银行去了一点点钱。”   “钱不够就跟我们说啊!不要一个人撑着啊!”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的……”   “大家走的也太慢了吧?走一步就要倒在地上,扶起这个那个又倒了。”   “欸?久川去哪里了?”   “我在这。”   细碎的交谈声迅速消散,少女稍稍潮湿的发尾,在闷热的晚风中渐渐变干。   ·   另一边。   偌大的别墅内部,倒扣着鸭舌帽的小男孩,正对着一具侧躺在地的尸体。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瞳孔完全倒影出尸体的惨烈死状。   他的身后的窗户大开着,晚风裹挟着薄纱窗帘往室内飘。   窗外的草地上,放着一个一米长的滑板。   划入室内的雪白色窗帘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尸体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剑,双腿蜷曲在一起,一只手还死死拽着短剑的把手。   像是在跪坐的姿态下、自己把剑插入自己的腹部。   自裁赎罪。   柯南拧着眉、望着眼前这一幕,刺鼻的血腥气让人下意识作呕。   太糟糕了。他来迟了一步。   [柯南???]   [不是吧?柯南动手了?]   [开屏雷击,之前谁说自杀率飙升和柯南没有关系的?这关系了太大了一点。]   [所以之前的人全都是柯南杀的吗?]   [开什么玩笑啊?主角可以杀人的吗?]   [假的吧?这是栽赃?]   [但柯南在这里是黑方阵营的啊,也不一定就不是他干的吧?]   [如果不是柯南,还能是谁?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收到消息,地中海有可能会出事,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果然还是不能柯南吧?地中海总不可能是自杀?大门是向内反锁的,只有柯南身后的窗户是打开的。]   [但该说不说,经过这段时间三选一的荼毒,再看到这种完全不同开展的凶杀案时,真的好激动啊!]   [我突然想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柯南这段时间破案的时候,整体的热情下降了很多,每次都仿佛走程序一样在三个犯人当中挑一个出来。]   [有一次柯南甚至差点放跑了凡人,就因为他说自己不理解犯人的动机……]   [有没有可能,这个动漫其实在重新解释柯南身上的死神光环?他不是因为光环,才走到哪里死到哪里。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在引导那些想要报仇的犯人,才会一路死亡,间接诞生出这个光环?]   [听着怪吓人的……不能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才带感了。现在警校组粉丝差不多走光了,剩下来的不都是被黑柯这个可能性吊住了吗?]   [真的这样就是神作了,但我觉得制作组不一定敢……]   ·   深夜,毛利侦探事务所。   留着棕色学生头的年轻女孩子单手枕着头,侧目望着动漫上的弹幕。   看到弹幕上几乎压倒性的判断后,她的眉目微敛,转而又无奈的笑了起来。   早就说过了,让这家伙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但这家伙非要去找久川悠看看……   久川悠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真的去了,只会像现在这样。   但也好,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柯南是黑方的可能性极具飙升了啊?原来还以为只是口花花,没想到制作组真的敢啊!]   [我先给它打个五分吧,虽然这个动漫的评分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但好歹满足了乐子人的需求。]   [等等!你们看!柯南动了!]   弹幕飞快闪过,所有视线聚集到了柯南身上。   小侦探在长久的沉默僵持之后,终于动了。   他果断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布,弯下腰,顺着自己进来时的路线,极其细心地将自己留下来的脚印逐一擦拭干净。   柯南的心跳,跳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严格来说,他现在就是在破坏犯罪现场。   ——但是没办法。   人不是他杀的,他却偏偏撞上了凶案现场。   这太糟糕了,死者表露出来的样子,完全就是自杀。但如果他出现在现场,警方难免多想,再加上入户大门是紧锁状态,唯一能够进出这个房子的,就是他身后的窗户。   事实上,他刚刚就是从这个窗台进来的,所以窗台和外面的草地上,甚至还留着他的脚印。如果他被警方发现、或者是他留下来的痕迹被警方发现,他将彻底没办法解释。   他没有任何理由登堂入室,来到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田中原的家里。   就算他现在依旧维持着小学生的外表,警视厅的警察依旧会把他带走。   而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有着充分的自主活动的能力。   只有这样、只有能自己活动,他才能够调查清楚真相。   柯南再度望向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这个家伙身上还穿着浴袍,雪白色的浴袍被血液染得通红。   怎么可能,有人会穿着浴袍自杀吗?   死之前还要特地洗一个澡吗?   开什么玩笑?   暂时退一步。   今天晚上的决策,从前到后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应该放任田中原离开侦探事务所。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就把人拦下来,用各种手段逼问出对方究竟做过什么,或许可以找到凶手,救走田中原。   又或者是、在刚刚,他早来一步,还有可能和真正杀死田中原的凶手擦肩而过。   但现在,他不仅来迟一步,还完全没有发现凶手的线索,连带着他自己、反而成为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太糟糕了。   如果他被警方带走,就真的没有人能够查明真相。   那群把所有伪装成自杀的案件一律判定为自杀的警察,根本没办法查明真相。   犯人会继续逍遥法外。   得想办法。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洗脱他自己的嫌疑,把他自己从这个案件当中抽出来。   ·   警视厅。   深夜时分,接线员在昏昏欲睡的边缘摇晃时,猛地被一道刺耳的铃声惊醒。   “喂?这里是东京警视厅,请问您遇到了什么事情?”   接线员按照往常的样子询问。   接电话的人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能从电话里听到急促的喘息声。   电话另一边的人,像是精神状态很紧张。   “喂?喂?请问听得到吗?您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人、这里有人死了。”   电话里传来一道童声。   “死了?”   接线员拧着眉。   “小朋友,你可不要随便开玩笑,这种事情不太好吧?”   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下,一阵刺啦的声响之后,换成了一个年轻的男声。   “杯户町、第三区、221号、一楼客厅。这里有一个死者,请立刻派人过来!”   接线员瞬间瞪大眼睛,困意一扫而空,她急匆匆站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一大堆文件。   ·   “死者名叫田中原,今年43岁,任职于东京大学,离异,妻子在十年前就已经出国,唯一的孩子生活在美国。他目前处于独居状态,有一个保姆但只会在每天下午上门,做完晚饭之后就会回去。”   “死亡原因是位于腹部的刀口,大出血。死者家里的房门紧锁,窗户能够打开的范围很小,最多只能允许一个小孩子通过,所以也可以基本排除凶手从窗户里进来的可能性。   ”   “死者死前应该维持着跪姿,刀把上的指纹与死者的指纹完全相符。除此之外,现场没有其他任何人的痕迹。”   “而且……鉴识课在死者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封手写遗书。遗书上的字迹进过比对,和死者完全相同。”   “经由以上因素,我们判断死者田中原死于——”   “自杀。” 第116章 酒厂有求并应5   [果然,又是自杀……]   [srds,真的会有人穿着浴袍自杀吗?]   [浴袍、跪姿,明显是凶手后来给他摆出来的赎罪的姿态。死者穿着浴袍和拖鞋,说明凶手是死者非常熟悉的人、或者是完全不曾设防的人啊!这种案件也能按到自杀头上吗?]   [还有报警电话,如果真的是在自己家里自杀,哪里来的人去打报警电话啊!真的太离谱了。]   [警察嘛,理解一下。这个动漫里面的警察实力,全被压倒性削弱了。]   [抱歉,但削弱的已经不像是一个推理番了吧?完全变成搞笑番了。前期后期的画风也差太大了吧?或者该说,这部动漫从一开始就不像是老贼前期的画风。]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柯南动的手,凶手也完全不会设防啊?]   [不能吧?柯南的体型……]   [这可是柯学世界啊!柯南的麻醉针都能放倒毛利小五郎,想要放倒人到中年体型肥硕行动迟缓的田中原,再简单不过了吧?]   [救!到底怎么一回事?真的是柯南吗?]   [柯南不会亲手杀人吧?我脑补过黑方版柯南,应该是那种躲在幕后、自己想出天衣无缝的杀人手法,然后交给某个想要复仇的犯人,由对方去执行。]   [……就比如说现在?]   [那么多自杀案件,该不会之前那些案件,全都是这种操作吧?把人干掉,然后伪装成自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要给柯南跪下来了……]   [自警校组莫名其妙领便当之后,我已经好久没看过了,没想到这次来还能有惊喜?]   [如果真的是黑柯干的,我服气!这种开展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系统界面上的动漫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背包里一跃出现在最前端的金色卡牌。   ——SSR[黑方-柯南]   卡牌灼热的亮度,让人无法直视。   这张卡牌几乎已经完全解锁,只剩下左上角那一点点还保持着黑色。卡牌的解锁程度也直飚85%,黑柯出现的时间已经被无限次拉长了。   只可惜真正限制黑柯出场时间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卡牌解锁程度,而是这个世界本身能够撑多久。   接下来需要做的是……   再推一把,完全解锁。   ·   “……今日2时19分,一具尸体被发现在杯户町的一栋别墅里。据悉,死者就是早前登上过午间新闻的田中原教授。经过警方的现场调查取证,最终证实田中原之死系自杀。当时,有一位热心市民在窗户里看到了具体情况,并通过路边的公用电话报警……”   “……曾经就近期自杀率问题给出自己看法的田中教授,反而最终走向了自杀,这种堪称命运般的巧合感,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老式电视机前,柯南跪坐在地面上,面色凝重地望着新闻上的信息。画面上一闪而过的打码般现场图片,和他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案件以自杀结案,就说明警方完全没有发现他昨天晚上也曾经到过现场,也不曾怀疑过报警电话的来源。   这本应该是最好的情况,他将自己身上的嫌疑完完全全洗脱干净,可以毫无负担地去调查这个案件。   ——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但现在,他的内心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仿佛乌云盖顶,被埋藏着的真相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虽然他早就已经猜到了,警方最后会选择以自杀结案。   但就这样忽视掉现场这么多的异常,无视浴袍、拖鞋以及奇怪的匿名报警电话,如此草率简单地结束案件,未免也太过于不负责任。   难免让人对警方办案的正确率,产生质疑。   这样一来,之前那些被盖棺定论的“自杀”案件,反而都变得可疑起来。   警方越是容易欺瞒,凶手犯案的代价也就越小。   如果这不是对方第一次这样做,如果之前的那些自杀案件全都是套着自杀外壳的他杀,如果诸如此类的案件已经不计其数,事态真的变得太严重了。   但是为什么?   对方和田中原有什么仇怨?田中原和之前那些自杀者之间存在关联吗?把这些案件全都重新整理一遍,也许能够发现什么端倪……   “早!柯南,快来吃早饭吧!”   厨房里的毛利兰举着一把硅胶小铲子,笑着探出头来,望向从客厅走出来的柯南。   “昨天晚上睡得——”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来,天蓝色的眼睛惊讶地瞪大。   “柯南……?”   柯南还穿着拖鞋,急匆匆地从客厅跑出来。他的头发因为睡姿而翘起,发肿的眼泡下面是两轮硕大的黑眼圈,宛如一个瞪大眼睛的大头虾。   “哈哈哈哈哈你是做贼去了吗?”   极度猖狂的笑声,从门口的位置传过来。   手上还提着一袋子水果的铃木园子,一手撑着门沿,表情完全失去控制,笑得弯下腰。   “你照照镜子吧。”   还没有从刚刚那条新闻中缓过神来的柯南,愣了一下,茫然地望了望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后知后觉地伸手去触摸自己的眼睛下方。   毛利兰皱着眉,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柯南,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哈、”   终于摸到自己明显往外鼓起的眼泡之后,柯南干笑了一声。   昨天前半夜,他一直在等待着所有人熟睡,好尽快出去、找到久川悠。   后半夜,他见识到了凶案现场,艰难完成了初步勘探搜证、毁灭自己留下来的痕迹以及匿名报警。   等到完成一切、重新躺到床上,已经将近三点钟,他的大脑又被错综复杂的案情占据,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吧……   “该不会是晚上一个人偷偷溜出门去了吧?”   铃木园子终于停止了笑声。   “不是!”   柯南急忙摇头。   “是、是叔叔,他的鼾声太大了,我实在是不习惯。”   “爸爸……吗?”   毛利兰皱着眉,若有所思地望向刚刚起床的毛利小五郎。   后者完全没有辨明状况,不停揉着自己的后脖颈,脚步摇晃地走了出来。   柯南见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连忙坐回到饭桌前面,就在他往前走的时候,兜帽忽然被人拽了一下。   “对了,小鬼。”   铃木园子歪过头,正对着柯南。   “下午的时候,我要带着小兰一起去游乐园,你应该不会去吧?”   “……”   他还要查案,哪里来得及。   ·   “这是目前能够收集到的、所有情况特殊的死亡案例。其中包括完全出乎意料的自杀事件,以及一些看上去较为诡异的突发疾病、意外。”   柯南坐在阿笠博士对方,望着大圆桌上足足有一人高的文件,瞳孔震了一下。   “当然,这里面肯定包括了一部分完全正常的自杀案件以及突发事故,但如此高的概率……”   阿笠博士放下一张折线图。   “大约从三周前开始,自杀率和疾病事故频率骤然间飙升,这其中肯定有着某种原因。”   柯南凑上前,注视着那张折线图。   从折线图上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到,虽然在此之前日本的自杀率也一直居高不下,但从三周前的那个时间点开始,这个折现彻底失控,以一种绝对不可能是自然情况的方式朝着上方一路飙升。   “有人在浑水摸鱼,把他杀掩盖成自杀。”   ——这种结论是非常容易下的。   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去看待那些发病时间极其巧合的突发疾病事故。   如果他杀可以用自杀来掩盖。   那疾病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有正义的死神存在,能够用疾病带走那些糟糕的人吗?   开什么玩笑?   “第24起自杀案件,死者是一个学生,因为升学压力太大,留下了一封遗书选择跳楼自杀。”   柯南翻到对应的页面,望着那张眉目凶狠的照片,不自觉皱起眉。   “一般学习压力太大的学生,成绩都不是太糟糕。但这个人从高中入学开始,一连三次因为打架、迟到早退、聚众斗殴等缘故,吃到处分。这种学生,好像不太会因为这种理由自杀吧?”   “说到这个……”   阿笠博士愣了一下,忽然激动得拍掌。   “原来如此!事实上在这个案件调查的过程中,我还在他们学校的论坛里发现有人匿名发帖,吐槽这个学生是一个霸凌惯犯,会在班级里选择一个落后生霸凌,直到被霸凌者选择休学为止。”   霸凌惯犯,因学习压力太大自杀?   柯南皱着眉,抬手把文件往下翻。   “那这一起案件呢?第33起意外杀人事件。继父扬言要对继女动手,妻子趁着其熟睡,用菜刀杀死了继父、并试图抛尸?”   “最后被警方判定为正当防卫。也算是充分考虑到了社会影响力啊。”   阿笠博士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这一起,自杀案件,死者选择吞服安眠药自杀,在卧室里睡了一天一夜却无人发现?死者明明有妻子和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会无人发现?”   “据说是案发时,妻子和儿子刚好去郊外露营,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在家里发现了死亡的丈夫。”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妻子会有三次报警家暴的记录?而且这三次家暴报警后,警方都没有对丈夫采取任何实质性的阻拦措施?”   “这……”   太奇怪了。   这种案件,如果只有一件两件,倒也不是这么明显,但当有这么多案件联合在一起的时候,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受人操控的痕迹。   简直就像是,所有受害者联合起来报复了。   但如果是报复,自杀可以伪装,疾病要怎么伪装?   柯南继续往下翻看。   “第48起,心脏麻痹。”   “第51起,急性心肌炎。”   “第64起……”   几乎全都是和心脏有关系的案件。   难道有什么药剂能够针对心脏起作用,而警方却没办法发现异常吗?   不,不对。   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对死于心脏疾病的死者进行解剖,因为也没办法进一步分析死因。   很多人往往都会止步在心脏病前。   “第89起,是一个普通的意外事故。死者名叫藤原特,43岁,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但据说他的病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原来也是一个身体极其健壮的男性……”   “事情严重了。”   柯南合上所有文件,隔着圆桌望向坐在对面的阿笠博士。   “这恐怕是一起有组织的大型案件。”   “唯一的切入点,就是那些曾经的受害者。” 第117章 酒厂有求必应6   城郊。   这里的居民不多,房子与房子之间稀稀落落、空出来一大片院子。   大片不知名的明黄色野花堆叠在一起,将家家户户门前的田圃完全占据。   柯南搭乘着阿笠博士的车子、在耗费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后,终于在当天中午十一点前,及时赶到了这个地方。   那些可疑的卷宗当中,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案件。   但那其中最让柯南感到奇怪的,就是这个案件——   第89起,突发疾病。   死者藤原特,死于心脏病发作。   一个家族中从未有过这种疾病病史的、四十来岁身体健壮的男性,突然因为这种急性病走向死亡。只留下巨额遗产,以及长期作为家庭主妇的妻子和还在上大学的儿子。   自藤原特死后,他所留下来的妻子与儿子,卖掉了家里的别墅,在城郊买了一栋带院子的一户建。   ——就是眼前这栋建筑。   柯南跳下车,按照调查报告上的地址,再次核实了一遍这栋建筑物的门牌号。   这是一栋坐拥一大块正方形地皮的建筑,通体木质结构,外观上看是极其轻快的田园风格。建筑左右两侧,还有着很大的余裕,精心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   很奇怪。   这个建筑给人一种极大的违和感。   按理说,这个房子是在两周前才买下来的。   但无论是房子整齐干净的外观,还是门口生机盎然的园圃,都在说明这个房子被人精心打理过,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不是一栋废弃很久的乡间建筑,如果只从购买下这栋房子的两周前开始计算,这个房子的外观不应该被恢复成这个样子。   就好像是……   准备了很久的样子。   柯南摇了摇头,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抛诸脑后。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如果那些堆积如山的奇怪自杀案例,以及那些过于蹊跷的突发疾病背后,真的有人在引导掌控的话,那个躲藏在背后的操纵者,一定会和他所选定的爪牙联系。   ——就比如说,这栋房子里的受害者家属。   死者藤原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产品经理,工作压力极大,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常常会打骂虐待妻儿。   在这种状况下,会不会是长期以来保守虐待的妻子和儿子,在不堪重负的情况下选择反杀?   这种思路,本该是警方办案时的最佳思路。   但碍于藤原建的死因,是极难以人工方式伪造出来的心脏疾病,整件事根本就没有达到需要惊动警方的地步,仅仅在户籍管理部门备了个案,便以突发疾病收尾。   在正常情况下,心脏疾病确实极难伪造。   但……   柯南低下头,望向自己。   在游乐园之行以前,他也不会相信、有人会因为一颗胶囊而变回小时候的样子。   但现在他相信了。   医药研究充满奇迹,那个组织连返老还童都可以做到,区区心脏疾病,对于他们来说太过简单了。   仔细想想,自杀率和突发疾病飙升的时间线,就是从三周前、那起全程追逐案件发生时开始的。   如果藤原建身上的意外疾病是通过某种药剂伪造出来的,那么长期处于家暴环境当中,没办法解脱出来藤原建妻子,确实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幕后的策划者,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和受害者见面,将完善的“复仇”方式交给他们。   门铃按响之后,隔了好长一段时间,门口才传来一阵脚步。   “还没开吗?”   停好车的阿笠博士站到了柯南的身前,圆滚滚的身子瞬间把柯南挡得严严实实。   这一次上门,阿笠博士是明面上的幌子,柯南则需要跟在他身后探查情况。   “快了。”   柯南摇了摇头,再次在脑海中模拟了他接下来探查的中心。   如果藤原建的妻子真的是杀人凶手,她在提及对方的死亡时,不可能不露出端倪。所以他接下来的计划,是尝试着以死亡为切入点,旁敲侧击,从对方身上确认是否真的存在一个幕后操纵者。   整起案件留给他们唯一的切入点,就是心脏疾病。   所以这一次,他们是以——   “来啦来啦——”   伴随着匆忙的女声,田园风的木门被人从里侧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探出头来。   她穿着日式和服,光滑的黑色长发挽在脑后,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意。   站在门口的阿笠博士,瞬间换上营业式笑容。   “藤原贵子女士您好,我们是远扬保险公司的职员,您的丈夫藤原建在去年3月份投保了一份重大疾病医疗保障险,保险的赔偿金高达一亿日元。我们接到通知,藤原建先生在前段时间因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离世。心脏疾病在我们的保险赔偿范围内,所以我们特地上门,想要向您询问进一步的细节。”   “保险?”   那位妇人的神色明显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用手抓住门沿。   “我没有听他说过……你有什么证明吗?”   “啊,这是藤原先生当时的投保证明。”   阿笠博士十分上道地拿出那份、他们花了一个小时伪造出来的证明,递到那位妇人手中。   “因为涉及到保险金额的问题,我们需要对当时的情况进行一些询问……您看?”   妇人接过那张证明,低下头看了一阵子。   但她终究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完全没有办法分辨出这张证明的真假。在巨额保金的诱惑下,很少有人愿意放弃这种从天而降地大好事。那位妇人明显动摇了一下,下意识让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但并没有主动开口邀请阿笠博士进门。   藤原贵子捏着那封伪造出来的证明,面色犹豫地望向阿笠博士。   “你需要问什么问题啊?”   “我们需要了解您先生发病时的表现,因为据当时负责保险的工作人员回复,投保时,藤原先生曾经出示过完整的体检证明。这证明在一年前,他的心脏完全没有问题。”   阿笠博士顿了一下,终于抛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虽然很抱歉,但我们想要知道、原本身体健康的藤原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在那天晚上心脏病发作之前,他还有过类似的症状吗?或者是——”   伴随着阿笠博士的话,那位妇人的脸色一点点难看下来。   “我不清楚你想要问什么,这位先生。”   她近乎直白地打断阿笠博士的话,完全改变了一开始的态度。   “我现在不太方便回答你的问题。等到我有时间处理这件事后,我会亲自去贵公司拜访的。”   藤原贵子往后退了一步,撑着房门往外推,作势要把房门直接关上。   “欸!等等——”   阿笠博士慌忙冲上去,试图拦住对方。   却见原本一脸怒容,准备把门关上的藤原贵子,忽然怔在原地。   她的脸色一片空白,瞳孔骤缩,下意识用手撑住门,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到阿笠博士——   身后的柯南身上。   柯南原来站在阿笠博士身后,被对方硕大的身形完完全全遮住。刚刚阿笠博士急于阻拦藤原贵子,整个人往前跨了一大步,也因此把柯南露出来。   穿着一身童装西服,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的柯南,正好和藤原贵子的视线对上。   藤原贵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颤抖了一瞬,整个人的姿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就好像是……好像是认出了什么人一样。   认出了谁?   柯南愣了一瞬,重新抬起头确认对方的视线。   确认那双墨色眼睛的视线,一瞬不动地落在他自己身上。   确认对方那种莫名其妙的面部表情,完完全全是对着他所表露出来的。   认出了他?   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眼前这个家伙。   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对方是一个家庭主妇,没有其他职业,平时最多只会因为采买生活物资出门。如果只是在超市门口偶遇,对方不应该记得自己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是来探听幕后策划者的信息,结果却反而被受害者家属认出来了吗?   站在一旁的阿笠博士,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他挠了挠后脑勺,插嘴道:“原来藤原女士认识柯南吗?”   “……”   柯南沉默了一瞬,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只见这位警戒心理极强的女士,目光一阵飘忽不定,许久之后才低下头望着柯南。   “你来这里……”   她像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改变话题。   “那个保险,是怎么回事?”   保险。   保险?!   “!?”   柯南瞪大眼睛,下意识扭头望向阿笠博士。   保险只是他们杜撰出来骗取对方信任,好进一步套话的东西。但对方为什么会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如此配合?这可不是在路上偶遇,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应该有的态度。对方认识他,和他一起做过什么事情,有着一部分共同的信息。   但他的记忆当中完全没有这部分东西。   他真的和这个家伙见过面吗?   是这个家伙认错人了吗?   柯南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正色道:   “这次来,是想知道,藤原建的死——”   “你知道的啊?”   藤原贵子蹲下身,将自己置于下位。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血色。眼尾下垂,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您知道的。”   “毕竟——”   明明是蹲着的姿态,过长的和服下摆完全遮盖住她的腿部动作,使得蹲姿变得和跪姿没什么两样。   她仰着头,岁月不曾亏待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激。   “从最开始,就是您救了我啊。” 第118章 死亡游乐园1   [我、的、天!]   [黑柯黑柯!]   [妈妈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你!]   [啊啊啊啊啊!黑柯!]   [我宣布,现在这个游戏有了新的看点。黑柯yyds]   ……   [我笑死了,黑柯一出现,这么多人立刻倒戈了啊?]   [原本警校组领便当之后,弹幕的数量锐减。现在飙到这种程度,有很多人回来了吗?]   [我只知道动漫的评分从原来的1.5分升回了3.6分,属于值得一看的程度了。]   [不止吧?原本播放量都停滞不前了,现在突然又飙升起来。]   [制作组真会啊,这波周边不得狂出一波收割一下?]   [我我我!我是被群友疯狂安利回来的。听说黑柯终于开始了。]   [我好激动!黑柯在执行结果正义吗?]   [何止啊,现在我合理怀疑所有三选一都是黑柯干的。]   [那到也没有,其中应该还有普通的案件,毕竟死神光环常伴他身:)]   [那黑柯现在为什么要上门啊?不是他教会了藤原贵子吗?现在还上门调查情况,这不矛盾吗?]   [嗯……或许是服务结束之后,回去回访一下?看看自己的服务对象,目前的心理状态怎么样?]   [不是,还有回访服务的?]   [嘿嘿!酒厂牌黑柯服务,计策、扫尾、回访、心理治疗一应俱全,你值得拥有!(大拇指)]   [黑柯都已经出来了,黑兰还会远吗?我猜兰和园子都已经是黑方了的吧?只是之前稍微伪装了一下。]   [有可能,毕竟已经有这么久没有出现过动漫主线了,而且我始终坚信警校组还没有死。]   [警校组……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黑兰黑园黑哀女子天团必须搞起来!]   [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花心操纵一切的黑方大小姐?有了园子之后,酒厂的财政问题就完全不是问题了吧?]   [那有没有可能,酒厂原本就是和铃木财团绑在一起的呢?]   [那大家也扮猪吃老虎太长时间了吧?都在伪装?]   [无论如何,既然柯南是黑方,主角团那边基本都被染黑了,不然打不过啊。]   【柯南的反转指数达到100%,[黑方-柯南]卡牌已完全解锁。毛利兰、铃木园子、灰原哀等反转指数达到50%。】   那个“等”的下面,十分细心的标了一个黄色的向下小箭头。拉开小箭头之后,跳出一大堆主角团的人名。黑柯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最起始位置的那张,一旦倒下,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连锁反应。   【宿主,所有的动漫片段选择,都在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所以……】   系统欲言又止,有心无力,只能吞吞吐吐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之前,久川悠因为小动作做得太过明显,被制作组发现了端倪。   制作组用各种方法试图阻止他,结果却被反制,警校组当众领便当,观众跑了一大圈,现在必须要依靠黑柯来挽回口碑。   这也就导致——   整个动漫的片段选取以及呈现方式,会再次按照有利于黑方的角度进行。   适当的滤镜,以及一些本就模棱两可的剧情,可以极其轻易地把一整套剧本推到某个角色身上。   制造“黑化柯南”的进程,远比久川悠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对未来的死者说出一些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带着血渍出现在案发现场,主动找上门去面见受害者……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柯南自己做出来的,如果支离破碎着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能看出一个好好侦探的雏形。   但如果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重复一遍,加上特定滤镜、选择恰当的BGM渲染,画面快速转换,拉动观众的情绪——   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就会被串联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片段之间原本空白的地方,会被观众自行脑补。   为什么当柯南对田中原说出威胁性的话之后,田中原就死了?   为什么柯南会带着血迹,刚刚好出现在自杀案件的案发现场?   为什么突发疾病死亡的受害者的家属,会将柯南视为救世主?   把这些疑问全部串联在一起,观众会从自身的立场出发,以一种极具偏见的视角重新联系整个片段,最后迅速把柯南定义成为——   黑方。   这就是剪辑的艺术。   剪辑可以轻易颠倒黑白,隔着一层屏幕,隔着无数剧情堆砌,观众根本就没办法看清楚真相。   与此同时,柯南就像是整个主角阵营的切入口。   只要有了一个支点,之后的一切都会变得极其顺利。黑柯已经出场,那么之后的黑兰、黑园乃至黑方毛利,全都变得简单起来。   【我只是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进行。】   【你们想要最高的收视率,最好的口碑,最惊险刺激的剧情,最多反转的人物,对吧?】   【往下看就好了。】   ·   “亲爱的游客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才刚一踏进游乐园,热情洋溢的广播声就先一步响起。   原本杂乱无序的游客纷纷顿住脚步,侧过头去看向广播——   “今天,是我们游乐园开业的第一天。为了庆祝全日本最大的恐怖主题游乐园正式开业,我们将举行非常盛大的开业庆祝活动。”   被园子强行拉到游乐园,甚至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游乐园到底是什么主题的毛利兰,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仰着头,看了看被獠牙和鲜血装饰着的、骷髅头样式的广播,又望向园区内部最为显眼夺目的、高耸着的哥特式城堡。   整个城堡完全笼罩在一层阴测测的氛围当中,所有路灯上面或是顶着白色骷髅头,或是挂着一束幽蓝色火焰。   白天看上去,就已经阴气四溢,要是换成晚上来,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人,估计会直接撅过去。   毛利兰终于后知后觉地转过头,茫然地望向铃木园子。   “这里是恐怖主题游乐园?”   “当然啦!这里是亚洲最大的恐怖主题游乐园,所有游乐设施全部都有着自己的恐怖传说,很多地方都做了特别的处理。只有十六岁以上的游客,才会被允许进入这家游乐园。不会很恐怖的,今天就放心玩吧。”   铃木园子一把揽过毛利兰的手臂,凑到对方的耳边,用气声说道:   “这是铃木财团和二宫财团合作参与投资的项目,整个游乐场的幕后负责人是一个很帅气的小哥哦。”   “……”   毛利兰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这是园子的常规操作了,但愿仍在美国比赛的京极真不知道这件事。但无论如何冷静,闷声不响地开一家游乐园还是……   算了,反正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参观游乐园,也不是不行。   伴随着广播的音效,无数套着恐怖主题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从广场四个小门涌了出来,僵尸吸血鬼齐聚一堂,齐刷刷朝着周围的游客派送宣传单。   最先凑到毛利兰身前的,是一个套着黑白木偶服装的工作人员。   偌大的玩偶头,遮盖住了这个工作人员原本的身高,整个人比毛利兰高出一整个玩偶头。   木偶黑洞洞的“眼睛”,也将这位工作人员的眼睛完美覆盖,就连手上都套着白色手套。   ——完完全全看不清楚这个工作人员的样子。   越是和人相像的非人物品,就越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极其逼真的木偶扮相,完美踩中了这一点。   小兰被骤然窜出来的木偶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脑海里下意识翻出不少恐怖片。   却见原本急匆匆往前冲的黑白木偶,也跟着顿住脚步,站在距离毛利兰有一臂之隔的位置,绅士地伸手递出一张宣传单。   “接啊。”   站在一旁的铃木园子,伸手杵了杵毛利兰的胳膊。   “在给你递宣传单呢。”   “我吗?”   小兰愣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狐疑地望向那个黑白玩偶。   她再次确认了一遍。   “真的是给我的吗?”   玩偶一言不发,只是维持着递送宣传单的姿势。   整只玩偶站在那里,莫名营造出一种孤零零又霸道的奇妙状态,让人夹杂着恐惧和同情,下意识想要按照玩偶的意思做。   小兰犹豫片刻,低声道了声谢,接过了那张宣传单。   白色底色的宣传单上,画着淡黄色的鸢尾花花纹,用鲜红色的边线框出八个正方形方块。   宣传单的最下摆,还有一个红色的盖章,上面用英文字母写着MADEIRA。   正在她打量着宣传单的间隙,广播声再次响起。   “每位游客将获得一张盖章表,上面总共有八个空位。各位游客只需要游玩八个项目,每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在空位上盖章。集齐八个印章之后,将获得一张奖券,参与本次抽奖。”   “奖券的最高金额为500,000,000日元。”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小规模的惊呼声。   惊呼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吐槽。   “别傻了,这种东西肯定已经内定了啦!”   “肯定是哪个工作人员顶替这个机会,我们最多只能抽到谢谢光临。”   “能混到参与奖就不错了好吗?”   广播声似乎提前考虑到了游客的心理,再次说道:   “与此同时,每一个参与抽奖的游客,全部都能够获得参与奖,参与奖的内容是——1000日元。”   “哇,真的假的?”   “现在还能够入园吗?我打电话找人过来啦?”   “开业优惠,门票是五折也就是1000日元,参与奖也能够得到1000日元,也就是说免费游玩?”   “网上已经有消息了吗?大家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是真的吗?”   毛利兰下意识扭过头,想要寻找那位穿着黑白木偶服饰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第一眼看上去极其吓人的木偶扮相,她却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明明脑海里还残留着恐怖片的惊悚回忆,但对于那个逼真的木偶却没有一丝恐惧。   她的视线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那个工作人员……”   “走了啊,他早就走了。”   铃木园子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在刚刚放广播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走掉了。”   “啊……”   毛利兰低下头,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莫名有些失望?   似乎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个木偶不该就这样离开,他应该要——   应该要……   应该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   “走了啊。”   她下意识重复了一边园子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忪。   “那我们……?”   “当然是去玩项目啦!第一个选择夺命过山车怎么样?”   园子的脸上一瞬间替换上兴奋的笑容,揽住毛利兰,朝着过山车的方向走去。 第119章 死亡游乐园2   郊外。   柯南和藤原贵子四目相对。   对方以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跪在自己面前。   瞳仁分明的眼睛,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种避开显然不是出于隐瞒心虚,对方的态度极其诚恳,不可能存在隐瞒。   这种态度更像是、在心理上畏惧与敬佩抵达顶点,无法直视,只能选择避开锋芒。   柯南甚至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仿佛在对方的视角下,他并不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样,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无论是对着他说话时的姿态,还是那实打实的尊重,无不说明了对方是把他摆在一个稍高的位置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态度?   柯南仿佛被一记重锤,锤在了后脑勺上。他一时间无法思考,脑海里反复重复着对方的那句话,重复着对方看自己时的眼神。   是他救了她。   他救了谁?   谁救了她?   不,先冷静下来,搞清楚主语,他救了藤原贵子,他是怎么救的?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确信自己之前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见到过对方,更不要说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救下对方。但藤原贵子对他展露出极大的信任,明显是认识他的。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信息差?   藤原贵子认识他,他不认识藤原贵子,他们两个人当中肯定有一个人的信息出现了偏差。要么是藤原贵子认错人,要么是他失忆了?   后者明显不可能,他迄今为止的记忆非常连贯,即便是那次被灌药变小,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非常顺利的入住到小兰家中。如果他之前真的救过藤原贵子,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那么就是藤原贵子那边的信息出现问题?对方认错人,把自己错认成为救了她的人?   但他现在的外表只是一个小孩子啊!真的会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救人吗?第一种可能,也完全说不通。问题到底出在谁的身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口中的“救”,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物理上的救援,还是心灵上的寄托,亦或者是帮助对方摆脱了某种困境?为什么这种救援,会成为他之前那个问题的回答?这个“救”,和突发疾病之间有关联吗?   能不能先确认第一种可能性呢?确认对方是否认错了人?   但按照对方现在这种极度尊敬甚至有些病态的态度,想要从对方口中套出什么有效的称呼,估计是不可能的。无论他如何诱导,对方的称呼估计离不开您、先生之类的尊称。   特色,先找到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特色。假设真的是他救了人,他会留下什么样的信息?   过度消耗的大脑隐隐作痛,柯南板着脸,没有刻意露出什么表情。   “我今天过来找你,是因为……”   藤原贵子仰着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您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吗?”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在对方的视野中,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柯南咬咬牙,故弄玄虚道:   “事情并没有真正解决。”   “!”   藤原贵子愣了一下,视线一瞬间飘忽起来,脸上流露出慌张失措的神情。   “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每一步、每一步我都严格按照您所说的,不应该出现问题的。”   她低下头,用气声呢喃着些什么。   柯南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字眼。   “不应该啊?”   “明明都已经火化了……”   “医生都没有发现……警察不可能……”   支离破碎的呢喃声,其实已经勾勒出一个极其恐怖的事实。   潜藏在黑暗当中的庞然大物,被逐渐浮现出来。   柯南猛地抬起头,瞳孔紧缩。   被火化的,是死者藤原雄。   医生没有发现,所以警方也不可能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藤原雄根本就不是死于心脏疾病、发现他的死亡其实是一起谋杀?   兜兜转转,原本的猜测反而被证实。藤原雄死亡事件背后,确实有着藤原贵子的身影、以及幕后主使的操纵。   无数细节汇总在一起,构成了一条没办法理解的真相。   藤原贵子说的分明是、“他”救了她。   对方话里所有的主语,全部都指向他。   换言之——   在对方的语境当中,“他”才是幕后主使?!   所有思路在连接上的那一刻,又猛地断开。   现在有两种可能。   其一,藤原贵子提前预判到了他们的来意,迄今为止的所有行为全部都是在伪装。   其二,藤原贵子给出的信息并没有问题,是幕后黑手从一开始就用和他相似的外貌以及身形、骗过来藤原贵子,让她认错人。   第一种可能,藤原贵子的表情和状态,全都是某一刻最真实的反馈,很难说这是伪装。而且对方这样伪装有什么意义吗?让他把对幕后黑手的怀疑转嫁到他自己身上?   同样的,第二种可能当中,幕后黑手为什么一定要把嫌疑转嫁到他的身上?   等等!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幕后黑手所做出的这些事情,很显然是针对他而来的。   无论是易容成他的样子,还是直接让藤原贵子来欺骗他,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把他引向幕后黑手的路子上。   这是最明显的栽赃嫁祸,但有一点很奇怪——   对方并没有报警。   一般的犯人栽赃,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逃脱警方的追捕,把嫌疑抛给另外一个人。   但在这一次,警方原本就没有发现真相,对方还是把嫌疑抛到他身上,这是为什么?   这样的栽赃,目的在哪里?   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发现的栽赃嫁祸,不就完全失却意义了吗?   如果把这视作一场演出,对方选定的观众,到底在哪里?   谁能看到这一切?   谁会把他猜测成为幕后黑手?   巨大的疑团重新浮现,藏在背后的真相仿佛触手可及——   “对了!”   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将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的柯南,惊吓到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原本垂着头的藤原贵子,忽然抬起头,脸上流露出一种夹杂着歉意和自责的神情。   “您先前和我们约好的事情,我们不是故意爽约的。只不过是……”   她顿了一下,眼里饱含着自责。   “我们刚刚准备出门,忽然被健一的事情牵绊住了。”   健一是藤原贵子的独子,也是长期遭受家暴的受害者之一。   但这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出门。   去哪里?   对方口中约好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他真的还能够继续相信藤原贵子给出的信息吗?   柯南迟疑着抬起头,眯着眼睛扫了对方一眼,旋即移开视线。   对方显然误会了这一眼的意思,自顾自解释道:   “您说过,今天下午在那里会有一场表演。您希望大家全部都出现在那里。”   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忽然袭了上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背后都在泛着寒意。   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   他甚至能够听到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柯南迟缓地抬起头、掀起眼皮、一点点望向藤原贵子。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心脏怦怦直跳。   真相周遭萦绕着的迷雾,终于被人拨开了些许。   但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真的能够被随意接受吗?   柯南喉头涌动,险些不能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在现实中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在他的意识里,已经过去了无限漫长的时间。   他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嗓子,沙哑着问出声——   “……哪里?”   “欸?”   藤原贵子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讶异。   她搞不明白最开始发出这个邀约的人,为什么到现在反而在这里向她询问信息。但对于对方的服从,几乎已经成为潜意识,她没有丝毫怀疑。   “您是说,一起见面的场所吗?就是市区那家新开的游乐场啊。”   心脏猛地揪成一团。   市区、新开的游乐场。   这些线索看似无迹可寻,但一旦串联在一起,柯南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那家游乐场。   ——那家铃木园子带着小兰去的游乐场。   ·   “欢迎各位游客来到《夺命过山车》。”   “本项目编号为G003,每次旅程限6人。”   “旅程较为惊险刺激,所以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会有3名工作人员陪同游戏。”   负责引导游客的女员工,画着惨白的妆容,穿着一套标准的女鬼式曳地长袍。   被刻意强调出来的硕大眼袋下方,用深红色的唇釉画着一排血泪。单排血泪在灯光昏暗、阴气四溢的山洞前面,显得格外可怖。   “这不就是普通的过山车吗?至于搞出这种噱头吗?”   “看地形,好像是过山车会经过一个长长的山洞?估计是山洞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不是我说,过山车速度那么快,山洞里能看到什么东西?眼睛一闭不就马上过去了?”   “为什么还有工作人员陪同?本来就一次六个人,还要多三个工作人员,要排队到什么时候去……”   “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工作人员在吓唬我们了……”   大概是因为奖章的诱惑,大家参与项目的激情大幅度提升。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觉排成一队。   毛利兰和园子前面,刚刚好排了四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挨的很近,两男两女,彼此互相吐槽着。   “……本次游戏会经过一段很长的漆黑路段,请各位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项目有风险,参与需谨慎哦!”   女鬼工作人员咧开血红色的嘴,露出一抹微笑。   “会有风险吗?”   毛利兰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个山洞。   她感觉那个山洞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她之前去过的那个游乐场。但比起那边朴实无华的山洞,这边被枯枝和绿光包裹着的山洞外表,看上去要阴森许多。   山洞的前面,正停着一辆看上去格外老旧的过山车。最外侧的铁皮上满是类似于铁锈的东西,一看就不是很靠谱。这种东西,真的能随便上吗?   “放心好了,能有什么风险?”   园子半拉半带着挂在毛利兰的身上。   她咧着嘴笑嘻嘻地望向站在入口处的女鬼,歪着头问道:   “我们可以选择和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吗?”   “欸?园子?”   毛利兰困惑地拉住对方。   但也禁不住女鬼极其迅速的点头速度。   “当然,过山车总共有三排,每排三个座位,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坐在每排的最外侧。”   她伸出手,朝着过山车座椅垫方向指了指。   只见那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三个玩偶。   最前面挂着披风的吸血鬼,中间穿着疙瘩装的怪物,以及最后一排的黑白玩偶。   “是你!?”   小兰跟随着人流,刚刚好来到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前。   她站在椅子前面,惊呼出声。   “快点进去吧,要开始了。”   园子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把。   ·   “抱歉哦,小弟弟,你真的不可以进去。”   游乐园正门,急匆匆从郊外赶回来的柯南,被一本正经的工作人员拦在了闸机外侧。   “为什么不可以?游乐园开门不就是为了营业吗?我已经买好票了!”   柯南举着阿笠博士买回来的票,朝着工作人员舞了舞。   “请注意看这里——”   工作人员笑了一下,指着票上正红色的[温馨提示]。   在游乐园的硕大标识下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本园整体风格较为恐怖,且饱含大量刺激性设施,未满16岁者,恕不接待。] 第120章 死亡游乐园3   “你看,我们的规则就是这样,16岁以下全都不接待。更不要说小弟弟你一看就……”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止而欲言。   瞳仁分明的眼睛注视着柯南,视线缓缓下移,勾勒出他低矮的身形,最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轻飘飘落到了柯南头顶。   嘲讽指数瞬间拉满,言外之意展露无遗。   “……”   柯南深吸一口气,憋住。   这是一种被堵在嗓子眼里的愤怒,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他顶着快要气到爆炸升天的脑袋,再次看了眼手里的门票。   整张门票是深黑色的,和游乐园的主题格外搭调。深黑背景上浮着一串字母,应该是游乐园的名字。   但这串字母,全都由难以辨认的花体艺术字构成,普通人最多只能勉强辨认出——   这是一串字母。   但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哪里的语言。   就连游乐园的名字都这样遮遮掩掩的吗?   柯南抬起头瞥了一眼正门,钢铁结构的大门上顶着一串一模一样的字母,字母周围的霓虹灯半亮不亮的挂在那里。   还是认不出来。   艺术字最难缠的地方在于,他甚至没办法上网去搜索。   目前已知的全部消息,全都在夸耀这个游乐园如何别出心裁,将恐怖主题和游乐设施结合在一起,宛如大型逃杀项目。就连新闻媒体在提到这个游乐园时,也全都用恐怖主题乐园代称,反而没人提到这一串字母。   柯南重新望着手里的票,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票直接撕碎的打算。   16岁。   卡的真是严严实实。   小兰和园子刚好可以进入。   如果是原来的他,顶着17岁高中生的外表,同样刚好能进入这个游乐园。   ——偏偏现在不可以。   现在的他,顶着小学生的外表,只能被拦在游乐园外面空着急。   为什么正好是十六岁?   如果是其他数字,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产生极大的无力感。   偏偏是十六岁,他原来的年龄刚好是十七岁,这里卡在了十六岁……   这分明是对方的示威、是赤裸裸的嘲讽。   这种极度巧合的事件,根本就是针对他悉心设下的陷阱。   对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小学生,但内在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这才特地选择了这个年龄段。   对方既然能够确认他的身份、预判他的侦查能力、将他导入陷阱,那么一定也事先了解到了他的年龄和身份。   所有信息都被掌握了。   自被灌药之后,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幕后黑手知道他从十七岁变成六岁,了解到了药的事情。   柯南甚至忍不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   小兰和园子,真的是主动来到这个游乐园的吗?   幕后黑手选定这个游乐园,作为那群家伙聚集的场所,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里一定会发生什么。   偏偏在这样尴尬的时间地点,小兰和园子来到了这里。   她们来这和幕后黑手有什么关联?   对方既然把他视作目标,是否也同时盯上了小兰和园子?   从刚刚开始,小兰和园子的电话,全都显示不在服务区、根本就联系不上。   这个游乐园位置偏僻,占地面积又很大,确实有可能出现信号问题,但始终不在服务区,这就不太正常了。   幕后黑手特地营造出一座“孤岛”,又将所有人都聚集进来……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放任整件事发生,必须想办法混进这个游乐园。   柯南维持着一副有些可惜的笑容,笑嘻嘻地应付过那位工作人员,一边抽出心神打量起游乐场的外墙。   这个游乐场明显走了□□风格,周围墙壁高度极高、远超一般园区的高度,几乎杜绝了徒手往上爬的可能。除此之外,围墙的最上端还缠绕着三层电网,不知道通电了没有。   ——翻墙是绝对不可能了。   外墙如此严密,想必也不会,留下任何小门。   所有游客都被再三确认过年龄之后,才准许进入,这种情况下,该怎么混进去?   能有什么办法混进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预约前往的游客已经全数入园。   站在入口处的工作人员,甚至开始收拾现场的残渣,俨然一副要提前关闭入口通道的架势。   就在柯南的心情焦躁到了极点时——   “或许,你需要帮助?”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夹杂着一丝好奇。   柯南愣了一下,思路瞬间断开。   他循声望去——   只见在对侧闸机里面,站着一个身穿怪异乌鸦玩偶套装的人。   硕大且尖锐的乌鸦脑袋,给人极强的威胁性。   乌鸦脑袋下面,是一套暗红色的斗篷,颜色过于浓郁,已经到了分不清楚是颜料还是血渍的程度。   虽然穿着厚重的玩偶套装,但对方的声音莫名熟悉,仿佛是他前几天刚刚听到过的声音。   但在眼下这种情景当中,一时半会反倒想不起来。   那位乌鸦先生,正脸朝向柯南。   柯南从玩偶装特地预留出来的两个黑洞里,瞥见了一对熟悉的、深褐色瞳仁。   一股莫名的灵感忽然涌现,柯南仰起头,不自觉瞪大眼睛。   ……久川悠?   “还愣着吗?”   那位乌鸦先生越过闸机,招手和那位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   “我先出去招揽一下客人。”   “你随意。”   那位工作人员摊了摊手,无所谓地退开。   检票人员和扮演NPC的工作人员,原本就处于两条不同的工作系统,彼此之间完全不相通,也不清楚对方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说是招揽客人,那就当做是招揽客人吧。   柯南眼见这位顶着乌鸦头套的家伙,三言两语,便将另外的工作人员劝离,还独自一个人,凑到了柯南身前。   熟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举止动作,使得柯南愈加确认自己的猜想。   这个新出现的家伙,就是久川悠。   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幕后黑手设置的局当中?   柯南好奇地抬起头。   “久川哥哥?”   “……从很远的地方,就注意到你了。”   后者已经靠近柯南,他弯下腰、伸手摘下自己的头套,露出闷了一头汗的脑袋。   杂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头上,黏黏糊糊的。   “柯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的游乐设施不太适合小孩子。”   “我……”   柯南转了转眼睛,避而不答、转而反问道:   “久川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   他的视线顿了一下,落在那个让人生理不适的乌鸦面具上。   “穿着这种装扮?”   “我在打工啦,兼职工作。”   久川悠笑了起来,配合乱糟糟的褐色短发,莫名营造出一种朴实无华热情男大学生的错觉。   “父亲说,我该适当独立起来。所以这段时间我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兼职工作,刚好在报纸上看到了这家游乐园招聘NPC扮演者的通知,所以来试试看。”   “这里的工作内容还挺有意思的,就是穿着玩偶服装扮演鬼怪、通过各种手段惊吓游客……我刚好抽到了这个服装,衣服很凉快,又不用化妆。像是运气差一点的,还需要化妆、套上棉质头套。”   兼职工作……?   解释的通。   大学生在周末做兼职,这一点完全没问题。   但这也太过于巧合了吧?   “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啊?小孩子是不允许进去的。”   久川悠弯着腰,背后的风将空荡荡的披风吹到整个鼓起来。   “我来这里是因为……是因为。”   柯南的视线落在那个披风上,顿了一下,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有办法进去了。   ·   过山车的位置安排的很特别。   ——至少在毛利兰看来,是这样的。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巧合,她竟然刚刚好被铃木园子和黑白木偶夹在正中间。   那位她感到极其熟悉的工作人员,此刻就坐在她的隔壁,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半掌宽的狭窄橙色扶手。   座椅很是狭窄,所以她不可避免地将手搭在扶手上。   毛利兰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坐在她身侧的那位工作人员。   肢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不知所措,甚至冲淡了对于未知的过山车项目的恐惧心理。   她僵着脖子,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坐在她右手边的那位工作人员。   对方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如果不是胸膛细微的起伏,她差点以为自己身旁坐着一个真的玩偶。   她的心脏莫名开始飞速跳动,潜意识好像已经触及到了某种真相,但大脑完全没有意识到。   “各位游客,《夺命过山车》项目即将开始,请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接下来,我将宣读注意事项。首先,本次旅行是单程旅行,过山车将直接抵达山洞出口,不会再次回到这里,下一班乘客将乘坐下一辆过山车。其次,在游戏过程中,会发生——”   “差不多得了吧,啰哩巴嗦讲了多久了?一个游戏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平头三角眼,黑色短发生硬地竖着。   他的脸上满是不耐烦,言辞之间似乎在催促工作人员。   “翔太!就算听了也没什么吧?”   坐在他左手边的,应该是他的女朋友,一个留着浅棕色卷发的女孩子。   她面露歉意地望向工作人员,解释道:   “抱歉,您继续说吧。”   那位工作人员顿了一下,忽然咧开嘴笑起来。   “最后一个要点是,请勿随意质疑NPC提供的信息。”   “那么——”   “游戏开始了!” 第121章 死亡游乐园4   不知道过去多久——   原本从正门里走出来、站在游乐场门口招揽客人的“乌鸦先生”,在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依旧顶着一个诡异的乌鸦脑袋,金属风格的脑袋别有一番赛博朋克的风格。唯一看上去有些奇怪的,是他那莫名奇妙鼓起来的斗篷,从正面看,宛若一个体态臃肿的相扑选手。   他再次通过闸机,回到了游乐场。   站在门口检票的工作人员,出于好奇摸了一把他的暗红色斗篷。   NPC走出来、站在门口招揽客人,是这个游乐园员工守则当中原本就定好的事情。   周遭的安保也没有怀疑,放任“乌鸦先生”大大咧咧地返回游乐场。   “乌鸦先生”脚步莫名笨拙,一连走出好几步以后,最终停留在一个人流量稀少的偏僻角落。   那颗硕大的乌鸦脑袋四下望了望,缓缓低下头。   “现在可以出来了。”   他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臃肿的腹部。   暗红色的斗篷被人从下面掀开,满头大汗的柯南艰难地钻了出来。   ·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声响,齿轮啮合,过山车缓缓往前推进,一点点进入那个黑黢黢的山洞。   山洞口被装饰成怪兽的嘴巴,两排尖利的獠牙直直垂下来,几乎就卡在他们头顶正上方。明知道不可能被獠牙碰到,车上的游客还是不自觉低下头,尽可能蜷缩自己的身体。   越是缓慢的行进过程,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反而更大。   黑暗的环境,使人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到周遭。一点一滴的变化,都会被放到无限大。   毛利兰只觉得自己的感官也被放大了许多,她能够清楚嗅到整个山洞里飘散着的一股陈旧气息,仿佛尘封许久、满是灰尘的地下室。   过山车滑过铁轨时的噪音,在圆筒状的山洞内侧被放大无数倍,完全遮盖掉了其他声音。   整辆过山车正在缓慢往上开。   这个山洞地势较低,似乎正在往高处爬坡。   但一般过山车确实都是这样,先缓慢上升到最高处,然后猛地向下俯冲——   “搞什么啊?!”   她恍惚间,听到一道恼怒的男声,似乎是从她前面传过来的。   对方似乎在抱怨些什么,但过山车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毛利兰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破碎的句子。   “……快点!”   “一直待在这里吗?”   “太无聊了吧?!”   “还恐怖主题?不就是一直黑灯瞎火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嘛!”   ……   诸如此类的吐槽抱怨,不绝于耳。   应该是坐在毛利兰前面的客人,正在抱怨他们为什么一直停留在这个黢黑的山洞内侧。   过山车才刚刚开始而已,就算是提速也需要时间啊?就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待吗?   毛利兰收回视线,专注在自身的体验上。   像这种恐怖主题的过山车,无非是把一般鬼屋的配置和过山车惊险刺激的元素结合在一起。   要么是在旅途中有吓人的机关,要么是什么NPC突然惊吓,去过的鬼屋足够多,就基本能预判所有吓人的环节。   毛利兰完全不害怕过山车本身,失重感对于她来说反而能够刺激多巴胺。   但她有些畏惧那种突然间蹦出来的惊吓,类似在一片黑暗当中,突然亮起一盏红灯,红灯上面有一颗鬼头……总之,为了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突然惊吓,毛利兰提前闭上眼睛,后背僵直,手指紧紧攥着身前的横杆。   横杆很长,将三个座位串联在一起,她的手碰到了其他两个人的手。   一只是温热的女孩子的手,另一只是带着手套、冰凉的手。   心脏伴随着轨道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跳动着。   剧烈的声响让心脏几乎越轨。   “啊——!”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从前方传过来。   即便是在轨道巨大声音的遮掩下,这声尖叫都极其明显。   尖锐的声响里夹杂着浓浓的恐惧情绪。   毛利兰猛地睁开眼睛。   是有人被吓到了吗?   但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因为在她抬眼向着前方望去的下一刻——   整个过山车忽然提速,剧烈的颠簸、伴随着震耳的噪音呼啸而至,耳旁传来阵阵轰鸣。   他们好像一枚炮弹,在经过漫长的管道之后,终于发射出去。   毛利兰死死拽住座椅前排的扶手,剧烈的风,肆意刮在脸上。   未知的黑暗将她彻底笼罩,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根本分不清楚方向。   只知道某一刻——   什么冰凉的东西溅到了她的脸上。   ·   乌鸦先生独自往前走,身边还牵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乌鸦玩偶。   硕大的鸟头几乎占据了玩偶三分之二的身形,鸟头下面装着的,就是柯南本人。   他进来了,但又没有完全进来。   十几分钟前,他以一种极其不靠谱的借口,成功说服久川悠把他带进游乐场。   在说出那个借口前,他完全没抱希望,谁知久川悠竟然全无怀疑,直接相信了他说的话——   ……总感觉事情进展得太过于顺利了。   柯南落后久川悠半步,他的右手还被对方拉着。   久川悠身上的暗红色斗篷,即使里面空出来了,依旧被风吹得鼓起来。   多一个柯南和少一个柯南、根本没有区别。   久川悠……   如此轻易就会信任别人吗?   为什么对于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是出于对小孩子天然的信任,认为孩子不会说谎,还是——   对方其实是知道的?   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知道他想要进入游乐场的真实原因是什么,知道他正在调查什么……   这种想法来的有些莫名,但一经产生,立刻占据了柯南的大脑。   巧合堆积得太多,就不再像是巧合。   之前田中原死亡事件中,田中原本人是东大教授,是久川悠社交圈的人。   他连夜赶去找久川悠,对方同样毫无怀疑地直接告知田中原的住所,并提示他可以直接上门去拜访。   然后就在他上门时,恰好撞见了凶案现场,凶手潜逃,他独自一人面对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差点就被警方当场逮捕。   连这也是巧合吗?   田中原的死一定是他杀。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最古怪的是,田中原在死的时候竟然穿着浴袍。   现场的窗户是可以从室内锁上的,凶手大概率是主动登门拜访。   那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田中原竟然会如此失礼地穿着浴袍去打开房门?   还有这一次,幕后黑手精心选中了这个游乐园,召集了所有的人。   久川悠再一次、好巧不巧出现在这里,顶着来兼职的名义,并且同样迅速信任了他所说的话,带着他进入游乐场。   太巧了吧?   这种行为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即视感。   是和上一次进入案发现场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再次被当做犯人,出现在凶案现场,独自面对着死者的尸体,再次陷入怀疑的怪圈——   “头套热吗?”   温和的声音突然打断柯南的思路。   他抬起头,透过乌鸦脑袋预留出来的两个小孔朝外看,正好对上久川悠的视线。   温润的深棕色眸子静静注视着他,里头只有单纯的关切。   两个乌鸦脑袋正对着。   上面的那个脑袋微微俯下身,语气里带着几分碎碎念的意味。   “……这大夏天的,怎么非要跑出来玩,既然出来玩,应该要把小孩子看好才对,怎么会走散了呢?小兰真的是——”   “算了,这个头套是棉质的,应该很闷吧?要不要先去阴凉的地方歇一会?”   ……歇一会?   迟钝的大脑迅速捕捉到关键词,柯南猛地摇了摇头,连带着头套一起摇摇欲坠。   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能歇一会?!   幕后黑手随时都会对小兰下手,他应该尽快找到小兰才对。   柯南在对方关切的视线下,为自己刚刚不切实际的猜测而深感心虚。   说到底,两次都是他主动找久川悠帮忙。   第一次久川悠是死者的学生,这一次久川悠是来打工,两次事件都有很合理的理由,整件事应该和对方毫无关系才对。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些毫无证据佐证的“猜测”、“直觉”,就直接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对方。   一大一小两个乌鸦脑袋,在群魔乱舞的园区内部,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虽然成功混进游乐园,但这里针对十六岁以下的禁令依旧存在。   柯南不可能顶着一副小孩子的样貌招摇过市,在精心思索之后,久川悠从园区的杂物室里翻出一个硕大的黑色乌鸦鸟头,套在了柯南的头上。   按理说最棘手的事情已经解决,但柯南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想法。   游乐园内装修奇特的游乐设施随处可见,被迷花了眼的游客茫然地四下游走,并在最后被对应的工作人员拉到某个游乐设施前面。   一升上去就被血色幕布彻底覆盖的跳楼机,看上去平平无奇、最终会倒挂在天花板上的旋转木马,以及在恐怖主题游乐园里的鬼屋……   想要在如此复杂、极具隐蔽性的场所找到人,难如登天。   但如果他不尽快找到小兰,谁也不知道幕后黑手会做出什么事情。   对方费心将他引到这里,一定有所图谋……   但现在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找到人吗?   “尽快找到人?”   久川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附近不停发出声音的喇叭。   “要不我直接发寻人广播吧?”   “我可以拜托广播室的同事去发,通过喇叭在整个园区内部循环。但你要做好准备,这个游乐园说到底是新修的,很多地方都不是很完善。一方面,广播并没有覆盖园区的所有位置,很多地方都听不见广播的声音。另一方面,如果游乐设施本身的噪音比较大,也会出现听不到喇叭声音的状况。”   寻人广播?!   柯南愣了一下,抬眼望向那边的广播。   如果发了这个东西,到时候整个游乐园的人都能够听到——   [毛利兰女士,您的弟弟柯南走丢了,请迅速前往入口处领回您的弟弟……]   “不不不!”   柯南慌张摇头。   怎么能这样呢?!   原本幕后黑手就盯上了小兰,再用这种张扬的方式,无异于自己主动报点,危险性只会更大啊!   就没有什么能够快速找到人,而且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方式吗?找一个视角绝佳的地方,居高临下俯视……   柯南忽然仰头——   “久川哥哥,这个游乐场有最高的位置吗?”   久川悠愣了一下,藏在乌鸦面具下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当然了。”   他再清楚不过了。   整个游乐园的最高处。 第122章 死亡游乐园5   【你听说过叙述性诡计吗?】   ——这句话是久川悠对系统说的。   跑在他前面的柯南,背影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   小侦探的步履极其匆忙,对于毛利兰安危的担忧,使得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自身的人设。