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里美貌值爆表   作者:特米米   文案   尤醉,武力值为1,美貌值为100   一看就是个妥妥的废物花瓶。   被拖入惊悚游戏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快就会成为副本鬼怪或大佬的掌中玩物   尤醉垂首一笑,柔弱无辜   武力值只有1点,那又如何?   【魅魔的七夜谎言】   城堡的阴暗地牢里,即将被送上绞刑架的可怜魅魔   用七个夜晚,让俊美的圣骑士跪在最肮脏的魅魔面前,痴迷抚摸他纤细的骨翼,自毁圣途   【完美受害人】   柔弱美丽,胆怯内向,无罪的漂亮羔羊,最完美的受害人   满手鲜血的三个变态凶手自相残杀,只为能在清晨为他送上一束滴着露水的白百合   【黑山医院秘闻】   患有失语症的柔弱美人从医院地下室中逃出,蜷缩在墙角,连求救声都无法发出   男主角为了救他和杀人犯同归于尽,美人柔嫩皮肤上沾染血迹,跌跌撞撞孤身跑向光明   众玩家看得目瞪口呆:   喂不是吧不是吧!还能这么玩?   每日一问,今天那个废物美人死了吗?   没有,他成了积分榜第一了。   ——攻视角——   他曾以为自己是那人唯一的救赎。   柔软白皙的小美人坐在他的腿上,哭得眼角泛出红潮,后颈后背上全是被恶鬼留下的血色指痕。   美人哭着对他说:哥哥,求你救救我   后来他发现...   他也会坐在别的男人腿上,哭得眼角泛红,可怜又可爱地喊他们哥哥   ??   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受武力值真废物,通关全靠钓   #只要哥哥换得快,修罗场就追不上我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无限流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醉 ┃ 配角:预收《笨蛋美人又做错了什么?》 ┃ 其它:预收《身为主神的我总是被攻略》   一句话简介:靠脸上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立意:自信勇敢,团结一心。 第1章 血字游戏(一)   “滴答——”   “滴答——”   水滴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将尤醉唤醒。   漂亮的少年摇晃了一下头,还没完全清醒。   “醒了就赶紧滚起来!”   一道男人嘲讽的声音传来。   尤醉没理他,兀自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幢陈旧的木质别墅,处处充满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所有的窗户都被封上了厚厚的木板,歪歪扭扭地将天光都关在外面。   他现在是在哪?   “啧。”   看他不回话,男人似乎更生气了。   他单手捏住了尤醉的下巴,凑近了去看他。   漂亮的少年眼睛里还含着些许泪光,娇白纤弱的一张脸被裹在毛绒外套里,眼角泛着一点晕染开的红。   看起来莫名的带了点勾人的意思。   程子烨心里就莫名有点痒,他一贯是知道尤醉长得好看,但是却还是第一次觉得对方像是只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让人忍不住去咬一咬他那润红的唇珠。   想到就做到,他直接将手指塞进了少年娇软的唇.瓣之间,揉捏着他下唇上被无意中留下的咬痕。   指腹温热柔软的触觉让他舒适地眯起了眼睛,但是心中的烦躁却更盛。   “呜呜。”   少年被他欺负得小声哽咽了起来,不断地用口中软红的舌尖去推拒他,但是却像是在取悦男人,他眼角的红痕更加明显,漂亮的狐狸眼惊慌地上下眨动着。   “不是你自己非要扒着柏寒来的吗?小舔狗。”   “你不会真的以为柏寒会喜欢上你这种垃圾吧。”   男人凑得更近了,嘲讽地挑着眉。   灼热的气息全都呼到少年的侧脸上,引起一片晕红。   “我没…没有……”   少年低声喘息着,声音里带着点娇弱黏腻的哭腔,连耳垂都变成了珊瑚一样的绯红色,看去格外诱人。   男人根本没有去听他说些什么,完全被眼前姝丽的景象夺取了注意。   他咽了咽口水。   艹,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这只一直跟在柏寒身后的小舔狗居然这么勾人?   少年的眉毛难耐地皱到了一起,光洁白润的腮帮不自然地高高鼓动着,随着男人的动作发出些许纤弱而隐约的勾人呻吟。   男人不知不觉间则是几乎要将少年整个都抱在怀里。   “好了,放开他。”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风衣的男生突然从两人身后出声,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多久。   他看着尤醉,眼中的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啧,柏寒你不是看不上他吗?借给兄弟我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我让你放手。”   男人嗤笑一声,放开了尤醉。   尤醉慌慌张张地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跑进了昏暗的卫生间。   他一进入卫生间,原本脸上那种情动的红晕和伪装出的慌乱就全部消失。   用冷水漱了漱口,他冷淡地看着镜子里面那张漂亮得惊人心魄的脸。   [二号,还在吗?]   二号是他制作的人工智能。   [在的,主人。]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人类。]   尤醉原本并不是人类,他原本是一个攻略世界里面一个等待攻略的纸片人。   后来他意识觉醒,变成了一段有了自我意识的数据,或者说,病毒。   他原本正在星网里面进行世界转换,躲避想要杀死他的那些追踪者,但是却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我接到了这样的讯息。]   【据传这幢别墅中曾经住过一名著名的画家。   这名画家买下了这幢别墅。画家很少出门,也从不和人交谈。   三年后,当人们再次打开这座别墅的大门时,却发现这位画家早已经死去。   他的尸体就摆放在大厅里,已经彻底干枯成为了一具干尸。手脚都塞在一个橙色的花瓶中,头高高扬起来,腰部扭曲下陷,形貌诡异。   而在他身后则摆放着那副梵高的名画《向日葵》。   有人推测,这名画家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模仿那副世界名画。   根据监控,这段时间内没有其他人出入别墅,案件被判定为自杀。   但是也有人质疑,画家根本不可能在一个人的情况下这样扭曲自己的身体……】   【再也没有人敢住进这幢别墅,这里成为了著名的凶宅。】   【直到有一天,一伙来探险追求刺激的年轻人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而你就是其中的一员……】   【游戏名称:凶宅   游戏模式:求生   主线任务:顺利从凶宅逃生   筹码奖励:500点】   [像是一款真实的逃生游戏。]   尤醉微微一笑。   但是普通的逃生游戏,可不会拉入他这样一个连人都不算是的“病毒”。   这个游戏的能量,肯定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大。   [是的,您在这个世界里死去,也许会真的死亡。]   [那还真是很危险呢。]   尤醉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更重。   稍微,有点兴趣了。   [二号,扫描我这具人类身体的数据。]   [姓名:尤醉   年龄:19岁   体力值:1/10(你身娇体弱,一只史莱姆都能把你扑倒)   武力值:1/10(你不善战斗,一个程序员都能把你打哭)   幸运值:1/10(你倒霉透顶,一万个人里才能出一个你这样的老倒霉蛋)   美貌值:???(绝美宛如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容颜,你的美貌值已经爆表!是人是鬼都会爱上你!)]   扫描结束后,二号难得沉默了一下,在数据库里面搜寻着适合的词汇。   [您的整体数值似乎有点……过分固执。]   [没事。]   尤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没看见我这张脸的美貌,就连系统都给予了极高的肯定吗?]   [就我所储存的数据来看,通关恐怖游戏不是靠脸的。]   [你不懂宝贝,这世道,有这张脸干什么不行。]   [?]   [我自己通不了关,但是有人能通关,还要心甘情愿地带我一起。]   [似乎也是种办法。]   [好了宝贝,把这个世界的原主设定和我说下。]   [原主和你同名,一直都很喜欢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柏寒,为他做了很多蠢事,是一只舔狗。   这次活动也是他听到柏寒要来参加,所以硬要来的。   柏寒的好友程子烨一直看不惯原主的这种行为,总是暗中刁难他。]   尤醉将这两人对号入座,对着镜子揉了两下自己的眼睛,做出一副哭过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顶端昏暗的灯光忽然开始闪烁了起来。   这幢别墅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镜子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只有尤醉刚刚擦过的地方才能看得清楚。   可是就在灯光亮起的空隙里,尤醉看见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模糊影子映照在了没有被擦干净的镜子上。   刚开始的时候,尤醉并没有在意。   随着灯光的不停闪烁,他注意到了黑影正在不断地向前移动。   它的形状是瘦长的长条形,脚底的部分和地板连接在一起,看不太清楚。   灯光每一次亮起,那个黑影就朝着镜子靠近一点。   尤醉能看到那个黑影的方向,是冲着自己来的。   同时一股冰凉的寒意在这间小小的卫生间里面弥漫来开,周围的温度似乎开始疯狂下降。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尤醉从嘴里吐出来的热气就变成了白色的水雾。   本来尤醉还能听到从外面大厅里传来的说话声,但是此时这声音也随之消失不见,周围静得可怕。   在灯光的闪烁中,尤醉听到了另外一种古怪的声音。   “砰…”   “砰……”   这是一种很沉闷的敲击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上面这些不过都是在短短两秒钟内发生的。   实际上当发现镜子里面黑影的第一时间,尤醉的手就摸到了卫生间的门把手想要离开这里。   门把手上面也生了锈,尤醉的手用力地将门把手往下转动。门锁在他的手下痛苦地转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大约拧到四分之三,眼看门马上就要被打开的时候,门锁发出了一声哀鸣。   锁卡住了。   ……   与此同时,地球。   一个小小的直播间出现在了密密麻麻的直播间里,看着毫不起眼。   【嗯?是新人啊,没意思!】   【筹码数目前还是零?真是笑死我了,好久没看见过这么垃圾的挑战者了。】   【怎么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啊,主播请开个灯,谢谢。】   【走了走了,主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是不是长得太丑了,不能见人啊。】   “呼啦——”   灯亮了起来。   “救命!救命啊!”   脸色苍白的小美人用拳头在门上用力砸着,也试着用脚去踹门。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只有1点的体力值和武力值,他根本没办法把门给弄开。   他乌黑的头发贴在白玉一般的脸上,声音里面也隐隐带了些许哭腔。   灯光从他的上方打下来,正好照亮了他那张被系统评价为【美貌值爆表】的脸。   他乌黑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重重地咬着唇。   “柏寒!救救我!”   “柏寒!柏寒!”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镜子,此时那黑影已经到了卫生间的中间位置。   他刚才擦干净的那部分镜子已经能照清楚那个黑影的模样。   那个黑影就像是一团扭曲起来的不明物体,整体泛着灰黑的水泥一样的颜色。   它有些像是一个人的样子,但是更为粗大强壮。并且在那大概是头的位置,却又没有属于人的五官。   它靠得越近,尤醉所能听到的那种剧烈的粗重的喘息声和撞击声就越重。   灯熄灭了,周围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砰……”   “砰……”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我还没点出去的手顿住了!】   【我去我去我去!小美人,被吓坏了的娇弱小美人!美人来我怀里贴贴,我保护你!】   【主播这颜值直接爆表了好吧,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长成这样的】   【深刻怀疑主播是从游戏里面扣出来的纸片人,不然就是整容整成这样的】   【刚才那镜子里的是什么鬼东西?一下子给爷吓清醒了】   【有鬼啊,救命啊啊啊啊!我好怕!主播美人救救我!】   灯亮起来。   那黑色的鬼影距离尤醉越来越近,已经走过了一段的路程,从一个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黑影变成了足足有半个人高。   尤醉转过脸去,但是在他的视线中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那鬼魂似乎只有通过镜子才能被人类看见。   可是这种看不见的恐怖却更加让人心寒。   灯再次熄灭。   “砰……”   当灯再次亮起的时候,镜子里面的那一小块擦干净的区域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那些灰黑色的东西像是活物一样在不断蠕动着扭动。   灯灭了。   于此同时,尤醉似乎隐隐感觉到有一道极为冰寒的气息扑打上了自己的后脖颈。   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有一种模糊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我…我…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灯再次亮起来,尤醉在镜子里面看见了一张灰黑的,平板的,没有五官的脸。   就在他的身后。   【啊啊啊那个鬼过来了!】   【前方高能预警!】   【主播不要死啊!刚刚发现的美人主播!给你投票了求求了,不要死啦!】   【投票了+1】   【直接怼脸,真的好恐怖,不好意思我先去上个厕所。】   【继续啊继续,我想看点刺激的!】   “救命!!”   “砰!”   随着头顶的灯彻底炸裂,卫生间的门被人踹开,明亮的光线照射了进来。   程子烨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还保持着踹门的姿势。   漂亮的少年脸色苍白地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眼角红得像是哭过一眼,因为姿势的问题,衣服卷上去,露着一截光洁的荏弱腰肢。   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摔的,少年就连膝盖上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他的脸上还流着泪珠,一副刚刚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叫什么叫!”   程子烨看愣了两秒,又开始恶声恶气地骂。   “连个灯泡坏了都能吓哭,怎么胆子这么小的啊。”   “呜!”   他这话刚说完,少年就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看着就让人心惊。   【可恶这个男人怎么凶巴巴的,主播长得这么可爱!不许凶主播!】   【就是,你看你把我老婆都吓哭了!/指指点点】   尤醉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跑出了卫生间。   程子烨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扶他,但是尤醉错过了他的手,直接扑进了他身后的柏寒怀里,将脸埋了进去。   程子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怎么,你都把小美人骂哭了还指望他投怀送抱?】 第2章 血字游戏(二)   周围安静了一瞬。   柏寒垂下眼,看着怀里的漂亮少年脸在这一瞬间白了,然后默默地放开了抓住自己衣服的手。   “我,我没有一直缠着柏学长……”   他的眼圈还带着一点红,原本漂亮的狐狸眼现在低下去,娇媚的脸看起来也灰扑扑的。   “我只是被吓到了……   刚才真的是有鬼啊。”   “哦?鬼在哪?”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生兴致勃勃地问。   他进去转了一圈,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拍到。   “白莲花…”   那女生又嘟囔了几句,转身一个人上楼去了。   尤醉从柏寒的怀里站起来,眼圈红得更厉害了。他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坐到了最角落的沙发上。   额前的软发垂下,遮挡住了他通红的双眼,有眼泪不停地砸落在他的膝盖上。   也不知道他这么小一个人,哪里来得那么多水。   柏寒看着少年,皱了皱眉。   “别管他了。”   社长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来看看我们都拍到了些什么好东西!”   看得出来摄影男生的技术很不错,这些照片都十分诡异恐怖。   画室里面残余了很多半成品的画像,风格很古怪。   人画像中,大部分人的身体都是彼此分离的,还有一些则是结合着动物和人的某些特征。   长着山羊蹄子的长发女人,有着一只猪脑袋穿着纱裙的小女孩,从墙壁里面伸出来的雕塑一般的灰黑色的手,还有带着奇异微笑的麋鹿。   冷色调的大面积应用铺色和颤抖随意的画笔让这些画给人一种毛毛刺刺,不舒服的感觉。   “哎,这张是不是画了这幢别墅啊。”   一个男生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   背景的画风很写实,将整个别墅大厅描绘得栩栩如生,落满灰尘的茶几,陈旧的沙发,倾斜的画框。   在大厅里面或者站着或者坐着几个人。对于里面的人物,绘画极为敷衍。   几乎就是简单的几点色彩涂抹在上面,勉强画出了胳膊和腿,只是从姿势上能看出来是画了人。   “怪不得会自杀,这画家脑子有问题吧。”   社长吐槽了一句,想要继续往下翻。   但是尤醉却抓住了他的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等…等一下,这张画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你不会说画上的这些小人是鬼吧!”   社长大笑起来。   但是笑着笑着,他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并且无不在脸上露出一股悚然的神色。   尤醉颤抖着声音解释。   “如果说,这幅画是在画家的生前画的,那为什么,里面的家具都是这样残破陈旧,布满灰尘?   还有,还有里面画的这些小人。”   那些小人仔细看去,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他们现在都围绕在一张桌子旁边,好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他们现在在大厅里面的一共有九个人,而那画像上的小人,也正是有九个!   这幅画现在所画出来的,正是他们现在的场景。   从这个视角画出这幅画的,又会是什么人?   尤醉向着正门门口的方向看去,那白色的大门在他们进来之后就已经被关上。   大厅上透明的悬挂吊灯骤然晃动了一下,一股阴冷的风从众人的身边吹过,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哈哈。难道说,那位画家是有什么预言的能力,所以在几十年前就预言到了我们要来?”   摄影男生试着调节气氛,但是没有人说话。   社长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看。   恍惚间,似乎那些照片上的小人那空无一物的脸上,全都裂开了一道细细的黑缝。   他们的脸全都拉长了,像是那一张名画《呐喊》的样子。他们像是在大叫着,似乎无尽的恐惧袭击了他们。   【呜呜呜细思恐极,这幢别墅绝对不对劲。】   【主播你的任务是什么啊,不行咱直接跑路吧,感觉这别墅邪性。】   “巧…巧合而已吧。”   社长一下子将照片翻转过去,不再去看了。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我们拍到这些灵异照片已经足够了,不然我们今天就算了吧。”   现在离开,也不用在这里过夜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   摄影男生第一个开口。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带着眼镜的女生表示同意。   她的男友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尤醉走到了柏寒的身边,抬起一双湿润润的眼睛恳求地看向他。   “柏寒,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柏寒垂下眼睛,看见尤醉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开始泛出浅浅的青紫色,在少年洁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骇人。   “回去之后跟我去趟医院。”   尤醉呆了一会才想明白怎么回事,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乖巧应了一声好。   程子烨冷眼看着他对着柏寒献殷勤,也同意了离开。   “全员通过,那我们就收拾一下物资准备离开。   媛媛你去楼上叫一下小安,不要让她一个人乱跑。”   ……   名为小安的女生气愤地一个人上了楼。   这幢别墅的传闻本身是她先在网上找到的,也是她和社长提议要来,她还特别告诉了柏寒。   她喜欢柏寒很久了,但是却一直都没敢告白。   柏寒一向洁身自好,身边追求者众多没一个能上位。   大部分的人在被拒绝之后就老老实实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但是只有那个尤醉……   小安想到这里就又咬了咬牙。   她走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里,打算在这里待一会,等到楼下的人主动来找自己。   这间房间似乎是一间衣帽间,正对着房门摆放着一个梳妆台。   在梳妆台的旁边是一个大衣柜,木质已经干枯开裂。衣柜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   光洁如新的镜面照射出小安的脸,她拉出椅子坐下,掏出包包里的口红补了补妆,又玩了会手机。   她很快就觉得无聊了,为了在这幢别墅里消磨时间,他们也带了一些扑克牌和桌游之类的。   小安带上了蓝牙耳机,玩起了一副扑克牌。   花色在她的指尖纷飞,她试着将扑克牌一张一张垒起来,堆成一座牌山。   音乐声阻挡了她的听觉,让她没有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吱呀声。   那是衣柜被从里面推开的声音。   很快,小安的手下就摆出了一座高高的牌山。她全神贯注,嘴里还跟随着音乐小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词。   她就要落上最后一张扑克牌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无意中看了一眼镜子。   因为她是在梳妆台上堆牌山的,所以对面镜子里面也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牌山,正对着她自己。   这样一来,就好像是她堆了两座牌山一样,让人格外有成就感。   但是小安看向镜子的这一眼,却让她忍不住毛骨悚然。   镜子里面的牌山,比她现实里面的牌山,多了一张牌! 第3章 血字游戏(三)   她明明还差一张扑克牌,才能彻底完成,但是镜子里面的牌山,却已经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的牌山……   “呜……”   她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因为过于恐惧,双腿完全软掉,甚至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镜子里面的那个小安,手中同样拿着一张扑克牌,面上露出极为惊恐的神色。   她的样子完全和外面的小安一模一样,但是此时小安却莫名地对镜子里面的人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就好像,镜子里面的这个人并不是她。   而是一个伪装成为她的陌生人。   耳机里面的音乐还在播放着,但是却突然卡顿了起来,沙拉沙拉地就像是那种老式录像带卡带的声音。   接着很突兀地,她的耳机开始播放起了一首英文儿歌。   但是这首歌明明就没有在小安的歌单里面啊。   “Rain,rain,go away~”   Come again another day~”   小安终于能挪动自己的双腿,向着门口的方向跑去,将镜子和牌山抛在身后。   欢快的童谣还在不停地响着。   “Mommy wants to play~”   Rain rain go away~”   因为她猛然站起身,带动了桌子摇晃,高高的扑克牌山轰然倒塌。   但是镜子里面的那个牌山却仍是好好的立在那里。   “Rain,rain,go away~”   镜子里面的那个小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保持在小安的最后一个表情上,怪异而僵硬。   “Come again another day~”   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住了小安的后背,她整个人轰然往后撞去,就像是一只玩偶一样被甩到了梳妆台上。   镜片碎了一地,无数的碎片躺在地上,里面的陌生人,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着她。   儿歌还在欢快地响着。   “Daddy wants to play~”   小安努力地抬起头,剧烈的疼痛让她怀疑自己的脊椎被折断了。   她看见镜子里面的那些个自己彻底站起了身,对着她伸出无数只手来。   那些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抓住了位于中心的她。   她们的口全都张开,一起唱出了那句歌词。   “Rain,rain,go away~”   ……   “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尤醉被吓了一跳,原本抱在怀里的睡袋眼看就要掉下去。   “小心。”   在他身边的柏寒伸出手扶了一下。   【臭男人是不是想趁机捏我老婆手,可恶!】   “是从楼上传来的!”   几人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冲上了二楼,在楼梯口的位置遇到了那个女生。   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瘫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用手指指着身后的一个房间。   众人打开房门,却都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呆了。   房间里面一片混乱,倒塌的梳妆台,四处散落的扑克牌,破碎的镜子,大开着的衣柜。   在房间的正中间正是小安,她的手脚都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花瓶里,就像是一只被捆起来的动物一样。   那个花瓶的口径极小,只有一个巴掌大,可以想象为了把手脚塞进去,她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根骨头。   数不清的衣服架子被掰开,像是铁丝一样用于固定住她的身体,将她保持成为了这个古怪的头和屁股扬起,腰部塌陷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即使成为了这个样子,但是小安却还没有死去,她高高地仰着头,一根被折断的衣架插在了她的喉咙位置,只要她稍微低下头去,这根衣架就会穿透她的动脉。   看见众人来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流下,但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想象出她在众人到来之前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我去,我去,这是什么东西啊!】   【呜呜呜我好怕,抱紧我的主播小美人】   “你先不要动……”   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柏寒等几人也迅速冷静了过来,商量着应该怎么样把她解救出来。   “我们要把她救出来!打碎那个花瓶!”   “距离动脉太近了,只要稍微有动作,她就会死的!”   柏寒立刻反对。   “她需要救护车!救护车,你们谁去打电话!”   尤醉苍白着脸,掏出了手机。   “不行,我手机没信号。”   “用我的。”   柏寒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   “你的也没有…”   “我也是,呜呜。”   “艹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那个画家,小安现在的样子就是和他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一时间发现小安的媛媛喊出了声。   摄影男生将摄像机丢到一边,直接冲下了楼。   “一定…一定是有鬼!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死!”   社长也面露惧色。   “我是开车来的,我开车出去找医生!”   还有另外几个人也都下了楼。   尤醉看着他们跑下楼的身影,垂首微微勾了勾唇。   真是天真。   既然都是恐怖求生游戏,那大门也不过只是摆设而已。   所以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浪费时间去检查大门。   因为……   “艹!这是什么玩意!”   “开门,给我开门啊!”   摄影男生不断踹着大门,但是原本进来时轻易被他们打开的大门,此时却犹如铁铸的一般。   “放我出去啊!”   摄影男生被吓得完全崩溃,大哭了起来。   可是不管他如何用力,那大门仍然无法被打开。   “你坚持住。”   程子烨蹲在小安的身边,努力安慰她。   一滴滴的鲜血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灌进了她身下那个无比狭小的花瓶里面。   “我需要先帮你把这个拿出来。”   顶在小安的喉咙位置的那根衣架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她的力气用完垂下头去,那衣架就会彻底穿透她的脖子,她必死无疑。   尤醉蹲在小安身边,帮忙抬着她的头颅,让她能够稍微省些力气,柔声安慰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   媛媛和柏寒固定住小安的身体防止花瓶倒下去。   而程子烨则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插入她喉咙里的那根尖锐衣架,慢慢地将它往外拔出。   更多的鲜血顺着女生的脖子流淌下去,她的眼睛大睁着,里面满满都是痛苦。   终于,最危险的那根铁衣架终于被拔了出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大门打不开,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医生。我们不能再等了,如果现在不拆下衣架,救她下来的话,她马上就要死了。”   尤醉小声建议。   柏寒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难以想象是如何将这么多衣架插进人的身体里面的,好像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众人都浑身疲惫,满手鲜血。   而小安则是躺在毯子上,浑身到处都是被衣架扎出来的血洞,奄奄一息。   媛媛努力用撕下来的衣服为她包扎伤口,但是她流出来的血实在是太多了,放上去的衣服瞬间就被彻底染红。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再不送到医院,她就会死。   尤醉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你能陪我去趟洗手间吗?我想洗下手。”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小声地问柏寒。他之前才被关进卫生间里遇到了鬼,现在不敢一个人去。   男人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他们去了二楼的卫生间。   在洗手台前,尤醉看着殷红的鲜血从自己的手上被冲洗掉,落进了洗手盆里,将整盆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下水道似乎是被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堵住了,水流不下去。   “手还疼吗?”柏寒问。   尤醉摇摇头。   “你不害怕吗?”   在他来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你觉得鬼是什么?”柏寒反问他。   尤醉被他问住了。   “死去人的灵魂。”他思考着说。   柏寒点头。   “也许吧,不管这些鬼是如何产生的。   但是本质上,它们只是另外一种能量体。”   “能量体?”   “是的,只是它们遵循的并不是我们人类的守则。并且行为和规范也更难以被我们所预测。”   “我不太懂。”   “举个例子,对我们人类来说,肌肉越多,身材越是强壮,那么这个人就是强大。但是对于鬼魂,却可能有着另外一套判断的标准。”   并且我认为鬼魂也并不是随意杀人的,它们必然是能够通过杀人或者是伤害人完成自己的某样目的。”   鬼怪杀人也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   但凡一件事情发生,就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发生,他们必然有着自己的完整的逻辑链。”   “你和我说这么多,我也不懂。”   少年垂下眼来,伸出手去悄悄勾住了柏寒的手指,声音低低软软的。   “我只想知道。   你会保护我,会带我离开这里的,对吗?”   他软白的面颊上还残留着一点鲜血,扬起头来看他,漂亮的狐狸眼里面湿漉漉地闪着光,里面全心全意地都是自己的倒影。   【艹姐妹们这谁顶得住啊】   【求那个臭男人干什么,直接来求我!我比他大!】   【好想揉一揉主播的脑袋啊,主播看起来就软乎乎的,捏一下嘤一下的那种】   【票已经投了,美人主播加油活下去啊!】   柏寒垂下眼看他。   一只没人要的,脏兮兮的小狐狸。   他心想。   在刚刚救助小安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没有哭,只是在强撑着。   现在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一点内里的脆弱,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来给他一个人摸。   他伸出两只白皙柔软的手臂,试探了一下。看见柏寒没有反抗,就柔顺地抱住了他的腰,像一只小兽一样缩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柏寒我好害怕…”   少年的身子又轻又软,好闻的淡淡香味又窜进了柏寒的鼻子里。   他的皮肤很柔软,贴在他的身上冰冰凉凉,就像是夏日里面的冰垫。   抱起来很舒服。   想一直抱着。   他的胸口又湿了,少年的黑发乱糟糟地翘在后面,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细腻的脖颈。   “柏寒,你会…会保护我的对吗?”   “我只能依靠你了,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好害怕,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他絮絮叨叨了好久,怎么都不肯放开,上扬的眼尾微微泛着红潮,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可怜得不行。   柏寒叹了一口气,将人抱了起来放到洗手台上,把人在腿上掂了掂,感觉到一股圆润的触觉。   只是看起来瘦巴巴的,怎么身上哪哪都是肉。   “我会带你一起离开的,我发誓。”   尤醉漂亮的狐狸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真的吗?你不要…不要骗我哦。”   “不骗你。”   柏寒看着他脸上沾染的那抹血迹,手指动了动。   还是伸出手去,为他擦了下去。   尤醉的皮肤实在是很嫩,不过是这样擦了一下,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少年看着他,眼里还挂着眼泪,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接着他的狐狸眼转了转,猛然俯身过去,蜻蜓点水一般,快速亲了亲他的唇。   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随着他的接近扑进了柏寒的鼻腔,少年身上穿着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扣子。   从上往下看去,能看见一截光洁纤细的锁骨一闪而过。   “谢谢你柏寒。”   少年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地说道。   “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柏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少年微软的唇就像是娇嫩的花瓣一样一触即分,但是却勾起了他的欲望。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住亲回去,好好教导这只小狐狸到底什么才是亲吻的想法,克制地放开了手。   洗手间的门猛然被人推开。   留着寸头的帅气男生站在门口,臭着一张脸看向他们。   “啊!”   尤醉被程子烨吓了一跳,抱紧了柏寒。   他此时还被柏寒抱着坐在洗手台上,那么小的一只,几乎要藏到男人的怀里。   整个人的脸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眼睛湿润润。一眼就是刚刚在干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艹!”   程子烨骂了一句,脸似乎都黑了。   他堵在门口,开口就骂。   “柏寒你属狗的吗?什么垃圾都往窝里衔。”   【你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第4章 血字游戏(四)   “啧,别搞了。赶紧过来!”   程子烨不耐烦地把门彻底推开,抱臂靠在墙边。   “我们在小安的身边找到了些东西。”   等他们回到了房间,便看到几人都围绕在一起。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正在将几块镜子碎片拼凑起来。这些镜子碎片上面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在镜子碎片彻底拼凑好了之后,上面写着的字赫然是:   [你输了]   [输了,就要死]   字体歪歪扭扭,就像是小学生写出来的字。   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很明显,刚才二楼只有小安一个人在。   这血字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写下的。   所以唯一的解释似乎也很明确了。   “呜……   鬼,一定是有鬼写的!”   在场的唯一一个女生媛媛已经承受不住这样压力,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自己的男友。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跟着你一起来着里送死,呜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鬼片的气氛这就起来了兄弟们】   【呜呜我好怂,lsp又做错了什么呢?lsp只是想和老婆贴贴罢了】   【赶紧多看几眼主播的脸回血,我又好了!我还能看!】   【家人们,看看我家小美人这被吓到颤抖的睫毛,苍白的小脸,失血的嘴唇,这难道不值得怜惜吗?请大家为主播投出自己手中的一票——】   【投了!】   【好家伙,这个主播不是刚刚开播吗?怎么现在观看量就到了一千人了】   【因为大家都是来和主播学习技术的/认真】   柏寒站在尤醉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腕。   “输了?这两个字什么意思?   难道小安之前曾经和什么人一起参加过什么比赛?”   “也可能是游戏。”   尤醉小声补充道。   “这里哪里有什么人啊。”   程子烨翻了个白眼,他看起来似乎对于鬼怪并没有多畏惧,在这些人里面,他是最镇定的一个了。   “你们不就是想要说,可能小安在二楼和一只鬼进行了一场游戏或比赛,并且她输了。所以死了?”   【和鬼玩游戏?这姑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不会就是玩扑克牌吧,你们看周围的地上全都是扑克牌】   【别说了,我最近都不敢玩扑克了qwq】   “呜呜……”   媛媛的啜泣声更大了。   “闭嘴!”   媛媛的男友,那个一身肌肉的男生大声地打断了程子烨的话。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一定是那个小安自己发了疯,我看她之前就是一副疯疯癫癫,脑子不正常的样子!”   他强硬地拖起自己的女朋友,向着楼下走去。   “走,媛媛,我们离开这!”   但是他们在楼梯上遇见了那几个刚刚跑下去的人。   他们全都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大门…大门被锁上了!   这里所有的窗户也都人用木板从外面被死死地钉上了,我们拼尽全力也没法离开。”   “怪不得这幢别墅封闭条件做的这么好……”   媛媛忽然沙哑地笑了一声。   “原来就是怕里面的东西出去啊。”   “你不要乱说了!”   男友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社长此时脸上也没有了镇定的神色。   “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是不要晚上行动,只能按照原本的计划,先在这里住一晚上,等明天天亮了再找离开的办法。”   众人都沉默了,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我们带了睡袋,今晚上就在大厅里睡吧。大家最好不要分散。”柏寒提议。   “子烨,你和我上去把小安抬下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在上面。”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死,我们也不想和一个死人住在一起。”   一道没有放低的声音响起。   柏寒皱了皱眉,冰冷的视线扫过人群。   人群静了一下,再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我和你们一起去。”尤醉说。   在房间的外面就能看见地面上流淌着的血迹,是从小安的身上流淌出来的。   柏寒和程子烨正在小心地把小安抬起来。   尤醉在这个房间里面转了转。   地面上到处都是扑克牌和破碎的镜子,沉重的衣柜倒了下来,沾满鲜血的衣架并没有被处理,一片狼藉。   尤醉的视线骤然被那衣柜上一块鲜红的印记吸引,他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只血手印。   手印的位置是在衣柜的内侧,看起来就像是这手印的主人从衣柜里面走出来了一样。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   他的手整整比那个手印大了一圈,那个手印,是一个小孩子的手印。   一种悚然的凉意袭击上了他的后颈。   【呜呜,就好像衣柜里藏着什么东西一样,好可怕。】   【这个手印和那个笔迹,莫非这别墅里的是个鬼小孩?】   【抱着漂亮老婆不敢说话。】   【把脸埋进乖乖老婆颈窝里不敢说话。】   “喂,你!看什么看入迷了!”   程子烨喊他。   “没…没什么”   尤醉慌乱地将衣柜合上,趁机往里面看了一眼,衣柜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笨死了。”   程子烨说道。   “赶紧站到我身后来跟着我们!不然一会从楼梯里钻出一只恶鬼来把你吃掉。”   尤醉抿了抿唇,顺手捡起那只躺在地上的属于小安的手机,跟着他们下了楼。   小安的眼睛已经无力地闭了起来,她实在是流了太多的血。   他们现在没办法离开这幢别墅,她只能这样慢慢地感受着自己体内鲜血流光,最后痛苦而悲惨地死去。   在下楼的时候,小安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向了尤醉的方向。   确切地说,是看向了他手上的那只手机。   张了张嘴,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你的手机里有什么吗?”   尤醉凑过去,轻声问道。   “啊啊……”   小安痛苦地张开了口。   尤醉按了下手机的开机键,屏幕亮了一下,闪过了某个音乐app的界面。   但是很快又熄灭了,尤醉又按了两下,没有反应。   “好像摔坏了,我充充电试试。”   小安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种绝望的神情。   加上小安,他们一共十个人,八男两女。   他们将大厅里面的沙发推到了一边,清理出了一块还算整洁的地面。   将睡袋铺好,但是现在才只有九点钟,又是在这样恐怖诡异的一幢别墅里面,他们根本睡不着。   这幢别墅极为湿冷,明明此时只是初秋,但是感觉却像是已经到了冬天一样。   因为上一任这里的主人是一位画家,所以别墅的所有墙面上都遍布着各种画像。   这些画像大部分都是人物像,在整个大厅的正对面墙壁上,画着一个被钉在墙壁上的男人。   男人脸上痛苦的神情极为清晰生动,让人看了心里就发毛。   尤醉盘腿坐在垫子上,看着那张男人的画像发呆。   骤然间,他看见那男人大大的突出眼睛转动了一下,死死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尤醉:……   [二号,他刚刚是动了是吧。]   [是的,他还瞪您。]   [可恶,真是没礼貌,居然敢瞪我。]   漂亮少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下子钻进了睡袋里,将整个头都蒙进去,只露出一点卷翘的额发。   “睡了吗?”   男生清冷的声音传来。   “还没有。”   尤醉裹着毯子毛毛虫一样坐起来,半张脸被藏在毛茸茸里面,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软。   柏寒站在他的面前,手上拿了一盒药膏。   今天敲门的时候尤醉把手弄破了,只不过是些小伤,但是柏寒却还记着。   “伸出手来。”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手伸出去,任由那人给自己已经结痂了的伤口涂抹药膏。   柏寒的手很大,骨节修长有力,直接就将尤醉的手整个都握住。   药膏抹上去的感觉痒痒的。   尤醉受不了痒,想抽回手来,一用力没抽动,柏寒抓得太紧了。   他的脸就红透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更是像一只傻乎乎的小狐狸。   “好了。”   确定伤口都涂抹完成了,柏寒才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尤醉已经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不是红的了。   “别的地方没受伤吧。”   眼看柏寒似乎还想要挽着他的袖子往上撩,尤醉一下子就慌了。   抽出自己的手臂,急匆匆地抱着毯子缩进了睡袋里,闷闷的声音从睡袋里面传出来。   “没,没受伤。”   柏寒看着那个缩在睡袋里,只露出一点头发尖的人。   想起自己刚刚握住人的手把他袖子往上掀的时候看到的那一截柔软娇白的手腕,喉咙莫名有些干渴。   他将自己的睡袋放到尤醉的旁边。   “睡吧,别害怕,有我在。”   “嗯,我没害怕。”   轻轻的哼声从睡袋里面传出来,接着是一声更轻的嘟囔。   “谢谢你啦……”   只是光听到这声音,就能想想象到那人蒙着头,在睡袋里面缩成小小一团,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柏寒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这算是一天他遇到的最好的一件事。   “不客气。”   尤醉是真的很累了。   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做人,走了这么多路还要努力演戏,很不容易的!   他找出了充电宝,给小安的手机手机充上了电,打算等明天起来看好不好用。   接着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听见了吆喝和喧哗声。   似乎是有几个睡不着的人玩起了斗地主。   人类可真是奇怪。   明明他们的同伴都快要死了,但是他们却可以毫不在意…   尤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骤然间他从睡梦中惊醒。   心脏飞速地跳动着,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仿佛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恐怖的梦魇。   那种残留的恐惧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眼珠快速转动着,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看。   仔细侧耳倾听,能听到周围传来的一片均匀的呼吸声,这让他心里放松了许多。   他们在睡前在中间放了一支手电筒照明,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手电筒的光变得无比昏暗。   [我的心脏跳得好快,二号。我这是怎么了?]   [因为恐惧而弱小,我的主人。]   [这就是成为人类的坏处之一。]   大厅的窗户没有窗帘,一道明亮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进来,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尤醉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看见在一个睡袋的旁边,蹲坐着一只难以描述的巨大的丑陋生物。   一双碧绿的眼珠,正恶毒而贪婪地盯着睡袋里的人看。 第5章 血字游戏(五)   那只怪物的整体都是毛茸茸的,但是头顶的位置却生长着两只尖锐锋利的犄角。   它有着粗壮的上半身,还有巨大到可怕的爪子。   那怪物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地上,庞大到让人战栗。   怪物就那样无声蹲坐在地上,一双绿眼睛闪着诡异的光,盯着睡袋里的人看。   它正在看的人是谁?   尤醉从睡袋里面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在身边的柏寒身上戳了一下。   他害怕被那怪物发现,所以动作的幅度极小,甚至呼吸都放缓了。   好在那怪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在一片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戳到了柏寒的哪里。   只是努力地在他的睡袋里戳来戳去,以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柏寒身上的肌肉好硬啊,他怎么还不醒,手都弄疼了。   “唔……”   他作乱的手被另外一只大手抓住了。   柏寒睁开了眼睛看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别乱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哑。   漂亮的少年缩在睡袋里面,一双眼睛睁得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眼角红红的。   他的眼珠转了转,努力示意柏寒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柏寒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放开。   在一片黑暗中,他悄然站起身来,从包里翻出了一只手电筒。   尤醉缩在睡袋里,一声也不敢吭。   “什么东西!”   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直直落在那只怪物的身上。   一声刺耳的凄厉叫声响起。   那巨大的怪物像是在一瞬间消失,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不见了。   大厅里面的人都被柏寒和怪物的声音吵醒,纷纷睡眼惺忪地起来。   尤醉从睡袋也钻出来,比起那只怪物,他更想知道的是刚刚那只怪物在看的人是谁?   他走到了那个睡袋旁,看见睡袋的口子并没有被拉上。   小安苍白的脸和僵硬布满血洞的躯体从里面露了出来。   她的眼睛大睁着,瞳孔已经浑浊了。   尤醉的喉头哽住了,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放在小安的惨白犹如石雕一样的脖颈上摸了一下。   入手冰凉一片……   她死了。   尤醉的身子晃动了一下,几乎要站不住。   他想去喊柏寒,但是柏寒正在人群另外一边。   他只能紧紧抓住正站在自己身边人的衣摆,声音颤抖焦急地开口:   “你,你过来看看呀…不…不好了……”   因为过于用力,他握住那人衣摆的指尖都发白了。   “啧,你男朋友知道你这么骚吗?”   程子烨捏起他的下巴。   尤醉的脸颊上有一点点软肉,又白又软,捏起来很舒服。他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已经有点泪花,眼角红红地看着他。   程子烨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却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转瞬移开。   “不知检点。”   他的耳朵尖微微发红地低声骂道。   “你看小安啊!”   尤醉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内心正在想些什么,抿着唇,拽着他的衣摆向着尸体的方向。   程子烨看见小安彻底变成死灰色的脸,表情也冷了下来。   “大家过来下。”   人群喧哗的声音停了一下,都围拢到睡袋周围,更大的嗡嗡声和争吵声响起。   “她死了!”   “我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媛媛已经彻底崩溃,她扑向大门,徒劳地在上面撞击着,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拦住她!”   “呜呜,妈妈,我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救救我!”   就在这时,一声更加凄厉的叫声响起。   声音嘶哑,缠.绵可怖。   一道黑影从一个人的脚面上一闪而过,钻进了人群里。   “啊啊啊有东西刚刚从我的腿边蹿过去了!”   “还是毛茸茸的!是不是老鼠!”   “我也感觉到了!”   人群一下子散开了,手电筒的灯光晃来晃去,一片喧哗。   在这一片慌乱的黑暗中,尤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住。   程子烨转身抱住了他,防止他被周围的人撞到。   男人滚烫的手臂紧紧勒在他的后背上,灼热的呼吸扑在他幼嫩的耳后。   尤醉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脸颊酡红得好像喝醉了酒。   程子烨低声在他耳边耳语。   “别怕,哥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他满意地看到闪烁的灯光下,怀中人的半边脸都变成了娇艳的红色。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惊惶地闪动着,睫毛上下翻飞,像是一只蝴蝶。   “你放开我,不要让学长看到...”   他没什么力气,本来的推拒在程子烨看来也是欲拒还迎,白白软软的身子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你还为柏寒守贞啊,小狐狸精。”   程子烨看得喉头微动,恨不得恶狠狠在他白嫩的脸颊上咬一口。   大厅的灯被人打开,一片明亮。   尤醉匆忙地从程子烨的怀里挣扎出来,脸红红的,悄悄站在人群里,眼睛湿漉漉的,还偷偷捏着衣角。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刚被人欺负了似的。   【可恶,刚才灯光太暗了我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doi了我看见了,臭男人都把小美人弄哭了】   【真的真的,小美人哭唧唧,腰上还有捏出来的手印】   那只原本作乱的东西现出了真容。   一只浑身漆黑、油光水亮的黑猫端坐在画框上,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圆溜溜地看向众人。   “猫?这里怎么会有猫?”   “是不是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野猫?”   “这猫看起来不像是野生的啊!”   “啊啊!又跑了!”   “我们明明找遍了这幢别墅都没有找到任何比一个耗子洞大的出口,这只猫从哪里进来的?”   那只黑猫扰乱了人群,而后用那种诡异漠然的眼光看了众人一眼,一跃而下,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处。   【好奇怪,明明我刚刚看见的是一只怪物,还是一只好大好凶的怪物,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只黑猫?】   【真的,我也看见了,原来不是我看花了啊】   【那到底是什么生物啊,今晚的噩梦素材get√了】   【太诡异了,这幢别墅真的是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黑猫和尸体……我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   【楼上,你是说…诈尸?】   【主播一定要活下来啊!】   “没事了!”   柏寒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天快亮了,大家再休息一下吧。”   就在众人耗尽了精力,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犹如连环噩梦一般,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   “尸体…尸体不见了!”   众人立刻再次围拢到了一起。   只见那原本放着小安已经死去尸体的睡袋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滩红黑色的,已经干涸了的鲜血。   这是从小安的身体里面流淌出来的鲜血,她就是这样睁着眼睛无助地死去的。   尤醉很确定方才小安肯定已经没有了脉搏,并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的尸体都已经开始僵硬。   可是现在,小安的尸体却不见了。   而在睡袋外面,赫然出现了一串血脚印,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凛凛的光。   应该就是方才众人的注意力被那只黑猫吸引的时候,小安的尸体才消失的。   柏寒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这血迹。   “是新鲜的血。”   那就更不可思议了,小安明明已经死了,她身体里面的血按照常理来说也早就该凝固。   那这些血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看着那连绵,最后通往黑暗中的一连串血脚印,众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死人,死人诈尸啦!”   一个长发男生嚎了一声,从胸口扯出来了一枚佛像,开始念念有词了起来。   柏寒皱了皱眉。   “我要去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和我一起?”   众人喧哗了一会,几个男生跟上了柏寒。   程子烨手里拿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   尤醉跟在柏寒的身边,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怕吗?”   柏寒弯腰,吻了吻他的耳侧。   “不,不怕。”   尤醉的白嫩脸皮蒙上一层晕红,努力控制着自己躲开的欲.望。   他和柏寒十指交叉,挺了挺胸。   “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嘛!”   柏寒的眸色温柔了一瞬,在少年的头上揉了揉。   “乖。”   血迹一路上了二楼,这些血实在是太多了,并且每一个血脚印都是很清楚的。   就像是这些血并不是从什么地方沾到的,而是从那走路的人身上流淌下来的一样。   几乎能想象到,浑身流血,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安从走廊里面游荡而过的场景……   一个个脚印在她的身后留下,斑斑点点。   最后,那血脚印走进了三楼的一间房间。   几把手电筒照进房间,将里面的场景照得清清楚楚。   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件书房,周围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些绘画书,还有家庭百科之类的杂乱书籍。   尤醉捡起了一本沾染了血迹的《易经解读》,看着那血脚印就消失在了房间的正中央。   他抬头向上看去,正是在那脚印消失的地方。   一个被打开的黑洞洞的通风口正对着他,不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   浓重的腥臭血腥味随着风吹进了他的鼻腔。   通风口的盖子被暴力拆解了下来,丢到了一边,上面也沾染着点点血迹。   【我去!那具尸体爬上去了?】   【这应该不是僵尸吧,僵尸怎么会这么灵活】   【她去哪里了?一具会动的尸体……已经开始害怕了!】   【呜呜呜越想越害怕,大脑果然才是最恐怖的器官】   “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柏寒。”   看着那黑漆漆的狭小通道,社长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我们又没有什么武器,万一真的遇上什么怪物怎么办?”   柏寒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我们现在被困在了这里。”   他冷静地分析。   “这幢别墅的主人是一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获取信息,只有得到足够的信息,我们才有活着离开的筹码。”   他在口袋里藏了一把小刀,几人合力搬来了桌子作为支撑物,让他能够登上通风管道的入口。   就在这时,他的手被另外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抓住了。   尤醉站在他身边,狐狸眼里面满满都是克制不住的担忧,扬起脸来仔细叮嘱他。   “你一会,要保护好自己呀。”   “就算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的眼眶又红了,像是又要哭出来,却强忍着担心自己会影响柏寒。   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大着胆子踮着脚尖亲了亲柏寒的唇。   娇白柔软的双臂搂住男人的脖颈,扑进了他的怀里。   淡淡的甜香味涌入鼻尖,柏寒用手扶了一下他的腰,入手滑腻温润,好如一块美玉。   “要记住,我在等你哦。”   “好。”   “啧。”   程子烨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一脚踩上了桌子,率先登了上去。   “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了。”   他的视线不满地从尤醉的身上划过,特别是在露出来的那一小截白皙的腰肢上。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赤.裸,像是要把尤醉扒光了似的。   尤醉缩了缩身子,害怕地躲到了柏寒身后,只露出半张白皙的小脸。   “让我去,毕竟我又没有个娇娇气气的小男朋友。我要是死了也没人会当寡妇。”   说完,程子烨也不等他们反应,脚一蹬桌子,就钻进了通风管道里。   通风管道里面极其狭窄,只能半跪着往前爬行。   程子烨将手电筒咬在嘴里,想起刚才在下面尤醉躲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烦躁更盛。   MD,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干嘛这么害怕自己。   他是会吃了他还是会怎么样!   怎么他对柏寒就总是一副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模样,还笑得那么甜。   小傻子,真的以为柏寒是什么好人?被骗得按在床上.烂了的时候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才开始打量四周。   管道里面空无一物,在他的面前方向有着一道血迹,直直地往前拖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这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通风管道里面往前爬行。   手电筒的光线不均匀地散射着,面前的血迹有时深有时浅,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些诡异。   他从那血迹上爬过,裤子和衣服上也沾染上了重重的一层血水,越是往前爬,行动起来就越是困难。   并且不知道通风管道是不是堵塞了一部分,程子烨渐渐地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他不得不在路过一个通风窗的时候,暂时停下来,将脸贴到铁丝网上努力呼吸着上面的空气。   他估计自己已经爬行了十分钟,那血迹却还是一直往前拖着。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那种动画片里面的蠢狗,被撒在地上的狗粮吸引,最后把自己关进笼子里。   只是现在吸引他的并不是狗粮,而是这道诡异的血痕。   他俯身,呼吸够了新鲜空气,正要重新抬起头来。   但是转瞬间,他的动作就僵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的眼前多了一个人。   他完全没有听到它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它在那里呆了多久。   程子烨不敢抬头,在他的视野中,看见了一只青灰色的,扭曲的手。   那只手缺了一根指头,食指的位置空荡荡的。   只要他稍微抬起头,将腰撑起。   他就能对上那张属于小安的,冰冷僵硬的,冷灰色的脸。   还有一点,就是他很确定,现在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因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属于人类的呼吸声。   时间似乎在此处静止。 第6章 血字游戏(六)(评论加更)   “滴答——”   “滴答——”   是程子烨额头的汗水落在管道里的声音。   小安还在他的面前,汗水流到了他的眼睛里,让他视线开始模糊。   他缓慢地眨着眼,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僵硬。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程子烨屏住了呼吸,双.腿左右撑住通风管道的管道壁,大.腿发力,整个人都往前撞去。   如果角度合适的话,他最为坚硬的头骨就能撞击上那个鬼东西的下颚,足够让它吃上一壶。   但是程子烨却扑了个空,就在他往前扑去的瞬间,那个原本一直在他身前的人影倏忽消失不见。   程子烨重重地摔下去,整个人无法控制平衡。   手电筒咕噜噜滚开,光线闪烁。   接着,趴在地上的程子烨看见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那具已经死去了的尸体,竟然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倒立在通风管道的顶端。   它并非像是程子烨一样爬行,而是小臂和小腿向着反方向弯曲,紧紧地收缩在身前。   如果是一个活人摆出这样的姿势,那么他们的四肢关节一定是被彻底折断了。   但是这具尸体显然适应良好。   接着,它保持着这种倒立的古怪姿势,就像是一只蜘蛛一样,无声无息地快速移动着,迅速消失在了通风管道里。   那张苍白泛着青色的脸,一闪就不见了。   躺在通风管道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程子烨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将流进去的汗水挤出来。   人是找到了,但是很显然,现在的这个小安已经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小安了。   它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怪异的生物。   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子烨,心里也产生了些许恐惧。   程子烨慢慢地往后缩,想要回去。   但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声拉长的猫叫,叫声回荡在通风管道中。   是刚刚的那只黑猫吗?   犹豫了一下,程子烨顺着猫叫的方向爬去。   在一条支路的尽头,他看见了刚刚在大厅里面出现的那只黑猫。   这只猫并不像是那种四处流浪的野猫,它的皮毛很有光泽,也并不干瘦,甚至可以称得上很漂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程子烨却无法升起对这只猫的一点好感。   就好像,那宠物的身子里面藏着什么别的,那种能够让人极其恐惧的东西。   此时,那只黑猫正蹲坐在通风管道的尽头,似乎正在低头撕咬着什么。   程子烨缓慢地,努力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接近它。   那只猫时而满意地发出一阵呼噜呼噜声,时而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它不停撕咬着嘴里的东西,宛如精神分裂。   在程子烨距离它只有几十厘米的时候,那只猫觉察到了他的靠近,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从他的身边窜了出去。   它锋利的爪子在程子烨的手臂上留下了三道伤痕。   程子烨嘶了一声,伸手想去抓住那只黑猫的尾巴。   尾巴从他的手心快速溜走,在黑暗中,程子烨看见那只黑猫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子烨还是第一次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到类似于人类的那种表情,它的嘴巴歪斜着,眼睛眯起,整张猫脸耸成了一个倒三角形。   那是一个怨恨恶毒的表情。   停了一会,程子烨继续往前爬,把那只黑猫一直在撕咬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根肉色的条状物体。   他举起来在手电筒下看了看,利用上面残余的些许指纹,确定那是一根属于人类的手指。   或者说,是小安的手指。   刚才程子烨看见她的时候,她的一只手上就缺少了一根食指。   程子烨将手指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抬头,却发现就在通道的尽头墙壁上躺着一张黄色的符咒。这符咒并不是用寻常的墨汁画的,也不是朱砂。   程子烨看着红中泛着黑的纹路,猜到了这可能是一张血符。   他将这张符咒捡了起来,塞进了另外一个口袋里。   虽然不知道这符咒是做什么的,但也许什么时候用得到也说不定。   接下来程子烨原路返回,通道下的众人早就等得焦急不已,要是他再不出来就要去找他了。   程子烨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被猫啃咬过的手指,并且诉说了自己看见的像是怪物一样的小安,众人都心惊胆战。   至于那张血符,处于某种考虑,程子烨并没有拿出来。   ……   尤醉重新回到了睡袋里躺下,本来他以为自己经历了刚刚那一番恐怖骇人的经历会难以入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在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中,他看见了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从他的身边经过……   那个看不清楚脸的人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冰冷黏着的目光贴在他的脸上,死死地盯着他看。   那视线实在是太过于冰冷与刺骨,就像是要将他活生生从睡袋里面剥出来,切割开他雪白的蚌肉,研究他身体的机理。   尤醉在那黑影的视线中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但是却始终无法醒来……   他不由得小声哭泣了起来,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张着嘴迫切地呼吸着空气,两腮泛起诱人的潮红。   拉链声传来,睡袋真的被人打开,衣服也被人撩了上去。   他雪白的肌肤在冰冷的空气中被冻得发红,腰肢不适地扭动着。   只有那种冰冷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知道那东西究竟在他的身边看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一醒,醒一醒。”   早上他是被柏寒喊醒的。   尤醉还没有适应这种被人类称之为睡眠的奇怪状态,抱着毯子呆呆地坐着,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唔?”   他极为缓慢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歪了歪头,好像是一只生锈了的机器人。   柏寒看着他,伸出手指从他的面前划过。   少年的眼睛跟着那根白皙的手指上上下下,就像追着一只花蝴蝶。   然后就在柏寒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啊呜!”   少年以迅雷不接眼耳之势直接将那根手指含在了嘴里。   柏寒被指尖传来的温润触觉弄得一愣,十指连心,手指被包裹进入湿热口腔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瞬间失神。   偏偏那人还不老实,只是含着也就罢了,还用软嫩的舌尖像是吃糖一样去舔舐着他的指腹,甚至还用尖牙小心翼翼地啃咬。   再看对方,此时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完全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将他的手指当成了最为美味的糖果。   柏寒被他弄得全身都痒了起来,另外一只手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小醉,乖,松口。”   他试着将手指从少年的嘴里抽出来,但是对方却似乎极不满意,生怕食物被抢走一样,还往里唆了唆。   柏寒倒吸了一口冷气。   润红的双唇被他的手指撬开了一条缝,一道细闪的银丝从少年的嘴角滑落,落在他衬衣散开的胸口。   【一大早上就这么刺激吗?】   【家人们,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漂亮小美人啊!想要怎么弄就怎么弄,他都不会反抗的那种!】   【好像被催眠了,说一步就跟着你做一步的那种】   【斯哈斯哈,你们好会哦】   【臭男人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老婆,滚远点,你自己没有老婆吗?】   【呜呜求个本子,姐妹们借一步说话!】   好容易才把手抢出来,却看见少年身子一翻,继续睡了过去。   他的脸睡得有点发红,温温柔柔地露出一半,埋在毛绒毯子里面。   要是谁现在把毯子卷一卷把他一起偷走,估计也要醒来之后才能发现吧。到时候哭唧唧得要跑都跑不了了。   柏寒心中突然升起了这种恶意的想法。   怎么这么笨的啊,万一被人骗走了关起来怎么办?   尤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他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大厅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空荡荡的。   只有程子烨翘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看着天花板发呆。   大概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这幢恐怖的别墅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尤醉走到他身边,抬头跟着他看了一会天花板的纹路,发出了质疑。   “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句话又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程子烨的点,对方的脸又拉了下来。   “我不看天花板特么的看你啊,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所以所有人都要盯着你看是不是?”   尤醉被他骂懵了,弱弱地解释。   “我没有说我长得很好看啊…”   “啧。”   程子烨又开始疯狂抖腿了。   尤醉像是一只怕生的小动物一样慢慢蹭了过去。   “昨天晚上谢谢你了。我看到你的手臂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吧。”   是昨晚上在通风管道里被猫抓伤留下的伤痕。   “不用!我一个大男人那有那么娇气!”   程子烨嘲讽他。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脸上都要擦香粉是不是?”   “我没有涂啊…”   “我不信,那你怎么闻起来哪哪都是香的?”   程子烨一把揪住尤醉的衣领,流.氓一样把鼻子伸进他的领口里面闻了一口。   直到把尤醉羞得满脸通红才肯放开手。   “就是香的!娇气!”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少年的腮帮子也鼓了起来,眼睛睁大了。   “你!你到底要不要上药嘛!不上我就去找柏寒了!”   程子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立刻开口。   “别!”   他别别捏捏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来。   “行吧,赶紧上!”   少年对于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虽然刚刚被气了一通,但是现在却还是垂下眼来,小媳妇似地仔仔细细地给程子烨的伤口上药。   但是只不过是过去了一晚上的时间,程子烨的伤口居然就有些化脓了。   尤醉蹙了蹙眉。   “这里也没法打狂犬疫苗。一会我帮你问问谁带了消炎药,处理不好可能会留疤的。”   程子烨一下子就笑了,懒懒散散地在沙发上摊开长手长脚。   “我们眼看都要死在这儿了,你还担心留不留疤?”   “果然是小公主。”   尤醉收好了药膏,不理他的阴阳怪气。   “今晚上再上一次药,我来找你。”   解决了一桩心事,他张望四周,却不知道其他人去哪了。   正在这时,恰好柏寒从餐厅里面走出来,对着尤醉招了招手。   “小醉,过来。”   尤醉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把药往口袋里一塞,乐颠颠地就跑过去了。   “来啦!什么事情呀?”   程子烨看见他这小舔狗一样一去不复返的欢快背影,恨恨地磨了磨牙。   尤醉刚刚一进入餐厅就愣住了,因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桌子食物。   大部分的食物都是些面食,有馒头,玉米,还有红薯和没有开封的泡面。   “这些食物,是你们谁带来的吗?”   柏寒摇了摇头。   他们本来以为只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晚上,所以大部分人都只带了一顿饭的量,在昨晚上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原本柏寒和社长还在为了没有食物的事情而担心,但是就在今早上他们醒来后,却发现餐厅的餐桌上面突然多了很多食物。   虽然这些食物只能算是勉强果腹,但是却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食物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方才我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柏寒把少年拉到怀里,就像是给宠物顺毛一样摸着他的头发。   “我的意见是,不管将我们关在这里的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很显然并不希望我们立刻死去。”   “有能力将我们全都囚禁在这间别墅里的人,不会做出在突然出现的食物里面下毒杀人这种事。”   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大声反驳他:   “就算是没有毒,也可能包含着诅咒和孽力,吃下这些食物的人就会逐渐虚弱、生病!最后七窍流血而死啊!”   这个男生似乎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格外有研究,大家都叫他天师。   “你自己想吃就吃吧!反正这饭,我是绝对不会吃一口!” 第7章 血字游戏(七)   “我可以先吃。”   柏寒打断了他接下来滔滔不绝的话。   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垂下,里面没有什么感情。   “如果我死了,你们就知道这些食物有毒了。”   尤醉听得皱起了眉头,他小声表示着反对。   “凭什么一定是你来…多危险呀…”   柏寒亲了亲他的额头,眼中这才流露出了一点暖意。   “乖,听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柏寒将那块面包吃了下去,又喝了半瓶同样放在桌子上的矿泉水。   二十分钟后,柏寒面色如常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随意。”   他无视那个长发男生难看的脸色,直接拉着尤醉走出了餐厅。   在他们离开之后,里面的众人立刻就炸了锅,叽叽喳喳地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柏寒现在却明显不对劲。   他的手极其用力,像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尤醉被他拉得踉踉跄跄,一路小跑地跟着他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因为昨天出了小安的那件事情,他们现在都不太敢单独进入房间,尽量将活动区域都集中在大厅附近。   “你怎么了?”   尤醉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估计肯定是要留下青紫的指痕了。   柏寒直接将尤醉抵在了墙壁上,然后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可能是因为觉得高度不合适,接着他甚至直接将尤醉抱了起来,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将他的后背靠在墙上。   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毛茸茸的发尾蹭着他的锁骨,像是一个变态一样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尤醉在被他抵到墙上的时候小小叫了一声,不知所措地伸手抓住了柏寒的一边肩膀,心惊胆战地担心自己摔下去。   好在柏寒抱得很稳,就是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持续了一分多钟。   尤醉听到柏寒急促的呼吸声,他浑身都在发着抖,脸色血红,眼睛快速地眨动着,牙齿咯咯作响。   “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柏寒喘着粗气快速说道。   “外界的搜寻也不会找到这里,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原本打算的是今天上午离开这幢别墅,所以目前还有很多人怀抱着当家里人发现他们不见了,就会报警或者自己来寻找他们的想法。   “我父亲是著名的富豪,我小时候被绑架过,手机上一直有追踪装置,一旦我的家里发现了我失去了位置信号,就会第一时间来救出我。”   在柏寒的手机上,那个软件现在正在闪着警报的红灯。   “从昨天晚上开始,定位就失效了,也就是说在12个小时之前,我的家人应该就开始寻找我。”   柏寒继续说道。   “但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找到这里。”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尤醉已经想明白了这背后说明的事实。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既然柏家那样大的势力都没能找到他们,那就说明他们不可能得到来自于外界的救援。   他们被彻底困在这幢鬼气森森的别墅里了。   “我必须吃下那些东西,你懂吗?   我们携带的食物根本就不够,并且很不均匀,有的人带了很多,有的人很少。   如果食物短缺,那是比什么鬼怪更可怕的事情。”   他们可能会因为食物而自相残杀…   “所以我必须吃,必须…吃……”   他的牙齿又开始打战,眼球不安地转动着。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没有人心中会不产生负面情绪。   少年慢慢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就像是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轻柔地摸着他的头。   他慢慢地哄着他。   “不怕了,不怕了。”   又过了一会,柏寒才恢复正常,将尤醉放了下来。   少年跺了跺发麻的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你没事吧?”   男人现在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他握着一只白玉般的手,像是在玩什么玩具一样上下把玩着,时不时放到鼻尖轻嗅。   “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   “其实我有躁郁症。”   他忽然开口。   “哈?”   尤醉没反应过来。   “学名是分离情感性障碍。”   柏寒的语气冷漠了下来,和刚才判若两人。   “因为我12岁时母亲在我面前跳楼自杀患上的。”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会时不时发疯,就像是刚刚那样。”   “简而言之,我有精神病,是个疯子。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里。”   看着少年呆愣愣的神情,他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你也被吓到了吧,那就乖乖离我远点。”   “不,不是的!我…我没有!”   少年明显觉得他这话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可我喜欢你呀!”   他慌张了起来。   “你口中所谓的爱情,到底是种多廉价的东西呢。”   柏寒伸出一只手去,捏住了他的下巴,看着他那张娇软稠艳的脸。   “你甚至都一点不了解我,只是因为我的脸和我身上的所谓光环,就能爱上吗?”   他的手实在是太用力了,并且他现在的状态也很不对,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尤醉被他捏得发疼,下巴颌都红了。   他就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狐狸眼里面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一闪一闪,看起来格外勾人。   柏寒将脸凑到了他的脖颈旁边,语气更加恶劣。   “然后得知了我并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完美的偶像,就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对不对?”   “呜呜,你放开我,我好疼啊。”   尤醉白着一张小脸,浑身都痛得不行,快要委屈死了。   “所以你和其他的那些人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柏寒冷漠地下了这个判断,他狭长的眸子像是某种冰冷的肉食动物。   尤醉在他的视线下瑟瑟发抖。   “你所谓的对我的爱,和对某个大明星的爱是一样的。   你并不是爱我,是爱我可触不可及的模样,爱我表现出的人设。”   他用力地再次将人壁咚到墙上。   尤醉挣扎着,用膝盖在他的大.腿上乱顶,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来,眼角红得不行。   他这次真的是被欺负得惨了。   “你…你放开我!”   “你好凶!我…我不要喜欢你了!”   他哭得都打起了嗝,完全被突然发疯的柏寒吓坏了。   “呵。”   听到少年的话,柏寒心慢慢冷下去。   小骗子。   他看着那一截不停在他眼前乱晃的,藕段一样的白嫩脖颈,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   像是一头野兽一样重重地咬了下去。   少年发出了一声哭叫,胡乱地踢打着他身子,却只能被男人死死按在怀里,白皙的脖颈高高扬起,犹如一只受刑的天鹅。   他这下咬得很重,等到少年连哭泣的声音都弱了,才放开手。   尤醉一下子摊在地上,全身失了力气,好一会才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   好像一只刚刚被淋了一场暴雨,毛都湿漉漉贴在身上的雏鸟。   “知道疼了吗?”   柏寒站在他的面前,脸色再次恢复了他们初见时的冰冷。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样的坏事来。”   譬如把他关起来,白皙的皮肤上蒙上黑色的布条,囚禁在柔软的大床上,脚踝上绑着锁链,脖子上挂着小铃铛。   当他一个人的小金丝雀。   他想对他做的坏事太多了,他必须离他远点。   少年呜呜地哭着,良久才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乱七八糟地满是泪水,脖颈上的咬痕明显得不得了。   “可是,你说了要保护我的呀…”   他的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哭腔,还哑哑的。   他重复了一遍,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多。   “你明明说好了,要保护我的,现在却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都抽抽了。   “大骗子!弄得我浑身都疼的大骗子!你还咬我!还说话不算话!”   柏寒的脚步顿住了,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呼吸越来越重。   终于,他像是对什么妥协了一样,转身走了回来。   尤醉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角泛着红潮。   “我还是会像是之前那样保护你,但是我们要保持距离。”   柏寒伸出一只手,尤醉几乎以为那是一个拥抱,但是他感觉到自己衣服口袋一沉,里面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那是两条巧克力。   “我的背包里还有矿泉水,你一会去拿。   今天先不要吃那些餐厅里面的食物。”   柏寒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凭什么啊,你都吃了我为什么不能吃。”   少年咬着唇,自以为凶巴巴地拧眉看着他。   他以为他是什么很好哄的人嘛!   “而且你不是之前分析了一通,说是食物里面不可能有毒吗?”   “听我的,乖。”   柏寒叹了口气,想伸出手去再摸摸尤醉的软发,却被警惕地躲开了。   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地看着他,里面还有点泪花。   “就算是我再有把握,也无法百分百保证食物是完全无毒的。”   后面的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他转身走了,弹幕炸了。   【呜呜呜看把我老婆吓得,老婆过来我怀里,老公替你舔舔伤口,不哭不哭哦!】   【我艹我艹!这是什么狗男人!拳头硬了硬了!】   【老婆记得出去了要打狂犬疫苗哦,乖,听话】   【这样的小美人就该好好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渣攻给我爬!】   【主播可太惨了我的小宝贝哟!不哭不哭了,妈妈给你投票!】   【虽然但是,lsp表示有点点爽到,被强制爱的小美人哭唧唧什么的/对不起我错了,原地挨打】   【斯哈斯哈,家人们我是新来的,请问这就是我们的老婆吗?老婆好香!老婆赛高!】   被留在原地的尤醉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咬出的痕迹,唇角微微上扬。   这点小伤他当然不看在眼里,之前他在被那群狗一样的追踪者围捕的时候,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咬痕?   最多也只算是点情趣罢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巧克力,发了一会呆,掰下一块来塞进嘴里。   [二号,知道这是什么吗?]   [巧克力。]   [不,这不是一条普通的巧克力。]   [这是我卖身换来的嫖资啊。]   [……]   [您对于变成人类这件事还真是适应良好。]   他自己不觉得自己很惨,但是坐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目睹了这一切的另外一个人觉得他很惨。   一个创可贴被递到了他面前。   “拿着。”   程子烨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那么明显,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咬了吗?”   “哦…”   尤醉蔫蔫地接过来,自己对着手机往脖子上贴。   过了一会,程子烨再看他的时候,看见他眼睛里水汪汪的,又要哭出来了。   “太…太大了,盖不住。”   他委屈巴巴地移开手指,鲜红的咬痕在少年柔软白皙的脖颈上盘踞着,无比鲜艳,像是被烙铁烙上去的印记。   创可贴半贴不贴地耷拉在旁边。   程子烨重重地磨了磨牙,感觉自己的肺要炸开了。   “过来!”   ……   此时在餐厅里面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出来了。   虽然有着柏寒带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没敢吃那些突然出现的食物,有些人是吃了些自己带的零食,还有些则什么也没吃,饿着肚子。   整个上午,他们都在试图破开大门或者窗户。   大门是厚重的防盗铁门,就算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防护性仍然很好。   他们都是普通的大学生,没人会开锁这种高端技能。   而窗户则是被木板死死钉上了,更让人绝望的是,在木板的外面,还被人加上了一层金属的防盗窗。   他们就像是一群囚徒,被关在了这所监狱里。   一个上午的努力之后,所有人都认清楚了这个现实,就是他们没办法通过暴力的方式离开这里。   他们筋疲力尽地躺在大厅里,有人在偷偷哭泣。   “大家都过来!”   过了一会,那个外号叫做天师的男生站了起来。   “大家听我说!我有一个提议!”   “大家都知道这幢别墅里面死过一个画家,对吧?”   见众人点头,他扬首继续说道:   “我们之所以没办法离开,其实是那个画家的鬼魂不让我们走!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有什么遗愿没有完成!”   “我们如果帮助他完成了他的愿望,这别墅的大门,自然也会被打开!”   人群窃窃私语了起来。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对此半信半疑,但是目前他们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那画家鬼魂的遗愿是什么呢?”   媛媛抱着她男友的手臂问道。   天师举起了手中的圆碟。   “用这个!”   他们这次来探险凶宅,他本来也打算试试在凶宅里玩碟仙,所以就随身带了道具。   “你难道是……想在这里玩碟仙?!”   “我不玩!这里可是凶宅啊!谁知道你会招来什么东西!”   社长反对道。   “况且之前还出了小安…那样的事情。”   “呵,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好了!”   天师鄙夷道。   “如果不试试!你们怎么知道行不行!”   “试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口才不错,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之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大部分人都抱着从众心理。   反正这么多人,就算是那个画家鬼要杀人,应该也杀不到自己头上吧。   “我要玩碟仙!”   “我也要!”   “我…我也来试试!”   尤醉张望了一下,柏寒还没有表态。   他悄悄凑到程子烨的身边低声问他:   “喂,你要不要玩呀?”   程子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甜香味儿了。   他一个男的,身上怎么这么香。   “不要乱勾.引人!”   程子烨红着耳朵恶声恶气地说。 第8章 血字游戏(八)(评论加更)   他们一共有十个人,去掉小安之后,还有九个。   很快包含程子烨在内的七个人都举了手。   程子烨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   “真的有鬼吗?我挺想见见。”   尤醉:!!   他其实有点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胆子本来就小得和兔子似得,平时连看恐怖片都不敢,更别提什么笔仙碟仙了。   现在还没有表态的就是尤醉和柏寒了。   柏寒冷着一张脸站在距离尤醉最远的地方,整个人嗖嗖往外放寒气,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我参加。”   这样就只剩下尤醉一个了。   几道视线都落在了尤醉身上。   尤醉内心极度抗拒,嘴唇嗫嚅了一下。   “我…我有点害怕……能不能这次就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说你啊!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拿出点男子气概!”   天师皱着眉头瞪着他。   “不光脸长得像是个女的,性格也像个女的!”   “真是个娘娘腔!”   尤醉慢慢垂下眼去,小声但是清晰地说道。   “我不想参加。”   天师当然不愿意有人反对他的提议。   他对着尤醉翻了个白眼。   “怎么别人都参加,就你不参加?就你搞特殊啊!”   “我…我就是害怕!我就是不参加!怎么了!”   尤醉努力挺起胸来,脸都红了,漆黑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抖着。   活像是只被吓得逼到墙角,举着梅花爪子投降了还不停地对着人哈气威胁的猫崽。   “尊重每个人的意愿,他不想参加就算了。”   “你TM有病啊管这么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柏寒和程子烨相互对视了一眼,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天师到底没再逼迫尤醉参加了,只是嘟囔了几句。   “明明胆子这么小还要来参加这种活动干嘛……”   尤醉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毕竟他的确是为了追柏寒才来参加这个探灵活动的。   他慢慢窝到沙发上,看着众人开始准备玩碟仙要用的东西。道具他们都自带了,然后清理了一张客厅里面的桌子。   碟仙源自中国古代的占卜术“扶乩”,在中国有着5000年的历史,用于和死者进行交流,获取信息。   后来经过简化后,就变成了现在的碟仙游戏。碟仙需要的道具主要有两样,一张占卜纸,在纸上写上在碟仙回答时可能会用到的字。   就像是“是”“否”“上”“下”“一”“二”“三”等。   字与字之间要隔开一段的距离,防止游戏的时候分辨不出碟仙指向的是哪一个字。   还有一样就是一个圆碟,在进行游戏时,众人将手按在圆碟上,根据圆碟在占卜纸上指出来的文字与碟仙交流。   其实笔仙和碟仙的形式很相似,但是因为他们这次有八个人参加,玩笔仙人有点太多了,只能玩碟仙。   天师的占卜纸是他自己手绘的,很是专业,上面呈圆圈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好像是个会转动的旋涡,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   他们围坐成了一圈,把灯关上,碟仙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窗户都被木板封上了,所以在把灯关上之后,整个大厅立刻昏暗了下来。   洗手间的哪根水管好像破了,滴答滴答地一直在漏水。   一股森冷的气氛慢慢笼罩了下来。   柏寒等八人各自伸出了一根食指,按在了那个圆碟的边缘上,口中默念: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尤醉一个人缩在沙发上,披着一件白色毛绒外套,抱着膝盖看着他们玩。   他没想到玩碟仙还要关灯,现在后背有点发冷,感觉比玩了碟仙的他们还害怕。   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他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这游戏快点结束。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碟仙……”   三遍口诀结束,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天师先开口了,能听的出来他的声音有点干涩紧张,显然他也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   问题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碟仙,碟仙,请告诉我们…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幢别墅?”   问题问完了,所有人都闭着眼睛,等待碟仙做出回应。   一秒,两秒,三秒……   整整十秒钟过去了,那圆碟子还是在原地,一点要移动的迹象都没有。   尤醉听到有人开始小声嘟囔,怀疑是不是游戏失败了,没有成功召来碟仙。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感觉到周围的寒意更盛了,这种寒意他曾经感受过。   当昨天他被关在洗手间里看见那个镜子里的黑色的,没有脸的鬼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寒意。   就好像身体的恒温功能彻底失去,被那寒意感染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和周围的空气一样冰冷。   尤醉缓缓吐出一口气,看见了一片白雾。   他更深地将自己埋进那件毛绒外套里,恨不得立刻睡死过去,或者当自己不存在。   但是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因为他听见从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是从一楼的洗手间里面传出来的。   伴随着这水声的,还有那恶魔一样的“砰…”“砰…”“砰…”的声响。   尤醉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到了他自己的大.腿里面,剧烈的疼痛让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他的睫毛扑闪着,很想要直接闭上,但是却又害怕在看不见的黑暗里面,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接近自己。   在他半睁半闭的视线中,他看见了一双苍白的湿漉漉的脚从他的身边路过。   那东西是从洗手间里出来的。   在路过尤醉的时候,那只脚停了下来。   “砰……”   “砰……”   撞击的声音持续而有节奏地响着,继续听去,在那撞击声中似乎还含着低沉的絮语。   尤醉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砰……”   “砰……”   那双脚走向了桌子的方向。   尤醉深呼吸了几口气,悄悄抬起眼,看见了那东西的全貌。   它的身高几乎有两米,只有一双脚是属于人类的,上半身则完全是由灰黑的不明物质组成,纤细的双脚和庞大的上半身很不成比例。   它身上的那种灰黑色就像是一团马赛克一样,不停扭动着。   冰冷的寒意从它的身边散发出来,可能坐在桌边的正在玩游戏的那些人也感受到这种莫名的寒意。   没有人再开口,而在众人的手下,那圆碟缓缓移动了起来。   圆碟呈现出一条直线,直接移动到了某个字上。   众人将眼睛睁开,都看见了那个字。   霎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苍白。   但是正在远处旁观的尤醉却是最为害怕的那一个,因为在他的眼中,就在众人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字上的时候。   那个浑身灰黑色的鬼怪,也正站在他们的后面,俯身去看他们。   并且,除了他自己之外,好像根本就没有人能看见那个鬼。   尤醉完全不敢出声,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在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咳。”   天师突然咳嗽了一下,所有人都立刻闭上了眼睛。   天师则是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碟仙啊碟仙,你能告诉我们,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吗?”   碟子这次仍然很快就移动了起来。   众人睁开眼,脸上的惶恐之色更重。   因为尤醉所在的位置,他没办法看到那最后的碟子是指向了什么字,才能让众人都这样一副惊恐的表情。   天师咬了咬牙,似乎是还想要尝试最后一次。   “碟仙啊碟仙,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碟子开始抖动了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的手下就像是按住了一个正在努力挣扎的活物。   一点点地,碟子指向了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却是和之前两次一模一样,让人甚至都无法心存侥幸地欺骗自己。   因为这三次,每一次碟仙指出来的字都是——   死!   连起来就是三个字——   死死死!   “啪啦!啪啦!”   尤醉听到有孩童光着脚丫从地板上跑过的声音,接着就是女孩开心的笑声。   “嘻嘻,嘻嘻~”   这声音忽远忽近,他时而觉得有个小孩子在围着他绕来绕去,时而又觉得满屋子都是小孩。   当这孩童稚嫩甜美的笑声在此时响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毛骨悚然。   在尤醉的视线下,一双青白色的小脚丫啪嗒啪嗒地跑过去。 第9章 血字游戏(九)   与此同时,被众人按在手下面的圆碟突然转动了一下,就好像有另外一只无形的手在上面拨弄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不得不努力控制住圆碟的方向。   这个碟子就像是一只陀螺一样,在占卜纸上忽左忽右的打起了转,时而跑到最左边,时而跑到最右边。   伴随着圆碟的移动,小女孩的笑声就像是银铃一样清脆,落落有声地回荡在大厅里。   “不,不行。”   社长的脸都憋红了,他的身子整个向前探出,腰都要扭断了才能保持自己的手指不从碟子上掉下来。   “我坚持不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厅中还响起了欢快的歌声。   “Rain,rain,go away~”   “Come again another day~”   “呼啦——”   那碟子又是一闪,社长的手终于没办法触及到的碟子的边缘,整个人直直地往前倒去。   “别压我!滚开!”   “你TMD离我远点!”   “要掉了要掉了!”   旁边的人被他压倒牵连,拼命地伸着手,要去够中间那个小小的圆碟。   紧接着,就像是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他们一个个的手指从碟子上被甩开了,摔在椅子上。   他们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陷入了恐惧的沉默中,因为他们并没还并没有进行碟仙游戏最为重要和关键的一步:   将碟仙送走!   “Sister wants to play~”   “Rain,rain,go away~”   此时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那碟子竟然自己缓缓在占卜纸上移动了起来。   一个字,一个字地移动。   现在绝对没有人动那个碟子,所以这样做的,只能是鬼…   直播间观众们看出了一身白毛汗。   【家人们,你们在吗?我一个人好怕,这里风好大】   【又怂又爱看,说得就是在下了。】   【没办法,毕竟谁让我亲亲老婆在这里呢?就算今天我人昏过去,心脏病突发吓死在这个直播间,我都绝对不可能离开我老婆一步!】   【为了和老婆贴贴本怂狗付出了太多】   【什么?你们都在害怕些什么?我完全没有看见鬼啊!我只看见了小美人,哦不,是我老婆,我老婆真好看,嘿嘿,嘿嘿】   “Rain,rain,go away~”   歌声还在唱着,而柏寒已经读出了那碟子在占卜纸上圈出来的文字。   陪。我。玩。游。戏。   陪。我。玩。游。戏。   不。陪。我。玩。游。戏。   就。死。死。死。死。死。   “唔…”   所有在桌边的人都看见了那圆碟指出来的文字。   陪“它”玩游戏?它可是一只鬼啊!   谁敢陪鬼玩游戏!谁知道输掉的代价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只有圆碟在占卜纸上滑动产生的沙沙声。   柏寒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好,你要玩什么游戏?”   碟子在占卜纸上欢快地转了两圈,似乎是在表现自己的雀跃。   接着,那碟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指了出来。   捉。迷。藏。   “好。”柏寒答应了下来:   “我们陪你玩捉迷藏。”   那小女孩的笑声更加欢快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大厅里面转来转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身灰黑色的怪物不见了。   似乎就是在儿歌响起的时候……   “砰!!”   那只用于占卜的圆碟子瞬间炸裂成了无数齑粉,原本围绕在桌边的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灰尘眯住了眼睛,趴下身子去躲避。   尖叫声此起彼伏。   尤醉蜷缩着身子缩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那碟子破碎的灰尘也向着他的方向吹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沙发垫子有了下陷的痕迹。   他原本就是抱膝坐着,这让他整个身子都向着凹陷的那个方向倾倒而去。   一只冰冷的,缺失了一根食指的手悄然抚上了他滑腻白皙的腰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顶上了一块硬邦邦的,毫无起伏的死肉。   尤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现在所有人都在桌子附近,那么现在从身后将他抱住的人是谁?   他的皮肤逐渐感受到了那只手,那是一只干枯,细瘦,甚至骨头都已经裸露在外的手。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腰间些许白滑的软肉从骨手的缝隙之间溢出,他就像是一条被挂在鱼钩上无法挣脱的白鱼。   “唔…你是什么……”   尤醉颤抖着用自己的手去抓身后的那人,试图从这种禁锢中逃脱。   一股巨力从他的身后传来,他被人整个从沙发上掀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恍惚间,他看见小安的那张铁青色的脸一晃而过。   她蹲坐在沙发上,用反向弯曲的手肘和膝盖支撑住身体,就像是一只巨型蜘蛛。   她的眼睛变成了像是琥珀一样的金黄色,如同野兽一般,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尤醉。   铁青色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她曾经作为人类时拥有的所有情绪,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怪物。   胸口传来一股闷痛,也是在刚刚被抓到了。   尤醉躺在地上闭上了眼,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保护自己。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柏寒……”   他的脸上沾上了脏东西,因为脸上白净,所以格外显眼。   他下意识呜咽着,哭得鼻头都红透了。眼泪顺着圆润的脸颊一路流下去,把身下的地板都打湿一篇。   尤醉一边哭一边喘,浑身疼得不行,特别是胸口的位置。   现在他想爬起来却又没有力气,只能哭着喊着,他自以为已经用出了全身的力气,但是那声音却还是像猫崽的叫声一样小。   “我好难受,救救我!柏寒……”   “你不要我了……”   “呜呜,我要死了……”   他现在躺在地板上,在他泪水朦胧的眼中,他却骤然间从沙发底端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趴在沙发底下看着他。   她的肤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一个个黑色的小洞在她的脸上破开,密密麻麻地将她的脸腐蚀成了蜂窝一般。   藕段一样白皙的手臂上,双.腿上,到处都是这种密密麻麻的孔洞,似乎有什么白色的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从这些孔洞里蠕动着,发出嗡嗡嗡的,让人脑子都要炸掉的杂音。   她的嘴唇是血红色的,微微上扬着,就像是那种被摆放在橱柜里洋娃娃所露出的那种标准的而冷漠的微笑。   那殷红色的嘴唇上下翻动了一下,似乎是说了什么话。   尤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但是那句话却像是钢针一样直直戳进了他的脑子里。   【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去玩游戏呢?】   【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去…玩游戏呢?】   这句话就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地在尤醉的脑海中播放着,从一开始的平淡,到后来的激动,再到歇斯底里的疯狂——   【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去!——玩游戏呢!】   尤醉眼前发白,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脑海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混乱,甚至要干呕起来。   到了最后,那声音已经变了调子,成为了高而尖锐的,近乎已经超越了人类听力极限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汗水疯狂地从他的后背渗出,他痛苦地呻.吟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啊啊啊啊!”   他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下一秒,尤醉被人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有力的双臂环绕住了尤醉的后背,控制在一个不会让他感觉到难受却也不会过分松垮的力度。   淡而温暖的松香味道从这个怀抱里面传出来,耳边响起的是柏寒声音轻柔的安慰声。   这是轻缓的,柔和的,属于人类的声音。   “好了,好了,你安全了,没事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柏寒的脸上露出这样温和柔软的神情,他抱着怀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年,就像是在用玻璃罩子温柔地罩住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他知道正处于恐慌中的少年最需要的是什么,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几乎将他全身都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只露出了一点苍白颤抖的侧脸。   少年现在全身都还在不停地颤抖着,脸上灰扑扑的,是沾染了地面上的灰尘。脸上的眼泪流得乱七八糟,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他将脸埋进柏寒温热的怀抱里,几乎要将自己闷死在这样温暖的狭小空间里,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几乎不能称之为哭泣,都可以说是放水。   他什么都不会说了,只能死死地咬着唇,从唇缝间迸出几声受惊的小兽一样的呜呜声。   十五分钟后,他才从刚刚那种惊惧的场面里回过神来,慢慢恢复了意识。   他怎么也不肯从柏寒的怀里出来,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死死缠在他的身上,眼皮都哭得红肿了起来。   柏寒拍打着他的后背,时不时亲亲他的侧脸,少年打了个哭嗝,手臂抱着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温热的脖颈皮肤上,汲取着温暖。   “不怕不怕,小醉最勇敢了。”   “刚才…我…我…在沙发下,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他磕磕绊绊地对着柏寒说着,这样的回忆似乎让他再次陷入到了恐惧中,他的浓密睫毛开始飞快得颤抖起来。   “什么样的女孩?”   柏寒垂下眼,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问他。   “很可怕……她身上有很多小洞,里面都是白色的虫子!那些…那些虫子还会发出奇怪的嗡嗡声!很,很恐怖!”   尤醉下意识地就又开始咬着自己的嘴唇,他一紧张就会咬嘴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坏习惯。   现在他原本饱满红润的下唇已经被他咬出了几个小牙印,因为反复地在唇齿间磋磨,甚至都微微肿胀了起来,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在哪里看见的?”   尤醉舔舔唇。   “沙…沙发下面。”   “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一惊。   一根修长的手指按在了他微微红肿的下唇上,饱满的唇肉从那手指的两端溢出,像是一块带着温度的香甜果冻。   那手指快速地插入了他的唇缝间,从一侧滑动到了另外一侧,将他饱受蹂.躏的唇边抚弄了个遍。   尤醉嘟着嘴巴,嘴唇都被他弄得变形了。   一种火.辣辣的痛感在他的嘴唇上一掠而过。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老咬嘴唇。”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冷淡,但是抱住少年的手臂却失去了力道。   少年在他怀里“唔”了一声,被他弄得有些疼了,眼泪就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之前被柏寒甩脸子说要和他保持距离,心里还憋着气呢。   “我就不!”   “鬼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是坏蛋!”   他想着想着就又委屈得不行了,嗷呜一下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男人的脸太硬,上面都是骨头,他被硬生生硌了牙,也只在下面留下了一个月牙一样的浅浅牙印。   像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废物,甚至连咬都咬不动。   少年大睁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傻了两秒,眼底又氤氲起一层水花来。   “呜呜,你怎么这么硬啊。” 第10章 血字游戏(十)(评论加更)   【老婆好会蛊!救命,呜呜呜我可以!】   【宝贝你来我怀里,我可以比他硬!】   【老婆别哭了,看得我心疼死了!要哭来我床上哭】   【可恶!臭男人居然趁虚而入,不安好心】   【被吓得哭唧唧的只能依靠你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香香老婆谁不喜欢呢?戳到XP了姐妹们!】   【日常贴贴老婆1/1√】   尤醉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柏寒足足哄了两分多钟才把人哄好!   尤醉重新红着一张脸趴在他的怀里,细白软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脸,软软地和他撒娇,眼里水汪汪的。   “那说好啦,你不许再抛下我啦!”   柏寒垂下眼,点点头。   “一定一定呀!”   “嗯。”   “我不信!我们要拉钩!”   少年的手虽然娇.小,但是小指指关节有点点粗,肉嘟嘟的,像是一条蚕宝宝。   拉钩之后,尤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   “之前说了些伤你的话,是我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对不起。”   “没事的。”   柏寒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捧了起来,淡淡的甜香味靠近,少年柔软娇嫩的唇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像是一只浑身毛都湿漉漉的小脏猫咪,明明自己才好不容易从上一场暴风雨里面活下来,还要用额头去蹭蹭自己的同伴安慰它。   “你没有错,你只是生病了哦。”   少年的笑容无比温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头上。   “我知道你之前想要和我分开是害怕自己发病的时候伤害到我……你很好很好,我也没有生气。”   他思索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你之前说,觉得我是只喜欢你的脸才喜欢你的。”   少年的脸上逐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后来我想了下这个问题,不是这样的。   我喜欢你五年啦,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不过你可能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是我的学长,只是我们差整整三届。我收集了你所有的照片,藏在手机里。   后来我为了和你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拼命学习,差点把脑子都学没了,才勉强考上。”   他垂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羞赧道。   “毕竟我本来也不太聪明,笨笨的,我…我只是想要尽量接近你。现在你马上要毕业啦,我如果再不追你,你毕业后可能就…永远追不上你了。”   “你说得对,我可能并不是那样了解你。我不知道你生病了,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尤醉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微微眯起眼睛冲他笑。   “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喜欢你。”   “因为——每次我看到你的时候,这里就总是咚咚咚地跳啊。”   柏寒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由尤醉摆弄资质的手,他那总是透着睿智和冰冷的眸子里难得有点呆滞。   像是听傻了。   少年温热的呼吸扑打在他的手心,把脸放在他的手里,笑容里似乎藏着万丈阳光。   原来真的有人是会发光的啊。   也真的有人,在知道了自己得了那种病之后,没有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真心实意地来安慰自己…   一直有个人这样关注着自己……   “请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们…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一起好好生活。然后我会试着,试着更加努力地去了解你的。”   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努力掩饰着自己语气中的期待。   “如果你觉得相处得来,我们可以…谈谈恋爱结结婚什么的,对了嗯嗯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结婚戒指呀?”   【好家伙好家伙,这谁顶得住啊!】   【整个就是爱上了呜呜呜呜!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个人的娇娇老婆,跨越刀山火海只为来到你的身边】   【呜呜呜老婆!谁能拒绝温柔绝美老婆和你求婚】   【我就感觉主播很有人.妻属性,是那种被藏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乖乖等老公回家的温柔人.妻,流口水了斯哈斯哈】   【投票!咱就是说,给老婆投票!我单推老婆呜呜】   柏寒的喉头梗了下,默默点了点头。   “你送的我都喜欢。”   漂亮少年欢呼了一声,孩子气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就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小孩子。   “那我们就和好啦!”   柏寒握住了他的手,眸色沉了下来。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他一定要让少年活着离开这里。他并不属于这昏暗逼仄的阴森别墅,他就应该被娇宠地罩在玻璃罩子里,在灿烂的阳光下当一朵无忧无虑的小玫瑰。   哪怕他自己死了,他也要为少年搏出一条血路,送他离开。   为了这个美好的愿景,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   碟仙游戏结束了,但是情况却似乎变得更加糟糕。   “我们难道真的要玩什么捉迷藏?”   一个一身肌肉的健身男生焦躁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   “那可是鬼啊!厉鬼啊!”   “万一游戏过程中它凶性大发,直接杀了我们怎么办?!”   “谁能保证我们不会死!谁能!”   他一把揪住天师的领子,将他扯了起来,双眼猩红地逼问。   “你特么不是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吗?”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幢别墅里面不是只死过一个画家吗?为什么又突然冒出了一个邪门的小鬼头!”   天师是个战斗力为5的白斩鸡,被吓破了胆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捂着脖子解释。   “我只是听你们来之前说的罢了……”   “就是那个群文件里面的凶宅介绍!”   原本一直都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抖腿的程子烨忽然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问社长。   “是谁第一个提出要来这幢凶宅探险的?”   “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关于这幢凶宅的资料?”   社长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的唇上下翻动了一下。   “是…是小安。”   人群骤然沉默了。   这个名字现在在他们之中似乎成为了一个不能言说的禁.忌。   “呵,这可真是巧了。”   程子烨手里握着一把闪亮的餐刀,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   “你从哪里拿到的刀?”   肌肉男狐疑地看了他手里的刀一眼。   “厨房。”   程子烨懒懒道。   自从他之前在通风管道里吃了一亏,他就有意地在这幢别墅里面搜索起了能用的武器,这把餐刀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   尤醉却在此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了手来。   “小安的手机在我这里,之前好像被摔坏了,我充了充电。里面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尤醉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按了下开机键。屏幕艰难地闪烁了一下,终于打开了。   众人都围拢了过来。   柏寒有意无意将少年护在怀里,程子烨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皱眉看了他一眼。   手机顺利打开了。   小安的手机里软件很多,但是这里没有网,所以有些云端的数据可能查看不了。   思索一下,尤醉点开了小安的微信。   她微信里面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些正常的课程和社团、家庭群,和他人的聊天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当尤醉的手继续往下滑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头像,手顿住了。   这个人的头像是梵高的那副名画《向日葵》。   在画中,明艳的向日葵蓬勃地盛开着,生动鲜艳。   可是所有曾经看过发生在小安身上的事情的人,活人的人体就像是没有触感的花枝一样,被当成一件材料随意摆弄……   他们全都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尤醉点开对话框,下面是他们的聊天记录。   小安的昵称叫做Ann,而那个向日葵头像的人昵称却叫做“守墓人”。   对话刚开始还是很正常的。   守墓人:Hi!   Ann:你是……?   守墓人: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灵异爱好者,是通过你在灵异论坛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加你的。   守墓人:听说你对各种灵异传说感兴趣,我这里有一个绝对没有人听过的第一手灵异故事,你要听吗?   Ann:当然!   守墓人:在P市的市郊有一幢别墅,是一幢凶宅。邻居们经常能听到半夜从里面传出来古怪的声响……   接下来守墓人讲述的故事,大致就是那位画家被发现一个人死在了别墅里,已经成为了一具干尸,并且被插进了花瓶里。   在他的身后就是那副梵高的著名画作,向日葵。   和他们知道的信息差不多。   Ann: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   守墓人:说起来话长,我曾经认识那位画家,算是他的一位朋友。   Ann:哦?那你觉得他是一个会自杀的那种人吗?   守墓人大概两分钟后才给了她答案。   守墓人:他会。   守墓人:其实他选择那幢别墅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那幢别墅有着闹鬼的传言。   守墓人:我劝过他,但是他却觉得那刚好能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守墓人:他们艺术家都是这样,就是一上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总是神经兮兮的。   Ann:hahaha   ……   守墓人:据我所知,这幢别墅目前已经完全被废弃了。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那边看一下,地址是:XXX大道XXX   Ann:谢谢!我们正想要组织一次社团活动呢,应该这个周末会去,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守墓人:不客气!   守墓人:祝你们探险愉快!/微笑   尤醉的手指往下划了划,但是消息记录显示已经结束了。   手机屏幕又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了,不管尤醉再怎么开机,都没了反应。   一种更加巨大的惶恐袭击了他们,柏寒伸手抓住了尤醉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尤醉转身冲他露出一个苍白但坚定的笑,握住了他的手。   “艹他.妈的!”   媛媛的男友,也就是那个肌肉男第一时间忍不住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我们啊……都是群蠢货!原来人家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啦!”   “而我们就TMD像是一群傻子一样,自投罗网!”   “嘿嘿…嘿嘿…”   “我们一会还TMD要和那个鬼去玩捉迷藏……”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这才是他们被困在这幢凶宅的第二天,有人已经快要崩溃了。   “活不下来的,跑不掉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第11章 血字游戏(十一)   “你冷静点。”   柏寒声音冷淡。   灯光落在他锋利的眉眼上,面容如石雕般硬冷而俊美。   “我觉得这情况却未必有那么糟糕。”   “呵呵。”   肌肉男冷笑了起来,大声地往地上吐唾沫。   也许他是想要把唾沫吐到柏寒的脸上。   “你们注意到了吗?”   尤醉细白的指尖抓着柏寒的衣角轻声开口。   “如果那个人说得是真的,也就是那位曾经在这里自杀的画家是为了追寻所谓的恐怖灵感才来到这幢别墅。   那,那在那个画家死在这里之前,这里就已经是一幢凶宅了。”   柏寒赞赏地看了尤醉一眼,伸出手和他十指交叉。   “不错,这是刚刚的那段聊天中所透露出来的一个关键细节。”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鬼怪,不仅仅的那个画家鬼一个,而是还有曾经死在这幢别墅里面的其他鬼魂。”   “也可能,那个画家也是一个受害者,他搬进来这幢凶宅之后,被里面的鬼怪杀害,插进了花瓶里。”   “而这些曾经死在这幢别墅里面的人里,至少有一个是一个小女孩。”   程子烨为他补充道。   他斜斜的眉眼若无其事地瞥过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脸上的表情很冷淡。   “还有一个,浑身灰黑色的鬼怪。”   尤醉打了个寒颤。   柏寒说:“在这幢别墅里,肯定隐藏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的一些信息,我们需要去把它们找出来。这样才能弄清楚这幢别墅到底是怎么变成凶宅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完成那个女孩鬼的要求,就是陪它玩一场捉迷藏。”   “我们…我们真的要玩吗?”   负责摄影的男生脸色苍白地开口,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样。   “可不可以不……这也太疯狂了!”   柏寒思索着,眼球快速转动。   “这是它所提出来的要求,而我们已经答应了。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如果游戏输掉了,就会被它所杀死。   但是你们想一想,如果我们都不进行这场游戏,那么鬼怪会不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出现,宣布捉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而一个个将我们都杀死?   或者是因为我们不玩游戏而惹怒了那只鬼,被杀死。   不确定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每一种都会导致死亡。   这样比较起来,玩这场游戏反而是性比价最高的一种选择。   我们中也许会有一些人死掉,但是如果运气足够好,其中有人也能活下来,寻找这幢别墅隐藏起来的秘密,离开这里。”   众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柏寒的意思很明白。   如果不玩游戏,他们可能也会死,而且是团灭。   玩了游戏,他们中有些人还可能会活下来。   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或者说,在进入到这幢别墅中之后了,他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确定了要玩捉迷藏之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   捉迷藏游戏本来应该是一个小孩子扮演鬼,而其他的孩子扮演人的角色躲藏起来,扮演鬼角色的小孩子去找那些藏起来的扮演人的小孩的游戏。   “所…所以,我们是要在这幢别墅里面躲起来,不让那只鬼找到,对吗?”   媛媛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颤抖着问道。   “不。”   柏寒却是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如果我们这样,就是默认让那只鬼扮演鬼的角色。这样也许所有被鬼抓到的人都会死掉。”   “但是…那只小女孩鬼却并没有这样说,她只是说,想要和我们玩一场捉迷藏。”   他握着尤醉的手微微收紧,呼吸又开始加重,神经质般地在尤醉的手的虎口上上下摩挲着。   “所以我的提议是……我们中出一个人来扮演这个鬼的角色!”   “什么!”社长惊叫出声。   弹幕也被他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有点道理啊!虽然是捉迷藏,但是却也不定就是让那只鬼当鬼!主动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己这边的人手里!】   【狗男人还是有点脑子的,不过抢走我老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很快,尤醉也想明白了,虽然有些取巧,但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不让鬼当鬼,而是让鬼充当一个人类的角色,只能被动地躲藏着,等待着被找到。   这样就大大降低了鬼随意杀人的风险。   “可是谁来当这个鬼呢?”   扮演鬼的人风险明显更大,肯定没有人愿意主动当鬼。   柏寒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他取出了几张纸条,在其中一张上做出了一个标记,放在手心。   “抽签决定吧,一切都看运气。”   一个一个人都走上前去,拿走他手心的纸团。   尤醉上前去抽签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柏寒的手掌晃动了一下,一个纸团滚到了一边。   柏寒抬起深邃的眼睛看了尤醉一眼,尤醉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还是拿走了那张纸条。   他缓慢地摊开那张纸条,是空白的,他不是鬼。   尤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惊呼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天师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一个做了红色标记的纸条从他的指尖飘落下去。   “我…我不想玩了!”   “你们爱谁当鬼谁当鬼!”   他向着后面缩着身子,涕泪横流,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之前提议要玩招灵游戏时的神气。   肌肉男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天师惨嚎了一声,将身子弯曲成为了一只虾米,痛苦地在地上吐起了酸水。   肌肉男似乎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天师的身上,对着他拳打脚踢,直到被人拉开才作罢。   “别打了,我当鬼!我当鬼!”   天师哽咽着哭出了声。   “早特么这么爽快不就好了!”   肌肉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快意地抽动了一下。   在这样压抑封闭的环境下,他们几乎都要被逼成了疯子。   柏寒冷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大家先修整一下。   我们二十分钟后,在大厅里面集合,开始这次游戏。”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尤醉抓着柏寒的手来到了二楼的洗手间。   因为之前曾经在一楼的洗手间里面遇上鬼怪,所以他再也不敢去一楼。   就算是来二楼的洗手间也一定要柏寒陪着才肯来。   看着眼前冷淡俊美的男人,少年细白的手指间捏着那张纸条,搓来揉去,几乎要被他彻底揉烂掉。   “你,你是刚才是故意……”   “别说了。”   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想要问的是什么,伸出双臂直接将少年抱在了怀里。   他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急促地呼吸着他身上的甜香。   很明显,柏寒又发病了。   炙热的呼吸扑打在尤醉的锁骨上,泛起一阵暧.昧的红晕。   他抱着尤醉的手臂有些过于用力了,两只手死死扣进少年的腰窝里,几乎是要留下青紫痕迹的力度。   少年被他弄得有些疼了,眼里渐渐地泛起一层水花,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呻.吟。   恍惚间,他觉得柏寒现在的样子就和有些人将脸埋在猫咪的白软肚皮里面吸猫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现在就是那只浑身僵直,竖着梅花爪子连动都不敢动的可怜猫咪。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轻柔地用手就像是抚摸一只大型宠物一样抚摸着柏寒的后颈,嘴里哼着歌。   少年的手冰凉柔软,他软软的身子就被他拥在怀里,乖乖的,驯服的,温柔的。   而鼻尖则满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甜香味道。   柏寒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就像是吃了药物一样从尤醉的抚慰中获得了纾解,变成了正常的那个自己。   对于他而言,尤醉的拥抱似乎比某些精神类药物还要管用。   【馋死我了!可恶,我也想吸小美人!】   【美人让我舔舔!】   【白白软软的乖乖甜甜的可爱老婆呜呼!】   【诸位,我得了一种不吸老婆就会死的病……请在三小时内马上将娇软老婆寄到我家里来,急!】   【楼上的,你有重度lsp症,没救了,赶紧死吧】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柏寒看着他的眼睛,为他擦掉了从眼角流出的泪。   “我是用了一些手段,保证你和我拿到的纸条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我并没有故意让谁拿到那张被标记着的纸条,天师真的是运气不好而已。”   尤醉的眼睛猛然睁大,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明显是和他印象里面的那个正直高冷的柏学长一点都不符合。   “你这是作弊…”   他有点气愤的小声开口,但是却又不会吵架,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词汇。   皱着眉头在原地想了好一会他才说磕磕绊绊地说道。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他会生气吗?   柏寒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手指在身侧握成了拳。   他会觉得他是一个卑劣小人,而厌恶他吗?   “万一,万一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你会被打的!”   少年瞪着眼睛,没有丝毫威慑力地威胁道。   柏寒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微微上扬。   他本来还在担心尤醉可能会因为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而疏远他,但是对方现在第一时间考虑到的却是他的安危,这让他心里无比熨帖。   尤醉看着他好像不知悔改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凶巴巴地训斥道: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呀!”   虽然他们曾经都是彼此朝夕相处的同学和朋友,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就算是身边的同伴,也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抱歉宝贝,我不会了。”   他低沉地笑出了声。   道歉得很爽快,但是手却还是没有从少年的腰上放开。   男人的眸色深沉下来。   柏寒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知道,好人往往活得不长久。   特别是现在,他有了和尤醉一起离开的承诺,就越发要为他们的将来谋划。   他的小恋人天真纯白如一捧白雪,没有丝毫污垢和阴暗能够侵染他清澈的眸子。   他也并不需要知道。   就让他将一切黑暗都承担下来,而他则只要在他的怀里,被他抱着,乖乖地等待打开别墅大门的那一刻。   让他看见外面世界的明亮天光,就足够了。   “不准笑了!”   尤醉腮帮子鼓了起来,有些羞恼地看着柏寒,伸出白软的手去拧他的耳朵,却又舍不得用力,只轻轻捏了捏。   比起惩罚更像是调.情。   柏寒捏住他的手腕,想到了一件事。   尤醉之前在碟仙游戏的时候被从沙发上摔了下来,胸口也被小安抓了一下,伤口到现在还没有处理。   一会的游戏中也许会对他造成影响。   柏寒往前一步,将他又抱上了洗手台坐下,眼睛落在他有些松散的领口上,一点白润的肌肤从那里露了出来。   “乖宝贝。”   他轻声地哄他。   “自己把衬衣扣子解开,让男朋友看看伤口好不好?” 第12章 血字游戏(十二)   尤醉明显愣了愣,他悄悄咬住了唇。   他的声音小了下来,弱弱地抬起眼看柏寒。   “一…一定要看吗?”   主要是伤口的位置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喜欢柏寒,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脱衣服,却还有有点…有点羞耻。   “没事的。”   柏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喉结上下滚动。   “你自己把衣服撩起来,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尤醉伸出一只手去解开自己的扣子,解了半天,连最上面的一颗都没有解开。   在柏寒的视线下,他似乎连自己的手脚都不会使唤了,脸红得不行。   “我,我不行……柏寒…我真的做不来,要不就先算了吧。”   他抬起那双氤着雾蒙蒙水气的狐狸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柏寒,恳求道。   “不许撒娇。”   但是这次,柏寒似乎不吃他这一套。   “如果上药不及时的话,可是会留疤的。”   他的语气严厉了一些。   “留疤了,这样摸起来手感就不好了,我不喜欢。”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我老婆为什么要给你摸】   【老婆我们走,不要和这个臭男人一起玩了】   “别,不要不喜欢我!”   尤醉一听到柏寒可能要不喜欢自己了,立刻就有点慌了,忍着羞耻他用力地去扯开自己的衬衣领子。   【我怀疑你在PUA我老婆!可恶!】   【笨蛋小美人斯哈斯哈,呜呜呜美人太可爱了!】   【这也太好骗了我的小漂亮,提高警惕!不要外面的男人和你随便说点什么你就信啊!/语重心长】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可恶,你又在欺负我老婆!快点放开他,让我来欺负~~】   “撕拉——”   那颗本来一直都没有被解开的纽扣咕噜噜滚了下来,少年低低喘了一声,潮红着眼尾慢慢地将自己的衬衣从下往上撩起来。   半个漆黑的鬼手印,正落在少年雪白的胸膛上,就像是一道可怕的咒印。   “你,你看吧。”   尤醉哼了一声,将衣角咬在嘴里,双手无力地撑在洗手台上,扭过头不去看男人,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   ……   上完药之后,尤醉浑身都红透了。   两人又在洗手间里面呆了一会。   柏寒将尤醉抱在怀里,将几个躲藏的位置地点都贴在他的耳边告诉了他。   这些都是他提前观察好的好地点,相对而言被发现的可能性更低。   “我们一会游戏开始之后,看一下大家躲藏的位置,确定一个最合适的地点。   接着你乖乖地躲好,除非游戏结束,不然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尤醉慌张地伸手抓住他的手。   “我们不躲在一起吗?我一个人…会害怕。”   “别怕。”   柏寒抓住他的手,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我躲藏的位置就距离你不远,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被鬼抓到的,好吗?”   尤醉犹豫着点了点头,却还是不肯放开他的手,像是一只小羊羔一样跟着他亦步亦趋地下了楼。   此时,楼下的众人都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社长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只通灵用的那种小铃铛,递给了天师。   天师此时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整个人萎靡不振,鼻青脸肿。   但是没有人上前,在他们的眼里,天师似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谁也不想要接近他。   “摇响这个铃铛,就表示捉迷藏游戏正式开始。”   柏寒说道。   “所有的人都从大厅里面出发,躲藏在这幢别墅里面。   你需要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字,一百个数字之后,你就可以开始寻找了。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捉迷藏持续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来找人。   当时间结束,你需要再次摇响铃铛,表示游戏结束。”   在原本的捉迷藏游戏里面是没有时间限制这一条的,这一条规则是他们临时加上去的。   “这个规则,你同意吗?”   他的视线很冷。   天师打了个哆嗦,重重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了那个铃铛。   社长从他的身后给他的眼睛上蒙上了一条黑布。   “那么,游戏开始!”   “叮铃叮铃……”   就在这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明明天师的手还没有动,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吹来了一阵冷风,那铃铛猛然颤动起来。   “嘻嘻…嘻嘻…”   小女孩清脆诡异的笑声响了起来。   “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刻转身从大厅里面分散开,寻找位置躲藏了起来。   这幢别墅的面积很大,并且一共有着四层,还有顶端的一间阁楼,能够躲藏的位置很多。   尤醉努力地喘着气,跟着柏寒跑去,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厅。   天师蹲在地上,佝偻着身子,面向墙壁,眼睛上蒙着黑布,正在慢慢地数着数字。   “一,二,三,四……”   在他的头顶上,那张被钉在墙壁上的男人的画像面容变得狰狞无比,他残忍的眸子看向众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像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尤醉的心里一突,浮现出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转过身去不去看了。   一百个数字的时间,也就只有短短的两分钟左右。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大部分的人都向着楼上跑去,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因为负责捉人的鬼,有很大的可能是首先是从距离最近的一楼开始寻找的,所以躲藏的位置距离一楼越近,就越是可能被找到。   有四五个人都跑上了最远的四楼。   其他的也是藏在三楼。   柏寒抓住了尤醉的手指,将他带到了二楼的侧边一间小小的贮藏室里。   这件贮藏室无比逼仄狭小,里面堆积满了各种杂物。一眼看去,是根本就不可能藏人的。   柏寒搬开了一个巨大的画架,一个红褐色的小衣柜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衣柜并不大,也就只能容纳一个正常体型的人躲藏起来。尤醉被他塞了进去,钻进去趴在柜子里,一声不吭。   他知道现在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拖延一分时间,加大一分他们被找到的危险。   柏寒将陈旧的大衣整理下,遮挡住了他的身影,又将几件衣服搭在尤醉的背上。   少年的身形娇.小,完全被衣服遮盖住了。   就算是有人移开外面的杂物,打开衣柜,也只能看见一堆衣服,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躲藏起来的人。   最后,看着柜门被关上,柏寒的脸消失在了外面。   他无声地对着尤醉做出了一个口型。   【乖乖躲好,等我回来接你。】   尤醉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有点酸。   柏寒消失了,尤醉蹲坐在衣柜里,安静地等待着,一声不吭。   不知道柏寒躲到哪里去了……   他为了帮自己躲好,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千万不要被鬼捉到啊…   衣柜的柜门有一个小缝,尤醉悄悄往前挪动了一下,将眼睛贴在小缝上往外看去。   柏寒为了营造“房间里面没有人”的感觉,甚至都刻意没有将这间小贮藏室的门关上。   所以尤醉刚好能够越过眼前的一堆杂物,看见外面走廊里的场景。   “六十…六十一……”   天师还在下面数着数字,所有的人都躲了起来,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面回荡,有些走调,变得尖锐而刺耳。   “七十八…七十九……”   柏寒可千万不要被找到啊……   时间慢慢地走着。   “九十九…一百……”   此时别墅里面已经是一片安静。   尤醉不由得放轻了自己呼吸的声音,在这冰冷逼仄的衣柜里面小心翼翼地汲取着氧气。   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大厅并不算远,所以能够将大厅里面传来的动静尽数收入耳底。   他听到天师重重的脚步拖曳过地板,发出一阵难听的嘶哑脚步声。   原来天师走路,有这么重的脚步声吗?   尤醉记不清楚了。   天师并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走上了台阶。   他的脚步吱呀吱呀地踩在台阶上,不急不缓地向着楼上走去。   尤醉悄悄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他从这种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里面听出了一种捕食者对于自己猎物势在必得的悠然。   “吧嗒。”   “吧嗒。”   脚步声近了。   透过衣柜的缝隙,尤醉看清楚了出现在他的门口的天师。   尤醉在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天师的脸色变成了纸一样的苍白,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就像是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脸上,他嘴角挂着一个上扬的微笑,就像是一个那种舞台剧上被摆弄,用于表演的小玩.偶。   但是这却并不是最让尤醉感到震惊的……   就在天师的身后,紧贴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男人,男人的脸居然和那副被挂在大厅里面的画像一模一样!   而男人此时正吐着一条长到吓人的长舌头,将鲜红的舌头缠绕在他的脖颈上,以此挂在天师的身后。   男人的身子被从腰部开始直接斩断,肠子从他的腹腔里面流淌了出来,拖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条长而细的血迹。   男人脸上还带着那种诡异而残忍的扭曲笑容,他的舌头将天师的脖子勒得变了形,如同一条细而长的鸭脖。   而在这个半截男人的脖子上,则是骑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全身的皮肤上都是那种密密麻麻的黑色坑洞,正是尤醉之前在沙发底下看见的那个小女孩。   此时她正扯着半截男人的耳朵,开心地骑在他脖子上笑着。   她一拉扯半截男人的脖子,半截男人就会痛苦地扭曲面部。   天师就这样背着身后那个半截男人和那个小女孩,用这样叠罗汉一样的古怪姿势,缓慢而沉重地往前走。   突然间,天师的脚步顿了下来。   脸上带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转动了一下眼球,看向了尤醉躲藏的那个房间。   不要…不要过来……   不要…不要发现我……   尤醉睁大了眼睛,将手放了下来,紧紧攥紧,不敢放过他们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   一只手悄然从他身后的黑暗里面伸出,捂住了他的嘴。 第13章 血字游戏(十三)   尤醉被这只出现的手吓得浑身一抖,双.腿猛然下意识踢蹬了一下。   这么狭窄的衣柜中只是躲藏一个人就勉勉强强,他能肯定当他刚才进来的时候,衣柜里面绝对没有别的人在。   那现在他身后的这只手,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尤醉浑身冰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一张熟悉的脸贴在他的身边,那人居然是程子烨!   他半跪在地上,从身后将尤醉整个人都抱在怀里,用双.腿钳制住他的腰。   程子烨举起一根手指竖在嘴边,摆出了一个嘘的姿势。   尤醉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因为尤醉下意识的挣扎,衣柜微微抖动了一下。   正站在门外的那个已经变成了鬼怪的天师似乎是注意到了贮藏室里面的动静,收下了原本要离开的脚步。   尤醉的眸子骤然睁大——   “啊啊啊——”   女生刺耳的尖叫声忽然在四楼响起,只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无边恐惧。   天师的脚步顿住了,那个浑身黑洞的小女孩将一只稚嫩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耳朵旁边,似乎是在确定这尖叫声传来的位置。   尤醉看见那个小女孩欢快地晃动了一下小腿。   那挂在天师身后的男人,伸出那条鲜红的舌头,重重地在天师的身上抽了一下,就像是在抽一匹马或者骡子一样。   天师的脸抽动了一下,他微微俯下身来,双.腿向着外面分开,是外八的样子,腿却摆出一个罗圈形,样子就像是一只青蛙。   紧接着,他脚往外蹬地,就这样跑了起来。   一般人用这种样子奔跑都会跑得很慢,但是天师此时却开始用一种超乎人类的速度向着楼上跑去。   他的脑袋随着奔跑的风左右摇晃,身后挂着的那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男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痛苦嚎叫声,小女孩则是发出一阵清脆的咯咯咯的笑声。   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冲到了四楼。   女生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第一个!被鬼捉到咯!”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随着而来的是媛媛痛苦的呻.吟声和求饶声。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求求你,真的不要,不要杀我——”   “噗嗤!”   媛媛的声音伴随着人体的肉.体被刺穿的声响。   很快她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来,终于,这幢别墅再次回归到了一片死寂中。   所有躲藏在暗中的人都默默地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天师似乎是在摆动着她的身体,有什么东西被在地上拖曳而发出的声响。   “他可能已经发现这个地方了。别说话,跟我来。”   在天师离开之后,程子烨就在尤醉的耳边悄悄说道。柜里里面除了那个柜门的缝隙泄露出些许光线,里面全然是一片漆黑。   尤醉的耳朵很敏.感,在这样的黑暗中,器官的灵敏度更加被提升了。   他感觉到那人炙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侧,全身都麻了起来。   这个应该不是鬼吧,没听说鬼身上有热的。   “我才不跟你走……”   程子烨抓住尤醉的手,想要将他往着一个地方拉,但是尤醉却伸出手去推拒他,还皱起了眉。   程子烨的手抓得好用力,估计又要把他身上弄红了。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柏寒回来接我。”   他小声地也贴到程子烨的耳边说道。   “你傻吗?这里应该被怀疑了,你继续在这里呆着,等一会上面那个鬼杀完人,下一个就要过来杀你!”   他说得有一点道理,但是尤醉却还是不肯跟着他走。   “你不会是…是什么鬼派出来骗我的吧?”   突然从衣柜里面冒出来,还上来就说要自己跟着对方走……   尤醉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他缩了缩脖子,看了看这个长得他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的鬼,努力地警告道:   “你…你不要以为我很好骗啊!”   “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你走的!”   程子烨被他明显怀疑的眼神逗笑了,甚至都不和他多说什么,伸出手在他的身下的膝盖弯一摸,在狭窄的柜子里面将他整个人都半搂半抱了起来。   因为衣柜很狭窄,所以他们本来就要肉贴着肉挤在一起,他这样一抱,更像是要叠在一起似得。   尤醉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声,用手软绵绵地抵在程子烨的肩膀上。   在外面,那个原本不大的衣柜发出一阵轻微的晃动,上面的灰尘被抖落了下来。   从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些许少年的闷哼声。   一双狭长的眸子躲藏在储藏室外的通风管道里,从金属的网格之间伸出,有些疑惑地看向衣柜的方向。   柏寒没有选择比较远的位置躲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看到尤醉所躲藏的衣柜。   并且现在他还抱着如果那只鬼发现了尤醉躲藏的位置,他就主动发出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的主意。   就算是他自己会死,也要保证尤醉的安全。   衣柜又晃动了一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衣柜里面。   “你…你做什么呀!”   尤醉气得脸都红了,却又不敢大声呼救,万一把外面的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天师再招过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程子烨伸出手在衣柜的什么地方按了一下。   只是他晕晕乎乎的感觉眼前一黑,发现自己居然被推进了一条黑色的椭圆形暗道里面。   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暗道,程子烨咬着手电筒在他的身后跟了上来。   这条暗道漆黑,整体呈现椭圆形,是顺着墙壁的位置隐蔽修建的。   因为别墅的设计很独特,房间的门并不是贴在一起的,所以即使他们之前在别墅里面呆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原来这里还隐藏着一条暗道。   程子烨又伸出手,将身后那个衣柜和暗道连接的入口给关了起来。   尤醉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我本来躲在一楼的一个衣柜里。”   程子烨和他解释。   “后来我在衣柜里面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了那个衣柜里面有一条暗道。”   “我钻进了暗道,发现这条暗道四通八达,并且似乎是将这幢别墅里所有的衣柜都连接到了一起。”   “我随便选了一条暗道,就遇上了你。”   尤醉听了他的解释,还是有点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让我被那个鬼发现啊!”   程子烨耸了耸肩,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我钻出去的时候那么巧,刚好就遇上它在你的门口?”   “再说了,我这不是将功补过,把你从里面救出来了吗?我的小公主。”   “你…”   尤醉咬了咬嘴唇,从脑子里面想出了一个在他看来侮辱性最强的词。   “你混蛋!”   少年的声音清澈甜润,声音很轻很软,尾调不稳地颤着。   程子烨看着他被气得发红的脸,低沉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在少年的脸上很是流.氓地掐了一下。   “骂得真好听,再骂一句让哥哥听听?”   尤醉被这人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了。   他傻傻地愣在原地,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   程子烨偏偏还凑上来,两只大手捏住他巴掌大的粉腮,向着两边揉了揉。   “怎么这么乖的啊,连骂人都不会。”   手感是出乎想象的光滑柔软,白腻吸人,放上去就不想拿下来了。   少年不稳的呼吸扑打在他的手上,湿热柔软,甜美得不可思议。   尤醉的皮肉娇贵,不过被他这样轻轻在脸上揉了揉,就立刻红了起来,浮现出了腮红一样的粉润红色,分外漂亮。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眼里就不由得又有了生理性的眼泪,要流不流地在眼眶里含着。   很快尤醉却又想起柏寒现在还在外面生死不知,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好不容易追上了自己男神,却还没有和他好好谈几天恋爱,就要面临这样生死离别的问题。   说不定最后只能做一对生死相隔的苦命鸳鸯。   他明明都这么惨了,程子烨这个混蛋还要来捏他的脸,欺负他!   大混蛋呜呜呜!   这段时间里受到的委屈和压迫一时间都上了心头,他哽咽了一声,眼里面的眼泪是彻底含不住了。   他偏偏还不哭出声,只是睁着一双眼尾上勾的狐狸眼,眼尾潮红,默默垂着头。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好像是放水一样哗啦啦地往下落,一点都不是那种只打霹雳不下雨的假哭,看着就让人心惊。   只有在最控制不住的时候,他才从嗓子里哼出几声猫一样的低低啜泣声,嘴唇都被他自己咬得发肿。   程子烨看着自己把人弄哭了,一下子就慌了。   眼看尤醉哭得人都要抽抽了,偏生万年单身狗,十二分直男的他从来都没有哄人的经验。   “别TM哭了!”   他有些焦躁地骂。   “你是水做的吗?哪里来的这么多水给你哭!”   “呜呜!”   他越是这么说,尤醉哭得就更厉害,一边哭还一边伸出手去推他硬邦邦的胸口,想要离他远点。   程子烨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像是条犯了错误的大狗一样在尤醉的身边烦躁地转来转去。   终于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捏住了尤醉的下巴,看着他哭得可怜兮兮的那张小脸。   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别哭了!你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尤醉被他吓住了,愣愣地打了一个哭嗝,傻乎乎地看着他。   白软柔嫩的一张小脸上泪水斑驳,最要命的是嘴唇还微微张开着,红润饱满地像是两块甜美的樱桃肉。   好像是等着他来亲他似得。   “艹!”   程子烨看了他一会,转头暴躁骂了一句。   突然猛得又转过身来,搂着他的后脑对着唇就咬了上去。   尤醉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来亲自己,还一上来就这么凶。   他漂亮的眼睛骤然睁大,后脑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腰也被另外一只大手掐住,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老虎咬住脖子的小猫,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程子烨最初的时候咬得很凶,像是要和谁打架似的。尤醉的嘴唇很快就被他咬破了皮,疼得小声地唔唔了起来。   他一张嘴喊疼,程子烨就趁虚而入,直接将舌头捅了进去。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这样激烈地接吻。   尤醉之前对于接吻还是那种甜美的校园偶像剧里的印象,他还以为自己之前和柏寒那样单纯的嘴碰嘴,就已经算是“接吻”了。   尤醉惊恐地感受着那条在自己嘴里四处捣乱的舌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14章 血字游戏(十四)   尤醉骤然睁大了眼睛。   【可恶臭狗快点放开我老婆!】   【呜呜呜呜老婆!】   【狗男人你到底有没有点道德底线斯哈斯哈!你赶紧给我放开斯哈斯哈】   【老婆的嘴唇一看就很软很好亲的样子,可恶的狗男人居然抢了老婆的初次舌吻!】   程子烨抱着人,觉得这人嘴里是不是吃了糖,哪里都是甜滋滋的,越吃越上瘾。   亲了半天,两个人的脸都红了,程子烨才舍得把人放开。   尤醉靠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吭。   【可恶,我预想老婆会生气会扇狗男人耳光却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原来是个傻子小美人呜呜呜,可恶这谁忍得住啊】   【太乖了太乖了,又漂亮又软又没有戒心,被外面的狗男人随便一骗就乖乖吐出小舌头任由别人亲。这样的老婆就应该带着猫尾巴和猫耳朵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老公一回家就扑上来抱着腰蹭蹭摇尾巴】   【可恶,楼上你出书吧,我买爆】   【柏寒太惨了哈哈哈哈,同情柏狗一秒,你老婆没了】   程子烨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刚刚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   如果他总是这么乖,他也不介意稍微宠着他一点。   “走。”   他拉着尤醉的手,顺着通道往前爬了过去。   “我之前就发现,这些被隐藏在衣柜里面的暗道,好像都是通往一个地方的。”   “我带你去看看!”   尤醉慢慢回过神来,因为刚刚被他亲了,心中又羞又恼。   还有些小小的对于柏寒的愧疚。   他明明喜欢的是柏寒,但是怎么又能和程子烨亲吻呢?   这是不应该的。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没有反抗到底。   甚至觉得还…还挺舒服的。   说到底,都是怪程子烨!   他怎么能随便亲人!都,都不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   不过他好像也是带着自己离开了,算是救了自己……   尤醉想得脑子都大了也想不明白。   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应对程子烨了,只能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往前爬。   暗道是直接在墙体里面挖掘出的,很是粗糙,走向弯弯曲曲,忽而上忽而下,不像是人工修建的,反而像是什么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打出来的洞。   尤醉在这时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小安受伤的那个房间里,他曾经在一个倒塌的衣柜里面看见的那个小手印。   那个手印的位置是在衣柜的内侧……   就好像,那个鬼就是从衣柜里面爬出来的。   那个衣柜里,会不会也有一条这样的暗道?   他们现在正在爬着的这条暗道,是不是曾有什么阴冷的,不属于人类的生物也爬过?   想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身边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浓重了,他浑身发冷,爬行在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掏出来的隧道中,让他心生恐惧。   只有在前面的程子烨和他手中的手电筒能够给他一点慰藉。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心中也没有那样讨厌程子烨了。   至少在这样恐怖的地方,他还陪伴在他身边,而不是让他一个人。   错过了几条岔道,最后程子烨说了一句:“到了。”   他滑进到了一个房间里,尤醉跟在他的身后。   手电筒的灯光上下滑动,将这个房间照亮。这是一个被布置得很是梦幻的房间,一看就属于一个女孩子。   房间主体的颜色是温柔的粉色。粉白色的书桌,有一张上下铺的床,还有一边摆放着的泰迪熊玩.偶,这一切都是显得如此温馨而正常。   这个房间里面尤其多的就是玩.偶,各种玩.偶被摆放在桌面上,地板上……有漂亮的穿着小裙子的人形玩.偶,也有各种小孩子喜欢的毛茸茸的布料动物玩.偶,但是这些房间里面的所有玩.偶上,都同样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咳咳!”   尤醉刚刚进入这个房间,就被刺鼻的灰尘呛得咳嗽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上下打量着这间房间。   “好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   他们刚刚是从房间墙壁上的一个黑色的圆洞里面滑出来的,这样的洞这间房间里面还有大约四五个,分别遍布在墙壁和天花板上。   可以想象出,这些暗道就像是蜘蛛网一样,将这间房间和那些衣柜连接在一起。   尤醉看着这些墙壁上的黑洞,没来由打了一个冷战。   这些洞让他想起了之前他在沙发下面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她的身上也全都是这种黑色的小洞。   里面有种某种诡异的虫子钻来钻去。   而在墙壁上这些洞里面钻来钻去的又是些什么东西呢?   他们之前搜索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间房间。   尤醉对此并不奇怪,这幢别墅里面有很多房间都被锁了起来,他们没有钥匙,所以无法进入。   这间房间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程子烨走到门前,试着转动门把手,但是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这扇门被锁住了。   他微微低下头,看向锁眼,发现锁眼里面被灌入了铁水,已经被彻底封死。   就好像外面的人再也不想打开这扇门一样。   程子烨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幢别墅的主人要用铁水将通往外面的门封死?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的房间。这间房间里面究竟曾经关过什么东西?   这间看起来无比温馨的卧室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   尤醉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面的两只摇摇马,随手拿起一个被放在书桌上的玩.偶。   这个玩.偶是一个人形玩.偶。   他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还有蓝色的眼睛,脸圆圆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不知道怎么的,尤醉觉得这个玩.偶长得有几分像是柏寒。   都是这样硬冷的,一看就是超级严肃正经的一张脸。   他伸出手戳了戳玩.偶的肚子,软乎乎的,戳起来很舒服,他的嘴角勾了勾。   他可不敢像是这样戳柏寒的肚子。   就在这时,尤醉突然感觉浑身一僵,一股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感觉,好像在这间房间里面,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   人都是有某种感应的,这种感应是超乎五感之外存在的,不是眼睛看到,也不是鼻子闻到,耳朵听到,嘴巴尝到或者说是皮肤感觉到。   但是你就是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种感觉有时会突然出现在人的心里,虽然你很难去描述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却又像是万分确定。   就像是现在,尤醉很确定,在这间房间里面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   尤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针扎一样的恶毒目光,就落在他那张漂亮稠艳的脸上。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他顺着那视线的来源往下看去,在他的手中,看见了那张属于玩.偶的,冰冷的可爱的小脸。   它那被设定成可以转动的树脂眼珠,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正在盯着尤醉的脸看。   尤醉被吓得猛然松开了手,那只玩.偶被摔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的身子刚好是向上的,是一个仰躺的姿势。   它的头从它的脖子上滚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那张双层床的床底下。   “怎么了?”   程子烨走过来,尤醉恐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看向周围满满的玩.偶,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要不然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总是感觉这些玩.偶……在盯着我看……”   他这话一说出口,身边那被窥视的奇异感觉就更加强烈。   那些被摆放在周围的玩.偶,似乎都将视线落在房间中央那个正在颤抖的漂亮少年身上。   恶毒,恐怖,贪婪。   就像是一群吐着毒信子的毒蛇,围绕着一只鲜亮可口的红苹果,嘶嘶作响,也许在下一秒,那剧毒的蛇牙就会一口咬下。   尤醉抖得更厉害了,他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离开这个房间,重新进入到那漆黑的隧道里,或者是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啪嗒——”   一个原本被摆放在书架上面的小玩.偶摔了下来。   书架在他们的另外一边,距离他们有些距离,他们没有一个人去动它,但是它却突然摔了下来。   那是一个颜色亮丽的小丑玩.偶,它不偏不倚地坐在了地上。脸上画着大大的微笑的表情,鲜红的嘴唇上没有一点灰尘,像是鲜血一样鲜艳。   尤醉被吓得声音都要开始颤抖了。   “喂…”   他捅了捅程子烨的手臂,大着胆子说道。   “程、程子烨,我们走吧!”   程子烨看了一眼那个玩.偶,没有在意。   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扶着床,弯下了腰,向着床底下看去。   那个刚刚被尤醉摔断的玩.偶的头就躺在床底下的外侧。   而在床下更深的地方,程子烨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脸。   一个小小的女孩缩在那里,也正在往外看。   女孩的肤色是灰白色的,头上带着一个亮黄色的蝴蝶结,她的脸很干净,但是却过分瘦削。   一件宽大的白裙子罩住了她的身体,只有脖颈上残留着红色的缝合的痕迹,像是一道旧伤。   程子烨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将手中的餐刀握紧。   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女孩大大的眼珠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亮橙色的光。   她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个诡秘的笑。 第15章 血字游戏(十五)   【我去!什么玩意!吓死爷了】   【谁能想到,前一秒我还在和一脸痴呆笑着和漂亮老婆贴贴,下一秒我的漂亮老婆就没有了,换成了一张鬼脸,当场被吓到尿裤子】   【我刚刚为了舔老婆的脸靠得要快贴上去了别说了!】   【我看这个直播间的心情在好瑟哦和吓死我了之间无缝切换,堪称大起大落】   【刚刚硬起来的牛牛萎了,可恶】   【兄弟们我胆子小先走了,什么时候老婆出来了你们再喊我】   【看乖乖老婆被吓得眼睫乱颤可怜兮兮扑到怀里求安慰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XP吗呜呜】   程子烨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那个女孩的眼睛过于澄澈了,人类根本不可能拥有那样干净得几乎可以看见眼底的眼睛,并且她的眼睛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几乎没有任何闭眼之类的应激反应。   这一切都说明,这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玩.偶。   程子烨把这只玩.偶从床底下抱了出来,这个玩.偶的体型很大,几乎有一个正常的四五岁孩子那么大,不管是大小还是外貌都和正常人类的小孩子极为相似。   仔细看去,玩.偶的头发根部和皮肤还是能看出来是塑料制成的,并不是那么逼真,但是当在灯光昏暗的床底下看去时,就显得很真实了。   玩.偶的脸上甚至还被画上了淡淡的妆,那张和人类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在恐怖谷效应中,她已经走到了让人类感到恐怖的最低点。   她的嘴角上扬,那上面挂着的微笑给她的这张脸更加增加了几分真实感,更加像是一个人类的孩童了。   尤醉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玩.偶吓了一跳。   和房间里面的其他玩.偶相比,她是最像人类的那一个。   在这个玩.偶的脖子上,也就是原本程子烨怀疑是有伤口的位置,不过是用红色的针线缝合上去所留下来的。   现在看来是这个玩.偶的头曾经掉了下来,但是却又被人缝了上去。   “等一下。”   程子烨再次弯腰,又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黑木的小盒子。   小盒子只有巴掌大小,一开始程子烨往床底下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是因为这个小盒子被压在了玩.偶的下面。   就在他拿出那个盒子的一瞬间,尤醉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玩.偶都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样,它们变得更加焦躁了起来。   这些可爱的玩.偶视线冰冷而贪婪地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群野兽在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我们…我们必须要走了……”   尤醉已经无法忍耐这里的恐怖氛围,他的本能正在和他疯狂地进行预警。   会死的,如果再不离开,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程子烨也觉察到了氤氲在这间房间里面的那种恐怖邪恶的气息。   他之前在通风管道里面得到的那张血符,此时在他的口袋里,正在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几乎要燃烧起来。   程子烨也不在这里多做纠缠,他将盒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一把搂住了尤醉的腰,将尤醉扛在了肩膀上。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就算是尤醉算不上重,但是也是一个成年男人,他抱起他来却像是在抱一个洋娃娃一样,一点都不费力。   他将尤醉往前一送,就送到了那个他们出来的入口的地方。   “快点,快上来!”   尤醉半蹲在那个通道处,对着他伸出了手,要拉他上来。   但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那个方才被程子烨从床底下抱出来的女孩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上了他的背。   她苍白的脸上唇角上扬,露出那种虚假而伪善的笑意,头顶的黄色蝴蝶结晃动着,只有一双橙黄色的,就像是蛇类一样的眼睛泛着阴狠的光。   “你身后!”   尤醉已经顾不得现在说话会不会引来什么人的注意了,他叫起来。   【恐怖娃娃屋,今晚的噩梦素材有了】   【动了动了啊!玩.偶动起来了啊!老婆快跑!】   【紧张死了呜呜呜大宝贝你赶紧走啊,不要被抓到!】   程子烨抽出了手中的刀,一刀把那个女孩玩.偶捅了下去。   那个女孩玩.偶翻身,张开大口咬住了程子烨的手中的刀。   尤醉眼睁睁地看着她口中有着一排尖锐而锋利的牙齿,那坚硬的刀刃在她的牙齿下一寸寸破裂开。   连钢铁制成的刀都能咬断,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从那个小女孩玩.偶开始,整个房间里面的玩.偶都动了起来。   被尤醉摔到了地上的没有头的那个玩.偶,摆放在床头上的可爱泰迪熊,盒子里面穿着漂亮裙子的芭比娃娃,所有的玩.偶们都开始活动了起来。   它们裂开了嘴,这些玩.偶口中都有着锋利无比的,用于捕食猎物的牙齿。   玩.偶们摆动着自己或长或短的双.腿,向着还位于房间中央的程子烨的方向靠近,发出吱吱呀呀的,令人悚然的声响。   它们逐渐围成了一个圆圈,将程子烨围到了中间。   程子烨此时用刀将那个女孩玩.偶插在地上,暂时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紧接着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松开手中的刀,向前几步,一脚踢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几只眼睛血红色的小熊玩.偶,抓住了暗道的边缘,一个纵跃就跳了上去。   两人终于都进入到了暗道中。   不用身后的程子烨催促,尤醉快速地在暗道中攀爬起来。   “唔……”   手电筒在刚刚遗失到了那个满是玩.偶的房间里面,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摸黑前行。   尤醉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程子烨痛苦的喘息声。   “你,你没事吧!”   “没事,宝贝。”   程子烨咧着嘴笑了笑,摸向自己的后背,那里正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一个涂着鲜红口红的小丑玩.偶正趴在他的后背上,嘴角上勾,死死地咬住他的血肉。   一口锋利的牙齿切入了他的肌肉里。   程子烨伸手捏住了它的嘴巴两端,手上猛然用力,小丑口中的牙齿被他向着内侧挤压,带着他的血肉一起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咔嚓咔嚓……”   牙齿破碎开来,程子烨将那只玩.偶带着自己的一块皮肉从自己的后背上撕扯了下来,丢向了身后。   在黑暗中他能听到除了他们两个人的爬行声音之外,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房间里面的玩.偶,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不想放他们离开。   它们渴望着活人身上的柔软香甜的血肉……   “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当个漂亮有钱小.寡.妇的。”   程子烨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尤醉没有心思和他计较,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眼睛里面的眼泪,低软着声音喘息着骂他。   “别胡说,我们…我们都不会死的。”   他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离开这幢恐怖的别墅。   他们会活下去。   尤醉的膝盖和手心已经被磨得生疼,但是他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因为只有不断地往前爬,才会有出路,才能活下去。   在黑暗的通道中,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凭借着自己来时的印象向着出口爬去。   程子烨在他的身后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喂,据说鬼都是因为生前有着极大的怨气,有自己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情,所以才变成鬼的。”   “小公主,你的觉得你如果变成鬼,心里的遗憾是什么?”   在这满是黑暗的隧道中,这样的交谈让尤醉能够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将自己从恐怖里面暂时解脱出来,所以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很无聊,但是他却还是认真回答了。   “遗憾…可能是没有和柏学长结婚吧……”   从身后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程子烨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他又轻轻嗤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真梦幻的笑话。   “你笑什么?”   尤醉微微皱眉,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如此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真的好喜欢柏学长的,我…我做梦都想要和柏学长结婚……”   程子烨不笑了,声音里面带了些沙哑。   “那你知道我的遗憾是什么吗?”   还不等尤醉搭话,他就自顾自地接下了去。   他的声音低低地压下去,快速地说道。   “你长得这么漂亮,水这么多,身子这么嫩,没在临死之前弄你一次真是可惜了。”   “我死了,变成厉鬼,就要专门找上你。杀了你的老公,把你抢过来。你会被吓得瑟瑟发抖,我不会因为你对我撒娇就放过你。   我只会捉住你的腿,把你锁起来,让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天天躺在床上,乖乖地被我弄,当我这个死鬼的老婆。”   尤醉听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往脸上涌,也不知道程子烨说得话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偏偏他说起这些死后的事情又让他极为恐惧,只觉得此时暴露在程子烨视线中的下半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在黑暗中,他似乎再次感受到方才在娃娃屋中的那种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冰冷视线。   就像是有什么人,此时在黑暗中用那种觊觎和占有的眼神注视着他。   尤醉没回话,脚趾悄悄蜷缩了一下,略微放松了一下细软柔韧的腰肢,继续往前爬去。   不止尤醉和程子烨,他们所有人都在这幢别墅中挣扎求生。   媛媛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这里她有要活下去的理由……不管怎么样她一定都不能死!   媛媛选择躲藏的位置是四楼一张床底下,暂时还没有听到脚步声,媛媛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略微放松了一下身子,将身子依靠在身后的一根床梁上。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后脖颈上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潮意。   就像是有什么湿冷的液体透过床单,一滴滴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这些液体顺着她的后脖颈滑入到了她的衣服里面,将她的整个后背都弄湿了。   怎么回事?   媛媛想要抬起头来,但是床底下的空间实在是太过于狭小,她甚至连转个身都很困难。   “滴答——”   “滴答——”   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那种液体附着在自己皮肤上面的不适感,这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感觉粘稠,并且还带着点淡淡的腥味。   媛媛感觉恶心极了,逼仄的环境和这种脏湿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吐出来。   几滴那种奇怪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滑了下来,到了她的手背上。   媛媛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的手举到了身前,借着从床板缝隙里面投射进来的光,仔细向前看去。   入目一片鲜红。   那一直滴落在她后背上的,居然是一片粘稠的鲜血——   “唔唔唔唔唔唔……”   媛媛的眼睛骤然睁大,她将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用力咬下,面目扭曲地控制住自己尖叫的欲.望。   好一会,她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使用自己的手肘和小腿,无声地像是一条生活在黑暗里面的虫子一样蠕动着,透过上面床板的缝隙,往上看去。   “吧嗒——”   她刚好看见了一滴鲜血从空中滴落了下来,慢慢地落在了床板上,血滴的速度极慢,隔一会才能落下一滴来。   此时她躲藏在床底下,顺着那滴血落下的方向慢慢地转动自己的眼球向上看去——   天师被切下来的头颅被钉在天花板上,已经死得十分彻底,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正好对上了躲藏在下面的媛媛的眼睛。   一条长长的生锈铁钉顺着他的口腔插了进去,从他的后脑捅了出来,钉在了后面的木头上。   四肢都被顺着关节切割了下来,横七竖八地随意钉在他的头颅周围。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可以被拆卸的木偶一样,被拆得七零八落,凄惨无比。   媛媛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一场捉迷藏的游戏中,出声只会暴露位置。   ——如果天师已经死了,那么现在正在外面当“鬼”的,是谁?   但是更为恐怖的声音随之响起,那是啪嗒啪嗒的诡异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着她所在的位置冲来。   床板被人猛然掀开,清清脆脆的女孩音响起。   “第一个——找到啦!” 第16章 血字游戏(十六)   在媛媛被找到之后,大约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别墅里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只能听到从四楼隐隐约约传来的肉.体被撕裂的声音。   柏寒安静地垂下眼,通过通风管道看向下面的走廊。   第十八分钟,小女孩清脆邪恶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二个——捉到啦!”   这次那厉鬼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地开始继续搜寻了。   那鬼现在在四楼,柏寒二楼的位置还算是安全,他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尤醉多躲藏的衣柜的位置。   少年还躲在衣柜里,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很乖。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脖颈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凉意,就像是有一阵微风吹拂在他露出来的脖颈上。   但是这幢封闭的别墅里面怎么会有风?   柏寒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伴随着那清风的,还有一种诡异的细碎的触感,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趴在他的身后一样。   “呼呼——”   那东西轻轻地对着他的脖子呼气,有毛茸茸的细长的东西从他的皮肤上扫过。   柏寒的视线捕捉到了一点细长漆黑的尾巴尖,缺了一块毛,看起来十分丑陋。   是那只诡异的黑猫,它现在就趴在他的后背上,爪子紧紧地勾住他的衣服,细长的胡须蹭过他的脖子,整只猫的后背高高.耸起,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正在对着他的脖颈轻轻吹着气。   它那双充满人性的绿眼睛里面冒着恶毒的光,就像是在捕猎一只老鼠一样,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柏寒的头发。   柏寒身上的寒毛竖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害怕那只黑猫,但是现在捉迷藏游戏还没有结束,一旦那只黑猫发出声音,那么他就会被发现。   “喵~”   黑猫低低地叫着,它的爪子按在了他的脖颈上,就像是按住了一只巨型大老鼠,它那缺了一块毛的黑尾巴得意地高高地翘着。   柏寒猛然转身,向着后面伸出了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了它的脖子。   他的手掐得极为用力,黑猫尖细的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爪子疯狂地在空中抓挠着。   柏寒轻轻咳嗽了一下,将那畜生抵在了墙壁上。   他捏得那猫脖颈处的骨头开始咔嚓作响,并且四只爪子挥舞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就在此时,一道倒立的身影出现在通风管道转角的位置。   瞳孔呈现诡异金黄色的小安正用着那种古怪的倒立姿势,用反转的膝盖和手腕支撑住身体,它盯着眼前的柏寒和那只猫看。   下一秒钟,还还不及柏寒做出任何反应,它张开了那两片已经逐渐干瘪的嘴唇,尖叫了起来。   一股极为恐怖的声浪从它的口中传出,在这幢别墅里面传播开来。   在听到这叫声的一瞬间,柏寒就一脚踢开在他面前的通风管道的盖子,从上面一跃而下。双脚落在通风管的铁皮盖子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他的视线从自己面前的贮藏室里扫了一眼,衣柜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年似乎真的是听他的话,乖乖地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接着他没有什么犹豫地直接向着一楼的方向冲去,继续在通风管道里面呆着,肯定会被闻声追来的鬼来个瓮中捉鳖。   并且还有可能进一步暴露尤醉的位置。   而鬼现在而四楼,那么很显然……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一楼了。   一楼的大厅里面还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他们的睡袋,柏寒一手掐着那只黑猫,顺着一扇侧门,钻进了正敞开着大门的地下室里。   短短二十几秒钟之后,女孩清脆的笑声在大厅里面响了起来。   “嘘——”   小女孩对着自己身下的两人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她伸出了一只小巧的布满黑洞的手,放在了自己耳边,做出了一个聆听的姿势。   “砰砰砰——”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左边的地下室里面传来。   还有些许细碎的摩擦声和碰撞声。   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开心诡异的笑,她拉住了身下半截身子男人的耳朵,布满坑洞的小腿在他的脖子两边晃悠。   天师背着两只鬼魂,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入到了那地下室中。   “咔嚓咔嚓——”   摩擦声似乎是从地下室深处传来的。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更深,脸上甚至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指使着那自己身下的天师向着响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个被废弃的橱柜倾斜地搭在另外一个沙发的上面,而那声音就是从那只橱柜里面传出来的。   小女孩从半截男人的脖子上跳了下来,赤.裸的青白色小脚啪嗒啪嗒地在地上跑着。   她开心地围绕着这个橱柜转了个圈,愉悦地勾了勾唇,将耳朵贴到了橱柜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下一秒,女孩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哗啦一下子拉开了橱柜的门。   “又被我抓到咯——”   “第三个!”   女孩脸上笑容却在打开柜门的瞬间消失殆尽。   那宽敞的橱柜中间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只皮毛乌黑的可怜黑猫被捆在橱柜的正中间。   它的猫脸上被用一根麻绳粗鲁地绑住,缠了好几圈,就连一声猫叫声都发不出来。   小女孩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人类给耍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极端的愤怒的神色,就连面容都开始扭曲,身上的大大小小的黑洞开始不断膨胀收缩了起来。   在高高的地下室的大门台阶上,正站着一个人影。   “你居然敢——”   女孩的身影在瞬间化成一道白影,向着门口的柏寒扑去。   在她扑来的这段时间内,她的身影猛然抽条,从一个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   长长黑发被甩在脑后,身上的孔洞往外流淌出粘稠恶臭的黑血来,样貌狰狞可怖。   柏寒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   他扶住大门的手猛然用力,将门砰然撞上。地下室的大门就在厉鬼的面前轰然关上,将最后一丝光线都彻底切断。   “砰!”   就像是有什么重物猛然撞在大门上发出来的声音。   那地下室铁做的大门在这样的力量下轰然抖动了一下,簌簌的木屑从楼上的楼梯上掉落下来,整幢别墅都在这样强大的冲击下轻微颤动了起来。   那扇厚重的大门只阻挡了那女鬼十几秒钟,就轰然一声炸裂开来,无数的铁片四处飞散,扬起一片飞尘。   那个原本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此时已经变成一只身穿白裙的厉鬼,黑色的长发从她的脸颊两遍垂落下来,露出了下面白皙的尖细下巴。   她手上的指甲突出了出来,变得又黑又硬,就像是十枚丑陋锋利的长钉,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此时大厅里面,柏寒的身影已经再次消失无踪。   一阵嗡嗡的震动声音从一楼的一个房间里面传来。   女鬼猛然从头发里面伸出了自己的手,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几乎是在瞬间她就窜到了那个房间里面。   一块床板塌陷下去。   女鬼一只漆黑的指甲穿透了下去,就像是切过一块柔软的豆腐一样,钻入了那张床里面。   那手机闹钟发出来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床下空空如也……   但是女鬼却站立在原地,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的鼻尖耸动了一下,就像是在嗅闻着空气里面的味道。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了那扇刚刚进来的门后,在打开门之后,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位置。   只有最胆大且最狂妄的猎物才会将这里视为自己的藏身地点。   女鬼长发下面的脸上勾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阵轻轻的风吹过,将那扇门吹开了一半,露出了躲藏在后面的冷峻男人。   柏寒在耍了女鬼一次之后,居然还真的敢再次用手机来吸引女鬼,自己却躲藏在门后。   但是柏寒却没有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身上受了伤。正是这些鲜血散发出的味道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   一股巨大的压力猛然压在了柏寒身上,他的呼吸开始不通畅起来,从嘴和鼻孔里面缓缓流淌出鲜血。   他用手挡在胸口,勉强能抵抗一点那种几乎要将人彻底压迫到底的巨力。   “第三个……”   女鬼伸出一只长而乌黑的指甲,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残忍恶毒的笑。   “找到了……”   她将那指甲直接插进了柏寒的手心,就像是穿透一块松软可口的蛋糕一样轻而易举。   滴滴答答的鲜血从柏寒的手心里面滴落出来。   女鬼满怀恶意地将自己那肮脏而泛着油光的指甲在柏寒的手心里转动了一下,细密的血肉碎屑被她的指甲剐蹭,从伤口附近挤了出来。   指甲摩擦手骨,发出了咔嚓咔嚓的骇人声响。   她显然是对这个三番两次戏弄自己的男人十分厌恶,所以打算用一种猫捉耗子的手法慢慢地放干净他的血。   原本一直垂着头的柏寒,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女鬼并没有在意,重新将自己漆黑的长指甲戳到了柏寒的手心,还是原本那个黑洞的位置,就要慢慢地向着里面钻入。   但是她却看见了让她无法理解的一幕。   因为自己眼前这个已经被她完全控制的,那个她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男人居然笑了起来。   他的嘴角微微上勾,狭长冰冷的眼神里面满是嘲讽。   紧接着,女鬼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对不起,女士,很感谢您的招待……”   “但是,游戏结束。”   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地下室里面响起,是天师摇起了手中的铃铛。   这是他们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定下的规则,当铃声响起的时候,就表示这次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   柏寒之前不管是使用黑猫作为诱饵,还是用手机吸引女鬼的注意力,他本质上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拖延时间。   女鬼似乎此时才意识到了什么,她的面目在瞬间扭曲了,身子猛然往前扑,双手直直地掐向柏寒的脖子。   可她的身影却在瞬间衰弱下去,并且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就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是一个破碎开来的气泡一样轻易散开。   游戏结束了。   柏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手心刚刚被穿透时那剧烈的疼痛此时才慢慢地涌上大脑。   他赌对了。   在这场游戏开始之前,游戏的时间是他们所共同规定好的,只有半个小时。   出于某种规则,就算是女鬼也不能在游戏结束之后继续杀人。   他活下来了……   重要的是还有尤醉,他没事……   一阵带着莫名香气的眩晕感觉席卷了他的大脑,他倒在了那张破烂的床上,浑身的疲累和高度的精神紧张后的放松让柏寒昏睡了过去。   ……   当柏寒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侧脸依偎着一片温热柔软,淡淡的甜香味萦绕着他的周身。   有什么冰凉细腻的东西轻柔地划过他的太阳穴,为他按摩着。   手掌试着收缩了一下,还是有些疼痛,但是似乎被人仔细包扎过了。   周身是难得的整洁舒适,枕头也实在是过分舒服,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正身处在这幢诡异的别墅中,翻过身在那柔软细腻的枕头上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想要再睡一觉。   另外一只手顺势搭在了枕头前面,像是握住了什么细软的东西,入手细腻顺滑,宛如绸缎。   因为手感实在是好得过分,他不由得轻轻地伸出手捏了捏。   接着他就听到了从自己头顶传来了克制的轻轻“嘶”一声。   那原本在自己太阳穴上轻柔按摩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柏寒慢慢睁开眼,从下往上,看见了一截尖瘦光润的白下巴,柔软的衬衣划过他的侧脸,带着一股馥郁的皮肉甜香。   一截细软的腰肢被他握在手里,细细的一把,正在他的手里脆弱地颤着。   柏寒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甚至还不能确定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直到他看见了一双雾蒙蒙红润润的狐狸眼,眼角哭得红红的。   少年咬着唇,为他抚了抚贴在额头上面的冰毛巾。   而柏寒现在则是枕在尤醉的雪白大.腿上,半张脸都埋进了尤醉的衣服里,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蹭上他柔软白皙的小腹。   【可恶可恶,斯哈斯哈我也想枕美人大.腿】 第17章 血字游戏(十七)   【呜呜呜现实世界里真的有主播这样可爱的小男生吗?我要重金去娶来当老婆!】   【这个月的票都投了,真的没有了,我已经被榨干了,太爱了我的小漂亮】   【性格又软又甜,还整天围着你打转,对着你一心一意又长得漂亮得不行,这大宝贝谁顶得住啊!】   【娶了主播是不是就可以天天枕主播雪白大.腿睡觉了……斯哈斯哈……】   【还可以每天早上被香香软软的老婆给亲醒斯哈斯哈……】   【把小美人关在家里,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斯哈斯哈……】   【可恶柏狗快放开我老婆,不许欺负他了!老婆这么乖你怎么舍得下手!】   【就是因为太乖所以才更想让人欺负,连求饶都不会,妈的乖死了!怎么这么乖的啊】   少年正在轻轻为柏寒揉着他的太阳穴,看见他醒过来,眼里忍了许久的泪花终于落了下来。   “呜呜。”   他饱满润红的唇角上扬,小脸上又是哭得乱七八糟,一边笑一边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你吓死我啦……”   在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之后,他们首先是在四楼找到了媛媛 和天师的尸体,而后又在一楼找到了昏睡不醒的柏寒。   看着他手心的那个被活生生戳出来的黑洞,尤醉都要被吓晕了过去,他将头贴在男人的胸口好几遍,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稳定心跳声这才确定男人还活着。   在男人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就像是小媳妇一样为他换衣服,擦洗身上的血迹,包扎伤口,好容易才等到人醒过来,看着神智还算是清醒,人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了。”   柏寒现在只觉得受伤的那只手有些麻木的疼痛,还可能有些感染所引起的低烧,不过他的头脑仍然很清醒。   