对方之前给出的所谓借口,也已经极度变形——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   他根本就不需要柯南对他解释些什么。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久川悠缓步跟在柯南身后。   小侦探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毕竟现在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但他原本也不准备再继续伪装下去。   黑方柯南卡牌已经完全解锁,接下来就只剩下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就在这个地方,让两张卡牌一起解锁吧。   【……什么?】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懵逼,可以说是把傻白甜人设贯穿到底。   【什么诡计?】   【很多推理当中,都会使用叙述性诡计。恰当的使用人称、回避掉关键性信息、前后调换时序、把完全没有关联的东西重新排在一起……类似的写法,可以完全误导读者的判断,让他们走入创作者提前预设好的逻辑陷阱当中,最终完全偏离最初的真相。】   久川悠跟在柯南身后,杂七杂八闲扯地闲扯了一大堆,迟迟没有进入正题。   【宿主?】   【我想说的是,在这里其实也可以使用类似的办法。动漫和是一样的,剪辑、时序调换,偷偷换掉主角,然后重新串联在一起。】   前方,顶着乌鸦脑袋的柯南急匆匆地朝着前方跑去,直接站定在项目的入口处。   偌大的山洞口投下阴影,将柯南完全笼罩。   尖锐的獠牙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卡下来,危机感直接拉满。   柯南止步在靠近入口的地方,下意识回过头去寻找久川悠的身影。   作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游乐场里的、外表是个小学生的柯南,非常注意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年龄。   站在入口处、负责安排场次的,依旧是那位装扮成女鬼的工作人员。   她带着美瞳的墨色眼睛,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乌鸦脑袋,默不作声。   久川悠三步并做两步、跟了上去。   “这里就是整个园区最高的位置,过山车。”   这句话明明是对着柯南解释的,他却冲着化妆成女鬼的工作人员笑了一下。   后者没有直视他,而是低垂着头,望着套着乌鸦头套的柯南。   女鬼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完全遮盖掉最开始的样子,只能大致看出一个还算清秀的五官轮廓,更细微的地方完全辨认不出来。   柯南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女鬼的动作,屏息凝神,直到对方开口之际,才松了口气。   女鬼的语调上扬,光听语气有些激动,但看表情,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你们来得正好,原本负责的工作人员,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每班车都需要三个工作人员压阵,可以帮忙压一下阵吗?”   如果换成是原著大后期的柯南,一定能够立刻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   但现在的柯南完全做不到,他只觉得奇怪。   ……压阵?   压什么阵?   柯南茫然地瞥了一眼山洞入口,没搞明白像这种过山车项目,有什么需要工作人员上场的必要。   “要上车吗?   ”   女鬼又问了一遍。   上啊,怎么不上?但过山车项目,如果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见   柯南转过头,朝着久川悠投去求助的目光。   久川悠点头示意,随即询问工作人员。   “这个车子的速度不快吧?”   “……?”   女鬼顿了一下,转而解释道:   “最开始很慢,而且这辆车会在整个游乐场的最高处,停留3分钟时间。所以恐高的人不适合上车。”   停留三分钟!   那就完全够他扫视全场了!   柯南的情绪一瞬间高涨起来。   但这种项目……小孩子真的可以随便坐吗?   “……那太合适了。”   久川悠笑了一下,解释道:   “我是说,我们其实完全不恐高,特别适合这个工作。”   “我们这里有自己的故事线,准备了几套新的玩偶服装,需要你们先替换下来。”   女鬼工作人员让开一条小道,露出后面衣架上摆着的衣服。   最上面、也是最明显的,就是那件黑白木偶套装。   ·   这是一个黑暗的小房间。   四周没有窗户,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褐发青年。   已经发挥出最大价值的乌鸦头套,被随意丢弃在门旁的地上。   原本穿戴着乌鸦套装的小侦探,倒在一旁的榻榻米上。   久川悠在一片黑暗当中,点开了系统界面——   【动漫开播了!】   伴随着系统欢悦的声音,最开始出现在画面上的,是抵达游乐园的柯南。   [第一!]   [蹲更新一整周了!]   [哇塞刺激!]   [黑柯转点到游乐场了吗?]   [这个标题上面的花体字什么意思?]   [百度不到啊,连花体字具体是什么都没办法判断。]   [我去问了学小语种的同学,这就是酒厂的字母,只不过是意大利语版本的。]   [怪花里胡哨的……]   [好家伙,酒厂也要向黑手党看齐?]   [日本教父?]   [我笑了:)]   [所以这个游乐场就是酒厂建的,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这都写标题上了啊!]   [竟然是恐怖主题,玩偶啊……这种头套,应该可以藏住很多人吧?]   [是啊,说不定警校组没死,就混在这里面,结果粉丝还看不出来嘻嘻嘻]   当被彻底确认为黑方的柯南出场时,整个弹幕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骚话。   [黑柯!黑柯!]   [我黑柯想要做什么啊?]   [夺命过山车???]   [黑柯来这里做什么?]   [他想要去高处?为什么啊?]   [哇,那套木偶套装好吓人啊……]   [等等!该不会是黑柯要换那套玩偶套装吧???]   [有可能,那么大的篇幅和特写,一定有问题。]   [黑白木偶装确实蛮酷的,但柯南怎么撑的起来啊?!]   [我懂了,黑柯这是变大了啊!]   [……所以,黑柯其实早就掌握了变回工藤的办法?!]   [woc不愧是黑柯。]   画面并没有换衣服的具体细节,只是忽然一转,转向了游乐场入口处——   留着黑长直的毛利兰,挽着铃木园子的手,带着好奇的目光缓步踏入游乐场。   [等等!小兰和园子也来了吗?]   [这里的园子百分百黑方,我盖戳了!]   [果然是黑方聚会吧,大家都来了,那我还可以梦一个警校组回归吗?]   [还没死心吗?]   [这个游乐场的抽奖是真实的吗?老板也太有钱了吧?]   [酒厂嘛,有钱不是很正常?]   [人均送门票钱,哪有这种好事……这就是明摆着的阴谋啊,但为什么要选在一个游乐场?]   [e或许是有自己的想法?酒厂该不会要干一票大的吧?]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在游乐场突如其来的广播声中站定。   一个套着黑白木偶套装的工作人员,从角落里缓步走出,画面特地给了木偶黑洞洞的眼睛一个特写。   [等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工作人员,这个衣服……]   [我记得!这是那个过山车的工作服!]   [等等,这不是柯南的衣服吗?]   [所以里面是黑柯吗?]   [!黑柯为什么要给小兰递宣传单?]   [我还以为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但这里……小兰没有认出柯南吗?]   [我也不懂,大家都是黑方吧?同一个阵营,小兰为什么没有认出柯南?柯南又为什么要带着头套行动?]   [小情侣的把戏而已,你没看见园子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吗?]   [果然是那个过山车,园子也提议去了过山车……]   [果然都说好了吧?这应该是柯南给小兰的惊喜,园子辅助,两个人都知道,就瞒着小兰一个人,然后把人带到这边,再特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啧啧啧,黑柯越来越会了啊。我更加想要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了。]   [等等!这个山洞……]   [幻视云霄飞车啊!]   [应该是在复刻最开始的云霄飞车吧?也不知道黑柯和黑兰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最开始的云霄飞车难道对他们有特殊的意义吗?]   [我果断预言!那个男的马上就要领便当了吧?]   ……   混乱的画面,被重新拼接在一起。   其实很简单,在现实事件的发展当中,毛利兰坐过山车在前,柯南抵达游乐场、赶到过山车在后。但久川悠调换了这两个画面的前后顺序。   于是变成了——   柯南赶到过山车、换上黑白木偶套装。   黑白木偶将宣传单发给毛利兰,引导毛利兰来到过山车,并最终坐了上去。   前后时序完全被调换,原本没有关联的东西在前后排列中获得了自己的逻辑,并最终成为一个圆融的故事。   动漫上的画面,几乎要和现实完全贴合在一起。   山洞中的过山车飞快向前跃进,穿过黑暗的通道,前方忽然浮现出一丝光亮。   狭窄的洞口外,是刺眼的白色日光。   长期处于黑暗环境当中的眼睛,根本没办法接受如此高强度的光亮。毛利兰用力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几秒后,才勉强回复了视力。   此时,过山车已经以极高的时速,飞速越过最后的黑暗路段,整个冲向光亮的白日—— 第123章 不死之酒   白光。   刺眼的白光夺取了眼前的视野,毛利兰根本就无法睁开眼睛。   她只能勉强感受到,原本飞速行驶的过山车,似乎在减速。   车子在最高处紧急制动,车速逐渐放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很短暂的时间,毛利兰睁开眼睛——   眼前是狭窄的轨道,下方是整个园区的景象。   山洞的出口,位于极高的山顶上,居高临下。过山车刚好停留在了最高点,这里有段狭长的缓坡,似乎要在这个位置、在整个园区的最高点,完成二度冲刺。   坐在过山车上的人,同样可以俯视一切。   这原本是柯南最希望看到的场景,他希望通过俯视图来找到小兰的位置——但他现在并不在车上。   时间是混乱的。   叙述是伪装的。   毛利兰登上过山车在前,柯南进入过山车在后。   动漫上调换了二者的顺序,让观众误以为黑白玩偶里面,就是恢复成高中生样貌的工藤新一——   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黑白玩偶里面,是自始至终都不曾露过面的,黑方柯南。   真正的柯南,此时正匆忙地赶往过山车入口处,急于上车之后寻找毛利兰。   柯南所穿带着乌鸦头套,实在是有点影响视线,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过——   载着毛利兰的过山车,就在他的头顶上方。   他们擦肩而过。   ·   柯南和久川悠在过山车   毛利兰在过山车上。   过山车的最后一排,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并排而坐,她的身旁就是那个穿着黑白木偶套装的工作人员。   毛利兰第一时间扶住栏杆,向下望去,刚好看见了两只一大一小的乌鸦玩偶并排走来。   走在前面的小型乌鸦玩偶里,藏着急于寻找毛利兰的红方柯南。他顶着摇摇晃晃地大脑袋,快步往过山车入口处冲。   落在后面的乌鸦玩偶,仰起头,半摘下脸上的面罩,琥珀色的眼睛含着笑意,瞥了上方的毛利兰一眼。   他微微抿嘴,伸手朝着天空指了指。   强烈的、让人背后发毛的感觉猛地升起。   心脏瞬息之间被人攫住。   毛利兰愣了一下,猛地抬头望向自己的前方——   原本遮挡着她视野的东西,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视野变得无比开阔,足够看清楚前方的缓坡,以及不久之后即将面对的突然下落。   遮挡视野的东西,指的是原本坐在她正前方的两位乘客。   乘客本人当然没办法消失,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变活人的魔术。   真正消失的,是乘客们的脑袋。   那些高出座椅的、男性的头颅,全都不翼而飞。   座椅上还残留着绑好安全带的尸体,两具汩汩冒血的尸体。   巨量的血液,在之前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已经流逝殆尽,极其恶心的伤口直白的裸露出来,刺激得人忍不住反胃。   过山车落后残损的外壁上,全都是高速行驶时,不慎溅落上去的血滴,看上去宛如鬼屋宣传海报上面的场面。   太糟糕了。   大脑没办法反应,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概是已经没有多余的经历去做出表情。   天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两具   尸体,座椅上的少女脸上一片冷漠。   “咔哒、咔哒”   过山车已经降到了极低的时速。   场面无比寂静,车底卡入齿轮的声音清清楚楚。   很奇怪。   不同于一般恐怖片必然出现的场景,直到此时此刻,依旧没有任何人尖叫。   就好像——   这样的结局,是在坐所有人都已经提前猜到的。   “死掉了。”   女声微不可闻,却又重重砸在毛利兰的耳旁。   她猛地侧过头。   正对上铃木园子脸上的笑容。   [啊啊啊!]   [黑园赛高!]   [呜呜呜太棒了太棒了园子!]   [这就是惊喜吗?果然这就是给小兰的惊喜吧?]   [黑方的大家送礼物的时候,都这么特别的吗?]   “……什么?”   不知道花费了多长时间,毛利兰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在她的视野里,园子脸上,是她过去从未见到过的笑容。   眼睛里倒映出她自己苍白的脸。   铃木园子脸上,是纯粹的开心。   ……什么啊?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的后脑勺仿佛被人重锤了一下,整个人完全没办法思考,不知道该如何评判眼前极度血腥的场面,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铃木园子脸上灿烂的笑容。   这是死人了啊!   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是……”什么啊?   她整个人不自觉侧过身子,完全面对着铃木园子。   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细响。   毛利兰来不及回头,只看见一只熟悉的、但莫名瘦削了不少的手从侧面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重新面向着过山车的正前方。   手指才刚刚触及冰凉的栏杆,另一只手盖在她的手上方。   “要往下俯冲了,抓好栏杆。”   熟悉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她来不及侧头去望——   整个过山车猛地向下俯冲。   惊险刺激的旅程直到这种时候,才算是真正开始。   [啊啊啊!黑柯!]   [救命!]   [狙击!这就是狙击!我太喜欢园子了!]   [摘头套了!新一摘头套了!]   [啊啊啊啊!工藤新一!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快啊!搞快点!黑方三人组真的好带感啊!]   [黑方版本的新兰爱情吗?kswl呜呜呜。]   [所以这个过山车的实质,是和两具无头尸体(现杀版)一起坐过山车?]   [那确实恐惧指数拉满了啊……]   [原来这就是夺命过山车啊(棒读)]   [只有我一个人在想这个问题吗?结束之后,游乐园怕不是要直接倒闭吧?(救)]   [我猜有问题的肯定不止过山车吧?]   [那个宣传单,也是有问题的吧?刻意用奖金去吸引大家,就是为了让所有游客都尽可能多玩项目,这样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了吧?]   [怎么死的啊?]   [盲猜和云霄飞车差不多?]   [应该不是工作人员动的手,说不定是那两个女孩子?]   [等等?怎么切画面了?]   [是过山车的入口?是什么?柯南之前的回忆吗?]   [为什么那个女鬼小姐姐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因为她卸掉特效妆了吧?]   [等等,这个角色不是!]   [小哀!灰原哀!啊啊啊——!]   [全部炸裂!太棒了!我宣布这就是除了黑化版本警校组之外,我最喜欢的几个角色了。]   ……   动漫的界面被密密麻麻的弹幕彻底覆盖,播放量和重播量迅速上涨,几乎可以冲击之前巅峰时期的状态。   虽然警校组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登场,但并不妨碍观众重新对这部动漫升起兴趣。   ·   【黑方[铃木园子]卡牌完全解锁】   【黑方[毛利兰]卡牌完全解锁】   【黑方[灰原哀]卡牌完全解锁】   ……   系统的播报信息几乎停不下来,接连报了一大串,将原本隶属于同一阵营的角色报了个遍。   断掉的时间线重新连缀。   与此同时,在动漫涉及不到的角落里,柯南望着柜台上的黑白玩偶套装,陷入沉默。   这个黑白套装看上去颇为高大,应该是为正常成年人的体型设计的。   但说句很糟糕的话……   “不快点换上吗?”   过山车前的女工作人员,一本正经的询问着,仿佛真的缺少这样一个帮工。   “额……”   柯南憋了半天,终于按下羞耻,凑到久川悠身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袍角。   “这个、太高了啊,我穿不上……”   “你穿得上的啊。”   久川悠蹲了下来,凑到柯南身旁。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面具,脸上满是笑意。   好像有哪里不对。   柯南慌忙间移开视线,一直以来,敏锐的直觉帮助他躲避掉很多危险、但这一刻——   极度危险的感觉再次将他笼罩。   对方的表情不对,动作不对,整个人的状态不对。   好像从一开始,对方毫无疑心地把他从游乐场外面带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很奇怪。   “你可以的……”   褐发青年用一种确信的口吻说道。   仿佛真的无比信任他。   但他怎么可能!?   久川悠不可能不知道,他表面上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学生,身形瘦小,甚至都不应该被允许登上过山车这种游乐设施。   对方也太奇怪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以前不都是无比关心他处境的贴心大哥哥人设吗?为什么这一次不仅不阻止他,还想方设法推波助澜?   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玩偶套装,一看就是他撑不起来的,对方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我怎么可能——”   柯南刚要摇头,却听到一个带着嬉笑的女声。   他回过头,望向那位一直被晾在旁边的、那位化妆成女鬼的工作人。   对方双眼眯成一条缝,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笑嘻嘻的蹲下身,望向柯南。   “你当然可以了,因为那件衣服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量身、定制!?   等等!   为什么会给他量身定制一个成人体型的衣服?   这番话的意思是…   …对方早就知道他穿得下那件衣服,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他早该想到的。   游乐场,这家大型的游乐场,突然之间冒出来,本身就很奇怪。   幕后黑手煞费苦心将他引到这里,又怎么会只是用年龄限制、就将他拦到外面?   对方肯定留有后手,肯定会想尽办法诱骗他进来。   那么……   柯南愣了一下,猛地瞪大眼睛,转过头望向久川——   后者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抱臂。   他弯着嘴角,脸上的笑容莫名让人火大。   该不会真的是——   “发现了吗?”   久川悠望向他。   “门口招牌上面的文字?”   招牌上的、文字?   柯南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一长串复杂的花体字。   当时因为时间紧迫,他一时间没办法找到那几个字的意思,于是拜托阿笠博士调查。   谁知道自从进入游乐场之后,手机就丢失了信号,连侦探徽章也没办法使用,根本就联络不上阿笠博士。   招牌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难道和这家游乐园有关联吗?   久川悠为什么要主动引他进来?   游乐场、幕后黑手、特地为他设计好的玩偶套装……   引导他来到游乐场的,确实是幕后黑手。   但带着他进入游乐场、主动诱导他来到过山车、将他推到这个玩偶套装面前、指出他原来身份的人全部都是——   久川悠。   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家伙。   打着普通男大学生标签,无数次一脸正义的出现在现场,永远以一副热心助人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久川悠。   他的脑袋瞬间胀痛起来。   复杂的逻辑和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的线索交错。   到这一刻,已经很难说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对方的阴谋。   从最开始有目的的诱导他来到这个地方,再到现在让他穿上明显是成年人体型才能够穿的装扮,这一切无不说明,久川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一定要在这里敲定一个幕后黑手,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家伙,大概是最好的人选。   “那其实是意大利语,特地用了花体的写法,所以不认识的人很难辨认。”   久川悠的声音响起。   柯南仰起头,望着对方,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着。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游刃有余,就像是之前所有时刻那样,没有一点变形,也根本看不出幕后黑手的影子。   他应该想到的。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家伙是对着鲜血淋漓的尸体面不改色的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改变了对对方的观点?   潜移默化的影响,完全遮盖了他的眼睛。   每当他应该对对方有所怀疑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奇怪的事情,紧接着就是对方在他面前的存在感骤然降低、乃至彻底消失。   一次又一次的消失,一次又一次的隐藏,让他完全把对方当成普通的大学生邻居。   完全猜错了啊。   难怪幕后黑手会对他的身份了如指掌。   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就一直在试探着他。   是他明明暴露了,   却完全不自知。   太糟糕了。   原来第一次见面时的直觉,才是最准确的。   “那个标题的意思是酒厂。”   果然。   到最后这一刻,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一切猜测全都被证实了。   只是是否已经太迟了一点?   他已经进入这个游乐场,完全陷入对方的阴谋当中。   小兰还在对方的手里,整个游乐园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中——   但是为什么啊!   久川悠不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吗?为什么警视总监的儿子,会是酒厂的人?   纷乱的思绪,被一道女声打破。   女声里还带着克制不住的笑意。   柯南循着声音望过去——   是之前那位女工作人员。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干净脸上的特效妆,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她俯下身,颇为友好的伸出手。   “认识一下,我是雪莉。”   “忘记告诉你,其实,你也有代号。”   “你的代号是——”   “马德拉。”   不死之酒。 第124章 不死之酒2   过山车迅速向下俯冲时,锐利的风迎面扑来、划过耳侧。   直到视线触及到那片血腥的场景时,那股血腥气也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这个恐怖主题游乐园里的过山车,根本就不是预想中那种、将各种惊吓桥段结合在一起的装置。   它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手法,就将最直接的恐怖剖开来,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像这样跟尸体坐在一起,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维持住表面的平稳。   但坐在毛利兰前方的那两个女孩子脸上,却毫无异色。   她们就像是普通的、前来游玩的游客,享受着过山车所带来的刺激体验。   毛利兰捏紧栏杆,将视线从坐在她前面的两个人身上抽离,艰难地维持着扭过头的姿势、望向坐在她右侧的人——   那里坐着一个黑发青年。   几分钟之前,对方还套着厚重的木质头套,以游乐园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而现在,原本的木质头套被丢到了过山车最后侧的箱子里,木偶套装上面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黏在额头上。   他从始至终都偏着头,竭力避开和毛利兰的眼神接触。   他的睫毛以不太正常的速度扑闪着,天蓝色的眼睛莫名显得晦暗,看不见应有的高光。   工藤新一。   这是她莫名其妙失联许久,又突然出现的幼驯染。   再次相遇,却是在这样一种诡异的处境当中。   他们在高速运行着、且刚刚才发生过事故的过山车上,在满天血腥气当中重逢。   但这好像是不太一样的新一。   毛利兰捏紧栏杆,竭力稳住自己的思绪。   眼前这个青年,不像是以前记忆里面的那个工藤新一。   他要更瘦削、更像是……那天晚上她从百货中心追出来时,在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家伙。   可是为什么对方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只是隔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当时在那个小巷子里,对方为什么要突然出现、然后消失。眼下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些……   重逢的喜悦,被此时此刻的尴尬境地冲淡。   毛利兰反而腾不出心神,去思考工藤新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甚至能够听到,左侧铃木园子那边传来的开怀笑声。   ——那种本该适合过山车,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杀人现场的开朗笑声。   前方是两具新出炉的尸体,左侧是精神状态疑似出了问题的青梅,右侧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的竹马……   乱七八糟。   没办法思考。   接近九十度的轨道,几乎要将整个人完全抛出去。   复杂的心绪伴随着高速俯冲的过山车,直直降落到谷底。   眼前的一切太过于不切实际,就像是沉浸在一场荒诞的梦中,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在完全贴近地面的时候,过山车的速度终于勉强慢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又是一个漆黑的山洞。   眼见着黑暗即将到来,毛利兰抓住这个机会,试图侧过头抓住坐在她右侧的工藤新一——   但在她行动之前,一只温热的手掌先她一步,覆在她的眼睛上。   迟疑之际,她的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   “……   你是,在开始玩笑吗?”   过山车入口处、角落里。   两大一小,三个人相向而立。   两个成年人的高度几乎要把周围的灯光完全遮住,被逼在角落里的柯南仰着头。   他脸上艰难维持着的、小学生惯用表情即将碎裂。   他的嗓子被莫名的情绪堵住,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   这种情绪并不完全是恐惧,而更像是一种所有一切都失去掌控时的感觉。   上一次拥有这种体会,还是在他被人灌下药剂的时候。   什么马德拉?   什么叫做他也有代号?   雪莉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马德拉、雪莉这些全都是酒名。   会用这种东西作为代号的,恐怕就只有……   只有那个组织。   ——那个给他灌药,并把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组织。   但对方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称呼他?   什么叫做……他也有代号?   这是在直接把他算作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吗?这又是什么新型的洗脑手段吗?难道是那个组织发现了他在被灌药后并没有死亡,新想出来的、对付他的手段吗?   柯南仰起头,望向身旁的那个褐发青年。   对方脸上挂着极其游刃有余、甚至有些欠揍的笑意,仿佛对目前的一切状况都有所掌控。   “应该不是太难理解吧?”   那个家伙弯下腰,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柯南。   “虽然说起来有些自相矛盾,但你确实既是我们的人,也从未加入过我们。”   这已经不是自相矛盾的程度了吧?   逻辑完全相悖,既然是组织的人,又怎么会从未加入?   再者说,如果他真的早就是那个组织的人,那他也算是拥有代号的高级成员,怎么会被人灌下药剂?   反驳的话攒了很多,但碍于目前局势明显对自己不利,柯南咬着牙保持沉默。   这种完全被人领着走,被动接受信息的状态太糟糕了。但好像全天下的反派都拥有同一个共性,他们都喜欢说很多话。   能不能再得到一点信息?   再多一点!   过度运转的大脑反而冷静下来。   为什么是相悖的?为什么既是又不是?!   “其实你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一直不去正视。”   温热的手掌就搭在柯南的肩膀上。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旋。   对方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曾经完全信任的人,此时此刻却以一副全然不同的背叛者面貌登场。   柯南整个人完全僵直了,天蓝色的眼睛缩了缩。   但他没有动弹。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那个一直隔在他和真相面前的东西,马上就要被揭开了。   “……发现什么?”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这个世界,仿佛全都是由罪恶浇灌而来。层出不穷的杀人事件,无数人因为奇怪的理由走向深渊,每个案件平均间隔时长越来越短甚至——”   柯南僵了僵,目光循着对方望去,正对上对方嘴角的笑意。   “这三周,你每天需要处理的案件平均数量上升到了八件,除去八小时睡觉时间,剩下十六个小时。也就是说,平均每隔两小时,你就需要处理一起凶杀案,收殓大于等于一的死者,将大于等于一的犯人扭送进警局。”   当剧情线被过度拉长,主角的年龄和时间却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案件密度会将正常的时间完全扭曲。   “你还记得,之前正常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之前的世界?   柯南愣了一下。   这算是什么问题?   凶杀案的频率确实高的不同寻常,在最近一段时间,甚至愈演愈烈,以一种不断累加的方式飙升着。   其实,对方所说的平均案件发生频率,已经远远比不上真实的频率了。   但这种东西和他的代号有什么关系?   如果仅仅只是想要对他洗脑,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柯南仰着头,竭力装出一副配合的样子。   但他茫然的眼睛还是说明了一切。   真相就埋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因为太过超乎常理,所以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   久川悠干脆蹲了下来。   “或者我们换一个问题。”   “试想一下,这种高频率的案件是不是有一个共同的特性?”   “所有案件都发生在你身边。最开始的时候,是不认识的人,是刚刚认识的人,是认识不久的人。再然后呢?”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亦或是死者,凶杀案在你身边源源不断的发生。这个影响会不会进一步扩大,会不会到最终影响到了——”   “那些原本就待在你身边的人?”   ·   过山车呼啸而过。   猛地钻入黑暗当中。   但在那之前,毛利兰的眼睛已经先一步被工藤新一捂住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   “总感觉这种时候,我应该在车底才对……”   她的耳侧传来了铃木园子的声音。   浮于表面的调侃语气   “但你还是选择上车了。”   右侧是工藤新一的声音。   有点变扭,莫名偏凉。   “这还不是为了能保证安全吗?谁知道这种措施保不保险。毕竟你自己的体质……”   园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什么措施?什么体质?被人蒙在鼓里的感受,让毛利兰胸中涌起一股无名火,这种怒火甚至已经冲破了对尸体的恐惧,以及对工藤新一回来的喜悦。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到底是——”   毛利兰试图插话,但再一次被打断。   “嘘——”   一片混乱与黑暗当中,铃木园子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但很快又被人从另一边推了下去。   这两个动作间间隔不超过一秒钟,推人的一定是工藤新一。   ——因为毛利兰清晰地听到了园子的咒骂声。   坐在她右侧的工藤新一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凑到她的耳边——   “闭上眼睛,先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要思考——”   忍到极致的时候,差不多该爆发了。   毛利兰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把对方那套闭眼理论听进去。   她清楚地感知到过山车的速度在缓缓放慢,穿过眼前这一片漆黑山洞之后,她们应该就抵达终点了。   “新一。”   她缓缓侧着头,轻唤了一声。   在确认对方明显出神之后,她猛地伸手压住对方的手肘,将工藤新一的脑袋按在她身前   的保险杠上,用两手之间的间隙牢牢锁住对方。   “麻烦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第125章 不死之酒3   逻辑学上提到过一种逻辑谬误,叫做滑坡谬误。   简单来说,就是一路沿着最坏的方向思考,把没有因果的事情强行联系在一起,连锁反应,然后滑向深渊。   在柯南看来,久川悠刚刚那番话乍一听石破天惊,但仔细思考内在逻辑,其实与滑坡谬误别无二致。   对方最开始的依据,是最近一段时间疯狂飙升的犯罪率。   这个依据在本质上并没有问题。   即便是过去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柯南,在经由对方提醒之后,也迅速意识到了犯罪率的不同寻常。那些疯狂发生的杀人案,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缘由、有着特定的报复对象。有的时候甚至有人接二连三下手,一个死者往往对应着多个同时动手的嫌疑人。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   但现在,犯罪频率已经发展到了一个近乎离奇反智的程度。   这个依据并没有问题,但对方之后的推论,存在着很大的疑点。   什么叫做……   这个影响会进一步扩大?   为什么会扩大?   为什么这个影响会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会一步步从他不认识的人、到逐渐相熟的人、再到最后还会波及到他身边亲近的人?   像这样的说法,简直就好像……   就好像这段时间的犯罪率飙升完全是因为他,就好像他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犯罪,就好像他变成了某种诱导别人犯罪的罪魁祸首——   就好像把他当成了一切犯罪事件的源头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新型的洗脑手段啊?!   难道拉拢别人加入犯罪组织,还要事先打压对方的精神,挑起对方的自我厌弃心理吗?!   源头。   什么源头?他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会被附加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是对方提到的那种——   “源头。”   声音从头顶正上方响起,与脑海里的推测重合在一起。   “砰!”   伴随着一声细碎的炸裂声,强烈的光芒瞬间出现在眼前。   柯南僵直着脖颈、望向对方——   久川悠的身后,一盏巨大的探照灯亮了起来,将原本昏暗的角落照得极亮。   连带着他的眼睛,也被巨大的光线照得生疼,根本看不清久川悠脸上的表情。   他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影子,看到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你是一切的源头。”   对方的声音仅仅正经了一瞬,旋即变得轻佻起来。   “当然了,现在一切并没有发生。