甚至当第一眼睁开看见漂亮少年如此担心的样子时,心中甚至还有几丝隐秘的愉悦。   “我好怕,好怕你又丢下我……”   少年伸出柔润光洁的手臂,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弯腰将脸埋进去,他纤长的睫毛就像是落水的蝴蝶翅膀一样扑打在柏寒的手心上,带来微微的酥麻痒意。   柏寒看着面前眼角泛出红潮的少年,感受着头下枕住的柔软,整个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甜意。   “没事了,我回来了。”   他的的喉结往下压了压。   “真乖。”   他总算是知道古时候为什么会有英雄沉湎于美人乡了。   这样一个长得绝顶漂亮又乖巧温驯的美人在身边时时刻刻地照顾服侍你,谁不喜欢呢?   并且他还爱你,他全心里只有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他舒展了一下自己的长腿,借着姿势靠在尤醉白皙柔软的怀里,高挺的鼻梁凑上前去,在他的衬衣上嗅了嗅。   全身都是少年身上温热甜美的皮肉香味,只要将嘴轻轻往前凑一下,就能亲吻到他柔软纤细的腰肢。   就像是一场甜美的,永远都不用再醒来的美丽梦境。   在这一瞬间,柏寒觉得自己之前冒的那些危险,受的所有的伤都是值得的,而眼前的人,就是他最好的奖励。   他就像是一只守护巢穴的恶龙,拼死战斗,保护着里面他的宝藏和蔷薇花。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都把自己放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   尤醉越说,眼睛越红,轻轻地咬着下唇,鲜红的唇珠抖动,像是又要哭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呀……”   明明是一张嘴角上扬的饱满笑唇,但是哭起来的时候却也分外动人。   “为了保护我的宝贝啊。”   柏寒嘴角愉悦地勾起来,总是清冷的脸上露出一点笑。   他猛然反转过身,没有用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搂住了尤醉的腰肢,将人往后压去,唇贴近了少年绯红的耳垂轻语。   “所以,你打算怎么奖励你的男朋友?”   “你别……”   尤醉胆子小,平时最怕有人突然吓他,他的身子猛然紧绷了一下,但是却又因为意识到抱着他的人的身份而慢慢放松下来,乖乖地任由他去了。   他只现在感觉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子热得吓人,柏寒本来就因为伤口的原因发了低烧,现在压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座火山一样,又重又烫。   他的大.腿被男人枕得久了有些酥酥麻麻,猛得被人抱在怀里,有些惊讶之余,下意识地就去看他的那只受伤的手。   他还在担心他的伤口。   “你的手……”   “没事。”   柏寒用高挺的鼻梁去蹭他柔软的额发,嘴巴呼出的气息急切地扑在他的脸上,引起一片浅淡绯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奖、奖励……?”   “嗯。”   “想…想不出来……”   尤醉被他这样近地抱在怀里,整个人心里都乱乱的,小脑瓜子里满满都是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就…再好好想想。”   一条柔软滚烫的东西卷上了他的冰凉耳垂,温柔地吸吮着上下拨弄。   尤醉的耳垂尤其敏.感,平时自己无意间碰上一下都觉得难受,此时弱点被人衔在嘴里,尤醉的身子立刻就颤了起来,白皙的脖颈猛然后仰,身子抖得不行。   “别,你不要……”   他的声音甜软得像是要流出蜜来,细细弱弱的,不管现在他口上说什么都像是在勾人。手无力地推拒着,靠得越是近,身上的那股甜香味就越是让人想要舔一舔。   皮肤上带着香味,又这么白,一碰一个印子,就像是奶豆腐一样,嫩得让人恨不得一口口把他吃下去。   他脖子上面被柏寒之前留下来的牙印还在,上面欲盖弥彰地盖了两个创可贴。   柏寒看了,心里没来由有点不舒服。就像是自己在这人身上留下来的印记被消除一样的别扭。   “为什么要挡住,你在怕什么?怕被别人知道你是我小男朋友吗?”   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原本在一天之前,他还对着眼前的这个人避之不及,所谓的小男朋友更是无稽之谈。   尤醉的身子已经被他亲软了,乖乖地贴在他的怀里,张开口小小喘息着,眼底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泪花。   “没…没有……”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完全被男人掌控,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那就是不喜欢我的东西留在你的身上?”   柏寒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眯起深邃狭长的眸子看他,他做惯了上位者,掌控欲又强,对待自己的小恋人也是一样。   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恋爱,谁想到如今第一次就沦陷如此之深。   几乎是理所当然地就将人视为了自己的东西,这样精巧美丽的小鸟,就该乖乖地呆在纯金的鸟笼里,细白的脚踝上缠着金色的链子,娇娇贵贵,身上全都是他的烙印。   所有人看见这只漂亮小鸟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他的东西,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能染指。   他对于这样漂亮的小家伙,是先有了占有欲还是先有了爱情,自己也不知道了。   但是他知道随着他对着尤醉的爱意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割舍,他对对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也越来越强盛。   他会舍出生命地去保护他,为他带来食物和水,喂养他,照料他。   但是作为代价,对方却也需要安静乖巧地在他的身边,只为他一个人唱出动听的歌,他的世界里只能有他一个人。   “对…对不起。”   尤醉甚至没有动脑去思考的能力,直接就被哄得认了错。   他小声地和柏寒道歉,慢慢地将脖颈上的创可贴撕了下来。   他的皮肉一向娇贵,撕个创可贴都觉得疼得很,一边撕一边小声地吸着气。   创可贴的胶布被指尖轻轻捏起,带起一截柔软白皙的皮肤,起伏又落下,最后在脖颈上面留下两道被勒出来的醒目红印,浅浅地在滑腻肌肤上陷下去。   在红印的中间则是那个柏寒之前留下来的咬痕,当时他自己一点都没有收力,是真真切切地用力咬的。   现在那咬痕已经变成了极为可怖的青紫色,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缠绕在少年的脖颈之间,中间露出白皙肌肤下起伏的单薄血管。   柏寒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道印子上抚摸了一下。   少年几乎是没有任何拒绝地接受了他的靠近,一双水润润的勾人狐狸眼里面全是自己的影子,无比信赖。   男人的喘息声猛然重了一些,伸出手蒙住了尤醉的眼,感受着眼睫像是蝴蝶一样不安地在他的手下颤动着,小小的微红的唇珠颤着,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这么乖呢。   乖得……让人想要欺负。   这样想着,他霸道地用手捂住尤醉的眼睛,张开嘴就亲了上去。   少年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吓得身子都微微一僵,一时被吓得想要往后躲开。   但是现在柏寒却又和他坐在一起,对方还受了伤,他担心对方的身体,也不敢动,只能僵硬着身子立着。   他现在眼前被男人的大手一把蒙住,整张白皙的小脸上半部分几乎被完全遮住。   因为性格太软太娇,就算是被亲得难受了也不会拒绝。   就连哭声都是小小的,和幼猫的叫声一样。   眼睛被挡住了所以就连哭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点点湿漉漉的半透明泪水顺着少年尖尖的白皙下巴滑下来,吧嗒一下落在衣服上。   妈的乖得要死。   本来就已经很爱哭了,放出去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尤醉已经被人亲得有些迷糊了,整个人的身子都被亲得往后倒去,几乎要支撑不住。   好热,整个人像是要被亲得化掉了…   男人凑近了些,痴汉一样将他刚刚吐出来的热气吸进了鼻腔里。   尤醉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衬衣下摆,将那里的衣服都抓得皱巴巴的。   “张嘴。”   “唔…”   少年睫毛在男人的手心像是雏鸟的绒毛一样软软划过。   听男人的话,微微张开唇,乖乖地等着男人来亲他。   柏寒的眸子沉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他捏住尤醉的白皙下巴,并不去亲他,而是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质问他。   “嘴巴这么红,是不是之前就被人亲过了?” 第18章 血字游戏(十八)   柏寒又在他的唇上惩罚似地咬了一下。 第19章 血字游戏(十九)   尤醉被人捏着下巴,急促地呼吸着,脸颊微红,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他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这样几乎算是猥亵的带有恶意的话,更何况这样的话更是从自己暗恋已久的柏寒学长的口中说出来。   这样清冷淡漠,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柏寒学长居、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是不是还是太不了解柏学长啊,还是说,在谈恋爱的时候说这种话是正常的?   那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呀。   看着一点都没有自己正在被欺负的自觉,反而思路一路飘远的尤醉。   柏寒的脸色冷了下来,露出他一贯的淡漠神情。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之前被人亲过。”   他之前对着尤醉不闻不问的时候,脸上也总是露出这样的一副表情,那样冷淡优雅,高高在上,就像是要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样。   他就是天生这样的人,好的家室,好的相貌,聪明的头脑,是那种会被家族当成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一样培养的人。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就算是在感情上也继承了这样霸道的性子。   也就是尤醉这样温软顺从的性子,正好耐他折腾,偏偏还对着他喜欢得要紧。   此时尤醉在他这样的冰冷视线下就像是一只被提着耳朵揪起来的白软长耳兔子,只能抖搂着两只长腿,乖乖地露出瑟瑟发抖冒着热气的粉白肚皮,任由男人的视线钢片一样从上面刮过。   尤醉听到他之前的那个问题,心下就是一慌。   他,他怎么知道呀!   他之前在暗道里面的时候,和程子烨亲过,还被亲哭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就算是再笨,也从小动物一样的本能中觉察到了自己应该如何回答男人的这个问题。   “没…没有……”   他努力地含糊说道,因为嘴巴都被男人弄得变形了,所以声音哽哽咽咽,漂亮的狐狸眼闪动着,又像是要被弄哭了。   他的眼睛转瞬间又充满了眼泪,眼尾洇出层层叠叠的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是一副被欺负得紧了,怎么都不敢说谎的受气包样子。   柏寒也料想到他绝对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满意地听到这样的回复之后,才柔和了面色,乖乖地将小美人抱进自己怀里,哄着让人张开嘴,亲了上去。   他亲得不重,尤醉一边乖乖张开嘴,任男人亲着,一边胆战心惊地收着自己的舌头,努力地想要把舌头藏到下面,一点都不敢动。   他的舌头之前被程子烨吸了又吸,像是吃什么可口的甜点一样在口里又含又吮尝了好久。   万一要是真的肿了,被柏寒尝出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的身子就僵硬得像是一条死鱼,整个人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后背都洇出了一层薄汗。   柏寒不会杀了他吧,呜呜。   柏寒看着他像是受惊的小猫的,连舌头都不敢吐出来的生涩表情,心中更不由得确定少年之前应该是从未和什么别的人接过吻。   他俊美的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重了一些,总是笼罩在脸上的那一层淡淡的冷漠面具也随着散去。   他在少年的面前总是很难维持以往冷漠的样子。   “接吻的时候,要用鼻子呼吸,小笨蛋。”   他高挺的鼻尖顶在少年的鼻头上,声音温柔低沉,醇厚华美宛若大提琴,活像是某些深夜电台里面用声音哄骗小女生的男主播。   他明明刚才还凶巴巴地欺负自己,怎么一转眼又这么温柔地来亲人?   尤醉对着柏寒自然是喜欢的,但是有时候却又忍不住会去害怕。   他喜欢温柔的那个保护着自己的柏寒,但是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淡清冷的柏寒却是有点畏惧。   他看着那张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俊美脸庞,脸上的绯红更重了一层。   他虽然性情温软柔顺,但是在这种时候,却也还是敢稍微闹一闹一小性子的,尤其是柏寒现在看起来很是温柔很好说话的时候。   拉了拉柏寒的袖子,他软声恳求道。   “柏寒…不,不要亲了好不好。”   他卷了卷舌头,磕磕绊绊地说,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被人亲麻了,嘴巴也好痛。   柏寒亲得他有点难受,还老是不知轻重,总是想把舌头往他娇软的喉咙里面捅。   尤醉悄悄地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觉得这还没有程子烨亲得他舒服。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告诉柏寒。   于是他只能委屈巴巴地红着一双眼睛和柏寒抱怨,还知道和男人卖惨。   “舌头好痛…不亲了好不好……”   【小美人斯哈斯哈】   【跟着斯哈斯哈】   【家人们,这谁把持得住啊!】   【宝贝,你这么问,真的不是在勾.引吗?】   【笑死,我感觉柏寒快要被钓死了,老婆真会钓,老婆真棒!】   【都怪老婆太诱太纯太娇了,亲个嘴都能被亲得哭,还一边喘一边哭】   【柏狗什么时候死啊,实不相瞒,我看上你老婆了】   【楼上的,这明明是我老婆!】   【呜呜呜尤醉宝贝,你还小,妈妈不许你谈恋爱!那个狗男人不过是垂涎你的美色,不值得依靠,赶紧和那个狗男人分手!】   尤醉吐着舌头,歪头看向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柏寒的眸色在瞬间深沉了一瞬。   接着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后脑,几乎是急切的吻上了他已经被吸肿了的唇。   ...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尤醉已经被亲得眼尾发红,话都不会说了。   柏寒虽然受了伤,不过他的心情反而不错,自从遇上了尤醉之后,他病症发作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怎么不穿裤子?”   刚才他醒来的时候,少年只在他的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自己则是赤.裸着两条大.腿,只依靠身上的男人挡住。   方才两个人亲吻的时候,男人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挡住了他的雪白大.腿。   少年睫毛动了动,又欲盖弥彰地咬住了下唇。   “裤子……脏了,还没来得及换。”   他看着柏寒,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眼睛快速眨动着不敢去看他。   “而且这样你枕着是不是会、会更舒服点。”   柏寒看了他许久,伸出手去挡住他那双勾人的眼。   他的声音低沉,里面还带了些几乎控制不住的沙哑。   “我真想我们现在不是在这里。”   如果是换任何一个其他的地点,他现在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搂住少年的腰。   好好地教导他一下,太过于乖巧听话的下场。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穿着亮橙色夹克衫的程子烨斜靠在大厅的墙上,手上上下抛着一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小刀。   “到底有没有弄清楚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他们刚刚从那场噩梦一样的捉迷藏游戏里面存活了下来,现在能不能从这幢别墅里面出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的语气里面带着点嘲讽的意味,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尤醉记得他之前和柏寒的关系明明不错,因为两个人的家世都不错,又都是金融专业的,所以常常混在一起。   但是现在程子烨明显不对劲,整个人就像是吃了炸药一样,上扬的眉毛都快要飞到脑后去了。   尤醉也搞不清楚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反正程子烨这个人的脸就像是天气一样多变。   不知道什么时候触到对方的雷点,就会突然炸毛,尤醉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反正对方好像也不是那么坏,有时候只是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却也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柏寒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搂住了尤醉的腰,将人充满占有欲地抱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脸上只对尤醉存在的温柔表情散去,清冷漠然的面具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你们要是觉得这地方太小,不如我们就先去别的屋,给你们腾出地方,让你们先在这里打一炮?”   尤醉被抱在柏寒的怀里,还没有完全从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状态里面清醒过来,所以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子的回应。   “管好你自己的事。”   柏寒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狭长的眸子微微垂下,将怀里的人挡住。   “我会想办法带他离开这里的。”   “啧。”   听到柏寒这样说,程子烨不仅没有离他们远一点,反而像是被挑起了什么兴趣一样,距离他们更近了。   尤醉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张俊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简直是要也钻进柏寒的怀里来,整个人都不得劲了。   他缩了缩藏在柏寒白风衣下面的长腿,像是只被野兽盯上的兔子一样自欺欺人地将脸埋进柏寒的怀里。   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下唇,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被藏进了男人的怀里,只露出一小截白得像是雪一样的细瘦后颈,格外醒目。   “你到底看到他哪里好了?”   程子烨看着那块暴露在外面的白嫩肌肤,喉头上下动了动。   他心中的恶念涌动,看见尤醉这样乖乖巧巧任由男人抱着的样子,让他几乎不能控制内心的怒火和烦躁。   尽管他也不清楚有自己的这种烦躁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程子烨几乎是没有经过什么脑子得就将心中的恶意宣之于口,他数落道。   “家世家世不行,脑子脑子也不是很聪明,长得也不高,还又娇又弱,一点力气活都做不了,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一委屈就要哭得不行……”   他的话头一转。   “唯一能看的也只有这张脸了。”   少年虽然大.腿被柏寒的风衣给盖住,但是白皙小巧的脚踝却还露在外面。   此时白软脚掌上,圆润饱满犹如珍珠一样的指头齐齐并拢,正在随着他说出口的话轻轻收缩着,全然不知道已经将主人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余。   尤醉委屈巴巴地缩在柏寒的怀里,只觉得没有脸去见人了。   他是知道自己很废物啦,但是程子烨却也不要就这样说出来……   这样他好丢脸的,并且最重要的,他、他觉得程子烨说得居然也没错。   他就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呜呜。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机会,赶紧和柏寒学长结婚,不然就要当连对象都找不到的可怜单身狗了。   “你的眼光还真的是一年都不如一年了,什么之后这样的垃圾都能成了你柏大少爷的枕边人了?真是饥不择食。”   看见尤醉这样的反应,程子烨越发上头,甚至还想要上前,将已经脚指头扣地,几乎要钻进柏寒的怀里的尤醉给扯出来,看他那张现在一定被闷得发红的漂亮小脸。   手下一动,就是要捏住他后颈那一块白得几乎要发光的诱人皮肉。   另外一只冰冷且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了他的手上,将他的手打了下去。   是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柏寒,他脸上的神色淡淡,但是眉梢眼角都覆盖着一层冰霜。   “把手放开。”柏寒说道。   他的唇轻轻抿起来,明显得表示出了拒绝的意味。   “哈?”   程子烨嗤笑了起来,嘴边露出一颗尖尖的叛逆虎牙。   他用手像是不屑一般掏了掏耳朵。   “不是吧,不是吧,柏少你居然还认真起来了?”   “像是这样的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认不清楚自己身份和地位的小玩意…”   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被柏寒打断。   “子烨,嘴上放尊重点,这是我男朋友。”   程子烨和柏寒其实还是有着点亲戚的关系,从关系上来说,柏寒算是程子烨的一个远方的表兄。   柏寒此时已经不想要掩饰自己脸上的不悦了,他的全身都在往外放冷气,舌尖顶住上颚转动了一下,慢条斯理但是却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应该叫他大嫂。”   程子烨的眼睛就一下子睁大了,似乎也没有想到柏寒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来,臭着一张脸傻在了原地。   活像是一只来偷肉,但是肉没偷到,反而被主人打了一顿的傻狗。   “噗嗤!”   原本一直缩在柏寒怀里,连面都不敢露的少年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什么奇怪的笑点。   也可能是知道了现在有柏寒在给自己撑腰,自己不用再怕眼前的这个人了,胆子比兔子还小的他居然从柏寒的怀里钻了出来。   转身抱住柏寒的胳膊,一张稠艳浓丽的小脸上笑靥深深。   他抬起头,一双眼尾上扬的狐狸眼波光潋滟,怎么看怎么勾人。   “喂,听到没有啊。”   漂亮小家伙欺负人的时候声音还是软软的,尾音轻飘飘的打着转,听起来不像是威胁,反而像是暧.昧的邀请。   “你得叫我大嫂!”   【可恶,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嫂子文学】   【嘿嘿…嘿嘿…漂亮小嫂子…大哥不在家……嘿嘿……】   【我看好小程,快去把你大哥的老婆抢过来】   【好家伙,嫂子、老婆、清纯男大学生……要素过多,总有一个戳到你的xp】   【建议直播间改名,lsp引诱器】   【臭狗,嘴上对着妹妹叫得凶,其实一遇上妹妹就舔得不行,眼珠子都要挂在妹妹身上了!】   【漂亮老婆训狗很有一手嘛】   【笑死,根本没有训,全是自己闻着味道跟来的】   程子烨…程子烨人傻了,他看着少年那双已经被吸吮地泛出红意,边缘还有微微粉红的翘唇上扬。   声音软软的,就像是有小羽毛轻轻地从他的心上抚弄过去,引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他是知道那双唇的味道的,甜糯得过分。   他看着尤醉在柏寒怀里的样子,就不由想起他在自己怀里被自己亲得浑身发软,只能小声呜咽着和他求饶,眼角发红的可怜样子。   “喂,你叫不叫呀!”   少年的脸红了,似乎也觉得说出来这样的话很是不好意思,悄悄地把半张脸埋了回去,小声地说了一句。   “你还好意思说我傻…我看你自己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嘛。”   刚刚程子烨当着柏寒的面说他傻,他都还记得呢。   笨蛋美人有时候还是很记仇的。   只是他说着说着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只露在外面的耳朵悄悄变红了。   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从他的口里散发出来,或者是从他身上的衣服上,他的皮肤上散发出来的。   程子烨被他勾得移不开眼,眼睛跟着他通红的那只耳朵转,直到一只绑着绷带的手伸出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个将少年充满占有欲地抱在怀里的男人正在用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视线警告地看向他。   他的下一句话就结束了目前这已经显得过分尴尬的场景。   “别闹了。上一场捉迷藏游戏里,死了几个人?”   程子烨的脸也冷了下来,走到了稍远一点位置坐下,继续抛着手中的那把刀。   “三个,媛媛,天师,还有浩子。不过奇怪的一点是,我们没有找到浩子的尸体。”   柏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重复了一遍程子烨的话。   “没有找到尸体?”   “是的。”   程子烨耸了耸肩。   “他应该是在游戏里第二个被找到的,我不知道那只女鬼到底对着他做了什么,但是他就是那样……失踪了。”   “我们去看下媛媛和天师的尸体。”   穿戴整理好衣服后,尤醉小心地抓着柏寒的手臂,扶着他站起来,那模样就好像是他是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程子烨看了,心里不得劲,免不了又要刺他几句。   “柏寒他伤到的是手掌,又不是腿。等到他真的成了个半老头子,你再这么伺候他也来得及。”   尤醉不回他,认认真真去扶柏寒。   程子烨自讨没趣,跟着他们身后去了四楼。   地上滴滴答答的鲜血为他们指出了方向,当走入那个房间之后,尤醉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场景,立刻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柏寒的手。   无他,主要是房间里面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血腥怪异了。   密密麻麻的衣架再次出现,连接穿透了媛媛的身体,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能看到她的肚子已经完全被剖开,里面空空如也。   内脏全然不见了,只有腹腔粉红色的肌肉还在缓慢地收缩着,就像是某种怪异的海底水母。   她的身体被衣架固定成为了一个怪异的站立的姿势,衣架穿透她的小腿肌肉,将她固定在床板的一侧。   两道深深的裂口在她的脸上从嘴角开始裂开,像是一个慈悲悯人的微笑。   而在她并拢着环抱起来的双手上,则是抱着一团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一个极小的,柔软的,甚至还没有完全成形的婴儿胚胎。   被强行地从它母亲柔软的子宫内剖了出来,还没有长成的眼睛再也没法看见这个世界的天光。   尤醉甚至能分辨出它并没有完全分开的软红色双.腿和肉团一样的小手。   “小安象征的是向日葵……”   柏寒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这是……圣母像。”   环抱纯洁婴儿的美丽圣母,无边的圣光下,羽翼纷飞。但是圣母和婴儿却都是冰冷可怕的死尸组成,多么讽刺。   刺目的腥味让尤醉弯腰干呕了两声,但是因为胃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所以也吐不出来。   随后他们又看见了被插在天花板上,身体支零破碎的天师。   究竟是什么样子丧心病狂的鬼怪,才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残局,并且将人类的尸体当成自己制造艺术品的原料?   还有那个,将他们骗到这里的那个所谓【守墓人】……   他是从外面将大门关上的那个幕后真凶,或者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幽灵?   ……   这天晚上的时候,他们所有的人都很沉默。   没有人在看了媛媛和天师那样死相凄惨的尸体之后,还能保持乐观。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这里还有十个人,但是今天却只剩下了六个。一大半的睡袋都空了下来,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玩斗地主,但是今天留给他们的却只有沉默。   除了尤醉三人之外,还有负责组织这次活动的社长,负责摄影的摄影男,还有就是媛媛的男友,那个肌肉很发达的男生。   他们下午的时候在柏寒的建议下,将媛媛的尸体取了下来,并且放进了一个柜子里面,用麻绳紧紧捆了起来。   这样是为了防止媛媛也异变成像是小安那样变成那种无比怪异的僵尸。   并且在柏寒的提议下,他们晚上的时候要两人一组轮流守夜。   尤醉自然要和柏寒一组,社长和摄影男一组,而程子烨则只能和肌肉男一组。   肌肉男在看见了自己女友媛媛的尸体之后,就表情呆滞,一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醉和柏寒是守最后一班凌晨岗,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凌晨三点,尤醉被柏寒从梦中喊醒,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胳膊,人还是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进入别墅的第二天晚上相比起第一天晚上有些过分平静。   尤醉和柏寒一起坐在二楼的台阶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困吗?”   柏寒看着他困得狐狸眼都要眯成缝缝眼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他在少年的身边似乎总是轻易地就能被他逗笑。   “困就抱着我的胳膊困一会吧。”   他将没受伤的那条手臂递过去。   尤醉一开始的时候还谦让一下,小下巴一前一后地磕着头,摇晃着漂亮脸蛋皱着眉拒绝。   “我一点都不困…唔…我要和学长一起守夜呢……要帮忙……”   说着说着,就伸手抱着柏寒的手臂,白软的脸颊蹭上去,温驯地靠在柏寒的背上,眼睛努力得撑着一睁一闭,眼看就又要睡了过去。   柏寒捏了捏他尖细的下巴,替他擦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去的一点灰尘。   抱着少年,他回想起了自从进入到别墅之后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试图找出一条能解释全部事情的线索,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第一个死去的小安……   天师,还有在捉迷藏游戏里死去的两个人……   骤然间,一条思路犹如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了出来。   “我知道了。”   柏寒的声音急促起来。   尤醉朦朦胧胧间就听到柏寒好像在说什么,努力地竖起耳朵来,趴到他的怀里听他说。   “还记得那个镜片上的话吗?”   “你输了……输了游戏就要死。”   柏寒越想思路越是清晰。   “小安是第一个玩游戏的人,她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这幢别墅里面鬼魂玩了一场游戏。   她输了,所以她死了,她的肉.体变成了傀儡。”   “而下一个游戏就是碟仙游戏,但是这个游戏是没有赢家的,所以也不会有人输。   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游戏的人,所以那个女鬼恐吓了你,逼迫你去玩游戏。但是因为你不算是输掉,所以她不能杀你。”   尤醉迷迷糊糊地听着,嗯嗯点着小脑袋。   “之后,我们陪着那个小女孩鬼玩了一场捉迷藏,在这一场游戏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捉人的鬼变成了小女孩,而被她捉到的媛媛和浩子都死了或者失踪了。”   柏寒的眼睛像是在发着光,他越说越快。   “所以在这幢别墅里面,鬼魂杀人的条件就是,人类必须在一场游戏里面输掉。”   柏寒在少年白嫩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脑海里面的一切线索都被串了起来。   “鬼魂并不是无条件杀人,它们也是有限制的!”   尤醉眼睛眨动着,似懂非懂,努力提出意见。   “嗯嗯,有道理!但是天师……为什么也死了。”   他明明没有参与到任何一场游戏中。   “不,他也输了。因为在昨晚上,他们在大厅里面玩了一局斗地主。”   “——而输掉的那个人,就正是天师。”   尤醉的嘴角也勾了起来,撑着迷迷蒙蒙的睡眼,在面前人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学长你好厉害呀,这样都能想到…”   “只要掌握了鬼魂杀人的规律,我们就掌握了接下来的主动权,接下来就只要……”   尤醉终于撑不下去了,柏寒的声音逐渐距离他远去。   他靠在柏寒的怀里闭上了眼。   但是悚然间,一股冰冷的寒意攀爬上了他的后背。   就在此时此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   这种视线和他在娃娃屋和暗道里面所感受到的那种视线一模一样。   恶毒,贪婪,冰冷,色.情……   要撕烂他的衣服,舔舐他的肌肤。   就像是一群群的吐着红信子的毒蛇,金黄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寻求白雪的肌肤刺下獠牙。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瞌睡不对劲。   空气中被人下了迷.药,因为他最废物所以最先倒下。   紧接着,他看见了在自己的面前被投下了一道高大的阴影。   他就像是一只洋娃娃一样被人从柏寒的怀里轻柔地抱了出来。   冰冷的方形戒指卡在他的脸上,在他的唇上留下深红色的烙印。   一道优雅的男声在他的耳边低沉喟叹了一句。   “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20章 血字游戏(二十)   在这一瞬间, 尤醉感觉到了一股极致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这种恐惧甚至比那些盘踞在这幢别墅中的那些莫名鬼怪、比小安和媛媛被摆弄成为奇怪形状的恐怖尸体,都更让他感到浑身发冷。   在这幢本来应该只有他们十个探险者在的别墅里面,此时却出现了第十一个人。   此时,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在他看来, 比鬼更可怕。   尤醉想要努力睁开眼睛,但是手脚却忍不住发软,他的眸子半开半合,纤长的睫毛就像是漂亮的蝴蝶一样上下纷飞颤抖。   刚刚被从男人的怀里扯出来, 怀里还带着点尚未散去的些微热气,白细的手脚无力, 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正能任由那看不清楚身影的人搂着腰抱在怀里。   细瘦的漂亮脚踝折翼的白鸟一样翘起, 微微抖动一下, 就是那已经被锁上锁链的小鸟唯一的抵抗了。   那人的手极为冰冷,骨节硬冷, 犹如刀锋。   指尖狎昵地从少年的脸上划过, 他的手指上似乎带了很多金属的饰品, 尤醉细软的脸颊被卡出一道道的红印。   完全不顾及少年此时急促的呼吸, 两根修长的手指直接插入到了少年的唇中, 上下用力夹住了他的上唇。   毫无温度的尖锐金属指套戳入到一团湿滑红腻里, 被主人颤抖着柔软的口腔包裹住,毫无怜惜地玩弄起来。   冰冷极寒的气息凑近, 尤醉浑身颤抖起来, 他能感受到, 一个毛茸茸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胸.前。   那种恶毒的贪婪的, 就像是在注视着什么食物的视线再次出现, 毒蛇一样上下舔舐着他像是细腻蚌肉一样被强行翻弄出来的嫩软口腔。   “唔……”   带着哭腔的轻微哽咽声从怀里传出, 少年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   微微上扬的眼角被欺负得泛红,卷翘的黑色睫毛紧紧地贴在下眼睑上,一点湿漉漉的晶莹泪水从眼角流出来,将睫毛打湿,随着哽咽声和男人深入的动作微微地颤。   黑发黏在白皙的侧脸上,整张漂亮的小脸上,一半是被欺负出的晕红,一半是因为恐惧而显出的苍白。   少年的身体就像是一张纯白的画布,而掌控住他的男人此时就像是一位画师,肆意地在他的身上作画。   但是随着男人手中的动作,那苍白逐渐散去,更多的绯红攀爬上的男孩的身体。   男人合拢了手指,满意地感受着男孩口中甜美软肉殷勤的服侍,一道细细的银丝从他裹着半截手套的指根慢慢滑落下来,被拖长一样慢慢地滴落到了地上。   尤醉觉得在那道X光一样的冰冷视线下,自己就像是一个什么没有生命的无法感受到触觉的东西。   如同一只被全身剃去了白毛,只能敞着一张粉红肚皮的软兔子,一张不会疼痛的可以被人肆意用笔尖在上面描绘的画布……   一个需要被切割开,做成只能吐露着软红轻微蠕动的草履虫切片,被冰冷的镊子剖开,按在光学显微镜的观测台上任人观测。   可是偏偏尤醉却是有知觉的,他的身子并不是无知无觉的死肉。   就像是此时,他无比恐惧地感受着那尖细的冰冷指套在他的口腔中玩弄,就像是要直接地将他的口腔刺穿。   要死掉了……   一定活不下去的吧……   这个人可能是一个变态的疯子,是一个变态杀人魔。   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然后脱掉他身上的衣服,一刀刀地拿着刀切割出他身上的软肉,接着用那些像是他手一样冰冷的金属衣架彻底刺穿他的身体。   最后将他变成一具和小安和媛媛一样的,冰冷的,毫无知觉的美丽尸体。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出来,顺着高高鼓起涌动的白软脸颊顺滑而无声地流淌下。   有一部分的眼泪沿着嘴角流到了他的口腔里,他被迫尝到了自己泪水的苦咸味。   他好害怕,他并不是什么英雄。   他只是一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   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胆小鬼,一无所长的大笨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柏寒没有什么人喜欢他。   他无时无刻地不在害怕。   害怕没有柏寒的生活,害怕疼痛,害怕黑暗,害怕突然的声音,害怕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接近。   他同样害怕无尽的在满是蠕动的蛆虫和冰冷的泥土中的无尽长眠。   而现在他要死了……   相对于死亡,他甚至更加畏惧死亡即将降临时的疼痛。   “啪嗒——”   一滴眼泪从他的下巴上滑落,砸落到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紧接着一连串的珠子砸了下来。   男人的动作一顿,似乎是被那颗眼泪给惊到了。   他停止了一会,大约有三秒钟左右,尤醉感觉他的视线始终从未从他的脸上移开。   那种令人不适的冰冷视线迫切地贴在他的脸上,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   转瞬间男人的动作,却从无比的暴戾变得温柔了起来。   从冰冷被暖成温热的,缝隙之间已经灌满了尤醉滑腻涎水的金属从红软的口腔中被轻轻拔了出来,再次抽出一道银丝。   少年的口腔已经被玩得柔软无比,就像是一只全然对着入侵者敞开了自己的蚌,细软的舌尖无力地垂落着,泛着熟腻的艳红。   一声轻轻的、似乎含着些许无可奈何无奈的男声响起。   随机尤醉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轻轻地抬了起来,有什么温柔的东西轻轻擦去了他嘴角的涎水。   “不要哭。”   他的声音轻且缓,音调华美,宛如大提琴。   “为什么要哭泣呢?”   尤醉的脸被硬冷的指骨缓缓托起来,指尖抚开他的额发。   “你真该看看你有多美。”   急促的呼吸扑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手很稳,但是男人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病态的激动。   “像是你这样的美人,又为什么要哭泣呢?”   “你知道你长得像是什么吗?”   几乎已经半失去意识的尤醉自然也没有办法回应他,只能听他用那种近乎憧憬的和崇拜的梦幻语气对着他喃喃自语。   这人就像是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他明明刚刚还那样粗暴地玩弄着少年,对待他犹如一张没有感情的画布,但是转瞬间却又能够用这样的语气对着他说着甜言蜜语。   “你就像是神灵蓄意雕刻的遗迹,是这世界美丽的代表,是一具应当被放在圣坛上顶礼膜拜的神像。”   温热的唇亲吻在他的眼皮上,带有安慰意味地舔了舔他哭得泛红的眼角。   “你是美神。”   “你不应当哭泣,美神是不应当哭泣的。”   “你要认识到,你的眼泪是如此珍贵。它能毁灭一个国家,也能淹没一片沙漠。”   紧接着,尤醉感觉自己的指尖上传来了一阵湿热的吮吸感。   他就像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一样,贪婪地含吮着他的雪白指尖。   “你每皱一次眉,地上就毁掉一座城。你每落一滴泪,地上就会死掉一个人……”   这人一定是个疯子……   这是尤醉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不然怎么总是说些疯话。   ……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昨天一天都只吃了柏寒给他的巧克力,现在闻到煎鸡蛋的味道,嘴巴里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分泌起了口水。   他的眼前现在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围住了他的眼睛。   手脚也不能自由活动了。   身子下面的触觉一片光滑,像是躺在光洁顺滑的丝绸床单上,整个身子都微微地陷入进去。   他茫然地回想了一下,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乖,张嘴。”   那道他昨晚上听过过悦耳男声说道。   【?好家伙,我一时不看,怎么我老婆就又被臭狗欺负了】   【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狗,好家伙,好家伙,对着我老婆就是一顿狂舔,啧看把我老婆吓得小脸惨白】   【我以为原来的两条就已经够疯了,万万没想到,原来这里还有个更疯的】   【迷.药加道具,小伙咋一看玩挺花啊,不过金属指套太尖了,万一伤到老婆怎么办?】   【对对对,得另外带个套】   【呜呜呜好可怜的小美人斯哈斯哈,被变态抓住的小美人斯哈斯哈】   【狠狠怜爱了就是说,柏寒实惨,头顶上的绿帽数加一】   【斯哈斯哈,家人们快看斯哈斯哈!老婆新皮肤呜呜!被眼罩蒙住眼睛的瑟瑟老婆!】   一块东西抵在他的唇边,散发出温热甜美的味道,尤醉从其上面闻到了草莓的清甜。   他醒来之后脑子一贯不清醒,尤其是他现在眼睛还被男人给蒙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什么地方。   所以男人乖乖叫他张口,他也没反应过来,就跟着男人的指挥乖乖地张开了润红的唇。   被切割下来的三明治塞进了他的嘴里,热鸡蛋和火腿的香气,配上草莓酱的清甜都被含在口中。   味道实在是比巧克力要好多了。   尤醉心满意足地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慢慢地在口中将食物嚼弄着,然后咽下。   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   “张嘴。”   紧接着,另外一块食物又准时地送到了他的嘴巴前。   在美食的诱.惑下,尤醉完全放弃了思考,张开嘴又慢慢吃了下去。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食物都要细嚼慢咽。男人也一点都不着急,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切割出的三明治极为标准,就算是尤醉都能一口吞下的大小。   直到肚中的饥饿得到了缓解,血糖供应充足之后,尤醉的脑子才开始慢慢运转了起来。   他终于回想起了在他昏睡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整个人立刻都不好了。   本来他玩得好好的密室恐怖求生游戏,为什么画风突变成了绑架案啊。   真是最近装废物美人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一时间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是柏寒和程子烨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当废物毕竟也是会上瘾的。   啊话说他要是总是装笨蛋,最后不会真的变成笨蛋吧……   [二号,现在什么情况?]   [情况很复杂,不过经过我的分析,您面前的这个应该是这个游戏的幕后大BOSS。]   尤醉:?什么BOSS,你是说我面前这个正在给我喂食的痴汉吗?   [本来冒险小队应该再死上几个人之后,杀死这幢别墅里面的鬼怪,最后才能见到他,但是处于你身上的某种不可控的原因……这个游戏的BOSS直接把您给绑架了。]   “宝贝,你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好不好?”   男人轻柔地用食物碰了碰尤醉润红的唇,语气低沉悦耳,活像是在诱骗小孩子再吃一口糖的怪叔叔。   尤醉:……   二号:……   他现在眼睛也看不见,对于目前身处的状况一无所知。   大概只能等着柏寒他们来救自己了……   [二号,你分析下只凭借我自己,从这个变态BOSS手下逃出来的概率有多大?]   二号停顿了一下,谨慎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0.0001%]   尤醉:?他应该庆幸还不是零吗?   二号也很无奈。   [这是根据您的武力值和体力值来分析的,没办法,您就是个废物嘛。我觉得主人您应该对自己废物的人设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的。]   尤醉:算了算了,躺平了摆烂了,毕竟笨蛋美人又知道些什么呢?   男人一只手揽住了尤醉的腰,紧接着居然用一只手就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尤醉被吓了一跳,然后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放到了男人的腿上,身子自然后靠在男人的胸肌上,男人一手搂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举着叉子,语气很温柔,但是动作很坚定地捏开了他的嘴,将食物塞了进去。   尤醉没办法,只能跟着男人的节奏,慢慢地小口吃着食物。   少年逐渐地从之前那种男人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些什么的迷蒙状态里苏醒。   男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抱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声音里面的笑意更重了些。   “宝贝,在想什么,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又一叉子食物被举到了少年的面前,近乎是不容拒绝地抵在他的唇.瓣上。   “唔……”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要悄悄转过脸去避开叉子,但是却又被追了上来。   男人的语气无比温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与之截然相反。   “不好好吃饭的话,可是会长不高的……”   “我不……”   少年畏惧地缩了缩身子,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现在他所身处的状况。   他们在第二天的晚上,在他和柏寒守夜的时候,他们被下了迷.药,而他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并且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你…你是什么人……”   明明是一句质问的话,但是被少年用这样纤弱颤抖的声线说出来却完全毫无气势,甚至因为他尾调的上扬带了点宛若撒娇的娇甜意味。   红润的嘴唇上覆盖着淡淡的一层亮,散发着草莓酱的甜美气息。   勾得人忍不住想要贴上去,好好尝尝是不是也是草莓味道的。   “我啊,是个大坏蛋。”   男人笑着和他说。   从他的声音上来听,他似乎还算是年轻,年龄最大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我明明是一个凡人,但是却妄想要将美神占为己有。”   少年停顿了一下,显然并没有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他只是见眼前的人语气似乎还算是温和,像是能商量的样子,便试探性地软声恳求。   “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坏人。”   “能不能麻烦你把我眼睛上面的东西取下来啊,你这样勒得我好痛……”   男人看着怀里面的小美人,对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用一只白软的小手撑在他的胸口,皱着眉头侧着头发问。   宽大的黑色的布条将他的眼睛连着半张脸一起完全绑住,同时也是挡住了那双最勾人的,最会说话的眼睛。   一张白皙的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轻轻咬着唇,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问出这个问题。   那黑布他明明已经绑得尽可能松了,但是却还是在少年的白软脸颊上留下了刺目的红痕,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指尖轻轻拂过。   少年对着他求助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乖巧了。   被蒙着眼睛,就算是现在亲上去,他也没办法拒绝吧。   男人的心头一热,被他这样明显顺从的态度所取悦。   甚至在他刚刚醒来,神智不清醒的时候,不管要求他做些什么他都会迷迷糊糊地照着做。   就算是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却还是乖乖地张开口,吃下不知道身份的人递送给他的食物。   软嫩的舌尖微微吐出,双唇将食物咬住,慢慢地吞进去。   如果送的是什么别的东西,这时候应该也会咬住吧,并且一点都不会反抗。或许被呛到了,还要微红着眼圈委屈巴巴地问男人这是什么?   男人在脑海中想着这些事情,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带起胸腔上下鼓动。   “那…那个,我的问题很好笑吗?”   少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和面前的人相处了,他似乎就是那放了迷.药并且将他从柏寒身边带走的那个人,可是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很好,并且现在还给自己食物。   除了说话古怪一点之外,似乎看不太出来是不是坏人。   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其实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是男人的下一句话却是彻底打破了他的这种想法。   “哦对啦,忘记告诉宝贝了。其实我还是一个死不足惜的,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可怕杀人犯哦~”   男人说得轻松温和,甚至声音里面还带着些许笑意。   但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尤醉全身的血就冷了下去。   “我明明知道这里有鬼,但却故意给你们其中那个叫做小安的同伴发送了信息,让你们来到这里送死,并且关上了大门让你们无法离开。”   “这样算来,你的同伴们可都是我,或者说是在我的筹谋下被杀死的呀。”   他就在尤醉的面前,用这样轻松随意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血淋淋的现实。   男人将一种隐秘的饶有兴致的期望目光投向了少年,就像是在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反应。   少年被吓愣在了原地。   一道贪婪恶意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在他的身上留恋。特别是在脖颈的位置停顿了一下,对着上面那个碍眼的咬痕皱了皱眉。   为什么上次捉迷藏的游戏,那个烦人的柏寒没有死掉呢?   他转而又看向尤醉。   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呢?   他会害怕他吗?会和别的人一样,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吗?   或者是,他会被他的话吓哭吗?   最好哭出来。   哭得眼角泛出红痕,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兔子一样,缩在墙角,将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圆球,想要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真美。   眸子里面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恶意的迷恋。   他胆子这么小,一定会被吓坏的吧。   但是下一秒,他却看见少年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头,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虽然还是畏惧,但是他却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说道。   “你,你不要这样说。”   他的手指被人轻轻攥住了一根,被上面冰冷的金属指套给吓得指尖轻轻收缩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握住了。   男人的掌心收缩了一下,他只要轻轻的一摆手,就能从那手掌上面挣脱下来。   但是那只握住他的手却过分温软,甚至还带了些许颤抖。   明明是这样娇弱又美丽的东西,为什么在自己这样畏惧自己的情况下,却还是能主动地握住自己的手呢?   男人看着尤醉的那只握住自己食指的,紧张不安的小手,眸色沉了下去。   “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就算是你是杀人犯,但是却也没有什么人是活该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更何况,也并不是你动手杀的人……”   “我们,我们都是人啊……”   “求你,求你不要……不要这样说……”   “求求你了……呜!”   少年突然打了一个嗝,然后勇气散去,声音里面就彻底压不住哭腔了。   在短短的一天内,他也见过了那样可怕的鬼怪,还有就是各种出现得很是诡异的尸体。   这一切都让他忍不住心力交瘁。   他很笨,他想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   “你毕竟是个人,不是鬼啊……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些鬼做坏事啊……”   大片大片的深色水渍从少年蒙住眼睛的黑色眼罩上晕染开来,转眼就将单薄的布料彻底湿透,顺着眼罩的边缘滴落了下来。   “呜呜……”   无边的黑暗侵袭了他,带着眼罩的他几乎已经完全丧失掉了视觉,并且也失去了距离感,身子一歪就直接靠在了男人的怀里。   “求求你……”   他剧烈喘息着,鼻头上下翕动,他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毛茸茸的头发在男人的胸口处轻微地蹭,像是一只找不到自己回家路的小兽。   他根本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怎么可怕的怪物,是满手沾满鲜血的幕后凶手,他只是仰着头,被蒙着眼睛地胡乱去蹭着他的胸口。   被囚禁的人质在恳求着高高在上的凶手,但是却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求他什么。   “柏寒,柏寒。”   口中下意识地呼喊出了柏寒的名字,就像是这样能给他什么支持的力量一样。   “呜呜,柏寒你救救我……”   “柏寒,快来带我回家…”   他小声呜咽着,因为手脚都无法活动,只能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人,似乎错将他认成了他的小男朋友。   他的身体是这样柔软又鲜活,从他鲜红的颤动的唇,到全身娇软柔嫩的肌肤,甚至是他哭泣着来恳求自己的动人模样……   这些全都彰显着这具美丽得几乎可以堪称为鬼斧神工的身体并不是一具空壳,而是住着一个鲜活的灵魂。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说过他并不是一只伴随着这幢别墅一同死去的游魂野鬼。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呢?   少年柔嫩的唇蹭在他的脖颈处,香软的吐息一点点的扑打在他的脖颈上,一点点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眼罩流淌了下来,吧嗒一下落在了男人的脖颈里。   男人的心突然就软了一瞬。   他在玩.偶屋对着少年的外貌一见钟情,将之视为自己的美神缪斯。   本来是被那人无可挑剔的绝美外表所吸引,一时兴起就将他带了回来,充当是自己的收藏品。   就算是之前对他好也不过只是一时兴起。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杀死他,将他的身体做成标本这样能够永久保存的主意。   但是勾动他欲.望的美神,却并不是一副空荡荡的空壳,而是一个柔软的,天真的,会抱着他哭泣的美丽少年。   现在反倒是他不知道拿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怎么办了……   “柏寒……”   少年的口中还在呼喊着他人的名字。   好像在他的心中,能够来救他的就只有那个他的废物男友。   而此时也正是因为错将现在抱着的人错认成了他的男友,所以才会这样对着自己投怀送抱的吧。   一股莫名的焦躁从心底出现。   男人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情绪了。   他猛然伸出手粗暴地一下扯掉了少年脸后面的眼罩。   少年被他这一下给吓了个够呛,努力地蠕动着将自己缩进男人的怀里,鸦羽一样的睫毛慌乱地上下乱颤,明明眼罩已经被人取了下来,但是却自欺自人地不敢张开眼睛。   苍白的漂亮小脸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勒痕,在少年的白软脸颊上显得格外醒目。   男人没忍住,伸出手在那勒痕上面摸了一下,皮肉温热,满手滑腻,还带着一点隐晦的莫名香气。   手感好得惊人,放上去就不想把手拿下来了。   但是那错将他当成别人的少年却立刻低低呜咽了一声,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反手抓住了他的手,直接将巴掌大小的小脸埋了进去。   随即轻微的哭泣声从手心里传了出来,还有轻轻的喃喃声,听那声音似乎喊得还是他男友的名字。   他的脸真的很小,这样一埋下去,就只能看到人一块雪似的白皙柔软的后颈,随着少年的呼吸上下起伏着。里面的整张脸都要藏进去不见了,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他的手心里面,汇聚成了小小的一滩温热的水潭。   怎么有人能哭这么久的啊。   要了命了。   男人的眸子微微闭了闭,克制地睁开。   他总是温柔的语气也硬冷了起来,近乎命令捏住少年后颈的那块软肉命令道。   “喊我时朗。”   “柏寒……”   “时朗…小时的时,晴朗的朗。”   “不要!柏寒…柏寒……呜呜……”   少年缩着脖子,一边哭一边颤着声音喊。   他理都不理他,也不睁开眼睛,头往人手里面一埋,全当自己就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鸵鸟。   时朗都要被他气笑了。   偏生少年也不闹,就是一个劲的大颗大颗掉眼泪,还抱着他的手不放手,眼睛一闭,哭得比谁都惨。   实在是没有办法,男人轻轻地摘下了手上的手套,在他柔软的发丝上面揉了揉。   他的声音这次放轻了很多,声音低沉又温柔,像是情.人的絮语。   “行吧,我是柏寒。”   “你乖乖呆在这里,当我的小金丝雀,好吗?”   “我保证你会很安全的。”   少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最后说了些什么。   他方才吃得肚子饱饱,又是扑在男人的怀里大哭了一场,很是耗费了一番精力,现在迷迷瞪瞪地抱着男人的胳膊便又睡了过去。   ……   别墅的大厅中此时却一点都不平静。   在大厅里面。   程子烨重重地咬着牙,怒气冲天地看向柏寒,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手背理所当然地被砸破了,湿漉漉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流淌了下来,一片狼藉。   他近乎暴怒,看起来他这一拳刚想直接砸在柏寒那张斯文败类的俊美脸蛋上。   “守夜看个人都能看丢。”   “柏寒,你TMD是不是个废物?!”   柏寒冷着脸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第21章 血字游戏(二十一)   “我是绝对不会在守夜的时候睡过去的。”   柏寒皱起了眉, 他的脸色也极为阴沉可怕,就像是一条被人从藏着宝物的洞穴里面偷走了最珍贵宝藏的恶龙。   “呵,你说不会就不会?”   程子烨的脸上扯起来嘲讽的笑意。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尤醉不见了……”   “我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我的……”   柏寒重复道。   “也绝对不会睡着……   我当时的状态很奇怪, 就像是突然陷入到了一种不清醒的状态中……”   “一定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   “艹你他.妈的。”   程子烨已经彻底听不进去这个男人说得所谓鬼话, 一想到那个失踪的少年,他的心底就开始撕裂一般的作痛。   他胆子那么小,身子那么软,还只有那么一点点力气。   如果是鬼怪来伤害他, 他也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任人宰割, 连哭都不会大声,受伤了也只会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那个曾经伏在自己怀里, 脸颊红红软软的少年, 那个很容易害羞,会红着脸骂他混蛋的少年, 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小小的尸体。   就被藏在这幢别墅的某个角落里……   或者是他现在还没有死, 只能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哭泣着, 独自面对那些恐怖的恶鬼。   “他那么信任你, 那么喜欢你。   他是真的想要和你结婚, 想你带着他离开这里……”   程子烨心中的愤怒简直达到了顶峰, 他重重地咬着牙,几乎要从嘴里面尝出鲜血的味道来。   “不, 他很可能没有死, 根据我之前的推测……   鬼怪只能杀死在游戏中输掉的人…   他没有在任何一场游戏里面输掉, 鬼怪没有完成杀害他的条件…”   柏寒垂着头快速说道, 他的眼底出现了淡淡的红血色。显然他的状态也明显不对。   “呵呵。”   程子烨惨淡地笑了两声。   “去你他.妈的什么分析。”   下一拳, 他直接砸在了柏寒那高挺的鼻梁上, 鲜血四溅。   “我艹?!你们别打啊!”   社长惊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程子烨就像是一头愤怒至极的野兽一样对着柏寒就冲了上去。   “他那么信任你,你他.妈就是这样保护他的?”   “没有能力,就不要随便许诺好不好!”   程子烨还有一句话在口中含着,含出了血,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早知道你是一个这样的废物,那不如换他来保护。   至少他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将少年给弄丢。   柏寒被他当面砸了一拳,高挺的鼻子破了,流出鼻血来。   他脸上一贯的那种清高的面具被扯下来,露出下面阴沉似铁的面容。   他也在懊恼,懊恼自己没有保护好尤醉。   心中各种翻涌的负面情绪都涌上来,他毫不示弱地上前,和程子烨扭打在了一起。   社长刚要喊柏寒不要和程子烨计较,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内斗,就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柏寒一点没马虎地出手,一脚踹在了程子烨的小腹上。   社长:!!!   “我男朋友不小心被我弄丢了,我自己会把他找回来。”   “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两人就像是两头失去了母兽的公兽一样撕打了起来,彼此的眼睛里都含着无尽的愤怒,像是要将对方活生生咬死。   社长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想要上去拉架却又不敢插手,毕竟这两人他哪个都打不过。   ·   尤醉这次吃得饱饱的,睡得也很舒服,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上的眼罩已经被人取了下来,并且手脚也没有再被捆住了。   但是周围却仍然还是一片漆黑,男人似乎没有点灯,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轻轻地顺着手下面的触觉,往一个方向摸索而去。   房间里面弥漫着某种甜腻的熏香气味。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从别墅里面离开了,还是仍然在那幢别墅里面。   身子下面似乎是柔软的丝绸床单,他摩挲着找到了床边,挪动了一下腿。   一股冰冷的沉重触觉从他的脚踝上传来。   少年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他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右脚,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一个圆形的脚链,链子的另外一头连接到了床头柜上。   而他就像是一条小狗一样,被锁在了这张床上。   少年在原地愣了十几秒钟才羞耻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很显然,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杀死自己了。   他就像是养一只小宠物一样,将他囚禁了起来。   还有就是……   少年颤抖着手,翕动着唇.瓣,触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在那白皙柔软的漂亮脖颈上,被锁上了一个柔软光滑的、还散发着淡淡皮革香味的纯黑项圈。   如果此时这间房间里面亮起了灯,那尤醉就能看到那只表面满是金属铆钉的项圈是用一种怎样淫邪而诡秘的方式紧紧地扣在他的白皙脖颈上。   刚好压迫住他的喉结却又不影响他的呼吸,黑色的边缘陷入到他白皙柔软的脖颈中,将别的男人所留下来的咬痕遮挡住,就像是一个宣誓所有权的恶劣标志物。   他冷白色的肌肤在那只纯黑项圈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犹如陶瓷一般醒目,衬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解开了,整片雪白的前胸就这样暴露在外,有些微的发冷。   黑色的床单上,他青涩白皙的身体盛开宛如一朵纯白的百合花。   唯有脖颈和脚上的脚链宣誓着他的所有权,就像是他的主人一样用着最直接最为恶劣的方式在他的身上打下自己的印记。   这是一只美丽,温驯并且有主的小鸟儿。   尤醉满脸羞红。   他收紧了一下自己前胸的衬衫,慢慢地在黑暗中摩挲着,将扣子一颗一颗地系了上去。胸前之前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带着些许尖锐的麻痒,粗糙的衬衣直接压上来。   全身都感觉不太舒服,他轻轻“嘶”了一声,蹙起了眉。   他想柏寒了,他现在这是在哪里呀?   他将双.腿试探着伸到了床底下,哗啦啦的锁链声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动,让他的心中的羞耻更盛。   之前那个绑架他的人果然就是一个大变态,亏他之前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他从床上走了下来,赤.裸的白皙双足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珍珠一样的脚趾,犹豫了一下才踩了下去。   锁链的长度似乎还算是长,足够他在这张床的附近活动上一些距离。   尤醉半蹲了下来,慢慢地往前摩挲而去。   这里一点光都没有,他所在的房间一定没有窗户,任何天光都透不进来。   床下有点冷,尤醉走着走着,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视觉是人类最重要的一种感官,人类利用视觉所获取的信息能够占到获取总信息的百分之八十三以上,在失去视觉的时候,人会本能的感觉到未知的不安全感。   所以在这样纯粹的黑暗中,就更加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尤醉下了床走了两步就开始后悔了,至少在床上的时候,身下还有柔软的床单,能给他一点单薄的安慰。   而现在他迈出的每一步就像是在走向深渊。   他慢慢地垫着脚尖,皱着眉一点点地像是小蜗牛一样一步步往前挪动。   眼睛里面不由得被吓得又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地面好凉啊,脚也好冷啊,还很脏……   呜呜,不想走路了,想被柏寒学长抱。   但是学长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也被变态抓起来了吗?   还是说他还被关在那幢别墅里面?   好想学长啊。   就在他抬起脚要落下的这一瞬间,他的动作停顿住了。   因为在他的脚下,传来了一股柔软的触觉。   他好像踩到了一团活物上……   那团活物还在不停地蠕动着,散发着温热的温度……   尤醉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屁.股着地,摔在了脏兮兮的地面上。   他要被吓哭了。   【呜呜呜呜也吓到我了,md臭狗们都去哪里了,就这样随随便便把老婆关起来然后就不管了是吧】   【吓到我的小宝贝了,不哭不哭妈咪呼呼】   【我艹好像有呼吸声啊,那是什么东西?】、   【一群狗男人,当时吸小美人吸得这么过分,老婆害怕的时候,一个个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我我我也害怕啊,呜呜呜抱紧老婆,老婆救命!】   【老婆的jio都脏了,赶紧擦擦嘿嘿嘿】   尤醉在地面上坐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   在黑暗中人的听觉变得更加灵敏,在黑暗中,除了他的呼吸声,似乎还有另外一道细微的呼吸声。   就是从他的身前传来……   “呼呼……”   那呼吸的声音就像时细弱的游丝一样在飘忽不定,忽轻忽弱。   尤醉的眼泪从眼眶里面滑了出来,大颗大颗落在地上。   但是此时黑暗中的却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忍着恐惧,一边细细地低声啜泣着,一边咬着下唇,颤抖着手臂向着黑暗中摸了过去。   入手一团温热,还来不及等他感受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猛然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他几乎连叫声都卡在喉咙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人类挣扎的呜呜声。   那人将他的手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夹在脖颈和肩颈之间,挣扎着摩擦着。   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活生生,被绑起来的人。   尤醉呆了两秒钟,从内心泛起一股喜悦来。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被关在这个房间里!   那个变态可能也捉到了他的同伴,很有可能就是柏寒!   “你…你先放开我。”   他的手被紧紧卡住,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落在他的手指上,黏腻一片。   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被关起来,尤醉的胆子就大了几分。   他轻声地哄着自己面前的人。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把我放开,我怎么救你出来?”   “唔唔……!”   在黑暗中,那人似乎真的听了进去,慢慢地将他的手放开了。   尤醉则是在黑暗中,伸出手想要为他解开身上的束缚,但是男人的手脚都是用粗糙的麻绳系上去的,绑得很紧。   他又不得要领,直将白嫩的手心都磨红了都揭不开。   身下那人的唔唔声更重了些,他滚烫的呼吸扑在尤醉细白的手腕上,身子像是鱼类一样上下扑腾挣扎了起来。   尤醉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猛然收回手来,内心满是沮丧。   他真的好弱,甚至连一个绳结都解不开。   “唔唔唔!”   “你、你别急,我这就放你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跑着,身后的锁链被拖得哗啦啦作响,终于摩挲到了冰冷的墙壁,但是却找不到灯的开关。   就在他被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他撞到了一张桌子。   在黑暗的桌面上,他摩挲到了一盒小小的一根根的东西。   是火柴!   一旁的桌面上果然还有蜡烛。   尤醉心中一喜,用细白手指捏起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划亮。   “嗤啦——”   一团小小的光亮照亮了这片黑暗,在尤醉的周围浮现出了一小圈明亮的火光。   但是还没来得及让他吐出一口气。   就在那火光的边缘,一张苍白浮肿、面无表情的男人面孔被照亮。   他的身子被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只有一张苍白诡异的脸被火光照亮,漂浮在空中,用那双血红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尤醉看。   “吧嗒——”   火柴掉落到了地面上,周围再次陷入到了一片纯粹的黑暗中。 第22章 血字游戏(二十二)   一切都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中。   似乎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在方才火光中看见的那一张男人的脸却已经烙印在了尤醉的脑海中,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白,身子摇晃了一下。   周围一片寂静,但是他却似乎能感受到那从血红色眸子里面射出来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一根根细密的寒毛从他的后背上竖了起来。   剧烈的窥视感在瞬间从黑暗中将他从四面八方包围。   那只鬼, 就隐藏在黑暗中, 将他方才的一切行为都收入眼中。从他在床上苏醒开始,它就一直在注视着他。   也许它曾经或者现在距离他极近,就贴在他的面前,感受着他吐出的空气, 触摸着他因为恐惧而轻轻的颤抖的手臂。   他已经没有勇气去划亮下一根火柴了。   尤醉在这种情况下的想象力总是格外丰富,他被自己脑海里面产生的幻象所吓到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下来, 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唇咬烂。   他想要躲藏起来,躲藏到那鬼找不到他的地方, 但是周围入眼全都是一样冰冷的黑暗。   他无处可躲。   如果有个什么人现在就在他身边多好。   他自从醒来之后不止一次地想起柏寒。   如果柏寒此时就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如果不是柏寒, 程、程子烨也可以。   甚至是之前的那个将他关在这里的变态,随便什么人都可以, 只要是鲜活的, 能够让他钻进怀里的, 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他的, 身上有温度的人类。   可惜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自己。   他无声地在黑暗中哭泣了一会, 却还是又拿起了火柴,这次他另外一只手拿起了桌面的蜡烛。   紧接着, 他用比第一次的时候更加颤抖的手点燃了那根火柴, 紧接着他垂下眼, 死死地咬着唇。   他直接用火柴将那根蜡烛点亮, 在此期间根本就没有敢向着周围看上一眼。   他虽然胆子小, 但是却也不是懦弱。就算是他再害怕, 却也要救出那个正躺在地上的人。   明亮的火光终于跳跃起来,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一半,这里是一个墙壁被全都涂成黑色的空荡房间。   在房间的中央就是那张尤醉刚刚醒来的大床,床铺上黑色床单皱巴巴的卷在一起,最上面的部分带着一点潮乎乎的湿气,是他刚才睡过的地方。   尤醉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猛然睁开,好在这一次,刚刚的那个有着猩红双眸的男鬼并没有再出现。   他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对方现在还在不在这里,但是至少他已经不再那么害怕了。   他急匆匆地举着蜡烛,向着刚才被绑在地上的那个人的方向跑去,拖着身后的链子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等靠近了他才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和他们一起来到这幢别墅的小队成员之一,一个外号叫做浩子的男生。   他显然也是被男人捉住了,此时他正被像是一只待宰的猪崽一样被牢牢在地上,粗糙的麻绳将他的手脚粗暴地捆在一起。   显然绑他的人并不像是对之前绑尤醉一样手下留情,刚才尤醉花了好大的力气也不过是将他手上的绳结稍微弄松了一点罢了。   此时看见尤醉举着蜡烛冲着自己走了过来,他显得极为激动,整张黝黑的脸上都迸出了红晕,身子就像是一条鱼一样上下扑棱。   “唔唔唔!”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尤醉的方向,睁得大大的,里面的情绪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惊恐。   “别怕,别怕,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尤醉只是以为他因为太久没有看见人,所以看见他才会这样激动。   他抹了一把脸,半跪在了地上,一只手举着蜡烛,另外一只手则是试着解开他手上的绳结。   就算是有了光,但是尤醉解起来的速度却还是很慢,他干脆直接将蜡烛摆放在了地上,自己低头俯身双手一起努力地去抠挖着那被系成一个大疙瘩的绳结。   快点,再快点。   他苍白着一张小脸,几乎就差用牙齿扑去咬了。   万一之前的那个变态或者是另外一只男鬼突然出现,他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得在他们发现之前把人救出来才行。   但是尤醉却忽略了,随着他的接近,躺在地上的男生瞳孔猛然缩小,他惊恐的眼神看向的并不是尤醉……   而是他的身后。   尤醉累得气喘吁吁,但是最后总算是在他的努力下,男生手上的绳结被解开了。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伸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脸上也终于露出一点温和的欣慰笑意来。   “你没事了……”   他就要上前去,将男生扶起来。   但是此时,男生却猛然发出了一阵唔唔声,他眼中的惊恐在此时达到了最盛。   火光摇曳起来,尤醉原本放在地上的那支蜡烛被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举起了起来。   那蜡烛的光芒中,映照出了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   男人有着一头在现代社会很难见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散在身后,就算是这样不稳定的光线下,也不能否认他的俊美。   他的眉眼温柔似水,宛若古代世家贵族所推崇的那种翩翩如玉公子。   “宝贝真棒。”   他低沉开口说道。   “这么难的绳结都能解开呢。”   现在,在尤醉方才解开绳子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对方的身后,就像是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尤醉做着这些徒劳的事情。   他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尤醉的后颈,就像是在抚摸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他的手指上带着夸张的尖细银色指套和指链,一枚方戒卡在大拇指上。   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尤醉就呆住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声音,和之前绑架他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随着那只手冰冷抚摸浮现。   男人的肌肤冰冷得过分,就像是他的身体也并不是由血肉组成的,而是由坚硬的钢铁组成。   尤醉在那只手的抚弄下瑟瑟发抖。   似乎他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变成了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美.艳尸体。   “不过虽然很厉害,但是却还是……不乖了哦。”   那只手顺着他的后颈转了一圈,抚摸上他的下巴,尤醉白皙的下巴被他温柔地放在手心。   少年的皮肤敏.感得过分,被他触碰的位置几乎是立刻就泛起淡淡的嫩粉色。   他缩着下巴,在男人出现的一瞬间就不再说话了。‘   只用一双乌黑漂亮的狐狸眼惊慌地从他的手心里看着他,像是一只被罩在罩子里面的捉住的,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飞去的小雀。   “啧,没关系。”   男人的脸上带着温和柔软的笑意,但是说出的话却与之截然相反。   “刚领回家来的小狗,总是要教教规矩的。”   “主人没有让你去做的事情,不可以去做,记住了吗?”   一只被擦得乌黑的皮鞋缓缓在他的面前踩下,直接落在了被绑在地上的男生的手指上。   “别…别……!”   尤醉呼喊出了声,他的眼角泛着红,悚然地看着正在实施暴行的男人。   那是方才尤醉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解救出来的一双手,此时却像是什么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被碾在了男人的脚下。   皮鞋重重落下,左右转动了一下。   尤醉的眸子骤然睁大,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唔唔唔——!”   被绑在地上的男生脖颈猛然扬起,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左右扭动了起来,他的胸口伏在地面上,就像是被活生生丢进沸水里的虾子一样左右摇晃。   尤醉闭上了眼睛,眼泪又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的嘴唇已经要被自己咬出了血来。   “啧,不可以躲哦。”   颤抖着的眼睫被男人冰冷的指尖摸过,轻柔地就像是在触摸一朵花的花蕾。   “我要你亲眼看看,因为你的不乖,有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可恶,太过分太过分了狗男人!居然这么骗我老婆】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斯哈斯哈,还给我老婆脚上带链子,脖子上挂项圈斯哈斯哈】   【见面的时候给老婆带狗链,被驯了之后求着老婆给自己带狗链,好狗狗!】   【不准吓唬我老婆!】   【咱就是说,这小黑屋play是不是有点太黑了点,这乌漆嘛黑的影响我看美人盛世美颜了】   【这个本的变态含量是不是太高了点……我心疼我老婆!】   【老婆好惨啊,总是遇上各种大小变态呜呜,太可怜了,给宝贝投票,不哭不哭惹】   【咱就是说!家人们,我怀疑这个臭男人是在故意套路老婆,就是等他来救人,这样就有由头来惩罚他了,老婆还是太真了!】   尤醉的眼皮强行被强行掀开,被迫观看着这副惨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躺在地上的男生已经昏了过去。   而尤醉的眼角也已经泛出了大片的红晕,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他的全身都在发着抖,脚踝上面的银链子不停地响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只被彻底吓坏了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那只脚终于屈尊降贵地移开,男人的手指插入到了尤醉的唇缝里,扣入到了他的两排牙齿之间,强迫他张开嘴。   尤醉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变态施暴狂。   明明之前他还做出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此时却又能自然地对着他做出这种类似于调.情的动作。   他的的确确是一个疯子。   男人将拇指上佩戴的那一颗方形的戒指卡入到了少年柔软的唇齿间,享受着他唇舌的侍弄。   尤醉感受着那强制地扣在自己牙齿上的硬物,不适应极了,但是却又无法推拒。   他似乎从男人的手上也尝到了那种浓郁地散不开的血腥气。   尤醉突然反呕了一下,喉咙控制不住地收紧。   “是我让你感觉到恶心了吗?亲爱的。”   男人却笑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将他方才的反应放在心上。   他反而像是被这样的少年引起了什么兴趣,与他凑得更近了,几乎是鼻尖碰上鼻尖的距离。   漆黑的长发从后背上散落,落在尤醉的脖颈锁骨之间,引起一阵酥麻。   尤醉惊慌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男人距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接着男人掰开少年的唇齿,无比自然地亲吻上了他的下唇。   尤醉有着一紧张就咬嘴唇的坏习惯,此时下唇已经被他咬破了,男人顺势亲吻上去,蛇一样灵活的舌尖从他的伤口上舔舐而过,舔走上面残留下的血迹。   薄唇又吮吸了一下,直到无法再从伤口里面逼迫出更多的新鲜血液才作罢。   接着他抬起头,对着尤醉微微一笑。   “很甜。”   不知道他评价的是尤醉的唇,还是他的血。   尤醉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出反抗,眼前的男人甚至从始至终都扣着他的唇,完全不给他任何反驳的理由。   “下次还敢不乖吗?”   男人用那种低沉温柔的声音问道。   明明知道他不能回答,却像是在征求他意见一样地摆出一副温柔民主的伪善面孔。   尤醉眼睛里面充满了泪花,从喉咙里面发出几声意味不清的呻.吟声。   男人凑近了些,从他惊慌到发红的脸颊上觉察到了他的意思,慢慢地把手抽了出来。   烛光摇曳中,细长的银丝被拖曳而出,男人撑着下巴在光中对着微笑,模样宛若天神。   “小醉很乖哦。”   “以后也要一直这样,好不好?”   尤醉捂着嘴巴,胡乱点了点头。   已经完全被吓住的他,现在怎么敢拒绝男人提出来的请求?   男人似乎对于他所表示出来的乖顺模样感到很满意。   “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尤醉脑子里闪过一点隐隐约约的印象,张了张嘴,却喊不出来。   男人没有一点在意地捏了捏他的脸,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尤醉脚踝上的锁链。   接着拉着他的手走了房间。   “我叫时朗。”   他顿了顿。   “不过我更喜欢你喊我…主人。”   他温声诱导。   “叫一声让我听听?”   漂亮少年的嘴唇开合了一下,但是碍于羞耻心,却还是没能喊出那两个带有些许训诫意味的字眼。   他委屈巴巴地闭上嘴,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又红了。   【这狗男人太狗了md,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赶紧让他跪舔小美人】   【不急不急,再狗的男人也是要被主播钓的,你等着看吧】   【啧,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听小美人喊主人什么的居然也有点点带感,有,有点想听】   “没事的。”   男人的手掌穿过他的后脑,安抚性地抚摸着。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学。”   尤醉跌跌撞撞地跟着男人往前走,男人将蜡烛留在了原地,大步地走入进了黑暗中。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极致的黑暗,并且能够在其中清楚地看见东西。   “前面有台阶,小心。”   尤醉吸了吸鼻子,跟着那只手,听着男人的声音往前走。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手心仍然很冰冷,但是却还是在这黑暗中给了他些许慰藉。   就算对方是一个可怕神秘的杀人犯或者说是变态,但是他现在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那些可怕的鬼怪,现在也不会伤害他了。   他现在很安全。   男人似乎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子。甚至是找到台阶这样的小事,他都会笑着夸他一句好乖。   他们在一张桌子前停了下来,男人绅士地为他将凳子拉了出来,让他坐下。   紧接着……   “张口。”   烤肉的味道传入到了他的鼻腔中,一块被烘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块正在他的唇前。   尤醉几乎是凭借本能一般知道了这个名为时朗的男人吃软不吃硬,更何况凭借他现在这样垃圾的身体,肯定也打不过对方。   所以他只能表现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少年乖乖张开了嘴,开始进食。   时朗似乎对于投喂这件事情有着一种极为特殊的癖好。   他现在的手上也没有被锁起来,完全是可以自己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就一定要亲自来喂他。   尤醉故意吃得很慢,心里抱着如果男人没有耐心了,自己就可以自己动手了的天真想法。   但是男人却不仅没有一点不耐心,甚至还颇有兴致在一旁盯着他鼓动的雪白腮帮子和开合之间隐约可见的鲜红软舌。   尤醉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被人养在笼子里面的那种又白又软的胖兔子,被主人用手投喂菜叶。   在吃了肉,菜,主食,甚至喝下了一小碗汤之后,尤醉肚子里已经满满当当了。   男人自己则是根本没有动桌上的食物一口,好像他的乐趣就是看着尤醉吃东西。   “吃饱了吗?”   “饱了……”   尤醉小声说道。   “不错。”   男人的手轻轻地替他揉着肚子,尤醉放松了一下身体,索性任由他去了。   “这次吃饭的时候也很乖,过来的路上也很乖。小醉想要什么奖励?”   尤醉犹豫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男人居然还会征求自己的意见。   “我想要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了,我的宝贝。”   男人亲了亲他的唇,将他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洋娃娃一样抱了一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我想要知道柏寒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吗?”   虽然知道问出这个问题很可能会激怒时朗,但是尤醉现在真的是很担心柏寒的情况。   而时朗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的人,他绝对不能放过这样的一个宝贵机会。   就算是只有着哪怕零点零一的希望,他也渴望知道关于柏寒的消息。   果然,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男人轻笑了一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还活着。”   时朗说道。   尤醉一喜,随即放下心来。   他还活着,最坏的那种情况还没有发生。   但是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提起了心来。   “可他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太好。”   尤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之前本来就受了伤,难道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受伤了吗?   他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连珠炮一样追问,担忧溢于言表。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他有没有再受伤?他之前身上受的伤有没有恶化?他有没有足够的食物,有没有挨饿?”   话刚问出口尤醉就感觉出了一丝不妥。   似乎本能告诉他,在男人的面前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危险。可是这种危险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也不得而知。   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他紧张地用手肘顶住男人的胸口,等待着他的回答。   时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显出些许无奈。   “我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   尤醉的嗓子有些干涩,他垂着头,在黑暗中,男人仍然能清楚地捕捉到他脸上的那种脆弱恳求的神态。   实在是动人极了。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知道。”   在脑海中努力思索了一会,他张了张口,忍着羞耻咬住了唇。   他白软的脸颊贴在男人的手边,将他冰冷的肌肤都染上丝丝的暖意。   睫毛不安地闪动着,像是一只无处停落的小雀。   “求求你了,主人。”   他在喊他主人。   细而软的声音,带了点轻轻的颤抖,又因为天生的娇甜声线,更像是床笫之间的情话。   生涩却又甜软动人。   脖颈上的纯黑色项圈暧.昧不明地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时朗低声笑了起来,就像是抱着玩.偶一样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显然被他的这样主动亲近所取悦了。   “好吧。”   他站起身来,带着尤醉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随着他们的走近,显示屏幕的亮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尤醉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几十块闪着光的监视屏幕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那些监控画面,却是将几乎整个别墅的房间都笼罩在内。   不仅有别墅的大厅,卧室,还有楼梯处,更有很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房间。   甚至是上面的通风管道里面都被安装了摄像头。   他们之前几天,在这幢别墅里面所发生的那一切,都被男人尽数收入眼底之中。   这幢他们以为早就被废弃的别墅,其实就是一张早已张开的缜密罗网,从他们进入的那一刻起就将他们囚在其中,再也无法离开。 第23章 血字游戏(二十三)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 尤醉死死地盯着监控画面之中的那个身穿白色风衣的高大身影,眼眶中不知不觉就又浮动起了一层雾气,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了。   明明才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没有看见柏学长, 为什么却感觉好像是过去了好几年一样?   他真的好想他呀, 如果他现在就在他身边有多好?   他还想要往前再走几步,仔细地去看画面中的人,但是腰却被时朗从后面抱住了。   男人的鼻尖埋进尤醉的后颈的衣服上,就像是吸猫一样痴迷地嗅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甜香味儿。   “宝贝, 你可不要一看见你的小男朋友,就将你的主人抛之脑后啊。”   他墨扫一样的眉峰轻轻挑起, 用两根手指从上而下插入到了少年脖颈的项圈处。   那纯黑色的项圈本来就被绑得极紧,恰到好处地扣在尤醉的脖颈, 男人加入的这两根手指, 立刻就让原本还算是宽松的空间逼仄了起来。   “唔唔……”   少年一时间不防备他的突然接近,整个被他抱猫一样抱在了怀里, 脸上的惊喜之色还未散去, 脖颈处就传来了细密悚然的窒息压迫感。   白皙柔软的肌肤被毫不留情地向着里面压入, 整个人最为敏.感的、决定生死的关键致命部位就这样被男人掌控在手中。   尤醉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他轻而快速地呼吸着, 淡淡的晕红从白雪一样的巴掌小脸上浮现出来, 眼里还残余着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   男人的嘴角上扬,露出一点恶劣的笑。   他走到了监控器之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而后穿过项圈的手指直接勾起, 半搂半抱地将少年强迫性地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股让人惊恐的窒息感传来, 尤醉不得不伸出手抱住了时朗的脖颈。   他自己努力地伸长着白皙漂亮的脖颈, 宛如被抓住的白天鹅, 刻意放松身子, 害怕得颤抖着。   明明男人还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没有真正对尤醉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但是尤醉却已经对自己眼前的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有了一种深深的畏惧感。   男人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手从项圈里抽了出来。尤醉已脸颊泛红,只能乖乖靠在他怀里,湿漉漉的眼睛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半是怕的,一半是紧张的,他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   “你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男人停下了动作,微笑着吐息说道。   “既然你到了现在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   “那就这样子被我一边抱着一边看吧。”   尤醉被他的话提醒,咬着唇抬头看着屏幕上看去。   对,他要去看柏寒……   自己刚刚居然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件事,自己这是怎么了……   ·   屏幕中,柏寒那张原本英俊高冷的脸破了相,被人特别关照地对着脸砸了两拳。   程子烨稍微比他好一点,起码穿好了衣服光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柏寒的手掌受了伤,程子烨的后背也被玩.偶咬过,两人都是伤员,就算是这样,也没有阻止两人打成一团,并且还是一点都没有收下留情的凶狠样子。   柏寒对着镜子,沾水一点点清洗掉自己脸上的血迹。   程子烨就在他的身后,两人在打了一架之后,心中那种躁郁的火气和不理智的冲动散去,反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中,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一定还在这幢别墅里,并且还活着。”   程子烨露出他一贯的那种不正经的笑,漂亮的小虎牙上沾了点血,他呸得一下吐出一口血沫子来。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凭借你的直觉?还是说你之前的那个所谓的推测?”   柏寒沉默了,快速地将自己曾经对着尤醉说出来的推论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幢看似废弃的别墅显然就是一个陷阱,有人为我们设下了这个圈套。他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就是希望这里面的鬼怪将我们都杀死在这里。   而现在我们已经死去的四个人,都是曾经在一场游戏中输掉过的人。   所以我猜测,可能别墅里面的鬼怪想要杀人也是需要条件的,那就是诱导进来的人类和他一切玩游戏,并且输掉。”   现在死去的四个人中。   小安是死于二楼,疑似和镜中人玩了一场扑克牌游戏。   浩子和媛媛是死在了捉迷藏游戏中。   而天师则是因为第一天的晚上曾经为了消遣时间玩了一局斗地主而被杀死。   “那尤醉是怎么回事?”   程子烨一点都不含糊地追问。   “他并不满足这个条件。”   柏寒皱起了眉,能够看出来他正在努力试图用他以往的那种冷静的方式去进行思考,但是眼底的焦虑却暴露了他显然并不如表面的那样平静。   “是的,这也正是我现在还想不明白的一点。”   他在洗手台上撑住双臂。   “他本来不应该出事,但是现在却不见了……”   在完美缜密的游戏逻辑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尤醉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很笨,无法做出有效的推理,并不对背后的那个幕后操纵者造成什么威胁。   甚至体力也很差,稍微跑两步就会开始喘,红着脸要人抱。   他似乎除了格外的漂亮温顺听话之外,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   在得知了柏寒的推论后,剩下的三人虽然也都还有些存疑,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目前最好的解释了。   “因此,我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需要做的就是努力避免参与任何游戏,包括是一些无意中做的,就像是石头剪刀布,或者是抛硬币这样的游戏。”   “这样起码能保证我们在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然后呢?”   摄影男脸如土色地问道。   他看起来已经对能离开这里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就算是我们不参与游戏,那些鬼暂时奈何不了我们。但是我们却还是被关在这幢别墅里面,没办法离开。   并且食物还只有那么多,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是会死的。不是被鬼杀死,也会被饿死。”   “是的。”   柏寒揉捏着太阳穴,冷静而快速地说道。   “所以我们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尽量探索这幢别墅,找出背后的线索,揭露出这幢别墅里面究竟是发生过什么?”   那些游荡在这里的鬼怪...就是那个浑身空洞的小女孩,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哦对了。”   程子烨也从口袋里面将那个小黑盒子掏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说起来线索,这是我在那个摆满玩.偶的房间里找到的。   那里有一个长得和真人一样的女孩玩.偶,那里的玩.偶都是会动的,我后背还被它们弄伤了。”   “这是什么?”   社长看着那个黑色的木盒子皱了皱眉。   表面一点纹理都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名贵的木材,反而就像是现代的工厂里面批量制造出来的工艺品。   普通得甚至连让人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   程子烨耸了耸肩。   “反正感觉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藏得很深,我拿出了这个盒子之后,所有的玩.偶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来追我们。”   他的尾音特别在“我们”上打了个转,像是无意一般。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让尤醉受伤。”   柏寒的眉头皱了起来,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他觉得这样的争辩很没有意思,但是到底还是强忍着厌恶快速开了口。   “如果不是你非要去带着他进入什么暗道,他本来就什么事情也不会有。”   我自然会把他保护得很好。   “所以你就能这样废物得在守夜的时候将人都弄丢吗?”   程子烨就等着他这一句,利索地怼了上去。   眼看两人看向彼此的眼中又要迸射出火花来,说不定还要再去打上一架,社长努力地调节着气氛。   “我们要不然先看看这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黑木的盒子被打开,一层淡淡的灰尘浮动。   