但这不意味着这些事情不会发生,只是推迟了而已,只是因为有人在替你阻止这一切。如果一切照常发展,迟早有一天,你会走到那一步。”   ……说的好像自己是救世主一样。   柯南皱着眉,竭力想要保持思路清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好奇——   “哪一步?”   对方停顿了一下。   沉默在这种时候,格外让人心焦。   ·   “我有点病。”   少年音带着一丝喑哑。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声响,过山车牢牢卡在轨道上,驶入黑暗的山洞。   一片黑暗当中,工藤新一保持着被毛利兰按倒在安全护栏上的姿势,毫无反抗。   他低垂着头,哪怕在一片黑暗当中,   也不敢回过头去直视幼驯染的眼睛。   原本逮到机会就一定会发出嘲笑的铃木园子,这一次也出奇地没有出声。   整个山洞里只有空荡荡的回响。   毛利兰愣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整个人往后撤了撤。   “……什、什么?”   什么病?或者该问,新一这到底是什么状态?为什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是经历了很多东西一样。   黑暗的环境,让她完全看不清工藤新一的神情。   但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还有奇怪的语气。   过山车和轨道重合的声响,和她愈发加快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在漫长且寂静的等待当中,她听到了对方的回复——   “不可以离我太近。”   “这算是什么——等等!这就是你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的理由吗?就因为这种原因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完全不跟我联络?还见了我就跑?你到底是……”   夹杂着关心和抱怨的声音逐渐拉低,在迟迟没有得到对方反馈后,毛利兰后知后觉地哑了声。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方和自己说得,好像不是同一个事情……   她顿了一下,试探着开口:   “为什么不能靠近你?”   对方沉默了很久。   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   本就不长的山洞很快就要走向尽头。   不远处,山洞出口处的光点逐渐变大,并渐渐刺痛双眼。   “如果太靠近……”   ·   “会死掉的。”   对方的声音明明很轻,却重重落在柯南的耳朵里。   他猛地瞪大眼睛。   久川悠的话并没有停止,他似乎在思索该如何措辞,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蹦。   “全部都会死掉。”   “最开始是不认识的人。然后是认识的人、一直待在一起的人、关系越来越近,人数越来越多……”   “到那个时候,所有亲近的人都会死掉。”   “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从表面上看,这段话完全是直白、不加掩饰的死亡威胁。   就好像在对他说,如果不老老实实加入组织,对方就会把他身边的人全部杀光一样——   但不是这样的。   这是一场很奇怪的交流,对方话里有话,却又碍于某种原因不能明说。   本该处于被威胁的一方的柯南,莫名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反而从对方的话里品出一丝不太寻常的意味。   如果把这段话和之前的问题连在一起就是——   那股存在在他身上的影响,会不断扩大范围和强度。   最开始只是影响不认识的人,再到后来会影响到他身边的人、熟识的人,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死者,走向死亡。而且这种过程似乎是无可避免的,是某种充满悲观意味的必然命运。   简直就是……   糟糕透顶的玄幻故事,完全无视科学限制。   “所以要跟我一起吗?虽然捡到上一个的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但好像你这边的状况要稍微好一点。就算我不带你走,那个家伙估计也要先出手,总之说起来很复杂,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不如用最简单的话语去表达——”   “跟我走吗?” 第126章 不死之酒4   咚、咚、咚、   在极度寂静当中,柯南的心跳声被放大到极致。   对方的话听上去荒诞无稽,但有强烈的诱惑力。   就好像只要跟着他走,之后的一切都不需要考虑。就好像一个刚出新手村的勇士,被迫对上主线最后的大反派。大反派对他说,不用再努力下去了,其实我是来帮你的,跟着我走吧……   ——这算是什么来自地狱的笑话吗?   抛出信息量巨大的话题,然后又不愿意去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真的以为就凭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把他带走?   再者说,对方到底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还有对方话里面的“那个家伙”,到底指的是谁?   在对方口中,“那个家伙”似乎有着和他一样的经历,他还未经过的东西、那个家伙全部都经历过了。甚至于那个家伙还要来找他……   等等!所以这一次的案件全都是“那个家伙”策划的?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啊!   “……你这样真的好像是那种、拿着棒棒糖诱拐小孩子的坏大叔。‘小朋友,要和叔叔一起走吗?’”   站在一旁的金发女研究员,双手插兜,冷着脸用夸张的语言模拟着。   眼见气氛还不够热烈,她甚至火上浇油般歪着头补充道   “是要被警察抓起来关进监狱的程度。不如还是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不要把我们变成诱拐小孩子的恐怖组织。”   “……”   久川悠的呼吸声明显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望向柯南,嘴里的话依旧轻佻,脸上的笑意却不自觉收敛起来。   “这样真的很像诱拐吗?”   像,但很明显不是。   柯南能够判断出对方的动机并不坏,这也是他之前那段时间几乎没有怀疑过久川悠的原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试探过他、用身份逗弄过他、在一些事情上欺骗过他,但唯独没有真的害过他。   甚至于对方一直以来看着他的眼神,全都是友善的。   眼神最难掩藏情绪。   如果对方真的打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期间有过无数次机会,没道理一直用一种旧友似的眼神望着他。   对方所提到的种种异样,全都是这个世界切实存在的,可对方为什么不愿意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说出来,还是……整个故事本来就是编造出来的,所以根本就说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跟他走这种话,但是——   “在邀请别人加入之前,不应该先把你的诚意摆出来吗?”   眼前的黑发男孩仰着头,眼镜框背后的双眼和另外一双眼睛重合在一起。   久川悠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我原以为无知是种幸运,真相才是惩罚。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眼睛里只能容得下真相。”   “故事有点长,可能要花点时间,也要换一个场合。”   久川悠站了起来,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他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双腿,领着人朝里侧走去。   “而且……这个故事由我来讲并不合适,应该由故事的主人公自己讲。”   ……什么意思?   “谁是主人公?”   柯南下意识跟着对方的脚步,一步步朝着里侧走。   他们好像站在过山车出口的位置,那是一段狭长的山道,周围全都是单面玻璃,可以看清楚轨道上的状况,而轨道上的人看不见外面的状况。   远方甚至传来了列车与轨道交接的声音。   “这里就是很不错的地方,列车经过这一段的时候,速度会降得很低,低到和人步行的速度差不多。”   久川悠走在最前面,伸手点了点身旁的单面玻璃。   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了上来。   柯南直觉地望向玻璃另一侧的轨道,真的有一辆列车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驶过来。   “我一直以为,这种故事如果让其他人来讲,是对这种经历的亵渎、是高高在上的审视。我不擅长拿捏情绪,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讲述。”   久川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明明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但柯南完全听不清楚。   “……得让真正的主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柯南的全部心神,已经完全被视野里的东西占据。   他的眼睛缓缓瞪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尸体与鲜血。   血腥而残忍,几乎能在第一时间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血色之后,是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一直在寻找的小兰,正穿着青绿色裙子,黑色长发因为坐过山车而特地扎起来,天蓝色的眼睛专注地望向坐在她身边的人。   她旁边坐着铃木园子,还有——   他自己。   ·   “……所以靠近你的人,就会怎么样?”   毛利兰蹙着眉,下意识竖起耳朵,凑近了对方,脸上满是疑惑。   她仍然在等待着回答。   但少年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风,轻飘飘地消散在轨道的杂音中,无迹可寻。   “哈,他又在胡说八道了。这个家伙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一定是他最近玩得游戏太消极了一点。”   铃木园子咧着嘴,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笑嘻嘻地拧了工藤新一、一把。   她低着头,咬牙切齿地用嘴型说道   “都已经说了一万次了,那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不要把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揽好吗?难道你想要我告诉——”   她咽下未说出口的名字,棕色的眼睛瞪圆了、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少年。   “等一下、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游戏?内容是什么啊?”   毛利兰在某些时候,直觉强到超乎想象。她攥着身边人的袖口,下意识追问道。   “……”   园子顿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工藤新一。   后者半垂着头,杂乱的刘海遮住眼睛。   “那是一个……”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真的在谈论一个游戏。   “侦探游戏。故事的主线是,一个侦探对抗黑暗组织。”   “主线听上去有些老套,但如果穿插很多推理情节的话,应该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毛利兰偏着头。   “然后呢?为什么玩游戏会让人消极?”   工藤新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介绍游戏规则。   “玩家会扮演侦探,在游戏开局的时候,被黑暗组织的人灌下毒药,身体缩小。”   毛利兰的心陡然间缩了一下,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玩家的日常,是处理案件,各种各样的案件。玩家需要根据现场的线索、证人的供词,推理出嫌疑犯。如果推理成功,会收获名气、生命,又或者是关于黑衣组织的线索。”   “工藤!算了吧……”   铃木园子叫了一声。   “抱歉、说错了,我是说黑暗组织。”   工藤新一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自如地改变了说辞。   “玩家会在游戏过程中,结识一些助力。有着伪装的民间侦探、武力值超高的……友人,同样擅长推理的朋友,以及卧底在组织的日本公安、日本警察、FBI、CIA——”   “然后在他们的帮助下,收集罪证、并最终推翻组织?”   毛利兰按照一般游戏的剧情,推测着。   “够了,别再说了,赶紧出去吧。这破车走得也太慢了。”   园子骤然间插嘴。   “……”   工藤新一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园子,只是语气不变地继续道   “然后那些人会全部牺牲。”   “一个接着一个,死在玩家面前。”   “!”   这也太……太血腥了?太暴力了?   毛利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但一般的游戏,不应该是正义战胜邪恶吗?这个游戏的策划是和玩家有仇吗?”   “……谁知道呢。”   工藤新一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难怪你会感觉消极,这个游戏也太奇怪了,竟然全都死了……”   毛利兰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游戏里的这些助力,和她自己的生活莫名有些重合。   但只是这种事情,也说不上什么特殊,只能继续按照游戏的逻辑追问道   “那最后的结局呢?如果所有人都死了,最后侦探真的推翻黑暗组织了吗?”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种剧本,主角承载着已经死去的队友们的遗愿,打败了反派。总之,不可能所有人都死掉了吧?主角应该是死不掉的啊?”   “……够了,别再问了。”   园子拉住了毛利兰的衣摆,却没能阻止工藤新一的回答。   “是的,主角是死不掉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会一直活着,一直、一直活下去。”   毛利兰松了口气。她有着莫名的代入感,会不自觉地关心主角的安慰。   “所以主角胜利了?黑暗组织被打败了?”   “对啊,主角胜利了。故事的最后,主角建立了黑暗组织。”   “?!”   毛利兰皱褶眉,内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什么?不是、为什么啊?他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   “因为他发现,黑暗和光明从一开始就融合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分开。既然没办法分开,也搞不清楚到底该找谁报仇,那就干脆一起来好了。”   这段话里的代入感太强烈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再了解不过。   毛利兰怔愣着望向对方。   “新一……”   “游戏开场的时候,主角十七岁,是一个男高中生侦探。”   “新一!”   “他擅长推理但太莽撞,顶着高中生侦探的名号四处乱逛。他喜欢踢足球,偶像是福尔摩斯,父亲是推理作家,母亲是明星,身边有很多朋友。”   “故事结束的时候,主角还是十七岁。”   “只有他一个人。”   “这就是我玩的游戏。很消极吧?”   “但游戏的主角就是我自己。” 第127章 不死之酒5   久川悠中二时期,看过很多类似的热血少年漫。   顶着主角光环的少年,以理想和热血画下自己的篇章。   他也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成为漫画的主角,带着伙伴们一起踏上征程。   漫画的世界,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很纯粹。   纯粹的善与纯粹的恶,光与暗分界清晰、互不侵染。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这是写在世界线里的核心逻辑。   无论多么厉害的反派,都会在最后关头败在主角的枪戟之下。   ——但直到他真的被迫踏上征程之后,他才意识到,像这些所谓的逻辑,在现实世界的狂风暴雨中只会荡然无存。   这种逻辑的消泯,并不是正义没办法再战胜邪恶,而是在很多时候,他根本没办法区分正义与邪恶。   现实世界根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光与暗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处于不同立场的人,往往做出完全不一样的事情。过去的判断标准,在这里根本没有作用。   在这些时候,衡常的善恶往往不再具有意义。   他所能重新找到的标杆,可能就只有他自己。   谈到这些就又扯远了。   狭长的轨道里,满是地下室特有的陈旧气息,是久川悠难得怀念的气味。   这个游乐场本就是为了这次大规模解锁卡牌的目的建造的,自然在方方面面都充斥着他个人的喜好。不同寻常的鬼屋、过山车、旋转木马,全都来源于他对于游乐场的理解。   像这种从山洞中间钻出来的超低速过山车,能够让人在这种黑暗的、宁静的环境当中,在这种陈旧的气息当中待很长时间,于他而言,是十足的放松。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间。   久川悠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股气息在胸腔缓缓聚集,又散去。他低下头,注视着那个不足他身高一半的小侦探。   由于过度惊愕,对方天蓝色的眼睛瞪得极大,恍若两颗摔碎的玻璃珠子,一左一右嵌在苍白的脸颊上方。   他的世界观,大抵也如同玻璃珠子一样摔得支离破碎吧。   毕竟是一直心怀热忱,站在光下的高中生侦探啊。   当他看到最熟悉的半身、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当对方毫不留情地扯下遮羞布、将隐藏在似锦繁华背后的残酷真相展露出来的时候,你还能保持原有的想法吗?   “早就该发现了吧?”   久川悠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以你的观察能力,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了。你只是不敢细想,不敢面对。即使真相早就已经触手可及。”   早该、发现的。   玻璃珠子倒影出少年的身影。   柯南的视线完全没有从一墙之隔的那个家伙身上挪开。   “咔哒、”   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   也许是现实世界当中缓缓前行的列车,脱离轨道的声音,毕竟单面玻璃没办法隔绝视线,也没办法隔绝声音。   也许是柯南脑海当中的声音。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直觉。   如果是什么人伪装成自己,即便外表   再如何相似,身为本人的工藤新一亦或是柯南,完全可以判断出来。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在里面的那个家伙,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行为举止,甚至还知道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到这一步,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说有哪里不明白了。   一开始,只是邻居家的宠物狗丢了。   再到后来,是第一次帮忙解决杀人案,帮一群蠢到团团转的警察解决杀人案。   他碰到的大多数警察,于破案一道都不太精通,明明本该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精英,明明都已经代表了整个日本警界最高一级的水准,但都蠢的离奇。   分不清滴状血迹和抛射状血迹,分不清正手刺和反手的区别,不知道化在地上的一滩水也可能是凶器……   他们毫不避讳地犯着各种低级错误,连未曾上过警校的年轻人都不如。   但他们本该是经验最丰富的刑警啊?   声名鹊起之后,他遇到了更多的案件。   但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这是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是在帮助受害者,是在将真凶绳之以法,是在做最正义的事情。   “我早该发现什么?”   柯南仰着头,嘴唇僵硬地抿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的呢?   是越来越多的案件,是逐渐离奇的手法,还是越发难以理解的杀人动机?   他就好像走到了边缘,整个世界的边缘。   又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在崩坏、在扁平。   偶然间迸射出来的亮光,根本无法持续太长时间,更多时候,是亘古不变的寂静长夜。   “随随便便找来一个人,伪装成我的样子,就想要蒙骗我吗?我早就知道你们擅长易容——”   柯南自顾自说着,完全不敢和久川悠有眼神接触。   因为一旦接触,只会立刻溃不成军。   ——他真的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吗?   怎么可能。   他可是侦探,是对一切蛛丝马迹都格外细心的侦探,是最擅长抽丝剥茧寻找真相的侦探啊。   “你们如此费心设计,把我引到这里,又做出这样一副大戏,想要干什么?”   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不敢深思,更不敢承认。   “如果真的以为,仅仅靠着这些,就让我相信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倘若一切所求皆是镜花水月、空泛无依,那他一直以来做的都算什么?那些案件,到底算什么?   他确实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是想让我把一切案件都揽到自己身上,自怨自艾地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罪人吗?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   嘴上说着与内心截然相反的话,他的后背不自觉已经全是冷汗。   他很清楚,久川悠没必要费心思搞出这么多事情,只为欺骗他的认知。   这里没有任何阴谋可言,唯一的解释是——   对方只是展现出想要让他看到的一切,而已。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在试图摆脱话题。但人有时候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真相太沉重了,接受真相,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抛却他过往十几年人生的全部认知,面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他做不到。   久川悠的手缓缓松开。   他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碾平。   这个家伙做不到。   因为他才只有十七岁而已,几个月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尽管顶着名侦探的羞耻头   衔,但说到底还是个未成年。他做不到,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   久川悠收回视线,琥珀色的眼睛朝着墙壁另一侧望去——   一墙之隔的山洞内侧,留着黑色半长发的青年躬着腰,脊骨清晰可见。   可是他也才十七岁。   永远的、像是被诅咒一样的十七岁。   他顿了顿,再度开口:   “这些我想要告诉你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我先发现的。”   准确来说,他从来无意去窥探世界的真实性,也没有这个窥探的资格。他只是像游魂一样游荡在其间。   柯南显然被他的话惊到了,一瞬间抛却了伪装,扭过头望向他。   久川悠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仿佛一个漩涡。   “是你先发现的。最开始的时候。” 第128章 不死之酒6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虚假的泡沫,不断胀大,直至摇摇欲坠——   就算他不戳破,这里也迟早会走向毁灭。   工藤新一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在那些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开以后,他渐渐变了一个样子。   又或许不是他改变了,而是周围的环境改变了。   环绕在“小侦探”身边的温室破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外界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地涌进来、挤占掉他的生存空间。   他做了很多从前的自己不会做的事情,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已经无法回想、也经不起推敲。   总之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走向崩溃的边缘。   但这不就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吗?   看到数不尽的犯罪事件,看到民众被无边恶意笼罩,看到一片黑暗当中、独一无二的天才侦探恍若救世主一般活跃在第一线,看到整个警界的希望悬在一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人头上。   ——这种荒谬无稽的事情,不正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吗?   想要得到一个救世主,最起码得先制造出、只有救世主才能够解决的灾难吧?   这种理解没有错吧?   这个世界所能够提供的灾难,已经远远跟不上救世主前进的脚步了,所以救世主选择自己创造新的灾难——   这也没有问题吧?   所以工藤新一从来没有后悔过。   最开始的时候,他能从这个过程中得到乐趣,但同样的套路重复太多次,难免会让人心生厌烦。到后来,他甚至能够在对方张开嘴的那一瞬,就预判到对方想要说的所有话题。   事情开始变得没有意思了。   好像自从那群熟悉的家伙离开之后,也带走了这个世界最后一份真实,剩下来的,全都是一成不变的程序。   让人想要全部毁掉的程序。   所以当那个家伙出现的时候,当那个家伙顶着乱糟糟的褐色短发、蹲在他面前,那张温和的脸上浮现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残酷笑意,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调邀请他的时候——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因为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不仅答应了,还反过来、送给对方一份大礼,告知了对方他得到的情报,并以此换取了对方的底牌。   互帮互助。   这个世界跟不上救世主的脚步,那只能说是这个世界的错误。   换一个世界就好了。   ·   “你可以理解为一桩交易。”   久川悠注视着面前的柯南,突然开始犹豫他该不该换一个说辞。   “……最起码他是这样理解。”   那个搞崩无数个世界、让他颇伤脑筋的家伙,是这样理解的。   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这是很基础的交流方式。   久川悠第一次和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见面的时候,对方的警惕心强到了离谱的程度,完全不信任、任何不带目的的善意。与其因为不恰当的言辞引起对方的警惕心,还不如用公平“交易”的方式,一物换一物,他拿走情报,也给出对应的回报。   但其实相处这么多世界,双方早就已经明确   了,这不可能是什么交易、也没有什么交易可以走到这一步。但最开始的说辞到底是一直没有改过来。   久川悠眨了眨眼。   但这种说辞对于面前的柯南来说,显得太残酷了一点。   柯南更习惯的说法应该是——   帮助?救赎?   ……让人牙酸。   随着一个个词汇在脑海当中蹦出来,久川悠不自觉蹙起眉,旋即放弃思考。   “就当作是交易好了。”   “他告诉我那个世界的情报,我回以相应的报酬。”   久川悠顿了一下,弯起嘴角。   “所以不要再随便怀疑我了。这件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他可以在没有任何外来提示的情况下,自己意识到那一点,而你都已经看到了这么多东西——”   “最后的真相,应该不难猜吧?”   “……”   柯南没有作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嗓音沙哑地问道:   “什么?”   “?什么什么?”   久川悠皱了皱眉。   “不会真的要明说到那一步吧?”   一直埋着头的家伙忽然把头抬了起来,天蓝色的眼底黯淡无光。   “你给出的回报,是什么?”   “……”   久川悠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   “这算是什么问题……”   他侧头望向玻璃内侧,似乎在斟酌言语。   片刻之后,他放弃挣扎。   “我给出的回报,很难用言语形容。但你现在能够看到他,就是我的回报之一。”   ·   “别开口。”   一墙之隔,坐在过山车座位上的工藤新一面露笑意,伸出手指点在毛利兰的面前。   “我大概能够猜到你想说什么。你会想,我是在开玩笑吗?是突发奇想逗你玩吗?是因为案子破不出来、精神压力太大以至于走火入魔了吗?”   因为想说的话全部被抢光,毛利兰怔愣地望着工藤新一。   “都不是的。”   对方的脸上扯着笑,显得很陌生。   “总感觉你好像比我还会自欺欺人啊。你可以看出来的吧?即使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   举止行为,但我们两个还是不一样的。”   “!”   一旁的铃木园子面露笑意,语带威胁。   “boss好像没有让你现在就摊牌吧?”   “但他也没有说过不可以现在就摊牌。他什么预料不到?只要他没有提前制止,那就是默许。”被称作“”的青年面色不改,继续说道:   “抱歉,一不小心扯远了一点。不要太在意我们之间的交流。本来并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的,原本预定要来这里的人,出了一点纰漏,所以最后只能让你上场了。”   “关于这件事,我后续会找她谈谈怎么补偿,但既然来的人是你,我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更好的机会了。”   “这真是绝无仅有的,告诉你真相的好机会。”   ·   “近日我市突发案件众多,请各位市民务必注意自身安全、减少聚集,避免去到人流量较大的公共场所……”   街边的电器店里,摆着十数台开启的电视机。此时刚好都调到了同一电视台,同时播放着午间新闻。十几个电子屏幕上,播放着一模一样的画面,专家的警告声层层叠叠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   巡逻至此的伊达航,疲乏地蹲在街角的石墩子旁边。   长时间没有更换清洗过的警服,黏糊糊的裹成一团,压在身上。   眼前的人流匆忙穿过晒到滚烫的十字路口,每个人都想要尽快逃离正午室外的高温天气,没人为街边的一个电视节目驻足。   今年的夏天热得出奇。   一切都乱套了,堆积如山的案件和离奇的天气,有一种乌云压顶、仿佛下一刻就要世界末日的感觉。   在这样的大夏天出外勤,是个苦差事。   大多数部门,都会把这种工作分派给新来的实习警员,唯独伊达航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一个人身上。他本可以安逸地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却选择奔走在东京都无数个街角、穿过熟悉的小巷和天桥,顶着即将融化的太阳处理层出不穷的案件。   但同事们并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现出疑惑,大概所有人都能猜到他这么做的目的。   之所以揽下所有吃力不讨好的外勤工作,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逃避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每次走进警视厅的大门,他都会莫名生出一种愧疚。   ——一种其他人都已经死掉了,偏偏他还活着的愧疚。   警局给他安排过心理医生,但被他婉拒了。这种心态在理论上很好解释,但他不太想要把这种心情冠以术语,归类为某种心理问题。   这本来就不能算作是问题。   只是一种友人相继离开后的自然现象而已。   “嘀嘀嘀!嘀嘀嘀!”   挂在腰间的传讯机忽然响了起来,刺耳的声音让伊达航不自觉皱着眉。他撑着一旁的杆子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   “d14、231号。收到请回复!”   还没等伊达航回复,对面已经等不及地说道:   “米花百货商场门口发生了一起抢劫事件,嫌疑人手持刀具,挟持了一位女高中生,请立刻赶往现场处理!事态紧急,请立刻赶完现场处理!”   女高中生!?   工作日的中午,为什么会有女高中生去商场?   来不及思索这些,伊达航抬眼判断了方位,急匆匆地跨上停在一旁的车。   ·   “对,再靠近一点,对准一点。”   女声离得极近,几乎就正对着他的耳朵。   “你这刀真的开过仞吗?怎么一点也不疼啊?”   带着调侃意味的气声,轻描淡写地吐槽着,仿佛在进行什么话剧排演,抑或是在玩扮家家酒的游戏。   ——如果忽视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真刀的话。   佐藤幸一握着刀的手忍不住发颤,几乎快要握不住刀把了。   他低下头扫了一眼被他挟持着的女高中生,尖锐的刀具已经在对方的脖颈处划出一道纤细的血线,夺目的鲜红倒映在他的眼底   。   明明已经划破了,如果是其他女孩子,现在早就应该慌乱地六神无主、慌乱求饶,而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逃离这里。可这个被他挟持的家伙,竟然还让他划得再深一点。   开什么玩笑啊!   他只是随便在商场里挑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好控制的人质,到底挑到了什么怪物啊!   “别、别再说话了!给我安静下来!”   佐藤幸一大吼出声,想要把刀划得更深一点。少女黑色的长发纠缠在他的手臂间,配上那脖颈处的血线,莫名有些恐怖。   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很害怕自己真的划破了血管,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僵着的手迟迟没办法用力,最后只能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哈!”   被他挟持着的女高中生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   “我说,你对准了再用力,别比错位置了,正中间是气管,左右才是血管。如果想要制造出漫画上那种鲜红色的血液在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效果,应该对着大动脉划,记清楚了吗?”   疯子。   这是个疯子。   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不在意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的疯子。   ——佐藤幸一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抢劫失败了而已,被追捕的时候无路可逃,莫名其妙拿出了刀,劫持了一个路过的客人。   为什么偏偏劫持到了一个疯子!   “如果想要逃出去的话,光靠这种功夫恐怕没什么用。”   留着黑色长发的女高中生仗着警察还守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半仰着头嘲讽道。   “为了配合你,我可是特地推掉了一场浪漫的过山车约会。多好的表演啊,还是在boss面前,还可以和自己的好朋友坐在一起,还能同时看到两个马德拉……”   “如果你最后不能表现得好一下,真的很让人失望啊。”   握着刀的手依旧止不住颤抖。   佐藤幸一脸色苍白,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砸进眼睛里,让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撑起手肘,用袖子擦干眼睛里的汗,飞快地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挟持的人质。   对方甚至还穿着校服,胸前别着名牌,上面用端正的字体写着——   毛利兰。   真的是一个女高   中生?普通的女高中生?真的不是从精神病院里面放出来的?   “你到底行不行啊?”   催促声再次响起。   “别说话!不许说话!我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那你杀啊?” 第129章 不死之酒7   山洞中,漫长的对峙终于迎来尾声。   顶着新皇冠的救世主不再愿意服从指挥,而是顺着自己内心的意愿,站在旁观者视角上讲述着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   那是一个极具英雄主义色彩的奇幻冒险故事。   熟悉的游乐场、灌药、变小。   明明是一个极其需要隐藏的小学生侦探,却张扬地到处破案。故事的主人公自以为是地游走在黑衣组织和各大政府组织之间,结识日本警视厅、公安、FBI、CIA的人。他们曾经无比接近组织背后的真相,却又一次次擦肩而过。他们以为自己能够颠覆这一切,但结果只是死亡,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亡。   英雄的故事迎来反派式的结局,屠龙的少年最后成为恶龙本身。   