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了。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面有着色泽鲜艳的可爱卡通人物。   因为是装在盒子里面的缘故,所以看起来还算是干净。   笔记本的封皮上面甚至有着一个廉价的塑料锁,需要扭动密码之后才能打。   但是这样的密码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程子烨不过是轻轻用手一掰,就直接将锁扯下,打开了本子。   第一页歪歪斜斜地用铅笔画着一张简笔画,下面还配了一些文字,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写出来的。   【今天我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办(搬)来了新家,我们都很开心。妈妈让我写日记,记路(录)一下。】   下面的配图是四个歪歪扭扭的手牵手的小人,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幢房子。   画面看起来还算是好理解,男性就是一个圆圈表示头,一个方框表示身子,然后用黑色线条画出手脚。   女性就是一个圆圈加上一个裙子的梯形表示身子。   这张图看起来很正常,只是在他们身后,那房子的颜色并不是白色的,而是被作者用细细密密的黑色线条全部涂黑,看起来很是有些古怪。   第二页。   【姐姐和我都很喜欢我们的新家,因为在这里有很多地方玩,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啦!】   但是妈妈好像不喜欢新家,她最近总是和爸爸吵家(架),爸爸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他们总是吵家(架),我和姐姐都很不喜欢他们吵家(架)。】   配图是黑色的屋子里面,分为两边。   左边是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脸上流着泪,一副悲伤的表情。   右边则是站着的一男一女。   第三页。   【爸爸今天告诉我,他再也不和妈妈吵家(架)了。   我有点伤心,因为我很喜欢妈妈。   但是爸爸带回了一条小狗,小狗好可爱呀。   我和姐姐都很喜欢小狗。】   配图中原本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跪在地上的长条生物,作者在它的耳朵上加上了耷拉下来的长长耳朵,表示它是小狗。   两个小人站在狗狗的身边,脸上带着开心的笑。而男人则是站在狗的身后,用绳子将狗牵住。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作者并没有使用黑色的颜料来描绘男人的眼睛,而是用了红色的颜料,看起来有点奇怪。   第四页。   【今天小狗死了。我和姐姐都很难过,爸爸也很难过,他带走了小狗。我晚上哭了很久,因为我再也没有小狗了。】   鲜红的颜色从小狗的身体里面流淌了出来,男人站在小狗的身边,眼睛还是那种古怪的红色。   两个小女孩脸上出现了哭泣的表情。   第五页。   【姐姐因为小狗死了很不开心,她整天都在哭闹,因为她想重新要一条小狗。】   一个小人独自站在黑色的屋子里面,脸上是哭泣的表情。   第六页。   【我又有小狗啦!这次是一条很小的小狗,比之前小狗要小很多。不过爸爸告诉我,狗就是这样,有大的有小的。   我好喜欢小狗呀。】   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男人站在黑色的屋子里面,在地上有一条很小的小狗,小狗几乎和小女孩差不多大。   男人眼睛还是那种奇怪的红色。   第七页。   【小狗生病了,我很担心小狗,拉着它去找爸爸。但是爸爸却说小狗没救了,它就要死了。   我好伤心,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小狗啊。】   配图是小女孩抱着一条小狗,在哭泣,小狗的身边出现了点点的红色颜料。   第八页。   【小狗真的死了,我又没有小狗了,新房子好大,没有人陪我玩捉迷藏了。我开始讨厌新家了。】   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黑色的别墅里面。   第九页。   【爸爸说我们很快就要有新的小狗了,我好开心呀。】   没有配图。   程子烨吸了一口气,想要继续将页码往后翻去。   但是后面却只是一片空白,很显然这就是这个日记本上的最后一篇日记了。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看向众人。   “这本日记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啊?”   社长对于这种小孩子随笔写下来的东西兴趣不大,看了两眼没看完。   “说明这幢别墅曾经生活过很喜欢养狗的一家人吗?”   他干笑了两声。   但是随即他看见柏寒的表情冷得吓人,他的唇.瓣抿了起来,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程子烨,表情也是一样的严肃。   摄影男在一边也没有看懂,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觉得他们能离开这里了,只阴阴沉沉地冷笑了一声。   “像是这样小孩子随便写的东西,你们也能当真?”   “还是说,你们从这一本满是狗的日记里面还能看出什么来?”   柏寒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缓缓地抬起头说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画出这些画的是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子。在她眼中的世界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她以为的小狗,也未必就是真正的狗。”   “而是活生生的,真正的人。”   程子烨在后面接上了他的话。   他重新将本子翻了过来,仔细观看,妄图再从上面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柏寒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反驳他。   “这样我们大概就能明白,在那位画家死在这幢别墅里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曾经这里居住过一家四口,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孩子,孩子都是女孩,这本日记应该就是其中的妹妹写下来的。”   “嗯?然后呢?”   “很显然这位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   这并不是什么儿童日记……”   柏寒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些许克制的怒意。   “这是一本杀人日记。”   “用孩子的视角记录下来的,杀人日记……”   “父亲首先是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是自己的大女儿,最后是日记的主人,也就是这个小女孩。”   ·   “看够了吗?”   尤醉的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请再让我看下,可以吗?”   尤醉不舍地将视线从柏寒的身上移开,身子软在男人的怀里,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热乎乎地散发着热气。   “要知足哦。”   男人高挺的鼻尖顶开他的雪白后颈,在那里深深地嗅闻了一下。   “今天看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他被强制地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膝盖弯的地方传来一股冷意,他居然被男人用一种公主抱的姿势,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他的力气好大,这样抱着尤醉就像是在抱着一只没有什么重量的玩.偶一样轻而易举。   尤醉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伸出手揽住他的后颈,最后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男人,绵软开口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我,我还能来看柏寒吗?”   男人的长发从尤醉的指尖划过,带来柔滑如同蛇类鳞片的古怪触感。   尤醉身上的体温本来就偏低,每次他和柏寒抱在一起都觉得对方的身上好热,热到他都要化掉了。   但是时朗却比尤醉身上的体温还要低,并且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湿气,和他呆在一起久了,尤醉感觉自己的身上也被纠缠上了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就像是穴居在洞穴深处的某些皮肤生满鳞片的怪异冷血爬行动物一样。   他被一条蛇缠上了。   男人在他的脖子上舔了一口,卷去他脖颈后面渗透出来的细小汗珠,嘴角上扬。   “你既然已经看完了你想看的,那么也到了主人应该来收取报酬的时候了。”   尤醉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实际上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不管男人一时兴起想要对着他做出什么,他都没有能力反抗。   监控室的门被关上了,光芒消失。   男人再次带着他再次走进入了一点光线都没有的纯粹黑暗中。   尤醉在这样恐怖黑暗中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悚然的寒意,因为之前的遭遇,他现在对于这种黑暗很是畏惧。   他便不由得更深得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虽然现在抱着他的这个男人疯狂变态,并且还可能是个杀人狂,还…还爱欺负他。   但是他的怀抱却仍然还是柔软的,是可以依靠的。   他吸了吸鼻子,悄悄的攥住了男人的衣角。   至少男人只会对着他亲亲舔舔,把他全身都弄得很不舒服,却不会像是鬼怪一样杀死他。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亲近,男人愉悦地笑了一声,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着尤醉的后背。   他的手真的好冷,就算是现在尤醉却也还是没有适应。   “别撒娇。”   男人温声说。   尤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非常羞耻。   什…什么叫做不要撒娇啊。   他明明根本就没有在撒娇……   他、他只是有点害怕。   尤醉暗自在内心里吐槽男人的声音和他的行为几乎就是两个极端。   “咔哒——”   一扇门被推开,男人抱着尤醉走了进去。   随后尤醉感觉到身下传来的柔软,他似乎是被放在了一张细腻光滑的毛绒毯子上,毛毛轻软地从四边聚拢上来,将他细腻的小腿和白皙的腰腹吞吃进去一截。   身下的触感实在是太好,他无意识地在毯子上蹭了蹭腰。   觉察到男人似乎就要将自己放在这里离开,尤醉立刻就有点慌了,他之前品尝过黑暗的滋味,现在一点都不想要一个人呆在这里。   更何况,从监控视频中尤醉知道了现在柏寒没有什么事情,心就已经放下了大半。   他决心好好地在这里活下去,然后……等着柏寒来救他!   觉察到少年握住自己衣摆下角的手,男人原本想要放开他的手不由得一顿。   “你可以,不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这里太黑也太安静了,就算是没有鬼魂,他也迟早会被自己的脑补吓死的。   他真的好害怕一个人被丢进黑暗里里面,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人能陪陪他就好了。   男人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   “乖狗狗是不会影响主人工作的,明白吗?”   “求,求求你了。”   尤醉不清楚为什么男人能够恶劣到这种程度。   一定要听着他被一次次压迫到底线的低微娇甜声线,将他逼得哭出来才能答应他的要求。   “我教过你的,请求我的时候要说什么?”   尤醉的上下唇.瓣重重抿了抿,回忆着男人曾经说出的话,强忍着羞耻感颤抖着声线说道。   “求求您了,主、主人……”   “乖。”   终于,从头顶上落下一只手,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抚弄着。   被男人抚摸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尤醉被他摸得很舒服,甚至在他的触碰下像是一只小兽一样轻轻哼出声。   只是他不说话,男人的那只手就落在他的脑袋上,也并不下一步动作。   身子有点冷了,衣服好薄呀。   想要人抱着。   尤醉缩了缩脖子,心中是无限的委屈。   如果是柏寒或者是……程子烨在他身边,他现在肯定就钻进对方怀里了。   可是面对眼前的男人,他并不敢。   “你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如果你不说出来,主人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慢慢地诱导着他。   “想要,想要主人抱。”   尤醉颤抖着软白的手腕抓住了他的手臂。   从黑暗中传来一阵男人的被取悦的笑。   一个有力的怀抱将他拥抱在怀里,他乖乖地靠在男人的胸口,胸口鼓噪的心脏这才慢慢放缓下来。   “真是娇气,这么怕黑的吗?”   尤醉想要说自己并不是怕黑,而是怕躲藏在黑暗里面的东西,并且还有点点冷,但是却不敢开口。   他对于男人既畏惧又渴望,又想要他再接近他一点,但是却又厌恶他的靠近。   他凭借直觉从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浓郁到散不开的黑暗。   但是此时,他却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尤醉甚至有些怨恨起这样立场不坚定的自己来。   “沙拉沙拉……”   男人似乎抖落起了一件什么东西,在尤醉的身上比划着。   纱网一样的大片颗粒质感蒙上他白雪的大.腿,拖曳着长长的坠尾,似乎是什么裙子之类的衣物。   尤醉的脚趾蜷缩了一下,往男人的怀里躲了躲。   “宝贝这么漂亮,给主人当模特好不好?”   尤醉不知道这个模特是干什么的模特,只是怯怯的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没办法拒绝。   男人虽然语气温柔,但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甚至已经开始动手解他身上的衣服了。   尤醉被吓了一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脸在黑暗中都羞红了。   “你,你突然解我衣服干嘛……”   男人的语气里面听不出情感。   “当模特都是要换衣服的,不换衣服怎么当模特。这样一点都不敬业的模特,主人是不会喜欢的。”   “别,我换!”   黑暗中,少年慌乱地拉住男人要从他的腰上挪开的手。   “你!你不要走!”   【可恶好黑啊,臭男人就知道自己偷偷摸摸搞老婆,都不舍得开灯让我们看一眼】   【居然敢一个人独占老婆,今晚就去杀你】   【斯哈斯哈,为什么我觉得听着这个声音更瑟了,知道根本不会发生的,可是老婆软着声音喊主人我就已经冲完了,很快啊】   【顶级PUA了就是说,老婆不要相信他啊啊啊这肯定是个大变态,别看着他表面正经,说不定内心里早就列好了可多花样,就等着你一步步对着他退缩,然后就都用在你身上,还让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斯德哥尔摩吗?可恶他是个大坏蛋小美人快跟着我走!】   【什么花样不能让我看看?我给老婆打钱了!】   【小裙子,白婚纱小裙子我听到了声音了!要看老婆穿小裙子穿白丝露大.腿斯哈斯哈!】 第24章 血字游戏(二十四)   “啪嗒——”   一盏床头的小灯被男人打开,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间房间。   尤醉许久没有感受到光亮的眼睛被刺激到,下意识地眯了起来,从绯红的眼角颤巍巍地滑落下一滴眼泪。   “怎么这么爱哭?”   男人冰冷的手指抚弄上他的眼角, 将那滴眼泪抹去。   尤醉在灯光下看清楚了男人一直在他的身上比划的那件东西, 那是一条纯白色的网纱面料的拖尾裙,看起来像是被不规则地裁剪设计过,看起来蓬松又可爱,很有设计感。   并且上面镶嵌着些许淡白色的珍珠, 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什么时装走秀上看见这条裙子, 尤醉说不定还会夸赞下穿这条裙子的小姐姐身材一定不错。   但是现在一想到这样一条裙子要穿到自己身上,他就感觉浑身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一样往外冒着热气, 连裸露在外的脚趾都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他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不敢抬头去看男人,只是小声地恳求那将他整个抱在怀里的男人。   “这件衣服, 我…我不太喜欢, 可以不穿吗?”   男人抬起他的下巴, 强迫他用那双忽闪闪避的狐狸眼看向自己。   “为什么不喜欢呢?”   时朗总能用最温柔的声线, 吐出最恶毒的话语, 且让人无法拒绝。   “你这么会勾.引人, 随随便便地就能钻进人怀里的女孩子。”   “不就是应该穿着这样的小裙子,露出来给男人看吗?   【???可恶,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老婆!】   【坏狗斯哈斯哈】   【老婆我们走!这个狗男人好疯好坏, 我们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斯哈斯哈, 为什么性格这么好的小美人总是被这种疯狗欺负呢斯哈斯哈】   【摩多摩多, 就要欺负小美人!赶紧给我换, 我要看老婆的婚纱新皮肤!】   尤醉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的整张脸都红了,但是想要挣扎又挣扎不开,只能垂着湿漉漉的睫毛,低低地抬眼看向男人,小声辩驳道:   “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也,也没有随便露…给男人看的习惯……”   “哦?”   男人的嘴角上扬,露出一点温柔儒雅的笑。   “那你怎么让那个叫柏寒的男人睡在你的大.腿上,还给他擦脸,处理伤口。而且还在暗道里面和那个程子烨亲了那么久。”   冰冷尖锐的金属指套顺着少年的下唇快速划过,将饱受蹂.躏的软红.唇肉向着一侧弄得翻开   少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将男人的手指温驯地含.住在口中。   “嘴唇都被人咬破了,小.嘴里面的口水也快被男人吸干了吧。”   尤醉浑身一抖,一种悚然的凉意就像是多足的蜈蚣一样顺着他的后背攀爬上他的后颈。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装在暗处的监视器,将他们之前在大厅里面的画面,全都原原本本地送到了时朗的面前。   他什么都看见了,他和柏寒的亲近,甚至是那个他和程子烨在暗道里面的那个本来不应该的亲吻。   都……都被人看见了。   说不定还要津津有味地看着他被两个男人亲得泛起潮红的脸,看着他无力反抗欲拒还迎的样子,骂上一句骚.货。   他羞耻得全身发红,甚至开始发起抖来,   柔软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将男人和自己隔开,他的身子软得不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点什么来。   最好骂上两句,最后却也只是张开口,红着一双眼睛哭出了声来。   “你是不是变态啊呜呜。”   明明在别墅里面装了这么多监控,怎么就看他给柏寒睡大.腿,被男人吸口水的样子……   看了就看了,还要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这个人怎么比程子烨还坏啊呜呜……   时朗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沉默了一会,紧接着尤醉就听到了很重的一声喘息声,就像是猛兽面对着送上门来的诱人猎物时,所发出的那种危险的喘息声。   下一秒他脖颈的纯黑色项圈被人咬住了,冰冷黏腻的舌尖贴上了柔软的颈肉,在缝隙里面变态一样地舔舐着。   湿滑的粘液黏在皮肤上,顺着脖颈往下来,带来战栗的感觉。   尤醉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从身前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极致阴郁又冰冷的气息。   项圈被人死死地咬住,往后扯去,少年就像是被狮子咬住脖颈的白软兔子一样,僵直着背被按在了猛兽的爪下。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完全被吓住了,就连哭泣都忘记了,僵直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变得泄力一样的松软。   他觉得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过分俊美的男人,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从地底爬上来的狰狞厉鬼。   并且男人眼中的那种就像是要将他整个都吞吃下去的可怕眼神更是让他心生战栗。   直到男人粗暴地直接将他的项圈扯掉,在曾经柏寒留下来的那个牙印的地方标记领地一样吸吮舔舐的时候,尤醉的脑子才勉勉强强转过弯来。   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砸在了男人的身上。   已经泛着青紫色的咬痕被冰冷地再次舔舐吮吸,带着些许麻痒的刺痛感让他浑身发冷,下意识踢蹬着的双.腿被压制住。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乖乖被男人压在怀里亲吻脖颈,直到重新地用细密的吻痕将之前的那个吻痕全部覆盖,这才心满意足地安慰一样在少年的唇上亲了一口。   “怎么又哭了,真是娇气。”   尤醉吸着哭得发红的鼻子,完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男人看着他雪白脖颈上自己留下来的痕迹,心中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声音又温柔了下来,轻轻地抱着尤醉哄他。   “怎么?之前的那条黑色的项圈不喜欢吗?”   “我还觉得你和黑色很搭呢。”   他伸手在桌子上的那一堆衣服里面翻弄了一下,用小拇指拎出一条白色带着蕾丝的窄项圈,在少年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还是说宝贝你喜欢白色的?”   这条白色的项圈比之前黑色的那条要窄很多,甚至就连男人之前留下来的吻痕都遮盖不住,边缘的蕾丝半透明地透出下面泛着粉红的肉色,半是纯情,半是勾.引。   “不过宝贝这么白,似乎带什么样子的项圈都很合适。”   男人伸出手绕过他的脖颈,将那根纯白色的蕾丝项圈套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这条项圈和之前的相比要更紧一点,微微勒出一点微红的肌肤,颤颤巍巍的就像是一块散发着甜蜜香味的酸奶布丁,只要轻轻一吮吸就能滑下肚去。   尤醉羞辱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闪动着,任由男人慢慢地褪下他原本的衣服,给他穿上那件闪亮的白色纱裙。   他的骨架比一般的男性小,一身肌肤又雪白滑腻,等到纱质的裙子穿好,下面蓬松的云朵裙撑柔柔散开,扑在大.腿上。   白色的半镂空丝袜一寸寸地抹上去,将那双本就柔弱纤细的小腿衬托得更加动人。   没有穿鞋子,白皙的袜底小心翼翼地踩入绵软的地毯中,羞耻地蜷缩了一下。   最后男人在他的头顶上蒙上了一层雪白的网纱,斜顶的礼帽挂在少年的黑发上。这样看来,他根本就不像是个男孩子,而就像是一个被打扮成新娘的漂亮短发女孩子。   白色网纱下,被半遮半掩的那张过分稠艳动人的脸上,唇.瓣被人带着些耻意地咬住,漂亮的狐狸眼惊慌地闪动着,眼角泛着绯色的嫣红。   “真美,我的宝贝。”   男人往后退了退,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些许痴迷。   “从波浪中诞生的阿芙洛狄忒,我的小美神。”   纱裙是前短后长样式的,正好在下面露出大截的白皙大.腿。   尤醉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就算是唇.瓣已经被吮吸得翻出艳红色,但是眼神里面却还是满是纯洁的诱人无辜,白色的网纱就像是一层层的波浪一样从他的身后蔓延开来,直到地毯的边缘。   “你真美。”   男人重复着,他看向尤醉的眼神是那种艺术家看向属于自己的艺术品的绝对痴迷与占有。   “你真美……你是我的…美神……”   【斯哈斯哈】   【跟着斯哈】   【呜呜呜呜我老婆不管穿什么都美爆了好吗】   【爱了爱了呜呜呜呜,我当场去世!】   【你们看什么看,把我老婆都看害羞了!】   【各位,实不相瞒,我老婆今天就要和我去结婚了,谢谢各位的祝福】   【楼上的几粒花生米能醉成这样?】   【就因为你的这句话,现在我老婆已经把我抱在怀里让我枕着他大.腿哄了半个小时了】   【?主播除了脸还有什么能看,为什么这么废物的主播筹码数都能冲到4000+?】   【我给我老婆打的钱,你有意见?】   【我养我老婆,你有意见?】   【我自己给老婆投的票,你有意见?】   尤醉伸出一只被带上蕾丝手套的手,有些紧张地扯住自己前面过短的裙摆。   他看着男人,心中却是满满的难堪。   自己一个男人,穿女孩子的裙子算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能勉强穿上,应该也是很丑吧,看起来一定不伦不类的……   就像是装成白天鹅的丑小鸭一样……   柏寒什么时候来救出自己呀……呜呜……   “宝贝,你就在这里,不要动好不好?”   男人站起身来,用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慢慢抱起来。   尤醉已经被他抱得很是习惯了,用带着蕾丝白手套的双臂抱住他的脖颈,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   白丝的小腿轻轻地翘在空中,微微地翘着。白色的拖尾长裙从男人的手臂之间滑落下来,就像是泡沫一样垂落在他的身后。   男人将他放在了一张圆形的地毯中间,为他整理了一下散开的漂亮裙摆,让他坐在地上,网纱的裙摆层层叠叠得将他簇拥在其中。   昏黄的灯光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全都照亮,男人在黑暗中举起了画笔,画布铺开,开始作画。   尤醉看不见他,身子僵硬地坐着,一时间就连自己的手脚往哪里摆都不知道。   “我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   “放松点宝贝。”   时朗低沉华美的声音说道。   “你不管怎样都是美的。”   尤醉窘迫地抓了抓自己的白色裙摆,微微垂下了一双翩跹多情的狐狸眼。   他身穿表示纯洁的婚纱,偏向于幼态的脸颊和朦胧的面纱显得他就像是被供在祭坛上的纯白圣女,白皙柔软的脖颈随着他的垂首而自然勾勒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但是他脖颈上纯白的蕾丝项圈下却布满青紫色和鲜红色的交错吻痕,还有赤.裸在外的被微微勒入肉中的大.腿,无比都从另一个方面展现着他身上某种被封禁起来的诱人魅力。   就像是越是纯洁的东西越是容易被玷污,越是无知的东西越是让人想要去驯化。   渴望美丽的东西被摧毁,圣女从神坛陨落凡间沾满满身乌黑淤泥,从泥潭中伸出一只腕子皓白的细腻手腕来请求他的救赎。   占有欲和对于美丽的摧毁欲.望是人类的永恒的劣性根。   男人并没有说不许他移动身子,尤醉动了动自己的双.腿,将双.腿合拢成为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好在这里还有灯光,并且他知道时朗现在就在黑暗中,并没有离开,所以他的心中也并不畏惧。   从黑暗中传来衣服的摩擦声,还有男人低沉的喘息声,一会喘息声结束了,继续传来的是画笔落在画布上的声音。   尤醉坐在原地,抱着膝盖,安静地等待着男人绘画的结束……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坐到身体僵硬,再次睡着的时候,男人的绘画终于结束了。   他放下了画笔,将尤醉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今天有很乖哦。”   尤醉都坐得有些迷糊了,被人惊醒,睁大了眼睛看向男人。男人的身上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皱了皱鼻子,没有开口。   男人笑了笑,将他抱回了原本他醒来的那个房间,放到了黑色的大床上。   少年身上纯白的婚纱在黑色的床铺上显得格外显眼,柔软白皙的皮肤显得他就像是一只被关在黑色笼子里面的白色小鸟。   这个房间里面此时也点亮了灯,男人低头温声问他。   “饿不饿?还要再吃点东西吗?”   尤醉摇了摇头。   男人对他的态度还算是温柔,这样让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侥幸。   “那个,你能不能放我走啊?”   他低哑着声音问道。   “我有点……”   有点想我男朋友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但是男人却像是已经知道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一根修长冰冷的手指抵在了少年的唇上。   “不可以哦。”   灯光中,男人微微弯起眸子,对着他露出一个无限温柔的笑。   “宝贝可以对我提出一切要求,可以要求每天的伙食,可以要求想看的书,也可以要求想要住在什么样子的地方……”   他的语气重了一些,嘴角上勾的痕迹更重。   “但是唯独离开我,不可以哦。”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尤醉如果真的这样去做,他的后果是什么。   “如果你敢偷偷一个人逃走的话,那我就砍断你的双脚和双手,反正你也再也用不上它们了。   让你只能缩着白白软软的身体,小蜗牛一样乖乖地呆在我的床上好不好?”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错的事情,开始玩弄起尤醉带着白手套的那只手来,时不时拿到鼻子下面闻一闻,又开玩笑一样咬他柔软的指尖。   尤醉的脸色立刻就苍白了起来,身子畏惧地抖着。   他能肯定,眼前的这个人说出的话绝对是真的!   如果自己真的逃跑的话……   真的会这样被男人做成这个样子的!   男人又笑着加了一句。   “当然,我也会杀了你的那个小男朋友。这样你就不用总是惦记着还要去看他了。”   手套被含进男人的口中,微微濡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难耐的燥热感。   他之前说砍断尤醉的手脚把他缩在床上的时候,尤醉就已经面色苍白了。而后听到对方要杀死柏寒,尤醉的脸就更像是一具死尸一般。   他这些天经历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多了。   “求,求你不要……”   尤醉浑身发抖,他是真的被男人的威胁吓到了。   “所以,乖一点,我会对你很好的。”   时朗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头。   “毕竟你是我的小美神啊。”   他近乎迷恋地看着乖巧地伏在自己胸.前的少年,亲吻掉了他眼中出现的眼泪。   他享受着他的惊恐,也享受着他的眼泪。   他喜欢将人彻底掌控的感觉,他是他的美神。   他一个人的神。   他占有他,控制他,也玷污他。   就算是他的心中爱着另外一个男人又怎样?   时朗满怀恶意地微笑了起来。   他只能是他的,他会用他的温柔和黑暗,一点点蚕食掉少年的内心,让他彻底变成随着他的指尖操纵而起雾的美丽傀儡。   眼中只有他一个主人的,漂亮傀儡。   尤醉身上的婚纱并没有被换下来,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抓住了他细瘦白皙的脚踝。   将少年的脚托在掌心,他温柔地为他带上那从床头上垂落下来的银色锁链,圆形的银色锁链晃荡着,就像是   他关上了床头的灯,温声说道。   “睡吧。”   黑暗再次侵蚀了所有,尤醉下意识地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白色的网纱裙摆在男人的身上蹭着。   虽然男人的怀里很冷,但是他却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他虽然恐惧面前的这个男人,但是却也不得不依赖他。   白色的丝袜紧紧地绷在大.腿上,有些不舒服,肯定都勒红了……   少年的双.腿踢蹬了一下,转身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   “乖,不要乱动。”   尤醉立刻不敢动了,虽然他身上着这身婚纱穿得他很是不舒服……   “能、能开下灯吗?”   尤醉小声恳求说道。   自从他之前被黑暗里面的那只鬼吓了一跳之后,他对于黑暗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虽然现在他被男人抱在怀里,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娇气,被主人抱着还会怕黑吗?”   男人似乎宠溺地笑了一声,居然真的很顺从地将灯打开了。   尤醉在灯光里面舒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地在男人的胸口靠了一会,他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没有办法判断出现在什么时间,尤醉已经睡觉睡得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   朦胧着一双睡眼从男人的怀里将头支棱起来,他缓了两秒钟才想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柏寒学长……   尤醉出了会神,但是他很快就听到了将他抱在怀里的男人已经熟睡了,他的头压在他的头顶,沉呼呼的,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   他的吐息也是没有一丝热气的冰冷。   那个叫做时朗的变态,睡着了……   尤醉本来想要继续窝回男人的怀里,但是在灯光下,他的视线却被从男人的衬衣口袋里露出来的一个蓝色圆环所攫取了。   那是……   打开他脚链的钥匙。   他之前看见男人就是用这把钥匙打开他的链子……   而现在男人睡着了,能够让他离开的钥匙则是也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要不要趁着现在离开?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尤醉感觉自己的心猛烈得跳动了起来,他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男人。   时朗的确睡得很熟,黑色的长发绸缎一样散落在他的颈窝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有些轻微的麻痒。   他睡着的时候,那张脸的优势完全展现了出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变态。   就算是曾经知道男人到底有多恶劣的尤醉,在此时也不由得被他的脸蛊惑了一下。   他细白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是对着男人口袋里面的钥匙伸出了手。   他实在是太想要离开这里了。   虽然刚刚被男人用那样的方式警告过,要砍断他的手脚将他缩在床上,但是尤醉却一点都不想要继续呆在他的身边。   更何况,他还说……   他要杀了柏寒。   尤醉咬了咬牙。   他虽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是却也不傻,男人既然将他们都关在了这幢别墅里面,那肯定就是不怀好心。   他目前想到的最靠谱的推测就是,男人想要让那些别墅里面的鬼魂,将他们全都杀死……   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男人却并没有杀死他,而是只将他关了起来……   他要离开这里,去外面告诉柏寒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柏寒一定能带着他离开这里的!   他不要永远都被关在这样黑乎乎的房间里面,陪伴着一个疯子一样的男人。   手套有点太碍事了,尤醉用牙齿咬住手套的边缘,慢慢地将它从自己的手上扯了下来。   紧接着,尤醉屏住了呼吸,悄悄地对着男人胸口的口袋伸出了手。   他的小指勾住了那把钥匙上面的钥匙环,慢慢地将手指插了进去。   他此时甚至能感受到从男人胸口传来的轻微心跳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男人的心跳比他的心跳要慢很多,几乎是要过上好几秒才跳动一下。   他甚至都感觉到在他手下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尸体。   其余四根手指紧紧地蜷缩着,尤醉大睁着眼睛看向男人的脸,心中无比恐惧男人就在下一刻苏醒过来。   但是好在没有。   尤醉慢慢地将那把钥匙往上提,不触碰到男人的任何衣服和肌肤。   男人似乎也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他仍然睡着,温润俊美的脸上鸦羽一样的眉毛轻轻地垂落着。   终于,尤醉彻底将那把钥匙从男人的口袋里面取了出来。   他无声地张开口,喘息着,整个人的身体都软了,后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缓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将钥匙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心里多了几分笃定。   接下来就是从时朗的怀里钻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着手臂,想要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腰挪开,但是男人的手臂却抱得他极紧。   好在尤醉的身体柔软,他努力地收起小腹,伸长自己的身体,从男人的怀里鱼一样地钻了出去。   男人微微侧了侧身,呼吸变重了一些,他的大手在怀里摸索了两下,似乎是没有摸到本来应该在那里的人。   尤醉眼疾手快地将一侧的枕头塞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咬住了嘴唇,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时朗,但是好在男人也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举动,反手抓住枕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高.耸的鼻子在枕头上深深嗅了一口,野兽一样蹭了蹭。   尤醉松了一口气,他后退一步,用偷到的钥匙打开了脚上的锁链。   长长的裙摆拖在身边,像是一片雪白的云朵,尤醉别扭地将裙摆抚到一边,露出自己的脚踝,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哒——”   脚链打开发出一阵轻轻的碰撞声,尤醉抓住了分成两半的脚链,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彻底将脚链解开的这一瞬间,尤醉的心中一松。   通过之前尤醉和男人的交流,尤醉判断出这里除了时朗一个人之外,并没有别的人。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他避开时朗,那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他之前从地面上将自己用过的蜡烛捡了起来,重新用火柴点燃,火柴摩擦发出一股嗤啦的声响。   蜡烛的火苗晃晃悠悠地燃烧起来。   尤醉一手抱着纱裙,一手举着蜡烛,穿着白丝的袜底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毯上,一点点地向着门口的位置挪动。   因为他在睡前要求男人把灯打开了,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大门所在的位置。   他的手握住了金属的门把手,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沉睡在床上的男人,尤醉缓缓推开了大门。   就算是希望渺茫,但是他却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重重地咬着唇,明明胆子比兔子还要小的一个人,此时却能做出在变态睡后偷偷地从他的身边逃走这样的事情。   他要去找到柏寒,然后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如果一味地听从时朗的话,那么自己可能还能活下来……   但是柏寒……柏寒一定会死掉的!   对着恋人的担忧战胜了他的恐惧,他在这时从一个胆小鬼变成了一个勇士。   门外是一片黑暗,蜡烛的光芒并没有照亮太远的地方。   尽管畏惧,但是尤醉没有犹豫太久,举着蜡烛直接一步踏入了黑暗中。   他将身后的门关上,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两步,他快速往前跑去。   周围似乎是一道狭长的石廊,他看见墙壁上还有着很多人工刻凿出的痕迹,但是还来不及等他仔细看,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湿漉漉的液体。   这些液体黏黏糊糊地粘在他的脚底,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蜡烛放低,快速地往下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全身冰凉,他在地面上看见了一张陷入下去的人脸。   那张人脸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整张脸深深地陷入到了地面上,眼睛嘴巴和眉毛看起来都很完整,就像是一张活生生撕下来的脸皮被贴在了地面上一样。   人脸只有一张大嘴正在大张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舌头从人脸的嘴里伸了出来,转动舔舐着周围。   一种湿乎乎的古怪液体铺满了周围的地面,而尤醉方才踩到的,就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那种古怪液体。   尤醉喉咙发紧,眼看就要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叫出声来。   他猛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手中的蜡烛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喊叫出声来。   那深陷入地面里面的人脸,就像是没有意识一样,只能伸出舌头舔舐着地面,并看不到尤醉。   尤醉抱着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饶了过去。   同时,他还在墙壁上也发现了几张这种人脸,脸的形状各不相同,表情也各自都不一样。   只是他们全都伸着长长的舌头,在墙面或者地面上舔舐着,随着他们的舌头涌出来的就是那种黑色的腥臭液体。   之前时朗带他走过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是领着他,或者是将他抱在怀里的,而且也没有开灯。   所以这是尤醉第一次看清楚,这些墙壁和地面上面的古怪人脸。   尤醉从布满这些人脸的墙壁旁边路过,当他的视线无意中瞥过其中一张人脸时,整个人的身子都抖了抖。   因为那张人脸正是他所熟悉的。   那是小安的人脸。   此时小安的脸也浮现在墙壁上,她吐出着长长的舌头,皱着眉头舔舐着墙壁。   前面的石道里面还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张人脸藏在里面,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些许轮廓。   从尤醉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   这些诡异的人脸究竟都是些什么?   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   他有些畏惧继续往前走了,但是身后就是时朗所在的那间卧室,他没有任何选择。   他闭上了眼睛,快速地在心中回想了一下柏寒的脸,默念了几声他的名字,就像是能从中汲取到些许力量。   举着蜡烛的手已经在猛然颤抖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只走了一步,一张鬼脸正好与他对撞而上。   眸子血红,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男人漂浮在半空中,对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尤醉骤然间认出了那张脸,眼前的这人就正是被画在别墅大厅里面的那个半截男人的脸。   也正是在捉迷藏游戏里面,被那个怪异的小女孩骑在身下面的那个鬼魂。   之前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在火柴划亮的火光里面的看见的脸,也正是这个男人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恶毒又诡异,让人看了之后就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   紧接着,尤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那个半截男人张开了口,从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哭声。   他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了,而尤醉则是听到了一声吱呀声。   ——那是他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来的声音。   尤醉浑身发冷。   刚刚睡醒的时朗出现在了门边,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眼前可怜兮兮地抱着裙子的尤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他淡淡地打了一个哈欠,垂下了眼。   自从他主动选择住在这里之后,他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了,大部分的睡眠都是冰冷而让人不安的。   时朗很讨厌睡眠时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但是刚才他抱着少年的时候,却是真的睡着了。   少年的身子很软很热,抱起来很舒服,从尤醉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鼻子稍微凑近一些就能闻到。   乖乖巧巧地靠在他的怀里给他当抱枕,让他久违地熟睡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曾经是人类的时候……   在梦里面,他重回到了大学校园,就像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大学生一样,在明媚的阳光下聊天,上课。   而尤醉则是他的一位小学弟,他喜欢上了自己,并且给自己送了情书。他们一见钟情,坠入爱河,随后的一切都自然而然,他们结婚。   而他成了他的妻子。   但是一觉醒来,怀中的少年却早已不翼而飞。   只有一个还残留着尤醉身上淡淡香味的枕头和已经裂开的脚链。   那被他关在笼子里面的小金丝雀,离开他这个主人,飞走了。   男人看向尤醉,淡淡微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警告过你的,不要想着逃走,宝贝。”   “你需要我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尤醉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他转过身,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的那些脸开始缓缓移动。   他们的眼睛全都睁开了,里面是金色的就像是野兽一样的竖立瞳孔,所有那些贴在地上的脸,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尤醉看,他们长长的舌尖扫过地面,留下黏黏糊糊的黑色痕迹。   这些脸逐渐将尤醉围在了中间。   尤醉甚至还在这些脸里面看见了天师和媛媛的脸,他们此时已经一点都没有了曾经身为人类的意识。   只有尤醉束手无策地站在中间,整个人都开始缓缓发抖。   “吧嗒!”   有什么细长的东西从上面的黑暗中摔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尤醉的面前。   鲜红色的液体喷溅开来,溅到了尤醉身上的纱裙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血斑。   那些被砸中的模样古怪的脸吐着舌头移动着四处散开了,尤醉手中握住的蜡烛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那从天花板上砸落下来的,赫然居然是一具布满一个个空洞的尸体,这具尸体上全部暴露在外的肌肤,都被一个个的小黑洞布满,就像是有很多细小的虫子曾经在他身上的皮肤上钻进钻出所留下的。   尤醉从他被腐蚀得血迹斑斑的脸上认出了他……   那居然是之前在他醒来的时候,还活着的浩子!   当时他想要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但是却被时朗所发现……   后来他被时朗带走,而浩子则是…死了……   很多的鲜血正在从他皮肤上面的那些空洞里面流淌出来,刚才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浩子的尸体就像是被挤压的鲜橙一样将血液四处喷射。   此时以他的尸体为中心,他的前后周围,全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甚至就连尤醉的身上也被喷溅上了不少。   “别…不要!”   尤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终于被巨大的恐怖捕获,整个人都往后退。   “宝贝,这是一个警告。”   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出,搂住了他的腰。   时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亲昵地为尤醉抹去站在脸上的血迹。   一个血点被细长的手指抹开,在少年雪白的侧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下次要是你再逃跑的话,就让你男朋友在你面前这样死掉好不好?” 第25章 血字游戏(二十五)   尤醉被男人冰冷的手掌按住脖颈, 就像一只被野兽捕获的小兔一样在他的手心里瑟瑟发抖。   身后的纱裙被拖动,跟着他一起剧烈地抖着,就像是鸟类的某种稚嫩羽翼, 或者是即将被扼死的蝴蝶无力忽闪的翅膀。   粗糙冰冷的大手卡在他的脖颈, 毫无温度的吐息从身侧传来。   生活在黑暗中的冰冷毒蛇已然对着柔软甜嫩的猎物吐出了嘶嘶作响的红信,将他紧紧地缠绕住,眷恋他身上的温暖,不愿意放他离开。   尤醉开始感到一种猛烈的窒息, 他已经快要被男人的控制与无边的黑暗逼迫得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努力从周围冰冷的空气里面攫取到些许供他呼吸的氧气。   呜呜, 柏寒,他好想柏寒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面砸落下来, 眼角晕染上艳丽的红, 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下眼睑上。   狼狈极了。   也……美丽极了。   看,他又哭了……他只能被自己弄哭, 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他哭得这样美丽的样子……   男人忍耐住从自己的内心里升起来的愉悦感, 轻柔地将人抱在怀里。   “别哭了宝贝。”   他笑着将人抱起来, 重新回到了那个少年刚刚逃出来的冰冷死寂的房间里面。   “要不然我要心疼了呢。”   【??md气死我了, 老婆赶紧来个反杀吧我受不了了】   【狗男人给爷爬好吧!】   【突然觉得另外两个狗男人这样一对比, 其实也没有很欺负老婆……果然对比才能产生美……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的对比……】   【柏寒柏寒!!快来救你老婆啊柏寒!!!你看看小美人都要被吓成什么样子了!我再也不嫌弃总是欺负小美人了!】   【这小脸哭得, 怎么这么会哭!可心疼死妈咪了!】   【可馋死妈咪了斯哈斯哈,过来给妈咪吸一口斯哈斯哈】   【就算是狗男人搞的老婆再香, 但是他把老婆弄得不舒服了, 那么就就是坏狗!/划重点】   【对滴对滴!姐妹们啊!!坏狗需要坚决的抵制!老婆我们不要坏狗狗!强制爱虽然香但是达咩达咩!】   眼前的长发男人用最温柔的声音缓缓吐出最让人心寒的话语。   时朗的眼睫微微下垂, 眼神如此宠溺, 就像是眼前的并不是被他强制绑架而来的人质, 而是正在因为一点点小事, 就和他吵架的天真恋人。   真是一副好男友的样子。   就像是,他们是相爱的。   明明就是他方才将少年吓哭的,但是现在说出这样话的人,却也正是他。   “你看,袜子都弄脏了。”   男人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半跪在床前,为他把袜子脱下来。   一点点绯红的颜色向上延伸,膝盖弯的地方泛着微微的粉色。   “真漂亮。”   【我老婆当然很漂亮,这难道还要你说吗?】   【狗男人,就知道欺负我老婆,还让人睡小黑屋,一点都不关注我老婆的心理健康】   【时朗,你老婆没了】   【不不不,坏狗做的香香老婆就算是再香也不吃!】   低头亲了亲他的膝盖,男人另外一只手拿起了刚才那被尤醉用钥匙打开的脚链。   尤醉惊恐地感受着男人的接近,他的脚被人轻柔地抬了起来——   接着——   “咔哒——”   那只表示着占有欲的脚链再次被挂在了他的脚上,拖下一条长长的银色链条,彻底得将他锁在了床头上。   “滚过来。”   男人低声语气冰冷地命令了一句。   一道张苍白的鬼脸瞬间出现在了黑暗的边缘。   花了一些时间,尤醉才明白上面的那句过来并不是对着他说得。   冰冷的气息从它的身边散开,尤醉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就算是他再畏惧男人,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往他的身边凑了凑。   鬼脸往前走了走,露出了全貌。   居然就是那个半截身子的鬼男人!男人狰狞丑陋,布满无数伤疤的脸上勾起歪斜嘴角,竟然对着时朗露出了一个几乎算是谄媚的笑。   滴滴答答的鲜血从他被切断的腹腔里面不断滴落下来。   尤醉小声叫了一声。   时朗安慰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温声说:“别怕。”   “张开嘴。”   他转而又对着那只厉鬼说。   时朗对他的语气和对尤醉的完全不一样。   它是听命于时朗的!   尤醉恍然之间,在心中想明白了一切。   但是这冰冷的真相却让他更感到了一种极致冰冷的寒意和窒息。   这个半截男鬼,一直都听从时朗的命令,守在他的身边。   从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负责看着他,不让他从这里逃走。   那时他划亮了火柴,就是被那个鬼吓了一跳。   并且之后男人在抱着他睡着之后,虽然好似束缚他的也只有脚上的锁链。   但是其实这只男鬼却也一直都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听从时朗的命令,看守着他。   在当时尤醉逃出去的时候,也正是它突然尖叫起来,和男人通风报信,才让他最后被男人捉住。   紧接着,尤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眼前狰狞可怖的鬼怪,听从时朗的命令张开了口。   它就像是被驯养的宠物一样张开了嘴,露出里面的猩红恶臭的口腔。   男人捡起了地上的那把之前被尤醉用完之后就丢掉的脚链钥匙,在手上晃了晃。   “不…不要……”   在觉察到了他要做的某些事情之后,尤醉的心都冷了下去。   “求你……”   他嗫嚅着,伸手去抓住男人的手腕,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获得眼前男人的同情。   声音细软柔弱的,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白鸟,身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   “求你…主人……主人……呜呜呜”   “钥匙……”   请不要…请不要这样做。   那是唯一的能够让他离开这里的钥匙啊……   “现在知道听话了,小笨蛋?”   男人微笑了起来,他自始至总都很温柔,不管是对于尤醉的语言还是对于他的动作,都是如此。   但是他明明做出的却是这样无比恶劣的事情。   男人轻轻地勾起那把钥匙,就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鬼怪的口里。   紧接着,半截男鬼猩红的大口闭合,那银色的闪动的,能够唯一让他离开这个房间的,能够打开他的锁链的钥匙……   被毁掉了……   恶鬼从喉咙里面发出些许怪响,重重地合上了口,随即尤醉清晰地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来。   他把钥匙给吃掉了。   男鬼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狰狞可怖的笑容,他的笑容在光芒里面显得无比的恶毒,他再次闪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呜呜呜…”   尤醉愣了两秒,想明白了在自己的眼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才忍不住地哭泣了起来。   那把本来能放他离开这里的钥匙没有了……   他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要永远永远被锁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面了……   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男人给他拿什么东西吃,他就只能吃什么,要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就算是柏寒找到了这里,救出了他,但是他却也要因为解不开自己脚上的锁链而离不开。   他再也不能和柏寒学长一起结婚了。   之前他在某些梦境里面所勾勒出来的美丽的愿景就像是泡沫一样在他的面前彻底破碎了。   他从这样的梦中被惊醒了过来。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宝贝。”   男人垂着眼睫,眼中甚至有着些许柔情的光。   他说的是这把被少年丢掉的钥匙,也是那个刚刚敞开些许心扉,想要温柔对待的自己。   果然,对他太好就是学不会乖。   还是要让他疼一点。   疼一点,下次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就这样乖乖地像是一条小狗一样被我锁在这里,不好吗?”   “不会有人伤害你,也不会有人逼迫你去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情,你想要任何东西……除了自由,我都会给你。”   【气死了气死了,我真的是气死了】   【啊啊啊狗男人太过分了,就算是我老婆长得这样好看,这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你也不能这样!】   【给老婆打钱打钱,打好多好多钱!】   【呜呜呜呜美人这个副本要怎么通关啊?我担心死了!这个boss好强好变态啊】   【而且那些鬼怪好像都听从他的命令,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从他的手下逃出来啊!】   【没事没事,就算是老婆通关了这个副本也只能得到一点点的筹码,我们多给老婆投一点票就好了!这样老婆就可以有很多很多筹码了!】   【这主播果然是个废物,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真的以为有了脸就有了一切了?】   【?你行你上,不要嘲笑我老婆!我要给我老婆打钱,你算是什么东西?】   尤醉缩着脚踝,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蜷缩成为一个毛茸茸的小球,这样就能躲避开男人的触碰。   他现在对于男人心里满是畏惧,从方才觉得自己能够离开时的大喜到现在的大悲,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他只是一个有点卑微的,有点懦弱的,渴望有人来爱着他的胆小鬼。   如果死掉就好了,他这样的废物。   本来就应该去死吧。   他活着,也只是拖所有人的后腿而已。   他现在迫切渴望着自己能躲避开周围的黑暗,躲避开自己眼前的这个叫做时朗的男人。   他想要躲藏进自己的小小蜗牛壳里面,什么人都不见。   “你在怕我吗?”   下巴被人抬起来,漂亮的少年湿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他,无助地缩着身子。   “杀了我吧……”   他哭起来。   “你…你杀了我吧……呜呜呜呜……”   他的美神在对着自己求饶,他觉得自己会杀了他。   在他的心里,他的确就是那种人。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心突然就软了一瞬。   自己究竟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啊…   “别怕我……”   他放开了手,俯身轻轻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清淡的吻。   他的吻真的是很轻,很软。   就像是在亲吻一只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毛毛都被淋在身上的可怜猫咪,或者是在亲吻一朵带着露水的花的花萼。   这是一个无比纯情的,不含有任何暧.昧的吻。   “我也许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对不起…   但是……我爱你。”   时朗突然说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的真诚。   就像是他正在樱花树下,对着比自己要小很多的少年进行一场校园里面的纯情告白。   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情况更不适合告白了,他将人关在这样昏暗的地下室里面,强制地让人的身上穿上了不伦不类的纱裙。   他把他弄哭了,他现在很害怕他。   并且自己刚刚亲手毁掉了让他离开这里的钥匙。   而他觉得自己想要杀死他。   但是,他忍不住。   也许他应该再过上一些日子。   他要哄着他,欺骗他,对着他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尤醉那么笨,肯定就会轻易地相信他。   并且还会傻乎乎地被他亲,被他*,当他一个人的,被囚禁起来的妻子,甚至就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但是……   他忍不住。   时朗轻笑了起来,很直接地就接受了自己就这样沉.沦入了这场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爱情里面的事实。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表达。”   他斟酌着自己的语句。   “但是我爱你。”   他再次亲了亲少年的唇,脸上之前的那些疯狂神态全然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一片安静的深情。   长发轻轻洒落在肩膀上,就连呼吸都略微急促了起来,在此之前就连时朗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了。   他的眼睛里面,有着他的影子。   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很神奇且不可以被预测到的东西。   就像是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的怪物已经彻底失去了爱人的资格,他就应该生活在这样的黑暗地狱里面,与里面的这些肮脏的鬼怪为伴,直到自己死去。   甚至就在之前,他还觉得少年不过是一件美丽但是没有灵魂的工艺品,是他的一个收集品。   但是他现在,在这样不恰当的地方对着他极为不恰当地告白了。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后悔。   尤醉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就像是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子的话。   他想不到明明之前还对着自己进行威胁,并且说要打断了自己的手脚将自己锁在床上的人,赌咒说要将柏寒杀死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会说出现在这种话。   他看向时朗,身子还在轻微地颤抖着,努力地想要躲避开他的触碰。   他还在害怕他……   时朗的眸色深沉了一瞬间。   他的爱人在害怕他……   他当然不会怪罪他,这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并且他之前的确是做出了一些会让人误解的事情。   但是之后不会这样了。   “请原谅我吧。”   他半跪在地上,衣服的下摆垂落在地,昏暗的灯光将他狭长深情的眼眸照亮。   明明他才是那个将人锁在这里的人,但是此时他的神情却无比地卑微和恳切。   “如果我之前对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有些许让你感到不适,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故意去这样做的。”   就在这时,从房门外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声,还有门板被砰砰拍打的声音。   是那个半截身子的男鬼所发出来的,外面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时朗也听到了那声音。   他必须要离开了。   他最后在尤醉的指尖上亲吻了一下,将自己拇指上面的方形戒指脱了下来,戴到了尤醉的无名指上。   他的手指和尤醉的手指粗细明显不一样,但是不知道他调动了什么,那戒指很快就在他的手指上收缩下去,完美地贴合上了他的指形。   “请不要因为我对你做出的些许过分的事情而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就当是…看在爱情的份上。”   他最后说完了这句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吱呀一下被关上,门后厉鬼的嘶吼声也随之消失,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口。   男人并没有关灯,因为现在没有了脚链的钥匙,并且也没有什么力气的少年根本就打不开脚上的链子。   他真的被关在这里了。   尤醉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的样式很古朴,上面镶嵌着一枚方形的白色石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抓住戒指,想要将它从自己的手指上薅下来,但是那戒指却像是死死黏在了他的手上一样。   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它分毫。   他只能放弃了将戒指取下来的念头。   【喂,二号,你听到了吗?】   他眼中的眼泪收了收,在光滑舒适的床单上打了个滚,脚上的链条清清脆脆地哗啦作响。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时朗总是喜欢玩一些奇怪的play,他这里也算是相当不错的。   当一条有吃有喝,不用自己奋斗,每天只要躺在床上睡觉的米虫真的是太幸福啦!   这不是每一只曾经被累到吐血的996社畜的最终幻想嘛?   被人关小黑屋真的是太幸福啦!   他好喜欢被人关小黑屋!   【二号,你在吗?】   【在的主人。】   【他说他爱我哎。】   二号停顿了一下。   【是的,您的听力没有出现问题。】   【他的确说了,还说了不止一遍。】   漂亮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勾人的狐狸眼微微上扬。   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那种懦弱娇软的笨拙表情为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慵懒的惬意。   在男人不在的时候,他终于卸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悄无声息地流露出一点自己的凶恶本性来。   上翘的狐狸眼闪动了一下,里面藏着的是些许同样属于猎食者的光。   当男人将脚链锁起来,并且丢掉钥匙的那一瞬间。他拴在男人心上的锁链也已然被扣紧,并且没有办法能够打开。   到底是谁猎捕了谁?   【可我不爱他。】   小少年拖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抚弄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嘴角挂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狡黠的笑。   他高高在上地评判道。   【真可怜呀。】   ……   “你们过来看,这是我参考画出来的这幢别墅的结构图。”   在别墅的大厅中,柏寒将一张纸铺在桌子上,剩下来的四人纷纷围拢上来。   这张结构图基本上按照正确的比例将别墅里面的所有房间都画了出来,下笔清晰,极为精确。   “这样我们就能发现,大概是在这里……”   柏寒的手指从大厅的右侧地下位置点过。   “似乎缺失了一部分。”   “在地下?”   程子烨皱了皱眉。   “是的。”   柏寒的脸上还带着些伤口泛出来的青紫色,他握拳咳嗽了一声。   “我们现在能够进入探索的,只有左边的地下室。但是右边的这一片……”   他的手指大约圈出了有整个别墅大厅的区域,点了点。   “却好像是不存在一样,我们没有找到一扇进入其中的门。就像是一整片被隐藏起来的,在这幢别墅里面根本不存在的区域。”   柏寒将那一部分的区域涂成了浓重的黑色,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之前柏寒在和女鬼玩捉迷藏的时候,曾经进入过左边的地下室,那边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   “可是会不会当初这幢别墅修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修建右边的地下室?”肌肉男低声问道。   自从他的女友媛媛死掉之后,他就很少开口说话了。   “不。”   柏寒却断然否决了他的话。   “你们看这里。”   他的手从别墅的中心线上拂过,整整好将整幢别墅分成了两半。   他画得极为工整,所以能够看出来这幢别墅是从中心线开始,顺着两边被完完整整地分成了两半。   如果将地下室的位置遮挡住,那么上面别墅的所有房间都能够形成完整的一个对称,左右两边的房间设计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这幢别墅在设计的时候明显是根据对称的原则,这样几乎有强迫症的设计师绝对不会在地下室设计的时候,特地做出只有一个地下室这样的不对称操作来。”   社长睁大了眼睛。   “所以说,在这一块地方,一定是隐藏着什么……”   柏寒下了定论。   他的眼睛里面已经是满满的红血丝,自从尤醉失踪后开始,他再也没有睡过哪怕一分钟。   摄影男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畏惧地避开了他。   柏寒的眼睛中此时散发着明亮地过分的光,他就像是一头被饿得饥肠辘辘的饿狼,或者是一个已经倾家荡产的赌徒,已经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刀,要去堵上自己的命。   “我们找到了。”   他低声说道。   没有办法进入的地下室,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区域。   正是藏人的最佳地点。   他似乎是在心中生出了某种预感。   他的少年应该就在哪里的某个地方,正蜷缩在黑暗中,因为冰冷而哭泣,他等待着自己来找他。   他又从自己的嘴里尝出了浓重的血腥味,重重地咬着自己的牙,他的心脏只是稍微想一想少年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挤压成了一团,快要报废。   不管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鬼怪从他的身边将他的珍宝偷走……   他都一定要找到他。   再杀了那个将他偷走的人。   “这里一定藏着什么,但是我们要找到那一扇通往那里的门。”   他最后下了定论。   程子烨一直在看向那张他画出来的图纸,脸上的神情像是若有所思。   在刚才柏寒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难得没有反驳,而是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脸上少了之前的那种浮躁和傲气,多了几分沉稳。   就在柏寒要把图纸收起来的时候,他开了口。   “如果说是门……”   他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我可能知道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门到底在什么地方。”   通道。   那些衣柜里面的通道里…   ……   刚才因为睡了很久,尤醉已经没有了睡意。   他默默地发了会呆,想了一会柏寒。   身侧的手指无力地在被单蜷了一下。身上的白色婚纱裙实在是太难受太不舒服了,并且之前还沾染上了斑斑血迹。   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刚刚经历了什么凶杀案的血腥新娘。   他想要脱下身上的裙子,但是男人把他之前穿的衣服全都收走了,他现在没有衣服换。   因为不想赤身裸.体,所以他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房间里面有着一个高大的书柜,上面满满的都是些书。   这个房间似乎是男人的卧室兼书房…   尤醉在书柜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猫一样缩进了椅子里。   书柜上面的书大多都是一些他连名字都看不懂的古书,还有一些艺术类的专业书籍,没有想到那个变态一样的男人书柜上居然还会放着些许类似于《麻衣神相》之类的占卜书…   尤醉随手抽了一本,将台灯抱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随意翻动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想要放下书再去睡一觉的时候,尤醉无意间抬眼看了一眼周围。   就是这一眼,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距离他的不远处,被灯光能勉强照亮的书柜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它几乎就要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但是尤醉却还是能分辨了出来。   它身上的那种黑暗是活着的,正在不断蠕动着的黑暗,这些黑暗慢慢地组成了一个人形的样子,悄无声息地躲藏在书柜那个三角形的黑暗角落里。   在他看书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   阴险而诡秘。 第26章 血字游戏(二十六)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在黑暗中忽然从睡梦里惊醒,急促地呼吸着,突兀得觉得全身发冷。   胸口发闷, 但是却无法睁开眼睛, 只能拼命的呼吸着。而在你的床边,你的胸口上,有什么东西就隐藏在黑暗里面。   它在盯着你看……   你看不见它,它融在黑暗中, 但是你却能很明确的知道,此时的房间里面并不是你一个人。   或者又是你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 骤然间一抬头,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同伴恐吓自己的一张鬼脸, 一定会被吓一跳。   人在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 会下意识地忽略掉身边的异常的现象,所以总会有些东西趁着这些时候悄悄地接近。   而后在你无知无觉的时候, 来到你身边。   当你注意到它们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就像是尤醉现在这样, 他此时拿着书, 感受到那躲在书柜旁边的诡秘视线, 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现在脚腕上拴着脚链, 想要跑都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那只衣柜后面的鬼现在冲出来,那么他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儿。   似乎是意识到了尤醉现在正在看着自己, 那黑暗里面的生物骤然活动了一下, 开始发出了某些声响。   传闻鬼怪会从人类的恐惧里面获得能够支撑自己行动的力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那只鬼却开始活动了起来。   “砰——”   “砰——”   这砰砰的声音让尤醉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别墅的一楼洗手间里面遭遇到的那个镜子里面的模糊黑影, 就像是蠕动的马赛克一样的黑暗生物, 还有下面的一双冷青色的脚。   他的腿开始发软, 更紧地捏住了手里面的书,他想要张开嘴求救,但是却只能发出些许微弱的声音。   更何况……   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救他。   柏寒和程子烨他们在别墅大厅里。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他们想要找到这里来肯定更是困难。   而时朗方才又离开了,甚至那只凶恶的半截男鬼现在也不在房间里面。   他真的可以说得上是孤立无援了。   “时…时朗……”   他哭了起来,从椅子上面软着腿跳了下来,手心里还抓着那本书,他脚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将他能够活动的范围限制在这个房间的小小范围内。   他勉强喊得声音更大了些,声音里细细微微地打着颤儿,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对方的名字。   “呜呜呜,时朗!!时朗你在哪里呀!”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目前这却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救他的人了。   他还说他爱他,就在刚才的时候。   他跪在他的面前,用一种被猎食者的姿态,无比虔诚地说他爱他。   就像是一位信徒对着他所信仰的神灵顶礼膜拜。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自己这样的废物,但是如果他真的像是他说得那样喜欢自己。   那就一定不会让他就这样死掉的吧!   “时朗,时朗!”   求求你了,现在出现吧,救救我……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嘛,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不出现?   他拖着锁链,就像是一只被拴住链子的可怜小动物,无助地撞在大门前。   他用力地想要打开门把手,但是门被锁住了。   “咔嚓。”   锁无法打开的声音无情地冰冷撞击在他的心上。   并且他脚上的脚链也已经到了尽头。   白皙的手就像是柔软的波浪一样起伏着,他用出最大的力量拍打着房门,发出些许微小的声音。   他的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白色的纱裙被拖在他的身后,就像是被人扼在手心无处可逃的蝴蝶翅膀一样颤动。   他穿上这身白色的纱裙之后经历了太多事情,现在纯白色的面纱乱糟糟地堆在他的头发上,露出下面惊惶,双颊泛着红意的一张湿漉漉的漂亮小脸。   他漂亮白皙的脸上被沾染上了血迹,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婚礼现场上因为不想要和丈夫结婚,所以抱着裙子,偷偷和情.人私奔的小新娘。   令人心疼,但是又悄无声息地引起人心中的某些不可言说的施暴欲。   想安慰他,却也想要欺负他,让他哭得更厉害。   想要让他眼尾泛红,抓着自己的衣摆对着他求饶。   【可恶,一群狗男人!当初搞老婆搞得一个比一个更欢,一到出事了真的什么事儿都指不上】   【老婆你和我走吧!这些狗男人我们全都不要了!统统丢进垃圾桶,爱谁捡谁捡去吧!】   【我早就看那个叫做时朗的浓眉大眼不像是个正经人,看起来就是个会骗人的样子!你就知道把老婆关小黑屋亲亲舔舔,不知道留下来保护老婆吗!不知道给老婆留下点什么保命的东西嘛!】   【我愿意称时狗为最狗,程子烨都没有他狗】   【想要能乖乖保护小美人的乖狗狗!】   【主人不要的坏狗不要扔,裹上面包糠丢进油锅里面炸一炸,隔壁的小孩儿都馋哭啦!】   【老婆老婆不哭哦,老婆我和你贴贴!】   【呜呜呜就我特么一个人害怕吗?我也被吓哭了好不好,我要抱着老婆和他一起哭呜呜呜呜】   【楼上的!老婆现在已经在我怀里了!不许和我抢老婆】   【斯哈斯哈老婆被吓哭的样子真漂亮斯哈斯哈】   尤醉急促地呼吸着,这种黑暗里面的窒息感更深地笼罩了他,就要像是一座大山一样从他的头顶上压迫下来,彻底将他掠夺和占有。   尤醉瘫坐在了地面上,依靠着冰冷的铁门,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头藏了起来。   就像是一只将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面,就当是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笨鸵鸟。   层层叠叠的白纱垂落,露出下面他参与着些许束缚红痕的雪白大.腿。   白色的丝袜之前被时朗脱掉了,现在少年白皙柔软,形状完美的腿就在黑暗中微微地颤着,几乎白得像是在发着光。   他手中还抓着那忘记被他放下来的书。   尤醉几乎要无法呼吸了,他就要窒息在这样永夜一样浓重的黑暗里面。   他的身体上严格来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种窒息感是来自于他的精神上的。   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之前时朗也曾经带给他这样的感觉。就是那种阴暗的冰冷的,就像是毒蛇一样的感觉。   他实在是太讨厌黑暗了,他甚至是睡觉的时候不开灯都睡不着的那种人,但是此时,在这里,到处都是无法躲避开的黑暗。   恍惚之间,他已经想象不到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过外面明亮温暖的日光了。   他甚至都已经不那么想柏寒了……   他现在在心中无比渴望的是能够看到碧绿的草坪和湛蓝色的天空,感受到阳光晒在皮肤上的那种微微刺痛的干热感,闻到鼻尖传来的刚刚被切割过的草坪散发出来的酸涩清香味道。   他想要听见人类正常小孩子的嬉闹声,看着在草坪上面飘过去的几只五彩斑斓的热气球。   他想要和正常的人说话,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看着风筝和气球,一点点地舔舐,慢慢地一个人吃掉一整只冰淇淋甜筒。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他现在还被囚禁在这样冰冷的房间里面,而且脚上被人拴上了脚链。   就像是一只只能够用来取悦主人的宠物一样,被拴在了这里。   钥匙还被厉鬼吃掉了,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有人想要杀死他的话,现在真的是轻而易举。   “唔…”   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小声地哭泣了起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上会发生这些恐怖的事情,被关在废弃的别墅里面,被鬼怪恐吓,被自称为杀人狂的变态所囚禁……   除了柏寒学长答应做自己的男朋友之外,简直是没有一件好事。   他本来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呀,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   喜欢一个人就要遭遇这样可怕的事情吗?   那他是不是当初不喜欢柏寒就好了……   他就不会因为想要和他接近,硬着头皮来参加这次的灵异社团探险活动,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可悲的境地之中……   但是柏寒……柏寒啊……   他所爱着的那个柏寒学长呀……   尤醉在门前瑟缩了起来,他刚才拍打房门,但是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灯光在大门的位置已经暗淡了下去,这里是黑暗和光明的边缘。   他不知道时朗现在在什么地方。   也许他早已已经离开了,他对着他说完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之后就走了。   将他一个人留在这房间里面。   而且门后面的黑暗里面也并不是什么天堂,他也曾经偷偷跑出去过。   那里面隐藏着生长在地面和墙壁上面的鬼脸,他们都吐着长长的舌头,闭着眼睛。   只等着他靠近,就会一点点地将他像是一只冰淇淋一样,慢慢地吮吸着吃掉。   他的身前和身后,几乎全都是鬼怪,除了他自己蜷缩起来所形成的那个手臂和膝盖之前的狭小的空间之外,这里甚至没有任何地方能够供自己躲避。   并且他的力气很小,他就是一个废物,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甚至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乖乖地等待着降临在他身上的伤害。   多么诱人又美丽的,完美受害者。   “砰——”   “砰——”   那阴魂不散的,噩梦一样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甚至是没有一丝掩饰的,就是向着尤醉的方向走来。   尤醉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柏寒的身影。   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已经软了下来,此时他甚至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   他马上就要死了。   死在这样冰冷的房间里面,孤零零的,如果柏寒学长找到了这里,那么也只会发现他的尸体。   不,他还是不要找到这里来的比较好。   就让他以为他还活着,这样他就能永远地当他心中的那个鲜活漂亮的小少年了。   “砰——”   “砰——”   声音更近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冰冷的湿寒气,顺着地面传递到了尤醉的下半身上。   酥麻的痛感从身下传来,他一动都不敢动,只能低着头,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   自己终于要被鬼怪杀死了吗?   黑影逐渐出现,笼罩在了他的面前,遮挡住了他眼前的光。   现在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道为什么,当想到自己终于要死了的时候。   尤醉的心中却突然生出了一丝解脱。   就像是终于能够从这黑暗里面解脱出去,无知无觉地离开,再也不用感受这样被一点点软刀子割肉一样的痛苦。   只是可惜,他最后也没有能和柏寒学长见上一面。   “砰——”   那噩梦一样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它距离尤醉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得尤醉几乎能从自己手臂的缝隙里面看见那像是生物一样蠕动着的黑色。   而在那黑色最下面支撑着的,则是一双颜色青白的,布满累累伤痕的湿漉漉的脚。   那只鬼,就站在尤醉的面前,距离近得快要贴到他的身上。   尤醉能感觉到它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子的视线。   那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视线,这种视线就像是捕食者吐出来的黏腻红舌一样在他的身上左右滑动。   它马上就要杀死我了。   尤醉的心里面泛起一阵冰冷的绝望寒意。   他眨了眨眼睛,眼泪立刻流得更凶了,直愣愣地从眼眶里面流出来,就要往地上砸。   他屏住了呼吸,焦灼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但是过了大约有几秒钟的时间,或者是十几秒钟的时间,那一团黑色就停滞在他的面前,将尤醉面前的光完全遮住。   那双脚,就这样伫立在尤醉的面前,一动都没有动。   脚面上能看见青紫色的脚筋微微突出,几道深深的外翻伤口出现在它的脚面上,伤口的边缘已经被水泡得泛了白,就像是死去的鱼类漂浮在水面上,翻着肚子露出来的白肚皮。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传到了他的鼻腔里面,仔细闻去,里面甚至还混合了些许带着腐烂的芳香。   尤醉的心脏几乎就要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甚至就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忘记了。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没有流动,他就像是陷入到了那种恐怖电影里面被恶意放慢的慢速镜头一样。   时间的流速几乎都在这里被放慢。   【完蛋了啊啊啊!老婆求求你了一定要活下来啊拜托了!】   【主播不要死啊!救命救命救命,谁来救救美人啊!不管是哪个狗男人或者是什么鬼都行!只要你们这次能够救我老婆的命,我之后就再也不吐槽你们总是对着我老婆亲亲舔舔了!】   【对对对!我甚至可以做主把老婆嫁给你,所以快点来人啊啊啊!主播不要死啊呜呜呜,我超级喜欢你的】   【md时朗是什么狗东西,把老婆用链子锁起来就不管了!md智障,长得再好看也是垃圾攻,狗渣男】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时狗你这辈子都得不到老婆了啊啊啊!】   【要是我老婆这个本死了,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弄死那个狗币!】   此时在尤醉的心中,想到的却不是柏寒。   他的心中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他之前对于外面的畅想,无边无际的明媚阳光,草莓味的甜筒在舌尖融化的味道。   他在这一刻将他原本看得比山还高的爱情也抛到了脑后,陷入到了人临死前对自己人生走马灯的回顾中。   直到过了好一会,尤醉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被杀死了。   那双脚才缓缓地从尤醉的面前离开了,它稍微距离尤醉远了一些,让两人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上。   “砰———”   “砰——————”   “砰————”   那声音就响在尤醉的身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从眼前的鬼怪身上所发出来的声音。   那声音锲而不舍地响着,很规律,很有节奏。   “砰————”   “砰——”   “砰————”   尤醉已经哭得朦胧的眼睛睁大了些,他似乎从这声音里面听出了什么……   虽然他并不通晓摩斯电码,但是对于最出名的求救信号,也就是SOS求救摩斯电码还是有了解的。   三短三长三短。   而此时,那只站在他身前的无比恐怖的厉鬼,正在不断的发出这样的信号。   尤醉努力思考了一下,竖着耳朵听起了那声音。   首先是一声“砰”。   然后是隔了很短时间,就又接上了一声“砰”。之间的空隙很长,就像是拖出了一个长长的破折号。   最后紧跟着的那声,快速而轻飘地就结束了。   三短三长三短。   没有错,的确就是求救信号。   那最为经典的,被困住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向着外面绝望地发送着的求救信号。   那只紧紧贴在尤醉身前的厉鬼,并不是想要杀死他,而是无助地站在他的身前,只为了能够让他更清楚的听到从它的身上传来的声音。   它正在用它的方式,来和尤醉求助……   一只凶残可怕的厉鬼居然在和一个最为弱小的人类求助。   尤醉不可思议地抿起了唇,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当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最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时,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丝底气。   就算是情况再坏,也无非就是死在这里罢了。   他之前都坦然地接受了自己马上要被鬼怪杀死的事实,现在还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微微抬起了头,但是却还是不敢看向那个鬼的方向,只是小声嚅嗫着快速问道。   “你,你是在和我求助吗?”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他不知道明明这幢别墅里面有这么多人,但是对方却偏偏只是找上了自己。   可能是因为自己最笨,也最弱,就算是被它抓起来,被它靠得这样近也根本就不会去反抗,只能被它吓得乖乖贴在门边,听着从它的身上传来的声音。   尤醉想到这里,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如果是柏寒或者是程子烨遇上他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对着眼前的厉鬼就一拳砸了上去。   可是他也不会打架,也很明智地知道自己就算是动手也是打不过别人,索性就乖乖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等死了。   自己真的是好没用啊…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从他第一天晚上来到这幢别墅里面开始,在卫生间里面被那只鬼吓到的时候……   它就已经盯上他了。   就像是捕食者一眼就在羊群里面挑出了那只最为弱小的,跑得最慢的羊一样,然后开始对着他追逐。   而后很有耐心地等待那只跑不快的小羊落单,再接近,而后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你…你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啊?”   尤醉看见它似乎没有反应,但是却也没有继续接近的意思,于是就小声问道。   他虽然还是害怕,但是却也有勇气问话了,就是声音还是很小了,并且还颤颤地抖着,时不时小小地磕巴一下。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一股冰冷黏腻的液体从他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准确地说,是涌了出来。   他本来死死抓在手上的那本书,几乎都要被忘记的书。此时在这一瞬间开始疯狂地从那些书页里面往外喷涌着一股股鲜血。   就好像他此时抓在手中的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具刚刚被割开了喉咙大动脉的尸体。   这些疯狂涌出的鲜血顺着尤醉的手臂滑落,转瞬之间将他的半个身子都染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   鲜血顺着他身上的裙摆一滴滴地滑落下去,落在地面上。   尤醉反应了两秒钟才惊叫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吧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书在地上弹动了一下,更多的鲜血咕噜噜地往外冒着,就像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液喷泉一样,这些鲜血的颜色更深,就像是即将凝固一样,并且里面还混合着小小的近乎于固体的血块。   尤醉咬住了自己唇,惊恐地看着面前那本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的书。   过了好一会,那书才逐渐停止了喷涌血液,只是整本书都已经被血液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尤醉不知所措地缩在原地。   他的面前就是那本血书,而那浑身漆黑的怪物则是在他和那本血书之外,正站在一个靠近墙壁的位置,还是用那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尤醉感觉到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纱裙,胸口的抹胸沉甸甸地坠着,湿漉漉将他的皮肤和衣料黏在一起,透出些许苍白的暧.昧肉色。   他身上一半的白色纱裙现在已经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面前的这只鬼,似乎并没有想要杀死他的意思,相反,它似乎是想要和他传达某种信息……   那关键的东西,应该就是在这本书上面。   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恐怖的方式,来…来传信啊……   尤醉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至少不会像是他想得那样死去了。   他一边哭一边往前爬了两步,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那本血泊里面的书。   面前的这只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它仍然就是那样安静地站在墙边,从它的身上还传来了那种砰砰砰的声音,还是那种规律。   长,短,长。   它很难开口说话,但是它却在用莫斯电码不停地对着尤醉说着:   “救救我……”   “救救我……”   尤醉用颤抖着的手指翻开了那本书,书页湿漉漉的,要很轻地分来才能不把书页弄破。   其中的大部分的书页都是被突然涌出的鲜血给染成了红色。   尤醉虽然力气不行,但是却很是有耐心,他一点点的将书页翻过来,用手指碾开重新黏在一起的页面,一张张地将书翻开。   这是一本艺术学的书籍,有些提供展示的著名画像,在一旁有着表示备注的配字。   几乎全部的字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有的还晕染开了,变成红黑的奇怪颜色。   但是其中却有着几个字,一点都没有被血液沾染到,洁白无比,所有的鲜血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绕着它们,就像是要主动避让开一样。   过上几页,就会出现一个这样子的字。   尤醉从前往后慢慢地数着,将这些支离破碎的字逐渐拼凑了起来,组成了几句话。   我。在。墙。里。面。   好。冷。   尤醉的手抖动地越来越厉害,重重地咬着唇,几乎就要拿不住手里面的书。   但是他却还是努力地控制住了这种恐惧,继续读了下去。   放。我。出。去。   求。求。求。   救。救。我。   孩。子。   在尤醉读到这里的时候,他继续往后翻去。   但是最后的这一张书页上,却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出现文字。   而是出现了一张贴在书面上面的女人的血红色的脸。   女人的脸就像是一张大型的一寸照片一样,深深地陷入贴在书页上。   她有着一双血红色的眸子,脸上也布满了各种蜈蚣一样扭曲的伤痕,其中最为严重的那一道刀疤,是直接地从中间将她的脸劈开的,几乎将她的上下两张脸分成了两半。   就连鼻梁都被彻底斩断成为两截,看上去格外可怖。   从她被切掉一半的张开的嘴里面,流出一点微弱的细细血流来。   很显然,刚才的那些疯狂涌出的鲜血就是从这个女人的口里面被吐出来的。   “吧嗒——”   那滴血顺着书页滑落了下来,砸在了地面上,消失不见。   尤醉手中的书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脚都已经没了力气,无力地张了张嘴,发出一声轻软的哽咽。 第27章 血字游戏(二十七)   【呜呜呜好吓人啊救命!】   【艹突然突然从正在看着的书页里面出现一张人脸, 是我今晚的噩梦题材了】   【老婆快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扑进老婆的怀里埋胸】   【可恶在我打开这个直播间之前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恐怖】   【你们不要吓唬我老婆啦呜呜呜!你看都把我老婆吓哭啦!】   【这个鬼似乎和时朗并不是一伙的!它一开始的时候好像就找上主播了,怎么说, 倒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就是太让人害怕了……】   【而且长得好丑……】   【反正我觉得是比时朗要可怕得多了, 至少时朗还长着个人的样子,这个鬼太吓人了我不可】   【可恶,你传递信息就传递信息,一定要用这么可怕的方式吗?你看把我老婆吓得!我真的要生气了!】   【等等等等, 我看见了什么,它刚才是说。它现在在墙里面, 好冷。什么的对吧,这个意思可能是它死后的尸体被人丢进了墙壁里面?】   【我也想到了, 等会它不是要主播跟着它去挖个什么尸体吧。】   【我觉得我对不起我老婆, 我保护不了他了,因为我现在比老婆还害怕……】   【给老婆投了我的最后一张票, 老婆不怕, 老婆亲亲】   尤醉手中的书再次摔到了地上, 他像是完全被面前的场景所吓住了, 低声啜泣了几秒钟。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哭得眼角湿红, 泛着红痕, 水光潋滟。   他吸了吸鼻子,过了一会才努力控制住他心底的惧意。   很难想象, 他原本一个几天前见到鬼就会晕倒, 甚至就连鬼片都不敢看的人, 现在却敢在这样一幢阴森的别墅里面和一只恶鬼进行交流。   “你…你要我怎么救你啊?”   尤醉软声问道。   他抖了抖自己的小腿, 上面的锁链跟着他的摆动清脆地晃动了一下。   “现在我完全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更别说要去救你了, 我就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虽然看起来眼前的这个鬼, 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杀死自己的意思,但是尤醉这样一个体力值,武力值双废的废物,显而易见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求助对象。   尤醉看着眼前的那个鬼怪,但是却看见那只鬼缓缓的走上了前来。   “砰砰砰……”   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那闪烁着的黑色马赛克在尤醉的面前一步步的放大,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不要杀我……”   尤醉咬着唇,掌心紧紧蜷缩在一起,双.腿收拢,整个人的身子都像是一只被逼迫进入角落里面的小羊羔一样瑟瑟地抖着。   那些马赛克边缘的一部分黑暗,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尤醉的身上。   就在此时,在尤醉的感受中,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   甚至是比时朗身上的温度还要更低,就像是一整块冰块,不过是刚刚接触片刻,就已经完全被冻麻了,无法觉察出冰冷。   只有一股淡淡的麻木和异样的暖热感从他的脚踝上传来。   他就像是一只无力反抗的羔羊一样,被从那个角落里面扯着白软绵软的小白腿拖了出来。   婚纱在地上被拖曳,留下一道血迹。   就像是恐怖片里面杀人犯处理已经死去的尸体一样恐怖。   “呜呜……”   他哭了一会,就在他因为过度冰冷而失去知觉的一瞬间,他甚至是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被那只鬼吃掉了。   “你不要吃我了好不好啊,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现在身上脏得很,我的脚也很脏……”   他哭泣着恳求道。   鬼怪并没有对着他做出任何回应,但是尤醉很快却听到了从他的脚踝上传出来的十分清脆的“咔哒——”一声。   那只原本被时朗锁在他脚上的,已经被丢掉了钥匙的脚链悄然被人打开了。   两半月牙一样的银白色脚链掉在了地上。   尤醉随即感受到自己脚腕上面的冰冷随之散去。   他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脚,那上面只残留着些许被束缚而出的红痕。   “吱呀——”   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但是却并不是从尤醉身后的房门位置所传来的,而是从他的身前传来。   原本被隐藏在这个房间角落里面的一只横放的柜子,悄然间打开的一道缝隙。   那黑影最后看了尤醉一眼,缓缓向着那个衣柜的方向走去,最后消失在了墙角。   那个柜子……   尤醉恍然之间响起,之前他们在玩那场捉迷藏游戏的时候,就曾经钻入过衣柜后面的暗道里面……   那里有一道离开的门。   他抬脚走到了那个柜子前面,伸出头往里面看去。   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又找到了一个。”   清冷低沉的男声从黑暗里面传来。   手机摄像头里面,红色的光点闪动了一下,柏寒蹲在了地上,一手举着手机,直接地将那个被伪装在塑料盆栽后面的针孔摄像机扯了出来,几根电线在他的手上被硬生生扯断,射出几点火花。   “这是第几个了?”   他低声问身后的人。   “第十七个。”   摄影男生跟在他的身后,缩了缩肩膀说道。   此时那些被扯断了电线的摄像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地散落的残缺尸体。   在发现了这幢别墅里面可能有着一部分被隐藏起来的区域之后,柏寒很快也就想到了,在这幢别墅里面可能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或者说是…人。   他回想起了那个在小安的手机上,当初告知她这幢别墅地址和它背后的传闻的【守墓人】。   之前他们也争论过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他又是不是真正的存在。   但是自从尤醉那天晚上在他的身边守夜然后失踪之后,柏寒的心中就有了某种无法说明的感觉。   那就是这幢别墅里面,还有着一个人。   他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自己做出了这种事情,想要将别墅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尽数收入自己的眼底,并且能够最快得掌控局面。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这幢看似被废弃的别墅里面安装摄像头。   果然,他找到了,并且还找到了不止一个。   只要一想到在过去的这几天时间里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个隐藏在这些摄像头后面的人尽数收入眼底,就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他还带走了尤醉……   那个隐藏在黑暗里面的臭虫一样只敢悄悄窥伺着他们的小偷,趁着主人不在的时候,窃取了他最心爱的宝藏。   柏寒重重地咬住了自己的牙,似乎又从自己的口中尝出了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血腥味。   等着吧,他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他会将尤醉救出来的。   在地下室的监控室中……   “哎呀,被发现了。”   长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用手下巴,看向自己眼前的屏幕一块一块地暗淡下去,脸被隐藏在黑暗中。   最后竟然有一大半的屏幕都黑掉了,只有一些藏得位置比较隐蔽,或者是在一些不常用的房间里面的监控器画面还亮着。   他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愤怒的表情来,只是抿起了唇,半晌居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就算这些监控摄像头被破坏掉了,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一笔可有可无的暗棋罢了。   实际上,当他们这些人进入到这幢别墅里面的第一步,就已经落入到了他的罗网之中。   或者说,当那个名为小安的女生在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并且开始听他讲述那个曾经发生在这幢别墅里面的“恐怖故事”开始,他就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他悄悄地吐出了一根蛛丝,在上面悬挂了食物当成诱饵,最后将这些天真的猎物们勾到他漆黑密匝的布满滑腻蛛丝的老窝。   让他们只能乖乖的引颈受戮。   八条蛛腿的毒蜘蛛则是安心地呆在网中,修长的黑色长腿搭在网上,近乎享受地感受着猎物的入网。   而后他们的所有负隅顽抗,在时朗看来却也只不过是被蛛网纠缠住的猎物的临死挣扎。   他并不介意陪这些天真的猎物多玩上一些时间。   并且他也能从这种玩耍里面获得某种快意。   而且……   回想起现在正被他锁在自己卧室里面的那乖巧温驯的漂亮爱人,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更好了。   甚至当一想到自己在忙碌完了这一切回到卧室之后,就能将人温柔细暖的身子抱在怀里,嗅闻着从他的身上传出来的甜腻香味。   听着他甜软动人的悦耳声音。   时朗就不由得从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甜意。   并不是完全冰冷的,毫无温度的一张床铺,也不是数十年的沉默和黑暗里面的冷漠孤寂。   似乎,这样也不错?   只要少年还被乖乖地锁在他的身边,那么外面的那些觊觎他宝物的家伙,他会一点点地慢慢玩弄死他们。   他一点都不着急。   而在他完成这些事情之后,他就能重新地将这幢别墅封闭起来,安心的继续编织他的毒网。   并且他也能花上更多的时间陪伴他的爱人,和他培养感情了。   “砰——”   别墅大厅里面的最后一个监控器暗了下去。   他彻底失去了对于这块区域的掌控。   时朗有点兴趣缺缺地垂下了头,手指下意识地抚弄过自己的指尖,感受到那里的空缺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的戒指已经被当成礼物送了出去。   带在了少年细白柔软的手指上,是被自己强制地带上去的。   有些隐秘的恶意在他的内心升起,就算是不喜欢这份礼物,但是尤醉却没有办法将那只戒指摘下来。   就像是他就算再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是却还是要乖乖地呆在他的身边。   他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却正好看见了一张苍白漂亮的小脸,颤抖着从一只摄像头的前面滑过去。   蜡烛的光线将暗道里面照得光亮,摄像头的质量也很好,分辨率很高,足以让时朗能够将少年的每一根头发都看得清楚。   包括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颤动着的可怜眉梢,他的侧脸上那被他抹开的那道血痕。   尤醉微微咬着唇,卷翘的睫毛在镜头下忽闪着,如同某种蝴蝶的磷粉翅膀,虽然害怕但是却还在不断地往前爬行着。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镜头的最后,少年转头,湿红可怜的眼睛冲着他投来惊惶不定的一瞥。   最后白色的蓬松纱裙就像是鸟类划过的柔软羽翼一样,在摄像头的前面一闪就消失了。   时朗原本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镇定消失了,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面,监视器苍白的灯光将他那张俊美的脸照射得有几分鬼气森森。   他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半晌才突兀笑了一声。   “怎么敢的呢?”   唇角上扬得近乎愉悦。   “你还是真的给了我很多惊喜啊……”   就像是一只看见自己家里面的不听话宠物跟着别人跑走的主人。   “明明胆子怎么小,却怎么敢一次又一次地逃跑?”   是谁给他的能够从自己身边逃离开的勇气?   他的那个废物的精神病男朋友吗?还是那个总是在他身边不安好心地转来转去的程子烨?   自己对待他难道是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还是说他就是这样厌恶自己,甚至已经厌恶到了不放过任何一个从他的身边逃开的机会。   一种一种假设在他的心里面盘旋,他心中原本因为少年的温驯被压制住的恶意再次升腾起来。   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重,但是眼睛里面却全无暖意。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那只漂亮小家伙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之前刚刚因为逃跑被他教训了一顿,没想到还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得找回来重新好好教一教才行。   他笑出了声。   身后的椅子被他踹倒在地,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柜子下面的抽屉被一把抽开,一把银灰色的手枪被男人熟稔地抓住了手里。   “咔哒——”   子弹上膛。   枪口不耐地在空中抖动着,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射杀猎物,饱饮他们的鲜血。   时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监控室外面的黑暗中。   弹簧门在他的身后砰得一下合上。   ……   尤醉攀爬在黑暗的暗道里面,他的手中举着一只蜡烛,现在他的前后全都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他所在的这一小块空间里才有着光亮。   他就像是一只在不知道多大的海螺壳里面爬行一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什么地方。   也许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在他看来,却像是过去了一个小时那么久。   在黑暗里面孤身一人时,大脑往往会给出让人误解的错觉。   尤醉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已经沾满了鲜血的纱裙,整个人都狼狈不堪,甚至连脚上的鞋子都丢掉了。   他很快就没有了力气,抬起自己的手心看了看,幼嫩白皙的手心已经被粗粝的暗道里面磨蹭出了淡淡的红色血点。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眼泪就又要忍不住得掉下来了。   他好想柏寒啊,这里好冷,但是柏寒的身上却是热的。   他举着手,轻轻地吹了吹,就当是自己安慰自己。   如果是柏寒现在在他的身边该有多好……   他如果在,就一定会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为他温柔地清理手上的伤口,还会亲他的耳朵,安慰他。   但是尤醉现在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个人在,就算是他哭得再大声,也并没有人会来安慰他。   想到这里,尤醉只能咬住嘴唇,忍住眼中的眼泪继续往前爬去。   不知道他到底爬了多久,就在他即将窒息的时候,他骤然间看见通道的尽头并不再是黑暗了。   而是出现了一扇黄铜的大门。   大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就像是锁住别墅的,让他们无法离开这里的门一样,仍然很坚固。   尤醉看着封在自己前路上面的那扇大门,有些发愣。   在大门上面有着一个锁眼。   他抓住门把手推动了一下,大门纹丝不动,很显然,这一扇门也被锁上了。   尤醉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这一路上走来,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一条岔路,直到遇上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扇大门。   而他根本就打不开……   他没有钥匙……   怎么办,只能这样回去吗?   如果是时朗发现他又解开了脚链,偷偷跑了出来,这次他一定会真的砍断他的手脚,让他只能呆在床上的。   想到这里,尤醉的身子都瑟瑟得抖了起来,他是真的害怕那个男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的墙壁上却渐渐浮现出了另外一层更加浓重的黑暗的颜色。   那黑暗蠕动着,就像是一团马赛克,正是那个为尤醉将脚上的脚链解开的鬼怪。   它的突然出现实在是让尤醉吓了一跳。   他往后缩了缩身子,而后他就看见从那团黑色里面伸出了一把钥匙,捅进了锁孔里。   锁钥被转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沉重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   尤醉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下裙,将哪里抓出了几丝褶皱。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扇大门在自己的面前缓缓打开。   他终于能彻底离开这里了!   “谢谢…你……”   他低声地对着那只鬼怪说道。   “砰砰砰……”   鬼怪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往前靠近一下尤醉。   尤醉恐惧地往后缩了缩,之前那种被人抓住脚踝的冰冷他再也不想要尝试了。   黑色鬼怪的身子顿了顿,再次陷入到了墙壁中。   尤醉举着蜡烛,推开了沉重的黄铜大门,一点点微微的风传来,将他手中的蜡烛火苗吹得前后摇晃。   他害怕蜡烛被吹灭,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捂了捂。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从被打开的那扇黄铜门后黑暗里面突兀伸了出来,直接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抱进了黑暗里。   在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又惊又怕,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猎狗突然叼住后颈的软白兔子一样,都快要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尤醉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晃着头,苍白的小脸上吧嗒吧嗒往下砸落着泪花。   那只手捂得极其用力,估计他的脸上都要被留下红色的指印了。   蜡烛的火苗扑闪了一下,在黑暗中彻底熄灭,最后产生的淡淡的烟雾将身子彼此交叠的两人环绕在一起。   “唔唔唔!”   尤醉的双.腿踢蹬着,用手去扒拉那只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解不开。   白色的纱裙就像是柔软的花瓣一样扑棱在身后人的身上,带着一点点尤醉身上独有的那种甜腻香气。   那抱住他的人显然也感受到了从身上传来的触觉,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把将他身后的长长裙摆掀了起来,在掌心团成一团揉了揉。   “啧。”   程子烨有些不耐烦的悦耳嗓音在黑暗中炸响。   “妈的,怎么是个女的。”   裙子被粗鲁地掀起来,光裸在外的大.腿剧烈地颤抖着,上面还残留着高筒丝袜留下来的一圈红痕,甜腻勾人地向内轻轻凹陷着。   尤醉唔唔了两声,又要被吓哭了。   他的双手在程子烨的胸口用力推了两下,柔弱无力的就像是勾.引。   程子烨只感觉自己怀里抱着的人在他的怀里不停的扭动着,全身都软乎乎的,好抱得不行,随手一摸手感都像是奶豆腐一样手感好到爆炸。   身上还有种混合在血腥味里面的淡淡甜腻香气,勾人得很。   “唔唔…程…程子烨……”   尤醉终于能从他的束缚里挣扎出来,勉强开口说出了他的名字。   程子烨听到他的声音,明显愣了两秒。   他没有想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这个身上穿着纱裙的小女生,居然就是尤醉。   手上控制他的动作猛然一顿,但是却还是没有放开他。   “吧嗒——”   一个打火机被程子烨打开,摇动的火苗凑上前来。   尤醉那张苍白漂亮,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血痕的小脸正被他捂在手心里。   他的脸实在是太小了,几乎整张脸都要被他的大手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双哭得湿红潮软的眼睛,惊惶不定地从光里看向他。 第28章 血字游戏(二十八)   程子烨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竟然就这样看了两秒钟,什么都没做,就像是傻了一样地盯着他的脸看。   尤醉细微的泛着香气的喘息声扑打在他的手心, 炙热无比。   他就这样突然地从黑暗里面出现, 浑身狼狈不已,并且身上还穿着这样一条沾满了血的纱裙。   他身上蓬松的软裙,颤巍巍地抖动着,扑打在他的双.腿上, 带来些许轻微的悸动。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羽翼湿漉漉垂落在地, 浑身都被打湿了的可怜雏鸟。   最为幼嫩的羽根都在轻轻地打着颤,被人捂在怀里, 吓得睁着乌黑的圆眼睛看着他, 一动都不敢动。   程子烨的手下微微松了松。   他的眼睛垂了下来,看着眼前虽然看起来脏兮兮的, 但是却无比鲜活的少年, 心底被一种突然涌出来的失而复得的欣喜占据。   他将人重重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手臂搂住他细白的腰肢, 头就像是一条大狗一样靠在他的肩膀上, 粗重地喘息着。   他一贯都不是什么乐观主义者, 本来是真的以为可能再也找不到尤醉了。   所以他之前才会那样的去挑衅柏寒   但是直到现在这一刻,当他原本看着眼前的黄铜大门, 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没有办法打开之后……   那扇门却就像是奇迹一样从里面向着外面被推开了。   穿着裙子的公主从恶龙的古堡里面逃了出来, 被他抱在了怀里。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梦幻的, 被神明眷顾的奇迹。   他重重地将鼻子凑到了尤醉的发丝里面, 嗅了一口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就像是猛兽心满意足地嗅闻着它的猎物, 从喉咙里面发出些许餍足的呼噜声。   他找到他了。   准确的是,他就像是一个有着月亮和星星的梦境一样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是我的奇迹吗?”   他含糊地说道,更加用力地用腿往上颠了颠人的身子,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的小公主。”   他能感受到少年在自己胸.前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跳动着,是快速的生动的。他的身子是软的热的,是有着勃勃生机的……   是活着的……   他还活着……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他感觉自己之前心中的所有焦躁和即将要溢出来的那些疯狂,在瞬间就像是被冰冰凉凉的水流抚平。   真好,他又找到他了。   他现在就在他的怀里,很乖。   尤醉被他两条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程子烨用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些什么话来,先让程子烨放开自己。   但是随即他就感受到几滴湿漉漉的液体砸落到了他的颈窝里面,吧嗒落下浅浅地积在他的锁骨窝。   尤醉从之前的惊惶里面慢慢回过神来,很快就意识到了现在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液体是什么。   程子烨现在正把他抱得死紧捂在怀里,一边在他的身上嗅着,一边在黑暗里面无声地哭泣着。   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尤醉吸了吸鼻子,眼中本来正在打转的眼泪也收住了。   他自己本来也在哭的,但是当他的身边有着一个更加需要安慰的人的时候,他就油然从心里面生出了一种责任感。   “你别哭啦。”   他放低了声音,低低软软,还带着些许哑意。   明明自己也是全身湿漉漉的,比那人更狼狈,但是却就像是下意识地一样,开始安慰起抱着自己哭泣的男人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努力地从被抱得紧紧的怀抱里面抽出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头上,左右揉了揉。   毛茸茸的,发丝很软,手感不错。   “我知道你也很担心我,对不起。”   他抹掉了程子烨脸上的眼泪,然后犹豫了一下,在黑暗中凑上去,用柔软的湿漉漉的唇凑上去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是一个很轻很软的,甚至不含任何情.欲的亲吻。   细软急促的呼吸扑在程子烨的脸上,微微麻木的痒意从他的额头上传来。   “别哭啦,我身上一点都没有受伤,我很好”   程子烨闭上了眼睛,在尤醉的呼吸里面,心里面骤然安定了下来。   但是那从额头传来的痒意,却犹如宛如潮水一样翻涌了上来,从他的额头一直向下,传到了他的心尖。   他忍不住就要咬住些什么东西,来消解那从自己的心尖蔓延而出的痒意,用什么东西来磨牙。   重重得在嘴里咬爆开来,品尝到什么浓烈的味道   如果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地来招惹他?   还故意在他的身边走来走去,用一双湿漉漉的软红着眼角的眼睛那样诱.惑地看着他   他转头,压上了身下少年的唇。   另外一只手则是捂住了他的后脑,完全不给他任何退却的机会。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长驱直入,吮吸着少年口中香甜的蜜液,与他柔软的小舌相互交缠,就像是饥.渴了很久的食客一样迫切地用舌尖扫过他敏.感的上颚,引起他身子的的猛烈颤抖。   好甜。   他怎么可以这么软,这么好亲?   原来人是真的会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啊。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尤醉是一个长得漂亮些的玩物,追在柏寒屁.股后面跑的小舔狗。   他最开始注意到尤醉其实比柏寒要早得多,因为嫉妒那少年总是亮闪闪的,眼睛里面有光的样子。   怎么那么傻呢?他想到。   明明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但是人却蠢得就像是一只兔子一样。   随便谁都能欺负一下,还傻乎乎的根本就不会反抗。   就算是被自己之前这样按在怀里面玩舌头,却也只能弱弱地张着口,任由他玩,被玩得狠了也只是用一双湿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甚至天真到在向着他这个加害者恳求。   但是他却又是那样的勇敢,那样的执着。   所有人都知道柏寒的身边从来都没有什么男女朋友,他洁身自好,清高得就像是一根可以无性生殖的竹子。   在学校里面有很多人都喜欢柏寒,但是却也都不敢开口,有的开了口,在被拒绝了之后也都觉得自己的面前上挂不住,从而退了下来。   只有尤醉,告白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都锲而不舍。   就像是一条真真正正的,心里只有柏寒的漂亮小狗一样。喜欢柏寒,喜欢到一看见他眼睛里就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光来。   全身全心都在围着他打转……   就算是被一次又一次地重重踢开,却也又一次又一次地围上来。   太蠢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   甚至…就连他都忍不住嫉妒了。   自己的身世、相貌、智商,也都没有比柏寒差上多少吧。   为什么那个尤醉一心一意地对待着的人,不能是自己呢?   他那么笨,只要是骗一骗就能骗到自己身边来吧。   如果他愿意像是对待柏寒那样对待自己,那么自己稍微地对他好一点,也是可以的。   怀抱着这种隐秘的想法,他接近了尤醉。   但是当他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尤醉身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将视线再次移开了。   所以才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不过也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更深地侵入了进去,有力也温柔   这是值得他去爱的少年。   少年最开始的时候被他亲得呜呜乱叫,没一会身子就软了下来,就像是一只吸猫薄荷吸多了的小猫一样软乎乎地趴在他的胸.前,乖乖地贴着他的胸口。   甜软的呼吸温柔地拍打在他的胸口,带着浓重的甜意。   尤醉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软软地和他抱怨。   程子烨笑了一声,低声吓唬他。   你要是再在我怀里这样喘,我就又要亲你了。   尤醉倒是真的被他吓了一跳,瘪着嘴小声地呼吸着   好乖。   程子烨又想要亲他了。   如果他是一颗糖多好,他就可以将他藏在口里面,从此之后一辈子都当个哑巴。   “尤醉。”   程子烨收住了自己的眼泪,在黑暗中,突然极为正经地喊了尤醉一声。   这一声完全不像是他之前惯常用的那种轻佻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严肃的。   “嗯…嗯?”   尤醉有点被他吓到,仰头看着他,但是在黑暗里面却什么都看不到。   “等出去之后……”   我可以追求你吗?   是因为很喜欢你,想要和你结婚的那种追求。   他顿了顿,想起了柏寒。   想起来尤醉在他的怀里万分乖巧听话的样子,想起来原来他们两人才是真爱,而自己却只是一个不光明的,躲藏在黑暗里面的卑鄙觊觎者。   心里面不由得重重得梗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嗤笑了起来,伸手捏住了尤醉的下巴,语气恢复成了他惯常的那种不正经的调笑语气。   “等到柏寒不要你了,就来找哥哥我吧。”   “你乖乖地在我身边,听我的话,我也养着你。”   尤醉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想要和柏寒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柏寒啊。   他又不喜欢程子烨,为什么要被养着?   见他好像是恢复了正常,也不和他多说些什么,只赶紧用手推着他。   “你,你先放开我。”   他方才刚刚从那门里面出来,就被程子烨抱在怀里面又是亲又是摸,耽误了两三分钟的功夫。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说道。   “不然那个疯子会发现我不见了的。”   “哪个疯子?”   程子烨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打开手机带的手电筒,带着他向着一侧的通道爬去。   “就是……”   尤醉努力思考了一下,居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那个名为时朗的男人。   或者说,他真的是一个人吗?   尤醉想起来当自己被抱在他怀里的时候,他身上那就像是尸体一样的冰冷体温,还有他那一头不合时宜的长发。   也许他不是什么人,而是从清朝的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具有人类思维的丧尸?   或者是那种传说中长生不死的、依靠人类的血液才能存活下来的吸血鬼……   当从之前的危险场景里逃脱,暂时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机之后,他的思维就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散开来。   他最后也只是挑着捡着,将曾经发生的事情和程子烨说了一下。   “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锁在了一张床上。后来那个男人出现了,他说他叫时朗。他给我喂了一些食物,还带我去看了监控……哦对了!这幢别墅里面到处都是那种摄像头,我们做些什么他都能看见……”   尤醉努力思索着他在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里面所搜集的信息。   “柏寒已经猜到大厅里面有监控存在了。”   程子烨说道。   程子烨在进入暗道之前就已经和柏寒他们分工了,他和社长进入衣柜后面的暗道里面寻找进入那块“不存在的区域”的入口,并且尝试找到尤醉。   而柏寒则是和摄影男一起,负责拆除掉大厅里面的还有其他房间里面的监视器。   如果这些东西不被拆掉,那么他们所做出的的一切事情就全都会被那个隐藏起来的人所看到。   这样的他们所做出的的一切布置,都会慢于那人一步。   本来柏寒是要自己进入暗道里面找尤醉的,但是他的手上受了伤,爬行起来会勾动伤口,并且程子烨曾经进入一次暗道,对于其中也更为熟悉。   所以最后是程子烨进入到了暗道里面。   其实他们还有一个人,就是肌肉男,也就是媛媛的男友,还有她肚子里面孩子的那个父亲。   他现在已经处于一种快要接近疯狂的状态。   自从他看见了媛媛的那具被剖开肚子的尸体后,他就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一样。   只是呆呆地坐在大厅里面,不主动做什么事情,也很少和他们对话。   他就像是彻底变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在这幢别墅里面的鬼魂没有杀死他,但是他却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希望的坍塌所杀死了。   “哦哦哦。”   尤醉点了点头,应了两声。   “然后我还在那间屋子里面遇见了浩子,他…他也被鬼魂杀死了……我看见了他的尸体……很可怕,上面全都是孔洞”   “那个男人……时朗……在刚刚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出去了,我…就逃了出来……”   他咬着唇,正要将他遇见那只浑身漆黑的鬼怪的事情说出来,但是他的话却被程子烨打断了。   “你身上的裙子,是他给你穿的吗?”   程子烨的声音有点冷。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就突然又生气了起来。   手电筒的灯光骤然从身前照射了过来,大咧咧地刺在尤醉的脸上,照亮了他束缚着纯白色蕾丝项圈的脖颈。   纯情的白色蕾丝项圈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被一点点吮吸亲吻出的鲜红吻痕,窄窄的蕾丝根本就什么都遮挡不住,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显得更加勾人。   程子烨无比确定。这些吻痕在尤醉失踪之前,还是没有的。手电筒的灯光就像是某种隐秘色情的视线一样,剐蹭进了他胸.前已经被鲜血湿透的抹胸里,落在他滑腻的肌肤上面,顺着被勒出红痕的大.腿,恶毒地向上攀爬。   见他不回答,程子烨的语气更加恶劣了。   一想到少年曾经在黑暗里面遭受过什么事情,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他是怎么锁着你的?锁在床上吗?他亲你了,是不是还更加过分?你是不是已经被他.熟了?”   “就是穿着身上的这身勾.引他的?不知羞耻地被撩开裙子露出大.腿……” 第29章 血字游戏(二十九)   “……直接.进来?”   他越说越快, 低沉沙哑的嗓音里面像是要烧起一把火来。   就像是一个外出出差回家却发现自己的老婆身上有别的男人留下的吻痕的无能妒夫。   【好了,你老婆没了!】   【可恶,老婆明明那么可爱,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老婆!】   【看着老婆被欺负得委屈哭了你就满意了对不对!!我md当场昏厥过去】   【家人们啊!咱就是说!我跟着老婆把这一圈三个男人都看了个遍, 觉得没有一个好东西!每一个脑子里面都是满满的要怎么欺负老婆,把老婆欺负得哭唧唧都是狗男人!】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老婆跟我回家吧,我肯定把你捧在手心里, 什么事情都不用你做,对你特别特别好!】   【呜呜呜哭惨了我的宝, 狗男人赶紧给爷滚!】   【不约,坏狗我们不约!达咩达咩!】   但是程子烨越控制不住从自己内心涌出来的那些恶劣幻想。   他更大的愤怒可能来源于, 他原本只能在一些梦境中对少年做出来的事情, 却被人真真正正地实施了。   并且先他一步。   想一想就知道,穿成这样的少年会是多么的漂亮。   被人锁在大床上, 就连手脚都被黑色的布条锁住, 眼睛也被蒙住, 什么都看不见。   床单也应该是黑色的, 少年白皙的皮肤衬托在纯黑的床单上, 腰肢细软, 纯洁又放荡得像是一朵扶苏花。   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的监管者。   不管男人给他喂什么东西, 都只能乖乖地张口吃下。   他性格又是那样软, 身上又没有什么力气, 就算男人对着他做出了再过分的事情却也只能哭着一双湿红勾人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男人, 摆出一副更加能引起人凌虐欲的天真姿态。   就算是已经被人艹过了, 嘴唇都被人吃肿了,却也还是纯情小男生的模样。   “你…别吓我了。”   尤醉在他身后被他肆无忌惮照过来的光弄得眼睛都有点不舒服。   他低头揉了揉眼睛,用低软的声音和他说道。   ——在程子烨听来,又就近乎于撒娇的语气了。   “我…我真的害怕……”   程子烨不耐烦地用舌尖划过上颚,再次觉察到了一种想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撕裂开的嗜血渴望,几乎无法抑制。   内心的焦躁更盛,但是原本嘴里面那些更过分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你到前面来!”   他骤然转身,抓住了身后尤醉的一只软白的手腕。   “嗯?”   尤醉愣愣地被他拉了一个趔趄,往前扑到了程子烨的怀里。   “不然等到后面那个变态从暗道里面过来追你,你在后面就等着被抓吗?”   他说话的语气很重,但是手下护着尤醉的力道却很温柔。   他一向都不是细心的人,尤醉自己都没有想到此时他居然会考虑到这种问题。   并且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自身放在更加危险的地方。   “谢谢你……”   尤醉小声说道,时间有限他没有再多做推辞,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从程子烨的身上爬了过去。   少年柔软白皙的肌肤从他的眼前划过,带着些许香甜馥郁的皮肉香气胸口的抹胸领口开得很低,一段光洁温润的锁骨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不知道尤醉的身子是碰到了那里,程子烨突然低声喘了一声。   在黑暗里面,他的眸色沉下去,就像是一头已经饥饿到了极点的饿狼。   尤醉有些紧张地停了下来。   “我弄伤你了吗?”   “没有。”   程子烨现在的表情很怪异,他重重地咬着牙,扭过头去不堪尤醉。   “快从我身上滚下去。”   尤醉吸了吸鼻子,想不明白为什么程子烨又突然对着自己这么凶巴巴的。   明明刚才还对着他那么温柔的…   他就爬到了前面,等到双脚从软绵滚烫的身子上挪开,重新落到实实在在的地面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才稳了几分。   “你身上好硬啊,还好烫……”   他软声抱怨了一声,又有些关切起他的身体来。   程子烨闭了闭眼睛,忍了好一会才忍住勉强将人直接拖回来,撕开他身上那条裙子的可怕想法。   在身边有了人之后,尤醉的心里面也不像是原本那样畏惧了。   人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在身边有同伴的时候,心里面的勇气就会加倍,并且在面临艰难的环境时,也会坚持得更久一点。   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虽然程子烨总是对着他做些让他不舒服的事情,并且还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对着他时而好时而坏到不行。   不管怎么说……   至少现在,尤醉心里面还是很庆幸他能出现在自己身边陪着他的。   他们不知道在黑暗里面爬行了多久,尤醉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他体力本来就很废物,现在手脚都几乎已经软了,后背晕出了一层淡淡的薄汗,顺着肩胛沟往下黏黏糊糊地滑。   尽管累得已经不行,但是他却还是没有停下来,只是咬着唇坚持着。   终于,他们到了第一个分岔路口。   有着左右两个圆形的入口分别通向两个漆黑的甬道,看不出来任何区别。   “我们该往哪边走啊?”   尤醉回头和程子烨小声求助。   但是程子烨的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   他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仔细去听。   尤醉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他听到从他们两人的身后传来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   这种声音很细很密,连续不停地响着,就像是某种多足的巨大蜈蚣用细长密集的腿快速地在通道里面前行着。   只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显然,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身后追了上来。听那声音,似乎是距离他们很近了,只要再过上一会就要和他们撞上。   尤醉的身子立刻就抖了起来,他看向眼前的那两条通道,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选那一条。   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如果选择了正确的那条路,他们就能躲过身后的追兵。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应该走那一边?   “左。”   程子烨仅仅是思索了一秒钟,就快速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尤醉用尽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努力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爬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程子烨也跟着他爬了进来。   这这条暗道里面呈现一个椭圆的圆弧形,在靠近暗道口的背面有着一个天然的凹陷。   尤醉缩着脖子被程子烨一把按在了怀里,两人一起贴在冰冷的石壁上。   两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尤醉能感受到从自己身下传来的炙热温度,这让他稍微平复了一些内心的不安。   手电筒的灯光被灭掉了,暗道里面再次陷入到了一片昏暗之中,从尤醉的这个角度看去,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点暗道通口的模糊形状。   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可怕怪物。   那种窸窸窣窣的快速挪动着的声响更近了,几乎就是在他们进入暗道中躲起来后的十几秒中后,就冲到了岔路口的位置。   当那声音接近之后,尤醉更觉得那声音就像是很多无秩序的刺耳声音一次又一次地重叠在一起,完全听不出来任何和悦耳有关的旋律,仿佛那声音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摧毁人的耳膜,让人感受到难受和恐惧。   窸窸窣窣…   那多足的生物似乎是在岔路口的位置停顿了一下,很多只脚彼此交换了一下位置……   它们在窃窃私语着,彼此交谈,要往哪一边走……   尤醉此时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但是好在那声音并没有犹豫太久,而是直接地向着右边的岔路冲了过去,窸窸窣窣的可怕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实在是太黑,所以尤醉没有看清楚那过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看出来那是一条细长弯曲的黑色阴影。   确定那怪物已经走远之后,尤醉这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感受到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了温热的感觉。   他被吓了一跳。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正凑在他的脖颈上,像是一条大狗一样舔舐着他的脖颈。   细薄的白色蕾丝很快被舔湿,湿漉漉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上,半透不透地露出下面些许暧.昧的肉粉色。   程子烨贴在他的脖子上亲得啧啧有声,就像是在吃着一块无比美味的糖果,想要从他的身上挤出更多的甜甜汁水来。   “你疯了?”   尤醉整张脸又是惊又是红,伸出手去推他的脑袋,但是却又推不动,本来就软的腿就更软了。   程子烨笑了两声。   “对不起…”   “但是你刚刚被怪物吓得连一声都不敢出,只能乖乖躲在我怀里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低头,用舌尖拨开那条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项圈,在上面也留下了一个咬痕,吮了又吮,确定印子已经被留下来之后才心满意足地靠在尤醉的身上,闭上了眼。   “如果不是怕你突然叫出声来,我刚才就想要亲你了。”   他低喘着说道。   【?鬼都爬到你脸上了,然后你告诉我你脑子里都是这样的黄色废料】   【刚才你是不是也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啊,光注意到我老婆怎么在你怀里喘了,臭狗】   【太疯了啊家人们!老婆被这种疯狗咬了记得要去狂犬病疫苗啊!不然会得病的啊亲亲我的宝贝!】   【我一开始以为程子烨还是比较正常的那个……现在看来还是我狭隘了……】   【事实证明,真的是没有一个好攻!都是些渣渣,老婆你跟我过吧!这些狗一点都不关心我们老婆!只会吓他!】   尤醉的睫毛都被吓得抖得不行,努力克制着不要哭出声来。   他能肯定程子烨刚刚说得不是假话,他是真的想要亲他,一点都完全不顾及那些什么外面的鬼怪。   “如果我们被那只鬼发现,它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哦?”   程子烨骤然打断了他的话,他在黑暗里面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弯下腰将唇凑到了他的耳边。   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大片有着热度的呼吸让尤醉整个上半身都变成了红色。   “那我就和你死在一起啊,宝贝。”   他带着笑意说道,语气听不出来到底是认真还是程子烨一贯的那种胡扯的话。   “反正你是个长得这么漂亮的美人,和你死在一起,我也不亏啊。”   【滚吧,你想得哪里的好事,你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连累我老婆】   【对不起家人们,但是我居然有一点点磕到,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甜……为了老婆命都不要胆大疯狗攻×温顺娇软美人受,可恶磕到了,赶紧给我搞快点!我要看平台不让我看的内容!】   【不许倒戈啊姐妹们,病了的狗,疯了的狗统统不能要,不能要!不能要有点基础原则!】   尤醉愣在了他怀里,好一会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来。 第30章 血字游戏(三十)   就在尤醉发呆的时候, 他的耳边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就在他们所在的这一条暗道里面,那原本粘稠在一起的黑暗突然涌动了一下开始像是马赛克一样快速地变动。   “砰————”   “砰——”   “砰————”   长短长的有节奏的声音响起来。   是之前那个帮助尤醉从地下室里面逃出来的那个黑色鬼怪。   “什么鬼东西?”   程子烨一手将尤醉捂在怀里不准他出声,一边皱了皱眉, 将手电筒打开了。   苍白纤瘦的脚被手电筒的灯光打亮, 就在他们面前。   一点点的水流正在顺着那双脚往下滴落,暗道里面都氤氲起了一层湿气。   而在那双脚的上方,则是那种正在不断蠕动着的马赛克一样的黑色。   就算是没有开灯,也能一眼看出来这种黑暗和周围的那种黑暗并不一样, 这是活着的那种黑暗,里面藏着某种东西。   “砰砰砰……”   那双脚在他们的面前停留了一下, 而后缓缓向前移动,就像是正常的人走路一样, 慢慢地消失在暗道的深处。   “别……!”   尤醉小声地握住了程子烨的手, 低声和他说了自己的经历。   “它没有恶意……之前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就是它帮助我逃了出来, 还给我打开了那扇大门……”   “这样我才能从那个叫时朗的变态那里逃出来……”   它的确没有恶意, 就是有点点吓人…   尤醉思索了一下自己从那本被鲜血浸透的书上面看到的内容, 努力推测着这只鬼的意图。   “它似乎是想要我们帮助它做些什么事情, 之前它和我说, 它现在在墙里面, 还说它好冷……”   “它,它和那个叫做时朗的变态不是一伙的。”   “我觉得, 如果我们跟着它, 也许能找到什么关于这幢别墅的线索。”   【小漂亮有进步啦, 妈咪亲亲!呜呜呜好感动, 本来胆子那么小, 看见鬼都要被吓得尖叫, 现在都敢说出这样的话了呜呜】   【老婆真棒!过来让我亲一口奖励你一下】   【加油加油啊啊!小美人冲冲冲,这个副本一定可以通关的!】   【呜呜呜就我一个人觉得这场游戏真的好难吗?估计得有第4/5场游戏的难度了吧,可是老婆这明明才是第一场游戏啊!可恶系统是不是在故意为难小美人!】   【如果让我进去,甚至可能三十分钟内就被鬼杀了】   【就是就是!谁说我们老婆是废物来着,这么难的游戏,你来通关试试啊!】   【我老婆才不是废物美人!就算是也是被我宠出来的!】   尤醉还是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手电筒苍白色的灯光打下来,将前面那一双青白色的脚照亮。   因为是在这样窄小的暗道里面,所以那黑影的上半部分已经和暗道的顶端相融合,顶了出去只有那双苍白的脚在不急不缓地往前走。   砰砰砰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着,尤醉咬住了唇,慢慢地跟着往前爬着。   他们已经在这暗道里面呆了很久了。   那种逼仄压抑的感觉再次在他的心里翻涌了上来,还有眼前令人恐怖的脚走路的画面,这些都让尤醉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厌恶和畏惧。   他不由得在心里面胡思乱想了起来。   自己会不会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就算是前面的那只鬼魂刚才的确是帮助了自己,但是那毕竟是一个鬼啊……   还是一个那样恐怖那样可怕的鬼,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鬼的话……   并且还这样轻易地跟着他走……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书页里面看见的那张恐怖而诡异的,深深陷入到书页里面的女人的脸,整个人都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个哆嗦。   会不会它其实对自己也没有安什么好心?   它会将他们带到一条死路里面,然后就这样杀死他们。   它救出他也并不是因为它想要帮助尤醉,而仅仅是从另外一只恶鬼的口中抢夺食物。   它就是将他骗了出来,然后再杀死他。   偏偏他还就是这样傻的相信了……   他想得越是多,心里面就越是害怕,甚至前进的速度都不由得放慢了下来。   他已经进入这团黑暗太深了,以至于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全身都已经沾满了污泥,沉重到无法逃离。   “别怕。”   程子烨突然低声在他的身后说了一句。   “你乱说,我、我没怕……”   明明声音都已经被吓得抖都不行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强硬的样子。   就像是一只明明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被吓得不行,爪子都已经竖起来,投降了的小猫崽,却还要恐吓地对着人发出细弱的娇软叫声。   程子烨笑了一声,伸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脚踝。   尤醉在黑暗里面,失去了视觉,本来对于身上的其他部位就敏.感得很,此时突然被他从后面抓了一下,整个人的身子都一软。   甚至就要这样扑倒在地上,好容易才用软乎乎的手掌支撑住了身体,整个人都一慌   意识到刚才的那只手是身后的程子烨伸出来的,尤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转头低声叫起来。   “你突然碰我干嘛?”   男人滚烫的大手包裹住他纤瘦合宜的脚掌,上下摩挲了一下,就像是在大冬天的时候,在被窝里面踩到了一只软绵绵的暖水袋。   人的脚上穴位众多,感觉也格外敏.感。   并且尤醉的脚上一点也没有什么寻常人的死皮老茧,白白嫩.嫩的,形状还漂亮,就像是一件工艺品。   他的鞋子早在之前地下室里面的时候,就被时朗脱掉了。   后来换上身上这件纱裙的时候,他也没有被允许穿上鞋子,所以此时他现在只能光着柔软的脚尖,就像是丢掉水晶鞋的公主一样在这样漆黑的暗道里面奔逃。   就算是尤醉的脚底上沾上了些许灰尘,不过手感还是很好。   大拇指从精巧的脚踝上面划过,程子烨的笑声更大了些。   “哎,你平时穿多少码的鞋子啊,怎么比女生的脚还要小?”   尤醉被他烫到了,小腿往前抖了抖,想要将脚抽出来,但是却被男人抓在手里,他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只能保持着这样一个一条腿抬起来的尴尬姿势。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就像是一只被扯住了后腿的蠢蛤蟆,就连蹬腿都做不来。   “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小声地和程子烨商量。   声音里面带了些急切的哭腔。眼前的白色纱裙抖动了一下,下面白皙修长的漂亮小腿若隐若现。   “多少码?”   程子烨却不依不饶一样地追问。   “三十…三十六……”   尤醉被他弄得全身都不舒服极了,快速而小声地回答他。   “啧,又娇气了。”   程子烨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白色的纱裙摆动一下,下面的腿像是兔子一样,快速地收了回去。   少年的身上实在太敏.感了,只是这样轻轻一碰,那刚刚被他握在手心里面的脚就泛起了漂亮的红色,就像是一块美玉。   甚至就连珍珠一样的脚趾都在不安地收缩着,实在是可爱极了。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其他位置是不是也这样敏.感。   尤醉方才被他抓着脚欺负了一番,心情却是从之前的那种冰冷压抑里面解脱了出来。   “你怎么老是欺负我啊……”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又想不到和程子烨有什么适合现在谈论的话题,只能这样轻声抱怨了一句。   “因为你哭起来很漂亮啊。”   程子烨这次倒是说了一句真心话。   “看着你哭的样子,就总是让人忍不住再欺负你一下,让你哭得更厉害些。”   尤醉像是被他的话吓住了,再也没和他开口。   但是从身后的黑暗里面却再次传出来了程子烨的笑声,他笑了一会,才继续开口,声音很低沉,甚至仔细听去,带了几分温柔。   “别怕,虽然我喜欢欺负你,但是我也会保护你的。”   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   “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尤醉吸了吸鼻子,没有回他。   反正程子烨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样,时而表现得就像是一条疯狗,对着他又亲又舔,时而又对着他很好……   好得他甚至产生了以为他有点点喜欢上了自己的错觉。   可是转眼他就又能说出那种伤人的话来,简直就是精神分裂一样   反正尤醉现在已经彻底放弃要去理解程子烨了。   不过他现在也已经不像是刚才那样怕了就算是程子烨平时总是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但是莫名的,尤醉在此时觉得,程子烨并不是那种会欺骗自己的人……   他但凡是说出口的话,就一定是会做到的。   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说他会保护他的……   他继续往前爬去。   那双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脚就停在他的前面,默默地等待着他。   又过了大约三分钟之后,从尤醉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水滴滴落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尤醉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自己的面前,用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   手电筒的惨白灯光落在一道灰黑色的墙壁上。   这条暗道已经走到了尽头,而这里却似乎是一条死路。   尤醉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程子烨从他的身边钻过来,同样看见了那被彻底堵死的墙壁。   “没有路了……”   尤醉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而那双青白色的脚则是停留在那被堵死的通道前,就那样脚尖向着被封死的墙壁的方向,停顿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   “砰砰砰——”   那种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就在两人的面前   那双青白色的脚慢慢地走入到了墙壁里面,最后和那面墙彻底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那响了一路的砰砰砰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冰冷的死寂,尤醉甚至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只有那水滴一样的滴答声还在响着。   “到我身后来。”   程子烨却在此时突然开口。   他看向面前的墙壁,眸色沉了下来。   “什么?”   尤醉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却也还是乖乖地和他换了位置。   “你之前不是说过,这个鬼曾经在一本书里和你说过一些话?”   尤醉点点头,回忆起来。   “我很冷,我在墙里面……救命……”   他骤然间想到了什么,一个想法就像是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一样划过他的脑海。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感到畏惧还是惊讶。   “难道说,就是面前的这面墙?”   程子烨却已经从尤醉的手里面拿起了手电筒,检查起了自己面前的这面墙壁。   这面墙壁的构成似乎是和周围的暗道不一样,它是被灰黑色的水泥所封起来,看起来格外简陋,表面很粗糙,一点都不平整。   就像是一个新人泥瓦匠匆忙之间砌出来的一样。   程子烨抬起手,在墙面上敲击了两下。   从他的指尖传出了类似于中空的,甚至带着些许的回音的敲击声。   这面墙壁里面藏着一些东西。   扭转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姿势,程子烨将自己的双.腿对向了墙壁。   “你小心一点……”   尤醉紧张地从他的身后伸出脑袋来,提醒着他。   “放心宝贝。”   程子烨吹了声口哨。   “砰!”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上去,而看似坚硬的水泥墙面在他的这毫无收力的一脚下居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隙。   以他的落足点为中心,就像是镜面一样向着周围散开。   一股奇异的腥臭味从那缝隙里面散发了出来,这种古怪的味道让尤醉回想起了过于馥郁的栀子花香,因为过于浓郁而显出一点令人作呕的臭味。   还有那些夏天的时候,已经腐烂变质的肉类,有嗡嗡的苍蝇围绕着转动着,伺机在上面留下会被孵化的虫卵。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几乎又要被这空气里面的浓郁气味弄得无法呼吸。   程子烨对着裂开的位置又重重踩了一脚,那缝隙更大,一些破碎的泥块窸窸窣窣地掉落了下来。   墙壁中间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尤醉颤抖着手,举起了手中的手电筒照射过去……   而在那黑色的洞中间,则是出现了一块大约有人大小的灰色的突出水泥的石块,被牢牢地封在外侧的墙壁上面。   尤醉清晰地从那灰色的水泥里面辨认出了些许黑色的,已经有些干枯的,属于人类的发丝。   被混在那灰色的水泥中间,就像是某种特殊的修饰纹路。   有一根自来水管道从空洞里面穿过去,因为年久失修,水管已经漏了,水滴正在一滴滴地从水管里面往下滴落。   这个空洞里面已经积累了一层乌黑肮脏的足以将人的脚面淹没过去的水。   暗道里面的臭味味道更重了,程子烨往前一步,甚至没有犹豫地就贴在了那墙面上,直接将手电筒向着那肮脏的水底照射下去。   水面上浮动着一层乌黑的腥臭油渍,几根已经腐烂的木块浮在上面,聚拢在两根细白的东西上,轻轻地前后晃动着。   程子烨透过水面向下看去。   此时看得更加清楚了,那细白的东西竟然就是两截人的脚腕骨,因为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上面的皮肉已经有部分脱落,但是又因为这里的水几乎是完全不流动的,所以还有一些已经腐烂的白色皮肉在上面聚集着。   泛着亮色油渍的水面下面,是两只被浸泡在水中的惨白脚掌…   而又根据上面这块水泥的形状可以判断出来,在这一整块水泥里面包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也就是引着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个浑身漆黑的鬼魂。   它显然是在生前就被人杀死,并且塞入进到了水泥里面彻底封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脚并没有被人封入水泥里面,而是腐烂在了水里面……   所以,那个鬼魂才会整个上半身都是黑色,只露出一双脚支撑着她活动。   而它所发出来的那种“砰砰砰”的声音,可能就是它被封在坚硬的水泥里面,用额头去撞击水泥而发出来的声响……   尤醉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苍白一片。   但是程子烨却已经开始尝试着将那灰黑色的人形水泥块给砸裂开来   因为水泥早就已经凝固,所以大部分的骨头都牢牢地嵌入到了水泥里面,无法完全和水泥分开。   尤醉捂着嘴勉强吐了两次之后,强打着精神忍着恐惧来到程子烨的身边帮忙跟他一起拼凑着这具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觉察到那人临死前绝望的残骸。   在他们的努力下,一具尸体被他从灰黑色的水泥里面一点点地拼凑起来。   “哗啦——”   就在尤醉捡起一块手骨的时候,一串钥匙突然从那手里面掉落了下来,啪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捡起那串钥匙,那一串钥匙上面足足有着十几把钥匙,上面大大小小,什么样子的钥匙都有。   并且很神奇的是,就算是被封在了水泥里面,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是这些钥匙却还是光亮如新,一点都没有生锈的痕迹。   “钥匙……”   尤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最大的那一把灰黑色的钥匙上。   别墅的大门被锁了起来,这钥匙会不会就是能够让他们离开这别墅的那一把钥匙?   被藏尸在这里的这个女人,似乎曾经生活在这幢别墅里面,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她是这幢别墅的主人。   那么她的身上有着这幢别墅里面很多房间,甚至是大门的钥匙,也是理所应当的。   “程子烨你看!是钥匙,是能够打开大门的钥匙!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激动地拉着程子烨的手,和他展示着自己手里面的那串钥匙。   程子烨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他在空洞后面的那面墙上又重重踹了一脚,石块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   其实如果是真正坚实的墙面,一个没有什么超能力的正常人只是凭借着自己自身的力量肯定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一脚踹裂开的。   但是此时挡在尤醉和程子烨面前的墙壁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得有些硬而脆,很容易就被破坏开来。   程子烨不过是踹了几脚,就顺利地破开了一个圆形的小洞。   一点刺眼的白光从那裂开的小洞里面照射了进来,那是来自于外界的光线,是柔和的,光明的。   和暗道里面冰冷逼仄的纯粹黑暗一点都不一样。   在看见那外面光线的一瞬间,尤醉就差点哭出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多久都没有看见过真正的外面的光线了。   在他被关在时朗房间里面的那些时候,他用来照明的也只有台灯和蜡烛。   虽然他还没有从别墅里面逃出去,但是只是能够离开昏暗的地下室和暗道,重新回到地面上来,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哇这场游戏要结束了吗!】   【太棒了呜呜!老婆终于要得救了,赶紧跑出去吧,老婆只要别受伤就好!】   【老婆好棒好棒!这么难的游戏都能通关!又美又强!爱了爱了!】   【等一下是不是就直接用钥匙就能打开别墅的大门了呀!】   【等一等呀,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那个策划这一切的那个幕后黑手大变态去哪里了啊……】   【对啊,这个也很疯,并且看起来一副没了老婆活不了的样子……他肯定一会要出来搞事情的……】   【总觉得好像事情不会就这样简单结束,总之我就现在这里立个flag,呜呜老婆对不起!】   【为什么小美人总是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心疼死我老婆了!】   【老婆你可以的!加油冲!!】   程子烨继续破坏着墙面,很快就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的大洞。   尤醉则是在他的后面,双手合十,对着后面的那具尸骨认真拜了拜。   虽然他在来参加这次所以冒险活动之前,对鬼神这种东西的存在并不是完全的相信。   但是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他却不得不相信了。   “你好,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还是很感谢你能把我救出来的……我们离开这幢别墅之后就会马上报警的,一定会找出来杀死你的凶手,为你鸣冤的……”   那具尸骨还是这样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   他絮念了一会,程子烨也终于将洞口破开了。   “快来。”   程子烨对着他伸出了手。   此时他们已经能看见外面的场景了,原来他们出来的位置就正是尤醉第一天晚上的时候遇见鬼的那个卫生间。   当时他被突然从镜子里面出现的那个浑身漆黑的鬼吓得不行……   原来那个鬼之所以从洗手间里面出现,是因为她的尸体就是被藏在这个洗手间里面。   并且仔细想一想,后来他们在玩笔仙游戏的时候,它也是从卫生间的方向走出来的。   只是尤醉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在卫生间的墙壁里面还藏着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我会带着你的真相回来。”   尤醉认真的说,他最后拜了下,抓住了程子烨的手。   程子烨站在洞穴里面,将他整个人搂着腰抱起来,越过积满了水的那个空洞,把他抱了出去。   尤醉甚至已经习惯了像是玩.偶一样被人抱来抱去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上踩上了坚硬踏实的瓷砖地面,再感受着从手心传出来的钥匙的温度,整个人的心都雀跃了起来。   他要找到柏寒,然后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他们有钥匙了,他们终于能离开这幢阴森诡异的别墅了!   没有一个人再会死在这里了   他缩着脖子,因为怕冷左脚踩右脚地落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白皙的脸颊上甚至浮现出了一点甜软的笑意。   而且……   他马上就要见到柏寒了……   一只毫无温度的大手从侧边伸了出来,将他猛然扯进了怀里,手上金属的尖锐指套毫无怜惜地卡住他娇嫩的唇,挤开他的唇珠,夹在两指之间玩弄,   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顶上了他的后腰,蹭开了他穿在身上的纱裙。   尤醉的身子僵硬了。   那是一把手.枪的冰冷枪口   “宝贝,怎么这么慢?”   时朗那惯常的带着一点拖长尾音的温柔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都在外面等你好久了。”   【我艹艹艹艹!!!】   【老婆快跑啊啊啊啊!】 第31章 血字游戏(三十一)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是只需要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就在刚刚, 尤醉的心中还充满着能够顺利地离开这幢别墅,能再次见到柏寒,能够见到外面明亮灿烂的阳光的美好期待。   但是就在下一刻, 那冰冷的将他整个人都捂在怀里面的大手和抵在他腰肢上面的坚硬枪口却明晃晃地宣告了他的梦境已然破碎。   【呜呜呜呜可恶, 时狗你居然还能抄近路!】   【死变态你最后肯定没有老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啊!】   【一定要把我老婆吓哭出来你才满意对不对!坏狗!】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呜呜呜老婆不要受伤啊,赶紧抓紧时间跑出去!】   【亲亲抱抱,没事没事的, 坏狗就是吓唬你一下的宝贝,你不要他说什么你都信啊, 别怕别怕,亲亲我的宝】   尤醉闭着眼睛, 睫毛颤抖着, 他的脸上已然全无了血色,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顺着男人的指缝往下流淌。   那顶在他后腰上面硬物恶意地往上顶了顶, 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面留下一个圆圆的红色烙印。   一道饶有兴致的观察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就像是一只猛兽逡巡着属于他的领地。   “怎么还在哭?”   男人温柔地捏了捏他哭红的鼻子, 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从尤醉的眼睛里面表达出来的强烈畏惧和抵抗, 说话语气亲昵的就宛如情.人之间的私语。   “才从我身边离开了这么短的时间, 就闻不出主人身上的味道了?”   尤醉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能够追到外面来。   他原本以为时朗就像是某种畏惧天光的怪物一样, 只能躲藏在黑暗之中, 在暗中一点点地实行他缜密的计划, 织出他诱捕猎物的罗网。   可是他现在却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别墅并不明亮的天光之下, 俊美温润的脸和身后那头和这个时代都格格不入的长发都让他有一种与这个空间割裂来开的错乱感觉。   “怎么了?”   程子烨在里面没有听到尤醉的声音, 心里面有些疑惑, 便开口问道。   尤醉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的嘴巴被男人用力地捂住,只能从指缝里面泄露出些微的呻.吟声。   他的身子努力在男人的怀里挣扎着,但是男人搂住他腰的手却实在是太用力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脱出来。   不要出来……   他想要对着里面的程子烨说……   外面很危险……   但是他什么都说不了。   那一串原本被他视为救命稻草一样握在手心里面的钥匙,也被强行地从手上夺走了。   钥匙哗啦一下滑落到了男人的手心中,漫不经心地晃动了一下。   “嘘——”   时朗温声侧耳亲了亲他的耳垂,带着他从卫生间里面的门里缓缓退了出去。   “别担心你的小姘头,自然会有人‘招待’他的。”   尤醉睁大了眼睛,看见程子烨的身影从那个被他弄破开的大洞里面跳了出来。   而就在卫生间的大门被关上的瞬间,尤醉看见了一只可怕的长条怪物骤然从天花板上爬过。   它身体足足有两个成年人的腰那么粗,并且在它的身上布满了一道道彩色的纹路,就像是自然界里面的那种一看就是具有剧烈毒性的丑陋怪物一样狰狞可怖。   最为可怕的是,在这怪物原本应该是头的位置,却生长着一张紧闭着双眼的人类女性的脸,那张脸苍白可怖,肿胀得只能勉强看出一点人形来。   而在这巨大怪物的身下,却还生长着一张张小脸,这些脸就像是冷血动物身上的鳞片一样,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甚至一眼看去都数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张脸。   这些脸的眼睛也全都紧紧地闭着,只是吐着一条条长长的湿滑的黑色舌头,在周围无意识地扫动着。   这只怪物身下伸出来的那些支撑它移动的脚,却也并不是什么虫族的须肢,而是一只只被折断了的,属于人类的手臂。   这些手臂都像是小安那被折断的手臂一样,向着里面用一种违背人类生理学的方式弯曲着。   当这只可怕的怪物开始移动的时候,从它的身下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那声音杂乱无序,正是尤醉和程子烨之前在暗道里面所听到的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正是这只怪物之前在暗道里面出现,并且追逐他们两个。   尤醉眼睁睁地看着卫生间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被关上,从口中发出了些许呜呜的哭泣声。、   程子烨和怪物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他伸出手去拉男人捂住自己的手,但是男人却就像是提溜起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一样,单手将他楼了起来,冰冷的毫无人类温度的胸口贴在他的后背上,让尤醉瑟瑟发抖起来。   “嗯,让我想一想,这是第二次逃跑了吧。”   时朗温柔的声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在他听来却好如恶魔的低语声。   “我上次好像警告过你,从我身边离开的惩罚……”、   尤醉的脑海里面立刻就回想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杀了柏寒……   或者是直接砍断他的手脚,然后扣着他的脖子锁在床上,让他一辈子都只能呆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面……   尤醉恐惧地就连牙齿都在上下打战,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有可能会做出上面的那些事情来的。   他真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尤醉在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从他的身上觉察到了那种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和阴鸷的暴力黑暗的东西。   “求…求……”   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但是时朗似乎却也并不期望他能从尤醉的口中听到什么能够让他开心的话。   “你别说话,宝贝。”   他柔声说,视线从他脖颈上被其他男人留下来的痕迹上划过,眸色骤然深沉了下去。   “不然我可能会对你做出更多不好的事情哦。”   他的话就像是情.人一样温柔,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无比暴戾。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脖颈上还带着他留下来的项圈,就已经学会跟着别的男人乱跑了。   是不是不认真地教训他一下,他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疼?   冰冷的枪口抬了起来,抵住了尤醉雪白的下颚,迫使他将头高高得扬起,只露出一截满是吻痕的脖颈,在因为恐惧而剧烈得颤抖着。   就像是一支洒上了鲜血的白梅花,在吹拂而来的凛冽寒风中柔软而无助地摇曳。   又娇又嫩勾得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攀折。   在这样的光线下,更能看出少年白皙柔软的皮肤就像是精美的白瓷一样,几乎闪着漂亮的光,吸引着所有看见它的人的视线。   铁灰色的枪口贴在白色的皮肤上,浅浅地陷入下去,贴着他血脉最为充盈的皮肤上面缓慢挪动,少年的喉结紧张可爱地滑动着。   黑与白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更加给人一种暧.昧不明的意味。   尤醉甚至从鼻尖上闻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火药味道,极致的生理上传来的恐惧和异物感让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总是这么不听话……让我很不开心……”   “还总是仗着我对你的宠爱做些让我无法容忍的事情……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怎么样?””   冰冷黏腻的吐息,就像是蛇类的嘶嘶声一样,在他的耳边萦绕。   “你看过之前那些人的尸体了吧,那个叫做小安的,身体被塞进了花瓶里面,做成了美丽的插花。”   “还有那个媛媛,她是那么爱着她的孩子,就算是临死前也要求着我放过她……我向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所以我把她做成了一副美丽的圣母像,这样她就能永远都和她的孩子在一起了……”   他谈论起这些恐怖的事情,就像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在谈论着他的作品。   只是这些艺术所使用的材料却并不是石块或者是颜料,而是活生生的人体。   他吻上了尤醉的眼睫,动作很轻柔,而后透过他薄薄的眼皮舔舐着下面不断滚动的温热眼球,吮吸着流淌出来的泪水。   尤醉心中的绝望越来越盛。   他觉得男人在下一秒就要吃掉他的眼球,嚼烂了吞吃入肚。   尤醉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汇聚到了那把正顶在他身上的手.枪上。   “嗯?你觉得呢,宝贝?”枪口在他的锁骨上面打了个转,撑开了他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抹胸,就像是渴血的兽类一样要向着下面滑动而去。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你的尸体?”   时朗居然真的像是思考了起来一样。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可以杀了你,把你做成蝴蝶一样的美丽标本,摆在我的床头。”   “这样我每天醒来的时候,就都能看见你。”   “或者是把你封在雕塑里面,在外面做一个和你一样大小的真人雕塑,你就会被封闭在那小小的封闭的空间里面慢慢窒息,最后就连尸体都腐烂在坚硬的石膏里面……”   他越说越兴奋,而尤醉则是越听越害怕。   就算是他之前已经做好了要死在这幢别墅里面的准备,但是真的当这一刻马上就要来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恐惧。   就像是打定了注意要决心自杀的人一样,就算是对于这个世界都心灰意冷,但是当脚下的凳子真的被踢开,而他悬挂在本空中的那一刻,却还是会忍不住地挣扎着想要去解开脖颈上那即将要勒死他的吊绳。 第32章 血字游戏(三十二)   “你说呀, 宝贝。”   坚硬的枪.口划过柔软的肌肤,将半濡湿的领口往外撑起。   “我应该如何处置你?”   【滚啊啊啊啊!激动死我了,这是什么坏狗!我真的我看小说看到这样的垃圾攻都要骂上两句】   【虽然我的确很喜欢强制爱, 虽然时狗做的香香老婆的确也是很香, 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大声说出一句达咩!!不要这样的坏狗!】   【感觉老婆在这里游戏里面遇见的三个狗男人都是那种独占欲极强的那种,看见别的狗留在老婆身上的印子就要激动得快疯了,要被气死了,然后转过头来还装得和什么似得, 一边对着老婆摇尾巴一边在老婆身上又咬又舔,留下更多的印子……真的是, 又坏又蠢,最后最可怜的还是我的老婆】   【就是就是!有力气你们不如都聚在一起打一架, 现在这样子总是对着老婆撒气, 欺负老婆算是什么男人,看得我血压上升】   【呜呜呜只是可怜了我的娇娇老婆, 斯哈斯哈老婆肯定很不容易吧, 要每天应付三只坏狗, 我心疼死了】   【笑死, 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原来柏狗还是其中不太狗的那个, 本来被嫌弃现在看来居然还不错, 果然只有对比才能产生美】   【柏狗你滚去哪里啦!!赶紧来救救你的娇娇老婆啦!你要是再不来看你老婆都要被别的狗男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尤醉恐惧地哭泣着。   处置   他使用的是“处置”这个暧.昧不明的词语。   处置是要处置什么呢?   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惩罚,还是一位傲慢自大的杀人凶手在对着自己的被害人征询着在杀死他之后如何处置他尸体的计划?   他明明知道尤醉现在根本就开不了口, 但是却还是这样询问, 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怜悯地施舍给自己下众的所谓民主。   其实却根本没有给出任何的选择。   如此傲慢, 如此不近人情的狂妄。   柏寒……   柏寒你在哪里呀……   尤醉咬着唇,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揪住长耳朵的兔子一样, 几乎要被吓得晕厥过去。   他拼命地在心中回想着柏寒的脸, 想着他的样子。   他实在是太需要有人来救他了。   不管是柏寒还是程子烨……   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只要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好……   冰冷的枪.口还在他的胸口打转,他哭得整个人都要抽搐起来,白软的胸口不断起伏着,尖尖的下巴上蓄起了淡淡的泪花。   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嗯?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了?”   尤醉从男人的声音里面听出一种淡淡的愉悦,似乎他此时正非常享受着能够将怀里面的人彻底掌控的快感。   一道淡淡的黑影从他的身后投落到了他的眼睑上。   “砰——”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引起一阵震荡。   尤醉感觉身子猛然一晃,原本顶在自己胸口的那把手.枪终于划开。   他被男人从怀里推出来,眼睛里面还含着泪花,就已经摔在了地上,有些懵得看向眼前的场面。   柏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已经和时朗扭打在了一起。   原来刚才他趁着时朗抱着尤醉的时候,重重地在时朗的后脑上来了一下。   一般来说,寻常的人被这样敲上一下,就算是不昏迷,肯定也是要迷糊上一会,但是时朗却就像是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一样,转身将尤醉从自己的怀里推出去,而后就和柏寒打了起来。   “柏寒……”   他惊喜地叫出了声,眼泪更多的落了下来。   梦想真的成真了,柏寒真的居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手上还缠着绷带的俊美男人在听见尤醉的声音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滚到外面去,别碍手碍脚!”   “你不要这么说话,万一把小美人吓到了怎么办?”   一拳重重地冲着柏寒那张还残留着些许青紫色伤口的脸砸去,时朗温柔的语气在此时听起来格外嘲讽。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喜欢你,还主动缠着我找上了我?”   “你要对着他温柔一点,哄着他,给点喂一点好吃的,他就会像是一条没有主人的脏兮兮的小狗一样,主动地跑过来,舔你的手,摇着尾巴和你示好。”   “对他提出什么样子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乖乖的穿上小裙子露出大.腿来给人看。”   柏寒的眼睛更红了,他侧脸躲避开那一拳,只感觉正在和自己缠斗的这人全身都冷得像是冰块,并且身子也像是钢板一样坚硬。   与其说像是一个人,反而不如说更像是一只从冰棺里面爬出来的僵尸,或者是吸血鬼。   他用手肘卡住那人脖子,两人在地上翻滚,地面上的柜子被碰倒,各种杂物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两双同样的凶兽一样的眸子看向对方,眼睛里面的是满满的仇恨。   “给我闭上你那张死人嘴。”   柏寒的声音冷得像是要掉冰碴子,偏偏时朗却还是那样温柔明朗的模样,甚至声音里面还带着些许隐晦的笑意。   和柏寒相比,时朗就宛如一个话痨。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   柏寒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膝盖曲起,重重地顶在时朗的胸口,压迫着他的心脏。   但是此时正处于劣势的时朗嘴角上却还是挂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我听说你是他男朋友?”   “知道了,就离他远一点,你这个杀人犯”   柏寒的手逐渐收紧,但是时朗却还在笑着,他那带着金属指套的手松松的落在身边,轻柔地叩击着。   “那你有没有和他做过啊?”   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却用这样的语气说出类似于狎昵的话语。   似乎这样勾起柏寒心里面的情绪,让他感受到一种至上的快乐。   “尝过他的身子了吗?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嫩,水有多多了吗?”   “知道他在床上哭着求人别停下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多么可怜又可爱了吗?”   柏寒的嘴唇都紧紧地抿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面的冰寒甚至已经都掩饰不住了。   里面满满的都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杀意。   他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将尤醉像是托着一只兔子一样从卫生间里面拖出来开始,就注意到他们了。   而尤醉脖颈上面的伤痕,还有他身上穿着的那一身十分不合时宜的被鲜血染红了的纱裙,都将他原本克制的理智像是牙膏一样不断挤压着。   光是看着男人对着尤醉的那种亲密又暧.昧的态度,还有尤醉失踪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出现……   柏寒向来聪明又爱多想。   他将尤醉之前在地下室里面遭遇到的事情猜测得八.九不离十,甚至思维还在向着更加危险的地方滑落着。   那些在隐秘的地下发生的事情在他那飞速运转的大脑里面快速闪过,只是这样想一想就已经让他感到一种几乎无法抑制的怒意。   他当然能够想象得出,他的少年在黑暗里面曾经遭遇过什么样子的事情。   他在被吓到之后,又会有多乖,多甜,软软地跪在床上哭泣着,祈求着能有个什么人来救自己。   就像是一只浸满了糖浆的饱满樱桃一样,只要被人轻轻一吮就能从中流淌出勾人的蜜汁来。   他希望有人来救赎他,但是那副天真又可怜的姿态却让所有来救赎他的骑士都变成了伤害他的恶龙。   他就像是罪恶本身,美丽里面天生带着罪恶。是极艳极美地盛开着的纯白的罂粟。嗅闻到他香气的人都会被他引入地狱。   伏在他身上,将他弄得哭泣出来的却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一想到这里,柏寒就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偏偏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人,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反而甚至还有着有恃无恐的轻蔑。   “啧,你不会还没有和他做过吧?好惨哦。”   柏寒的牙齿都要被他自己咬碎,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手下的力道控制不住,几乎是将人往死里面打的力度去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收手。   尤醉呆在原地,看着柏寒和时朗扭打在一起,并且口中还说着一些什么和他有关的近乎于赤.裸裸的荤话。   他的脸时而白时而红,完全已经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   【啊啊啊两个狗男人打起来了!】   【打得好打得好!让你们都欺负我老婆!赶紧打,打死了更干净!】   【啧时狗是真的狗,就算是打架的时候也还不忘了要说些什么骚话惹老婆!看把老婆弄得小脸都红了】   【老婆内心委屈巴巴:你们要打架就打架嘛!还扯上我干什么!】   【嘿嘿嘿,你们打吧,我要带着老婆跑路了】   【坏狗就知道上来就和人打架,没看到老婆刚刚都被吓坏了,不知道先过来安慰一下老婆,可恶】   【啊啊啊啊这场游戏是不是马上就要结束了啊,老婆你不要管他们了,你趁着他们打架赶紧跑路吧!用钥匙打开别墅的大门就能离开这里啦!】   【就是就是,你先自己保命要紧!不要受伤呀我的宝贝!】   一起和尤醉看呆了了的还有社长和摄影男。   他们立在原地,因为从小都没有怎么学过打架,胆子也小,一时间也不敢上去帮忙,只怕自己上去一拳就要被人揍倒。   “他手里有离开别墅的钥匙!”   尤醉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喊出声来。   那一串他从那个被封在水泥里面的尸体手里拿到的钥匙!   那其中的最大的一把钥匙,一定能够打开别墅的大门,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垃圾体力冲上去帮柏寒也是帮倒忙,估计还要被人劫持住当人质,所以自然也不能上前。   只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别墅里面的其他几个人   听到钥匙两个字,摄影男和社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就算是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无比诡异,但是他却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啊,并且看着他现在和柏寒打得有来有往,还落在下风的样子,也并不是不能战胜的。   这可比那些可怕的鬼怪什么的看起来更容易对付。   ……并且他的手上还有着钥匙。   “是真的,就在他的口袋里!”   得到了尤醉的保证,两人也再也不管心中的畏惧,趁着时朗被柏寒控制住的时候,直接冲了上去。   时朗的口袋被人翻倒出来,那一串钥匙被强行从他的口袋里面取了出来。   正是那串尤醉从尸体的手上挖掘出来的钥匙。   摄影男第一个拿到了钥匙,整个人的眼睛都发出了光。   他直接将身后还缠斗在一起的柏寒以及另外几人完全都抛在了脑后,拿着手里面的钥匙就冲向了大门的方向。   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   他扑到了别墅的大门前,颤抖着手握住钥匙,想要找出一把最合适的钥匙塞进锁孔里面。   别墅的大门格外的大,所以钥匙也应该是最大的那一把。他一把就握住了那一把铁灰色的钥匙,将它往锁孔里面塞去。   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现在距离他们进入到这幢别墅里已经过去了四天多的时间,他已经有足足四天的时间没有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了……   被关在这幢别墅里面,时时刻刻都面对着无数狰狞可怕的鬼怪。   他现在哪怕一刻都已经在这幢别墅里面待不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幢别墅,他就整个人都开始激动地颤抖起来。   他感受着手里面的那把钥匙缓慢地向着锁孔里面慢慢插入,急促地喘息着。   “快开门,快开门!!md!”   他抓住钥匙想要扭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扇大门的年代太久,钥匙也很久都没有人使用。   钥匙在向着里面插入一半的时候,就卡住了。   “滴答——”   一滴湿漉漉的液体缓慢地滴落在摄影男的手背上,是半透明的,带着点红色血丝的液体。   但是摄影男现在已经全然都没有注意到这液体,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被手上这即将打开的大门所吸引。   只要他能够顺利地离开这里就好了!   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甚至这辈子都不会进入任何一间被封闭起来的房间,在这幢别墅里面所遭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情,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开门啊,这什么破门怎么打不开!”   摄影男不耐地用手将钥匙向着里面塞,面上的惊恐神色却越来越重。   “吧嗒——”   又有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手上。   此时被气得有些昏头的他终于抽出功夫来,抬起头往上看去。   在大门原本还空空如也的门框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趴伏在地面上的黑色人影。   那人影已经枯瘦得不像样子,只有几根黑色的骨骼和上面干枯的肌肉薄薄地贴着,勉强还能看出一个人形。   它的眼眶深深得凹陷了下去,眼球已经开始腐烂,面部的皮肤也变成了那种古怪的黑色,看不出来生前的样子。   手肘向着外侧翻着,用这一种诡异的姿势犹如一只蜘蛛一样蹲坐在墙面上,头朝着下面。   只有从它身上还没有完全腐烂的那些衣物上还能看出来它曾经是一个人类的影子。   是在进入别墅的第一天晚上就死去的小安。   它的头朝下,漆黑的大口张开着,有腥臭味道的涎水从它的口中滴落下来,正好落在摄影男的手背上。   “啊啊啊啊啊啊——”   摄影男看着那就盘踞在自己头顶,用腐烂的眼眶和自己四目相对的那只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随即整个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摔倒在了地面上。   他的双目圆睁,魂魄都要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飞出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却偏在此时响起。   一颗子弹直直地穿透了摄影男的后脑,将他的脑袋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一样彻底射穿。   鲜红色的宛如水果汁水一样的鲜血呈现喷射状,以他的大脑为中心,向着周围散开。那扇浅色的别墅大门,就像是一张干净的画布一样,被喷溅得到处都是鲜血。   摄影男生的尸体重重得摔在了地上,甚至都不用向前检查,就可以判定他一定是死透了。   毕竟没有什么人能够在脑袋已经开了花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我很理解你们想要迫切地离开这里的心情,不过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时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手中举着一把还在往冒着白烟的手.枪。   刚才那一发无比精确的子弹,就是从他的手中射出的。   情形不过是在转瞬间就反转,就在摄影男拿着从时朗身上找出来的钥匙,冲到大门前去开门的这段时间内,时朗猛然对着压在他身上面的柏寒出手,他骤然顶着柏寒卡在他脖颈上面的小臂抬头,力气简直大得不像是一个人类。   两人的头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在一旁的尤醉都听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声。   柏寒只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就像是撞上了一块坚硬的钢板,脑子在一瞬间眩晕起来,他的视线在此时颠倒了一瞬,看见的东西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他所不认识的形状。   耳边传来了细密的,犹如昆虫一样的嗡嗡声,他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与这个世界进行连接的一切感知。   身子在这一瞬间软了下来,紧接着被人一脚重重踢在了胸口,柏寒捂着胸口发出一声闷哼声,从口中泛起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柏寒并不是什么平日里疏于锻炼的小白脸,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从小就学习跆拳道和散打,甚至有时候心情不顺的时候,还会隐藏面目和身份,去地下黑拳场里面打上一场,目前毫无败绩。   眼前的男人是他遇见的最为强大的对手。   或者说,这样强大的力量真的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吗?   柏寒躺在地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眼前的世界逐渐恢复了正常,缓缓地感觉到从自己的鼻腔里面传出来一股热意。   鲜红的颜色落在了他的面前,染湿了他身上的衣物。   时朗在摆脱了他的控制之后,捡起了原本被两人压在身下的手.枪,二话不说,直接就对着正在开门的摄影男来上了一枪。   当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整幢别墅都安静了一瞬间。   摄影男的尸体摔在了地上,更多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面喷涌了出来。   原本就跟在他的身后,距离他只有几步之远的社长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已经全然被吓成了一只鹌鹑,不停地说着些什么不要杀我的话。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看着自己的有一位同伴在自己的眼前就这样死去。   那拿着手.枪的身影就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无法逾越的深沟,阻挡在他们和那扇要离开的大门之前。   这个自称为时朗的东西,他真的是一个人类吗?   在这一刻,尤醉不由得从自己的心里面发出了这样子的疑问。   还是一只活生生的,从最深的地狱里面爬上来,为祸人间的可怕恶魔?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人能从这幢阴森恐怖的别墅里面跑出去。   他们都会死在这里,甚至就连死后都无法摆脱这幢别墅的诅咒,尸体会变成恐怖的干尸,而灵魂则也会被束缚在这幢别墅里面,成为这里数量众多的可怖邪灵中的一个。   没有人再开口。   整个别墅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与之前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激动人心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在大门之前的摄影男的尸体还在不断地向外喷涌着鲜血,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喷泉。   原本蹲守在大门上面的,那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干尸的小安用那种古怪的,蜘蛛一样的姿势爬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弯下了腰。   就像是一只野兽一样按住了他的头,俯身舔舐着那些从他的身体里面流淌出来的还带着人体温度的鲜血。   “嘿嘿。”   从二楼骤然传来了一声笑。   尤醉抬头看去,一张古铜色的脸从扶手的边缘伸出来,就像是在观赏什么珍惜动物一样好奇地看着他们。   是媛媛的男友,肌肉男。   在看见了媛媛的尸体之后,他就像是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失去了理智。   就算是看见了下面的这些尸体,但是他却也还是没有任何畏惧的神色,只是又发出了一声嘿嘿的笑声。   他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从楼梯上跑开了,消失在了二楼的黑暗里面。   紧接着,洗手间的大门被人轰然踹开,已经生锈的门芯撑不住这样的力道,轰然倒下,扬起一地的灰尘。   程子烨从洗手间里面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条浑身五彩缤纷色彩色怪虫紧跟在他的身后钻了出来,它现在头上面的那张女人脸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露出了一双没有黑眼珠的满是白翳的眼睛。   仔细看去,在女人的脸上也布满着一个个黑色的孔洞,只是这些孔洞里面已经开始往外生长出了一条条白色的肉须一样的东西,不断扭动着,将那些黑洞遮盖住了。   那些细小的像是人类肢体的长足都围绕在它的身边,下腹位置密密麻麻的那些人脸吐出滑动着的黑色舌头,就像是一条放大版的蜈蚣一样快速地顺着洗手间外面的墙壁上攀爬了上去。   程子烨的身上虽然狼狈,但是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口。   在冲出来之后,他看着面前摄影男惨死,柏寒倒在地面上生死不知,而时朗手里拿着手.枪站在中间的可怕场景,直接骂了一句脏话。   “哦?看来我们的人已经齐了。”   时朗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宛如恶魔的低语。   “站住,否则我是真的会开枪的哦。”   他直接将手中的手.枪对准了程子烨,手指扣在扳机上面,阻止了他向前的脚步。   那只长着无数人脸的可怕蜈蚣怪物爬到了他的身边,这只无比可怕的怪物,就像是一只听话的温驯的宠物一样用五彩缤纷的,带有褶皱的可怕皮肤蹭了蹭时朗的裤管。   “嘻嘻嘻。”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女孩苍白的身影在因为没有开灯而显得黑暗的别墅大厅里面一闪而过。   她绕着他们转了个圈   “过来。”   手里还举着手.枪,并且刚刚用它杀了一个人的时朗弯了弯眸子,温声对着尤醉唤道。   见尤醉没有理他,他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又对着他拍了拍手。   尤醉咬住了唇,眼睛里面的泪水再次忍不住地掉了下来。他一边哭着一边拒绝地摇着头,将身子往后缩去。   他已经对那个叫做时朗的恶魔畏惧到了极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到他的身边去。   “过来宝贝。”   时朗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明明还是温柔的,但是却带了些许不可拒绝的威胁意味。   “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他搭在扳机上面的手指不耐烦得抖动着,枪.口正对着程子烨的方向。   尤醉终于哭出了声,他往前一步,跌跌撞撞地就像是一只被逼迫到无路可逃的羊崽一样,扑到了那个加害者的怀里。   “真乖。”   亲吻落在他的发顶,却只让尤醉浑身发寒。   时朗带着他来到了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强硬地将他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枪卡在他的肩胛骨的位置,恶意蹂躏着他雪白的皮肤。   “好了,既然我们都已经这样坦诚相见了,不如也都请大家稍微放松一些,毕竟我也并不是什么坏人……”   他的语气顿了顿。   “接下来,我只是想要请在座的各位陪我玩一场游戏。”   “我保证这是你们在这幢别墅里面玩的最后一场游戏。” 第33章 血字游戏(三十三)   “游戏?”   程子烨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在在场的这些人里面,他表现得是最从容的,甚至这个时候还能对着时朗说出这样类似于嘲讽的话语来。   “对不起, 不过你确定要在现在和我们玩一场游戏?”   他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 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了桌子旁边。   椅子被拉开的刺耳声音传来,程子烨翘着腿坐在了桌边,嘴角带了点笑。   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从此时被挟持着的尤醉身上划过,又扫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地围绕着他们的鬼怪, 嘴角的笑意更重了些。   时朗坦然点了点头。   他当着程子烨的面在尤醉的侧耳上亲了一口,含.住他的耳垂, 弄出些暧.昧的啧啧水声来。   少年缩在他的怀里面,眼睛都哭红了, 但是却被吓得不敢出声。   两条修长的白色长腿从纱裙下面露出来, 上面有着淡淡的暧.昧红痕。   “你不要小看这样的游戏。”   “游戏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从来都不觉得游戏是什么小孩子的玩闹。   游戏在我看来本质上是一种用来获得乐趣的赌局, 就和赌局一样, 游戏一样有输赢才有趣。”   他的眉眼弯弯, 看上去无比悠然自得。   “我们从小就开始玩游戏, 只是那个时候, 游戏输掉的惩罚很小, 身为小孩子的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放上赌桌……   不过既然现在我们已经长大成人, 自然也就能够在这场游戏的筹码上加上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譬如……是生, 还是死?”   低沉的愉悦笑声在别墅里面回荡开来。   社长无措地站在原地, 看向面前已经血流成河的恐怖画面, 转过头看就像是看疯子一样看向时朗。   “什么游戏?”   柏寒也从地上咬着牙站起了身, 他的脸色此时已经沉了下来, 缓缓走到桌边。   他的嘴角紧紧地抿起来,除了已经破相的脸,谁都看不出来他刚刚还在和人打做一团。   时朗重重地在尤醉的侧脸上亲了一口,一副扑克牌从他的袖口里面滑落出来,整整齐齐地散落在桌上。   这扑克牌的后面印着黑色的旋转古怪印花,并不是尤醉他们从外面自己带进来的那一种扑克牌。   时朗身子前倾,用一根修长的食指顶住了最前面的那一张扑克牌,挑眉看着柏寒。   他吐出的冰冷黏腻的气息,扑打在尤醉的耳侧。   “既然我们在这幢鬼宅里面,那为了应景,不如接下来我们就玩一场……捉鬼游戏。”   时朗在这里说的捉鬼游戏,是指扑克牌里面的一种玩法,这种游戏流传很广泛,因为它只需要一张扑克牌,不管什么参与游戏的玩家的数量是多少,这种游戏都能玩得下去。   捉鬼游戏,具体的玩法就是一副完整的扑克牌被完全打乱,然后随机地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牌藏起来,任何人都不能看见这张牌的花色,这一张被藏起来的牌,就是鬼牌。   随后在分好牌之后,如果玩家的手上有成对的牌,那就可以丢下,本来扑克牌是完全成双成对的,但是因为少了一张鬼牌,所以说在剩下来的牌里面也必然是有一张没有办法被凑对的牌的。   当游戏玩到最后,那张无法被凑对的牌被留在谁的手上,那谁也就会成为那个被捉的“鬼”。   【?咱就是说,为什么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提议要来玩一场游戏,有点点出戏……对不起】   【时狗在另外两只坏狗的面前弄老婆,大庭广众之下就对着老婆又摸又舔,另外两只坏狗都已经馋疯啦!】   【呜呜呜呜老婆你一定要活下来啊老婆!可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求求求了求求了,这样子的疯狗也太吓人了】   【我早就感觉时朗疯疯癫癫的,是不是在这里整天睡棺材把脑袋都给睡傻了就是说】   【没事的家人们!放宽心,老婆肯定不会有事的啊!我刚刚已经把眼前的这个场面彻底看明白了家人们!   就是说虽然老婆看起来最弱,还是总是被狗男人欺负得哭唧唧的,但是啊!请注意!因为时狗喜欢老婆,所以这幢别墅里面的鬼怪都只是会吓唬吓唬老婆,绝对不会伤害老婆!就算是时狗嘴上喊得再凶,但是之前还不是老婆对着他一哭就投降?!所以他只是在外面对着另外两条坏狗摆摆架子而已!   不管这场游戏是输还是赢!老婆都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无论柏寒他们能不能逃出去,至少老婆是一点都不会受伤!如果他们能逃出去,凭借柏寒和程子烨对老婆的关心程度也肯定是会带着老婆一起的!】   【有道理!所以不用担心家人们,我老婆其实早就已经将一切都看透了,把三个狗男人狠狠地拿捏了】   【嘿嘿,心机美人,嘿嘿,爱了爱了】   “如果游戏赢了,那我们可以得到什么?”   柏寒的视线盯着时朗刚才放在桌面上面的那副扑克牌,直接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这就是我将要告诉你们的,赢了游戏的人,就可以顺利地离开这幢别墅。”   他加重了语气。   “所有获胜的人,我保证你们能够一个不少地离开这里,我会亲自地,送你们离开。”   “嗯,你说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宝贝?”   时朗伸出一只手,他冰冷的手指撩开尤醉后颈的软发,拂过他的皮肤,尖锐的金属制品划过咽喉这样致命部位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感到不适,已经被弄得红肿的皮肤更是格外敏.感。   尤醉甚至在一瞬间以为他要这样扼住他的脖颈。   他惊呼了一声,用手胡乱的去挡自己的脖子,   “不要……”   他声音细软地恳求着,身子缩在时朗的怀里面瑟瑟发抖。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暧.昧,甜软得像是要流淌出蜜糖,明明知道他是被迫的,但是却又像是青涩而蓄意的欲拒还迎。   在这一瞬间,在场的三个男人全都将视线投到了尤醉的身上。   尤醉闭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从脸颊上面泛起紧张的潮红。   看起来,就像是时朗此时正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对他做些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一样。   时朗没有在意他的挣扎,慢慢地越过他颤抖的指尖,将他脖颈上面的白色蕾丝项圈解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的地面上。   “啧,都被弄脏了。”   尤醉只感觉到两股刺刀一样的危险视线全都落在他的身上,那种被窥伺着的强烈感觉,和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被这样玩弄的羞耻感让他浑身发红,忍不住颤抖着身子哭泣了起来。   【三个男人一台戏,对不起突然出戏】   【你们都看我老婆干什么!就算是再看,那也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都给我把眼珠子收回来】   【点击就看漂亮老婆在线训狗】   【对不起了,我先舔舔我老婆,呜呜坏狗总是欺负你,不哭不哭哦】   【笑死了,老婆一哭,就全都忍不住了,让你们再装】   漂亮的狐狸眼眼尾潮红一片,眼睫细细密密地垂着。   脚下偏偏还传来异样的感觉,在黑暗中,尤醉看见了那只体型硕大的长着人脸的虫子从自己的脚边窸窸窣窣地爬过去。   那种冰冷诡异的触感从他的脚底一闪而过。他被吓得将脚尖往后缩,呜呜叫了两声,却只被男人温柔地摸了摸头,说了句别闹。   “如果游戏输了,会如何?”   柏寒重重地咬着牙,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狭长冰冷的眸子里面却满满地都是对眼前男人的冰冷杀意。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眼前的那个男人。   “哦,这个啊?”   时朗居然敲击着桌子,就像是真的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输了,好像也没有什么……”   他天真地眨了眨眼睛,温润如玉的脸上荡漾开淡淡笑意,在这阴森诡异的别墅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别担心,我一样会送你们离开的。毕竟我可是个好人啊,只是一场游戏对不对,就算是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他方才说得这一番话,在座的两个男人当然是一句话都不信。   “你在说些什么鬼……”   程子烨开口嘲讽到一半,就被柏寒开口打断了。   “可以。”   他看向时朗,还有他手中那一把此时正顶在尤醉后背上面的手.枪。   就算是在刚才说话和亲昵的时候,他手中的手.枪也从未从尤醉的身上移开。   