被一再抢白、终于勉强搞清楚状况的毛利兰,还没有来得及对此前发生的事情产生任何惊讶,就再度被对方的话语冲散思绪。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但在混乱当中,又还能抓住一两条线索。   过去无数细枝末节忽地浮现眼前,那些被串联起来的草蛇灰线再度显现。   她应该算是很了解工藤新一,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对方还没有开口,她就能提前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   但偏偏是这种极亲密、联系极密切的关系,她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一直以来寄住在她家里的柯南就是真正的工藤新一。   明明有很多线索,明明对方的所有“伪装”在她面前都显得很拙劣,但她就是奇迹般地从来没有发现过。   如果忽然有人站在你面前告诉你:   嘿!   这个世界是假的!   大家的人生都已经被设定好了!   毛利兰一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是最莫名其妙荒诞无稽的梦,她肯定是被新一带跑偏了,但——   “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你认识的工藤新一。”   他们真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脸庞上,是截然不同的神情。一模一样的声音却能说出完全不一样的话。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他的脸上流露出不合时宜的天真,仿佛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东西,都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   离开?离开去哪里?离开是什么意思?   不,不对。这是一个陷阱。   她从来没有说过要和对方“离开”,是对方在自己的话里预设了这个不存在的前提,然后以请求的方式提出来。   如果对方骤然让她答应一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不可能同意。但现在,重点变成她是否要拒绝对方的请求。拒绝这个行为本身变得有难度起来。   天蓝色的眼睛里浮动着碎冰。   别开玩笑了,真的有人可以拒绝这种请求吗?   反正她做不到。   她没办法拒绝。   ·   “他要干什么!”   柯南的注意力完全被玻璃另一侧的情况吸引了。他整个人伏在玻璃前,用力拍打着。   “你们要对小兰做什么?!”   “……圆梦?”久川悠的视线在触及到黑柯脸上那副故作脆弱的神情时,微妙地顿了一下。   “开玩笑的。那个家伙可能是被我带跑偏了吧,不用太在意。”   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和他所遇见的那个,极其相似又截然不同。   他们之间的差别   ,不在于年龄长短、经历多少,也不是橘生淮南、橘生淮北的区别,而是一个走向毁灭之后再度复生的人,和一个还没有经历过一切的人之间的区别。是一张被各种颜料污染过后再度涂白的画纸,和一张还没有被涂涂画画过的白纸的区别。   其实酒厂里面的所有员工,基本都有着类似的经历,逐一看过来难免有些审美疲劳,甚至感慨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上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制造出这么多奇怪的命运。   那种被不存在的神明玩弄命运的经历,即便是最善良、对生活抱有无限热忱的人,也会坚持不下去吧。久川悠觉得这种命运很奇怪,但当他看到那个家伙的时候,他不会产生任何同情的情绪。   同情是软弱的,也是高高在上的。   同情会让人觉得,他已经接受了这种苦难,他在居高临下俯瞰着对方的人生经历,用一两滴眼泪,三四句言语,轻描淡写地概括掉对方十几年的经历。   但这种苦难是不应该被接受的——即使它已经发生了。   对方真正需要的情绪应该是感同身受的愤怒,是感到不公、是去反抗。无论是他,还是工藤新一,都不需要同情,他们只需要强烈的情绪,去掀翻这一切——   从离开自己的世界开始,久川悠去过很多不同的世界。   他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把不同世界的世界线连接在一起,然后完成跳跃。   这个能力听上去很高大上,但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他所有造物都无法通过他所构造连接。换言之,当他把A世界与B世界连接在一起之后,他将拥有在两个世界随意穿梭的能力,但除了他之外,这两个世界的其他一切造物,都无法跨越世界壁垒。无论他有多么想要带上什么东西一起离开,都无法做到。   这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尽的旅途,他永远只能一个人离开。而在他离开之后,那个世界会自我修正,所有人的记忆都不会保留。   一开始的时候,久川悠觉得这糟糕极了。   所有的经历最后都是他一个人的经历,所有的记忆最后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没有人会记得他,也没有哪个世界是他真正的归属,他就像是一阵流沙,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久川悠忽然觉得这种能力真的很不错。   他可以在无数平行时空里穿梭,反反复复、千次万次地,遇见同一个人。   其他人可没有这种机会。   这是可以跨越生死的能力,有什么不好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沉浸在自己用能力编织而成的幻梦当中,无所事事但却乐在其中。   直到他意外进入某一个世界,遇到了那个游戏。   一切都改变了。   像恶劣的孩童终于遇见最合适的玩具。   他也发现了那个游戏的特殊之处。   氪金抽卡经营游戏,这种类型市面上有一大把,数不胜数。   像这种策划绞尽脑汁控制出卡概率,想方设法掏空玩家钱包和精力的游戏,久川悠以往绝对不会感兴趣。他也不会玩什么电子游戏,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场大型游戏,玩腻了就重开、换地图、换身份、换外貌换掉一切可以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但这一次不一样。   当他在人潮涌动的百货商场外、看到商场外墙上巨大的开屏广告时,当他看见那个色彩浓烈的广告上,《酒厂》两个大字下方熟悉的人像时——   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   久川悠召唤出脑   海里的游戏界面,面前的卡牌界面上整齐排布着一整面金色卡牌。   在这段时间高频率的反复操作之后,大部分黑方卡牌都已经完全解锁了,剩下的几个,也都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出现的人,只要让他们出现,总能解锁。而且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去思考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了,已经完全解锁的那些卡牌自己会想办法让自己熟识的人出来。   这些人都是来自不同世界的造物,但他们现在真真切切地存在于系统当中,随时都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这个游戏是对他能力最好的补充。   谁能够想到,为什么一个普通世界里的游戏有着这样特殊的作用?   为什么可以做到?   为什么他已经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但这个游戏就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太奇怪,也太值得深思了。   他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也许只差最后一点点。   他是该感谢那个游戏的。   咬牙切齿的感谢。   比如说向那位已经被他屏蔽了很长时间,完全没有任何错漏的无辜新手系统说一声感谢。   说完之后,久川悠立刻眼疾手快地把对方再度屏蔽了。   玻璃墙里侧,这个世界的毛利兰显然快要承受不住黑柯的攻势,拒绝的话涌上来又咽下去,眼神一点点飘忽不定起来,完美演绎了被容色蒙蔽的少女形象。   但这也不能怪毛利兰,毕竟这边的小兰没什么经验,而黑柯的这招已经百用不烂了。   久川悠的脑海里浮现出围着白围巾靠在窗边望着他的萩原研二,又回忆起似笑非笑看向他的苏格兰,又或者是套着警服一脸无辜的波本。   ……也许他们酒厂应该改名字叫茶厂?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背着他学会了这项技能。最开始到底是谁让这股不正之风流行开来的?   “你要稍微理解一下他的情绪。你带入到他的视角想一下?他不会对小兰做什么的。”   久川悠低下头,凑到柯南耳边,小声说道:   “他是你,你就是他,不是吗?”   最多就是把人打包带走,反正那群家伙一贯是这么做的。警校毕业的几个家伙,光是自己内部消化一下,就已经把警校组的卡牌全部解锁,现在又该轮到主角团了。   如果想要把这个世界当作一切最后的终点……这些人迟早要见面的。所以他一直在放任他们,留足余裕。偶尔也会主动引导他们,帮助他们达成目的。   “接下来跟我去另一个地方吧。如果你对这里的一切还心存疑惑,去了另一个地方,应该能够彻底得到答案。” 第130章 拿着手术刀的心理医生1   动漫上,明暗两道光影异常分明,明亮的那一边,是低垂着头、一脸不怀好意的久川悠,以及眼神茫然的小侦探。暗的那一侧是山洞里面,充满少女漫重逢滤镜下,少男少女相视而笑。   [……我已经开始看不懂了,刚刚我是看到了两个柯南吗?]   [也不是第一次看不懂这个动漫了()]   [确切的说,是一个柯南和一个工藤新一。制作组好像在搞什么新的玩法(呆滞)]   [好乱啊,制作组还记得这是一部推理漫吗?为什么会有这种超现实的因素?]   [srds少年热血漫有点这种因素还挺正常的,这个全黑的世界观本来就没办法解释,现在搞出时空穿梭这一套,e……勉强能说清楚吧]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所以是未来的工藤回到过去,和原本的柯南见面了吧?]   [未来的工藤新一经历过这些吗?]   [不对啊,大家不应该先从克隆的角度去想吗?怎么都跑到非自然因素哪里去了?久川悠下的一手好棋啊,他是又克隆出了一个柯南吗?]   [前面的真的好单纯,现在已经不是克隆的问题了吧?久川是有病吗?跑去克隆一个柯南出来。]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聊天的内容很有问题吗?什么叫做,“你要换位思考”?那个成熟版的工藤新一到底在说什么?他好像拥有未来全部记忆?]   [我只能说,制作组这波棋走得很险……]   [新玩法啊!柯南怕不是觉醒了自我意识吧?觉醒自我意识,认知到自己只是漫画里面的一个角色,一生的命运都已经被定好?]   [是我熟悉的次元壁打破环节吗?早就想要吐槽老贼永远结束不了的那一年了。]   [几十年如一日,就画那一年的故事,如果还原到真实世界,那确实就是一年里面发生了无数起案件,光是听上去就非常魔幻。]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经过了多少天,无论破获多少案件,时间都永远不会往前走,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不死之酒,开始带感起来了。]   [不对啊!成熟版工藤新一提到的经历,和漫画里不完全一样啊?]   [+1漫画大结局是HE吧?我失忆了吗?还是我看漏了,没有看懂BE的暗示?]   [我记得波本、赤井、小兰全部都活得好好的吧?反倒是酒厂,确实是倒掉了。]   [对对对!大结局琴酒意外反水,反手就炸掉了酒厂大本营,还是同归于尽的那种。当时追更的人全部都炸掉了,反复追问为什么前面没有伏笔,琴酒为什么突然反水,难道琴酒也是什么卧底吗?还有人猜测琴酒是不是那个国家的卧底。]   [我记得贴吧上开了整整三十页的楼,全部就在讨这个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   [对!当时制作组说后来会出番外篇,告诉大家为什么琴酒要反水,结果就不了了之了。原本还以为会在这个新动漫里面讲清楚,谁知道琴酒上线之后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了,如果没有记错,琴酒已经好久没再上线了吧?]   [所以……工藤为什么要说大家全部都死掉了?工藤新一经历的是什么结局啊?]   [等一下,难道还有很多个结局吗?]   [等等我又有一个新的脑洞!]   [我也有个脑洞,这里工藤的经历和原著明显对不上号,但是和那个酒厂模拟经营游戏的世界观……]   [不谋而合啊!好家伙!我就说那个游戏里面   为什么所有角色都可以变成黑方,原来是给每个角色都安排了百分百变成黑方的经历。]   [我懂了。所以这个动漫根本就是那个游戏的前传吧?狗比制作组,为了卖游戏强行制作出一部动漫,这不就是在消费老粉的情感吗?]   [老操作了,该说不说,那个游戏还是很带感的,只是金卡的爆率太低了,还死咬着不肯设置保底。不管怎么氪怎么肝,没有点立马吃席的运气,根本不能把角色集齐……]   [你这就不对了,那个榜一大佬,不是早就把角色集齐了吗?]   [那能一样吗?那家伙不知道往里面氪了多少钱,出一个角色到手一个角色,真的是离离原上谱,我都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游戏的内应,专门负责诱惑玩家氪金的……]   [说起来最近马上要版本更新,要出新角色了你们知道吗?]   [?原著角色不是已经出齐了吗?还有谁啊?该不会真是黑化版本的少年侦探团吧?(救命!)]   [不是不是!说是原创角色,实力好像还可以。]   [真的假的?不会又是强抬原创吧……]   新角色。   久川悠顿了一下,抬手关掉了界面,重新望向柯南。   “走吧。”   ·   越是靠近商场入口,气氛越发显得不对劲。   闷热的空气粘稠拉扯在一起,裹挟着难闻的汗味。乌压压凑成一群的客人,争先恐后地想要从商场大门里挤出来。他们惊惶的脸上挂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麻木,仿佛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逃命的流程都变得驾轻就熟起来。   最近的案件确实太多了。   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挟持人质事件了。   匆忙赶到的伊达航,下意识按住自己腰侧的配枪。   一般来说,像这种挟持人质事件,警方都会在合适的位置安排狙击手,一近一远同时作用,力求保证人质的安全。但最近这段时间,层出不穷的案件致使警力告急,能独挡一面狙击手往往需要同时在好几个案件里周转,一时半会间,竟然来不及赶到现场。   再加上这次的犯人不过是持刀挟持——并不是说持刀不严重,只是相比较于那些搞到更加危险的武器的犯人,刀的群体杀伤力反而没有那么高了。但如果只针对那个被挟持的倒霉人质而言,刀能比子弹更快取走一条性命。所以这件事的紧急性完全没有削弱啊!   伊达航匆忙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耳旁带着的耳机里响起了同事的声音。   “……人质被困在三楼,距离最近的狙击手预计还有十分钟抵达现场。你要尽量拖住时间,稳住嫌疑人,尽量等到狙击手抵达现场在进行行动。”   得拖时间,还得先想办法上三楼。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大门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商场本就不太大的玻璃门堵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没办法逆着人流进去……至于安全楼梯,现在再去找安全楼梯恐怕有些耗时间。   伊达航皱着眉扫了一圈,看上了商场二楼延伸出来的平台。   商场的外墙经过一次整修,手脚架还没有完全拆除,如果能够爬上平台、再顺着手脚架往上爬,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三楼。   ·   “来这里……”   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柯南还是一路跟着久川悠出来。   对方想要让他见一个人,但见的人是谁呢?   他已经见到了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能有谁,能够再次改变他的认知?对方的话语那么笃定,就好像只要他再见到那个人,   就能够完全信任对方一样。   太奇怪了。   商场的后巷空无一人,闷热的风吹过空洞的广告牌,发出呼呼声。   柯南望向架在商场外墙上、已经生锈了的安全楼梯,无论再看多少次,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场而已。只是里面好像很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要带我去见谁?”   久川悠已经踏上了钢制的楼梯,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还在下方的柯南。   “见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   “如果她看到你的话,也会很开心的。”   钢制楼梯极大的噪音,被人群的惊呼声完全掩盖。   脚步声在惊恐中一步步落下,一下下敲在他的脑海里。   外墙上的消防楼梯并没有直达每一层的通道,而是直接抵达顶楼。所以如果要去特定的楼层,需要先抵达顶楼,再从顶楼的安全通道下去。   柯南没有多嘴询问他们为什么不走正门,而是紧紧跟在久川悠身后,一步步攀上空无一人的顶楼,再走进了安全通道。   他们在无限逼近。   ·   “你不敢,对吧?”   冰冷的刀具在即将划破血管的前一秒,忽然被按住、收回。   刀锋停止在一个极其接近,但又不会造成伤害的位置。伴随着持刀人不断发抖的手腕,刀具在白炽灯下不停闪着银亮的光。   商场三楼买的都是些饰品,打光实打实的晃眼。   她被晃得有些不耐烦。   脖颈处之前被划出来的细碎血迹,现在已经滴到了校服的领口处,格外粘腻。黑色长发杂乱堆在一起,扎往往需要同时在好几个案件里周转,一时半会间,竟然来不及赶到现场。   “如果你真的动手,我或许还会高看你一眼,毕竟你恶得如此明显。”   “但你不敢,你办不到。”   “对吧?”   毛利兰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无趣地缩了缩,大拇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其他几根手指,发出吱咯吱咯的骨头碰撞声。   事情原本是有趣的,她还耗费了一些时间,陪着对方玩这个近似于过家家酒的挟持人质小游戏。但现在事情就没什么意思了,就像她曾经千百次看到的那样无趣。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还站在安全通道里的波本。   对方抱着手臂,倚靠在半开的安全门上,背对着安全通道。   他头上的金发在一片黑暗当中仍旧发着光,目色深沉地望着不远处商场的外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波本吧?   她也不确定,毕竟波本和这个世界的降谷零长得一模一样。她也在只能通过服饰和眼神去判断。   而且这个世界的降谷零,现在应该还在酒厂里   面,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不会冒着被警方击杀的风险出来活动。   所以能出来的应该就只有波本了。   只是不知道波本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是bss又安排了什么新事情吗?   杂七杂八的思绪占据她的大脑,反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去反抗这个一直抖着手的家伙了。   ·   商场外墙的手脚架零零散散,不太好爬。   好在毕业多年的伊达航,还没有把知识全都还给警校的老师。   这段时间,他在执行任务时,心里面总是有一股火在撑着他往前走。   矫情点说,是他背负着死去友人们的意志,想要做点什么。   但他其实更想要扯着那群家伙的领子,把人一个个拉起来、站到墙角,一人来上一拳。   尤其是那个顶着一头金毛的家伙,不声不响跑去卧底,还没有回来就先走了,真的不可饶恕。   伊达航终于攀上了角落里的外墙,他甚至能够透过反光的玻璃,看到商场内的那个嫌疑人,以及被嫌疑人挟持着的女高中生。   那个高中生的状况看上去不是太好,脖子已经被划破了,整个人没什么反抗的意图,像是被吓到了。反倒是那个嫌疑人,一脸面目狰狞。   伊达航皱着眉,小心推开商场的玻璃。他现在在角落里,正好背对着那个嫌疑犯,只要动作轻一点,应该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一点点翻过窗户,轻手轻脚地落地,再度将窗户合上,眼角余光扫视整个楼层一圈,猛地顿住。   应该是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脑发昏。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那个金发混蛋。 第131章 拿着手术刀的心理医生2   商场三楼。   惊慌失措的人群早已经四散逃离。眼下整个三楼只剩下持刀行凶的嫌疑人、被挟持的女高中生毛利兰、悄悄潜入这一侧的伊达航,以及站在安全通道门口的波本。   当然,也许还可以算上正在安全通道里面的久川悠和柯南。   动漫上不遗余力地刻画出所有人的形象,无数画面交错,形势一触即发。   [这是……瞬间移动!(确信)]   [小兰不是在游乐场吗?怎么突然间出现在商场里?]   [感觉就像是在赶场演戏一样?柯南赶到商场,小兰也赶到商场?]   [明显不是吧?看前面,小兰是被挟持的人,一直都在商场里面。]   [所以有两个小兰?]   [有一个是易容的吧?]   [是有两个小兰吧!就像是有两个柯南一样。]   [我有一个脑洞,该不会是游戏世界里面全员黑方的角色入侵了正常的世界吧?]   [这是什么神话故事吗?那游戏系统岂不是反派?制作组有必要把自己塑造成反派吗?]   [不是早就说过了,制作组在尝试一种新的玩法吗?也许这就是新玩法的一环?]   [正解,所以该不会所有角色都有两个吧?]   [等等,突然带感起来了,所以我可以看到两个琴酒吗?]   [……那久川悠是什么?游戏玩家?]   [代入感极强啊]   ·   见到了已经死去的人,是什么感受?   伊达航的目光,死死钉在闲靠在防护门上的那个金发青年身上。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姿势,如果不是他亲耳从上司那里得知那几人的死讯,又不止一次去过墓地的话,他一定会认为那次的消息是个彻头彻尾的乌龙。   但现在这算什么?   死掉的人重新站到他面前?   警察的责任心无数次拉扯着他,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不远处被挟持的人质身上。   无论如何、无论想要问什么,都不应该是在这种时候。   他需要先救下人质。   伊达航强行将目光移到了那个被挟持的人质身上。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女高中生,穿着校服,一头齐整的黑发,实打实的好学生模样。   这样一个高中生,怎么看也不应该在工作日的中午出现在全是奢侈饰品的商场里,但现在顾不上思考这些。   人质的脖颈处已经被划出一道血口,伤口不深,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已经快要凝固出深红色的血块,白色的领子被血迹染红。   这已经算是所有挟持案件中、最为糟糕的状况——嫌疑人已经被激怒并且动手伤害了人质。开弓没有回头路,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劝下嫌疑人,救下人质,难度实在不小。在没有狙击手的配合下,更是难如登天。   但问题是,狙击手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现场。人质真的能等得起这个时间吗?   伊达航皱着眉,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抽出腰间的手枪藏在身后,一边想要借助广告牌的遮挡、缩短他与人质之间的距离。   隔着一个两人合抱的圆柱子,他的视线对上了不远处人质的眼睛。   他刚想要用眼神安抚对方,示意对方不要乱动、全力配合,对方忽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看见那个人质开口了。   虽然隔得很远,但他良好的视力让他毫不费   力地看清对方的口型。   那个人质说的是——   不要救我。   ·   “到了。”   半开着的安全门在地面上斜切出一片光影,亮的那一侧是光可鉴人的白瓷地板。   里侧是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声线听上去有些熟悉,柯南下意识放轻脚步。   “虽然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你真的太好懂了。你被你的学校开除了吧?”   “是为了什么?我想这个原因并不难猜。前几天州立大学登报通知说他们开除了几个学生,理由是学术不端。你在这其中吗?”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错吗?是那个老师,是他不知好歹!其他人都通过了,其他人都是这样做的,只有我被拦下来了。不就是因为我没有给他送礼物吗?”   女声过后,是格外狰狞的男声,语气急躁,仿佛下一秒就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   毛利兰低下头,望向那个挟持着她的手臂,对方的指甲上有斑驳的褐色血迹,像是陈年污垢一般嵌在指甲盖里侧。   这并不是她的血迹。   这个血迹残留在对方的指甲上,至少有两三天了。   甚至连对方身上,都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不会闻错的。   原本她很少会配合这种过家家酒式的小游戏,但这次不一样。   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那股血腥味。   对方应该已经清理过自己的衣物和身体,但他忽视了指甲盖。   在清理过后依旧能被闻出血腥气,说明对方当时接触的血液量绝对不少,这种程度的出血量,出血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活不下去了。   所以这是一个正在逃亡的、试图偷东西反被抓的、杀人犯。   她是这么判断的。   所以她突然来了兴趣,鸽了久川悠给她安排的任务,留在这里做一个人质。   但最后的情况却让人有些失望。   这个家伙明明看上去像是个杀人犯,但好这样一个高中生,怎么看也不应该在工作日的中午出现在全是奢侈饰品的商场里,但现在顾不上思考这些。   正在不断和人质缩短距离的伊达航,愣在原地。   三天前,州立大学物理学系的一个教授被人杀害在家中,手段极其残忍。凶手用教授本人的高尔夫球杆疯狂砸烂了教授的头,还将尸体丢弃在后院里。   这个案子还在调查当中,线索倒是并不难找,凶手完全没有打扫现场的意识,指纹和脚印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困难的地方还是在于警力,警方的警力严重不足,只是让搜查课去现场简单记录了证据,指纹都还在提取中。   只是没想到,那个犯人此时此刻就在这里。   ·   男人激烈地挥舞着手上的刀,刀锋其实已经离开了她的脖颈。   毛利兰有无数种方式从这种挟制当中挣脱出来、毫发无伤地反制对方,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她不太想要这么做。   不远处那个警察正缓缓举起手枪,似乎想要借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击退这个男人。警察举着枪的手隐隐颤抖,过了半响又把枪放下,继续选择缩短距离,显然是不太确定自己能否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完好无损地把人质救下来。   明明都已经告诉对方,她不需要救援了,结果还是凑上来了。   毛利兰有些烦躁。   这只不过是一起的激情杀人案件,凶手没有任何预先地谋划,甚至是带着礼物上门的。在意图遭到拒绝,内心的自卑心导致凶手误解了死者的眼神,又在强烈自尊心的驱使下,抄起放在一旁的高尔夫球杆,狠狠砸在死者的头上。   第一杆下去之后,后续的一切就好像是滑坡一样,完全抑制不住了。   这没什么值得思考的。   她望向角落里的那个警察,对方脸上的表情格外紧绷,像是在绞劲脑汁思考该如何救下她。   那种表情,她其实见到过很多次。   她身边的人,好像总是不可避免地落到那种地步。   那段时期,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就像玻璃沙漏正中间的孔隙,被严严实实地堵着,沙子漏不下去。不断累积的年岁,几乎要将沙漏的上半段占满,密集的沙子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却始终漏不下去。   她记不清楚在那个年龄待了多久。   少女的、如同花一般的年纪,那是多少长大后的人梦寐以求却永远也回不去的青春时光,也是囚禁她最深、最久的噩梦。   在一个年龄段呆的时间久了,她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奇怪,变得连她自己也没办法理解。她会产生很多奇怪的情绪,会有破坏欲,无论是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周围的人。但这种破坏欲,更多只是想要试试看她能不能改变这永恒不变的一切,能不能把这些一次次重蹈覆辙的东西彻底推翻。   结果也很明显,不能。   她永远只能被动的、静静地等待一切结束,而不能主动去结束这一切。   因为在剧本里面,女主角是要永远穿着华服、掉着眼泪、蹙着眉、忧愁又担心地凝望着男主角。她需要不断尖叫,不断陷入危险、然后等待着男主角的救援。那些看上去致命的危险,并不会真正夺走她的生命,这也因为她是女主角。   总是会有很多人会来救她。   那些年轻的英雄们,年轻的警察,熟悉的朋友、家人甚至是邻居、楼下咖啡厅的侍应生,那些人无论是否认识她,无论和她有着什么样的关系,都会来救她。那个时候,他们的脸上也总是这种表情。说着什么这是责任、说着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说着……   总之,一切结束之后,她所在的世界恢复了原样。   犯罪率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日本的警方变得可信,不会再有层出不穷的奇怪案件以及千奇百怪的杀人手法,也不会再有因为各种原因死在她身边的人。   世界变好了,她坏掉了。   她后来选择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这其中没什么因果关系。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上。她最开始选择这个职业,其实只是想要自救而已。倒是后来,进入酒厂之后,才意外发现这个职业竟然很有就业空间。   她在那里见到了许多熟悉的人,那些几乎已经要在她的记忆当中消失了的人。   毕竟隔得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就算   是精心保存好的旧照片,也没办法逃离变黄、发旧的命运,更何况只是脑海当中的记忆。   她的职业让她有着超乎其他人的清醒度,能够清楚地认知到这些人和记忆中的人并不相同。这其实很残酷,她有的时候更希望自己没有这种技能,不需要这么清醒地活着。   她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那个警察身上。   灯光下,那个警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愚蠢的正直。   她的世界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人,又或者是那些警察其实都是这个样子。   记不清楚了。   反正最后都不见了。   毛利兰很厌恶这种表情。   她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   一墙之隔,安全门里。   “……在日本,无论是抢劫还是故意杀人罪,都不会被判处死刑……”   女声咬字愈发清晰,嗓音熟悉,语调却有些陌生。   柯南的思绪停顿半响,猛地提起心,三步并作两步、越过走在他身前的久川悠,率先走向安全门。   刺眼的光猛地射进眼底,柯南逆着光望向商场内,斜前方的商铺前——   最先入眼的是极其眼熟的校服。   那个身影斜对着他,黑色长发   再然后,柯南完全被那把高高扬起的刀夺去视线。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家伙高高举起手臂,握着刀柄的小臂青筋毕露,尖锐的刀锋闪过一道银光——   柯南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刚刚还在游乐场里,被另一个自己带走的小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被一个犯人用刀挟持。   人在最惊恐的时候,是动弹不得的。意识没办法控制身体,大脑调动不了四肢,他以为自己会飞速冲向对方、猛地把人推开,或者是在电光火石间掏出什么武器、把人救下来,又或者是会突然间发生什么意外,比如说商场的吊灯砸下来、落到嫌疑犯身上——   以前都是这样的。   但这一次他动弹不得。   他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睁睁望着那银亮的刀锋不断下落然后——鲜艳的血花猛地绽放。   但不是落在小兰的身前。   是落在那个嫌疑犯身前。那个嫌疑犯自杀了。   柯南后知后觉地恢复对肢体的控制力。   “又出现了。”   熟悉的声音在柯南的耳畔响起,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身旁——   只见在一米之隔的安全门旁,那个他前不久才参加完葬礼的安室先生,此刻正活生生地倚靠在门上,脸上的表情既生动,又有些遗憾。   ……死掉的人!?   “什、么?”   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低下头,瞥了他一样,忽地笑了一下,眼尾向上微弯。   “你还没有见过这种吧?”   他的目光瞥向不远处,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种……让所有人甘愿为她而死的能力。” 第132章 拿着手术刀的心理医生3   银亮的刀光、快速的动作、鲜艳的血花。   整个过程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就仿佛神迹降世。   好像真的如同那个家伙说的那样,是一种无法理解的能力。   动漫上,黑色头发的少女转过身,眼睫缓缓收拢又掀起,原本挂在睫毛上面的血珠,顺势落到脸颊上方。她胸前的白色衬衫领口处浸满了不属于自己的血液。   那个原本拿着刀挟持着毛利兰的杀人犯,现在自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的胸前插着那把由他自己亲手刺进去的刀,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整个人瞪大眼睛,身体不停颤抖着。   整个画面,俨然是一副恐怖片的开头。   [发生了什么???小兰杀人了???]   [明显是自杀吧?]   [动漫挺清楚的。我只是有点好奇,这个小兰和刚刚在游乐场的时候怎么完全不一样啊?虽然两边的小兰身上都被弄了血迹,但是怎么说呢……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确实,之前看游乐场的时候,感觉是小兰和园子联手,帮小姐姐杀掉了渣男。那个时候小兰脸上那种木然的表情已经非常黑方了,但是这里……]   [只能说经不起比较,同样是木然的情绪,这里的小兰好像更加冷漠一点。]   [一个像是误入现场,一个像是亲手动刀,没错吧?]   [对对对!气质不一样。前一个目睹有人死在眼前的时候,脸上是木然的表情,那个时候我以为这种表情是小兰对于那个死者毫不在意的意思。但是这里,比较起来,同样是目睹有人死在面前,这里的情绪更冷一点。]   [感觉是漠视,漠不关心,或者是已经习以为常……]   [这是可以说的吗?感觉这明显是两个人吧?真的有人相信,对同一件事、同一个人的前后反应可以相差这么大的吗?]   [倒也不必这种语气……]   [确实很不一样,但小兰不是装出来的吗?不同场合换语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演出来的漠不关心,和真的漠不关心,还是有区别的吧?]   [我早就想要说了!这个动漫在细节方面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平时的小兰和这里的小兰眼神完全不一样。我原本还以为是黑兰的伪装,日常生活中只是骗骗大家而已。但如果不是伪装呢?]   [之前有两个工藤,这里该不会有两个小兰吧?]   [好乱啊]   [我记得之前确实有大佬讨论过,说这个动漫的世界观设定有很大问题,像是不同设定完全杂糅在一起,到处都乱七八糟、无法自圆其说。]   [是那个《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名柯续集里的人设背景不配套吗》的帖子吗?]   [果然是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风格,老套路了,估计就是营销号在瞎扯吧?]   [真不是,建议你们去看一下,可以刷新世界观的程度。楼主把每个角色的出场次数、做的事情以及动机全部统计出来,得出了许多矛盾的地方。]   [已经有后续了,推荐你们去论坛看那个帖子,楼主已经推理到这里面的所有角色都有两个了。]   [第四面墙那个吗?扯淡吧?]   [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这种营销号你们也相信了?]   [真不是!你们自己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看完回来了,只能说整部动漫好像都换了个性质。]   [从少年推理侦探漫,变成打破第四面墙的恐怖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楼主的话太过洗脑,现在莫名怀疑,这些角色是不是在演我……]   [真的假的,效果这么强?帖子写了什么啊?我也想要看看]   [当然是假的,不要信,只是那个楼主的自我联想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剧情:)]   ……   ·   凶恶的杀人犯上一秒还挥舞着刀具,下一秒就果断地了结自己。   这神奇的一幕,让还没来得及拯救人质的伊达航警官愣在原地。   耳麦里,同事的声音莫名有些低,像是力气不够般含含糊糊地说道:   “得再坚持一段时间,狙击手临时被调到杯户去了,说是那里的情况更紧急……”   倒也……不用再坚持了。   毕竟现在,制造问题的那个人好像已经把自己解决了。   那他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作为一个警察,他现在要做什么?   虽然有着多年经验,但伊达航确实从未碰见过这种情况。