他其实就是明明白白地在用怀中少年的生命来威胁他们,必须参加这一场游戏。   他就像是很清楚少年对于自己和程子烨的重要性一样,只要将少年控制住,他们就只能被迫参加这一场游戏。   柏寒垂下眼睫,遮挡住了从眼中划过的冰冷。   “我们参加。”   “我们……真的要玩这个什么……游戏吗?”   社长也颤颤巍巍地来到了桌子旁边,他甚至都不敢坐下,只伸出手握住了一点点的桌子角,并且选择的是一个和时朗距离最远的位置。   他向来都没有什么主见,战斗力也比不上柏寒和程子烨,只能随大流,根本也没有什么跳出来当出头鸟的勇气。   “我们还少了一个人。”   柏寒环视了四周一眼,说道。   他们一行十人进入到这幢别墅中之后,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五个人,小安、媛媛、天师、浩子,还有刚才被射杀的摄影男。   现在还活着的,除了现在在桌边的他们这四人之外,还有媛媛已经疯掉的男友肌肉男。   他不知道跑去了这幢别墅里的什么地方。   “没关系的。”   时朗的态度表现得甚至可以说是过分随和了。   “我们这几个人玩就足够了。”   “好。”   柏寒伸出手,率先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伸向桌面上的牌。   “我们首先要检查一下这些牌有没有缺少,你没有意见吧?”   这些扑克牌是时朗所提供的,他当然信不过。   在捉鬼游戏里面,鬼牌只能有一张,如果原本的扑克牌就不是一套的话,后面的游戏环节也一定会出纰漏。   “当然~”   时朗的嘴角上扬,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请便。”   此时在这张桌子的四面,分别刚好坐了柏寒、程子烨、时朗和社长。   而尤醉则是坐在时朗的大.腿上,靠在他的怀里。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   尤醉抬眼,甚至带着些恳求地看向将自己抱住的男人。   这样子感觉好羞耻……   “怎么了?”   时朗却反问他,他的手下一动,已经被尤醉身上的肌肤暖热的枪.口危险地往上顶了顶。   “就在我怀里这样这样乖乖的玩牌,不好吗?”   “还是说我抱得你不舒服,嗯?”   尤醉的身子又抖了抖,好一会才想起应该如何回应男人。   “我…我如果这样的话,被被你看见手里的牌的……这样,这样不公平……”   时朗挑起了眉,脸上露出一点戏谑的表情。   “不,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和你们一起玩这场游戏了?”   “那你……”   尤醉的眼睛骤然睁大。   “听明白了吗?是你们四个人,在这里玩一场游戏,给我看。”   他的笑容里面藏了些暧.昧不明的、近乎于正在涌动着的黑暗一样的粘稠的物质。   “而我是你们的裁判。”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又一个夜晚降临了……   这是他们在这里经历的第四个晚上。   别墅大厅里面的灯被打开,昏黄暗淡的灯光下面,漆黑的扑克牌被分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   尤醉靠在时朗的怀里,颤抖着手去抓那被摆放在桌面上的黑色扑克牌,甚至因为抓不稳而差点让一张牌掉了下去。   “小心一点,宝贝。”   时朗轻轻伸出手去扶了一下。   “我可不是那种因为玩家长得漂亮,就会为他走什么后门的那种不.良裁判哦。”   尤醉垂着眼,没有去看他,将那张牌从旁边挪到了中间的位置。   透着淡粉色的指尖划过牌面,那是一张黑色的小王牌。   上面只有黑白两色的小丑身上穿着可笑的服装,正裂着嘴,对尤醉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   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各人手上牌最多的时候。   成双的扑克牌被摔在桌面上,很快就将桌面完全占满。   但是很快,众人向着下面放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每一个人的手上都还剩下一把没有发出去的牌。   而那一张鬼牌,就在这些牌之间。   他们四个人互相对视着,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居然会被迫进行这样的一种游戏。   并且还是和自己的身边的同伴一起   虽然那个手上拿着枪的男人口头上说,不管游戏是赢了还是输了,都会送他们离开。   但是谁也不能把他的话当真,更何况根据柏寒的分析和已经发生的事实都无比明确地说明了一件事   在这幢别墅里面,如果游戏输掉的话,可能并不仅仅是游戏输掉那么简单。   更可能的是,还有有更多更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游戏输掉的人的身上。   输掉一场游戏的代价,可能是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承担不起的。   “抽…抽牌吧”   这次尤醉却是第一个开口的。   虽然他现在正在以一个被男人抱在怀里面的古怪姿势坐在桌前,但是脸上却显露出一种坚定的神情来。   “谁先来?”   关于捉鬼游戏的抽牌顺序也是有规则的,一副扑克牌一共有52张,开局时四名玩家随机分配手牌,其中三人13张,一人12张牌。   开局的时候,手上有12张扑克牌的玩家率先抽卡,顺时针或者是逆时针进行抽卡,如果抽到的卡牌和自己手上的卡牌能够凑成一对,那就可以丢下去。   之前尤醉手上的卡牌数量正是12张,抽卡也正是从他开始。   他的上位是柏寒,下位则是程子烨,对面则是社长。   那他的第一次抽牌,就是要从柏寒的手上开始。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有着些许淤青和伤痕的柏寒。   柏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牌伸了过来。   他和尤醉的距离有些太近了,自从尤醉从地下室里面逃出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能这样清楚而不受打扰地看向他的脸。   他好像憔悴了一些,眼睛里面都多了很多红血丝。   想来在自己失踪的这些时间里,他一定也吃了很多苦。   尤醉心里泛起一阵麻木的苦楚,眼睛又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多想现在就扑进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好好得哭上一场,和他说一下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他也想要为柏寒清理他的伤口,让他能够靠在自己怀里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消除他身上的那些疲惫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心里的这种想法,吸了吸鼻子,随意地抽出了一张牌。   是一张红桃八。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一张黑桃八抽了出来,一起放到了桌面上。   接下来就是程子烨抽牌了。   他的眼神落在时朗抓住尤醉的腰肢的那只手上,像是正在出神。   “喂。”   尤醉喊了他两声,程子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情无比晦涩。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就这样死死地看向尤醉,并没有伸出手去抽卡的意思。   尤醉不由得在他的那种目光下瑟瑟发抖。   骤然,程子烨嗤笑了一声,从他的手里面抽出了一张牌。   正是那张黑色的小王牌。   很显然,他的手上并没有合适的可来组队,所以只能继续往下循环。   社长从程子烨的手上抽走了一张梅花K,柏寒没有丢牌,尤醉从柏寒的手上再抽到了一张红心三。   ……   没几轮过去,各人手上的牌就已经越来越少。   第一个将手上牌完全丢掉的是程子烨。   他从尤醉的手上摸出一张梅花九,然后直接丢掉了手上的那张红心九,对着时朗摊了摊手,长腿一伸斜靠在椅子上,表示自己手上的牌已经全部打完了。   此时在场的另外三人,手上也只有几张牌了。   随着牌数越来越少,那种焦灼的感觉也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   谁都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游戏,这是一场关于生死的游戏……   之前那些游戏失败的人……   可是全都死掉了啊……   就像是被丢进水里面的小白鼠会努力地挣扎,防止自己被溺死一样,人类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身体的机理同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阻止那样的死亡。   这是每一个至今仍然能延续下来的物种被刻印在基因里面的本能。   就算是在脑海里面利用大脑违背本性地将别的东西置于生命之上,但是在真正的危险降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会因为死神的接近而感到畏惧和颤抖。   尤醉的手上还有最后一张牌,是一张黑桃A。柏寒的手上还有三张,而社长的手上也还只有一张牌。   尤醉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再次从柏寒的手上抽到了一张牌。   他选择的是最左边的那张牌,他的手抽动了一下,但是柏寒却将那张牌攥得有些紧。   尤醉一时间居然没有将那张牌抽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柏寒却突然开口了。   “我能请问一下,你就是这幢别墅的主人吗?”   他的问题是明显地朝着时朗去的。   时朗原本正在饶有兴致地拖着下巴,一声不吭地观看着尤醉手里面的牌,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像是一位裁判一样观看着自己面前的棋局。   此时他听到柏寒的话才抬起头来。   “是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才继续向下说,就像是柏寒的话让他回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至少现在是。”   “好像自从我们进入这幢别墅里面开始,就一直是你邀请我们在玩游戏。”   柏寒冷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寒的眸子近乎于挑衅一样直接地看向时朗。   “不如现在,我也邀请你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   “哦?”   时朗就像是被他激起了兴趣一样,好奇地问道。   他有些重量的头自然而然地落在尤醉的肩膀上,就像是看向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一样向着柏寒投去了目光。   “什么游戏?”   “猜身份的游戏,从现在开始,每抽一张牌,你都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在这场捉鬼游戏结束之后,我会根据我获取到的这些信息,猜测出你的身份。”   “如果我猜错了,你可以杀了我。”   尤醉原本一直低头默默地听着,但是当听到这一句之后,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抬起头来就想要制止柏寒的话。   “你别……”   本来参加这一场游戏就已经很危险了!   但是现在柏寒居然还要在进行这一场捉鬼游戏的同时,再次进行另外的一场游戏。并且还是主动地提出了如果输掉游戏就可以杀死他这样令人心底生寒的条件。   万一……   万一他要是输了怎么办!   尤醉抓住手里面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仅剩下来的一张牌险些就要掉落在地。   他骤然间从这原本冰冷的别墅里面感受到了一股让人无法忍耐的灼热感,甚至就连呼吸进入口腔里面的空气都无法提供足够的氧气。   似乎有些过于灼热了……   “柏寒……”   他哀声喊了一声,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了柏寒的方向。   他在恳求着对方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或者是放弃这个危险的计划。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柏寒现在正在心里面做出一套怎么样的计划。   但是他却知道,柏寒此时说出了这句话,那就已经将他自己置于了一个无法逃避的危险境地里面。   他可能会受到伤害。   柏寒快速地在他的身上瞟了一眼,就像是他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装饰品,和他身边的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漂亮花瓶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如果是我猜对了。”   柏寒的语气沉了下来。   “你就需要放开尤醉,并且马上让他安全且不受到任何伤害地离开这幢别墅。”   “怎么样?”   他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两双泛着野兽一样凶狠光芒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都是同样的胸有成竹,同样的冷漠疯狂,同样的高傲且不可一世的自大。   并且那眼中,现在都盯着同一头美丽猎物的影子。   而他们则是在求偶的游戏中,即将相互厮杀的竞争者。   “这场游戏,你要来玩吗?”   在这一场生死的游戏中,那赌盘的筹码,已经被柏寒放到了桌面上。   而奖品则是他们都想要的那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去争夺的宝物。   现在要看的是,时朗要不要跟。   “当然。”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时朗笑着答应了下来,并且善解人意地提议道。   “那就从现在小醉抽的这张牌开始吧。”   他之前从来都没有用这么亲昵的昵称称呼过尤醉,偏偏此时在柏寒的面前却像是无意一般喊了出来。   尤醉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名堂,却还是伸出手去,从柏寒的手上抽到了那一张牌。   当他将那张牌翻过来之后,脸色便悄无声息地变了。   那是一张黑色的小王牌,上面那表情夸张狰狞的小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这张小王牌最初的时候,就是从尤醉的手上被抽走的,但是现在,在转了一圈之后,这张牌却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排除掉不会有人手中握着大王牌,但是却不打出去的可能性,尤醉立刻就想到了唯一的一种情况……   这张小王牌,就是最后剩下来的那张鬼牌。   而此时这张鬼牌则就在他的手上。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冷汗从后背上面一滴滴地滑落了下来,顺着肩胛的柔和曲线往下流淌。   他的手上还有两张牌,而社长的手上也还有一张牌,柏寒的手上原本有三张牌,在被他抽走一张之后,就还只剩下两张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柏寒突然开口。   “好,那接下来我问一下第一个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到这幢别墅的。”   时朗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四十三年前。”   尤醉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身后的男人,他现在看起来也只有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他却说他早在四十多年之前就来到这幢别墅里面了……   那么他的真实年龄到底有多大?   柏寒思考了一下,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震惊之色。   “好的。”   他只是点了点头。   “继续吧。”   尤醉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中仅剩的那两张牌,交换了两次位置之后,递给了社长。   在程子烨离场之后,他的下位就换成了社长。   社长现在表现得比尤醉还要紧张,他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晕过去一样。   他现在的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了,如果他能从尤醉的手中抽到那张能够配对的牌,那他就能够离场。   但是如果不是……   社长就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猛然从他的手中抽出了一张牌。   他最后抽走的是那张鬼牌……   尤醉缓缓松了一口气。   社长在看见那张梦魇一样的小王牌的时候,整个人也开始忍不住发起抖来。   小王牌很好记,并且之前每一个人的手中都转了一圈这张牌,他对着这张牌也还有着印象。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参与捉鬼的这些玩家,都已经知道了这张鬼牌是什么。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诱导别人从自己的手里面将那张鬼牌抽过去,或者是极力避免自己从自己的上家的手里面抽到鬼牌。   在社长之后,下一个抽卡的就是柏寒了。   他垂下眸子,没有什么思考地就直接从社长的手里面,捏住了一边的牌。   就在他抽出牌的瞬间,社长的脸上露出了欣喜若楠峰狂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心中的狂喜。   因为柏寒从他的手里面抽走的,正是那张黑色的小王牌。   兜兜转转了一圈,那张小王牌还是再次回到了柏寒的手里面。   这一轮,没有人丢牌。   柏寒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张牌,就直接将牌塞进了自己的手里面。   “好了,第二个问题。”   比起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场捉鬼游戏,显然另外的一个猜测身份的游戏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第一个死在这幢别墅里面的,是什么人?”   就在他问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从别墅的黑暗里面传出了小女孩格格的笑声。   原本清脆可爱的笑声在这样阴森诡异的别墅里面响起来的时候,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在桌子底下,那原本乖巧地趴在地上的狰狞人脸怪虫,生长在头顶的女人脸也突然睁开了眼睛。   它窸窸窣窣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在黑暗里面威胁地竖起了身子,那双惨白的瞳孔此时也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刚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柏寒看。   “哦,让我想一想。”   时朗有些为难地说道。   就好像这个问题,比起上一个来更难让他回答、   “似乎最先死在这里的是一家四口人吧。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小孩子。”   回想了一段时间,他才缓缓地说道、   “最开始的时候,是创业失败后沉迷酒精中的父亲杀死了母亲。他将她的尸体藏了起来,藏到了洗手间的墙壁里面,然后拙劣地用水泥封了起来,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尤醉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只有一双脚的鬼怪。   它总是在卫生间里面出现,最初尤醉见到它的时候,以为他是要杀了自己。   但是后来才明白,原来它是在努力得和他求救,只是因为它的外表实在是太过于恐怖,所以才让人一次又一次误解。   并且尤醉最后还从它的身上拿到了那一串钥匙。   现在想起来一切就都明白了,身为这幢别墅的女主人,她的身上自然有着能打开所有门的钥匙。   就算是变成了鬼怪,它却还是保留了这种能够打开所有大门的能力。   “然后父亲又杀死了姐姐,并且将她的尸体塞进了洋娃娃里藏了起来……我想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应该已经看见过那个洋娃娃了。”   时朗笑了起来。   那原本蹭在他腿边的怪物,眼睛已经彻底睁开了,那那双原本应该看不出来任何神情的眸子里面,此时里面却是满满的怨毒的神色。   它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围绕着他们转着圈,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邻人牙酸和恐惧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们总是说鬼怪可怕,但是有时候最可怕的却并不是鬼怪,而是将这些鬼怪制作出来的人。”   “够了。”   柏寒打断了他的话,对着尤醉说道。   “抽牌吧。”   他的手里面还是有三张牌,其中有着一张鬼牌,还有其中的一张可能就是能够让尤醉从这场游戏里面脱离出去的牌。   尤醉现在的这一次抽牌极为重要。   毕竟并不是每一轮游戏,都能让他们三个人都抽到同一张鬼牌。   尤醉又咬住了唇,看向了柏寒伸向自己的那只手,那上面还有着三张牌。   但是其中一张牌,却是和另外两张牌距离得很远,柏寒此时又是微微侧着身子,所以他几乎就是可以说得上是直接将那一张牌送到了尤醉的面前。   他冷淡的眸子看向尤醉,里面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尤醉却不知道为什么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告诉他,直接抽走那一张牌。   他已经将安全的那一条路,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尤醉捂了捂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不要去抽那张牌。   他对于柏寒当然是完全信任的,但是,如果他抽走了那张牌,鬼牌就会继续留在柏寒的手中,也就意味着,柏寒的风险更多了一分。   尤醉突然在这时生出了一种想法,就是让他自己在这场游戏里面输掉。   就让他当那只被捉住的鬼好了……   他的心里面就像是本能一样产生了一种想法。   反正,反正时朗最多也就是将他关起来,关在床上……砍断了他的手脚也无所谓,至少他不会真的让那些鬼怪杀死他。   就算是他被关起来一辈子也没有关系,至少,至少柏寒不会有事情……   “快点抽。”   柏寒低声催促着他。   他似乎也猜出了尤醉现在的心中正在想些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维。   “我……”   尤醉的眼睛湿漉漉的,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柏寒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他那双眸子坚定地看向尤醉。   尤醉几乎被柏寒盯着看了两秒钟就被说服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那张牌,就要缓缓地抽出来。   就在这时,时朗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真的有那么相信他吗?”   他笑得温暖,但是那笑容里面却涌动着引人堕.落的黑暗。   “你们才认识了多久?你觉得他真的会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心一意为了你着想,为了能够救你出去甘愿自己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还是他在生与死之间决定出卖自己的爱情,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都是他的花言巧语罢了。”   “反正你这么傻,被他随便骗一骗就能上钩,又蠢又天真,当他的替死鬼真是最好不过了,你说对不对?” 第34章 血字游戏(三十四)   在听到他的话的一瞬间, 尤醉的脸颊上立刻就泛起了一阵愤怒的红意。   胆子明明那么小,就算是被强硬地按在男人的腿上,一直被亲亲抱抱, 但是却也只是软着嗓子发出细软抗拒……   此时却几乎能用可以称得上是被激怒的声音来反驳他。   “你……你胡说!学长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绝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就算是他真的做了那种事情,也是我心甘情愿!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了!”   “你根本, 根本什么都不懂!”   【哈哈哈哈老婆生气了】   【老婆骂得好,再骂几句!】   【笑死我了这波, 这波啊,这波就是时朗在老婆耳边说柏寒坏话, 老婆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说关你屁事哈哈哈】   【老婆:美女的事你少管!】   【老婆:我和我老公之间的感情好的很, 什么时候要你来管啦!】   【老婆:你个单身狗懂什么啦!我超相信我老公哒!】   【难得看见时狗吃瘪,你这不就是活该了嘛哈哈哈哈!】   【冲冲冲老婆, 赶紧给我把时狗往死里虐, 请不要手下留情!】   尤醉抿着唇, 身子在时朗的怀里软着身子扑棱了一下, 伸出手去直接抓住了柏寒向着他伸出来的那张牌。   漆黑的牌面反转过来, 正是一张梅花A。   不是……鬼牌。   是柏寒猜出了他手中的牌是什么, 直接将他所需要的那张牌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就像是他所保证的那样在保护他……   哪怕这样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危险之中……   尤醉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将仅剩下的那两张牌放到了桌子上。   他手中的牌已经完全抽空了。   时朗自从被尤醉当着面骂了回来就有点走神了。   怀中少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 此时正在向外冒着明亮的光, 就像是永夜的星空中骤然闪过的璀璨流星。   明亮得不可思议。   也……勾人的不可思议。   明明是那样软糯怯懦的性子, 就算是被人欺负得狠了, 也只会软着嗓子哭着对那个加害他的人恳求, 发出会更加引起人心中恶意的声音。   但是在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 却愿意为了自己心目中的爱情赴汤蹈火,就像是一颗灼热的火星一样义无反顾的落入一片冰雪之中。   就算是被熄灭,被燃尽成焦炭,也甘之如饴。   他是如此的柔软,但是却又是如此的坚韧。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让人从心底叫嚣着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时朗的舌尖从自己的唇边划过,尝到了一丝甜腻芳香的皮肉气息。   他是他高高在上的,拥有无上美丽的神灵。   他本应该被奉上神座,当那木石傀儡一般的,只有美丽外表的高贵供奉品。   但是偏偏他那美丽夺目的外表下面,却还藏着一颗同样耀眼的心灵。   当一位美的神灵,拥有了一颗纯真的,让鲜血涌动的,可以爱人的心。那就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爱。   但是,神不应该是博爱的吗?   他握住手中枪的力量猛然加紧,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正在不断翻涌出来的恶意。   所以为什么,要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名叫柏寒的可恨人类的身上呢?   为什么不能哪怕分出一小点的眼神和爱,落在他的身上,看一看他这跪在他的脚下对着他顶礼膜拜的信徒?   如果杀了他,是不是就能占有他的全部目光,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永远的从他的心里面挖出来。   就算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木石傀儡又如何,至少他也不会再爱上什么人……   在这一瞬间,他居然真的在心里面生出了这样的可怖念头。   杀了他,这样他就能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了。   也不会再从那张小口里面发出任何自己并不想听到的声音了……   指尖不耐地弹动了一下,他快要压抑不住那种心底暴虐的翻涌欲.望。   尤醉的手心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他感受到那顶在自己身上的枪.口越发深入地陷入他的皮肉里面,越来越用力,一定会在那上面隔着衣服留下一个消除不下去的红痕。   “疼……”   他的身子往前本能地挪动了一下,想要躲避开身后的枪.口。   眼睛湿漉漉的,苍白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劫后余生的惊恐。   他的眼里面满满的都是对他的畏惧。   他还是在害怕他……   他正在拼命地躲避着他,就好像在他的身后抱住他的是一只狰狞可怕的怪物。   他一点都不喜欢他,他对他产生的唯一一种情绪就是……畏惧。   时朗垂首,手下一下子失了力道。   心中满腔的愤怒,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消散无踪。   他的语气再次温和了下来,握住了他的下巴。   “宝贝,乖一点,别惹我生气,嗯?”   少年巴掌大的小脸藏在他的怀里,努力地点了点头,下巴上有着一点湿漉漉的水光,是他流出来的眼泪。   “好了,接下来就是第三个问题。”   柏寒的突然开口打断了时朗本来想要吻去少年下巴上泪珠的动作。   “既然你刚才说,母亲和姐姐都是被父亲所杀死的,那父亲又是怎么死的呢?”   他既然问出了这句话,显然就是已经很肯定了在这个曾经发生的悲惨故事里面,一个生还者都没有。   时朗听到这个问题,抬起眼来,第一次勉强还算是认真地看了柏寒一眼。   他笑着摇了摇头,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   “是被妹妹杀死的哦,毕竟…在最后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死掉之后,她的心中可满满的都是愤怒。”   “情绪……人类的情绪,往往能让他们做到很多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剧情党突然出现!哦哦哦我大概是明白了,就是和之前那本日记上讲述的故事情节差不多!丈夫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大女儿,但是最后却来了个反转,被自己的小女儿给弄死了,是这个样子吧。】   【话说按照之前的怪物一一对应起来,那个马赛克黑影应该就是妈妈,然后娃娃屋里面的是姐姐?因为她死后的尸体被塞进了娃娃里面,这样来看的话,那个满身都是孔洞的小女孩不会就是妹妹吧!】   【额,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科学,那个小女孩她当时才多大?看起来最多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吧,这样子的她究竟是怎么才能杀死比自己高大那么多的成年人的父亲的?】   【可恶,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能一边看老婆一边分析剧情还分析得这么好,就我一个人全程对着老婆斯哈斯哈完全没有带脑子吗?】   注意到柏寒似乎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朗做出了一个停的手势,阻止了他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   “该继续抽牌了。”   此时尤醉和程子烨都已经离场,现在的场上剩下来的只有柏寒和社长两个人了。   柏寒的手上还有两张牌,而社长的手上却是只有一张牌了。刚才是尤醉抽了牌,所以这一次是轮到社长来抽牌了。   现在场上只剩下三张牌,于是局面就很清楚了,在这三张牌里面,成对的那两张牌,现在分别在柏寒和社长的手上。   而在柏寒手上的两张牌里面,有一张是鬼牌。   如果这一次社长抽到那那一张好牌,那他就可以直接离场,但是如果他抽到了鬼牌……   那机会就会再一次落在柏寒的手中。   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侧脸滑落,头发就几乎要全部被汗水给打湿。   有两张牌……   哪一张,到底哪一张才是好牌!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绝对,绝对不能在这场游戏里面输掉……   后果是他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么倒霉,被留到了最后!   他绝对不能死,让柏寒,或者别的什么人去死好了。那都全然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只要,他只要离开这幢别墅啊!   社长停留犹豫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甚至时朗都忍不住催了起来。   “快点,再不出牌黄花菜都要凉啦。”   社长下定了决心,他的手指试探性地捏住了其中的一张牌。   接着抬起头,悄悄地用眼角扫过柏寒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点蛛丝马迹。   但是没有,他从那张硬冷的脸上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漠然,就像是他是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偶。   他心中猛然一梗,将手伸向了右边的那张牌。   柏寒保持着伸出手中卡牌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没有一丝改变。   还是……左边?   社长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自己控制的砰砰砰猛然跳动着。   不不不,还是右边!   他慌乱地在左右两张牌上面犹豫,这些扑克牌只看背面的花色是完全一样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何区别。   “啧,既然你选不出来,那是要我帮你选吗?”   时朗温柔的声音恶魔一样地在社长的耳边响起。   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已经半腐烂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他看,正是已经彻底变成了僵尸的小安。   社长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他就连呼吸都开始喘了起来,甚至开始觉得周围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难耐的焦灼温度,将空气里面的氧气搜刮一空。   他几乎无法呼吸了,低着头咳嗽了两声,咬着牙抽出了左边的那张牌。   他大喘了一口气,猛然将牌翻过来,上面颜色灰黑色的小丑正对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不怀好意的微笑。   是那张鬼牌……   社长全身都软了下来。   他,他没有抽到……   柏寒冷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就像是刚才就算社长抽到的是那张好牌让他的游戏输掉,他也会问出这个问题。   “在当年那一家四口的惨案发生之后,警察搜查这幢别墅,在里面找到了几具尸体?”   时朗饶有兴致的,就像是在观看什么有趣的表演一样观看着眼前的这场牌局。   此时勾起了唇角,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他们在这里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他紧接着跟了一句,根本就没有给出柏寒任何的反应时间来。   “问题问完了。好了,该你抽牌了。” 第35章 血字游戏(三十五)   现在是柏寒从社长的手里抽牌了。   游戏此时已经来到了最后的关头, 社长的手上有着两张牌,而柏寒的手上却只剩下了一张牌。   抽卡人和被抽卡人的位置在此时互换了,刚才发生在柏寒身上的事情, 现在在社长的身上重演了一遍。   只是社长却远远不如柏寒那样镇定。   他的额头冒出了一滴滴冷汗, 就像是抽搐一样快速地将牌在桌子底下交换了好几次位置,确保柏寒完全看不见他的牌面,也猜不到究竟哪一张才是刚刚被抽到的那张鬼牌。   柏寒安静地将手中的牌倒扣在桌面上,等待着他将牌完全整理完。   “好了……”   社长咬着牙, 将手中的两张牌向着柏寒伸了出去。   就像是在将自己的头伸进断头台,等待着那最后可能随时会落下的可怕铡刀。   “你…你抽吧”   柏寒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从社长的一张卡牌上划过。   社长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就像是在看向什么魔鬼一样, 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就算是他们是曾经的同伴,但是在这个时候, 他却无比地希望……   希望对方能抽到那一张鬼牌……   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 在面临会威胁自己生命的问题时, 都是这样的自私。   柏寒的手在两张牌上犹豫了一下, 并没有纠结太久, 几乎是只花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就确定了自己要选择的牌。   他用手指夹住那张牌,想要将它从社长的手里面抽出来。   但是社长在看见了他选择的那张牌之后, 脸色就彻底变了, 他咬着牙, 甚至重重地捏着那张牌, 不愿意那张牌被从自己的手里面抽出去。   “需要遵守游戏规则哦。”   时朗坐在一旁, 撑着下巴, 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浑身漆黑干瘦的小安就像是幽灵一样出现在了社长的身后,它伸出了一只几乎只剩下骨架的手,落在了社长的手臂上。   社长被那冰冷的触感一惊,终于放开了手中的牌。   他蜷缩在椅子上面,努力地挡住自己看向小安的视线。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   他的身子抽动着,不停地在口中喃喃。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我…我不要死在这里……”   柏寒抽到了那张牌,但是却并没有立刻将那张牌反转过来。   只是从社长的表现中,就能看出来,他抽到的这张牌并不是鬼牌。   柏寒用一根手指将那张他抽到的牌压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前,眼神却并没有落在社长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时朗的身上。   时朗注意到了他的注视,甚至笑了一笑。   “现在,你可以问出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尤醉缩在时朗的怀里面,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像是一个漂亮的花瓶一样。   【老婆,让这些臭男人喊打喊杀算了!反正我老婆干干净净安安全全在一边看戏,老婆真好看斯哈斯哈!】   【不得不说,虽然柏寒有的时候是狗了一点,但是这人还真不错,起码把老婆保护得安安全全的,一点都没有受伤,这点妈妈很满意】   【笑死,老婆看似总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但是身上一点伤都没受啊!这波老婆在大气层/bushi】   【亲亲我滴宝贝,没事,妈妈教你哦,你一会假装和时狗亲亲我我,然后让他放松注意力,再从他的手上把枪骗过来,一枪崩了他,之后拿了钥匙就可以打开别墅的大门跑路啦!计划通√】   【哈哈哈哈对滴对滴!小漂亮赶紧给我进化成蛇蝎美人,我想看小美人手撕时狗,给时狗带项圈!】   【可恶,戳中xp了姐妹们!】   【谁不喜欢漂亮又有心机的小美人呢?】   【老婆来鲨我呜呜呜呜,我绝对不会反抗!】   【柏寒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呀,这波我确实是有些看不懂了,不过反正柏寒最后也是会带着老婆一起跑路,妈咪一点都不担心!】   【亲亲我滴小宝贝!今天也是更爱崽崽的一天!】   柏寒就是保持着这个将牌压在桌面上面的姿势开口了。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很简单。”   “嗯,你说,我有问必答。”   这最后的一个问题,一定是至关重要的吧。   想到这里,尤醉也不由得支棱起了耳朵,想要仔细听一听柏寒的问题是什么。   他之前也在心里面进行了一通分析,不过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完全都没有组成适合的逻辑链,所以现在他对于柏寒为什么要问出这些问题心里面还是一知半解。   也不知道柏寒问出这些问题和他们要离开这幢别墅有着什么关系。   柏寒的嘴角微微抿了起来,脸上终于快速地掠过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他的视线从尤醉的身上漫不经心地瞥过。   “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你到底有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说得含蓄,但是在座的人却是几乎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没有碰过他?   有没有对着他做出过分的事情?   有没有在床上强迫他,威胁他,哄骗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有没有真的和他做过?   尤醉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立刻就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严肃的,大战一触即发的情况下,柏寒纠结了半天才问出口的居然是一个这样的问题。   他被捂在时朗怀里面的面颊立刻就红了一片,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只能用牙轻轻地咬住自己的唇,心里面的羞耻感一阵一阵翻涌上来。   为什么柏寒要问出这样的问题……   明明,明明他是可以直接来问自己的,自己是绝对不会欺骗他的。   但是他却为什么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是不相信自己吗?   时朗短促地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促狭的意味。   他伸出手,就像是在抚摸一只没有感情的漂亮花瓶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尤醉光洁的下巴。   “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重复了一下柏寒的话,特别是在不好这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当然。”   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尤醉有点愣的看着他的脸,完全不知道他这个当然是怎么出来的。   他不知道是回答了上面的柏寒的哪一句话。   也不知道这个不好的事情,究竟是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这样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出来,反而印证了柏寒心里面对于这件事情的某些恶劣幻想。   “他的身上现在还带着我的东西呢。”   时朗的指尖轻柔地从尤醉的后颈上面划过,在哪里留存着一个个细密的吻痕。   少年的皮肤娇嫩,在被用力吮吸过的地方几乎已经泛起了骇人的青紫色,看上去几乎带着几分可怜。   他这话的意思不知道落在柏寒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是柏寒的脸色骤然间就冷了下来。   他看向时朗的目光更加寒冷,几乎要掩盖不住那下面的彻骨杀意。   【什么东西,喂喂喂,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单是我一个人黄了,还是各位姐姐们都黄了】   【时狗你在说些什么鬼话啊!艹,我气死了】   【时狗的坏心思多着呢!】   【呜呜呜呜呜抱走我老婆!坏狗达咩达咩!我们不约不约!不要随随便便就来碰瓷我老婆呀!】   【老婆脏了!不过没事哈,就看我给你舔舔干净嘿嘿嘿】   【家人们我来晚了就是说,难道这个直播间里面之前还发生过什么更精彩的东西!可恶,我究竟是错过了些什么啊!】   【你错过了一些瑟瑟的东西,嘿嘿嘿】   【好啦!你们不要再说啦!你看,你们都把老婆弄得要哭出来了!】   【小美人委屈巴巴,你们为什么非要把这样的事情拿出来说,我不要面子的嘛!】   【就要瑟瑟,我可是高级的VIP用户,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打钱姐妹们,给老婆打钱!让我们看更多的瑟瑟的东西!】   【不是,大哥你看看现在的这个局面,怎么也不是能轻轻松松问出这种好像是三流小言文里面话的时候吧!】   不仅仅是柏寒,就是程子烨就向着尤醉投来了莫名的眼神。   尤醉此时坐在时朗的怀里面如坐针毡,细白的手指颤抖着抓着时朗的外套,几乎要握不住。   脸上都要升腾起一层薄薄的热气,他觉着周围的温度都像是上升了一样,这幢原本冰冷无比的别墅里面好像瞬间上升了三四度。   就在这时,从他们的头顶骤然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发出的声响。   柏寒问出了那个问题,此时才将那张牌慢慢地从桌子上拿了起来,随后将牌面向着时朗展示了一下。   是一对六。   而最后的那张小王牌,现在则是在社长的手上。   这一场捉鬼游戏的胜负已定。   社长发出了一阵就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他大哭了起来,用恐惧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周围,口上喃喃着一些没有什么人能够听懂的话。   “既然这一场游戏结束了,那么也就该你公布你的答案的时候了。”   时朗很绅士地向着柏寒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他先说。   在血字游戏进行的时候,柏寒主动邀请时朗进行的那一场游戏,是每次抽一张卡,时朗就需要回答一个柏寒的问题,而在游戏结束后,柏寒则是需要猜测出时朗的真正身份。   从抽卡到现在,一共是抽了四张卡,时朗也如约地回答了柏寒三个问题。   现在捉鬼的游戏结束了,按照柏寒自己给自己定下来的游戏规则,也是应该他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啊啊,总感觉有种恐怖游戏最后的真相要被揭晓的那个味道啦!】   【柏寒的脑子不得不说还是很不错哒!这波我给他九十九分吧,少一分怕他骄傲】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时朗还活着,他可是能控制周围的那些可怕的鬼怪的呀,这样老婆他们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幢别墅的!】   【可恶,完全不想要动脑子呀!看看漂亮老婆不好吗!老婆亲亲亲!嘿嘿嘿嘿】   【没事哒家人们放宽心好啦,这三条狗狗都已经被老婆驯好啦,就算是再遇上什么样子的情况,都不会让老婆受伤哒!】   【我搬来小板凳蹲一蹲!嘿嘿】   柏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用冷静的声音开了口。   “你是一个画家。”   他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时朗在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身子骤然僵硬了下来,但是很快却又放松开来。   随即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这样喊过我了……”   柏寒没有在意他这些感慨,继续说了下去。   “你的身份,其实就是多年之前‘死’在这个别墅里面的那位画家。”   他这话一出,整个直播间都惊呆了。   【啊?什么啊,怎么会是这样子!时朗居然就是那个曾经死在别墅里面的画家?啊这啊这,我人都被吓傻了啊】   【主播他们进入这幢别墅,就是因为听到了关于这幢别墅里面闹鬼的那个传言啊!】   【呜呜呜开始害怕了,这究竟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时朗的眸色渐渐沉下去,一种不属于人类的黑暗的东西逐渐地从他的身边里面涌了出来。   “你是怎么猜到的?只是凭借我之前回答的那几个问题吗?”   【对啊,我也想问。画家不是已经死了吗?按照恐怖片的标准套路来说啊,画家的死就是让老婆他们进入这幢别墅的最初原因,现在你倒好,特么的直接告诉我其实画家根本就没有死?我真的是惊了啊】   【可是不是之前有谁说过,曾经在这幢别墅里面找到过画家的尸体吗?并且那具尸体还被塞进到了花瓶里面,摆放成为了那样古怪的样子……】   【细思极恐,如果之前的那具尸体不是画家的,那又是谁的尸体?】   柏寒快速地继续说着自己的推论。   “因为你之前回答了我的问题,当时那一家四口人,都惨死在这幢别墅里面,但是最后警察来到这里进行搜查的时候,却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我们目前已经知道,母亲的尸体是父亲藏在了洗手间里面,而姐姐的尸体是藏在布娃娃里面,妹妹的尸体虽然现在也没有找到,但是我基本上也已经确定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被藏在那个无法进入的地下室里面。”   “那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   柏寒冰冷的目光看向时朗,就像是要将他身上穿着的这一件装模作样的人皮扯掉,看看那下面究竟藏着的是什么令人厌恶的鬼东西。   “少了一句尸体。”   柏寒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火星一样,迅速地在这幢别墅里面蔓延开来,引起了一场熊熊烈火。   时朗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少了一具尸体?”   柏寒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地叩击在了桌面上。   “少了那一具,本来应该被发现的,父亲的尸体。”   【呜呜呜呜,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可恶,为什么柏狗突然变得这么吓人啊,感觉他比一边的鬼还吓人是怎么回事啦!】   【让他们打去吧,我反正先把老婆给抱走,达咩达咩!老婆不要被吓到嗷,让我来保护你!】   “按照发生的时间线来看,是这样的,首先是一家四口进入到了这幢别墅里面。   然后他们相继死在了这里,紧接着,一位画家住了进来。   但是就在一段时间之后,那位画家也被发现死在了这幢别墅里面,并且他的身子已经彻底干枯成了一具干尸。”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警察并没有对那具尸体进行DNA分析,并且多年前当时的基因分析技术也并不成熟。”   “只是通过分析,因为这幢别墅只有那个画家居住,所以当在这里发现了尸体的时候,就一定是他的尸体。   但是我当时就有了一个疑惑,那就是,已经干枯腐烂的尸体,按照常理来说,已经是无法分辨出来外貌了。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其实那具干尸,并不是那位画家本人……”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尤醉也明白了。   他因为恐惧而捂住了自己的嘴。   之前柏寒说在别墅里面少了一具尸体,而现在的情况则是,他们原本以为已经被废弃的这幢别墅里面多了一个人。   少了一具尸体,多了一个人。   柏寒的声音冰冷得就像是机械音。   “那就是一个本来应该死在这里的人,一个本来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人,其实并没有死……”   所有人的视线在此时都汇聚到了时朗的身上。   “被塞在花瓶里面,当成‘画家’的尸体火化的,其实并不是画家,而是那个已经死在了别墅的里面的父亲的尸体。”   “而你却趁机隐藏进入了黑暗之中,你用这种方式在这个社会上彻底地抹杀掉了你存在的痕迹,你在众人的眼中是死了,但是实际上,你却还活着。”   “你利用了一具尸体和这样古怪而高调的方式,巧妙地转移走了众人的注意力,这样所有的人都会关注在那具干尸古怪的死因上,但是却没有人会想到……”   “其实那具尸体,并不是真正的画家。”   “你必须隐瞒自己的身份,否则别人就会从你的身上发现端倪。   接下来,你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在这幢别墅里面孤独地生活了四十多年。”   柏寒的话虽然是推测,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就像是他已经将这些话在心中得到了印证,看见了明明白白的证据一样。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这幢别墅里面的很多细节,就像是明明是被废弃了很久的别墅,但是画室里面的画上面却还没有什么灰尘。”   “还有那张画,就是我们在刚刚进入这幢别墅的时候,拍到的那张画……那张画应该也是你的手笔吧。”   那张一开始的时候让他们惊恐不已的古怪画像,就是画出了那副破旧的别墅大厅,里面还有着九个人影的场景。   上面的人数是九个人,不是因为真的未卜先知地知道了当时在大厅里面的是九个人,小安会孤身离开,去往二楼然后遇害,而是因为他们本来计划来到这幢别墅的人数也正是九个。   尤醉是在最后一天得知了柏寒也要来参加这场所谓的探灵活动,于是硬是要跟着他来的。   所以他们的人数才增加到了十个人。   【牛哇牛哇】   【我敲,真的是完美地将事情对起来了啊!】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时朗会突然出现在这幢别墅里面了!我悟了啊大师】   【可是时朗现在还是人吗?我只是听一听就要头皮发麻,如果真的要算的话,他现在是不是甚至已经几十岁快一百岁了啊!这样子的话,他还是人吗?】   【可恶,原来时狗都已经这么老了……就你这样子还想要搞我老婆?滚开,我老婆还是清纯男大学生,你不要老牛吃嫩草好不好!】   【对不起,我疯狂往外抛时股,时狗对不住啊。】   【可恶,就我一个人觉得,难道这对cp还挺好磕的吗?可以就是人鬼情未了了/被打死,对不起我自己先爬了】   【老婆是大家的!禁止独占老婆!想要独占老婆的坏狗都出来挨个挨打!】   时朗听着柏寒说出口的话,脸上的笑容还是一样的温柔。   黑色的长发就像是鸦羽一样松松地在身后散开,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总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不死。   “关于你为什么要突然地选择死亡这种方式,从现代的社会上消失掉,这个问题我目前还没有答案。”   柏寒说。   “但是我已经大致地从你的身上将事情都看清楚了。”   “你一定是在这里居住的过程中,在这幢别墅里面发现了某些东西,或者说你可能就是因为这些东西而选择了这里。”   时朗笑了起来。   面对着柏寒所说出的这些话,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没错,关于我身份的那一部分,你猜对了。”   【我艹!柏寒牛逼,我老婆就放心交给你了啊,你一定要带着他跑出去听到没有!不然我今晚上就来杀你!】   【牛啊牛啊,我爱了】   【居然真的是这个样子,柏寒好厉害啊!】   尤醉瞠目结舌地听着柏寒的分析,也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柏寒站起来身来,对着坐在他对面,还是那副言笑晏晏模样的时朗开口。   “这一场游戏,是你输了。”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尤醉能感受到有几股冰冷且不怀好意的视线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准确的说,并不是看向尤醉,而是看向了此时正将他抱在怀里面的时朗。   那原本躲藏在阴影里面的浑身都是孔洞的小女孩,那原本蹭在时朗脚边的,全身都长满人脸的巨大怪异虫子,还有小安……   它们在听到柏寒那句“你输了”的一刻,就将视线全都汇聚到了时朗的身上。   它们原本温驯顺从的眼神也在此时发生了变化,变得冰冷仇恨,里面满是怨毒的杀意。   在这幢别墅里面,鬼怪并不能随意杀人。   鬼怪杀人的前提是,人类必须在任何一场游戏里面输掉。   目前为止,在这幢别墅里面玩游戏输掉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但是就在刚刚,柏寒却和时朗玩了一个游戏,但是在这个游戏里面输掉的人,却是时朗自己。   当饲养鬼怪的主人,在游戏里面输掉,会发生什么?   尤醉之前听人说过养小鬼的人,需要用自己的鲜血来供奉小鬼,这样小鬼就会供他驱使。   但是如果一旦供养的某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就会引起小鬼的反噬,直接将那曾经的自己的主人杀死。   被囚禁在这幢别墅里面的怨灵,真的是诚心实意地愿意为时朗所驱使,成为他手下的工具吗?   尤醉身后那支一直顶着他后腰的手.枪移开。   那只巨大而丑陋的可怕人脸怪物,骤然间扬起了高高的身子,猛然扑向了时朗,将他连着人带着椅子一起扑倒在地。   而在时朗怀里面的尤醉也遭遇了这一场无冕之灾,他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感觉身边天旋地转。   就在下一秒钟,他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玩.偶一样直接被人扯到了怀里。   是柏寒。   甚至还没有花上一秒钟,尤醉就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   他在地下室那样浓重的黑暗里面,早就已经将柏寒的怀抱回想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个拥抱时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柏寒熟悉的气息从自己的身前传来,不是时朗的那种冰冷的,毫无温度的怀抱。   而是灼热的,鲜活的,有着人类的温度的,专属于柏寒的一个拥抱。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终于再次找到他了。   尤醉呜咽了一声,就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一样,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就要往他的身上扑。   他两只柔软的手臂紧紧地缠着柏寒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柏寒的怀里,声音里面都带了些甜蜜的娇软颤抖,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柔软的身子带着点甘甜的香气,就像是一只落难的白鸟扑进了他的怀里。   又甜又缠人。   急促的细软呼吸扑打在他的手臂上,温热的液体大滴大滴落下来。   被欺负得实在是太狠了,也不知道之前在他没有找到他的时候,是吃了多少苦。   柏寒的心里猛然一软,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自己怀里里面柔软的身子,在这一瞬间都要僵硬住了。   本来面临无数狰狞鬼怪都能保持冷静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漂亮的少年从柏寒的怀里露出一点粉粉白白的脸,脸上还挂着泪水就扑到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香气和柔软的触觉从敏.感的唇边一擦而过,带着些毛茸茸的稚嫩青涩。   尤醉一边在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哭着,一边软声地和他撒娇。   “呜呜,学长,我好想你啊。”   “想你想得都快要死掉了。”   还来不及柏寒做出什么反应,就看见一道燃烧的红光骤然从楼梯上砸落下来,是一只正在熊熊燃烧着的衣架。   就在他们玩这场捉鬼游戏的时候,别墅里面燃烧起了一场熊熊烈火。 第36章 血字游戏(三十六)   刺目的火光转瞬之间滚落到眼前, 激起一阵灼人的热意。   空气中的氧气被迅速从身边攫取,在场众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谁!是谁放的火?”   社长的脸色已经变得不能够再难看了。   这幢别墅现在完全是被封闭的,如果这幢别墅里面着了火, 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 只能一个个的都被烧死在这幢别墅里面。   与这幢别墅里面的其他冤魂恶鬼作伴。   不不!他才不要死在这里,哪怕是被恶鬼杀死,也比活生生地被火炙烤而死更好些!   但是更让社长绝望的是,他们现在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   【呜呜呜着火了!老婆快点跑啊啊!不要受伤啊!】   【救命啊, 这个游戏的难度怎么这么高,是不是主系统故意为难我老婆!要不是因为老婆长得漂亮, 骗得三条狗狗鞍前马后地保护他,人又聪明不惹事, 是不是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就凉了啊!】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这个难度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呜呜呜我老婆长得这么好看, 系统你就舍得让他死吗!】   【可恶,臭狗你还在发什么呆!赶紧带着老婆跑路啊, 我现在都可以网开一面, 勉强让你抱抱我老婆了】   【啊啊啊好紧张好紧张!】   “嘿嘿嘿。”   就在这时, 从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火海的二楼上, 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原本从他们之中孤身离开的肌肉男。   此时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漆黑的油桶, 而那些粘稠的黑色液体正在被他不断地往下倾倒着。   火舌就像是被点燃的导线上面的火花一样, 快速地顺着那些滴落下来的黑油往上攀爬。   而肌肉男的身上此时已经完全被油所浸透。   原来这场大火正是他放的,在失去了女友媛媛还有她肚子里面的, 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之后。   肌肉男就已经彻底地疯了。   或者说, 在这样一幢古怪的别墅里面, 他们所有的人, 都已经陷入了某种疯癫的状态之中。   只是肌肉男的疯狂更加暴力, 也更加极端。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要离开这幢别墅了!   他的爱人死在了这里, 他的孩子也死了在了这里!   那么他也要死在这里……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楼下的众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兀地怪笑了两声。   最后的时候,他将手中剩下来的油全部倒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抱起了自己身边那已经死去的爱人的尸体。   烈火从他的身后飞速蔓延而上,将他燃烧成了一个火球。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子扭动着,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整个人都枯瘦了下去,开始凭借本能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此时的他,看起来比这幢别墅里面的其他厉鬼更像是一个可怕的鬼怪!   “艹。”   程子烨骂了一句,脸色铁青一片。   “钥匙呢?”   这幢别墅年代久远,大部分都由木头构造而成,燃烧起来格外轻松。   就从二楼现在的火势来看,从上面蔓延下来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他们必须要快速离开这里,不然就算不被烈火杀死,他们也会因为烟雾而窒息。   程子烨看向大门的方向,摄影男的尸体此时还躺在地上,身边的血渍已经有些凝固了。   他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看向前方大门的方向,里面满满的都是对于生的渴望。   就在前一刻,他的心中还充满了对于生的渴望,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从这个噩梦中逃离了。   但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鬼怪,还有那发准准的,从他的后脑射入进来的子弹,都彻底地将他的梦想粉碎。   他最后还是没有逃离这个公寓,而是死在了最后虚假的曙光之前。   程子烨的视线快速地从地上尸体的身上刮过。   之前那串钥匙,原本应该在摄影男的手上,但是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串钥匙却不见了!   社长此时却是猛然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轰然推开,那串钥匙此时却是赫然地在他手上。   原来就在之前摄影男死后,社长就趁着没有人注意,将他手中的那串沾染着鲜血的钥匙取了过来,一直放在自己的口袋中。   此时眼看时朗被那些怪物缠住,并且二楼也燃烧起了熊熊烈火,此时正是他们逃跑的最后时机。   他举着手中的钥匙,大步地向着别墅的大门口冲去,就算是之前因为鬼怪的原因,被吓得双脚发软。   但是此时他却还是用出了他最快的速度,一脚踩在了摄影男已经失去了体温的身上,扑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他用颤抖的手,接着从二楼传出来的火光,用力捏住那些已经被摄影男的鲜血所浸透的钥匙,开始一把把地尝试,想要将这些钥匙塞进锁孔里面。   快点啊!   快点找出来那把能够打开别墅的大门的钥匙啊!   社长此时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甚至从自己的嗓子里面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不不不,不是这把!   也不是这把!   一把把滑腻的钥匙,就像是游鱼一样从他的指尖划过,被他一次次地塞进锁孔里面。   但是没有,这里居然没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别墅的大门,甚至社长都已经将全部的钥匙都尝试了不止一遍。   但是最后,那扇白色的大门却还是就这样死死地关着,没有对里面这些已经筋疲力尽、陷入了绝望之中的求生者,施舍出任何的一丝怜悯的目光。   一声轻笑却是从一旁没有被火光照耀的黑暗中传来。   是时朗发出来的,他此时则是正在和那些怪物缠斗。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他即使是面对这样可怕的怪物,但是却一点都没有落在下风,反而和那些怪物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能略胜一筹。   时朗一脚将向着他扑来的小安踹飞出去。   小安枯瘦的身子发出了一阵酸涩的吱呀声,胸口漆黑的肋骨根根断裂,附在骨头上的干瘪肌肉被强行拉扯开来,流出淡淡的黑色脓水。   时朗另外的一只手则是从那人脸怪虫的口中直接插了进去,穿透了那人脸怪虫的脑子。   他的指甲在瞬间突出,变得黑长尖利,泛着锋利的光芒。   整根手臂都直接从人脸怪虫的身子里钻了进去,怪虫肥大的身子被完全吊在他的手臂上。   他轻而易举地将怪虫拖起来,就像是拖着一只根本没有任何重量的气球。   怪虫在他的手上拼命地挣扎着,它身下的那些漆黑干瘦的往外折叠着的手臂正在相互摩擦碰撞,发出令人听了之后就要忍不住尖叫的窸窸窣窣的可怕声响。   它身上的皮肤完全皲裂开来,被分成了一块块的肿胀血肉里面冒出了诡异的红光。   那些在它身下贴着它腹部的脸上,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它们那些可怖的眸子都用同一个角度旋转着,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将它们杀死的,可怖的男人看。   淡黄色的粘稠液体顺着时朗的手臂慢慢滑落下来,洇染了他原本干净的衬衣,在上面留下发出古怪气味的痕迹。   就算是这样时朗的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他猛然将手上的怪虫甩到了地上,而后一脚踩在了那张脸上,粘稠浅黄色的液体四溅出很远,将原本铺在地面上面的地毯都弄上了肮脏可怖的污渍。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就算是杀死这些原本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鬼怪,却也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手下留情。   甚至就连脸上的表情波动都少得可怜。   如果说柏寒的脸上总是带着冰冷漠然,不近人情的那张面具,那么时朗的脸上则是带着温柔可亲,温文尔雅的面具。   但是这样的面具,本质上来说却是完全一样的,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都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窥伺到他们那藏在下面的真实意图。   最后,时朗从自己的后腰上取出了手.枪,将枪.口顶在人脸怪物的头颅上,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那人脸怪物的尸体在地面上痛苦地扭动了一下,最后死去了。   “呵。”   他发出了一声温柔带着却暗含嘲讽的笑,看向了此时还在门口不愿意放弃,一把把地尝试着钥匙的社长。   社长其实已经很幸运了,因为他其实也是游戏中输掉的一方,同样符合那些应该被鬼怪杀死的人的条件。   但是因为时朗的突然出现,为他吸引了火力,所以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杀死。   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社长才想要拼命地离开这幢别墅,因为不管是鬼怪在后来找上了他,还是被火烧死,都是他不想要看到的结果。   时朗笑得眼睛弯弯,就像是看见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一样。   那个浑身长满孔洞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时朗的面前,就像是一只吸血的蛭虫一样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抱在了他的大.腿上。   一张狰狞可怖的小鬼脸从下往上不怀好意地窥伺着他。   它锋利的牙齿,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时朗的大.腿里面,甚至能够听到它的牙齿和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   时朗一把掐住了那只小女鬼的脖子,将她整个人连着一大块肉一起,从自己的身上撕了下来,丢进了火海里面。   他的声音仍然是平淡的,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那串钥匙是用来打开别墅大门的?”   “什…什么……!”   社长此时已经完全崩溃了。   他看着手中的那串钥匙,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发出了一痛苦悲惨的尖叫声。   刚才那串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钥匙,此时被他泄愤一样地重重甩了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一只手悄然地将钥匙捡了起来,正是柏寒。   他的眼睛正在盯着那串钥匙看,就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尤醉躲在他的怀里,已经被眼前这戏剧化的场面惊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时朗此时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但是此时对准的却正是柏寒和尤醉的方向。   手.枪的枪.口还微微发烫,刚刚从这只手.枪里面射出来的子弹,穿透了一只可怕怪物的头颅。   “很抱歉,但是,未经主人的许可,就擅自地窃取主人宝库里面最珍贵的珍宝,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柏寒的眸色一沉,猛然带着怀里面的尤醉转身躲避。   玻璃制成的茶几上面蹿起几点火花,枪响的声音和楼上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连成一片。   尤醉缩在柏寒的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任由他带着自己躲避开那些子弹。   就算抓住柏寒衣物的手都不敢太用力,十分害怕自己会影响到柏寒,成为他的累赘。   “快走!”   程子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脚踢在了时朗的手上,将他手上的手.枪踢飞出去。   两人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没听到吗!”   程子烨对着柏寒喊,脸上之前那种总是嬉皮笑脸的笑意此时已经不见了。   “赶紧TMD带着他快走!” 第37章 血字游戏(三十七)   一声凄厉的惨嚎声响起, 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男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时朗的身后,用他那根长长的舌头紧紧地缠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他的舌头上瞬间如同是野兽一样,树立起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就像是无数的银针一样刺穿了时朗的皮肤。   情形于是从一对一变成了二对一。   柏寒看着眼前的场景, 抓起地上的钥匙。   接着,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拉着尤醉就向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拿着!”   那串沾染着鲜血的钥匙被塞进了尤醉的手心里,他感受到那钥匙上面沾染的黏腻液体, 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握在手心里。   尤醉此时的心中畏惧异常, 但是却一声不吭,紧紧跟在柏寒的身边。   【呜呜呜现在应该怎么办呀!别墅的大门也已经打不开了, 等会要是火烧下来, 老婆他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呜呜呜不要不要,美人不要死啊!】   【程子烨我爱了, 乖狗狗, 你要活下来啊, 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就直接做主把小美人送你啦】   【这个游戏难度就真的特么的离谱, 我就不信哪个第一场的玩家会遇上这种难度的游戏, 现在都玩到最后的时候了,我还是对于应该怎么离开这幢别墅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对啊, 首先进入别墅, 就骗着你玩游戏, 游戏输了就要死, 就算是游戏不输, 也没有办法离开, 并且最后还有幕后大boss,直接给你一枪崩了,这特么谁玩谁不上火?】   【老婆已经很不容易啦,就算是这场游戏输了也没有关系的!回到现实世界里,我们大不了以后不参加了,也都一样!你在别的直播平台开号,我们一样过去养你,给你打钱】   【我还是相信柏寒的,他一定能带着老婆离开这里的!】   【柏寒往卫生间跑什么啊,虽然说火灾的时候躲进卫生间的确有一点用处,但是醒醒啊,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但是柏寒却并不像是弹幕所猜测的一样,进入洗手间仅仅是为了躲避外面的大火。   他进入之后,视线迅速在墙壁上面那个被破开的大洞的位置上滑过,而后一把将尤醉抱起来。   “进去!”   他几乎是用硬冷的命令的语气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强硬地直接将尤醉塞进了那个他才刚刚逃出来的洞口。   他并没有和尤醉多解释一些什么。   身后的程子烨此时正在为他们争取时间,他们剩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将人塞进去之后,自己也快速爬了进去。   熟悉的黑暗再次笼罩在了尤醉的身边,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地用手脚撑在地上,顺着已经爬过一次的暗道,继续向前攀爬着。   那具被他们从水泥里面挖出来的尸体还放在墙边,尤醉小心翼翼地从它的身边爬过去。   “你还记得,那个疯子把你关起来的地下室怎么走吗?”   柏寒在尤醉的身后开口。   尤醉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路痴,只要走过一遍的路就能牢牢记住。   “我们去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   柏寒的声音斩钉截铁。   “既然别墅的大门打不开,我们就不要继续在大厅里面浪费时间了。那个疯子日常出入,购买生活用品,必然不能从别墅的大门进入。   在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面,一定有一条能够让我们离开这幢别墅的暗道。”   弹幕听到了柏寒的分析,纷纷恍然大悟。   【对哦,的确是有道理的。虽然时朗这个人疯疯癫癫的,但是不得不说,他也是胆大心细,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出一条暗道来】   【呜呜呜,趁着外面他们都在打架,老婆你赶快找到地下室然后跑路啊】   【急死妈妈了,崽啊,快点跑】   【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柏寒】   【呜呜呜太好了,我再也不说总是围着老婆打转的这几个狗男人狗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当然除了时狗,他是个例外,疯狗就应该开除攻籍】   尤醉立刻就明白了柏寒的意思,顺着自己记忆中的通道的方向爬去。   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心中却还是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隐秘的甜蜜和崇拜。   柏寒学长真的好厉害呀,就连这样的细节都能考虑到。   如果不是柏寒学长的话,可能他自己就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但是他的心中却又骤然想起了此时在身后为他们争取时间的程子烨,心于是又沉了下去。   “学…学长……程子烨他会不会有事?”   尤醉在黑暗里面一边爬,一边小声问道。   在离开那个囚禁着他的房间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还会再次迫切地想要回到那里。   在进入暗道之后,他们身侧那种灼热的感觉就减轻了很多,空气虽然陈旧封闭,但是却也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炙烤感。   “我不知道。”   柏寒低沉的嗓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我会先把你送走,在保证了你是安全的之后,我会再回来找他。”   尤醉却听出他的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他立刻就回忆起了他的手上,那个被女鬼弄出来的伤口。   此时他们在暗道里面攀爬,必然会再次触碰到伤口。   尤醉只感觉眼中的眼泪又在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喘着气软声追问道。   “你手上的伤口还痛不痛啊?”   明明是在问柏寒身上的伤口,但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已经抖了起来。   柏寒自己还没有喊痛,他倒是先替人疼了起来。   柏寒沉默了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尤醉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上传来阵痛,大概是因为他在暗道里面爬行了太长的时间,他的皮肤又娇嫩,腿上都已经被磨破皮了。   砂砾的痛感密密麻麻地从皮肤上面传来,细小的石块一次次地从已经破损的伤口上面滑过,疼痛是绵长而持久的,就像是一把小刀一点点地在从尤醉的身上割着肉。   尤醉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可是一声也不敢喊。   现在的情况下,他并不能停下来,而是用着全身的力气在往前爬,一边爬着一边小声地抽泣着。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呢?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选中,要面临这样可怕的情况?   只有跟在他身后的柏寒能稍稍地减轻一些他的痛苦,带给他些许安慰。   至少他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他最爱的柏寒学长还跟在他的身边。   “别哭了。”   柏寒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一样的坚定和自信,就像是不管在他眼前发生如何可怕的事情,对于他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   他的性格一向淡漠,越是遇上大事越是不慌,心里面有静气。   不管是放在什么情形下,都是那种能够独当一面的领导者的角色。   【可恶,要不是你现在装得这么镇定,我还真的忘了是谁之前因为老婆不见了跑去找人打架的样子了】   【柏狗还是很好的,我投柏狗一票】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尤醉的心里面那些恐惧的情绪就压抑不住地要往外翻涌。   如果不是现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他多么想要转身抱抱柏寒啊。藏在他的怀里,被他安慰也安慰着他,温柔地亲吻着他的伤口。   但是现在紧迫的形式却没有给出让他们这样做的时间。   他们很快就已经爬到了当初尤醉出来的那一扇黄铜大门的位置。   此时那扇大门已经被打开了,尤醉爬了进去。   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的柏寒骤然说了一句。   “我之前和你承诺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他从身后抱了一下尤醉的腰,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就放开。   动作很轻,但是手心的灼热温度却顺着被鲜血浸透的衣服迅速传到了他的身上。   柏寒在他的身后郑重地起誓道。   “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你的安全。”   用我的一切去守护你的天真,你的眼泪。   尤醉的心中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眼中的眼泪收住了。   但是一种更深的负罪感从他的心里面生了出来。   为什么我的武力值这么废物?甚至脑子也不好用,还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自己真的是一个废物啊。   如果,如果自己变得更加厉害一点就好了。   那么自己就可以保护柏寒学长了……   进入了这扇门之后,在他们的面前就再也没有了岔路,只要一直顺着这条暗道往前爬,就能从之前囚禁尤醉的那个卧室衣柜里出来。   在黑暗里面人往往会失去对于时间的感知,不知道在暗道里面爬行了多久。   终于,尤醉推开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扇被封起来的大门。再次进入到了那个曾经囚禁着他的房间里面。   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摩挲着打开了床头那一盏小灯,登时将整个房间都照亮。   房间里面的那张纯黑色的大床,从床头上面延伸出来的那一根银白色的锁链,还有这暧.昧的昏黄的灯光,都像是在欲盖弥彰地说明着什么。   大床上面的被子乱糟糟地被团成一团,床单也皱巴巴的,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湿气。   尤醉看着那已经掉落在地上完全破碎开来的锁链,身子还是不由得抖了抖。   回想起了他曾经在这里经历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   这里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封禁着那些不可告人的阴暗的秘密,而现在,这些秘密却被就这样呈现在了那个他最不想要让他知道的人的面前。   柏寒跟在他的身后,将眼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原本就冰冷晦涩的眸底闪动了一下,从里面涌动起了近乎疯狂的暴虐欲.望。   他是怎么敢的?   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他就能在脑海里面将所有的一切不好的画面都补齐出来。   被锁链锁住脚踝,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地呆在床上等着男人回来的小美人。   就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男人想要强行在那张大床上对着他做些什么,他都没有能力反抗。   只能逆来顺受。   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痛苦,却也只能乖乖地听从人摆弄着,一边忍受,那张苍白漂亮的小脸上一边流下泪来。   就算是被欺负得狠了,也只能软着嗓子和男人求饶,用他那种会更加引起人心底恶意的湿漉漉的眼神看过来。   后颈上面雪白纤细的颈骨凹陷下去,透过纤薄的皮肤轻轻地随着男人的动作颤动着,脸上浮现出畏惧却又诱人的红潮。   身上不管什么地方都是软软的,皮肤白腻吸人得不可思议,只是稍微碰一碰,就忍不住被勾人的手感所吸引。   再也放不下来了。   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去细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但是他在看见眼前情景的一瞬间,却不由得已经将曾经在这里发生的那些暧.昧的事情都在脑子里面想了个遍。   他感觉要从自己的心底窜出火来,甚至无法再控制住自己心中的阴暗情绪。   自己那么宝贵着的,放在手心里面捧着的宝贝,却被人用这种方式粗暴对待。   只是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而且之前时朗在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使用的还是那样暧.昧不清的话语。   他说,他的确对尤醉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并且他的身上现在还留着他的东西……   不,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他此时甚至从心里面涌起了一股冲动,就在此时不管不顾地转身去找到时朗,然后一拳砸烂他那张总是带着恶心微笑的脸。   他在疯狂地叫嚣着,想要杀死那个敢对着他的少年做出这样事情的混蛋。   尤醉就像是一只敏锐的小动物一样,从他的身上觉察到了某些山雨欲来的致命危险。   他的身子轻轻抖了抖,凑到了柏寒的身边,试探地去勾他的手指。   “柏寒,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柏寒学长……”   柏寒此时的脸色让尤醉有些从心底感到恐惧。   特别是他的眼神,在一瞬间,竟然让尤醉回想起了在得知自己逃跑之后时朗将他捉住,露出来的那种眼神。   那种残暴的,愤怒的,就像是在看待着一只美丽而不自知的可怜猎物的眼神。   他们在控制着自己心底的那一头凶猛咆哮的野兽。   但是柏寒究竟还是不是时朗。   他闭了闭眼睛,被少年勾住手指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又再次发病了,他自己知道。   但是他却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正在不断奔涌着的黑暗的欲.望。   少年柔软的,带着些湿漉漉水气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他的手上,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触碰他的指尖。   柏寒的心中一定。   他是爱着他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两秒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反手抓住了尤醉的白软的小手。   “我们走。”   尤醉踉踉跄跄地抓住了那盏正在发着光的台灯,跟着他离开了这间卧室。   卧室外面的场景,尤醉也是已经见过了,正是那一条漆黑的长长走廊。   但是此时走廊上面的那些吐着长长舌头的人脸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有一条漆黑的阴暗的走廊。   手被柏寒紧紧地抓住,虽然柏寒的力量有点大,抓得尤醉的手有些疼了,但是却也给了他很强的安全感。   在走廊的尽头,是餐厅的位置,之前时朗就是带着尤醉来到这里用餐。   之前这里是全然的一片黑暗,一盏灯都没有。   此时在灯光的照耀下,尤醉惊恐地看向餐厅的周围,那一个个用来展览的木架子上,却摆放着一具具古怪而骇人的由白骨制成的“艺术品”。   一只人骨的头颅中,从眼眶里面冒出一簇幽蓝色的花束,就像是盛开在眼中的火焰一样,灼灼生辉。   精致的摆放位置和色彩的搭配,还有被雕刻出来的形状,却都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来展现着一种怪异又疯狂病态的美丽。   只是从餐厅周围的这些艺术品上看去,就不知道这幢别墅里面已经死去了多少个人。   “看起来我们并不是第一波被选择进入这幢别墅里面探险的人。”   柏寒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在这些年里面,肯定已经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的倒霉鬼曾经死在这幢别墅里面了。   “还记得那条身上生长满了人脸的怪虫吗?”   尤醉点了点头。   “那上面的那些人脸,可能都是曾经在这幢别墅里面死去的人。”   从时朗利用那具干尸吸引走了他人的注意,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彻底作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在社会上死亡之后开始。   他就用这种吸引他们来到这幢别墅的方式,主动诱导探险或者是追求刺激的人进入这里。   现在看来,直到他们之前,时朗从来都没有一次失手过。   甚至如果不是这次,时朗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主动地暴露在他们的面前,甚至他们也没有办法找到离开这里的通路,最后只能像是死在这幢别墅里面的其他冤魂一样,无比悲惨地死去。   而尤醉的身体则是因为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他的恐惧则是要更深一层,因为他回想起了当时他在餐厅里面用餐的时候,当他张开嘴等待着食物的时候。   那他看不清楚的黑暗中,就有无数这样可怖又诡异的白骨围绕着他。   无数死去的灵魂都在注视着他。   柏寒却已经快速地在餐厅里面寻找了起来,他锁定了几个足够隐藏起通道的地方,趴在地上一点点仔细地检查了过去。   如果时朗会在这里隐藏起一条通往外面的暗道,那么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这里的房间里面都没有灯,或者说,生活在这里面的生物也并不需要灯这种无用的东西,   尤醉则是将台灯放在了桌子上,转身推开了在餐厅侧边的一扇小门。   弹簧门被他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响。   这个房间就是时朗曾经带着他来过的那个布满了监控的房间,只是现在监控屏幕上显示的大部分都是没有信号的雪花点。   只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区域还亮着。   这些监控之前被柏寒清理掉了很大一部分,并且二楼以及向上的楼层,此时也因为大火而被摧毁。   但是还有一些地方是能够被看清楚的,只是上面都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幽幽的惨白色灯光顺着屏幕投射下来。   照亮了下面尤醉的脸。   但是就在这时,尤醉却发现监视器前面的抽屉被拉开了,从里面露出了一把黑色手.枪的枪托。   几颗闪亮的子弹散落在里面,被映照出刺目的光。   “柏寒!”   尤醉不由得轻声叫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手将那把沉甸甸的手.枪从抽屉里面拿了出来。   柏寒此时在外面的餐厅里面也没有收获,拿着台灯走了进来。   少年白皙柔软的手中抓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手.枪黑色的枪身和他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可怕对比。   尤醉此时正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他,眼睫就像是一只蝴蝶一样不停地扇动着。   “给,给你……”   他说道。   柏寒将那把手.枪拿出来,填装上了子弹,但是却并没有自己拿在手里,而是塞给了尤醉。   “就算是我不在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尤醉不知所措地抱着手中的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来。   但是他却对于刚才柏寒说出口的这句话,生出了一种本能的厌恶。   “不。”   他咬住了自己的唇,眼泪就又要从眼眶里掉下来。   “我不准你死,我们都会没事的……”   根据柏寒的分析,这阴暗的地下室里面必然隐藏着一条能够通往别墅外面的通道。   在别墅的大门无法被打开的时候,这是他们唯一能够逃离这里的希望了。   他们将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翻了个遍,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通道究竟在什么地方。   细密晶莹的汗珠从尤醉的额头上滚落了下来,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因为外面此时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这温度也影响到了地下室的里面。   这里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已经有烟雾顺着地板的缝隙渗透了进来,这样下去,就算是大火暂时蔓延不到这里,他们也会因为这些烟雾窒息而死。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尤醉心急如焚。   而且他还忍不住地想到,程子烨现在还在上面……   不知道是生是死……   快点呀,快点出来呀!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那条通道,那条能够送他们离开这幢别墅的生命之门,到底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花瓶突然从柜子上面摔了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摔在地面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但是现在柏寒和尤醉,却都没有一个人路过那个花瓶,可那个花瓶却就是这样摔了下来。   尤醉心里一惊,抬头看向那个花瓶的位置,却正好看见了一道不断蠕动变化的黑影从一扇打开着的门的门口悄无声息地走过。   构成它身体的那些黑暗,与周围的那些黑暗并不相同,那是犹如马赛克一样正在不断活动着的黑暗。   正是那个之前帮助尤醉从卧室里面逃跑的可怕黑色鬼怪。   尤醉咽了咽口水,扯了扯身边柏寒的衣角。   示意他跟着自己视线看去。   柏寒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但是尤醉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没事的,它之前帮助过我……”   尤醉在努力地思考着自己的措辞。   “之前就是它帮助我从那间卧室里面逃出去的。”   两人来到了那扇黑影经过的门前,这个房间是一间画室。   看起来时朗在这方面还保留着一些身为艺术家的天性,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完全放弃作画。   之前他们曾经来到这间画室里面检查过一遍,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各种大大小小的画架和画布被胡乱地堆放在后面,大部分的画都是使用的冷色调。   就和摆放在外面别墅的画一样,这些画也全都显得诡异阴森,在日常经常见到的场景中,却突兀地穿插着某些奇诡的意象。   就像是从烤面包机里面伸出来的腐烂人头,或者是在正对着床的天花板上出现的巨大人脸。   让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   在画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毛茸茸的白色长毛毯子,原本顺滑的长毛被弄得乱七八糟。   看见这张毯子,尤醉的脸上莫名就透出一点红意。之前时朗为他画画,就是将他放在这里……   给他画了一张画。   他努力压抑住从心底涌现出来的不适感,继续观察着这个房间。   那道黑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已经站在了一张画板的后面。   显然这就是之前时朗给尤醉画的那一副画像。   在画纸上面,身穿白色纱裙,美得雄雌莫辩的少年正在白色的软毯上闭目沉睡着。   有淡淡的阳光从他的脸上洒落下来,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白色的长长绒毛将他的身子柔软地陷入其中,温柔地拥抱着他纤瘦漂亮的宛如艺术品一样的身体。   他就像是一个纯洁无瑕的林间精灵或者是天生的神灵一样,得到了万物的宠爱。   美的神灵。   性别这种划分似乎都在他的身上模糊了,美丽在此时成为了第三种性别。   他前面的裙摆被刻意描画得很短,软软地搭在腿上,蓬松的网纱向周围散开,露出下面两段包裹在白色丝袜里面的,雪白笔直的小腿。   身后大片雪白的背部露出,漂亮的两块蝴蝶骨贴在他的身后,翩跹欲飞。   光芒散在他的肌肤上,为他的皮肤笼上了一层陶瓷一样美好的光。   他身上穿着的衣物很暴露,但是因为他身上显露出来的那种青涩的气质,却没有人能够将他和那些与情.欲有关的任何东西联系在一起。   但是在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少年的身下,却并不是地板,而是无数涌动着的枯瘦骨手在那美丽得宛如神灵一样的少年的身下汇聚,就像是一条恐怖的河流。   那些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全都就像是死者在渴望着生命一样,拼尽全力地想要去触碰少年的身子。   距离最近的那只骨手几乎已经触摸上了画中少年那微微翘起的可爱脚尖。   但是那陷入了沉睡中的少年却无知无觉,仍沉浸在甜梦之中。   在少年的身后,还有着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色狰狞怪物 ,它的体型实在是过于庞大,甚至是在这样的画面中都无法将它的身体完全描绘出来。   它头上肮脏的断角正在不不断往外冒着恶毒的毒水。   就在少年身下的那些骨手,正在对着他求而不得的时候,那只狰狞的怪物却已经将少年揽在了怀中。   它伸出了一根手指,落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乌黑殷红的吻痕顺着它手指点落的地方,在少年纯白如同画布一样的身子上蔓延着……   这幅画中明明根本没有任何出格的色情描写,但是看来却格外仍然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诡异而莫名的暧.昧气氛。   还有隐藏在下面的那种几乎掩盖不住的渴望和可怖的黑暗。   尤醉咬着唇,手指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看见这幅画的柏寒。   但是柏寒却只是将视线默默地在那张画上面停留了一会,很快一言不发地移开了视线。   他像是从这张画里面得到了线索,走到了房间的中央,将那张有些凌乱的毯子掀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隐蔽的圆环被他拉了起来。   “砰——”   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38章 血字游戏(三十八)   他们自从进入这个地下室开始, 就在不停寻找着的那一条暗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对视了一眼,柏寒将手中的灯向着那个漆黑的黑洞里面照射去, 下面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到。   “我先下去,如果没有危险的话,我会给你发信号,好吗?”   尤醉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满满的都是对柏寒的担心,但是却也知道现在的时间紧迫, 来不及多做犹豫。   柏寒在那黑洞的周围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截向下的垂直扶梯, 他收起自己的长腿, 顺着那漆黑冰冷的扶梯向下爬去,步入了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   尤醉半蹲在旁边, 手里面拿着灯, 紧张地向着下面照去, 柏寒的身影在洞口闪动了一下, 很快就不见了。   尤醉再次一个人被留在了黑暗里面, 他屏住了呼吸, 小心翼翼地听着从那个洞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最初的时候, 他还能听到柏寒在扶梯上爬动的时候发出来的声响, 但是很快那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当他再往下看去的时候, 入目的只有一块就像是被涂抹在画布上, 还没有被画家抹开的那种浓郁的黑色。   这黑色刚刚将柏寒吞入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尤醉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恐惧来。   这个洞真的是离开这里的通道吗?   会不会在下面藏着比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更加恐怖的怪物?   “柏寒……”   大约过去了二十秒钟的时间,但是却始终都没有任何的响声或者其他的信号从下面传出来。   尤醉不由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柏寒,柏寒。”   他趴在洞口,轻声向着洞中呼喊起了他的名字。   声音最初的时候因为恐惧而很小,后来却越来越大。   但是不管他在上面怎样的呼喊,下面的柏寒却始终都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就像是在进入到了那个黑洞中之后,还就彻底和外面失联了一样。   尤醉心中恐怖的情绪越来越重,以至于甚至无法压抑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   在他的眼前,此时那个黑洞变得深不见底。就像是一头凶猛的怪物一样,将他的爱人吞入其中,没有留下任何的影踪。   他还好吗?   他是不是在下面出了什么事情啊?不然为什么他就连自己的话都不回答呢?   他还活着吗?   “柏寒…柏寒…你在吗?”   小美人不知所措地蹲在洞口,手里面紧紧的握着那只光线越发微弱的灯,就像是抓住一根最后的稻草,他几乎要哭出声来,颤抖着从嘴唇里发出呜咽。   “呜…柏寒…你回答我一下呀。”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柏寒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他再次开始痛恨起了自己的废物,如果他能变得再强一点,那就能帮上柏寒了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呆坐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泪水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眼前的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变成了比时朗更可怕的东西。   人类自我想象出的未知怪物,往往才是最能让他们恐惧的。   尤醉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心中的畏惧,他将身后的裙摆缠了起来,胡乱的将钥匙和手枪塞了进去。   用力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子废物下去了……   自己也要去帮忙……   反正如果柏寒死掉的话,自己也活不下去吧。   他近乎自暴自弃地这样在心中想着。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一手抓着台灯,一手试探性地向着那下面的黑暗中摸去。   就在他布满了汗水的湿滑的手即将触摸到那冰冷扶梯的时候,他骤然间听到从下面的黑洞中传出了柏寒的声音。   “没事的宝贝,这里很安全,你下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隔了太远,柏寒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格外的冰冷默然。   甚至都有一些陌生。   “别怕。”   但是尤醉,还是努力分辨出来了柏寒的声音。   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尤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刚才无数从他的心中升起来的可怕幻想,在柏寒声音的回应下都破碎开来。   他吸了吸鼻子抓着垂直扶梯的把手,也向着那黑洞中攀爬了下去。   他爬的很慢,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扶梯架子上,因为受凉而微微颤抖着。   他努力地压制住心中出现的那种骤然的不适感。   因为他居然对刚刚柏寒的声音产生了一种陌生。   他之前有喊过他,宝贝吗?   还是用那么亲昵的语气。似乎是喊过的,但是他现在又不确定了。   但是此时尤醉,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他只能继续得顺着那冰冷的扶梯向下爬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远的距离。   