在他犹豫之际,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是原本站在角落里的柯南。   他在回过神来之后,没有再理会安室透似是而非的话,即便有些许多疑惑,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猛地朝着毛利兰的方向冲了过去。   之前的场景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的心脏仍旧在砰砰直跳,担忧的话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柯南抬头望向对方,视线触及,四目相对。   是很陌生的眼睛。   边缘柔和的眼眸本该显得很温柔,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迫人的冷蓝色眸子,让人不自觉有些发寒。   柯南慢下脚步,最终竟然停在了距离小兰两米远的地方,没有再往前走。   不对劲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眼下站在他面前的毛利兰,虽然有着和毛利兰一样的外表,但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他见过小兰最生气的样子,但都没有到这种近似冷漠的程度。   不对。   小兰她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被突然死掉的人吓到,因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会露出这种漠然的眼神。   就像是,已经见过这种场景无数遍了。   不对劲。   “你不是——”   不是什么?   柯南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福临心至一般猛地望向对方。   二十分钟以前,他在游乐场的隧道里,眼睁睁看着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带走了小兰。当时的小兰,身上穿着日常的裙子,黑色的长发因为要坐过山车的缘故扎了起来,露出耳后被虫子叮咬出来的小包。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至少已经在这个商场里待了超过十分钟。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因为刚刚的动作,全部都垂在颈侧,露出光滑的皮肤。还有她身上的校服,虽然和帝丹高中校服的式样完全一致,但校服肩膀上的装饰,是他们的衣服所没有的。   这个装饰看上去很眼熟,好像是……   !   是年初的时候,学校下发的问卷调查中出现的。   学校把这个装饰的图片放在问卷里,询问大家是否想要在下一年的校服肩膀上加上这个装饰。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校服还没有到改版的时候,新校服要到第二年才能够出现,所以这件衣服是——   未来的衣服。   “你看见她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这是久川悠当时对他说的话。   柯南一开始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会明白什么,久川悠为什么那么笃定,只要他看到那个人,就会信任久川悠说的话——   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如果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是阴谋的话,那么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毛利兰又是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了,只剩下那一种可能,排除掉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   “你不过去吗?”   波本靠在门上,和身后的久川悠聊了起来。   “这种时候,不合适吧?”   久川悠也跟着靠在门边上,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那对组合身上。   浑身血迹的少女站在原地,冷冷注视着朝她飞奔而来的小侦探。   小侦探跑到一半,忽然慢了下来,脚步一点点变得迟疑,最终停在距离少女两米远的地方。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滩血迹,气氛愈发沉闷。   “瞧瞧这隔得有多远,这得有两米远吧?这小侦探可真干得出来。果然都是这样,嘴上说着有多担心,真的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被吓到了。”   久川悠收回视线,撇了撇嘴。   “没办法啊,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保持警惕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你当时好像不是这么做的吧?直接动手把人带回去了?”   久川悠斜着眼睛瞥了波本一眼。   对方的脸上挂着坦荡荡的神色,语气自然地反驳道:   “有吗?没吧?我带人可是经过同意的,强行动手的人好像是苏格兰。”   “无所谓,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具体是怎么做的,我没有什么兴趣。对了,那边的警察,你认识的吧?”   久川悠支着手臂,捣了捣对方。   波本被他捣得一歪,整个人靠在门边上,脸上的笑意收拢了些。   “受人所托,确实要处理一下他的事情。但什么时候做都可以,所以还是等他们这边的旧叙好了再说吧。”   “这两个人真的能叙旧吗?小侦探怕是会挨打吧……”   久川悠担忧地瞥了一眼那边的状况。他倒是完全不担心黑兰的精神状况。毕竟受到职业影响,黑兰比其他人都要清醒很多(但这顶多只能算是疯子里面最清醒的一个,还没有抵达正常人的范畴)。   他主要是有点担心,黑兰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气之下直接动手打人——   “说起来,警察什么时候会来现场?这里多少也是一个挟持人质的犯罪事件吧?不会就派了这么一个警察?”   “估计是来不了了。”   他身旁的声音带着些微笑意,久川悠稍一蹙眉,侧头望向波本。   “什么意思?”   “那位刚刚搞出来点事情,得有人去收拾残局才行。” 第133章 副线-论坛1   ——《关于酒厂游戏及动漫关联性的最新推测》   1L【楼主】:众所周知,前段时间《名侦探柯南》的续集上线,以红黑反转为噱头,主打阵营间的互换游戏,但是由于所有出现的角色看上去都非常像是黑方角色,所以也被网友称为全黑阵营。从警视厅被炸开始,整个故事的走向也开始变得奇怪。楼主之前认真的关注过这个动漫,结合动漫剧情的一些“BUG”得到了也许每个角色都有红黑双体的结论,详情可以去看这两个帖子。   ——《动漫角色或为红黑双体》   ——《关于游戏BUG的合理推测》   2L:……建议楼主少说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3L:该用户已被屏蔽[点击展开]   4L:楼主还没有放弃第四面墙的说法吗?差不多够了吧,总有点哗众取宠的意思。   5L:前两个帖子就想吐槽了,还什么红黑双角色,怎么不说这是在克隆啊?   6L【楼主】:   首先,在由同一制作组推出的《酒厂经营模拟游戏》当中,最为吸引人的设定就是玩家可以从卡池里抽出黑化之后的角色,柯南、小兰、赤井、警校组这些原著当中的红方角色,都会以黑化版本出现,为身为酒厂bss的玩家服务。   但是正常的游戏,里面的角色一定会有相应的剧情或是人设背景,在这个游戏里面,角色却没有对应的背景,而是一出场就变成了黑方,看上去是完全无脑的阵营反转。   7L:那不然呢?难道这些人变成黑方还要有原因吗?恕我直言,如果真的有一个世界让所有红方角色都变成了黑方,这个世界真的可以正常存在下去吗?别的不说,光说柯南一个人,死神光环一开,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8L:我记得游戏刚出的时候,确实有一部分考据党执着于去推测,到底什么情况下、那些角色才会反转阵营。   9L:确实,还有一部分原著党,坚定地认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红方角色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10L:双方当时还大吵一架了吧?原著党觉得如果黑化了,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角色了,原本角色身上的高光也会被完全掩盖住。考据党则认为只要有合理的剧情和设定,人物黑化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考据党一直等着游戏官方出角色人设和背景剧情,很可惜,等了很久最终一无所有……   11L:早就已经盖棺定论了,这个游戏就是一个纯粹的经营游戏,只不过打着纯黑方的噱头罢了。   12L:确实。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那个游戏不就是一个纯粹的经营游戏吗?只不过把正常游戏里面的蛋糕店、服装店,换成了充满中二风格的地下世界,把正常游戏里面的经理副经理,换成了各种黑方角色卡牌。整个游戏就是打着黑方的噱头贩卖情怀,最开始圈了一大笔钱,之后策划越来越烂,活动奖励几乎没有,抽卡又那么贵。我不冲这个游戏抽卡的垃圾概率就不错了,难道还要玩出什么花吗?   13L:非要牵扯这个游戏,不就是因为这个游戏最近又要出新角色了吗?拿钱了吧营销号?游戏制作组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闭麦吧/   14L【楼主】:大家有没有想过,那个游戏或许并不是没有背景剧情,而是把背景剧情放到了这个动漫里面。最开始,大家在动漫里面找谁是黑方,到现在,全员都是黑方,大家在努力找还有谁是红方,这不奇怪吗?明明是一部阵营反转的动漫,结果到最后变成全员黑方。   而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动漫的最新几集,其实都有在暗戳戳地揭露角色的内幕。两个工藤新一对峙,那个成熟版本的工藤分明提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你们真的认为这只是简单的表演吗?   15L:我觉得说的有点道理,柯南在山洞那里说的话确实很奇怪。还有这集最后,久川悠和透子的对话也信息量极大。   16L:楼上水军吧?发一条几毛钱?   17L:虽然我在二十集之后就没有再追过了,但这个动漫不就是一个贩卖情怀的噱头吗?旧瓶装新酒,甚至意不在酒,在卖新角色。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1L:都没有看过最新几集,就不要随意点评了吧?楼主说的有点道理的。   2L:楼上一条几毛钱啊,还有道理,有什么道理?红黑双角色这种话都是这个楼主说的,随便看了几集就瞎联想,有这功夫把名柯再刷一遍吧。   3L:我支持你!我听室友说过这部,但还没有去看,但看网上剪出来的视频,不就是那种无脑黑化番?下饭尚可,过度解读没必要吧?   [点击展开]   18L【楼主】:[图片][图片][图片]   这是动漫最新一集里,工藤新一对小兰说的话,以及久川悠对安室透说的话。从这几段话里我们可以分析出一个共同点,现在至少存在两个阵营。   A阵营包括久川悠、安室透、成熟版工藤新一以及在商场的黑兰。   B阵营包括柯南、在游乐园的红兰。   之所以要把小兰和柯南都分出两个不同的称呼,是因为无论怎么分析,一旦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时,整个逻辑总是会有BUG,只有在把黑兰和红兰分开,黑柯和红柯分开之后,整个逻辑才是正常的。   A阵营似乎有一个庞大的计划,准备带人去某个地方,而且已经陆续成功了很多人。   在久川悠的话中,安室透已经成功带走了某个人。   安室透的反驳中提到,苏格兰也成功带走了某个人。   之前的游乐场剧情中,黑工藤说过类似于“能和我一起离开吗?”的话,红兰点头同意了。   而这里的黑兰,接下来的步骤也很有可能是要带走柯南。   你们不觉得很恐怖吗?   19L:……完全没听懂。   20L:按照你的推论,其实是黑方的安室透带走了红透,黑方景光带走了红景?什么恐怖故事?这该不会是一个黑方取代另一个自己的故事吧?   21L:太掉san了,有病吧?不是我说,这个动漫真的还有人在看吗?你们不觉得里面的剧情真的超级乱的吗?   22L:……但是,按照楼主的话来解释,就真的可以解释的通了。警校组为什么要假死,之前一直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但如果假死是为了更好地带走红方警校组呢?这部动漫一直以来,都给我一种间歇性抽风的感觉。在剧情相关的主线番里,每个角色看上去都无比带感,全员黑方。但是一涉及到与主线毫无关联的日常番之后,角色们一下子就变得正常起来了。两种情况极其割裂。如果说不是人物割裂,而是根本就是两个人物的话,完全可以解释了啊。   23L:楼主,我觉得你的结论可以改一下,黑方带走红方不一定是为了取代他们,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们。   24L:楼上这不是楼主的推论,是上面人提到的。   25L:楼上展开说说,到底怎么保护?   26L:我也有这种感觉,原来完全想不通,但现在好像可以串联上了。动漫里警校组领便当之前,警视厅的那个副总监其实就已经开始着手在处理安室透了。警校组被炸死那一集里,把警校组围堵在小屋子的人就是副总监,也是他第一时间说要直接轰炸。试想一下,如果警校组继续在警视厅呆下去,迟早要被那个副总监干掉。反而是假死离开之后,警校组才能存活下来。所以把人带走分明是在救警校组!   27L:只是……虽然但是……大家的推测都很好,但是警校组好像还有一个班长吧?是班长不配吗?   28L:笑死,刚刚参加完好友葬礼的班长要哭晕了。都不带班长玩是什么意思?等等,我悟了!是班长没有黑方的自己吧!想不到,班长竟然是全员黑化世界里唯一幸存的独苗。   29L:如果真的像是楼主推测的那样,每一个黑化的黑方角色都有一个凄惨的过去,那班长没有黑方角色其实也挺好的,这可是逃过一劫啊!   30L:应该是因为制作组还没有来得及制作出班长的角色吧?不过,连伏特加都有卡牌,为什么班长没有!?是班长提不动刀了吗?还是伏特加比班长要美型?撕心裂肺!可恶!   31L:不是,你们就接受的这么快吗?这到底算是什么推论?开脑洞谁都会啊!   32L:那我拜托楼上你也去开一个可以吗?楼主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的推测,到目前为止,那么多推测里面,反而是这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能够解释剧情的漏洞。你要是厉害,你也拿一种解释出来啊?   33L【楼主】:上面是关于红黑双角色的推论,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继续往下看看,我也只是在更新自己的推测而已。   …… 第134章 拿着手术刀的心理医生4   “那位?”   久川悠愣了一下,空荡荡的大脑中一时间门没有对上合适的人选。   他不太清楚谁还会再在这种时候搞事情,警校组已经全部回归,主角团也马上要加载完毕,就连老是被人遗忘的赤井秀一,他也特地安排了宫野明美去解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吧……   他略带疑惑地望向波本。   对方的眼神带着一丝促狭,意有所指地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   “就是那位啊。”   这种充满挑衅意味、甚至带着些怪模怪样的茶艺的语气,久川悠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如同之前提到过的那样,酒厂中的大家彼此之间门并不完全和谐。尤其是原本隶属于红方的警校组、主角团,与原本就隶属于黑方的琴酒等人,更是有着天然的对立。这种对立即使是在并肩作战了很久之后,依旧没有出现什么好转。   好消息是,他们不会再动不动拿着武器火拼,坏消息是,大大小小的绊子陷阱还是永不止息。更不要说这种日常生活中,见缝插针、茶香四溢的坏话。   大概这几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讽刺对方吧。   所以对方话里的人应该是……   !   黑方琴酒。   久川悠忽地抬起头,眼神一派清明。   说来也怪,他考虑了很多人,但是唯独把那个家伙忘记了。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红琴过于摆烂,存在感近乎为0,从来不主动接任务,也有意识地躲开和他所经营的酒厂业务相关的部分——   以至于久川悠已经很长时间门,都没有想起来红琴的存在。   果然摆烂才是躲避灾祸最好的途径。   又或许是他对于黑琴的信任度过高,总感觉那个家伙不该让他操心才对,怎么会突然跑来搞事,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东西……   怀着对琴酒十分的愧疚,以及九十分对这个世界的担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久川悠觉得自己有必要到现场去看看老大哥都干了些什么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很重要的,不可以再让他们像之前那样乱来。   但这里的情况……   “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不远处的伊达航已经恢复了神智,看上去即将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你先跟那位警官先生把该说的都说清楚,然后——”   久川悠瞥了一眼不远处。   商场的炫目的灯光下,一头黑发的少女忽然弯下腰,面对着柯南,沾着血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   久川悠吓得睁大眼睛。   “还有一点很重要。记得在必要的时候,要出手保护一下那个小侦探。”   他实在是有些害怕,黑兰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应该不会吧?毕竟是心理医生。但也不一定,毕竟医者不自医,黑兰最开始见到黑柯的时候也满生气的。黑柯稍微抗揍一点,但换成这里的柯南,那就不一定了。   虽说小侦探刚刚吓到后退一步,这种动作实在是有些过分,但如果真的吃一顿打,总归还是有点恐怖的。如果真的打起来,黑柯不可能去阻止黑兰,其他人估计看热闹的成分更多,那就只能拜托波本稍加看管。   “波本?”   “放心交给我。”   波本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脸上挂着令人信服的微笑。   一看上去就很靠谱。   “好,那就都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哦。”   久川悠放心的离开了。   ——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离开之后,柯南将要面临的处境。   ·   久川悠的担忧,显然很有必要。   职业所带来的冷静,并不意味着黑兰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情绪。   恰恰相反,她只是把这种情绪压抑得比其他人更深一点而已。当看到柯南以一种戒备的姿态,站在距离她足足两米远的地方。   虽然对方很快意识到了真相,现在正用一种夹杂着担忧和疑惑的眼神注视着她,甚至还一连往前走了好几步,试探着张开口想要和她交谈——   但她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她能从柯南的眼神中读出他全部的心理过程——这真的太好判断了。   一开始是戒备,然后是相信了久川悠口中平行世界的说法,再然后是开始联想到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毛利兰”是否也如同那一个工藤新一一样,有着某些糟糕的过往。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戒备与疑惑,完全演变成担忧,甚至是某些软弱的情绪。   这种事情太好判断了。她太了解工藤新一,知道对方在这些线索面前,很快就能够联想到她可能遭遇过的事情。她甚至能够猜到对方会说些什么,无非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她很害怕在柯南的脸上看到怜悯,那种未曾经历困难的幸运者,对于遭遇过一切厄运的人,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怜悯。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种思路去揣测新一。   无论是哪一个新一,无论是遭遇过一切的他、还是没有遭遇过一切的他,只要是工藤新一,他都不会用这种情绪去看待她。   他只会感同身受。   但黑兰也不想要看到那种感同身受的情绪。   确实很矛盾。   好像无论对方做些什么,全都是错的。   不过其实本来也就是错的。   她不应该有机会再看见这个人,能够再次遇见酒厂里的马德拉,已经是她能够抵达的极限。   ——所以她现在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只是一点小毛病,对方应该能够包容。   ·   伊达航确实已经恢复了神智。   在遭遇了这种杀人犯选择自杀的奇怪场面之后,他耗费了一点时间门找回自己的理智,然后礼貌地接受了同事的致歉,并告知对方这里已经不需要狙击手了。   ——毕竟对象已经死掉了。   他急于上前去询问那位年轻的受害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犯罪分子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自杀,但当他才迈出几步——   就被熟悉的金毛混蛋拦住去路。   对了,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件事。   明明已经死掉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之前碍于人质的危急情况,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门处理这件事。但现在恢复理智之后,他大概能够猜到一些东西。   大家都是警察,也都修习过一部分隐藏以及卧底的必修课。   假死,这在警察的职业生涯中,或许少见,但绝不是不存在。尤其是对于卧底警察来说,假死就更有可能发生了。   当时的爆炸那么大,四个警察同一时间门死在里面,尸骨无存。这其中可供操作的空间门确实很大。他一开始也是完全不相信,直到后来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现在——   如果降谷没死,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都还活着?   也对,既然是假死,在房子里面的四个人肯定是一起假死的。只是为什么呢?这几个家伙到底干什么了,要一起假死?这也和那个组织有关系吗?那这个家伙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真的没有关系吗?   乱七八糟的情绪堆叠在一起。   早知道是假死,就不那么伤心了。   被骗的烦躁涌了上来,但被那种幸好如此的释然彻底压倒。   被欺骗了也好,白伤心了那么久也好,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没死就好了。   多好呀。   都还在。   伊达航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可能是刚刚情绪紧绷,用眼过度了。   他的嘴角想压也压不下去,明明想要装出一副被欺骗很生气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又哭又笑地给对方的肩膀上来了一拳。   “搞什么啊——”   没死的话,就不要让人这么担心。   “这是不是上司配合你们演的一场戏?”   他望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家伙。   “也对,我就说那个老家伙怎么会不确认里面的情况,就一意孤行地让人冲着里面开炮,一副要把人全都炸死在里面的样子——如果是为了帮助你们假死,那就解释的通了。”   “你们假死,是为了躲避那个组织吗?原来那个组织已经盯上了你们几个吗?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影响吧?那个组织不会找上门来吧?我说,你们瞒的也太死了一点,一点都不和别人说清楚。萩原也没有和他姐姐说一声,还有景光,人才好好回来多长时间门,一下子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才发现对方一直都没有回复。   气氛诡异地凝滞着。   性格再大条的人,也渐渐发现了问题。   伊达航怔愣着望过去,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对方淡紫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嘴角挑了起来,像是想要笑,但又不确定这种场合是否适合这种笑容。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是吗?”   “怎么说呢,过程是对的,只是把对象搞反了而已。”   “对象?搞反了?”   什么搞反了?   伊达航皱起眉。   “就是字面意思。”   波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那场爆炸确实是为了假死,他们四个也确实都还活着。”   他们四个?   这个表述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总有一种对方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点评的感觉。但明明就是他们四个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呢?   伊达航摇了摇头。   “那是哪里不对?”   “不对的地方在于,你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以至于完全猜错了对峙的双方。他们并不是为了躲避那个组织而假死,而是为了进那个组织而假死。”   “你的上司也不是好意帮忙,而是真的、真的想要把所有人都炸、上、天。那些炮弹和那个不合理的命令,并不是为了配合他们假死,而是为了彻底清除掉他们四个。那个家伙是怀着百分之一百的杀意,想要杀人灭口的。如果不假死,他们迟早也会被冠以某种罪名带走。现在提前选择假死,当然是更好一些的解决办法。” 第135章 拿着手术刀的心理医生5   “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伊达航不得不承认,在最开始得知他们几个人的死讯时,他确实对上面的指令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上司当时给出的解释是,他们几个人在与穷凶极恶的跨国犯罪组织成员的搏斗过程中,不幸被炸死。   但他一直很疑惑,一直很质疑这一点。   为什么要开火?   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开火?   为什么他们的枪口面对着的,并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而是曾经并肩奋斗过的同僚?   无论是多么危险的情况,在明知道那栋房子里面还有人的情况下,警方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开火才对。   但即便如此。   “也不应该……”   也不应该像是眼前这个家伙说的那样,是上司故意而为吧?他们是警察!警察怎么可能会故意把枪口对准无辜的同伴?怎么可能蓄意杀人?   “那个家伙有什么理由要特地针对你呢?”   站在他对面的金发男人没有反驳他,而是很平静的反问。   “你应该目睹了那场围捕?”   没错。   声势浩大,举城皆惊。   他想不关注都很难。   当时,无数警车在大大小小的街巷间穿行,刺耳的警笛声响彻天际。所有的人手都被紧急调配,即便上刚刚结束值班,栽倒在床铺间的警员也被强行挖起来、出去执行任务。无数武器轮番上场,那个晚上,整个东京的天空都是烟尘,仿佛是在围捕最为穷凶极恶的罪犯——   “那场围捕的对象就是我。”   心脏骤停。   伊达航仿佛出现了幻听。   他迟疑着摇了摇头。   “黑田长官明明说过,我们要围捕的对象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型跨国组织的罪犯,罪犯极度危险,一经发现,立刻击毙——”   “那就是我。”   伊达航呼吸一窒。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脸平静的陈述道:   “那天晚上,开着车在街巷间躲避警车追捕的人是我,逃到那座小房子的人也是我,最后那些炮火所对准的、所想要除掉的对象,也还是我——”   “……这一定是误会吧!”   伊达航飞快的反驳,他的声音很大,也许是想让自己相信。   “肯定是误会。你不是一毕业就失踪了吗?对!虽然失踪了,但我们都知道,无论是我,还是松田、萩原,还是后来才回来的景光,大家全都知道,你是去做卧底了。这一定是误会。”   “很遗憾,这不是什么误会。我确实去了那个所谓的穷凶极恶的犯罪组织卧底。是很多年的卧底。”   “多年的卧底,让我发现了那个组织的真相,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警视厅只想让我死去。不如猜猜看,是什么样的真相,才会让那群家伙急得跳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想办法把我除掉?”   他的思路被带进去了。   他竟然真的开始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才会让警察去杀人。   “不对,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哪里有误会,黑田长官是不是不知道你在那个地方卧底?他把你误当成那个组织的成员,才想要杀掉你吗?”   “真的猜错了。”   “我是不是那个组织的卧底,那群家伙再清楚不过。毕竟就是他们时时刻刻监察着我的行动。你还没有猜测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是什么?”   伊达航的思路一片混乱。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掉这个话题。好像有什么东西会完全超出控制。   “疼疼疼——”   小孩子的痛呼声传来,伊达航的视线朝着那个方向瞄了瞄,迟疑地收了回来。   “那边,真的没有关系吗?”   波本闻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先是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黑兰,这个家伙一脸超出年纪的和蔼(慈爱?),温和的蓝眼睛充满包容,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像是刚说了什么。   再然后,他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小孩子。那个久川悠反复叮嘱过他要仔细照看好的“小侦探”,此时正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小侦探额头的位置鼓起一个大包,像是被人从正上方恶狠狠地敲了一记,整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在一起,配合上那上面原本就极其不伦不类的成熟表情,整体看上去颇为喜感。   波本努力压抑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从喉管里挤出一道短促的笑声。   伊达航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波本毕生的演技素养终于起了作用,完全压制住了想笑的冲动。他一脸平静的回复道:   “没关系,只是两个好朋友叙叙旧而已。”   好朋友?叙旧?   虽然但是……   真的有这种宛若霸凌现场的叙旧吗?   伊达航迟疑了一瞬,重新朝着那对不太和谐的搭档望去。   此时,那两个家伙已然换了一副姿势,少女半跪在地,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小男孩则一脸担忧地望着少女脖颈处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完全忘记了自己脑门上刚刚被敲的那一记。   整个场面看上去和谐无比,担心朋友受的伤这再正常不过了。   也就是说……真的没什么事情?   真的就只是叙旧而已?   伊达航沉默了。   他沉默着脑补出一出乱七八糟的戏剧。   “你放心好了,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波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把这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倒是毫无心理负担。   久川悠走之前确实有和他说过,要注意这个小侦探的生命安全——但这只限于,生命安全。   换言之,只要没死,其他一律概不负责。   现在这场面,反正又不会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认真的保护了对方的性命——虽然本来就不会危机性命。   久川悠总是习惯于用静止的眼光看待他们,仿佛他们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总是会保持着同一种样子。   但其实不是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大家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唯一不变的其实就只有久川悠自己而已。   那个家伙,多少年如一日的维持着那副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那样,直到现在也还是最开始的那副样子。   黑兰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不可否认,确实暴躁过一段时间。她和黑柯的第一次见面也充满了波折。但以他对于现在的黑兰的了解,她最多会泄愤,但也完全能够控制住分寸。   但久川悠会出现这种误解,也确实有他们的影响在其中。   他们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地在久川悠面前假装,扮演着最开始的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   “总之,不用关注那边。”   波本重申了一边自己刚刚的问题。   “让我们回到真相这个话题上来。”   “被围捕、被追杀,甚至直到最后一刻,那群家伙都很清楚那栋房子里当时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其他几个名义上的警察——但他们还是选择动手了。”   “不惜一切代价,只想要把我除掉,这一切全都只是因为我窥见了那个组织之所以存在的真正原因——”   波本笑了一下。   动漫就定格在这一秒。 第136章 副线·论坛2   ……   54L【楼主】:继续我的推理。在已知红黑双方分角色的情况下,这个动漫现在所处的世界,我愿称之为表层世界。这个世界的人物都有着正常的成长背景,和原著非常相似,所以我推测这里的红黑阵营分配可能和原著当中是一致的。那么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动漫当中的这些黑方角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55L:我懂你意思了,你该不会是想说,黑方角色其实都是游戏角色?但是可以这么说吗?但游戏角色的人设背景呢?难道这些角色都是凭空诞生的吗?既然原著的角色有背景和人设,制作组现在还特地制作出一部动漫来,怎么可能不给这些黑方角色一个可能的人设背景?   56L:楼上,哪里没有给了?是你没有看仔细吧?   57L:+1不要忘了,上上集黑工藤说过自己的经历,话中明确提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内容。什么CIA、FBI、日本公安,还有什么救世主,世界发生灾难之类的病娇中一发言,这些东西真的好像是一个扭曲的柯黑世界线可能会发生的东西。   58L:走到哪里死到哪里,死神光环失去控制甚至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费劲努力破案结果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这些案件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59L:别再说了,已经窒息了。这种事情,换谁都要黑化吧……大概能理解黑柯那些中一病发言了——这个世界是坏掉的,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无论怎么努力也是徒劳,还不如直接开摆(bushi)   60L:还有刚刚那一集里,黑兰和黑透也透露出一些东西。黑兰的精神状态真的很有问题,莫名其妙暴打柯南一顿,明明脸上是笑嘻嘻甚至有点慈爱的神情,但是做的事情却和表情完全不符。原本的小兰变成现在这样指定经历了什么。黑兰总给我一种,别来救我,让我自己烂掉的感觉……   61L:黑透对于警方的憎恶也很不对劲啊,怎么会憎恨到这种程度?到底要经历了什么东西,才会憎恨到这种程度啊?黑透明显知道这个世界的警方上层腐败的问题,我现在强烈怀疑,黑透原本的经历也可能和这个有关系。这些黑方角色怕不是来自不同的世界吧?总感觉单单是黑柯一个人的世界,就已经够离谱的了……   62L【楼主】:没错,我认为这个游戏就是一个渠道,动漫是最终展现出来的结果。游戏使得每个来自不同世界、有着不同经历的角色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也就是现在这个动漫世界),这些角色分别挣扎在不同的世界线当中,所以最终产生了不同的性格和阵营、立场。   黑柯的背景世界,很有可能和他身上的死神光环有关系。我怀疑在黑柯所处的世界,他的死神光环效果被无限放大,他周围的人会无理由的死去,他会被各种案件包围,但最后必然有着某个契机导致黑柯发现了一切的真相,并最终毁掉了他自己原本待着的那个世界。   黑透的背景可能和警方有关,也许是像这个动漫世界的红透一样,卧底到最后反被警方背刺。也有可能是发现了自己一直致力于推翻的组织,其实是警方的白手套,而自己身边已经有很多同事与战友因为这个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白手套而走向死亡结局。64L:……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黑透一直对警方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吗?   65L:白手套,这个推论很有意思,现在强烈怀疑这个动漫世界的组织,怕不就是白手套吧?   66L:之前那个小岛案件的时候就想说了,就是白手套吧。   67L:【楼主】:黑兰的背景可能和她自己的经历有关系,拒绝被救援,习惯于自己解决问题,这样的小兰其实和原著最开始的小兰很相似,只是后来随着动漫自身的变化,小兰渐渐失去了独立解决问题的机会,有的时候会变成一个被救援的符号。黑兰所处的世界很有可能放大了这种被救援的特质,让小兰完全变成一个只能依靠救援的花瓶,而这显然违背了兰本身的性格特点,如果长此以往,一旦发生什么有人为了救兰而失去生命的悲剧,小兰的黑化也就理所当然了。   68L:合理。但说实话,没什么必要。按照你的推论,这个动漫世界相当于游戏的主线,其他剧情人物全都来自于各自的支线,每个支线独立运行互不干涉,所有人物最终汇集到主线。那么这里会产生两个问题——   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让这些不同支线世界的人物汇聚到这个主线世界的?按照你的推论,这些人原本属于不同的世界,他们之间门没有联系。但现在,整个黑方角色很明显是有组织有团体的。他们总不可能是自己发现世界真相,然后打破世界壁垒过来的?   这其中肯定会有一个人先动作,这个人先发现了问题所在,通过某种渠道,把其他人带出来。   那么第一个人是谁?   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把人都汇集到一起的?   还有第一个问题。既然这群家伙汇集到一起,屡次番集体行动,行动环环相扣,显然有着某个共同的目的,那么这个共同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69L:我好像不配和诸位出现在同一栋楼里……完全看不懂啊?   70L:68L什么成分啊,你的思路就是和楼主无缝衔接吗?现在是已经默认了确实有红黑两个阵营吗?那琴酒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世界还会有一个红方的琴酒吗?   71L:我明白了啊!我就说怎么觉得琴酒有的时候会那么摆烂,简直把摆刻在脑门上,完全不符合原著里面的劳模设定。如果琴酒也分成红黑两个阵营,那就完全可以解释了。这个世界的琴酒一定是红方,所以这个世界的景光等一众卧底全都还活得好好的。全是红琴放的海啊!   72L:68L,你试试看把久川悠加入到你的思路当中去,你会发现那两个问题都不能算是问题。到现在为止,久川悠这个人身上的谜团还一点都没有揭开,只要得到久川悠身上的信息,很快应该就能把整个故事串起来了。   73L: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红黑双阵营,这个世界的组织到底有几个?黑方的这些酒不可能帮乌丸打工吧?他们肯定还有另外一个BOSS啊?   74L:等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其实有两个酒厂?   75L:其实仔细捋捋这个世界的组织干过的事情,最开始传出名头的那个炸东大案件里,动手的是黑松和黑萩,后来的几次大的案件里,也是黑方琴酒、黑方波本、黑方基德动手的。其实这个世界原本的那些组织成员……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啊?   76L:就是说黑方狂喜阵容啊。这里的组织里全是水酒,本来就没有人能干什么事,原著还有琴酒能挑起大梁,这里的红方琴酒摆了又摆,只见推脱不见干事。   77L:所以,真正活跃的酒厂其实是由黑方成员构成的,是外来的。而原本的酒厂里全都是像红琴一样的掺水酒,以及各个国家来的卧底(纯水酒)?   78L:思路完全可以再大胆一点!既然波本苏格兰莱伊全都是卧底,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提出这种可能的哈,红琴摆烂摆到这种程度,有没有可能红琴也是卧底?   79L:???琴酒?你疯了吗?琴酒怎么……   80L: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个世界的酒厂都水成这个样子了,卧底一个都杀不死,战绩几乎为0,所有能算得上有名气的事件,全都是黑方成员弄的,全是卧底也非常合理。说不定整个组织就是白手套,里面全都是各个国家受骗的卧底,进去的时候以为自己在为国家而战,实际上其实免费的劳动力……   ……   99L:快去看最新一集!新出场的那个肯定是黑琴! 第137章 琴酒1   久川悠离开商场之后,在路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   还没来得及坐上车,就听到了车载电台里播报的新闻。   上车的时候正赶上新闻快要结束的那一段,他零碎着听了一耳朵信息——   “……目前现场的情况一片混乱,警视厅正在临时从各地抽调警力,但这种状况到底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被彻底控制住,还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警察厅的长官全部拒绝接受采访,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主事者站出来——”   “快点!把这些人全都赶出去!”   电台的记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蛮横的声音插进来,张开闭口就是要把人赶出去。   记者像是终于见到了主事者,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哎——请等一等,请问您対于这次事件有什么看法?您知道是什么导致这一次暴乱的吗?”   “无可奉告!快点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电台里,伴随着机器被砸到地上发出的声音,记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难想象。   久川悠坐到了副驾驶座,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套近乎般问司机:   “这是怎么了?在搞什么啊?拍电视剧?”   “哈?什么啊?怎么可能,这是新闻。”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头顶光溜溜的。一般来说,出租车司机的信息渠道要比普通人广上许多,但这位司机好像并不了解情况。   “我也没听全,好像是有人在政府那边闹事吧?好像去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说是网上有一个视频,非得要政府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什么视频,搞得人那么火大。”   “闹事?新闻里说的不是暴乱吗?”   “那是因为,好像没人站出来处理这件事,只是调了一些警察过来强行控制,现场好像莫名其妙动起手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闹成这个样子。”   司机顿了一下,猛拍了一下方向盘。   “対了,我得回去跟我女儿说,让她不要老参加这些东西,这下算是看到后果了吧……”   久川悠充耳不闻,默默掏出手机,尝试着登录八百年没有看过的社交媒体软件。   “客人,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呢?”   司机有些不耐烦,手指不停敲击方向盘。   “稍等啊,马上就知道要去哪里了。”   久川悠敷衍了一句,眼看手机上的进度条加载完成,点进了排在最前面的一条新闻就是——   #警察厅是否真的在私下审讯无辜公民?#   下面排列着的一些话题分别是:   #警察厅到底是什么组织#   #日本公安在做什么#   #追捕逃犯or杀人灭口#   #三月前发生在东京郊外的爆炸案并非意外#   #警界高层与犯罪组织关系匪浅#   #警察厅为何能直接控制警视厅#   #跨国犯罪组织逃犯的真实身份或为日本公安#   #东京市郊爆炸案共有四名死者,其中三位为日本警察#   #公安警察无故失踪数月,至今未归,家人求告无门#   ……   好家伙。   也不知道是谁把警视厅、警察厅高层干的事情,全都捅出去了。这下可好,群情激愤,全都跑到警察厅门口抗议去了。   不対,不应该说不知道是谁干的。   虽然那群家伙都可以搞得出这种阵仗,黑透也确实和他告了琴酒一状,但这次行动整体的行事作风,不太像是琴酒的手笔。   考虑到対事件前后清晰的梳理,以及通过网络手段爆料,调动群众情绪的方式,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只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这就是波本本人的手笔。   自己干了,然后反手甩锅给琴酒?   算了,这也不是対方第一次这么做。   但问题来了,波本不会平白无故胡乱甩锅。   他这么甩,肯定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戳穿,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完全不担心后果,就说明……   琴酒确实也干了点什么,而且干的事情不亚于黑透?   那他还能干什么?   久川悠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対接上対方的脑回路。   这种揭露警视厅警察厅内幕的事情,必须配合上黑透这边的设备支持,整个事件最后的结果,无非是重新整顿好组织、警视厅、警察厅。整体是朝着利好警校组的方向发展,和琴酒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琴酒一向习惯独自行动,真的会在意这些吗?   対方为什么做这种事情?   无论如何,他现在算是找到目的地了。   “去警察厅。”   久川悠关掉手机,抬头望向司机。   “警察厅?!”   司机惊呼出声。   “不是都说了那边已经发生暴乱了吗?怎么还要去那里?你该不会是也想去那边抗议吧?我可不想去那里啊,万一被当成暴乱的其中一员,那不是完蛋了?”   “没办法,家里面的孩子跑过去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久川悠无奈地冲着司机笑了一下。   “你只管把我送到路口那边,我自己走进去,不会怎么样的。”   “……行吧。”   ·   商场。   “你难道不好奇,你的同事为什么来不及赶到这里来対抗杀人犯、救下人质吗?”   伊达航的思路顿了一下,下意识回复道:   “这段时间案件很多,忙一点也很正常吧……”   “他们来不了,并不是因为其他案件。现在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多少警察还在处理案件。大部分警员都已经被调到了——公安警察厅。”   波本顿了一下,口袋里掏出智能手机,翻到浏览器上正在播报新闻的网页,将手机递到了伊达航身前。   “知道你在执勤,一上午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手机。所以现在我拿给你看了,刚刚所说的那些东西,不是我在胡言乱语,而是整个网络上人尽皆知的事实。”   巴掌大的智能手机屏幕上,放映着最新的新闻报道。   手持话筒上刻着朝日字样,年轻的记者一脸紧张地播报着新闻。他的身后正対着公安警察厅的大门,荷枪实弹的警员正在努力维持秩序。   “据本台记者了解,这些群众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是因为看到了今天早上在网络上流传的一系列视频。视频已被众多技术人员证实,无任何合成、造假可能。目前还没有任何官方人员出来解释视频的问题,民众的情绪非常激烈,刚刚还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   报道上,镜头由记者转向了站在记者身后的群众。   本就不是太大的场地上站满来前来抗议的年轻群众,这些人是互联网的主要受众,也算是第一批看到视频的。   话筒被记者随机递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他凑近话筒,神情激愤地说道:“我们需要真相!为什么公安警察风见长达数月不见踪影,风见的父母报警却无人受理?公安警察厅是否以搜查为名,随意逮捕、拘禁、审讯民众?网络视频上爆出的审讯室是否确有其事……”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年轻女性愤愤不平地抢过话筒,大声问道:   “还有犯罪组织!有网友晒出了墓园名单,确认在东京郊外爆炸案件中死亡的四人中有三名是警察。明明有警察殉职,为什么警视厅声称死亡的全都是罪犯?!在案件中死去的第四人是否如同传言所说的那样,是曾经就读于警校,而后去犯罪组织卧底的公安警察?警视厅是否杀死了身份卧底的公安警察?!”   “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回应此次事件?警视厅和警察厅到底作何打算?!”   “我们需要证据!”   新闻视频里,群情激愤。   视频外,伊达航已经全然愣住,大脑停滞不转。   波本拉住他的手,帮他操纵手机,调到了最近的新闻。   “来吧,看吧,这些就是你所追求的真相。”   ·   “司机师傅,麻烦停一下!”   出租车在道路中急刹,而后又缓慢停靠在了路边。   司机脸上写满了高兴。   “你终于决定不去啦?”   “恩。”   久川悠嘴角扬了扬,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低下头望着手机上刚刚收到的短信,上面写着——   下车,我在楼顶等你。——GIN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刚好瞥见了那栋高耸的写字楼。   写字楼正下方的牌子上端正地写着同光。   他倒是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巧合,黑琴未卜先知,知道他此时此刻刚好会走到这里。   事情能巧合到这种程度,既说明対方完全预判了他的行动轨迹,也说明対方应该掌握了他的行程数据。   到底要干什么啊这个家伙。   “闹事的家伙已经自己回去了,不用去警察厅了。”   久川悠瞥了一眼司机,把纸币放在车前,开门下车。   ·   这栋写字楼的顶楼是罕见的全玻璃构造,无论是房顶,还是四周的墙壁,全都是由玻璃构造而成。   久川悠刚一出电梯,就看见不远处的平台上,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高个青年站在边沿,斜対着他,墨绿色的眼睛始终没有対上他。   久川悠的脚步停了一瞬,感觉不太対劲,但还是熟稔地问出声: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対方并没有回答,还是侧身対着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站到这里来。”   ?   好怪。   这个家伙疯掉了吗?   久川悠愣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站在対方所说的位置上。   “你想让我看什么?”   面前的玻璃窗上,模糊地倒映着两个人影。   久川悠望向窗户,窗户里的那个人影也望向他。   倒映的影像难免色彩失实,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家伙,银色的长发和窗外的天色几乎融为一体。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人,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望着窗外。   不太対劲。   他完全转过身,正対上対方的眼神。   是完全陌生的眼神。   久川悠被气笑了。   “你做了什么?或者我应该要问,是另一个你做了什么?”   青年明显顿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怎么认出来的?”   明明长相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他自己都未必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这很难吗?”   久川悠反问。   “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吧?”   他指了指眼睛。   “眼神,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啊,是这样啊。”   红琴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嘴角不自觉往下压了压。   “还真的是和那个家伙说的,一丝不差。”   明明长相完全一样,但当他提出假扮対方的时候,那个家伙脸上露出的那种恶心的,压抑着的,対于其他人来说完全不明显,但対于他来说简直再清楚不过——   得意洋洋的神情。   不可能。   当时那个家伙是这么说。   那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完完全全属于黑方阵营,从来不需要经历什么阵营挣扎,也不需要考虑到自己到底是谁的家伙。   多自在啊,那种生活。   那个家伙是这样说的。   他有的时候,会莫名有点羡慕那种关系。   完全信任,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思考。   而不是在一众卧底二五仔当中艰难挑起大梁,要知道努力摆烂还不被抓还被当成是劳模,实在是一件难度系数很高的事情。   ·   “什么这么说的?等等,所以他把事情都跟你说清楚了?”   久川悠愣了一下,惊讶地问出声。   其他人能够和另一个自己和谐相处,久川悠并不会觉得奇怪。   但如果是琴酒,事情就变得离奇起来。从始至终,一直都属于黑方的琴酒,怎么会和阵营反转后来自红方的琴酒和谐相处呢?   他们上一次见面,明明激烈対狙成那个样子,这次怎么就会背着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全都讲清楚呢?   这也太奇怪了。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相信?”   红琴这么问,显然有些保守了。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久川悠,眼底是浓浓的质疑,脸上的表情更是生动演绎了将醒未醒的梦中神情。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   久川悠摇了摇头,打量了红琴一眼。   这个家伙显然也没有什么欺骗他的动机。   他不相信的是——   “我只是很奇怪,Gin他难道不是想杀掉你吗?”   当时,他和景光拦了那么久,才把人拦下来。   一个没看住,立马就是你死我活。   是真的你死我活啊!   整个城市十几个街道,锲而不舍一边躲警察一边和人対狙,非要一人打中一枪才肯回来,回来之后还琢磨着想要出去……   如果真的给两个人一人一把武器,再把人放在同一个场子里,最后绝対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这不就是当代版罗马斗兽场吗?   他总算是想起来,为什么他已经把其他人的未来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唯独就是没来得及想起来黑琴。   这根本不能怪在他身上啊!   这明明就是因为黑琴根本控制不住他対于红琴的滔天杀意!   连自己的杀意都控制不住,他又有什么本事能把人拉出来呢?   他只是想把这件事情放到后面去解决。   往后放一点、再往后放一点……   逃避不是人之常情吗?   至于逃避着逃避着,就忘记了,然后再也没有想起来了这件事……   问题不大,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最后一步肯定会解决好这个问题。但这并不意味他不乐意看到这群家伙自己解决问题。能够不让他动脑经,当然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还是很好奇,怎么会这样呢?   Gin那个家伙,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合作呢?更不要说是和红方的自己合作,这不就相当于是在雷点上面蹦迪吗?按照那个家伙的性格,真的会愿意吗?   明明之前恨不得把対方杀掉,还真的付诸行动,现在又愿意合作?   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到目前为止,揭露警视厅警察厅真面目,把这个世界组织的真相展露在所有人面前,这件事対黑琴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家伙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些。   是红方一窝老鼠,还是红方黑方全是老鼠,対于他来说只是老鼠多或少的区别,并没有仍和本质上的改变。以対方的性格,根本就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情。现在他插手了,就好像是……好像是在帮助红琴一样。   那么事情就更奇怪了。   黑琴帮助红琴。   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没有之一。   甚至因为太过于离奇、完全不符合现实规律所以根本就算不上是笑话,只能算是胡言乱语。但现在胡言乱语变成了真相……   红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这么做,最后是想要做什么?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你们是想要——”   红琴顿了一下,脑海中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当问及来这里——或者应当说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时,対方的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欠揍的神情,以及那段意义不明,他又不太方便追问下去的话。   红琴迟疑了一瞬。   “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你们打算留在这个世界?”   “原来他都已经和你说到这一点了吗?”   久川悠愣了一下。   即便是警校组遇到红方的自己,都没有在这么快的速度里交心。   这两个家伙倒是迅速交换了信息……黑琴疯了?   无论如何,既然那个家伙都已经说出来,那也没什么好瞒下去。   “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其他小世界都是那个游戏的衍生产物,每个世界都是为特定的角色服务。试想一下,如果整个世界都围绕着同一个人生成、运转,最终只是为了把那个人变成符合游戏角色设定的人——”   “像这样的世界,该有多脆弱?完全没有逻辑,只是围绕着一条主线发展下去,一旦那个被整个世界包围着的人从设定好的程序当中清醒过来,整个世界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   他原本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从一个世界跳转到另外一个世界,対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跨越,但対于他来说只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之前去过的那些世界,都显得特别极端,主要角色的各项特质都被无限放大、最终将人物脸谱化。黑柯身上的死神标签,黑兰身上的女主角标签都是如此。   但这个世界不一样,在这里,没有谁成为真正的主角,整个世界是一个还没有被开垦过的荒原。   而且在动漫、游戏的运行下,这个世界获得了足够的曝光,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世界。   “我举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你种过树吗?”   “种树?”   久川悠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対上后者略带茫然的视线。   “你可以想象成——这个世界就是一颗苹果树,它非常健康,而且有着源源不断的营养。这些营养来源于外界那些注视着这棵树的人——当然我说这个你应该听不懂,不懂没有关系,可以简单理解为,这是一棵健康的树。”   “他们那些人,原本也有着自己的树。但他们的树非常古怪,只能供应其中某一颗果实生长。而且那一颗果实的生长,会挤占掉所有其他果实的生长空间,导致其他果实走向死亡。   所以他们的亲人、朋友、恋人,所有认识的人、熟识的人全都会像被抛弃的果实一样,失去营养,坠落在地,走向死亡的结局。   到最后,每棵树上只剩下一颗果实,每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自己。但是树从来都没有问过那颗果实,他是否想要活下来,哪怕挤占掉所有其他人的生长空间。   所以果实们把自己的树毁掉了。我的能力,是把所有果实从各自的树上带走,再把他们带到另外一棵树上。我们找了很多棵树,做过很多次实验,最后来到了这里。   如同最开始说的那样,这是一棵很健康的树。树上不会只长一颗果实,所有果实生老病死自由。所以我想把他们都安置在这里,就在这棵树上。   这个过程不会伤害到这棵树上原有的果实,即便有的果实出现了两次,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树那么大,一南一北,一东一西,不会有人注意到为什么同一棵树上有两颗长相完全一致的果实……”   “听上去有些复杂,但我希望自己解释清楚了。”   久川悠转过身,望向窗外。   他看到边缘泛着金光的火红色太阳从远处沉下去,周围的云层上漫延出一片鲜红。   “很清楚。”   站在他身后的红琴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和黑琴简直一模一样,在看不见眼神的情况下,久川悠很容易认错。   但是认错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既然黑琴信任他,把人放进来,甚至让他来找他,那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那就这样?他让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久川悠追问了一句。   “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原本以为这个外来组织的目的是为了取代原住民。   他还曾经想过,如果原来的苹果坏掉了,那么新的苹果,大概能很好的取代原本的苹果,甚至发挥出比原本的苹果更好的价值。   但原来不是“取代”,而是“共存”。   听上去很好,不过很遗憾,他大概没办法和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苹果共存了。   “已经问到我想知道的答案了。”   红琴笑了一下。他大概不常笑,嘴角很僵硬。   “另外,不是他让我来找你,他只是让我把你带到这里来而已。”   “?”   久川悠讶异地挑起眉。   黑琴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联络到他。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対方到底为什么要拉扯上红琴把他带到这里。   总归不能是因为害怕见到他吧。   “他让你再等等。”   红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和久川悠脑海中的琴酒的声音完全重合在一起。久川悠好像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Gin让红琴过来的目的。   “再等等。”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站在这个位置,朝外面看。” 第138章 琴酒2   商场。   伊达航就着降谷零递给他的那个手机,木然地浏览着网络上的新闻。   虽然在警视厅工作,但他供职的部门主要负责处理日常案件,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算是机密的东西。眼下,这些原本应该被瞒得死死的消息,就这样被捅到了大众眼前。   标着犯罪组织高层会议的视频里,每一个与会者的头顶上都被打出了他们在现实社会中的姓名、职位以及身份信息。如果不看标题,单单只看视频的内容,或许会以为这是各国的政界警界高层开的会议,但当看到视频的标题,再联系到这些人具体说出的话时,事情就变得荒唐起来。   可以说,如果这些视频不是伪造的,那就基本上实锤了所谓的跨国犯罪组织,不过是腐败的高层们为了洗清身上的污点、处理不方便由官方直接出面解决的事情时,所使用的白手套罢了。   犯罪组织的成员,每个被冠以酒名的高级成员,都不是真正的犯罪者,而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卧底。   ——他甚至在视频上看到了降谷零。   警校毕业的同期,自毕业之后就音讯全无,他的身后被打上白字,介绍为:   日本公安(已殉职)   视频下方的热评第一,是另外一个视频的链接。   伊达航顺着链接点进去,看到了另外一个网友制作的対比视频,将所有犯罪组织的成员与他们在现实社会的身份逐一対应。犯罪组织的高层就是政界高层,犯罪组织的成员全都是从世界各国派去的卧底。卧底们一心为了找到组织的犯罪证据、推翻这个组织而存在,却不知道他们自己就是这个组织得以继续生存发展的原因所在。   多么讽刺啊。   视频出现了一片黑底,黑底上慢慢浮现出这样的白字:   真的从来没有人发现过真相吗?   那么多卧底,从来没有人发现组织的真相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是发现真相的人,全部都已经没办法再说话了而已。   视频的画面再度变化,开始统计近年来因为不知名原因殉职的警察和公安。   “这些都是能够统计到的数据。”   波本的目光落到视频上。   “你也是警察,你应该很清楚,卧底在执行任务之前,为了避免自己之前的经历留下痕迹,导致卧底任务失败,都会有意识地清除自己曾经在这个社会上留下来的痕迹。他们不会和家人朋友联系,不会留下任何需要处理的社会关系。这也就意味着——”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当一个卧底凭空消失时,整个社会,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就像降谷零的消失一样,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伊达航猛地抬起头,望向対方。   波本笑了一下。   “你看,如果没有爆料的人,没有人站出来说明情况,降谷零会背负着犯罪组织成员的身份,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个人死去。”   “东京郊外的那场爆炸案,警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下令开炮,你还没有想清楚吗?”   “应该不难理解吧?”   确实不难理解。   卧底发现真相,就直接杀掉卧底。   郊外的爆炸案,从头到尾都是圈套,调动了整个东京的警力,只不过是为了让一个发现了真相的公安警察彻底闭嘴而已。   伊达航的手指僵直,大脑快速转过弯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现在就这样出现,万一被警视厅发现,你还是会遇到危险。”   “你想做什么?或者说,我能帮助你做什么?”   ·   他想做什么?   被叫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接近傍晚。   久川悠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刚好能够看见西方天空上逐渐下移的太阳,浓烈的红色渲染了大半边天空。   他怀着一丝疑惑,或许在疑惑中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期许。   他不太清楚対方在这样的时候,让他站在这里,到底是想要给他看到什么东西。   揭露这个世界红方的真相?让酒厂的人获得正当合法的身份?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准备去做的,但做这些事情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帮他把想做的事情提前做好而已。   还能有什么特殊的?   他想不明白。   “我只剩下一点不明白。如果——”   站在他身后的红琴忽然开口。   久川悠转过头去,用眼神示意対方继续。   后者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其他人都是苹果,那你是什么?”   气氛忽然沉闷下来,整个顶层只听得见两道呼吸声。   久川悠听到了自己陡然间加快的心跳。   “我?”   他张开口,显然有些迟疑。   这个例子并不是很好举,原本的世界树和苹果的比喻已经不能再适用于这种情况。   “我大概只能算作是……”   “玩家。”   “玩家?什么游戏?”   红琴没玩过游戏,但他早年间执行任务时,为了接触任务対象,了解过一部分市面上的游戏。   他不太明白対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突然提到玩家。   “很多游戏……”   久川悠笑着摇了摇头,搪塞了过去。   “没必要展开说,反正你不会感兴趣。”   红琴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如果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他,你也会这么答复吗?”   久川悠瞥了他一眼,脸色没有变化,自然地回答道:“会的,因为他本来就知道。”   ·   “A栋103,1号目标対象从大厦正门出去了。”   联络器里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   松田随即接到:   “2号已经坐上专车,即将前往现场。”   “3号距离目标地点还剩最后五百米,做好准备。”   这是另外一个诸伏景光的声音。   ……   联络器里的声道不只有一个人,严格来说,很多人都在这里面。   选择一个人留在商场,正在和这个世界的柯南“沟通”的黑兰已经很久没有出面说话。带走了这个世界毛利兰的黑柯此时也顾不上参与大家的话题。现在还空闲着的,无非是那些早就已经把事情解决好了的人。像是已经达成统一的双倍警校组,又像是原本就身处于黑方世界的那些人。   他们达成了一致,正在执行着最后的计划。   一个能让身份合法化,让这个世界变得正常的计划。   ·   楼顶。   留着黑色长发的黑麦威士忌半靠在墙角,手边还挂着一个便携式望眼镜,脚下是一地乱七八糟的烟头。莱伊他微侧过头,瞥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琴酒。   他是很后悔被分到这一组的,擅长狙击枪在这种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明明都是单打独斗的狙击手这次却非得面临合作,简直是史上最大难题了。   他踢开脚边尚未熄灭的烟头,烦躁地说道:“事先说好,我并不是在帮你,只不过是在执行计划而已。你最好祈祷事情会好好解决,而不是留下很多麻烦——”   “咔哒、”   消音狙击枪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莱伊顿了一下,脸色空白了一瞬。   按照计划,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还没有开始杀人?   “你干什么了?”   下一秒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3号目标已被击毙。”   耳边的联络器里传来了苏格兰咬牙切齿的声音。   “琴酒!不是说要把这个人留到台上再解决吗!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琴酒一言不发,仿佛刚刚开枪的人不是他。   “算了,我顶上去吧。”   联络器里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   莱伊用望眼镜往下望,平台旁边的车辆里果然没有什么异常。公安厅门口,静坐的民众依旧在那里,等待着能得到官方给予的解释。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莱伊又坐了回去。   这一次的行动其实是瞒着久川悠进行的,整个行动的总策划和负责人是琴酒。   因为行动的总体目的,是为了把这个世界组织的真相展露出来给所有人看,警校组这边的人自然喜闻乐见,黑衣组织那一派的人习惯于服从琴酒的安排,所以难得这么团结统一。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的行动要瞒着久川悠进行,要给対方制造出类似惊喜的感觉。   但他不明白也很正常,他进入组织的时间已经很迟了,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很多成员,他不清楚久川悠的来历,也不知道対方为什么拥有这种能力。   但他不清楚,不意味着组织里没有人知道。最开始的那几个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从来没有人说罢了。琴酒,工藤新一,这两个家伙知道的东西应该是最多的。   他有过很多猜测,比如说,既然他和其他人都来自同一部漫画世界,那么久川悠是否也是这个漫画世界里面的人物?   这个猜测乍一看是合理的,但仔细想想,既然大家都是漫画人物,为什么久川悠会如此特别,拥有在不同世界穿梭的能力?这种解释显然是说不通的。而且在他原本的记忆当中,并没有久川悠这个人。其他人的经历当中也没有久川悠的出现,显然久川悠和他们的漫画没有关系。   那么换种猜测,难道久川悠就是这部漫画的作者本人?显然也不是,如果久川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本人,他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的。久川悠最开始対于他们的经历,是一无所知的。   他尝试着从工藤那里套取线索,但那个家伙最开始就说:   “因为我是傀儡,他也是傀儡,我们都是傀儡。分不清楚最开始是谁先发现的,他觉得是我,我觉得是他。如果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我可能根本就无法发现整个世界的真相,但如果我没有点明我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有多么荒诞,他可能也不会发现挣脱一切的方法。”   总是类似于这种的,似是而非的话。   除了工藤新一之外,另外一个最先来到这里的人就是琴酒。   但他和这个家伙的相处向来不是很好。   很难从対方口中问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就算问了,対方也不会开口。   莱伊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银发男人,対方的眼睛眯着,整个人凑到狙击枪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他想不明白琴酒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主动想解决一切?