但是他越是向下爬,身上能感受到的那种冰冷就越来越重,就像是他正在从地面爬入已经尘封了千年的埋葬死尸的墓穴中。   “你快点下来呀宝贝,我就在这里等你呢。”   柏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听到柏寒的声音后,尤醉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更加诡异的感觉。   仔细听去,柏寒方才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这一点都不像是柏寒能够说出口的语气。   那正在下面的对着他说话的,真的是柏寒吗?   尤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滑落着,但是他还是咬着唇向着下面攀爬而去。   他很笨,但是他也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退路了。   如果在这个黑暗洞穴里面找不到离开的路。那么就算是回到上面,他们也会被因为大火产生的烟雾所窒息而死。   “快点下来,宝贝,我在这等你呢。”   此时再次响起来的柏寒的声音,却只是让尤醉的心中生寒。   他不知道当自己来到洞穴的底端的时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他亲爱的爱人,还是一只伪装成他爱人声音的可怕怪物。   在一瞬间他是心中甚至升起了想要继续攀爬上去,回到上面地下室的想法,最起码在那里还有人类所生存的痕迹,还能告诉他那里是人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地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每往下一步都都像是正在接近地狱。   并且让尤醉更加恐惧的,不仅仅是他现在的处境,还有比他更早下去的柏寒,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从这个黑洞中会传出来他的声音,但是却又是那么的诡异。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渐渐地尤醉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的冰冷金属梯上出现了一些黏腻的液体。   他当他攀爬到下面的时候,小心地用手触摸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层殷红的厚重鲜血,像是动物的厚重的皮脂一样覆盖在梯腿上面。   让整个扶梯都变得滑滑腻腻,稍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   并且地下室里面也传来了一种腐烂的腥臭味,就像是那种鱼虾放久了而产生的糟烂臭味。但是闻久了,却又能从那臭味中闻出一丝诡异的诱人香气。   在灯光的照耀下,墙壁地颜色似乎也从黑色变成了深沉的红色。   尤醉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盛,但是却还是不敢停下向下的脚步。   他似乎正在顺着一只巨兽的喉管滑入它的胃中,自投罗网。   就算是在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那就是当他到达地面的时候,能看到柏寒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就在尤醉的恐惧及当到达顶点的时候,他的脚终于触碰到了实物。   但是那却并不是冰冷的地面,反而如同某种剥掉皮的野兽露出的滑腻的皮肉一样的触觉。   尤醉低低地叫了一声,保持着抓着扶梯的动作,举起手中的灯,向着周围照射而去。   入目的是一片鲜艳的红色。   最初的时候,墙壁的颜色还是正常的黑色,但是随着尤醉的逐渐深入,墙壁的颜色却变得越来越红,在这个洞穴的底部这些红色浓重得终于已经到达了顶点。   就像是刚刚泼上了鲜血一样,那躁动的红色几乎要从墙壁上流淌下来。   地面也是红色的,并且并不是寻常的砖瓦,而是一种柔软的材质。   尤醉也说不清楚到底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万分恶心。   他挪动着脚步,提着灯在这片黑暗中探索起来。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行走在一只巨兽的腹腔之中。   而这只巨兽的胃正在不断蠕动着,要将他消化殆尽。   这里的空间算不上大,但是尤醉的灯能照亮的范围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他根本就看不清楚这这古怪地方的全貌。   “柏寒……”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小了下来,就像是害怕惊扰了隐藏在这里的那些他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一样。   但是原本一直在不断呼唤着他的柏寒,此时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尤醉的心中一下子就打起了鼓,如果是柏寒的话,他一定会在下面的扶梯这里等着自己的。   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地将自己一个人遗留在黑暗之中,看着他这样担惊受怕。   “柏寒……你不要吓我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   手中那暖黄色的灯光在边缘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黑影。   那个黑影是一个人形,只是整个人都背对着他,将头和膝盖都蜷缩在背对着他的角落里面,这样从身后看去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尤醉的心颤抖了一下。   周围实在是太黑了,仅凭他手中灯的光线,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着那个黑影的后背。   “柏寒……是你吗?”   他停顿在了原地,心里的恐惧让他完全不敢接近那个黑影。   但是仔细看去,那黑影的身形却似乎又和柏寒有着几丝相似。   是柏寒蹲在那里吗?他为什么不过来?   也有没有可能是他受伤了,所以才不得不这个样子?   柏寒比自己提早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内,究竟在这里经历了些什么?   尤醉的心中胡思乱想着,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起来,但是在黑暗中他却听不到那个黑影所发出来的任何喘息声。   就像是那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冰冷的没有任何生命的尸体。   他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但是却仍拼尽全身的力气,慢慢的向着那个黑影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到接近了之后,他的鼻尖更加清晰地闻到了那种诡异的带着腥臭味的芳香。   那个黑影从背影上看起来就是一个人。   他朝着那个黑影伸出了一只白皙柔软的手臂,想要看一看他的样子。   “别碰。”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   冰冷,但是清晰。   那是柏寒的声音。   尤醉所熟悉的那个柏寒的声音。   尤醉转过身来,看见了柏寒的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庞。   虽然上面带了些许伤痕,但是在此时出现的他,却是格外的令人从心里感到可靠。   是活生生的能够对着他开口说话的柏寒。   终于又再次见到他了。   没事没事,他没有受伤,他还活着,他还在自己眼前。   尤醉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全都得到了安抚。   如果是柏寒在自己身边的话,那就一定没有问题吧。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反身扑进了柏寒的怀里。   他迫不及待的和他想要和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颤抖着用猫哼一样的细弱声线和他抱怨。   “你为什么之前不回答我的话?”   “还有你之前为什么在扶梯上的时候一直喊我?”   “声音还那么那么……的奇怪。”   “你知不知道把我弄得有多害怕?”   他说着说着就又要忍不住哭了起来。   柏寒安抚地拍打着尤醉的后背,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看着在自己怀里的尤醉,他正色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自从我进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喊过你的名字。”   尤醉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柏寒皱起了眉头,似乎也在思考着,认真地和他解释。   “我进入到这个黑洞之后就觉察出这里似乎有一些不对劲。   并且在落到底之后,我也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离开这里的通道。   我觉得这里不安全,又怎么会给你发信号,让你也跟着我下来呢?”   尤醉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其实他在扶梯上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是他根据他在扶梯上向下攀爬到落到底部所花的时间来看,洞底距离地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所以说他就算听到从洞底的柏寒发出的声音,也不会是那样清晰。   而且每次当他在扶梯上犹豫不决,有着放弃的心思的时候,柏寒的声音就会再次从他的耳边响起。   几乎就像是诱导着他在进入这个洞穴中一样。   尤醉完全不知道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感觉浑身都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后颈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在扶梯上喊他名字的并不是柏寒,那么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骤然间感觉将自己抱住的那双手臂,都无比冰冷的起来。   现在正在抱着自己的柏寒,又是真正的柏寒吗?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伪装出来的怪物?   尤醉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里已经要被这些惊惧的幻想所完全占满。   “吧嗒——”   就在这时,原来那具已经被已经完全被尤醉所忽略的位于墙角的黑影骤然颤动了一下。   在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时候,向着前面倾到下去。   他正面朝上,彻底的将自己的脸展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于是尤醉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那张黑影的脸。   那是柏寒的脸。   一张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色孔洞的,已经死去了的脸。 第39章 血字游戏(三十九)   【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救命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从老婆刚才下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看到这里差点没给我吓晕了过去。】   【为什么会有两个柏寒呀?我真的是搞不懂了。】   【不是吧,不是吧, 都到了要离开的最后关头了, 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呀。】   【老婆加油,你一定能逃出去的。】   【呜呜呜柏寒不要死呀,我好喜欢他的。】   【赶紧离开这里,老婆的安全最重要。】   【我怎么看都这里都不像是有能够离开的通道的样子, 老婆怕不是又被骗了。】   【老婆好可怜呀,大家赶紧给老婆投票吧。】   【救命啊, 这里真的好恐怖啊。】   【对不起老婆,我是废物, 我的胆子也很小, 我保护不了你了。】   【哪一个柏寒才是真的呀?柏寒不会真的死了吧,那老婆要怎么逃出去?】   【担心死老婆了。】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那具尸体。   尤醉在这一瞬间,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尖叫出来的欲.望。   如果说在他面前的出现的这具尸体是柏寒, 那么在他身后拥抱住他的这个人又是谁?   为什么在他的身边会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柏寒?   并且看着柏寒那张倒在地上的已经身体僵硬的尸体, 他心中的恐惧更盛了。   柏寒他难道真的死了吗?   他控制不住的挣扎着, 就要从身后那个将自己抱住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刚才才被他视为的最后救赎, 此时却变成了无比可怕的恶魔。   他哆嗦着身子向着远离自己身后那个柏寒的方向移动着, 脚下发软,差一点就摔在地上。   他身后的那个柏寒本来是想要过来抱住他, 但是当看见地上那具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后, 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   尤醉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颤抖着声音发问。   “你…你究竟是谁?!”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又要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明明是在威胁那人的话, 说到最后害怕的却是自己。   “是你杀了柏寒对不对?你…你这个怪物!”   眼前骤然出现那具柏寒的尸体的冲击对他太大,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只是要想一想他最爱的柏寒学长就这样死在他面前,尤醉的心中就完全被无措充满。   绝望就像是潮水一样一点点的将他淹没。   他要窒息在这无法挣脱的冰冷之中。   如果柏寒学长都死在这里的话,那么凭借他自己,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吧。   注意到了他对于自己的抗拒,柏寒没有试图再接近他。   “你能不能先冷静一点。”   柏寒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等我5分钟好吗?现在这里出了一些我也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稍等我会解释现在的这一切的。”   这样说着,他走到了倒在地上的那具他的尸体的旁边。   紧接着他蹲了下去,开始仔细检查着那一具脸上生满孔洞的可怖的尸体。   这具尸体的脸长得和柏寒一模一样,他的身上穿着一种黑色的油布一样的独特衣服。   在黑暗中光线暗淡时还不是很不明显,但是当在灯光下仔细查看时,就可以分辨出来,他身上的这些衣服并不是寻常服装店会用来制作衣服的那种材料。   甚至来说都不能算是布料。   就像是从大量的肉类里面熬出的油脂,而后泼在某种东西上所形成的那种黑色污渍。   尤醉也觉察到了地上躺着的这具尸体,似乎只有脸和柏寒一模一样。   他大着胆子,紧紧地咬着唇,举着手中的灯也凑了过去。   灯光将躺在地上的那具黑色的尸体完全照亮。   在那张和柏寒一模一样的脸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孔洞,并且这些孔洞还在他的脖颈上,他的手脚上,所有暴露出来的皮肤上四处蔓延。   就算是倒在地上,他仍然保持着双手抱住膝盖的这样一种诡异动作,他紧紧地蜷缩着身子,就像是一个还在母亲腹中的孩子。   特别恐怖的是,在他那张诡异莫名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露出一种莫名的阴森笑意。   他漆黑狭长的眼睛睁开着,从里面流露出恶毒的光。   另外的那个柏寒伸出手,在躺在地上的那个柏寒的胳膊上敲了敲。   随即传来的,并不是寻常的尸体的柔软触感。   而是一种金属被敲击的,带有回响的古怪声音。   尤醉也微微一愣。   到现在为止他也看出来了,此时躺在地上的那东西并不是真正的柏寒,而是一个长得和柏寒一模一样的金属雕塑。   只是这个雕塑实在雕刻的太过于栩栩如生,就连脸上的所有的脸部细节都和柏寒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身上的衣物,还有那固定的根本不会变换的姿势暴露了他,就算是一个和柏寒每天朝夕相处的人,也没有办法分辨出他们两个人的区别。   “没事了。”   柏寒再次敲击了一下那个雕塑身上的衣物。   这些衣服也是雕刻上去的,并且在上面淋上了一层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均匀地涂抹开来,将表面染成黑色。   只是在那样昏暗的灯光下,才会恍惚间让人感觉到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衣服。   “你看,这只是一个雕塑而已。我没事的,你放心。”   尤醉也蹲了下来,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躺在地上的那东西,真的只是一个雕塑罢了。   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救命啊,虽然确定了眼前的这个是真正的柏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很慌啊。】   【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那个本来一直在洞口喊着老婆进来的,还模仿着柏寒的声音的,是什么东西啊?】   【本来以为没有了时朗这个大BOSS,这个本就要结局了呢,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这样的鬼东西,我简直都要被吓死了。】   【所以就是说家人们,我脑子笨,你们教教我。现在面前的这个柏寒是真的对吧?】   【我现在有了鬼怪ptsd不管看什么都像鬼……我总觉得他们都是来骗我老婆的。】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地底下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和柏寒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塑啊,这难道不才是最诡异的事情吗?】   【对啊,做出这种雕塑来少说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吧?就算是这个雕塑是时朗做的,但是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做出了这样一个柏寒的雕塑呢?】   【我现在看那个雕塑,觉得鬼气森森的,心里面莫名的有点怂啊。】   【这个地方真的是太诡异了,这里究竟是哪里?】   【我甚至觉得还不如让他们上去直接把时朗给弄死,还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   【问题还是有点多,我的小脑袋瓜子要炸掉了。不行啊,我也是个废物。】   【可恶,废物丑人竟是我自己】   “我不是鬼。”   似乎想到了尤醉的心中在想着什么,柏寒主动地对他说道。   “你可以问我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信性,他继续说道。   “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洗手间里,那时候你坐在我的腿上主动过来亲我……虽然你很害怕,但是却说你很相信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带着你离开这幢别墅。”   “然后就是后来,我发病的时候把你抱在墙上……”   【可恶你个狗男人为什么在这么危急的时候突然说这种话呀,说的我都要硬了。】   【我总感觉他说出来的比真实发生的更有那味儿了,你老实承认,是不是早就把老婆主动亲你这回事在脑中想了个十遍八遍的了。】   “别,你别说了……”   尤醉连忙打断他的话。   他的耳朵渐渐红了起来,上前一步将脸埋进柏寒的怀里,他终于相信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就是真正的柏寒。   “我相信你了……”   柏寒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从怀里放了下来。   “在那里的雕塑是怎么回事啊?”   尤醉还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柏寒也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我从下来开始就开始探索这个地下室,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发现那个角落里面的雕塑。”   “但是不管这里究竟有什么古怪,我们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都很简单,那就是找出那条逃出别墅的通路。”   借着灯的光亮,他们开始探索起这一个隐秘的地下室来。   尤醉恐惧的又看了一眼正仰面躺在地上的那具雕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雕塑脸上的笑容好像更重了一些,面容也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他的眼睛深深地弯了下去,脸在这时变得有些不像是柏寒了。   尤醉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   他就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扯着柏寒的衣袖,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是鲜血一样的红色,并且所能触碰到的一切都泛着柔软的皮革一样的质感。   在这里呆久了,仿佛都适应了这个环境中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腐烂的腥臭气息。   尤醉低声地咳嗽两下。   他们在这间被隐藏起来的地窖里转了两圈,但是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尤醉的心中越来越着急。   本来以为进入到这个洞中,就能够找到顺利找到离开这里的通道了,但是线索却就像是一条躲在泥巴里面的鱼一样,每当他们以为马上就要捉住它的时候,它却轻轻摇摇尾巴,又从他们的手上溜走。   柏寒的眼神落在了一块血红色的墙壁上。   这块墙壁正是墙角的那个黑色雕塑本来所对着的地方,此时那里仔细看去,正在随着他们的走动,轻微地起伏着。   就像是某种活物的呼吸一样。   【啊啊啊,动起来啦!】   【救命啊,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动?我开始害怕了。】   【不要在里面藏着些什么怪物吧,我好怂呀,老婆亲亲。】   柏寒走到了前面,对着那个地方伸出了手,用力地往下一扯。   一大块血红色的像是某种动物皮毛一样的东西被他硬生生撕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深红色液体,顺着柏寒的手指流淌了下去。   而在那被伪装成墙壁的后面,则是出现了两扇大门。   正是从门缝里面吹拂出来的气流扰动了表面的墙皮,才造成了让人看去觉得它仿佛在动的错觉。   【可算是找到大门了,老婆快点跑呀!】   【可是等一下,为什么是有两扇大门?】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地下室里面居然会出现这样气氛完全不搭的金属大门。   这是两扇规规整整的上面带有着锁眼的大门。   门通体是由金属制成,并且向里面微微凹陷进入,完美地隐藏在血红色的墙皮之下。   在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之后,大门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但是新的问题却又再次出现了,这两扇大门究竟哪一扇通向的才是别墅外面?   “你之前从那个洗手间的暗道里出来的时候,有在那条暗道里面遇上那个男人吗?”   柏寒开口问道。   “嗯?”   尤醉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其中的一扇大门应该是能够让我们离开这幢别墅的,但是另外一扇大门是通向什么地方的,这我还并不确定。”   尤醉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暗道里面遇上了那个人脸虫身的怪物,但是当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   时朗…   我是说那个男人就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   “时朗?他把他的名字告诉了你?”   柏寒在此时却突然插入了一个问题。   尤醉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咬了咬自己的唇,带着些辩解的意味说道。   “我我也不想知道,他自己非要告诉我的……”   柏寒没有说什么,就像是他刚才问出的那个问题,不过是随口一问一样。   他只是似乎通过他上一个问题的答案确定了什么,再次看向了那左右的两扇大门。   只是从外观上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两扇大门有任何的区别。   甚至那大门上面的锁孔形状都一模一样。   “这两扇大门一扇是通往别墅外面的,但是另外一扇是通往别墅大厅的。”   柏寒说道。   “之前那个时朗之所以能那么快得去到大厅里面,应该就是走了这一条捷径。”   这两扇大门都已经被锁上了。   尤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被自己紧紧绑起来的裙摆里面掏出那串钥匙。   他们本来以为这串钥匙是来帮助他们打开别墅的大门的,但是经过社长和摄影男的尝试。   这串钥匙里面却没有一把能够打开别墅的大门。   现在想来这串钥匙本来是应该用在这种地方。   尤醉首先选择了左边的那扇大门。比划了一下锁孔的大小。选择了一把钥匙插了进去。   他尝试了几次,顺利的找到了那把钥匙。   “咔嚓!”   钥匙严丝合缝地被塞进了锁孔里,他心中一喜,左右拧动了一下。   大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锁钥被打开的声音。   “打开了!”   “到我身后来。”   柏寒对着他说道。   他站在尤醉的身前向外推开了那扇大门。   明亮的灯光从通道的入口交入,下面一道铺着整齐台阶的通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另外的那一扇大门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打开来。   里面同样出现了整齐的台阶。   只是这样子看去,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出究竟哪一条才是通往别墅外面的。   只是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都已经有了希望。   那就是他们肯定能够通过这条通道离开这幢别墅。   柏寒伸出手背在两个通道里面分别感受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   他又在通道的墙壁上抚摸了一下,但是入手却是一样的冰冷。   只是凭借这种方式,根本就没有办法判断出哪一条才是离开的通道。   “不如我们就先选一条试一下吧。”   尤醉提议道。   “反正这两扇大门都已经打开了,就算是我们走错了也能回来重新尝试。”   目前看来这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在确定了这个方法之后,他们就随意选择了左边的那条通道。   尤醉首先进入了通道之中,举着灯站在原地,等待着身后的柏寒。   灯光照射过去,将柏寒的影子拖得很长。   就在柏寒将要走进通道的时候,尤醉的眼睛却骤然增大。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在柏寒的背后多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蜷缩扭曲着,被从母亲的腹中剖出来的婴孩,或者是一条弯曲成圈的肥大怪虫。   他紧紧地贴在柏寒的后脑的位置,正用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   正是那个之前蜷缩在墙角的全身都生满孔洞的黑色雕塑。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起来,并且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攀爬到了柏寒的身后。   它的嘴角还是挂着微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但是却显得冰冷无比,诡异异常。   他的脸的确在不知不觉居然发生了改变,就像是被捏出来的泥人一样,眉毛眼睛和嘴巴的形状全都扭曲了。   此时他的脸一点都不像是柏寒的脸了,那张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脸,却让尤醉想起来一个人。   那雕塑的脸,现在变成了时朗的样子……   那漆黑的没有感情的怪异雕塑,此时就保持着趴在柏寒后背上的姿势,朝着尤醉投来一种古怪的目光。   用那张密密麻麻的,布满孔洞的,神似时朗的脸冲着他看来。   那眼神是无比的冰冷,但是却又贪婪恶毒,就像无数的银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尤醉的身上。   就像是最凶猛的野兽,捕食那诱人的猎物一样。   掠夺他,占有他,撕裂他。   想要一点点的剥开他的皮,挑开他的肉,彻底将他吸干骨髓,将他的浑身皮肉风干,做成一只美丽而同样冰冷的漂亮标本。   封在画框里面,只能用那双美丽而漂亮的黑眼睛,无助地看着他的加害者。   尤醉在那目光下,就像是一只浑身都被剃光了毛,只露出粉色柔软皮肤的可怜的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那雕塑看起来就一定十分沉重。   它甚至都已经将柏寒的肩膀向下微微压沉了一些。   在柏寒侧脸的时候,他能听到从柏寒的后背传来因为压迫而造成的细碎骨骼摩擦声。   更为惊悚的一点是,柏寒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个这样沉重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正打算依附在柏寒的身上,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这幢别墅……   【啊啊啊,我就知道那个雕塑一定有问题!】   【现在我这里的时间是凌晨1点啊,老婆救命!我本来是想熬夜看漂亮老婆的,但是为什么出现的却是鬼片啊呜呜呜呜】   【色批又做错了什么呢?色批就活该被吓吗?】   【老婆快点直接跑吧,这个狗男人不要了,还有下一个,咱就是说保命要紧啊!】   【这个雕塑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啊!他似乎能够随意变换自己的脸,刚才他的脸还和柏寒一模一样,但是现在看去却又像是时朗了……】   【而且他似乎还能干扰人类的感知,现在柏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上多了这么一个鬼东西啊……】   【那如果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离开的话,没有同伴在身边看着,就不会知道自己的后背上有什么……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带着这个后背上的鬼东西一起离开这幢别墅了?我.操,想一想我就要吓尿了啊家人们】   【救命啊,这个副本怎么这么吓人,越想越恐怖的那种……】   柏寒向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尤醉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   尤醉的牙齿在上下咯咯打颤,他的睫毛上下颤动着,手指向柏寒的身后,但是喉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你的身后……”   他终于叫了起来。   贴在柏寒身后的那个黑色雕塑,笑得眼睛更弯了,那几乎是人类的眼睛所不能够达到的弧度。   他脸上的那些属于人类的特征似乎在此时退去,剩下的是那种怪诞的,像野兽一样的东西。   “喵呜——”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拉长的猫叫声猛然从尤醉所在的通道里面响了起来。   那声音绵长嘶哑得像是恶鬼的哀嚎,在通道里面不停的反射着回音。   尤醉被这叫声一惊,手里面的灯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沾满了鲜血的大手骤然从黑暗里面伸了出来,猛然捂住了他的嘴。   一手揽住他细细的腰将他抱住,往后拖入了黑暗之中。 第40章 血字游戏(四十)   那只手冰冷而有力, 两只大手扣在他雪白滑腻的腰肢上,压迫地直接将他拖入到了黑暗之中。少年的腰实在是很细,不过是轻轻一握, 就能将其彻底掌控。   “不…不要……”   可怜的小美人哭了起来, 晶莹的泪珠顺着尖细的下巴向着下面滑落,颤巍巍地垂着。   他还还没有从眼前的恐怖场景里面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又被强迫着再次进入到了这种诡异却又暧昧的氛围中。   全身都好冷,就算是用光所有的力气也推不开缠在自己腰上的手。   就像是在被一具已经死去多年的冰冷尸体把玩。   “撕拉——”   裙子被撕开的声音传来, 雪白的大腿颤抖地在黑暗里面若隐若现。   尤醉尖叫了一声,双手无助地在黑暗里面伸张着, 就像是一只溺水的白鸟,想要迫切地用力抓住自己身边的一切东西。   白皙修长的脖颈就像是渴望空气一样向上高高上扬, 诱人的颤抖。   想要让人扼死那美丽的生物, 将它囚禁在自己的怀里,用最凄美的声音唱着挽歌。   冰冷的喘息从黑暗里面传来, 带起令人战栗的颤抖, 扑打在他细白的脖颈上, 引起一串难以抑制的小疙瘩。   下一秒钟, 被某种冰冷而黏腻的东西迫切地舔了上去, 就像是在吃着什么珍馐美味一样, 围着他的脖颈转圈。   听着从身下发出来的啧啧水声,感受着全身都被彻底控制住的那种冰冷而失控的感觉, 尤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绝望了。   “放开我……”   他软着嗓子叫出了声。   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崩溃大哭了起来, 情绪都要完全被摧毁。   被囚在男人手中的雪白腰肢勾人地扭动着。   啧啧的水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的是一声重重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冰冷黏腻的可怕触觉顺着他的脖颈逐渐上移, 终于来到了他的唇边, 一点都没有犹豫地侵入了进去。   就像是已经饥饿多时的野兽一样, 在他的口中努力攫取着更多属于他的甜蜜津液,在他软嫩的口腔里面肆虐着,贪婪而病态地勾缠着他的小舌,如同在吞咽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将深藏在里面的那条舌头吃得啧啧作响。   陌生的气息骤然将他的全身都覆盖,尤醉呜咽了一声,后续的抗拒都被吞咽进入了两人彼此相连的唇齿之间。   细长的银丝顺着两人口齿相交的地方滑下,垂落到了地面上,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声轻响。   不要继续这样下去了……   尤醉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   又,又被人亲了。   而且还被就像是抱女孩子一样抱在男人的怀里,又亲又舔。   裙子…裙子也被人撕开了。   身上到处都好难受,好冷呜呜。   为什么自己的身上一定要遇上这种事情……   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和柏寒学长结婚,就连这样也不行吗?   原本摔在地上的灯被人提了起来,尤醉被人一边亲着一边抱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将眼前的一切都照亮。   是时朗…   时朗那张俊美温润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此时在他的脸颊周围却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纹路,从额心开始,顺着他的侧脸滑落,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肩颈位置。   这种怪异地蔓延来的纹路,遮盖住了原本他身上的那副好皮相所带来的温雅魅力,更加明显的暴露出他下面的那种邪魅阴暗的气质。   他就像是一只放弃了自己的伪装,彻底变异的恶魔一样。   此时他正俯身将少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舔吮亲吻着,如同一只终于找回了自己宝藏的恶龙。   尤醉感觉到自己被从黑暗中抱了起来,缓缓地走入到了那个被隐蔽起来的血红色的地下室中。   就算是一边走路,但是男人却还是没有放开他的身子。   他锋利的尖尖犬齿向外冒了出来,就像是某些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亲吻着怀中的少年。   他完全不在意怀中少年的哭泣,甚至对方哭得越厉害,他心中的那种变态的欲望就愈发得到了满足。   “别哭。”   他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少年,泛着潮红的眉眼。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子哭,就越是让人想要欺负你。”   但是不管是被欲望所支配的时朗,还是陷入恐惧中的尤醉,似乎都忘记了此时的地下室中还有第三个人。   在听到了尤醉的声音之后,柏寒立刻就觉察出了不对。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身后,入手是极致的冰寒滑腻,就像是他在触碰着一只已经死去多年的野兽的尸体。   柏寒后挂着的那个雕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身形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是一个日渐趋近于成熟的苹果一样,重重地在他的后背上悬着。   他身后的肌肉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那骤然增加的重量。   但是他整个人却被那挂在他身后的雕塑重重地向后坠了下去。   他猛然向后摔倒在了地上,而在隧道里面传来了尤醉的尖叫。   向着后面伸出那只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咬在了口中。   血肉被撕裂的疼痛从指尖猛然传来。   柏寒在这样的痛苦之下,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睛,眼中却是多了一丝冰冷,不仅没有将自己伸向身后的手拉出来,反而更深的探入了进去,从那怪物锋利的口齿之间撑开,深深地钻了进去。   他尽全力气翻了个身,借着这个动作,重重地向着地面摔去。   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类似于陶瓷破碎的声音,还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摔落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声。   背后猛然一轻,他从剧烈的疼痛里面勉强睁开了眼,看向了左边暗道的入口处。   啧啧的亲吻声传入了耳中。   漂亮少年被单手满是占有欲地搂在男人的怀里面,红润的唇齿被迫张开,吐出红艳艳的小舌,被男人贪婪地吮吸着。   “柏寒……”   少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从口中挣扎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的眼眶中砸落了下来。   他哭的实在是太惨了,从那张脸上呈现出来的绝望神色,却忍不住勾起了人心中的凌虐欲望。   柏寒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从里面现出来的疯狂神色,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他的眼睛已经也变成了红色,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从他的眼瞳里面扩散开来。   看着自己的少年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被肆意亲吻、欺负,这样的场景,让他几乎心里发疯。   “啧。”   虽然时朗的模样发生了改变,但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   此时的他身上的人类特征正在逐渐消退,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恶魔了。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还挺能打的嘛。”   时朗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嘲讽。   “早知道我应该多留几个听话的小家伙来招呼你。”   被亲吻得浑身泛出红潮的少年,却向着柏寒轻声呼喊。   “别管我…快走……”   他眼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时朗刚刚是从他进入的左边那条暗道里面出现的,证明这条暗道通往的是别墅的大厅。   那么右边的那条通路就应该是通向别墅外面的。   正确的通路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现在时朗被他拖住,正是柏寒离开这里的最好时机。   “你快走啊……”   柏寒听着他心爱的少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这样的极致冰冷和愤怒之中完全破碎开来。   “听见了吗?”   时朗对着他挑了挑眉。   “赶紧滚吧。”   他变成这副模样之后,似乎也放弃了他之前那种刻意为之的温润外表,变得更加情绪化了起来。   就像是在此刻,他几乎毫不压抑着自己内心中涌动的恶意,对着柏寒嗤笑了一声。   “你要是现在滚,我还能留你一命,听懂了没有?”   柏寒脸上的表情几乎冷得不能再冷。   他现在怎么能够孤身离开这里?   一想到如果他离开,他的少年说不定就要在这样的黑暗中到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他就要发疯了。   “喵呜——”   凄厉的猫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的声音更加响亮清晰。   一道漆黑的小小身影从黑暗的暗道里面扑出,直直地向着时朗的脸扑去。   时朗甚至都没有扭动开自己的头颅,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护住了尤醉的后脑,防止他被那只猫的猫爪所抓到。   肮脏杂乱的猫毛扑打在尤醉的头发上,他的身子努力挣扎了一下,趁机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开来。   尤醉终于再次落在了地上,无声的哭泣着。   整个人的身子猛然向后缩去,进入到了黑暗之中。   在他离开时朗的瞬间,柏寒却也对着时朗扑了上去。   两个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疯狂的猫叫声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里面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时朗的脸上有着些许伤痕,看得出来是之前在和程子烨的打斗中所留下来的。   他们打得极其激烈,几乎是拳拳到肉,鲜血喷溅而出,染湿了本就血红色的地面。   那只悲惨可怜的黑猫在旁边窥视着,发出恐怖的叫声。   “快点走!”   这次是轮到柏寒对着尤醉喊。   他伸出手去掐住了时朗的脖颈,一个手肘将他的脸狠狠的击打在了地上。   身体蜷曲重重地压在时朗的身子上面,双臂的青筋暴起,手下传来冰冷坚硬的坚韧手感。   甚至还能觉察到,从他的皮肤下面凸出来的一块块菱形的鳞片。   一点都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某种诡异的身上生长着类似于人类的皮囊的莫名生物。   但是时朗受到了这样重的攻击,脸上的神情却还是没有一丝改变,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他对着正在一边观战的尤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滑腻的眼神不怀好意地落在尤醉的身上,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些许绝望的神情。   “宝贝,乖乖地呆在那里等着我好不好?”   “等我一会杀了你的小情人,就带你回家。”   “毕竟他这么废物,甚至就连你都保护不好,这样的垃圾,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关系吧……”   他的语气里面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甚至无法从他的话语或者是表情上看出来一丝一毫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砰——”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又被柏寒一拳砸在了脸上。   “快点走!”   柏寒硬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在这里只会是我的拖累,赶紧给我滚出去啊!”   时朗被他打得扭过头去,但是这样的攻击似乎却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尤醉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他知道柏寒说得是对的,他的确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他却怎么能又能在这个时候就这样抛弃柏寒学长……   究竟,究竟应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老婆快点跑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也舍不得柏狗啊!他真的好好呜呜呜呜】   【就是一个NPC而已啊!主播你冷静,现在最佳的选择是马上离开这里!】   【赞同楼上,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保命才是第一名啊!】   【只要离开了这幢别墅,游戏就算是完成了!主播你玩游戏不要太真情实感,赶紧逃命吧,妈妈担心死你啦我的宝贝!】   【别吧别吧,到了最后关头了就别掉链子!现在能确定的是右边的条通道肯定是能离开这里的,费劲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里,主播你可要千万撑住啊!】   【呜呜呜呜呜我不敢继续看了,家人们等结束了再告诉我!】   难道就要真的这样子离开吗?   这样子一点忙都帮不上地离开这里吗?   尤醉从地上爬了起来,蓬松的纱裙从他的身后划过。   一种冰冷的触觉滑落到了尤醉的手心上,那是一把沉甸甸的黑色手枪。   是之前,他在监控室的抽屉里面找出来的那把漆黑的手枪……   就像是一只诱惑亚当的,被隐藏在绿叶之中的鲜红毒苹果一样,在纯白的纱裙中呈现浓郁的漆黑,重重地往下坠着,贴在他的大腿上。   尤醉的身子猛然一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手去,用柔软而白皙的手抓住了那把沉重的手枪。 第41章 血字游戏(四十一)   “你快走啊!”   柏寒的声音传入尤醉的耳中, 但是却让他的动作更加坚定   那盏台灯掉落在中央,将周围的黑暗照亮。   “咔嚓。”   手.枪的保险被打开。   尤醉的手骤然颤抖了一下,他的枪.口对准了此时正在地面上面搏斗在一起的两人。   时朗和柏寒两人几乎重叠在一起, 位置时而变化, 只要射击的角度稍微出现变化,那么中弹的人就会成为柏寒……   尤醉的手抖动得更加厉害,但是却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就在下一秒……   “砰——”   一颗子弹从手.枪里面射出,直直地向着两人射去, 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时朗的太阳穴,钻入进了他的脑子里。   【啊啊啊老婆好帅!】   【我艹, 主播这枪法可以啊,我真的是爱了爱了】   【杀得好, 我真的是烦透这个时狗了】   【呜呜呜老婆太勇了!明明胆子那么小, 但是却敢在这种情况下还开枪……我看得又心疼又热血沸腾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当老婆的事业粉!芜湖!老婆杀光他们!我老婆天下第一!】   【家人们,此时不给老婆投票, 还等着什么时候?】   【我刚刚去看了一眼, 怎么这个主播才第一次参加游戏, 就已经有这么多票了, 这个数量怕不是刷的吧……而且还要什么什么都不会, 不就是一个纯纯的废物美人】   【我也很震惊, 你们知道现在在外面,一张火种计划的票都已经被炒到多少钱了吗?还这么大手大脚地给他投票, 有那个票去换点钱不香吗?】   【?你自己废物没有人给你投票, 就来搞我老婆?】   【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出钱养我老婆关你屁事?不爱看主播这款小美人自己点出去好不好, 轮到你在这里逼逼赖赖?】   就算是时朗的身体似乎已经变异, 但是却也毕竟不是钢筋铁骨。   他看向了尤醉的方向, 在这种情况下, 脸上居然还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   柏寒趁机将他重重压在地上。   他一把将尤醉搂了过来,将他揽在了怀里。   从身后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着他的手,手指按在他的手上,对着身下的时朗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他又补了三枪在他的身上,直到确保他已经彻底变成了那具尸体,并且再也不会动起来,这才停下手。   此时地面上已经到处都是从时朗的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   他的长发铺在地上,浸润在一滩鲜血之中,那双上扬的狭长眼睛还在睁着,只是却再也不能眨动了。   他的嘴角却还在微微上勾着,那双眼睛死死地看向尤醉的方向。   尤醉在他的注视下重重地打了一个哆嗦,转身埋进了柏寒的怀里。   直到时朗的尸体就躺在他的脚下的这一刻,他仍然不敢相信那个就像是恶魔一样的男人已经死了。   并且是死在……   他的手下。   “没事的,你很棒。”   柏寒用力地抱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安慰着他。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会离开这里的,没有人会知道……”   “你很勇敢,你保护了我……我们活下来了……”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他们的身后响起来,宛如钢针一样插入进人的耳膜之中。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们所身处的这一间血红色的地下室开始疯狂蠕动了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伤害的怪物一样。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一具古怪的,全身都布满空洞的黑色雕塑身子也扭动了起来,它的嘴巴大张着,佝偻着后背抽搐着。   紧接着它的身子开始就像是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时朗的死亡似乎给这幢别墅都造成了一种诡异的变化。   周围红色的墙皮开始大块大块地掉落了下来。   “走!”   柏寒当机立断,抓住了尤醉的手臂,拉着他进入到了右边的那一条通道中。   尤醉手中举着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幢阴森恐怖的,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冤魂的别墅……   那个曾经将他囚禁起来的恶魔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躺在地上,仍然用那种贪婪而恶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着。   他的眼睫忽闪了一下,紧紧跟在柏寒的身后进入了通道之中……   二十分钟后,他们从距离这幢别墅很远的一块偏僻空地上钻了出来。   刺耳的火警声也正恰在此时,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消防车从他们两个的身前行驶而过。   “喂!你们两个!”   一辆警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车窗被摇了下来。   “我们接到了邻居的报警电话,附近有一幢被废弃的别墅起了火,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向了尤醉和柏寒身上的一身鲜血,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向他们。   尤醉在进入到那幢别墅之后,终于听到了除去他们几个人之外的其他人的声音,接触到了外界的讯息,整个人都要激动得哭出了声来。   “你们快…快点去……救火!”   “那幢别墅里,还…还有我们的同伴在里面……”   在少年磕磕绊绊的叙述时,另外一道冰冷的提示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您的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基础筹码:500点】   【您的直播已完成,本次直播您获共获得2098张观众投票!获得打赏筹码:10490点】   【您共完成三个支线任务:   【黑影的求助】,奖励筹码:200点。   【最亲密的家人,最血腥的真相】,奖励筹码:200点。   【灭杀重叠者雕塑现世之身(时朗)】,奖励筹码:500点。】   【您在完成游戏后的身体受损度为:1%,额外奖励筹码:999点。】   【游戏【鬼宅】已结束,您的综合评价为:SS。】   【您在此次游戏中共获得总筹码数为:12889点筹码】   【您已经累积获得一万点筹码,您的直播间等级已经提升至【闪烁初星】】   【您目前的登顶区为华夏区,您的华夏区筹码排名为:891728名】   【您在本游戏世界内的停留时间还剩下72h,在这段时间内,您可以选择随时回归。】   【火种游戏感谢您的本次参与,您的每一次游戏,都是为人类火炬的延续增添了一根燃烧的薪柴。】   ……   少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抬了抬自己的手,遮挡住了嘴角的一点笑意。   他转身向着远处看去,只能看到一点熊熊燃烧着的刺目火光。   那幢囚禁了他们整整四天多的别墅,此时正在逐渐地化为一堆焦炭,将里面的那些尸骨和冤魂……   将发生在里面的那些冰冷的血腥的故事,全都付之一炬。   【您似乎玩得很开心,我的主人。】   在那个冷漠无情的系统的声音结束后,二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二号是尤醉所制作出来的人工智能,是完全忠于他的,完全被他所支配的智能管家。   它永远都不会背叛尤醉。   在这场游戏中的大部分时间,它都很安静。   只有它的主人在伪装废物美人伪装得疲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需要人聊天打发时间的时间,它才会出现。   【当然,很有趣。】   【我在那里…参与了几场很有意思的游戏……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这么兴奋了】   尤醉微微皱了皱眉,引来了身边柏寒的关注的目光。   “我没事……”   他对着柏寒轻声说道,转身依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小鸟依人。   但是在他那被手所遮挡的位置,他的唇角却高高翘起。   那是一个愉悦而兴奋的微笑。   【但是这却还不是让我最开心的事情,二号,你知道最好的事情是什么吗?】   【请告诉我吧,我的主人。】   二号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格外捧场。   【在这场游戏里面,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眉眼稠艳的美人控制不住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看向了远处被火光照亮的夜空。   火光将他光滑柔软的皮肤映照出白瓷一样的柔和光泽。   紧接着他低头,看向了正套在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一只上面镶嵌着方形宝石的戒指。   这是时朗之前强硬地要套在他的手上的,他送给他的,不容他拒绝的一件礼物。   尤醉将那只戒指从自己的手上轻而易举地撕了下来,就像是丢掉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一样,丢进了草丛里。   “稍等…救护车马上就到……”   杂乱的声音从周围响起来。   “你在看什么?”   柏寒用手臂将怀里面的少年护住。   “真漂亮。”   趴在男人怀里面的小美人看向夜空,脸上带着些怔然的天真。   他伸出手去,白皙柔软的指尖舒张,就像是在触碰那灼热的,将一切都焚尽的滚烫火苗。   “就像是烟火一样漂亮。” 第42章 血字游戏(完)   【二号, 所谓的筹码是什么?】   尤醉转而又问向二号。   身为人工智能,二号能够掌握更多他所忽略的信息。   【筹码,是这场名为【火种游戏】的游戏奖励, 似乎对于人类来说, 是很有用的东西。】   【玩家每次通关游戏,完成里面的任务,就能获得筹码。同时,我刚刚观测到了在这个位面内存在一个已经关闭的链接, 似乎是一个直播间。】   【您之前的游戏过程被直播给观众们观看,而他们则会给你投票, 观众的投票同样可以转换成为筹码。】   【根据那个系统的说法,在本次游戏中, 您共获得了一万多筹码的奖励。】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不通过主系统,直接获得筹码?】   曾经身为一个病毒, 尤醉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循规蹈矩地走流程。   他生来就是紊乱的, 用于破坏的, 乐于从一切秩序的事情里面钻空子。   【从概率学上来讲,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几率是0%, 所以当然存在这种可能性。】   【比起获得筹码, 我更好奇的是,这些筹码的本质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而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还有那个所谓的游戏……】   尤醉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眼中闪过了一丝掠夺者的光。   他可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病毒。   在星网上, 他的通缉令上面的赏金早就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目。   他的危险和他的美丽一样醒目。   就算是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弱小的人类……但是他的本质却始终都没有改变。   既然敢主动将他拉入这一场游戏, 那么也就要承担被他感染的可能性。   【毕竟我可不是什么真的废物美人。】   ·   三天后。   阳光从透明的窗户玻璃里面照射进来, 落在躺在床上沉睡着的少年的脸上, 他的脸就像是陶瓷一样光洁, 肌肤透彻润白,微长的鸦羽轻轻扇动着,从下面流露出一点黑亮的眼眸。   他身上的病号服有些大了,向着一边滑落,露出了整个圆润的肩头,犹如整条剔透的美玉。   细长的脖颈上缠绕上了几道雪白的绷带,在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像是圣诞节礼物上面的缎带,让他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打开它。   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这一幕时,眸色深了深。   他走过去将少年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滚烫的指尖划过他的肌肤。   “柏寒……”   少年在睡梦中呼唤着他的名字,转身将睡得翻出红晕的小脸埋进他的手里。   “小醉,醒醒。”   柏寒喊了好一会,少年才像是猫一样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还没完全清醒,身子却已经像是有记忆一样凑过去,在柏寒带着清爽漱口水味道的下巴上亲了亲。   “别闹。”   柏寒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今天是程子烨葬礼举办的日子,你要去为他送行吗?”   少年一下子坐起身来,记忆迅速地被带回到了那幢别墅中……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惨痛的记忆。   他的脸色白了白,默默点了点头。   ……   程子烨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大部分人尤醉都不认识。   柏寒将尤醉安置好后去应酬了。   尤醉坐在椅子上面,点开了手机,愣愣地看着上面的新闻报道   “近日里,我市市郊的一幢废弃别墅发生了火灾,共十人被困在别墅中……   此次火灾后,有两名幸存者从应急通道逃出。   在消防车赶到后,打开了别墅的大门,救出了另外一位幸存者……   共有七人在本次火灾中遇害……”   最后那张幸存者的照片是社长的脸。   ……程子烨,并没有被人从火海中救出来。   最终从别墅里面逃出来的人,只有他、柏寒还有社长……   尤醉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泛着酸涩的疼痛。   如果他当时没有主动站出来为他拖延时间,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可能活下来呢?   他的死,尤醉总感觉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尤醉,我想和你谈谈。”   一双脚停在了尤醉的面前,是社长。   他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是之前在火灾中时被大火所烧伤造成的。   尤醉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几乎快要认不出他了。   社长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瘦了好多,身上的肉少了一半。   “你在这里说吧……”   尤醉局促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想要找到柏寒的影子。   “很快就好……求你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社长距离尤醉的距离却越来越近,最后甚至直接贴到了他的身前,紧紧抓住了他皓白的手腕,将他强硬地向着一个小房间里面拖去。   尤醉想要挣开,但是社长的力气却大得过分。   “砰——”   房间的大门被关上了,尤醉被他一下子摔到了柔软的床铺上,整个人都陷入下去。   他翻了个身,细白的手指紧张地在被单上面攥着,眼睛里面因为疼痛已经带了些许晶莹的泪花。   “你要做什么?!”   社长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红色,诡异地闪着光。   他一步步地向着尤醉接近,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痴迷。   “宝贝,你真美……”   尤醉蜷缩着双.腿无助地向着后面缩去。   但是却被抓住了脚踝,向着男人的方向拖去。   恐惧袭击了他的大脑,他完全不知道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社长却为什么要在此时对着他做出这样的的事情来。   并且表现得完全就是和之前判若两人。   社长俯下身去,小腿上传来黏腻的湿漉漉的恐怖触感,饱满形状优美的小腿肚轻轻抖动着,散落一点点水珠。   精巧的脚踝被捏在男人的手里。   尤醉慌乱地往后摩挲,手中抓到了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   哗啦一声。   一个釉彩的花瓶被砸在了社长的头顶。   社长的身子向后软绵绵地倒去,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印子。   尤醉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就看见社长的头从那个额头上面的印子开始,出现了一线鲜红。   鲜血从社长的身子里面喷涌而出,就像是瀑布一样将床单全都染红。   尤醉看着自己手上沾满鲜血的花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是一只慌张的小兽,他撩开了自己同样被喷溅上鲜血的上衣,露出一截细软白皙的腰肢。   雪白的小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着,显露出一点柔软诱人的肌肉线条。   恐惧中他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在身上。   就在这时,尤醉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一酸。   在上面出现了一个向着里面凹陷的深色手印…… 第43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一)   在尤醉的面前, 就像是站了一个,他所看不见的隐形的人。   或者说是一只鬼魂,一个他所看不清楚的东西。   雪白的小腹被压迫着收缩了起来, 尤醉的身子猛然颤抖了起来。   冰块划过温暖坚韧的表面, 留下深深的红痕。   毒蛇的信子缠绕在尤醉的脖颈上,那种在别墅里面不断纠缠着他的那种冰冷的触觉再次萦绕上了他。   就像是冰块柔软地顺着滑进杯中,渐渐滑落。   恐惧终于无法被抑制。   尤醉的脖颈猛然后仰。   大腿颤抖着软下去,他跪了下去, 腿弯打颤。   眼角泛起红痕。   噩梦,无法摆脱的噩梦再次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恍惚间, 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低语。   “你离不开我的。”   还有后面跟着的那声,就像是恶魔一样调戏的声音…   “宝贝。”   尤醉终于回想起了之前他在社长的身上觉察到的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在这样的大火中, 他却能够如此幸运地离开, 甚至就连程子烨都没有离开。   但是他却像是被幸运之神附体一样,恰好的被救援人员所救出来。   就像是一个…一个美好的谎言。   随即他有很快想起来, 在那幢别墅里面, 最为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   绝对, 绝对不能在那里输掉任何一场游戏, 因为只要游戏输掉。   那么人就会死。   而社长在那一场捉鬼的游戏中, 确实是输掉了…   那么…   一种极为恐怖的想法涌上了尤醉的心头。   有没有可能, 其实社长当时在别墅里面就死掉了…   那么附在他的身上,躲在那具身体里面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呵。”   古怪低沉的笑声从耳边响起。   那个看不见形状的人从身后缓缓将他拥在了怀中, 那是一个无比冰冷的, 但是却也无比熟悉的怀抱。   是…   时朗。   那个曾经被他所“杀死的”时朗。   “你摆脱不开我的。”   似乎在他的耳边一声声重复着, 脖颈上覆盖着的白色绷带被人一下子扯开。   重重叠叠的红痕覆盖上去, 将那些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落上颜色。   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尤醉却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身影。   他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小醉,小醉!你在吗?”   门口在此时传来了柏寒的声音。   他有些着急的疯狂敲打着房门,房门都被他敲得哐哐作响。   尤醉的眼睛里含了些泪水。   他的眼角艳丽,清姝稠艳的脸上红红粉粉,是又怕又紧张的样子。   他是那样的弱小,无辜,又纯洁。   是纯白的画纸,无力保护自己的美神,任何一个人都能对着他伸出手去触碰他。   借着他的温柔,对着他做出一切满足心底幻想的事情。   那些被隐藏在最深的黑暗里才能被从睡梦中喊出来的不为人知的恶劣话语。   那纯洁的少年,伸出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阻止了他继续要往下滑动的手。   [二号。]   尤醉在心里面冷静地的开口。   他的心绪很平静,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漂浮在外,看着自己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很讨厌别人对着我的身体做出这种事情?]   [是的,我的主人。]   他被遮挡住的嘴角骤然上扬了一下。   [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关于那些所谓游戏胜利的筹码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问题?]   [是的,我的主人。]   [虽然这个副本已经获胜了,并且也拿到了很多积分,但是似乎全程都在扮演这种弱小的人设呢…]   他的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过分艳丽的脸上流露出些缱绻情意,他对着自己眼前的人,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近乎于迫切地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冰冷的气息将他的全身都包裹,那饥渴的,贪婪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醉!你开开门!”   门外面的柏寒还在喊着,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开始用脚踹门,想要强行进入到这个房间里。   [当人类当得久了,都差点忘记,我原来也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是破坏一切的,摧毁一切的病毒。]   所有一切爱上他的人,被他蛊惑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你能,亲我一下嘛?”   少年的眼睫颤动着,润红的唇微微鼓起,仰头看向自己眼前的方向。   没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拒绝他。   就算是已经死去的怨魂也一样。   那在他前面的人果然也被他蛊惑,冰冷柔软的舌尖侵入到了他的口腔内。   少年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   [二号,开启感染。]   淡红色的光芒从尤醉的身上升起,顺着他柔软的手臂传播到了身前人的身上。   血一样的红色波动着,在他的身前蔓延。   那个隐形的人影在前面终于显露出了身形,眉目俊雅的男人微微俯身,不管不顾地俯身亲吻着身前的少年。   直到淡红色彻底将他的全身都感染,随后细细密密的裂缝从他的身上产生。   就像是一个花瓶一样,被彻底粉碎成为了一片片细小的碎片。   他的身影随后开始晃动起来,一种如同被撕裂一样的感觉从他的身上传来。   这个世界,正在排斥着他。   那个血色时朗的眼睛骤然睁大,他终于流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眼神。   他深深的看向尤醉的方向,就像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过他的样子一样,   他从下半身开始,就像是烟雾一样缓缓散开。   而尤醉则是勾起了唇角,近乎于愉悦地听着从自己耳边传来的系统的提示音。   [您已经获得筹码+10000]   [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提升至769802名]   …   [您已经获得筹码+10000]   [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提升至上至上539802名]   时朗的身子已经不能动了,他的全身都被那种血红色的物质所感染,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僵硬的一个类似于石雕的东西。   尤醉不过是轻轻地向前一推,就将他彻底推倒在了地上。   “啧,对不起。”   漂亮少年伸出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就像是踩着一只卑微的臭虫。   他上扬的漂亮狐狸眼里面闪过傲慢不屑的光。   在这一刻,他的面具从他的脸上脱落下去。   露出了那隐藏在那懦弱的、精致的面孔下面的真正性格。   一直都被狩猎的美丽的猎物脱掉了那张魅惑人心的美丽皮囊,那是一张同样属于狩猎者的脸。   鞋子在之前的挣扎中脱落,雪白的脚尖碾在胸口,将男人压在地上。   “不过,我不是很喜欢随随便便将枪指着我的人。”   [您已经获得筹码+100000]   [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提升至49802名]   这才是之前尤醉身为病毒的时候,他的生存指南,伪装成为弱小无害的样子,缓慢而一点点的侵入,甚至让世界都觉察不出来他的存在,就像是适应空气一样适应了他。   而他则就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终于在掌控了一切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露出了自己无害外表下面的爪牙。   但是感染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条件的,在人类的世界中,他如果想要顺利的进行感染,就一定要掌控住那个人的内心。   让他全心全意地,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   整整一个副本的伪装,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时朗的身子从下面开始消失,他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尤醉的身上。   其中的兴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明亮。   几乎就要射出贪婪恶毒的光,刺穿少年的身子。   少年可爱地歪了歪头,慵懒地踩了踩。   “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介意多杀你几次。”   终于,时朗的身影完全消失。   在最后,他的嘴角却骤然上扬。   “……”   他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话。   但是尤醉却没有用心去听他的遗言。   因为就在此时,他也听到了系统传来的最终提示音。   [您目前有的筹码数目为328970。]   [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提升至于28名,在全球的筹码排名提升至98名。]   [您的直播间等级已经提升至[不灭恒星]。]   他的感染是将感染者的能量转化成为自己的,在进入这场游戏之后,所转化的能量就直接用了筹码的方式储存。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时朗所能够提供的能量这么多,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止是一个人类。   但是此时尤醉却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他的身份。   他看了下自己在这场游戏里面的倒计时,此时距离他必须强制离开这场游戏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   已经没有什么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系统,选择回归。]   床上的少年闭上了眼睛,他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向着后面倒去。   他的呼吸渐渐停止。   尤醉的这个身份本来就是系统为了他进行游戏,主动插入进这个世界的。   之前身边那些人对于他的记忆,其实全都是虚假的,现在尤醉离开了,那么他的这具身体自然也会跟着他死亡。   就在此时,碰的一声,房间的大门被人撞开。   手臂上已经被砸出了鲜血的柏寒冲了进来,但是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倒在血泊里面的社长,还有此时躺在床上,已经失去了呼吸的,他所爱着的那个少年…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将少年的尸体抱在怀里,不断的呼喊他的名字。   但是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像是之前那样温柔地回应他了。   尤醉的意识此时还漂浮在空中,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就像是一个结束了表演的演员,之前那些眼中对着柏寒展现出来的情意全都消失殆尽。   [您为什么不感染他?]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根本就没有值得我去感染的价值。]   [主人,那您为什么不和他告别之后再离开?]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尤醉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因为根据我所学习的书籍,人类应当是感性的,并且很容易被情绪所影响,是一种古怪的生物。]   [我以为您已经彻底融入到了人类的身份中,所以也会感染上他们不好得坏习惯。]   [可是我不是人类啊。]   少年理所当然地开口,声音里面没有一丝眷恋。   [我又不爱他,我管他怎么样。]   他是身穿彩衣的戏子,演出结束后卸掉自己脸上的艳妆,清冷冷的眸子里面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影子。   本来就是伪装来的心动,骗来的感情,又何必去用心?   …   又过了三天后。   晚间新闻上,新闻主持人正在播出一条新闻,她的面色沉重。   “抱歉,在此处插播一条重大新闻。”   “此前发生在我市市郊的大型失火事故已经被彻查,在失火的别墅中,警方发生了二十余具面目不明已经被烧毁的尸体和被破坏的骸骨…”   “部分骸骨有着被破坏的痕迹…经过法医鉴定,是在火灾发生之前造成的…”   “部分受害者的遗骸已经被确定…”   “其中包含之前被报道的多起失踪案…大部分的死者都是灵异爱好者,都是在参与灵异探险的活动中失踪…”   “除此之外,警方还在别墅中发现了多年前被判定为失踪的别墅居住者的尸体,包括母亲和两个孩童…”   “但是却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   她的语气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新闻稿件,继续说道。   “很遗憾…根据最新的消息,从火灾中逃出来三名幸存者在一日前都被判定为死亡…”   “其中一名是死于斗殴,一名是死于心脏病发作…”   “最后一名幸存者是死于高空坠落…初步判定为自杀…”   “这起极其恶劣的案件已经引起了我市的高度重视…进一步的情况正在调查中…”   “网友们对于这起案件也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但是在此处还是必须要告诫各位市民朋友…不要宣扬迷信思想…相信科学…”   网络上…   [喂,你们听说了吗?关于市郊的那幢别墅]   [我之前去找我懂风水的朋友问了,那可是一幢凶宅啊,地方正好位于大十字交叉路口,野鬼横行,最好的养尸之地]   [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建房子,这不是找死吗?]   [听说住进这幢别墅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就连之后进入的那些人也是…]   [凶啊…这是多少条人命啊…]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柏家的大公子,也就是那个巨有钱的柏家,他本来也去了,而且从那幢别墅里面出来了!并且身上没有受什么伤!]   [啊?那后来呢?]   [说来也邪门,后来他从楼上跳了下去,自杀啦!怕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我倒是听说,他不是因为被什么东西缠上死的…]   [他啊,是为情所困…]   、   、   尤醉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从一个营养舱里面坐起身来。   一道系统提示音响起。   [尊敬的玩家,您已经进入全球排名前100名,所有的人类都将在文明的里程碑上看见您的姓名,您为人类做出来的贡献有目共睹。]   [是否选择在世界碑上公开您的姓名?]   尤醉直接选择了否。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选择了这种隐藏自己的方式,出名对于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伪装。   他向着四周看去,入目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营养舱,就像是蜂巢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在他的下面位置,还有着这样一层。   根本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这就是现实的世界吗?   “滴!!”   一道电子声响起。   一个白色的圆形球体漂浮到了他的面前。   “您好,您本次使用营养舱的时间为6h16min,请支付234点星币,或者3点筹码。”   “什么东西?”   漂亮的少年扬了扬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玩意。   “请支付…”   尤醉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它的头顶上,温柔地摸了摸它。   “真可爱。”   [二号,侵入它的数据库。]   一点点白光顺着尤醉的手指滑入。   圆球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感谢支付…”   无数经过整理的数据涌入到了尤醉的脑海中,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背景。   科技车轮滚动,人类文明进入全息时代,物质得到极大满足,机械取代人力劳动,人类幸福指数大幅度上升,平均寿命得到延长。   同时贫富分化也越来越严重,人类富有者掌握了更多的资源,思想开放,阶级斗争越发激烈。   就在斗争一触即发之时,一个外星文明的降临却将人类的进程完全打断。   这一天被后来的人类历史称之为[天灾日]。   就在这一天,无数的火球从天空坠落,而所有人类的耳边则是都响起了一道这样的声音。   [检测到e级文明,暂定智人…]   [文明进度:3级低等。]   [潜力判定:F。]   [是否存在阻断其文明进程的必要?]   [星际联盟投票中…]   [投票结束…]   [暂定参与星盟考核…]   [根据考核成绩判定是否有留存必要…]   […]   […]   [考核将在下个火耀日降临时开始,请为你们的生存努力参与考核吧,人类文明。]   那声音冰冷无情却又无比傲慢,高高在上地下着决定。   [你们文明的生命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星纪元2341年,这场考核开始的第8年。   考核被常态化,以游戏的方式进入千家万户。   尤醉抬头向着上方看去,一块巨大的白色屏幕出现在他的眼前。   筹码排行榜(华夏区)   一长列的金闪闪人名在上面展开,就像是勋章一样被展示在上面。   尤醉甚至在一众的金闪闪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排名,在一众的人名中,他那个高冷的匿名就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此时尤醉还不知道他的横空出世已经在星网上面引起了轩然大波。   [卧艹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看最近的排行榜!那个时28名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整个人都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上来了!]   [对啊对啊,我都惊呆了,一般来说筹码积累这种东西都是一点点的加,前30名的玩家哪一个不是都被我们扒过?]   [除了第一名的暴君之外,没有人我们不知道信息,况且他居然还是匿名?]   [我看了,排名前面100的玩家位置全都没有变化,他至少是从华夏区100之外突然冲上来的,也就是他一场游戏至少搞了10万筹码啊!这是什么大佬!]   [太强了,也只有那个默认的第一名曾经这样过吧…不知道后来他的排名还会不会继续往上冲!]   [有人要开赌局吗?我压了这个28号]   [喂喂,歪个楼,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新手区难度剧高的[凶宅]本被人通关了啊!据说通关的还是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美人…]   尤醉对这些一无所知,当然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来。   紧接着,排在前三名的玩家被展示了名字和照片。   首位的玩家出现在屏幕上,冷淡地侧过脸来,灯光从他的侧脸打下去,照亮了他硬挺清晰的眉骨。   他的半张侧脸上佩戴了一个黑色的金属面具,坚硬的金属就像是皮肤一样与他的脸完美融合在一起。   很快,他的名字也从他的身后显现了出来。   [01]   [当前积分89231万。]   [排名:华夏区筹码榜第一名,全球筹码榜第一名。]   “哇。”   尤醉轻呼了一声。   [好帅。]   [我可以将您的这种理解为人类的一见钟情吗?]   [你在说什么呀。]   少年漂亮的狐狸眼闪烁了一下,摩挲了一下手下那个小小的圆球,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是说,那个位置好帅气。]   [感觉那个照片挂在上面好像很棒的样子…那就这样吧…]   他咬着唇,润红的舌尖从唇边轻轻舔过。   [就去把他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挤下来,让我去当好啦~]   进入游戏中需要游戏仓,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游戏仓的价格,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大概就是相当于国家主动提供的网吧。   尤醉躺入到了一个游戏仓中,放开了手里面的圆球。   “请先给我续费1000000小时的时间,我想继续游戏,可以吗?”   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在圆球上面蹭了蹭。   原本白色的圆球在这一瞬间居然变成了微微的粉色。   声音也卡卡顿顿起来。   “好的,好的…先生…”   “欢迎继续游戏…祝您…游戏愉快…”   …   [欢迎进入火种游戏。]   冰冷的束缚感从手腕上传来。   尤醉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面漆黑的角落里生满青苔的墙壁。   湿冷的空气扑打在他细白的皮肤上,很快就生出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他的手脚上都挂着沉重的黑色锁链,一层层地就像是衣物一样将他缠绕住。   除了这些锁链之外,他的身上竟然不着寸缕,就像是一只没有任何羞耻心的野兽一样被这样绑在巨大的黑色十字架上。   白色的肌肤和黑色的十字架锁链产生了极度的反差。   “啪嗒,啪嗒。”   有人走来了,那人的手中举着一盏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容。   光芒逐渐接近,尤醉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俊美熟悉的眉眼,冷淡的表情…   除了那一身格格不入的银色铠甲,这不正是上个世界的柏寒嘛!   “老实点,你这只肮脏的畜生。”   男人厌恶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什么垃圾。   尤醉也吃了一惊,身子猛然往后一缩,但是却因为被绑着所以无处可躲。   因为他的情绪,一根细长柔软的,顶端还生长着黑色尖尖的尾巴,骤然从他的身后钻出…   重重甩在了男人那张冷淡厌恶的脸上。 第44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   那是一条修长的漂亮长尾, 细细的软软的,上面生长着一层细腻的绒毛。   在灯光下仔细看去,那尾巴的颜色并不是漆黑的, 而是浓郁的深红色。   在尾巴尖端的位置, 有着一个小小的深红色爱心。   男人的脸都被尾巴甩红了,俊美的面颊从侧脸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尤醉傻了。   男人也傻了。   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而那条始作俑者的尾巴却还没有收回来,甚至此时正不知所措地从男人的侧脸上划过,留下有一种毛茸茸的触感, 就像是小动物初生的幼角,让人心底发痒。   “管好你的尾巴, 你这下等生物。”   男人的眼神冰冷无比,他的脸色冷得就像是一块冰, 语气里面的厌恶已经丝毫不收敛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挪开眼睛去,就像是不想要看到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样。   被困在十字架上面的小魅魔被他的脸色吓到了, 他的深红色尾巴咻地一下收了回来, 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大腿上, 绕了好几圈。   尾巴尖尖都在因为畏惧而微微颤抖着, 在白皙的大腿上留下一道印子。   男人的视线虽然从他的脸上移开, 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的尾巴尖吸引了过去。   但是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并且显然对着自己居然被眼前的这样一只下等生物而产生了欲望十分懊悔。   [芜湖,家人们, 看看我一进来就看见了什么好东西?]   [小魅魔!捏住尾巴尖就可以欺负哭出来的小魅魔, 有着黑色的小翅膀, 还有角角的小魅魔!斯哈斯哈!]   [可恶, 老婆身上怎么被打码了!有什么时我们尊贵的VIP用户不能看的?]   [呜呜呜老婆太可爱了, 我直接爱上!]   [新的世界, 老婆的魅魔新皮肤!]   [可算是来了个感觉不怎么让人害怕的世界了,我上个世界全靠着为了看老婆才撑下来的…]   [二号,这是怎么回事?]   尤醉也对着自己脑海里面的二号发问。   二号则是迅速的将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送给了尤醉。   [黯星纪年238年,第一名被记录在案的人类异能力者出现。   异能力者在获得能力的同时,身体上也会出现些许异变,并且异变也往往与其所获得的能力有关。   三年后,异能力者已经占据了全部人口的百分之十,暴力事件频发,全球气候开始突变,大量的不明气体出现,遮挡住了阳光…   并且部分最先出现的异能者失去了意识,变成了只知道鲜血和杀戮的怪物。   这些异能者,被称之为,堕落种。   恐慌袭击了人类,他们不再将异能者称为人类,而是认为他们变成了另外的物种…   异能者的称呼被废除,一种更为无情,更为冷酷的称呼取代了它。   人类称呼这些身体上面与他们不同的同族为——异变体。]   [游戏已开启,此次为您参与的第二场游戏,祝您游戏愉快。]   【游戏名称:全球异变   游戏模式:求生   主线任务:在黯星世界中生存30天。   筹码奖励:2000点】   、   [看起来这次我拿到的不是恐怖本了,是灾难本]   [不过,对您的影响并不大,因为不管是什么游戏,您都是会完美通关的,对吗?]   [二号你对于人类的修辞语言的运用真是越发熟练了。]   [多亏主人您的教导。]   二号是一个懂得谦虚的人工智能。   尤醉又很快和二号谈了一会,但是却还是没有先明白为什么上一个世界里面的npc会直接跟着他追到他现在这个世界。   不过尤醉很快就暂时将这件事情压入了心底,不管这些事情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他都一定会把那个答案找出来的。   “我是来通知你什么时候该死的。”   光亮靠近,光骑士终于彻底显露出了身形,还有一件出乎尤醉意料的事情。   在柏寒的身后,居然有着一对雪白的,表面覆盖满大片羽毛的翅膀。   翅膀很长,翅膀尖甚至已经拖到了地上。   看起来柏寒的异变方向应当是天使之类的,但是自己…却好像是柏寒口中的下等生物?   尤醉向着自己的身后侧了侧头,一对小巧的黑色蝠翼从他的身后舒展开来,中间被撑开的部分有些半透明,在光下显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身为一只魅魔方向的异变体,他的头顶有着一对金色的,短短的小角,身后有着尾巴,后背上也生长着蝠翼。   只是他身后的小翅膀实在是太小了,和柏寒身后的那双白毛大翅膀比起来,就像是成年和未成年的区别。   鸟类的翅膀,只是看起来就能够想象出来那双翅膀一定很重…   不过…   真的好漂亮啊…   软乎乎的大翅膀,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尤醉不知不觉就出神了,甚至就连之后柏寒到底说了些什么没有听清楚。   “我是来通知你的,你行刑日的时间确定了,就在七天后。”   “根据圣王的命令,你的在七日之后死于注银之刑。”   在这个世界上,异变体中同样存在着竞争,其中对立得最为严重的就是信奉光明神的[南极星十字会],还有就是信奉黑暗神的[不灭之渊],也被称之为光明派和黑暗派…   光明派认为,所有异变称为黑暗种族的人类都是不纯洁的,都是需要被杀死的。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将会在未来被堕落成为怪物…   而身为一只标准的黑暗生物魅魔,并且还身为一个老倒霉蛋,尤醉理所当然地被光明派抓住了。   并且还要马上就要嗝屁了。   虽然异变体的生命力很强,但是却也并不是不死的。   注银之刑,就是将水银注入到他的体内,完全取代他身体里面的鲜血。   这是能够杀死生命力极强的异变体的最好方法。   只是从他身上缠绕这的那些链条上就能看出来,这里的防守极其严密,离开极其困难。   [可恶,居然开局就是死局,老婆不会有事吧!]   [呜呜呜呜日常心疼我老婆,最害怕被一个人关在黑暗里面了。]   [这要怎么逃出去啊,还要活过三十天的时间,感觉好难啊…]   [还是先想想怎么从七天后面的处刑下活下来的好]   光骑士柏寒高高在上的看着眼前的小魅魔。   “请等待着属于你的净化吧。”   “那个…”   眼前的魅魔却并没有像是他预料的一样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看着他的身后,就像是看呆了。   “那个…你的翅膀好漂亮啊,看起来就好软。”   他懊恼地扇了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小翅膀,声音软软地发问。   “请问,我能...能摸摸你的翅膀吗?” 第45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   柏寒看向尤醉。   就像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样。   “翅膀……”   “好大, 好漂亮。”   魅魔少年试探性地向着他伸出了一只手去,落在了他敏感的翅膀根上。   细腻蓬松的手感划过,圣骑士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层红晕。   他异变的方向为天使。   而对这一族来说, 最不能触碰的地方就是翅膀……   甚至有些人认为, 触碰翅膀,尤其是翅根,不啻于求欢。   少年的手冰凉细腻,就像是一块冰一样从他的背后滑过, 带来惊人的战栗感。   他甚至能闻到从自己身前传来的淡淡的浮动香气,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气, 但是却格外的魅惑勾人。   被少年抚摸翅膀的感觉,很舒服……   甚至还希望他多抚摸一下, 再用点力气。   “够了!”   柏寒骤然向着后面退去, 身后的翅膀猛然扇动起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龙卷风。   他的脸色铁青, 就像是极为厌恶面前人的接触一样。   “不要想着玩弄什么花招!七天之后, 就是你的行刑日!”   柏寒再也没有说什么, 转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面。   【还在装, 还在装, 耳朵都红了嘿嘿嘿】   【啧, 老婆来摸摸我!摸什么地方都可以!】   【开始了开始了,老婆的训狗又开始了。是我最爱看的环节!】   从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上, 能够看出他此时的心情, 但是被留下来的小魅魔似乎却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子。   他原本对于长得帅气, 并且翅膀也很漂亮的圣骑士还是有些好感的   甚至还瘪了瘪嘴, 有点委屈的样子。   不就是摸了一下翅膀嘛, 为什么这么激动呀!   一声嗤笑声从尤醉身边传来。   他努力转了转头看去, 只看见从铁栏杆的缝隙里面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巨大白色爪子,上面锋利的指甲就像是尖刀一样,闪闪发光。   “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天真。   你如果想要去勾引一个圣殿的骑士,这就一定是你下的最烂的一步棋。”   他的语气里面暗含嘲讽。   “知道刚刚那人的身份吗?”   “你不会以为就凭借着你那点魅惑的伎俩,就能将圣殿几乎被钦定的下一任最有希望的继承人拿下吧。”   尤醉只能看见那人的爪子,细软的绒毛从栏杆里面漏出来,他在成为了魅魔之后,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东西,于是他就明晃晃地看着,那只白爪子的下面,还有着一只一看就软乎乎的肉垫。   肉垫是粉红色的,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爱干净,上面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你的狗爪子好粉嫩呀!”   尤醉发自内心地称赞。   在黑暗中,对面似乎沉默了大约有足足两分钟。   紧接着一连串不带重复的脏话从那边犹如子弹一样飚射了过来,直直地往尤醉的耳朵里面钻。   “rnm的分不清楚狼和狗吗?尾巴,尾巴在这里看不到吗!”   “你特么的是不是全部的智商都换了一张脸啊,但凡你脑子里面还有一点点的能够流动的液体,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狗狗狗…你才是狗……老子是狼!”   尤醉在一边听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倒开始安慰起他来了。   “好啦好啦,没事,我现在知道你不是狗了……”   不过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像是安慰的样子。   “小狼也很可爱的!”   隔壁又几乎要被他气得汪出声来。   好一会两人才达成和解。   原来在尤醉隔壁的这人也是被圣殿捉来的,他的行刑时间,是在尤醉的一天之后。   “倒霉蛋就没有必要为难倒霉蛋了,你说对不对?”   魅魔少年心态很好地安慰着他。   “你是不是傻啊。”   狼族青年这次将脸也凑了过来。   于是尤醉也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居然和程子烨有着八九成的相似。   就连那暴躁的性子都是学了个十成十。   “你知道圣殿十字会的那些人是怎么处理我们这些在他们口中的黑暗生物的吗?”   他伸出手比划着。   “他们将我们暴露在阳光下面,坐在无法挣扎的藤椅上,然后用银针刺穿我们的皮肤,找出下面的血管……”   “他们向着我们的血管里面注入冰冷的水银……甚至不用完全注射完成,你就会从一只漂亮的小魅魔,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尤醉听着他的话,小脸上这才浮现出了些许畏惧的神色。   “真的……这么吓人吗?”   “当然。”   隔壁的狼人自觉赢了一局,现在很是有些得意洋洋,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些恐惧的事情。   直到从黑暗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小魅魔压抑不住的一声低微啜泣,他才骤然间就像是被人卡住嗓子的鸭子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呜呜……我不要被灌水银,不要变成标本……”   少年的哭泣的声音很低微,娇甜的声音里带着打不住的颤,就像是一只落在枝头上的控制不住自己翅膀被风吹得颤抖的蝴蝶。   程子烨在一边听了一会就忍不住了。   “好啦,你不要哭了。”   “呜……”   “我让你不要哭了你听不到吗?”   “呜呜……”   小魅魔才不理他,深红色的尾巴尖紧紧地缠在自己的小腿上,身后的蝠翼哭得轻轻扇动。   他被程子烨之前说得话吓坏了。   “啧,烦死了,怎么这么弱,又这么能哭……”   程子烨低声抱怨了两句,还是忍不了从自己耳边传来的委屈到不行的哭声。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听见了,一定都会以为是有人狠狠地欺负了他一顿……但是实际上却只是程子烨说了几句话而已。   “好了,别哭了。”   “你如果不想死,我倒是也有办法。”   他不知道在口中念叨了些什么,那毛茸茸的爪子轻轻一划,几道尤醉身上的锁链就全都掉落了下去。   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小魅魔从十字架上摔下来,身后的翅膀下意识扇动了一下,但是却毫无用处。   “疼……”   他揉了揉自己的尾巴根,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过来。”   俊美的狼人整张脸都要贴到了栏杆上。他不仅手掌是毛茸茸爪子的形状,头顶上也有着一对白色的耳朵,正在兴奋地抖动着。   他绿色的狭长眸子盯着小魅魔看,就像是一只发现了弱小猎物的野兽。   小魅魔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向着狼人的方向走去,深红色的尾巴尖不安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结果刚刚靠近,就被毛茸茸的大爪子搂住了腰,直接往前扑进了狼人的怀里。   程子烨爪子上面的毛看起来很细腻顺滑,但是实际上却粗糙得很。   尤醉被他弄得有点疼,低垂着睫毛不安地伸出手去,想要将那只爪子从他的腰上掰下来。   但是却是毫无用处,粗糙的狼毛从他的皮肤上划过,引起一阵异样的战栗。   “别动。”   狼人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身上,尤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亲我。”   因为狼爪上面的指甲都收了回去,所以尤醉并没有被弄伤,最多也就是有些难受罢了。   “什…什么?”   尤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啧。”   程子烨头顶上的耳朵不耐烦地抖动着。   “你身为一只魅魔,不会连怎么亲人都不会吧”   尤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身为一只最废物的底层魅魔,不过才是刚刚转化不久……   所以身为一只魅魔,到底应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啊……   程子烨明显对他现在的表现很不满意。   一种炙热的感觉从尤醉的脖颈上传来,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上了他雪白的脖颈,就像是在吃着糖果一样一下一下地舔过。   留下一道道的红色痕迹。   尤醉的身子颤了一下,眼睛里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唔…不要……”   舌尖逐渐往上,侵入到了尤醉的软唇之间,更深地侵入进去。   尤醉细白的手指在他的发间不耐地抓挠着,甚至开始揪着他毛茸茸的耳朵下意识揉捏。   狼人亲得更凶了。   他没有在意他的挣扎,津津有味地舔了好一会才放开他。   “这就是我教你的逃生的办法,你学会了吗?”   “学…学会了什么?”   尤醉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身后的翅膀弱弱扑闪了一下。   明明是最为卑微低贱的魅魔,但是此时的眼神却格外纯情勾人。   滚落情欲,却仍纯白犹如沾满露水的纯白百合花。   程子烨的尾巴焦躁地在地上甩来甩去,扬起一阵灰尘。   “明天那个圣骑士一定还会来的,你就像是这样去亲他,去勾引他,懂吗?”   “如果他真的被你魅惑成功,你就能从他的身下面拿到牢房的钥匙,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可你刚刚还说我不行……”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哦哦,好……”   尤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有点委屈。   他垂下眼睛,黑色的眸子里面湿漉漉的,满是纯真。   “可我又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亲他……”   程子烨又开始磨牙,尖锐的犬齿从嘴角划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都要死了,你还担心这种问题?”   “而且你不本来就是魅魔嘛,一个魅魔怎么有着那么高的节操了……勾引男人不是轻车熟路的事情嘛……就算是亲吻这种事情,之前也都和男人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他恶声恶气,尤醉被他说得身后的小尾巴都耷拉了下来,翅膀也不动了。   尤醉的眼睛里含了泪。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当魅魔啊……”   他心中是真的委屈。