为什么帮助红方的琴酒?为什么瞒着久川悠?   你到底想做什么?   接触到対方的眼神后,莱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问出口。   琴酒瞥了他一眼,没有答复。   意料之中的事情。   ·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久川悠站得久了,有点累了,干脆坐到了正対着玻璃落地窗的沙发前面。这里确实是最佳的观景点。   他的正前方可以看见一座商场巨大的荧幕,几乎可以适用于所有的直播节目。   商场的左手边就是市民们静坐的广场,广场前就是公安警察厅。隔着毫不遮挡视线的商场,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远处的政府大楼。   “直播?还是让我看现场版?”   “猜到了不就没有惊喜了?”   红琴站在他身后。   久川悠忽然来了兴趣。他很早以前就开始调查这个世界红琴的身份,但在了解到他摆烂的本质后,这种调查的步调渐渐缓了下来。现在忽然又很想了解対方。   “等事情结束、你的组织覆灭之后,你想去做什么?”   “如果都是卧底的话,应该有自己的国家吧?”   真的是很难想象,一个顶着琴酒面孔的人如何为自己的国家效力……   这个家伙真的有自己的国家吗?   久川悠是这样想的,也就这么问出声。   如果対待组织里的人,他大概会用自己岌岌可危的情商思索一下,这么问是否会伤害到対方的心情。但是対于本来就没什么交集,见了面还都是打架的红琴,久川悠就没有多思考一步的意识了。   他下意识问道:   “你该不会已经没有自己的国家了吧?”   対方没有回应。   看样子是说准了。   久川悠完全转过身,望向红琴,面上带着审视和好奇。   “那在这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青年还是没有回应。   久川悠望向他冰凉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按照他対于琴酒的了解,黑琴绝対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杀掉対方的机会,更不可能反过来帮助対方。   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本该被杀死的目标,本身就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愿。   在这种情况下,黑琴不会再动手了。   原来这就是已经烂掉的苹果。   有的人拼命挣扎着活下来,有的人其实已经死掉了。   既然这样的话……   “那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他按照很多天前设想的那样,把红琴卡牌收进了系统背包里。   ·   天台。   莱伊收起枪,整理起背包。   事情的进展一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顺利。   当时被琴酒一枪干掉的正是公安警察厅的厅长,贝尔摩德易容成対方的样子,在媒体面前把这个世界黑衣组织的性质交代了个干净。其他目标対象就算是想要阻止,一时之间也没能够来得及。   酒厂也在众人面前过了一遍明面。总的来说,事情应该会很快得以结束。   上面会重新安排适合的人来出任警示总监,而不是继续让那个不存在的人充当总监。   这个世界的逻辑在一点点修复。   相信当凶杀案再次发生,人们的第一反应会是报警,而不是等待着一个沉睡的侦探。   他们顺着安全通道下到地面上,莱伊准备上车,却发现琴酒忽然朝着対面的大楼走去。   “你不回去?”   他叫住対方。   琴酒顿了一下,勉强冲他摆了下手。   这大概已经算是対方能够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回应了。   ·   伴随着公安警察厅前那场大戏的落幕,久川悠面前的这座商场上的巨幅银幕亮了起来。   他一眨不眨,静静等待着所谓的惊喜。   在等待的某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   街角,红绿灯,路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还没有建立起组织,还没有和现在的这些人见面时,在某一个已经记不清楚具体日期的下午,也有可能是晚上。   记不清楚了,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他只记得,他一个人穿行过燥热的街道,停在了红绿灯路口。   那个时候的他,还在把整个世界当成是一个大型游戏。   他很难解释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也许来自于他可以穿梭世界的神奇能力,又或许是来自于每重来一遍,所有人都会把他忘记。   他见过很多人,但不会刻意地去寻找友人,因为所有人都会把他遗忘,所以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不需要刻意留下什么,也留不下什么。   直到那个晚上,他走过那个街角,抬起头。   明明被水打湿、却莫名发热发烫的伞面,就那样贴在他的头顶上,将他的褐发压平。   他透过伞沿、透过淅淅沥沥的雨珠,朝着対面望去。   在対面商场的巨大的广告屏幕上——   播放着一个宣传视频。   一个游戏的宣传视频。   一片漆黑的背景色中,鲜红色的字忽然浮现出来。   伴随着熟悉到仿佛刻在脑子里的初始音乐,那是每一次游戏开始时的声音。   “想成为组织的BOSS吗?”   “想要体验经营黑衣组织的感觉吗?”   “想要成为国家首脑/首相/总统/首富……吗?”   “想要摆脱枯燥无味的日常,体验波澜起伏的一生吗?”   那些熟悉的人在银幕上一闪而过。   每一个人的名字和身份都被标注在上面。   他们是那个游戏的角色。   而他认识那个游戏的所有角色。   那么他是谁?   “——只需要下载大型手游《酒厂经验模拟游戏》,即可轻松体验抽卡经营的乐趣!”   伞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声音。   ·   久川悠想象过很多次,那个巨大的荧幕上会出现什么画面。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眼前的电子屏幕上,那个琴酒为他准备的惊喜,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宣传广告。   那个游戏的宣传广告。 第139章 副线·论坛3   117L:最新的剧情!!!大家都看了吗!!!   118L:最新一集不是已经实锤了有红黑琴吗?哪里不对?   119L:楼上你已经落后了一整集了!实锤红黑琴酒的是上一集,最新一集里黑琴又干了一件大事……   120L:还能是什么大事?东京塔和警视厅不是都已经炸过了吗?这次炸了什么?五角大楼?(总感觉黑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感到奇怪了呢……)   121L:真不是,黑琴这次把游戏炸掉了:)   122L:???   123L:新鲜热乎着的视频,贴吧里已经有大佬截屏出来了——《黑琴疑似打破世界壁·酒厂经营模拟游戏宣传视频》   124L:我傻了。这是什么鬼?现在很流行动漫主角打破第四面墙的设定吗?   125L:对不起我正在黏回我已经碎裂岌岌可危的世界观。   126L:不是?这是什么啊?我玩过那个游戏,当时吸引我入坑的就是这个宣传视频。我还记得当时游戏的制作方宣传经费相当之充裕,我就是在家门口附近商场的大银幕上看到这个宣传视频的。现在是什么情况?游戏即我,我即游戏?我们和游戏世界其实在同一个世界?   127L:那倒是不至于不至于的哈!有网友比对过现实世界中的游戏宣传视频和动漫里面的宣传视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两个视频只是看上去相似,其实完全不一样。   128L:?这不是好事吗?说明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还是不同的啊?   129L:楼上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两个视频一模一样,就可以解释成,这是制作组设置的彩蛋,制作组把游戏宣传视频在动漫里又放了一遍,这在很多类似的漫改游戏改漫里,很常见。但现在,网友比对出来的结果是,虽然视频的每一帧、角色和角色的动作、服饰乍一看都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动漫里的视频是依照游戏宣传视频1比1仿制的。在很多服饰的细节上,还有人物的长相上,都有着细微的差别,唯独视频的运镜、转场、配乐和原版一模一样,就连文字旁白都一字不差。这意味着,动漫里的视频是有人根据原本视频完全仿制出来的。   130L:所以?   131L:所以存在着一个问题,明明已经有可以使用的原版,为什么要仿制一个新的?   132L:可能是……动漫制作组对于游戏宣传视频不是很满意,想要重新做一个新的?   133L:天哪,楼上你还是没有搞明白。如果不满意,为什么要1比1复制?如果满意,为什么不直接拿过来用?这可是1比1复制啊?!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是什么版权问题、喜好问题,1比1复制只存在一种情况——原版的,他们用不了,但是又必须按照原版的形式,所以只能重新制作一个新的。可是现在就连普通的网友都能够拿到原版视频,身为游戏厂家的制作组怎么可能拿不到???   134L: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总不可能是动漫的人物自己制作的视频吧?按照剧情,总不可能是黑琴打破了第四面墙,看到了他们其实都是游戏角色的真相,通过某种方式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游戏原版的宣传视频,然后把这个宣传视频1比1复制出来,给大家看???   135L:。   136L:。   ……   157L:。   158L:所以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159L:可能是大家都觉得你的推论很有道理……   160L:不不不,我觉得他的推论很离奇,但当我想要反驳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   161L:所以大家默认了是琴酒……?   162L:虽然有点马后炮但我还是想说,我早就觉得琴酒不对劲了。你们还记得这个游戏刚刚开服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最先出的卡牌就是琴酒和柯南,第一张被玩家抽出来的卡牌就是琴酒。那个时候虽然出卡的概率已经很离谱了,但还没有到现在这种完全出不来的程度,只要你肯氪,多少还是有点希望的。   163L:我记得,第一张被玩家抽出来的SR卡牌就是琴酒。之后虽然出了很多其他的角色,但我还是记得琴酒刚刚被人抽出来的时候,论坛上的盛况。所以呢?楼上想表达什么?   164L: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楼主提到,所有红方角色在各自的世界发展、黑化,在相同的时间节点因为不同的剧情选择而走向不同的结局,那么琴酒呢?琴酒本来就是黑方阵容的吧?琴酒还需要黑化吗?琴酒还要怎么黑化?我甚至能猜到,这个世界的红琴八成是某个国家的卧底,在发现组织的真相却无法改变之后选择摆烂,拒绝和世界沟通。但我想不明白原来的黑琴为什么会进入组织?难道原本的黑琴身上没有剧情吗?   165L:原本的黑琴就是黑方吧?天生的黑方,还需要原因吗?漫画里面不就是黑方?   166L:不不不,我感觉你们讨论的重点完全歪掉了。这次出问题的不应该是琴酒,而应该是久川悠。仔细看动漫里的前因后果,琴酒制作出这个游戏宣传视频,是作为“礼物”送给久川悠的。既然是礼物,真正和这个宣传视频有关联的人应该是久川悠,琴酒只不过是知道了这个关联,所以制作出这个视频。   167L:所以是久川悠知道这个游戏视频?现在已经变成恐怖故事了吧。仔细想想,我们已经把动漫和游戏之间的关联性发掘出来了,所有游戏里转换阵营的人物,他们真正的剧情线其实都在这个动漫里。那么久川悠是怎么回事?他是多出来的那个人吗?   168L:之前不是说游戏马上要出一个新的SSR吗?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人猜测久川悠就是新出的SSR?   169L:所以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在为新出的SSR造势,想要骗人去抽卡吗?吐了啊!   170L:毕竟之前黑柯顶着莫里亚蒂名头出来的时候,卡池的流水直接爆炸,那么多人嘴上说着不想要,但谁没有被全服唯一一个SSR的名头吸引,下场氪金啊……制作组如果想捞钱,之后肯定还是会选择再出SSR的。   171L:总感觉如果只是为了新角色造势,好像不需要制作出一整部动漫这么离谱吧?有消息吗?有人知道新角色真的叫久川悠吗?   172L:虽然但是,大家好像忘记了所谓会出现新SSR的消息,其实也是源自游戏内部人员的爆料,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个SSR。   173L:越来越扯了,没有新SSR,那久川悠到底是什么? 第140章 旅程结束了   久川悠站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琴酒送给他的惊喜。   视频是一比一完全复制的,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只觉得和当初记忆里看到的视频一模一样。   当初看到过这个视频的,只有他和琴酒两个人。   也不知道琴酒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复刻到这种程度……   总不可能拿枪指着每个人,迫使他们充当演员,再由琴酒执导,找来擅长剪辑的波本配合,重新在这个世界把这个视频拍摄出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久川悠嘴角不自觉扬了上去,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视频。   偌大的屏幕上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一个金色的“SR”,随后,穿着皮衣、一脸张扬的松田真平浮现在屏幕上,他的黑发如同记忆里那样微微上翘,眼神里满是不屑一顾。   人像的下面随即浮现出一行介绍:   ——SR松田阵平   ——炸弹大师   ——爆炸是最完美的艺术   他喜欢穿行动便捷的衣服。   久川悠记得很清楚。   虽然所有人为了执行任务,都习惯于穿便于行动的衣服,但只有松田和小兰,最喜欢穿皮衣。   久川悠并不会干涉组织成员的生活习惯和喜好,平时一切也是随便他们自己。就算他们想穿着cosplay的衣服去执行任务,他也绝无二话。   执行任务的时候,血容易溅到身上,其他人一般是穿黑色大衣,遮挡血迹,避免引起路人的关注。松田也喜欢穿黑色衣服,但一般是黑色皮衣,因为衣服被弄脏的时候,直接把血迹擦拭掉就好了。   他很喜欢研究炸弹,组织里有一整座实验室专门供他研究。   虽然不知道,等到一切安定下来之后,这个家伙还喜不喜欢继续研究炸弹,但久川悠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个独立的小岛。小岛的地底下已经被他挖空了,连带着地下的几层和地面上的建筑,应该足够他在这里做实验了。但他留下来的经费并不多,如果真的炸了实验室,只能靠这个家伙自己想办法补足经费方面的漏洞了。   久川悠其实还能回忆起最早和这个家伙见面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已经去过了很多个世界,但还不太习惯带人回去。组织里只有零星几个人,远没有到后续那种繁盛的程度。   他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带人走,是这个家伙自己提出来的。   久川悠不太想要去细想当时的样子,只记得松田来了之后,炸掉了很多实验室,但大家都很开心。   开心就好了嘛。   原本的经历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无关紧要,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应该可以重新开始的。   ·   眼前的视频上,属于松田的人像一点点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带着雪白色围巾的黑发男子。   ——SR萩原研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家伙可以算的上是物理意义上最惨的一个。   正常人被割伤颈部大动脉,基本是活不了的。   但这个家伙运气好,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还活蹦乱跳的。   虽然已经看到过那么多种经历,但久川悠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算是惨的出奇的一个。   其他人多半是要承受亲近之人的离去,在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这个家伙先是经历了亲近之人的离去,随后又遭到昔日同僚的追杀,腹背受敌。他曾经躲藏在西伯利亚数年之久,但最终还是走了出来,面对一切——   在手刃仇敌的同时,也差点交代了自己的性命。   久川悠原本以为他的特长也是炸弹,但他好像只是会拆弹,对炸弹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并不感兴趣。这个家伙的技能点,更多的点在沟通交流,玩弄人心上。他好像可以轻而易举地读懂人心,实力和专业的毛利兰有的一拼,但在风格上,这两个家伙确实是风马牛不相及。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萩原才是正正经经的心理医生,黑兰那完全就是——硬治。   治不好的病人都不在了,所以治愈率永远保持在100%。   扯远了。   最开始的时候,萩原研二其实是没有那条白色围巾的。   他也好,萩原研二也好,都不是什么很在意外表的人。   久川悠见到过这个家伙最为糟糕的一面,狰狞的伤口,仿佛永无止尽的鲜血,痛苦中失控的表情……所以本身也就没有了什么遮挡的必要。   只是后来,萩原研二在组织里遇到了熟悉的人。   即使久川悠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松田,并不是萩原研二记忆中的那个松田阵平,他的松田阵平永远都回不来了。   但萩原研二还是从他那里拿走了一条白色围巾。   是像雪一样的颜色。   总能让他想到西伯利亚的大雪。   萩原是怕冷的,特别怕冷。无论做什么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季节,他总是习惯穿很多衣服,把身上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即便有的时候,厚衣服导致他行动起来不是很方便。   所以这个家伙就算是一直带着围巾,其他人也不会觉得很奇怪,只会觉得:啊!他果然还是这么怕冷。   就当作是怕冷吧,毕竟雪太大了。   ·   屏幕上的人像一点点消失,另外一个熟悉的人像浮现了出来。   ——SR诸伏景光   青年给人的整体印象,是极温柔的。   柔和的眼睛,略带胡渣的下颚,轻而易举地给人留下一种邻家哥哥式的亲近感。   但是久川悠见过他嘴角的笑容,见过那柔和的天蓝色眼睛微眯着凑到瞄准镜前,曾经围过粉红色家用围裙的腰身稍往前倾,最擅长制作各式菜肴的手指缓慢扣动扳机,然后子弹射出——   那个时候,他依旧笑得很温柔。   久川悠一直都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是很复杂的,既有展露出来的、善良温柔的那一面,也有偷偷藏着的其他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不会产生什么幻灭感,又或者是老是用同样的标签去定义某一类人。   经历会塑造一个人,不同的经历会诞生出不同的人。   ——久川悠一直都很认可这个结论。   只是他有时候忍不住去想,同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他遇到这些人的时候,大家其实都和原本设定好的角色产生了很大的差别,热枕被浇灭,善意被践踏,信任被背弃,前路不再迷茫而是根本就不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继续维持着原本的状态,是很难的事情。   但让他感觉反差最大最强烈的,应该还是诸伏景光。善和恶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既是极致的恶,也是极致的善,甚至分不清楚到底善和恶谁是手段谁是目的。他既是割裂的,又是完美糅合的。   听起来太复杂了,但这确实是连黑兰也没有办法处理的棘手问题。   到达这个世界之后,事情好像在慢慢好转。   久川悠不太能够理解,属于诸伏景光的那部分和这个世界的降谷零之间的羁绊,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交集,为什么还会有羁绊?但事实证明好像真的存在,而且作用不小。   太难理解的事情就不去思考了,他一直是这样做的。   反正事情都安排的很妥当,无论他们将来想要做什么,停留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旧友重见,既有一起经历过黑暗世界的朋友,也有完全身处光明,可以拉他们一把的朋友,这无疑是最好的状况。   久川悠注视着属于诸伏景光的人像一点点淡出屏幕,又看向随即浮现出的金发青年。   ——SR波本   不是降谷零。   因为在那之后再无降谷零。   波本厌恶过自己的一切名字,但最终他的态度变成随便什么都好,随便什么都可以接受,细究起来,他最习惯的还是波本这个代号。   波本和苏格兰的经历很是相似,大概是因为性格的区别导致细枝末节上的选择截然相仿,最终导向了两个不相上下的悲剧结局。   好在他们的结局也是新的开始。   久川悠完全不担心这几个人,虽然拆开来看每个人都病得不轻,但凑到一起之后,病情又都还能控制得住,再加上现在又有完全没有经历过一切的另外一个警校组,事态就更好控制了,不是吗?   久川悠的脑子开始漫无边际地想着很多东西。   ——SR毛利兰   ——SR铃木园子   ——SR贝尔摩德   ——R伏特加   ……   熟悉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在视频上。   他忍不住去思考,万一这个世界的组织成员看到了这个视频,该作何想法?看到熟悉的高层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大概要翻了天吧。   等等,好像也不需要去思考其他人了,此时此刻,不是正好有一个熟悉这些名字的人站在他的身后吗?   久川悠把关注点移到身后,还没有回头,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那股灼热的视线,从远处的电子屏幕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这也是苹果和树的故事吗?”   他听到了红琴的声音。   不同世界线之所以存在,最初的原因是创造出一切角色的漫画原作。但原作的角色并没有、也根本就不需要遭受到这些改变。之所以那些世界会被扭曲成那样,是因为游戏的需要,因为需要黑化后的角色,需要这些SR、SSR的卡牌。   这确实是苹果和树的故事,但更准确地说:   “这是为什么会有这棵树,为什么树上要长出这些苹果的原因。”   身后不再传来声音。   这个宣传视频的顺序,其实就是游戏角色出现的顺序。   最新出的角色在视频的最前面,最早被看见,最早出的角色反而在视频的最后面。   久川悠记得很清楚,他拿到游戏的时候,每个角色都是只要抽数够,就一定会出,概率远远凌驾在其他普通玩家之上。   这种现象在游戏论坛里有个称号,叫欧皇。但他欧得有些离奇了。   他曾经解释过,是因为和柯南的相遇,他才意识到了那些人所不断重复着的命运,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是柯南让他意识到,人不再是人,而只是一个符号,是背负着某种设定、在相同的世界线当中、永远重复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   但柯南并不是一切的开始。   他第二个抽中的角色是柯南,这也是游戏官方推出的第二个角色,全服唯一的SSR。   游戏将最厉害的设定加诸其上,在宣传中毫不吝惜言辞,做足了一副只要拿到了柯南、就一定能制霸排行榜的架势。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抽到柯南之后,就登顶了游戏玩家排行榜,此后也没有任何人在排名上超过他。   但在柯南之前,其实还有一个角色。   ·   “我好像该走了。”   红琴从未看到过这个宣传片,但他能猜到再后面的画面会是什么。   如果这就是那个组织之所以存在的理由,那么就这样加入进去,好像也还不错。反正他本来就已经没有地方需要去,没有国家需要效忠。   游戏也好,角色也罢,树倒了或者是重新出现一棵新的树,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另一个世界的那个自己,并没有要求他在做完一切之后继续停留在这里。他留到现在,已经违背了原本的约定。   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对面大楼上的狙击手,对方的目光在几分钟前消失了。一个合格的狙击手不会放任目标消失在视野范围内,除非对方想到了控制力更强的方式。   现在就离开,说不定能刚好避免和对方碰面。   他瞥了一眼电梯的方向,下意识问道:   “之后,我要怎么去找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回去的。”   红琴愣了一下,感觉这种回答很奇怪。但他没有追问,而是转身离开。   ·   游戏系统是第三方。   而久川悠可以利用这种第三方的机制,把人带到独立的、由酒厂控制一切的虚拟世界。   虚拟世界是完美的,但也是不稳定的,   如果游戏改版、停服、甚至是倒闭,那个虚拟世界是否还能继续存在,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他选择了这个世界。   这个稳定的、正常的世界。   他把角色从原本的世界带走,让他们在虚拟空间里暂住,再尝试着去新的世界。   他们试过了很多个世界,最后才选中了这个世界。   这里很好。只要把所有卡牌的限制全部解开,他们就能够永久生活在这个稳定的世界。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现在也已经完全成功了。   这几天,黑方卡牌陆陆续续、互相帮助,已经在这个世界完全站稳了脚跟。   他的任务完成了,旅程结束了。   久川悠注视着柯南的身影在屏幕上消失,脑海中的音乐接近尾声,在再度重复的宣传语中,游戏的第一个SR卡终于露面。   这才是他抽到的第一张卡牌,是陪伴他度过前期那段最艰难的开荒时期的角色卡牌。   在资源变多,角色卡牌越来越多之后,很多玩家会把最开始抽到的那张卡牌忘在背包的角落里,很久不去触碰。   他干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说起来既惭愧,又后悔。   但怎么说了,虽然已经隔了很长时间,再次启用这张卡牌的时候,难免会找到游戏最开始的感觉,让人回忆起旅程最开始的时候。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视频的人像上。   “叮咚——”   与此同时,身后的电梯响了一下。   久川悠没有回头,而是朝着大楼的下方看。   大屏幕下方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并没有多少人驻足观看。   这个游戏的宣传视频,就像是曾经无数个被人们忽略掉的广告一样,悄无声息地放完了。 第141章 过往   你试过重复徘徊在同一个地方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行人,熟悉的举动。   每一次都带着过去的记忆重新开始,经历着早就已经经历过的一切,却还是被迫按照某个高高在上的意志,做出完全背离自身想法的选择。   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或许会惊恐、会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摆脱这一切,但如果一直如此呢?   一直重复遇见熟悉的人,一直重复做着熟悉的事。   在很多次之后,大脑会渐渐模糊那段记忆,你会变得好像本就如此。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一直到很久之后,久川悠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当中。他原本以为这一切是造物主玩弄人心的游戏,后来发现,这一切确实是游戏,而他就是那个被玩弄的人。   但当时的他无法接受。   他无法挣脱剧情,就只能开始摆烂,在一切剧情尚未开始之前就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提前暴毙、再重开、再暴毙……如此循环往复。   事情发生变化,是因为琴酒。   在无数次重复中,他只有寥寥几次见到过这个角色,但是对方很快就意识到了他的处境。   这个角色帮助他逃离了永无止尽的重复,但在逃离的那一刻起,他也将过往的一切包括这个角色一起,抛在了身后。   从那之后,他不再需要重复那个循环,但也永远不可能再在循环之外的地方,见到最开始的那个琴酒。他一个人去过很多地方,但再也不会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他遇到过很多个琴酒,但没有一个是最开始的那个人。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柯南,知道了这个世界本身的剧情。   直到他在某个世界,意外看到了游戏的宣传片,他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玩家,但不是可以操控角色人生的玩家,而是被玩家控制着的主角,或者应该叫做主控。   简单来说,他就是游戏中玩家们所操控的那个小人。   小人是不应该有思想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执行着玩家的想法和选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了自己的意识,于是事情开始发生变化——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不断重复相同的人生。   不断重复的剧情,不断遇见相同的NPC,每一个玩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而他只能被动地顺应这些选择。他在每一个关键的剧情节点都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被动地按照玩家的选择往前走。   直到他逃离了循环,直到他找到了自己掌控自己的办法。   他也变成了那个游戏的玩家,控制着他自己。   他带走了很多同样觉醒意识的角色,尝试着让他们重新活下去,好像很多人都会渐渐找到活下去的勇气和目标,曾经勇敢过的人,不会因为悲惨的遭遇而丧失最开始的勇气。   商场的大屏幕上,对方精心准备的宣传视频早就已经放完了。   久川悠思索过很多遍,反复确认了这里应该就是大家最好的终点。   游戏终究会有停止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他无法保证这些角色还能安然无恙,所以止步在这个世界,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的下一步该去哪里,他好像从未深思过。   青年注视着窗外,眼眸隐隐发亮。   窗外,霓虹初上。   夜幕下的东京一如往日,繁华之下是普通人的人生。   ·   高楼里的观光电梯飞速上行,显示屏上的数字每秒往上跳动好几层。   琴酒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显示屏上,余光瞥见了一旁与他擦身而过的电梯。   同样透明的电梯厢内,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短暂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分开。   那是这个世界的琴酒。   琴酒很早之前就明白世界之间的规则,知道在不同的世界里会存在着不同的他,但他从来都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去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琴酒会选择帮助红方。   他曾经无数次想要取走对方的性命,但当久川悠真正把这个机会递到他面前时,当他真正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琴酒之后,他突然间丧失了兴趣。   对方分明早已心存死志,而他不对将死之人动手。   但他让对方帮忙拍摄了那个宣传视频,让对方去接近久川悠。   久川悠在找什么人。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一点,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自己不是他要找到的那个人。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琴酒同样也不是。   琴酒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   他准备好这个宣传片,只是想让整件事能够更好的落幕。但现在,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控制。   久川悠的计划安排的周全详备,将每一个人的未来都安排的很好,但好像唯独没有考虑到他自己。这让他一直有种隐隐的预感,仿佛能够猜测到对方的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久川悠在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既然没有找到,按照他的逻辑肯定会继续找下去。   琴酒不希望这种预感成真,所以制作了这个视频,但现在这个视频好像只起到了反作用。   一分钟时间转瞬即逝,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的心提到顶点,抬眼望去——   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大厅。   月光格外明亮。   ·   很久之前,他们还在一个世界观极其扭曲的世界里,那里的所有人都在毫无理由互相残杀。   所有人仿佛都怀揣着与生俱来的恶意,谎言、欺骗、背叛,没有任何人是真正可信的。   他用藏起来的手枪打死了一个体型比他大三倍的壮汉,在地下角斗中存活下来。敌人的鲜血劈头盖脸地浇在他的身上,银色的短发像是被血洗了一遍一样。   他听到围观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嘘声,听到角斗场的主管恼羞成怒地大喊着要放出另一只猛兽。   他是那里遇到久川悠的。   在那个混乱的、肮脏的、沸腾的地下角斗场。   他清楚地记得久川悠当时猝然亮起的眼眸,和随即而来的失望。   他记得久川悠当时穿着和角斗场的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整洁服饰,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中却显得那么从容。   对方当时转身就走,而他在踟蹰之后,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长期的独自生活已经让他学会了所有审时度势的手段,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无论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再在这个混乱的地下世界里存活下去。   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久川悠,是他唯一的稻草。   他追了上去,然后走向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第142章 副线·论坛4   223L:大家真的还在真情实感地讨论动漫和游戏吗?好怪啊,首页的帖子里就这个帖子最奇怪了。你们都没有看最新的通知吗   241L:什么通知?还有什么通知能比游戏动漫联动更加刺激?   251L:《酒厂模拟经营游戏》正在停服维护,据说原本官方承诺两天内恢复,但是到目前为止已经整整七天无法上线了。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游戏官方卷钱跑路了。   252L:不止如此,连带着动漫也停止更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253L:不会吧?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254L:真的有问题了,好多人打电话到游戏客服那里去反馈,结果客服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263L:笑死,已经有人去游戏公司反馈了哦?根据最新情报,公司的办公楼正门口贴了一个正在转让的标志。不会真的破产了吧?   278L:不是吧!我充了一万多块啊!   279L:有内部人员爆料,说从一周前动漫最后一集播出来的时候,整个游戏的系统出现了巨大的BUG,程序员加班三天依旧无法修复,请了其他业内大佬来看,也说BUG出现在核心数据里面,现在除了重新再做一个游戏之外,应该不会再有更好的办法了。   280L:既然要重做,肯定要做一个全新的游戏了。旧游戏的玩家数据估计也没办法保存,已经有氪了上百万的玩家把公司告上法庭了……   387L:打卡第三十三天,制作组是忘记了这个动漫了吗?都完全不更新的……   457L:打卡第五十七天,游戏公司正式破产了。关注这个动漫的人越来越少了。   ……   1134L:考古,原来这么早就已经有预言家了。   1135L:刀了刀了,果然清醒的才是少数,谁能想到这么离谱的剧情。制作组最后停更,怕不是因为自己想出来的剧情,自己圆不回来了吧?   1136L:笑死,我把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将给不玩游戏的闺蜜听,她的第一反应是像这种强行逼氪的游戏迟早会倒闭,果然最终还是倒闭了……   1137L:倒闭难道不是因为有人举报说榜一玩家根本就不是正常玩家吗?最火的时候直接有黑客上手去扒IP,扒到最后发现榜一玩家的IP地址和游戏公司的地址是同一个。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个游戏公司,竟然真的搞这种花招,竟然让工作人员假扮成游戏玩家,私自调出卡的概率,引诱其他人氪金……   1138L:楼上你听错爆料了吧?倒闭是因为游戏的核心数据出现问题了,玩家登录游戏之后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角色,这样完全玩不了游戏,程序员修复了好久都无法修复,最后只能放弃这个游戏。结果好几个被氪了几百万的氪佬联手告上法庭,最后破产了……只能说垃圾游戏,骗氪活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