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突然间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后长了条尾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到了这里……然后说我罪大恶极,马上就要被处死了……”   他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没有,没有总是勾引男人……”   “刚才也是第一次亲吻……”   程子烨却是没有想到对方并不是和他一样的天生异变,而是后天的,并且异变的时间还是这么短……   之前一切对于他的那些恶劣的揣测都破碎开来。   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点负罪感,自己好像是有点太过分了。   程子烨看着又哭出来的小魅魔,忍了忍,最后却还是轻轻地用毛茸茸的大爪子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   声音里有点别扭,却还是放低了声音安慰他。   “别担心,按照我说得做,我们都会离开这里的。”   现在他们需要等待的,是第二天的到来。   程子烨却又问尤醉。   “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吃饱了吗?”   尤醉抬头,面露疑惑。   “什么……?”   程子烨转过头去,头上的耳朵就像是雷达一样动来动去。   “你们这族不都是这样……靠着**为食……” 第46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   尤醉愣了愣, 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唇上下轻轻咬了咬,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什…什么?”   “体.液……”   尤醉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自己的眼前重新破碎了一次。   他本来以为变成魅魔就已经够离谱了,但是却还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更加离谱的事情在等着他。   【???你干嘛!】   【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   【家人们, 是我想的那个吗?每天都要靠和人亲亲才能吃饱那个……?】   【可恶, 老婆好惨斯哈斯哈!这个世界的设定真的是太不科学了!我们必须要狠狠谴责这种不科学的世界观!话说除了口水别的……东西也可以吗?】   程子烨现在却还在不停地追问他,就像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样。   “刚才到底有没有吃饱?”   有没有吃到他的…口水。   “你…你……”   尤醉的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耳朵尖都蔓上了一层粉,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眼前人的问题。   他磕绊了一下, 因为太过于羞怯和不知所措,索性就沉默着不开口了。   不管那边的程子烨再和他说些什么, 他都一声不吭地装死了。   ……   第二天柏寒到来的时候,被绑在架子上面的小魅魔整个人蔫蔫地, 原本还带着点红润的脸颊都变得苍白了。   眼下面也有了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因为他皮肤白净细腻的原因,看起来格外显眼。   莫名的就透出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好睡觉的地方, 他昨晚在角落里蜷着睡了过去, 等到时间快到了才被隔壁的程子烨喊醒, 将自己重新绑到了硬邦邦的十字架上面。   “醒一醒。”   柏寒伸出手, 捏住他的尖细下巴, 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小魅魔恹恹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漂亮的狐狸眼里光都少了。   本来按照程子烨的计划,他应该主动去勾引眼前的这个圣骑士, 然后拿到钥匙, 凭借着他的力量帮助他们离开这里……   但是小魅魔的心中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毕竟像是自己这样的脏兮兮的, 黑暗的, 还长得很一般的魅魔, 肯定是没有任何会喜欢的吧……   更别说是眼前这样光明圣洁的圣骑士了。   勾引什么的, 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   自己既然异变成为了这样的黑暗生物,是不是就应该这样卑微的死掉……   他昨晚上没有睡好,现在的心情也很坏,根本就打不起任何精神来应付眼前的人。   “你今晚上还来做什么……”   他低下头去,眼睛不知不觉之间就红了。   “反正就像是我这样的死刑犯,在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组织里,也没有什么临刑关怀的那一套吧……”   “你们只要等着时间到了,然后把我拖出去处死就行了……”   小声的啜泣声传来。   柏寒看着眼前的人,原本平静的心绪就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石子,荡漾起了无法平复的涟漪。   魅魔少年就像是在和他说话,声音娇甜颤抖,但是却又像是在控诉。   “是不是分化成为这样的黑暗生物,就是我们的原罪?”   “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啊……”   “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想要变成这种丑陋的样子……”   他身后的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因为过于弱小,甚至就连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比起什么用于攻击的工具,反而因为其精巧漂亮,更像是被人托在手上把玩的玩物。   漂亮的蝠翼轻薄,只要在唇齿上轻轻含住,用滚烫的舌尖扫过布满血管的半透明翼展,就能引起剧烈的颤抖。   将人欺负得哭出来。   柏寒就像是被那只翅膀所蛊惑,视线不知不觉地就落在上面,直到眼前的魅魔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就像是害羞一样,扇动着小翅膀藏在身后。   他这才收回视线。   “你…你别……”   别看我了……   有的人生在光明里,全身落满纯白圣光,入目都是善与美。   有的人生于乌黑的烂泥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仍无法从原生的沾染中摆脱而出,只能伸出一只手到岸边的光中,感受着那一丁点的温暖。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啊……   尤醉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闭上眼睛,几滴细小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留下淡淡的湿润痕迹。   “还,还没有吃的……肚子都饿扁了……”   还不如叫他早点死掉算了。   眼前的圣骑士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将手中的灯放到了地上,随后脱掉了自己手上的银白色丝绸手套。   “你要做…做什么?”   尤醉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但是嘴巴却一酸,有什么东西直接塞了他的两唇之间。   “舔。”   男人的眸子盯着他,里面的平静被人打破了,冰封的冰面下面露出惊涛骇浪。   尤醉的嘴巴很小,被他塞得有点难受,呜呜喊了两声。   他塞进尤醉嘴里的是食指,拇指顺势在他的脸上张开,几乎要直接将他的半张脸都遮挡住。   他异变之后生出来的犬齿在男人的指腹上滑过,就像是没有断奶的奶猫一样,只在上面留下几道浅白色的牙印。   柏寒的脸色更臭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魅魔?怎么咬人都不会?”   他将手指从尤醉的嘴里抽了出去,在口中撕咬开一道伤口。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尤醉居然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随着香气越来越近,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对着柏寒的那根手指就咬了上去。   他软红的舌尖急切地从他的伤口上扫过,舔舐掉从上面溢出的鲜血,还不停地用尖锐的犬齿轻轻地挤压着,想要从里面再获取更多的美味液体。   一点点吞咽不及的鲜血从魅魔的嘴角滑落了下来,滑落到了他的颈窝里。   柏寒感觉从自己指尖传来的麻痒,并不觉得疼痛,最低等级的魅魔,就连撕咬猎物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那点酥麻却就像是火花一样传到了他的心尖上……   少年就像是一只被喂食的柔软小动物一样。整个人的身子都扑在他的手指上,舔得啧啧有声,身后的小尾巴快活地晃来晃去,还想要向着他的身上缠。   他控制不住地闭了闭眼睛。   “不丑。”   尤醉的胃口不大,此时已经吃了个八九分饱,却还是不想放开柏寒的手,像是吃糖一样吮吸着他的手指。   “嗯?”   他身后的翅膀扇动了一下,有些困惑地歪头看向柏寒。   柏寒却显然也并没有想要他做出什么回应来,甚至对于自己开口说了这句话,很是懊悔。   “没什么……我走了。”   柏寒毫不留恋地将他的手指抽了出来,重新戴上了手套,推开门就离开了。   他身后的白色大翅膀最后在黑暗里面一闪就消失了。   尤醉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柏寒这是什么意思。   “呦,干得不错嘛。”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程子烨那张狼脸贴在栏杆上,显然将刚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他的尾巴不耐烦的扫来扫去,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差劲。   “没想到你这样一只弱小的魅魔,却还有着这样的本事……就连圣骑士都被你勾引……果然是天生就会做……”   他嘲讽的话说了一半,就又被从尤醉那里传出来的哭声打断了。   小魅魔咬着唇,用带着哭腔的细软声音吼他。   “你…你凶什么凶!”   “不是你让我去……去勾引那个人的嘛!还要…还要让我主动去亲他,现在你又生气了……呜呜……”   “你还凶我……”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的啊……”   他哭得更大声了。   程子烨的身子僵住了,他懊恼地用爪子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焦躁不安地在自己的牢房里面转来转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爪子划了一下,将尤醉身上面的锁链解开,尤醉落到地上,也不理他,只一个人缩在墙角装蘑菇。   “你就不能不亲他,又勾引他,拿到他身上的钥匙吗?”   程子烨已经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了。   “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没对你怀什么好心!”   “这样的人你还敢去勾引,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你不要看着他身上穿着那身白色的盔甲,身后长着那双鸟翅膀,就以为他是个好人……”   “他心里面早就不知道对你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情了……”   “那也比你好!他还给我喂吃的……”   尤醉还是没理他,他哭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还没有从昏沉的睡意里面完全清醒,就首先感觉到了自己身下面的毛茸茸。   就像是一张热乎乎的大毯子一样,将他整个人都暖暖地包在里面。   他睡得格外好,甚至眼下的黑眼圈都轻了不少。   他软软地打了个哈欠,却被落在自己胸口的灼热呼吸吓了一跳,粗重的呼吸带动气流,扑在他赤裸的胸口上,顺着两侧的白软腰腹散开。   光洁的小腿抽动了一下,立刻就被一根毛茸茸的长尾巴缠住了。   尤醉只感觉自己被一只巨大的凶猛野兽缠上了,胸口剧烈起伏了起来,黑长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羽翼一样不安地颤动着。   欲盖弥彰地紧紧闭着。   “醒了就起来。”   程子烨刻意粗重的声音从他的身下传来,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到了尤醉的房间里面,并且还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将他抱在了怀里。   就像是一张毛茸茸的,自带发热的大毯子一样。   尤醉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从他的身上起来。   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让他难堪极了,更别说他现在身上的情况,什么都挡不住……   但是一只生有粗毛的兽爪,却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腰上,重新将他按进了男人的怀里。   “别TM乱动。”   男人更加粗重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尤醉腰一酸,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第47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   尤醉看向隔壁的栏杆, 这才发现几根精铁制成的栏杆都被弄弯,这人的力量简直大到可怕。   程子烨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重重地喘了两下。   头顶柔软的毛绒耳朵尖卡在他的锁骨上, 轻轻磨蹭着, 有种酥麻的痒意。   尤醉的眼角就红了,他又不敢大声叫,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只能乖乖被他抱着。   好一会才被人松开, 全身都红透了,深红色的尾巴紧张地缠在自己的大腿上, 不安地一下下敲着。   程子烨看着他的那条细软的尾巴,没忍住, 下意识伸出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去勾了一下。   尤醉被他吓了一跳, 往后一缩身子,离开了他爪子的距离, 顶端闪动着桃心的小尾巴也快速地藏到了身后。   程子烨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爪子, 换了个话题。   “话说,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问尤醉。   尤醉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原本生活在正常的社会中, 虽然对于异变体有所了解, 但是却也没有亲自接触过……   直到他自己也发生了异变, 被捉来了这里。   “那些将你捉来的都是南极星十字会的走狗,他们是光明派里面最疯, 也是最出名的教派。”   “因为堕落种的出现造成了大量的人类死亡。他们坚持认为, 所有异变方向为黑暗向的异变体, 最终的结局都是堕落, 所以为了提前避免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们就提前下手了……”   “只要将所有的黑暗异变体都杀光, 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堕落种出现了……”   程子烨说到这里的时候,重重地咬了咬牙,闪动的绿色眼睛眸色深沉了下去,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这里,就是他们的教派的核心,圣殿。”   “在南极星十字会里面最为臭名昭著的疯子,就是他们的那个首领,被他们称为圣王的那个人。”   尤醉听得入了神,不由得出声问道。   “那……那黑暗派就没有什么组织吗?”   “他们会不会来救我们什么的……”   “黑暗的代表就是不灭之渊,不过因为现在明面上面的异变体都是光明派的人……   在堕落体出现之后,光明派为了获取民众的信任,已经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黑暗派的身上……”   “所以黑暗派一直都很低调,况且教派里面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那,那你是什么派的人啊?”   尤醉看着他头顶上毛茸茸的白色耳朵,觉得只是凭借程子烨的这个长相,说是光明派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反对。   “这个问题还有疑问吗?   喂,你……我可是狼人哎!就是之前的那些文学作品里面动不动就要杀人喝血的恐怖的生物!”   他将两只大爪子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挥动了一下,尤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威胁的低沉响声。   魅魔少年愣愣看了他一眼,不仅没有被他吓到,甚至还笑了出来。   “没有啊。”   他伸出白皙的手,一点都不畏惧地将程子烨的爪子轻轻抓在了手里,上面的肉垫是软软的粉色,尤醉伸出手指揉了揉。   手感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弹软的果冻一样,在尤醉的指尖上下起伏。   尤醉的脸颊上泛起微微的粉,小声地夸奖他。   “你爪子好软,好舒服呀。”   “你长得也一点都不凶,人很好……你给我松开身上的锁链,还主动在我睡觉的时候抱着我,和我一起睡觉……”   “我很喜欢你……”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为什么就这样片面地将异变的方向来作为判定善与恶的标准,但是你在我的眼里面,毋庸置疑的是个好人。”   高大的狼人青年一时间失了神,爪子上面的指甲乖乖地收了回去,就这样被比自己整整小上一圈的少年抓在手里面,像是玩玩具一样把玩。   他头顶的耳朵左右抖动了起来,身后的尾巴又要卷起一阵旋风来。   骤然间,他直接从尤醉的手里,将自己的爪子抽了出来。   他几个纵越窜入到了隔壁的牢房里面,栏杆也被他重新弄回了原位。   他蹲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身后的尾巴都没精打采地垂着。   尤醉在隔壁喊了两声,这次是程子烨不回答他了。   这已经是尤醉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了,距离他的行刑日还有四天的时间……   但是他却还是一点都想不到自己要怎么离开这里。   不过就算是凭借自己的废物体力,就算是能逃离这里,恐怕也是会很快就被人捉回来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面却不由得有有些沮丧。   就在他等待着那个身后有着大翅膀的圣骑士到来的时间内,骤然间,一股剧烈的晃动感从他的身边传来。   就像是地震一样,甚至还要更加猛烈。   他们正处在一个地下室里面,此时,簌簌的灰尘和一些破碎的瓦块正在从他们的头顶掉落下来,砸落到了尤醉的身边。   因为害怕柏寒过来查岗,所以尤醉此时正在被绑着,就连躲避都没办法躲避。   程子烨在震动开始的一瞬间就想要扑过来,但是一大块石块砸到了他的面前,直接将两个牢房之间阻断。   “艹!”   他焦躁地骂了一声,隔空挥出了几道银光,将尤醉身上的锁链解开。   小魅魔之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被吓得尾巴都紧紧缠在了身上,他从那个巨型的十字架上面摔了下来,在下一秒,十字架向着后面倒去,激起一阵飘扬的灰尘。   天花板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尤醉缩在十字架的旁边,细瘦的脚踝缩在腿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从那道裂开的口子里面。   有一道巨大的细长黑影一闪而过,尤醉能够清晰地看见它上面闪动着的黑色巨大菱形鳞片,还有后背上面突出的就像是尖刀一样高高竖起来的锋利背鳍。   就像是在海里面轻松地推开海水一样,这巨大恐怖的,宛如中国古代神话传说里面的龙一样的怪物,在建筑里面肆意穿行着,破坏着。   随着它的游过,更多的石块砸落了下来……   尤醉被吓得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小腿绷直,不敢去看眼前的情景。   虽然表面被吓得不行,但是内心里面,他却和二号淡定地吐槽。   【这什么南极星十字会看起来真的很不行哦,就连总部都能出现这样被堕落种入侵的情况,管理上面一定存在很大的问题。】   二号礼貌回应。   【所以您觉得呢?】   【不如让我接手这个组织,让我好好教导他们一下,什么才是管理的艺术。】   【哇,看不出来,主人您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不,主要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尤醉的眼睛闭着,但是另外一个淡蓝色的世界却在他的眼前展开,在这个世界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被数字化成为了零和一的组合体。   无数的数据流从他的眼前流淌而过,他看见了视线看不见的东西,包括在隔壁的程子烨……   还有,在他们头顶上面那正在剧烈波动着的,散发着能量波动的数据。   【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异变体身上的能量都很多……并且,如果是彻底堕落,成为堕落种之后,身上的能量会再次翻倍……】   【真是个好消息。】   尤醉的嘴角勾了起来,在脑海里面,他已经迅速地在脑海里面将接下来的一条条计划全部列好。   对于别人可能是无比恐怖可怕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却只是一个补充能量的大型狩猎场。   完美的狩猎场。   现在,正式的狩猎开始……   头顶的晃动更加剧烈,骤然间,尤醉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   头顶上生有一只独角的,巨大漆黑的圆润头颅出现,一双狭长冰冷的眸子就像是盯上了猎物一样,看向了尤醉。   一张血红色的大口直接将他连着他身边的铁质十字架咬在了空中。   尤醉惊叫了一声,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身侧的十字架,刚好被卡在那恐怖生物的大口之中。   无数破碎的瓦块从他的身侧滑落下去,落入了这头不知道是蛇还是龙的生物的深邃的漆黑喉管中。   “你放开他!”   尤醉能听到从自己身边传来的程子烨的声音,他终于从废墟里面钻了出来,似乎就紧跟在他的身后。   但是怪物却很快就钻入了地下,将身后的一切都抛到了身后。   “吼!”   还有咆哮声和欢呼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是被关在地下室里面的其他的犯人逃脱所发出来的庆祝声。   在南极星十字会的圣殿里面,显然关押了不止他一个犯人。   在现在圣殿被破坏的时候,显然就是他们逃离这里的最好机会!   一阵阵厉风从他的身边滑过,带着很多灰尘,隐约还能闻到从怪物的口中传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怪物的红信从他的腿边滑过,带来怪异的触感。   尤醉现在完全不敢放开手,他只要松手,就会掉入到那个怪物的喉管里面,被彻底吞噬,死无葬身之地。   眼前将尤醉咬在口中的这只怪物很显然原本是一个人类,但是在彻底堕落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就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   这就是所谓的堕落种。   显然它这个样子也很难受,它的口腔里面已经被卡出了鲜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它却并没有将尤醉吞下去,反而就像是带着玩具一样,将他咬在口中,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尤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眼前的怪物总是有着淡淡的熟悉感,似乎对方并不是来吃掉他的。   相反,对方是想要将他将他从这里带出去的……   他是来救他的……   果然,在找到了尤醉之后,怪物就不再在圣殿里面肆意破坏了,他开始迅速地钻出了地下,向着远离圣殿的方向游去。   但是就在此时,一道锋利的剑光横空出现,直接斩在了怪物的面前,将前路完全斩断。   怪物咆哮了一声,猛然仰头。   一道身后生有纯白两翼的身影漂浮在天空中,身披盔甲的柏寒漂浮在空中,目光冰冷地看向它。   他的眼神特别从正在被他咬在嘴里面的尤醉的身上滑过。   “畜生,果然就是畜生。”   他面无表情地宣判道。   对着眼前的怪物,轻描淡写地挥出了一剑。   只一剑。   剑光灿然若煌煌日光。   漫天的鲜血喷涌而出,映出一道血色的水雾彩虹。   巨大的蛇头被顺着脖颈一剑斩断。   断裂下来的头颅冲天而起,一行鲜血泼洒而出,尤醉只觉得头晕眼花,凭借他的垃圾体力,就要被直直地摔飞出去。   一只冰冷的手臂拦住了他细白的腰肢,身后生有双翼的天使在半空中将他揽入怀中。   冷淡压抑着怒意的男声从尤醉的耳边响起。   “抓住你了。” 第48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六)   尤醉终于能够从那怪物的口中逃出来, 但是转瞬却又被另外一人抱在了怀中。   猛烈的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将他身后的黑色蝠翼翅膀吹动,上下起伏。   他身前敏感的皮肤紧紧贴在冰冷坚硬的铠甲上, 引起剧烈的刺激, 甚至能觉察到铠甲的凹凸形状。   他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脚趾,整个人都缩进了柏寒的怀里。   他最后向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那被活生生斩断的蛇头重重掉落在地上,金黄色的瞳孔里面包含着无数激烈的情绪。   那死不瞑目的蛇头, 最后还在死死地看向尤醉的方向。   尤醉的心中猛然一动,一种剧烈的悲伤冲击了他的内心。   眼角不由得流淌出一点晶莹的泪来。   他缓缓用手捂住了胸口, 喃喃出声。   “你……是谁?”   我曾经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来救我……   只是为什么,我现在全都不记得了。   怪物的头颅重重摔在了地上, 眸子里面也失去了神采。   尤醉一时失神。   细细密密的羽翼将尤醉光裸的身子包裹在其中, 羽毛轻软地擦过他的身体,身前的冰冷和身后的柔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条厚重的披风被从骑士的身后扯下, 披到了尤醉的身上, 将他的身子整个都包裹住, 只露出一张苍白漂亮的小脸。   头顶的金色小角悄悄地从头顶冒出来, 在柔软的头发里面若隐若现。   “小东西, 看起来你的姘头还真不少啊。”   柏寒的唇抿了起来, 挑剔地目光从他的身上冷刀子一样刮过去。   “敢于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就算是彻底堕落成为了怪物, 但是却还是想着要将你救出去……”   “将人骗到这种为你不要死活的程度……”   “不愧是魅惑人心的魅魔。”   尤醉现在脑子里面乱乱的, 他完全记不起来这个来救自己的是什么人, 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柏寒会这样生气。   并且要对着他做出这样的职责, 就像是他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他伸出手去, 细长的手指抓住了裹在他身上面的披风。   柏寒将他拥得很紧, 白色柔软的翅膀整个充满占有欲地将他裹在怀里。   甚至一点雪白的脚尖都没有露出来。   尤醉身后的翅膀和对方的翅膀紧紧地蹭在一起,柔软的翅根相互摩擦,带来一种诡异的感觉。   尤醉的全身都要因为翅膀上的不舒服而颤抖起来,他微微张开了唇,想要轻声对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说上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忽冷忽热的温度,还有身后面正在不断被摩擦着的翅膀……   “你放开……”   他的眼角已经泛起了花瓣一样的楚楚红痕,用轻软地声音和人求助。   放开我……   翅膀不舒服,身上不舒服……   就连尾巴也——   就在此时,他的眼睛骤然睁大,红唇张开,发出几声哽咽的哀鸣。   就像是一只被猛禽咬住了脖颈的野兽一样,雪白的脖颈向着后面高高扬起。   就在刚刚,两根粗糙的手指毫无怜惜地重重捏住了他的尾巴,逆着他尾巴上面的细软绒毛一路下滑,直接滑到了他最为敏感的尾巴根。   就像是揉捏面团一样,抓着那条可怜兮兮的细长尾巴,左右揉了起来。   “啊啊……”   猛烈的刺激冲进了尤醉的脑海,他的身子抽动了一下,眸子在一瞬间失神。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雪白的小腹剧烈收缩,腰腹向着前压,扑到了柏寒的身上。   他想要躲开身后那揪住他尾巴的手,却无处可逃……   只能哭得抽抽噎噎,蜷缩着身子躲在柏寒的怀里,身上披着男人的衣服,全身被浸染满了他的气息,雪白的小腹抽搐着上下起伏着。   在他们的身下,还着不少正在逃窜的异变体,还有一些圣殿的骑士正在和那些逃窜出来的异变体作战。   柏寒刚才将那只异变体杀死,吸引了大量人的注意力。   他们不少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正悬浮在空中的柏寒,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尤醉身上。   “柏骑士长怀里的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原本被那怪物咬在口里?”   “看不清楚……可能是我们教派的什么重要人物吧,不然怎么会被柏骑士长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   “对啊,多少人都暗恋柏骑士长呢……被他这样抱着的人,不知道是有多幸运……”   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没有人知道。   他们那总是高高在上的柏骑士长,却正揪着怀中小魅魔的尾巴,在纯白羽翼的遮挡下肆意玩弄得眼角晕红,哭出声来。   【可恶,你这鸟人怎么这个样子,一点共享精神都没有,老婆是大家的懂不懂?】   【你的破翅膀挡着我看老婆了!赶紧给我放开我老婆!或者把你的鸟翅膀挪开】   【我听着我老婆哭我更兴奋了,变态竟是我自己】   【整天啥正事都不知道干,就知道欺负我老婆!家人们,你们说,这种攻能要吗?】   【不要不要,都丢进垃圾桶!让我来!】   “死鸽子,给我滚下来。”   三道锋利的爪痕带动声浪从空中滑过,直直地扑向了此时还在空中的柏寒。   几根雪白修长的漂亮羽毛飘落,柏寒的翅膀骤然张开,带动一小股旋风。   顶着两只雪白狼耳的狼人蹲坐在废墟之上,浓绿色眸子里面是满满的厌恶。   “把他放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中想的是什么!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   “我就知道你们光明派这些家伙,就全都是毛越白心越黑!”   柏寒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甚至在脸上都没有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他优雅地降落了下来,落到了距离程子烨不远的一块地面上。   在这段时间内,程子烨默契地没有对着他发动攻击   “你的任务就是看好这名犯人,如果他出事,你就可以去死了。”   柏寒将怀里的人推给了另外一个同样身穿铠甲的下属手里。   下属茫然点了点头,被推进他怀里的人全身都被裹在他上司的黑色厚重披风里面,只有一张小脸红红粉粉的,面若桃花,就连露出来的一点脖颈都泛着粉。   身上散发着热气,软得不可思议,在离开了柏寒的怀抱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没有支持的布娃娃一样,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一点白皙微鼓的小腿从披风下面露了出来,带了点湿漉漉的水汽,脚趾微微蜷起,扑在地上,沾染上了灰尘。   下属不过是稍微靠近了一些,就又引起了一阵哭声。   “别…”   漂亮小魅魔的垂着头,就像是还没有从之前的遭遇里面回过神来,细白的脖颈都在微微发着颤。   宛如一朵刚刚被雨水淋透了的百合花。   明明是最为淫邪的,最会蛊惑人心的魅魔,但是那张小脸却显得无比清纯,甚至带了点勾人的青涩。   这样的冲突,在眼前人的身上却显得无比的贴切,甚至更加能够勾动人心。   那边的柏寒转身,几乎是立刻就和等在一边的程子烨缠斗在了一起。   他们两人的武力值都很高,一旁的众人就算是想要插手,但是却也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见他们两人打得烟尘四起。   尤醉在地上坐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那个…你要喝点水吗?”   一边的下属小心地问。   眼前的少年长得实在是太过于漂亮。   要知道就算是异变,也并不会改变人的长相,只是会在人的身体上面生长出其他生物的一部分。   甚至如果是堕落的话,会使得异变体自身变得比之前更加丑陋。   所以长成少年这个样子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那几乎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美丽,突破次元的,上帝轻巧的造物。   “什么……?”   美人细白的手指抓着衣服的下巴,好容易才从之前的那种恐怖的刺激里面摆脱出来。   他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下属的方向,眼睫毛上还沾染着些许半透明的泪水。   下属甚至不由得都看呆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是什么。   “你…你……”   他想要继续自己之前的话,但是却被少年打断了。   少年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蜷缩了起来,被挡在披风里面的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我…我在这里好害怕……”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他轻声地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被水汽充满的眸子里面带了些许令人心碎的恳求。   没有人能够在看见那样一双纯净的眸子的时候出声拒绝。   下属理所当然地也被他蛊惑。   他带着少年离开了战场的废墟,进入到了周围一间被废弃的商店里面。   敢在圣殿周围开店的店主自然也是掌握了丰富保命技巧,在斗争开始,一觉察到苗头不对就直接跑路了。   所以商店里面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的人。   下属将少年带入进了一家商店里面,将后面的卷帘门拉了下去。   他让少年安置坐在椅子上,给他找点了巧克力和别的零食。   少年整个人都缩在柏寒的披风里面,抱着膝盖,愣愣地看着手里面的巧克力发呆。   他轻轻地将外面的锡箔纸撕开,在手心捏得几乎有些想要化开了,黏黏糊糊地粘在他的白皙手指上,散发出来些许香甜的味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尤醉却一点想要吃的欲望都没有……   之前原本应该是美味的巧克力,此时在他闻起来,却带着淡淡的腐朽的臭味……   真的就像是程子烨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只能依靠那种东西为食的……   怪物了……   “你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男人贴心地问道。   他蹲在尤醉的身边,就像是一只局促不安的萨摩耶一样围着少年转来转去。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有着一头浅褐色的卷发,长相有几分青春帅气。   此时正在从下而上,仔细观察着少年脸上的表情。   “没…没有……”   尤醉的睫毛上下扇动了一下,张开口,重重地对着手里面的巧克力咬了下去。   在原本光洁无缺的巧克力表面留下来一圈小小的可爱牙印,一种难以形容的湿滑甜腻的口感从舌尖传来,尤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恶心……   好恶心!   他捂着嘴跑到厕所,哇得一下将口中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怎么了!”   下属被他吓了一跳,跟着他跑进了洗手间。   他看着魅魔少年将脸埋进洗手池里面,头发湿漉漉的满是水珠,可怜兮兮地黏在侧脸上,顺着他尖细的下巴向下滑落。   “啊——”   他对着镜子张开了嘴,软软的舌尖从自己突出的那两颗尖利的犬齿上面滑过。   看着看着,他细密的睫毛上面就已经萦满了泪珠。   “没事……”   下属伸出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打在少年微微弓起的后背上,能感受到少年清晰的肩胛骨的形状。   他轻声安慰着尤醉,在看见少年这样悲伤的哭泣的时候,他的心都要完全破碎掉了。   “呜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少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揉着自己的红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   语气又轻又软,就算是根本没有什么诱惑的含义,但是却还是本能地拖长着尾音,像是拉丝的棉花糖,尾调在空气里面微微地颤。   “我……没有呀……”   下属一时之间也被他那双真诚又漂亮的狐狸眼所蛊惑。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被少年发了好人卡。   “不,你很好了……”   少年伸出一只柔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脸来冲着他看。   “你带着我离开了危险的地方,给我椅子做,还给我好吃的,还对我这么温柔地说话……”   他一件件地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如数家珍。   “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当被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看的时候,你很难判断出,他究竟从口中说出来的是不是谎言。   “就算,就算我是一个怪物……你也没有嫌弃我……”   “我之前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是你这么好的人。”   下属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就接受了他这样暗藏赞美的话语,就连身子都激动得有些微微颤抖。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少年的那只细白漂亮的手,就像是将一只白鸟捉在了自己的手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很温馨,但是却又涌动着灼热的暗流。   但是小魅魔的眼神却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他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   “可是……可是我还是要被关回去的……我毕竟还是一只怪物……   到时候我就不能再见到你了。不过,我还是会记得想你的。”   手中柔软的抽离,让下属的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种不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见面了这样短的时间,他却对于眼前的小魅魔生出了这样深的感情。   他上前一步,半跪在了地上,将尤醉的手托在了自己的怀里,亲吻了一下。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再回到那些黑暗的牢房里面的,也不会让你被处死的。”   在这一刻,看着怀里面的少年,那些圣王曾经在他耳边诉说的教义和理想全都破碎开来。   只有眼前的人才是温热的,存在的,真实的。   他立刻就在心里面计划好了逃离的路线。   少年的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璀璨的亮光。   “你,你真的能带我离开?”   “对!我带你离开这里!就我们两个!”   得到了肯定之后,漂亮的笑容再次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他轻轻地伸出另一只手去,自上而下摸了摸下属的侧脸。   饱满的指腹滑过侧脸,令人心悸的麻痒传来。   “你真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私又善良的好人啊!   我,我真幸运……” 第49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七)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是在北方最大的基地,游龙基地。”   下属重新为尤醉选了一件带有兜帽的黑色防风服,让他穿在身上, 又从商店里面挑选了一些需要的食物和饮水。   “自从异变体出现之后, 这里就汇聚了越来越多为了追求安全来此保命的民众。”   尤醉换上了衣服,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大了,黑色的兜帽将他的整张脸都几乎遮挡住,只露出下面一点尖尖的漂亮下巴, 格外醒目。   看起来就像是个清秀的女孩子一样。   “当然游龙城也并不是完全安全,只是和其他城市相比, 有着南极星十字会坐镇的游龙城,居民的异变死亡率是4.12%, 已经是很低的一个数值了。”   “这个你拿着。”   一把冰冷的泛着凌厉光芒的细长武器被塞进了尤醉的手里, 尤醉愣了愣神,伸出手去抓住。   武器有点重, 他用了点力气才将它握在手心。   上面有着金属烙印的花纹, 带着点神秘的色彩。   “好东西, 最新的光剑F078系列, 军用款式。”   “可是好重哦。”   少年咬着唇, 有点委屈地抱怨。   “手都酸了。”   【怎么能让老婆拿东西?老婆手酸酸。】   【来宝贝, 让我亲亲就不酸了!】   【老婆真棒!逃出来了,赶紧让眼前的这只狗狗带着你离开这里!老婆要安安全全的!】   下属看着他这样吃力的样子, 笑了下, 为了没有告诉他, 这已经是经过改良的女用版了。   “以防万一。不过只要我在你身边, 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说这话的时候, 语气里面的情意几乎已经掩饰不住。   他看向眼前的少年, 用以往那种他看向神灵的目光,虔诚又憧憬。   尤醉努力地将那把光剑握在手心,他的态度很自然,并不是那种蓄意的勾引。   就像是对待将自己救出来的救命恩人一样。   “可是……”   “我的异变方向并不是…并不是,光明……”   “万一我在路上的时候,变成了怪物,那你要怎么办啊?”   他之前之所以被关起来处死,就是因为他异变成为了一只魅魔,这是一种黑暗的生物,被判定有着堕落的可能性。   “没事。”   下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一个重重的背包摔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虽然目前南极星十字会宣称,所有的堕落种都是由黑暗系的异变体所堕落生成的,但是其实……”   他顿了顿,继续说。   “在我们南极星十字会之中,在所谓光明异变的人之中也出现了堕落种……只是这样的消息从来都不会传到民众的耳中……”   尤醉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居然是这样。   他愣愣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根本没有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掩盖这样重大的消息。   在这场蔓延全球的异变里面,充盈着的黑暗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当秩序开始紊乱的时候,手中有着更多筹码的一方才有着更多的话语权。   而不是更多的,更大部分的那些人……   这样来看,在游龙基地里面的这些人,反而是更加危险的,因为这里是全国异变体数量最多的地方。   一旦发生连环异变,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没事的。”   下属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用自卑。   从理论上来说,我和你一样,我们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变成怪物。”   他从这家商店的地下室里面找出了一辆经过特殊改造的悬浮摩托车,让尤醉坐在他的身后。   在那条蛇一样的怪物被杀死之后,战场明显平息了很多。   现在有着很多胸口挂着十字架的圣殿骑士正在巡逻,将将趁机从圣殿的地下牢笼里面逃窜出来的那些异变体全都捉回去。   尤醉最后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柏寒和程子烨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两人最后是谁赢了……   虽然程子烨对着他有点坏,还总是对着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尤醉却还是不想要他出什么事情。   他默默地在心里面为他祈祷了一会。   凭借着下属的十字会骑士团成员的身份,他们很顺利地离开了战场,但是却在城门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给我下来!”   一个身穿骑士团成员服的人对着他们的摩托车踹了一脚。   尤醉心里面一慌,紧紧地抱着身前人的腰,咬着唇不吭声。   不管是他头顶上面的角,还是身后的翅膀和尾巴,都是极为明显的黑暗异变体的标志。   只要那个检查的人将他的兜帽掀开,就能看见在他的头顶上,隐藏在蜷曲的发丝里面的两只金色的尖尖小角。   “快点!滚下来,还带着帽子,长什么样子这么见不得人啊!”   骑士的目光落在了尤醉的身上。   少年的身影极为瘦削,被整个人裹在黑色的外套里面,只有那一点雪白的下巴尖就像是在黑暗中的白百合一样,格外惹人注目。   明明还没有露出脸来,就能够看出来一定是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的美人。   “啧,你们既然从这里过去,那知不知道游龙城的规矩?必须每一个人都露出脸来,查看身份!”   “怎么还像是新娘子一样见不得人?”   一根黑色的棍子挑在了尤醉的下巴上,带有些狎昵意味的,将他整张脸都微微向上抬起。   尤醉有些慌乱,但是却又无法避开,只能顺着他的动作扬起雪白的脖颈,些许红粉色脸颊露出来。   还有一股淡淡的,就像是幽兰一样的缥缈香气。   怎么这么香?   骑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几乎是迫切地凑到了尤醉的身边,就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兜帽的帽檐滑动一下,终于露出一张苍白漂亮的巴掌小脸,细密浓黑的睫毛上下扇动,就像是蝶翅一样脆弱又勾人。   一双雾蒙蒙的,上扬的漂亮狐狸眼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眼睛里面含了些许泪水,半是可怜半是哀怜地看向他。   那幽幽的香味更加充盈地扑进了他的鼻腔里面,柔软又隐秘。   他瞪着眼前的小美人,一时间几乎失了神,不知道说出些什么话来。   大量的口水从他的口腔里面分泌出来,他又重重咽了下口水。   【?可恶,又有臭男人看着我家漂亮大宝贝出神了!】   【救命啊啊啊啊,老婆你怎么这么会招惹变态啊!达咩达咩!】   【就老婆刚刚那个眼神,我能舔一年家人们!】   【呜呜呜就是说,有种乱世美人的感觉……就是可怜兮兮的花名在外的漂亮小美人死了丈夫,又遇上战乱,所以只能被各地的军阀大佬们争来抢去,好不容易跑掉还被捉回来,小脸蛋灰扑扑的,被包裹地严严实实在各位大佬的怀里哭唧唧】   【谢谢姐妹,牛子硬了】   尤醉闭了闭眼睛,能感受到那一点都没有收敛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脸上,甚至还在不断向着下面滑落,就像是想要将他身上的这件厚实的防风外套都扒掉。   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哭得更厉害。   骑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弯下腰就要伸手捏住眼前美人的下巴,仔细地去看他的脸。   “没有想到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美……”   他的话在下一秒钟顿住了。   因为有一个冰冷的东西靠在了他的后腰上,他能感受到上面弹孔。   “把你的狗眼移开。”   那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坐在前面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威胁地说道。   他的声音里面藏着淡淡的怒意。   “吧嗒。”   棍子掉到了地上,那张漂亮的小脸如同惊鸿一瞥一般,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别说话,然后带着我们离开…懂?”   ……   “你没事吧。”   等到他们顺利地从游龙城离开,下属才柔声问身后的尤醉。   “刚才那个畜生有没有吓到你?”   尤醉紧紧靠在他的身后,感受到风从耳边呼啦啦地吹过去。   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想起来男人看不见他的动作,这才点了点头。   “没…没有……”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城镇,摩托车行驶在一大片的旷野之上,周围全都是被废弃的居民房屋和农田。   已经成熟的小麦随着风摇晃出麦浪,天空中时不时飞过几只黑色的孤鸟。   尤醉柔软的双臂绕过他的腰腹,轻轻扣住。   他的侧脸靠在男人的后背上,声音轻轻的。   “因为知道你在我身边,所以就不害怕了……”   “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呜呜,我老婆真好!老婆什么时候来抱我,如果不抱我的话,那我抱你也行!】   【老婆好软,好甜!就问这么又乖又甜,还会时不时和你撒娇的小美人谁不爱呢?】   【又是想要娶老婆的一天!】   他们行驶了一天,离开了游龙城之后都是荒无人烟。   在夜晚的时候,他们在一家塑料加工厂停了下来,男人找到了一间厂房,在室内生起了一堆篝火,弄了些吃的。   尤醉已经累了一天,又收到了惊吓,此时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男人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面前的篝火也已经几乎燃尽,尤醉一个人躺在厚实的毛皮衣服上,缩了缩自己的细白脚踝,喊了两声男人的名字。   没有任何人答应。   尤醉的心里面慌了起来,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篝火猩红的残渣照亮了一点周围冰冷的空间,却更让人觉得空旷和恐惧。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又要几乎哭出声来,赤着雪白的脚,裹着身上的衣服挪动着脚步,向着窗口走去。   他想要看看男人在不在院子里面……   但是他的脚步却猛然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在那已经有着破碎痕迹的窗户玻璃上面,他本来以为是污渍的地方……   有着一张惨白的,已经扭曲了形状的模糊人脸……   正在紧紧地贴在窗户玻璃上,用黑洞洞的眼睛向着他看。   尤醉的腿软了下去,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从红软的唇瓣里面吐出微弱的气音。   “哗啦——”   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传来。   尤醉眼睁睁地看着了一滴滴鲜血从天花板上滑落下来……   他颤抖着捂着自己的嘴巴,抬头。   那个将他从游龙城里面带出来的男人此时就在他的头顶。   下属死了。   他伤痕累累的尸体被一条深红色的生满密密麻麻吸盘的蠕动触手缠绕住,从屋顶上的大洞里面拖了出去。 第50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八)   尤醉只觉得整个世界再次在他的眼前崩塌了一次。   他在前十九岁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桥段一样在他的眼前上演。   那巨大到可怕的触手怪物, 就这样在他熟睡的时候,将他原本靠着的男人直接拖走……   他离开游龙城的全部的依仗,都在此时化成了乌有。   原本对于未来的一切希望也全都破碎开来, 他再次落入到了地狱之中。   尤醉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蜷缩着身子缩在墙角,完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凭借着他的垃圾体力,想要在这样远离人烟的,满是怪物的地方生存下去, 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了男人,他甚至就连摩托车怎么开都不会。   他的眼中不由得涌出了一滴滴的泪水, 模糊了视线。   原本以为从圣殿里面逃出来,就能够活下来了……   但是却没有想到, 却让情况更糟糕了, 甚至还连累了好心想要帮助自己的下属……   尤醉的心里面被恐惧和愧疚所充满,他抬头看去, 屋顶上面的这个大洞在他们进入的时候还是没有的, 就是在他们睡着之后……   那触手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还将男人杀死……   那深红色的触手却并没有退去。   尤醉睁大了眼睛, 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咯吱咯吱的恐惧咀嚼声……   那触手怪物在吃着男人的尸体。   但是显然一个人并不能完全满足触手的胃口, 更多的深红色触手从屋顶的洞口被塞了进来。   黏黏糊糊地一坨坨摔在了地上。   尤醉颤抖着身子向着远离的方向挪动, 想要避开。   但是他却突然间注意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随着他的移动,那原本贴在窗玻璃往里面看的人脸, 也挪动了一下方向, 漆黑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看。   “砰——”   “砰——”   玻璃的敲击声传来。   是那张人脸正在不断敲击着玻璃, 想要进入到房间里面来。   尤醉的腿更软了。   他此时已经正在躲避着房间中间那些不断蔓延开来的深红色触手, 好在这些触手似乎并没有视觉, 所以只能依靠着摸索来选择属于自己的猎物。   但是如果窗外的那个人脸进来, 那么尤醉就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那人脸还在不断挤压撞击着玻璃,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更多的密密麻麻的缝隙出现。   白色人脸的一部分已经从缝隙里面钻了进来,它的眼睛睁得更大,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恶毒而贪婪地对着尤醉看。   尤醉从喉咙里面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那深红色的触手也距离他越来越近,他近乎已经无处可逃了。   终于,他在缩到了墙角之后,一根卷曲着的上面生有密密麻麻吸盘的细小触手,对着他伸去。   相比它身边的那些粗长触手,这只小触手几乎已经称得上是袖珍可爱了,但是它上面的那些吸盘却还是一样的狰狞可怖。   尤醉已经避无可避。   雪白的脚踝被那深红色的触手触碰住了,黏黏糊糊地吸在上面,直接绕着踝骨转了一圈。   尤醉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他能感受到那触手上面的吸盘,带着剧烈的吸力,就像是细小的嘴一样在他的皮肤上面一下下吮吸着。   但凡是那触手缠绕过的地方,就会留下泛着红痕的湿漉漉的皮肤。   甚至在那些吸盘里面还生长有细细密密的牙齿,带有恐吓意味地在他的皮肤上触碰着,引起一阵疼痛。   还有几乎无法抑制的恐惧感。   呜呜,要被触手吃掉了。   尤醉全身抖得更加厉害。   回想起之前下属死掉时候的惨状,他心里面更慌了……   下一个被从天花板上那样拖出去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弯下身子,想要用细白的手指去解开手下面的触手,将它们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   但是那些吸盘都紧紧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上面,甚至在尤醉用力的时候,还会用吸盘上面的牙齿恐吓地轻轻咬着他。   尤醉不敢动了,但是他用来解开触手的手指,却被旁边的触手趁机缠绕了上去。   这一条触手更加粗长,几乎是转瞬之间就从尤醉的手指上面缠绕上去,绕着他的手腕,就像是一条巨蟒一样,直接钻入到了他的衣服里面。   顺着他的袖子向着他的脖颈攀爬。   冰冷,疼痛,麻痒……   还有湿漉漉的恐怖黏腻感……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   “不要!”   尤醉猛然将自己的膝盖抱住了,紧紧地收紧自己的手臂,妄想将那触手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挤出去。   那被他挤压成细长条的触手在他的衣服里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似乎是对于尤醉的这种行为很不满,更加快速地在尤醉的身上窜动了起来。   尤醉无助地躺在了地上,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在他的视线中,几乎将全部视线都占据的深红色触手正在向着他涌动而来。   头顶上面的两只小角也被细长的触手缠绕住,就像是在吃着什么极为美味的糖果一样一点点地舔舐吮吸着。   魅魔的角,尾巴和翅膀都是最为敏感的地区……   尤醉的衣服直接被撕裂,掉落在了地面上,被几根藤蔓得意洋洋地吞吃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触手虽然对着尤醉表现出了极为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却并没有像是之前吃掉男人一样直接将尤醉也撕碎。   而只是这样在他的身上舔舐着,就像是不听话的小兽一样乱舔乱咬。   尤醉的身子骤然一僵,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   仰面张开口,他哭着被逼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叫声来。   就在刚刚……   几条触手缠绕上了他的身后的尾巴……   他的小腹猛然收缩了几下,原本雪白的小腹上居然浮现出了几道淡淡的淡紫色纹路,就像是某种诡秘的纹身一样逐渐从他的皮肤上面出现。   一下下地颤抖闪烁着。   尤醉闭上了眼睛,有几根触手抚摸上了他的眼角,轻缓地从他的下眼睑擦过,争夺着从他的眼中流淌出的泪水。   “砰!”   就在此时,窗户的玻璃终于彻底破碎开来。   一个全身苍白的,就像是幽灵一样的人影从窗户里面挤了进来,它的身子紧跟在他的脸后面钻了进来。   这个堕落种看起来还是人的样子。   他的身高极高,几乎有两米那么高,并且还是在他的后背弯曲的情况下,他就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子一样,头颅几乎都要垂落到了自己的胸前。   双手却显得格外的短,蜷曲着缩在自己的胸前。   他的形象莫名地让尤醉想起了那种蹑手蹑脚地跟在人身后的小偷。   他的脸上带着古怪而僵硬化的笑容,一步步地踏入了房间里面,空洞洞的眼眶很明确地看向了尤醉的方向。   他很显然就是冲着尤醉来的。   尤醉此时全身已经都被触手束缚住,根本无法逃脱。   “呜呜……”   尤醉发出无用的抗拒声音,但是嘴巴却无法说话了。   甚至相比起身侧的触手来,他更加害怕的是眼前的这个完美符合恐怖片里面古怪形象的怪物……   “吧嗒——”   那怪物还在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藤蔓已经觉察到了他的靠近,一条最为粗大的触手已经扬了起来,裂开了顶端的大嘴,对着他发出了“嘶嘶”的恐吓声。   尤醉被那触手护食一样向着后面拖去,拖到了距离人影怪物最远的地方。   就在下一瞬间,无数的藤蔓向着那人影袭去,直接将那人影完全缠绕了起来,包裹成为了一个圆形的巨大人蛹。   一只惨白的手从深红色的触手里面伸出,直接将无数触手都撕碎开来。   尤醉终于暂时获得了自由,他靠在墙壁上,剧烈的呼吸着。   纹路还在随着呼吸散发着一道道的光亮,身体几乎已经崩溃了……   【二号,出来解释一下。】   因为身体上面的不适,尤醉现在在脑海里面对着二号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凶巴巴。   【主人,这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设定。】   【什么垃圾设定。】   【关于异变体的设定,每一个异变体在身体产生异变之后,身体的整体素质基本上都会增强。】   【并且会获得专属于自己的异能。】   【就像是之前的程子烨,他的异能就是风之灵,能够控制风的流动。而柏寒的异能是精神控制,可以进行催眠和控制……】   【身为一只魅魔,您的异能当然和上面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说重点,宝贝。别让我生气。】   【简而言之,您的技能就是顶级的魅惑……】   【任何异变体都躲不过您的魅惑,甚至异变的程度越高,就越是敏感,越是能感受到您的魅惑,受到您的吸引。】   【就算是已经堕落成为了堕落种的生物,这种影响也不会消失,反而会更加严重……正如您现在所看见的这样……】   在尤醉的面前,那两只怪物已经为他打了起来。   破裂开来的触手碎片四处分散,还伴随着蠕动着的白色尸块。   尤醉勉强吸了一口气,从疯狂的快感里面恢复过来。   【而您的魅惑是通过信息素的释放来完成的。】   二号的声音仍然很平静冷淡,就算是它的口中说着这样离经叛道的悚然话语。   【这一点我之前在谈论计划的时候,已经和您简单的说过了。】   【您不用担心这些怪物会伤害您。因为在这些怪物的眼中,您就是最完美的配偶,生产后代的母体。】   【他们都想要占有您,让您为他们生育后代,或者说…产卵。】 第51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九)   【??卧艹这是什么神奇设定?】   【好色哦, 呜呜呜我是坏妈咪,我想要看老婆被这样那样】   【你们这些怪物怎么都这样……真是的……要轻点不要弄疼我家宝贝】   【馋死我了,你们都快点放开我老婆, 让我来!】   一边的斗争终于有了结果。   深红色的藤蔓拼着死伤了大半的惨烈结果, 彻底将那只从窗户里面钻进来的怪物撕成了无数惨白的尸块。   淡黄色的脓水在地面上肆意流淌着。   那些深红色的藤蔓在原地修整了一会,随后就像是恢复了精力一样再次向着他伸出了触手。   “不,不要……”   魅魔回想起了之前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恐惧的事情,整个人都蜷缩着向着后面缩去。   明明还没有被触碰到, 身上就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也已经颤抖了起来。   尤醉的心跳跳得极快。   他的小腹骤然泛起了一丝酸涩, 更加明显的纹路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一点点地布满了他的全身雪白的肌肤。   他细长的手指无助的伸缩在地面上, 一张一缩。   不,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如果被产卵的话……   要大着肚子,里面都被塞满怪物的卵, 只要被稍微触碰一下都会哭出来, 连路都走不了了……   他的脑海中想起了更加恶劣的事情, 整个人都缩在墙角, 颤巍巍地发起抖来。   “求求你……”   他的眼睛里面一片迷蒙, 微微张开口, 似乎是在向着什么人求助。   但是却又不知道是在和什么人求助……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等待着他的似乎是噩梦一样的未来。   一声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耳边响起来, 那声音很难描述, 就像是带着很多重的回音, 一层层地荡漾开来。   有一种古怪的魔力。   【你是在恳求我吗?】   尤醉甚至都没有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那些藤蔓又向着他涌了过来……   他只是对着空中无助地伸出了一只布满了红痕的手臂。   向着空中那虚无的神进行祷告。   恳求着他的救赎。   【放养了太久的小宠物, 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求您…”   “呜呜……”   尤醉已经完全不想这声音背后的究竟是恶魔还是神灵, 他只是想要有人将他从现在的场景里面救出去。   “求求…您……”   他的眼泪顺着雪白的腮向着下面滴落, 润红的唇发出颤抖轻软地恳求。   “请带我离开……这里……”   那男声愉悦地低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满意他的顺从。   【如你所愿。】   尤醉的身子往前一扑,身上粘稠的藤蔓瞬间散开,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脑海里面扩散开来,他原本身边的空间一寸寸破碎开来。   就像是穿透了一面被蒙上了水雾的镜子,他从破败的厂房里面脱离,坠入到了一个更加空荡的空间。   “哗啦——”   他直接落入到了温热的水中,被直接呛了一口水。   周围是温泉一样的环境,轻柔的水在他的周围按摩,驱散了他身上面的寒冷。   “什么……?”   小魅魔在水里面扑腾了一会,身后的蝠翼都在水里面颤巍巍抖着。   尤醉还完全没有想明白,怎么他突然就从厂房落到了这种情况下。   一只大手温柔地扶住了他的腰肢,将他揽入了怀中。   温雅俊朗,宛如清风朗月的一张脸透过水雾向着他看来,嘴角上带着微微的温柔笑意。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男人的脸和上一个世界的时朗一模一样。   尤醉看着他的脸不由得呆了呆。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男人的手指从他脖颈上面的红痕上面滑过,轻轻地一下下叩击着他纤瘦的锁骨。   “痒……”   尤醉缩了缩脖子,时朗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去强大,他甚至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男人的手指弄得他有些发痒,他伸出手去想要将男人的手挪开,但是却被完全无视。   反而还被人直接抓住手,就像是捏爪子一样安慰地捏了捏。   他直接将尤醉哗啦一下从水里面抱了起来,然后直接将他的身子放到了中央的石块上,为他擦洗着身上之前被留下来的伤口。   “真的是,是不是又在外面被欺负了?”   “不过是离开家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把自己弄成这样脏兮兮的样子……”   时朗就像是一位看着自己家里面不听话的宠物猫跑出去,然后将自己的毛弄得脏兮兮的再灰溜溜跑回来的主人一样。   他的语气里面满是宠溺和无奈。   “我…我认识你吗?”   尤醉被他的这种态度弄得有些迷惑了……   但是男人温柔的动作却还是让他轻微放松了下来,并且这里很舒适,身上黏黏糊糊的东西也都被洗掉了。   他身后的尾巴在水中轻轻地甩来甩去,带起几点水花。   时朗笑了,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他的尾巴尖。   尤醉的身子僵住了,尾巴迅速地从他的身上滑出来,藏到了身后。   “真是过分啊,宝贝,你怎么连主人是谁都忘记了?”   时朗的身后也有着一对黑色的蝠翼翅膀,只是那翅膀对于尤醉的来说,实在是大的过分,他张了张嘴,露出下面锋利的犬齿。   和尤醉那就连猎物的外皮都无法撕裂开的牙齿不一样的,他的牙齿是极为锋利的……   并且一看就是为了捕猎而生的。   猎食者的牙齿。   他的额头逐渐贴近,靠在了尤醉的额头上,湿漉漉的额发和尤醉的彼此相接,尤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眸子,漂亮的狐狸眼眨动了一下。   接着他的头一沉,很多记忆被强行地灌输了进来。   黑暗,无边的黑暗,从黑暗中出现的男人的手,温柔的拥抱。   不能反抗,要学会顺从,只有顺从才能获得赖以生存的食物。   原来自己眼前的男人就是南极星十字会的死对头,黑暗派的代表教会不灭之渊的幕后操纵者。   而他的身份也并不是那样简单,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后面却被不灭之渊检测出了异变体的资质,在后面强行改造成了异变体……   他这次进入南极星十字会,也是以一个卧底的身份进入的,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凭借着自己弱小可怜的身份迷惑众人,最后完成最终的目标——   刺杀光明派的代表人,圣王。   所以他的被俘,其实只是时朗计划中的一环。   包括清除他的记忆也只是为了能够让他更加真实的进行表演。   小魅魔终于回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对…对不起……”   他咬住了唇,眼泪汪汪的,根本不去看眼前的男人。   “在南极星十字会的这几天里,我甚至连圣王的面都没有见到。”   “我…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主人……”   “我是一个废物笨蛋……我不行的……”   “怎么会?”   时朗轻轻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他附身轻轻地在尤醉的唇上咬了一口,虽然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但是却还是很轻易地就咬破了尤醉的嘴唇。   舌尖从他的伤口上扫过,从里面挤出了些许鲜血。   男人心满意足地将小魅魔涌入了怀中,狭长的眸子里面情意绵绵。   “你是我最心爱的宝贝,没有人会不爱你,就算是圣王也一样。” 第52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时朗轻声地问他, 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我怎么抱着你,觉得你比之前又瘦了一点,真可怜。”   “主人不在身边, 就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会了?”   紧接着, 他无比熟练地用锋利的指甲在自己的脖颈上划了一下。   一点点淡蓝色的鲜血从他的伤口里面涌了出来,他的鲜血颜色古怪,并不是一般人的鲜红色。   但是在尤醉闻来,却像是无上的珍馐美味一样。   尤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紧接着, 他迫切地将唇压了上去,润红的舌尖压迫着从他的伤口里面向外索取着鲜血, 味蕾上传来爆炸的美味快感。   小魅魔就像是一只饿惨了的小兽一样扑在他的身上吮吸着,双手紧紧着抱着他的后背, 身后的小翅膀快乐地轻轻扇动着。   时朗笑着任由他索取无度地从自己的身上吸血, 一边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一下他的翅膀。   修长漂亮的双手从漆黑光亮的蝠翼上面滑过,顺着翅骨落到后背上。   尤醉的身子下意识地向着一侧躲了躲, 但是因为口中的鲜血实在是太过于美味, 所以只是稍微躲了躲, 后面就任由男人去了。   时朗将他身后的小翅膀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捏着他软软的蝠翼亲了一口。   尤醉喝饱了, 轻轻地打了个嗝, 抹了抹嘴角的鲜血。   时朗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有些困倦的样子, 眯了眯眼睛。   尤醉的头一点一点, 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我不能留你在这里多呆, 这次回去之后, 你要继续我们的计划, 知道吗?”   尤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就陷入了沉睡中……   但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熟睡之后,整片温泉的泉水都沸腾鼓动了起来。   时朗打了一个响指,一杯鲜红的鲜血被送到了他的身边。   他缓缓地饮下,伸手沾了一点鲜血,抹在尤醉的唇瓣上,看着那点红色慢慢地沁染开来。   黑色的长发顺着时朗的后背披散开。   数不清楚的漆黑触手从温泉的周围涌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一根根竖立在周围,顶端带着些许微微的颤抖,在他们的身上全都生长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吸盘,里面生满细密的牙齿。   这些触手的形状竟然和之前尤醉所遭遇的那些触手极为相似。   它们全都是从时朗的身子下面蔓延来开的。   时朗的异变程度,远远比尤醉要严重得多。   或许是,他现在距离堕落只有一步之遥。   “嘘——”   时朗将手指放在了唇前,对着身边的触手发出了警告,脸上的笑容漫不经心。   “慢慢来,不然可能会吓到宝贝的。”   “更何况,我还需要宝贝帮我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尤醉原本以为自己醒来的时候会再次回到厂房里面。   但是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张柔软的黑色大床上,身子软软地陷入了下去。   身边都很舒服,自己似乎现在还没有离开。   他用手撑着床铺,将被子拢在怀前,迷蒙着双眼坐了起来。   “你之前的那个小情人,你也应该见过他了吧。”   时朗坐在他的床前,正在仔细看着他的脸,似乎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内,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   尤醉的心里面就是一慌,他咽了下口水,转过头去,下意识开始否定。   “我……没有什么小情人……”   虽然在组织中恋爱是严令禁止的,但是在尤醉被强行转化之后,他却还是和组织里面的另外一个成员互生情愫。   他们之间虽然还一直都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但是却也已经是相互恋慕。   “没关系。”   时朗抚摸着他顺滑的头发。   “反正你也应该见过他的尸体了。”   【不会就是之前那只被砍了头的蛇吧】   【啧,好变态啊!】   【呜呜呜我的可怜老婆,为什么每个世界都要遇上这样的疯子】   【当老公是个高危职业,拉仇恨杠杠的】   尤醉的眸子骤然收缩。   他想明白了……   之前那条来救他,将他从地牢里面带出来的巨蛇。   就是那个和他相互喜欢的人……   只是尤醉当时失去了记忆,并且也认不出已经彻底堕落之后的情人,只能看着他就那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尤醉的睫毛上下眨动了一下,从眼角流出一点晶莹的泪水来。   他的心中情绪翻涌,但是却根本没有力气做出反抗。   “要记住,你的主人只有我一个,好好工作,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   男人微笑地对着他警告道,他俯身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你等在原地,我们的计划会继续下去。”   “有人自然会找上你的。”   尤醉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那个破破烂烂的厂房。   之前时朗不知道是用什么样子的理由,将他从原地带走了。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夜,地面上的鲜血都已经干涸了,怪物的尸块也已经不知所踪,也许是被那些触手吞噬了个干净。   尤醉发了一会呆,想起那条曾经将自己咬在口中,就算是不顾自己的生命也要将他救出来的巨蛇,心中一酸。   但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站起身来。   身上的痕迹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尤醉现在恢复了一些精神,找到了之前他们带来这里的背包,从里面找出了几件衣服换上。   尽管之前已经尽量选择了一些小号的衣服,但是此时他穿起来还是有些大了。   就在他努力地伸出手去,将一件T恤穿到身上的时候,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腰肢,就像是一段月牙一样白得反光。   显然有什么东西被蛊惑。   一种冰冷的触觉从尤醉的身后传来,他惊呼了一声,转过身去。   深红色的,长满吸盘的触手缠上了他的腰,在尤醉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它居然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徘徊在残留着尤醉气味的地方,等着他回来。   尤醉猛然摔在了地上,刚刚换上的新衣服上沾染上了灰尘。   他趴在地上,脸上脏兮兮的,眉头皱了起来。   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的他,对于眼前的这触手的畏惧感也少了很多,居然敢轻声地出声呵斥它。   就算是对方现在是这个样子,但是之前也是人类所转变成的。   虽然声音还是轻软得不可思议。   “混蛋!放!放开我!”   他伸出手揪住了触手,触手却猛然僵了一瞬,就在这一刻,它从尤醉的身上觉察到了一种令它臣服恐惧的气息。   那是……   比它高上好几个层次的主宰,霸道地留在这个珍贵的雌性身上的气息,表示着他对于眼前人的占有权。   “咻——”的一下,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那深红色的触手就缩到了角落里。   此时的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再耀武扬威,反而有点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个被大佬抢了东西的小可怜。   尤醉愣了愣,他在原地停了一会,看见触手似乎再也没有了进攻他的意图,就小心翼翼地把背包抱在了怀里,想要离开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房间。   但是等到他真的离开了这个屋子之后,他看着原本停在外面的那一台摩托车没了办法。   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这辆原本精良的摩托车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   周围还散落着凌乱的血迹。   厂房里面破败不堪,天空是灰蒙蒙的铁灰色,此时明明不是傍晚,但是却还是看不见太阳。   冷冰冰的风带着腐臭味从远处传来,扑打在他的脸上。   小魅魔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面前荒芜的场景。距离这座加工厂的方圆几公里都没有人烟,他现在要怎么办?   并且还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就算是离开这里,凭借着他的垃圾体力,走到路上,恐怕也会被怪物吃掉吧……   他吸了吸鼻子,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只能换了一个房间,抱着沉甸甸的背包,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冰冷的空气席卷了尤醉的全身。他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一些。   吸了吸鼻子,他现在甚至开始想念南极星十字会的监狱了。   至少他那那里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有柏寒前来看他,并且程子烨也就在他的隔壁,可以和他聊聊天。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孤身一人,身边除了怪物,什么都没有。   他打了个哆嗦,小脸被冻得发白。   甚至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   【呜呜老婆好可怜!没有吃的没有穿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尾巴委屈巴巴。家人们给老婆投票吧,让老婆下了游戏出去吃顿好的!】   【亲亲宝贝,在怀里揉一揉,不哭不哭】   【到了这个时候,就又要骂一骂那几个狗男人了,干啥啥不行,欺负老婆第一名,现在老婆遇上事情了,他们一个个不知道都去哪里了】   “吱呀——”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   尤醉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明明已经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为什么还有有怪物发现了他?   他,他不会要被吃掉了吧……   更多恐怖的幻想在他的脑海里面一幕幕闪现。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条东西被丢到了尤醉的面前。   那东西是白色的,带着淡淡的腥味,甚至在被丢进来之后,还不停地在地面上扑腾着。   尤醉最初被吓了一条,后面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条体型硕大的鱼,还是活着的,正在很有活力地挣扎着。   深红色的触手从门口一闪而过,只留下一点触手尖尖搭在门框上,就像是在偷偷摸摸地看着尤醉。 第53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一)   还没有等尤醉反应过来。   “啪嗒——”   “啪嗒——”   另外几条鱼也都被丢了进来, 都是很新鲜的,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河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尤醉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那触手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它似乎是在,投喂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尤醉居然能从一根触手的身上看出来“害羞”这种表情的。   但是他看着正小心翼翼地藏在门口, 正扒着门缝向着里面看他的触手, 心中一动。   他居然觉得这触手,有一点点的可爱……   他从角落里挪动了出来,看向此时正在地面上扑腾得过分的鱼。   这些鱼看起来都很肥,像是被特地挑选出来的, 甚至就连种类都不一样。   尤醉莫名地有种自己正在被这触手当成试验品进行检测,看看他到底会吃哪一种的感觉……   那触手将丢了进来之后, 就不动了,似乎在看的反应。   尤醉的确是有些饿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吃这些鱼, 更何况还是这样活着的……   他缩了缩身子, 又回到了角落里,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小触手似乎有些气馁, 它转了一圈, 也离开了。   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 当尤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登时被惊呆了。   在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面此时正丢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活物, 都被触手捆得结结实实的, 耀武扬威一般地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尤醉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巨大的,模样就像是巨大的变异耗子一样的生物被触手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耗子全身都生满茂盛的黑色毛发, 猩红的眸子还有尖利的牙齿, 几乎有整个尤醉那么大……   它的上下唇吧唧着, 圆溜溜的小眼睛转动着, 牙齿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血肉的碎片。   尤醉腿一软, 差点被吓哭了出来……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之后, 尤醉总算是能勉强的和眼前的这根藤蔓勉强交流了起来……   对方虽然已经异变成为了怪物,但是却似乎还残存着人类的些许智慧,所以对于尤醉说出口的话,还是能够听懂一些的。   它这个样子比起之前来让尤醉的恐惧心理消失了,也能大着胆子和对方沟通。   尤醉明确地向着他表达了自己对于面前这些食物的拒绝。他虽然现在说是魅魔,但是却还像是吸血鬼一样,需要的是新鲜的鲜血。   在他的描述下,对方很快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新鲜的血袋。摸到手的时候还是冰凉的,就像是刚刚从冷柜里面拿出来的一样。   尤醉将输液管插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吸了几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他打算将剩下来的用作储备粮。   毕竟他现在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在他吸食血液的时候,触手就像是一位老父亲一样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等着他,时不时伸出一小截触手去摸摸袋子,看看还剩下多少。   【哈哈哈,小触手好可爱!】   【小触手:娇气可爱的人类饲养指南】   【小触手,人类原来喜欢吃这种东西!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呜呜好棒,老婆你不要回去找那几只臭狗了,和小触手在一起多香!】   尤醉在对方的比划之下,得知对方似乎是在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巢穴,是在地下面,要更加温暖。   更加适合他这样的人类生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情况也不会变得更糟了。   ……   三天之后,尤醉的膝盖上盖着陈旧但柔软的羊毛毯,在沙发上面舒展着四肢打了个哈欠。   一盏夜光灯摆放在房间的中央,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   这是一个周围缠绕满了已经枯死的藤蔓的空间,那藤蔓原本也是一名堕落种,只是它后来死去了。   利用它的尸骨在地下的一部分,触手修建出了这样的一个秘密基地。   这个小房间里面被放置了一张柔软舒适的沙发,在睡觉的时候可以铺开,当做床的那种。   尤醉现在就躺在这张沙发上。   这里还有一些日常会用到的生活用品,包括触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收集来的很多闪亮亮的衣服,还有装饰品。   在角落里面,放着几袋鲜红色的血包,这些都是触手在这几天的时间内搜集来的。   触手似乎心满意足地装饰着尤醉还有这个房间,就像是小宠物一样咕咕叽叽地扭动着,在他的脚下面撒娇。   只要尤醉稍微摸摸他的触手,它就会高高兴兴地把更多的东西都推到他的面前。   尤醉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不用这么多东西……”   他看着被触手勾着推过来的一堆带有华丽亮片的衣服傻了眼,看上去触手像是刚刚洗劫了一个演出片场。   对方还特别喜欢带有闪闪发亮的装饰的衣服,似乎是在它看来,只有这样的漂亮东西才能配得上尤醉。   所以这些衣服里面,裙子居多。尤醉身上的衣服都是穿脏了就丢,男式的衣服很快就不够穿了……   反正想一想这里也就他和小触手两个……   哦不,准确地来说,只有他一个人,小触手也不在意他穿的是什么,所以后来尤醉甚至就仗着没人看见自己,把裙子也往自己的身上穿。   好歹是比之前一直裸着要好多了……   尤醉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真的是特别惨了,最近甚至都没有几天是能好好穿着衣服的。   并且露背的裙子后面还刚好有地方放他的翅膀,不用像是之前那样,直接将他的小翅膀压得瘪瘪的,或者是要用剪刀在后面剪出两个洞才能把翅膀露出来。   尤醉对于小触手的好感度也越来越高,对方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对他做出来了那样的事情……   但是在后面的时候对他一直都很好,并且还保护他,给他提供住的地方,还给他提供食物。   就是最近触手似乎总是想要对他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并且总是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地亲他的手心。   想到这里,尤醉的脸悄悄红了。   在他的想法中,触手大概是因为很久都没有见到其他的人类了,所以才将他当成了他的性幻想对象。   这大概就和某些正处于青春懵懂期的男高中生之间会互帮互助一样……   “咕叽咕叽!”   “咕咕叽叽!”   看见尤醉醒了,几根触手跑到了尤醉的面前,摩擦发出奇怪的声音,一根触手迫不及待地缠绕上了他的手腕,在他白嫩的手心蹭着。   尤醉的身子抖了一下,他的耳根红得更厉害,默默地伸出手去,还小声地对着下面的触手警告。   “只能用手哦,不,不可以继续往上了。”   “也不可以咬,不能留下痕迹。”   几根触手兴奋地上下点头,就像是小蛇一样缠绕在他的手心上,用生满细密牙齿的吸盘紧紧地吸在上面。   它们真的很听话,尤醉说不能咬,它们就真的不咬,只是滑溜溜地在尤醉白皙柔软的手心里面快速出入着,尤醉咬着唇,被它们弄得身子发颤。   好一会才结束,尤醉奢侈地倒了点矿泉水将手洗干净。   他没有什么节俭的意识,也不知道现在水资源在这种无人区是有多珍贵,反正矿泉水这种东西触手给他搬了好几箱回来。   他爱干净,有时候甚至还会用矿泉水擦擦身子。   尤醉刚刚睡醒,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觉得有些闷了。   然后赤着脚踩着柔软的藤梯爬上了地面,想要透透气。   几根深红色的触手跟在他的身边,咕咕叽叽地还想要缠着他再来一次。   尤醉今天身上穿得是一件蓝白色的短裙睡衣,领口是类似于海军服的设计,衬着他的脸就像是一个清纯的女高中生。   他环抱着膝盖坐着,看着远方的天空。   触手闹了一会,看他没有回应也安静了下来,轻轻地靠在他的小腿上。   这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   尤醉能看见一点残阳正在慢慢地被黑暗稀释蚕食。   不甘败落的光明摇曳着旗帜一次次地对着黑暗发动冲锋,重重叠叠的瑰丽色彩铺陈开来,就像是光明死后流淌出来的漫天鲜血。   残酷又震撼,血腥又美丽。   最后光明还是死去了,阴郁的黑暗笼罩了下来,就连殉道者的鲜血也被掩去了。   但是尤醉知道,明天的时候,光明还会出现。   “好了,回家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小触手,想要带着他回到他们温暖的小窝里去。   在这几天里面,他过得最为安逸最开心的时间……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那个主人,给他安排的那些所谓的计划。   甚至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   如果这样的生活就一直继续下去也不错。   他对于社交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所渴望的东西都没有太多的需求。   有着小触手在自己的身边,有着自由和食物,并且能够看看美丽的晚霞,对他来说就是极为幸福的事情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回到了入口的地方。   但是就在下一秒,尤醉的动作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道极为璀璨的光芒,骤然从黑暗中炸开,将浓重的夜色霸道劈散。   在光芒之中,一个身披长袍的男人手持长剑,就像是分海的摩西一样站在黑暗躲避之处。   在他的面前,是一只巨大得几乎遮天蔽日的恐怖怪物。   刚才那几乎堪称神迹的一剑,却也只是砍掉了它的一边的翅膀。   沉重的肉翅砸落在地上,引起一阵地动山摇。   这是一场极为恐怖的战斗,并且极有可能会波及到尤醉现在所在的地方。   尤醉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他立刻钻回到了他的小窝里面,缩在他的沙发上面,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起来。   地面开始轰然抖动起来,簌簌的灰尘飘落,就像是遭遇了一场猛烈的地震。 第54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二)   显然是那个身穿白袍的人和那只巨大的怪物战斗到了一起。   战况及其惨烈。   那怪物的生命力及其顽强, 就算是砍断了它的躯干,也能在转瞬之间再次生长出来。   但是那白袍人却不急不缓地出剑,躲避开来自那怪物的攻击, 并且每一次出现都会掉落那怪物的一大块血肉。   尤醉都不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是进行了多久, 也许是直到午夜的时分,才终于结束这噩梦一样的战争。   最后一剑被挥出,璀璨的剑光直接将整片天地都破开。   甚至空气被剑气排开,发出了隐隐的破空声, 巨兽的头颅轰然掉落在地,眉心的地方被分开, 直直分成了两段。   它的眼睛里面终于失去了神采。   大片的鲜血泼洒在地面上。   残余的剑锋落下之处,刚好就是尤醉所藏身的地下。   密密麻麻的深红色触手疯狂地从缝隙里面钻出来, 阻挡在了尤醉的面前, 就像是自杀一样用着自己的身体替着他阻挡眼前的剑锋。   尤醉现在根本就避无可避,他的身子软了下去, 眼前只能看见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触手就像是纸片一样被撕裂开来。   离开这里的, 上面的通道早就已经坍塌, 就算是想要马上离开也没有办法。   “不要……”   就算是有着很多的触手阻挡了攻击, 但是那刺目的剑锋却还是来到了尤醉的面前。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更无法凭借自己的废物身体去应对面前的这场无妄之灾。   他拼尽全力地伸出手去, 徒然地抓住了一根被切断的小触手,将它护在手心。   这是尤醉所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了。   他已经害死了足够多的人了……   小触手不能再死掉了, 就算是……就算是它只是怪物, 但是尤醉在心中也早就将其当成了家人。   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是要遇上这些事情?   那无比残暴的剑光来到了他的面前, 几乎就要将眼前的少年像是斩断之前的怪物一样直接斩成两段。   “呜……”   尤醉从喉咙里面发出些许哽咽的呜咽声, 纤长的睫毛悄然垂下, 滚下一滴泪来。   “吧嗒。”   泪水在了地上。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那剑光却停顿了下来,在少年的面前没有再进一步。   剑芒在尤醉的面前炸开,在璀璨的白光中,有一个穿着白袍的人凭风来到了他的眼前。   簌簌的风从他的脸颊滑过。   尤醉已经被那白光弄得流出了泪来。   紧接着他感觉到了一只冰凉硬冷的手握住了他的下巴,端详着他哭得乱七八糟的那张漂亮小脸上。   在地底深处的,怪物的巢穴里面,却藏着一只被怪物豢养的小魅魔。   背后生长着漆黑翅膀的漂亮小魅魔,乖乖地坐在怪物给他布置的小窝里面,身上到处都布满着那只触手的气味。   只是从那张姣好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性别,只有从身上穿着的那条柔软的蓝白配色的睡裙才能判断出来似乎是个女孩子。   在只能勉强将白软的大腿遮挡住的裙摆之下,是纤秾合度的柔美小腿,还有同样赤裸着的雪白足尖。   还有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幽暗的香气,那是信息素的气味……   一个正处于最好的时期的美丽雌性,柔弱美丽,可以完全的被调教被掌控。   眼前的场景是一副几乎是能够满足所有异变体的心中幻想的场景。   异变的程度越深,就越是能够从他的身上觉察到那种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你是什么人?”   “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硬冷的手捏住尤醉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尤醉的眼睛稍微恢复了一下,终于能够将他眼前男人的脸看清楚。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只是入眼就能够让人想到谦谦公子,温雅如玉这类的词语。   但是尤醉在看着他的脸的瞬间就愣住了。   因为他的脸居然和时朗的脸一模一样……   “嗯?想不起来了吗?”   男人见他没有回答,再次问了他一句,他的眉头有着困扰的皱了起来,身后的长长银丝就像是瀑布一样披洒而下,落在尤醉的身上。   “记忆也已经被清除了?”   他和时朗有着一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后的头发却是和时朗截然不同的银白色。   就像是银白色的月光。   “我…我……”   他虽然没有对尤醉做出什么进攻的动作,但是他刚刚挥出来的那一道剑光,对于尤醉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重了。   恐惧还在心中没有散去,再加上手心的小触手还在一点点的蠕动着,颤抖着想要向着远离男人的方向移动,尤醉的心中不由得更慌了。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为什么他会长着一张和他曾经的主人一模一样的脸。   “我,我不是坏人……”   尤醉笨拙地从自己的裙子底下用手指揪出了那一根深红色的尾巴,将它露在了外面,桃心的尾巴尖尖晃荡了一下,有些羞耻地展示给男人看。   他微微侧过身去,身后精致的小翅膀扇动了一下,漂亮的狐狸眼里面泪光闪闪。   “我,我叫尤醉。只是一只最低等的小魅魔,只是能够喝喝血袋而已,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小魅魔后背大块雪白的肌肤显露在银发男人的面前,头顶的金色小角闪着光,就像是一块正在不断散发着香味的小蛋糕。   尤醉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紧张得都要跳出来了,他十分想要男人现在就转身去不要理他。   如果对方再拿起剑来,他肯定就活不下来了。   但是男人的目光却只是从他的身上清淡地瞥过。   “你是黑暗系异变体。”   他垂下同样银白色的眸子,淡漠而不含有任何情感地下了宣判。   “是的,我是……不过我真的没有杀人……我甚至都没有伤害过什么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尤醉慌了起来,他努力地想要继续为自己解释,毕竟眼前的男人和柏寒很像,都是那种极端的光明系的异变体。   他蜷缩着自己的手心,将仅剩下的那一截小触手藏在下面,防止被人发现。   就算是,就算是他自己死了,他也必须要保下小触手。   裙摆的下侧直接被一只冰冷漂亮的掀了起来,蓝色的裙摆下面,露出卡在尤醉大腿上面的一个黑红色的纹身。   那纹身是一圈黑色的数字和字母的混合体,绕着他的白皙大腿转了一圈,就像是某种暧昧不明的标志。   是之前尤醉被关进圣殿的牢狱之前,被人在身上留下来的。   耻辱的,作为黑暗系生物的象征。   尤醉就像是被人揪住了耳朵的可怜兔子一样,整条长腿收缩了一下,他抱着膝盖,任由男人看着,瑟瑟发抖。   他能感受到被男人的目光扫过的地方正在散发出惊人的热度。   就在下一秒,他的身子一轻,居然是被人抱了起来,银发男人漂亮完美的下颚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裙摆划过,将黑红色的纹身彻底遮盖住。   雪白白皙的小腿在空中不安地晃动了一下,尤醉伸出手去抓住男人苍白褪色的陈旧长袍。   “你是从圣殿的牢狱中逃离的囚犯,将你带回是我的职责。”   冰冷的指尖温柔地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就像是一个轻微到无法觉察的安慰。   “我名雪月,是南极星十字会现任的圣王。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和他们一样喊我圣王。”   尤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男人这是回应他之前的自我介绍。   他是在十分认真地他聊天,就像是初次见面的朋友一样,交换彼此的姓名。 第55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三)   “我、我不要跟你回去。”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 好不好?”   尤醉试着和他讲道理,但是后来他不管再说什么,圣王却再也不和他对话了。   偶尔在和他对话的时候, 却也只是说着一些没有用的、尤醉都听不懂的话。   “所有的异变体, 都应该被照耀在神殿的光芒之下,没有谁可以例外。”   尤醉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无限的委屈。   外面明明有那么多黑暗系的异变体你都不针对,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了你还被你捉住。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圣王一个不小心直接把他杀死, 那他也无话可说。   甚至他还很庆幸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并且圣王的选择居然是首先要将他带回圣殿, 而不是直接就地处死。   圣王雪月将尤醉抱在怀里, 带回了圣殿。   尤醉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反正比他来的时候要快很多。几乎是只在他眨眼之间, 他就从原来的荒郊野岭重新回到了那座他逃出来的华美宫殿之中。   尤醉不过离开了刚刚几天的时间, 原本已经被巨蛇搞得破损不堪的宫殿, 现在已经恢复成了原样。   当时在场的所有圣骑士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平时不苟言笑总是面色冷淡的王怀中抱着一个小巧的人影, 堂而皇之地走上了台阶。   那人整个上半身都被藏在王的长袍之中遮挡住, 只露出两只没有穿鞋子的白皙柔软的足尖, 还有小半截的小腿,随着王的动作颤巍巍地在空中晃动。   脚踝的位置透着微微的粉色, 就像是刚刚被攀折下的娇软玫瑰, 只要轻轻含吮一下就能流出甜蜜的汁水来。   圣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他的动作却很轻, 银白色的长发披在他的身后, 就像是一道流淌着的月光。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扶在那脚踝上, 将人向着里面推了推。   随着他的动作,从他的怀中传出一声引人遐想的轻哼声,声音很软很轻,带着些许勾人的甜腻。   就像是受不了压迫的小动物在无法抗拒,但是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痛苦之下,发出的声响。   圣王就这样抱着怀里面的人,缓缓地顺着一层层的台阶步入了圣殿最高层之中,身影最后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神像之中。   所有在场围观这一幕的圣骑士,后背都渗出了一层淡淡的汗水,从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就像是宝物一样被紧紧藏在他们王怀里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的心中都像是被猫挠了一下一样,痒的厉害。   好奇,但是这种好奇不仅是对一向纯洁正直的圣王私生活的打探。   更还有在看见那节露出来的雪白的小腿,还有粘着些许灰尘的足尖后,心中生出的某种强烈的窥探欲望。   一点湿漉漉的,黏黏糊糊的水渍,顺着他们走过的地方落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谁吸了吸鼻子。   似乎也闻到了从空气中传来的那股勾人的甜腻气味。   刚刚被藏在圣王怀里的那人身上似乎带着一种特有的气味,所有闻到这股气味的人都会忍不住被它所吸引。   一种暧昧的不可言说的气氛,逐渐在周围这些骑士之中扩散开来。   他们纷纷将目光放到那密密麻麻的神像之后,视线仿佛穿透了石制的雕像,看向后面那边隐藏起来的那诡秘而暧昧的景象。   ·   尤醉头晕眼花,被人放到了一张床上。   他一路上睡得有些昏昏沉沉,此时勉强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人。   他原本身上的那件裙子已经被已经在刚才的战斗被袭来的剑光弄的完全破损开来,所以看方才几乎是衣不蔽体得被男人抱在怀里,靠男人身上的长袍才能遮挡住下面雪白的皮肤。   所以男人方才才将他抱得如此严密。   床板很硬,坚硬地硌在尤醉突出的肩胛骨上,冰冷的温度直接从下面传到了尤冰冷的温度   小魅魔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努力的拉扯着自己身上那几块破布,想要从那上面汲取些许温暖。   甚至就连身后的尾巴也紧紧地缠在了腰上,身后的翅膀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抖着。   他的口中隐约地喊着冷,一张小脸已经被冻得泛出了青白色,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兮兮的。   【老婆好惨呀,给老婆穿件衣服吧!】   【老婆不需要衣服,我就是老婆的衣服!老婆冷,来我怀里暖一暖就好了。】   【都是些狗男人。老婆进了这个副本之后,好像都没怎么好好穿过衣服。】   【大家都请为老婆投出手中宝贵的一票,让老婆能有钱去买件衣服穿吧!】   【小美人好可怜啊,整天被各种臭男人带着跑来跑去,东躲西藏,还常常连饭都吃不饱。】   【对对对,就是说花样玩的挺多,照顾起老婆来一个比一个还不行。】   男人的视线落在怀中小魅魔的身上,就这样停留了些许时间。   他近乎难以理解,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弱小的生物。甚至就连平衡自己的体温都做不到,简直是比人类还要更加弱小。   他想不到之前这样的弱小东西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但是……   “冷……”   小魅魔的尾巴将自己缠得更紧了,几乎要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勒出一条红色的印记来。   深红色的桃心尾巴尖不安的在皮肤上敲来敲去。   他哆哆嗦嗦地皱着眉头,近乎撒娇一样的不知道对着谁喊着冷。   圣王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一件已经有些陈旧的白袍披在了小魅魔的身上。   身为光明派的圣王,雪月的生活穿着一向很简朴,身上的这件衣服曾经伴随过了很多时光。   他曾经身上穿着这件白袍,不知道多少次沐浴过圣光,跪地无数次对神灵进行祷告。   衣服上面也曾经沾染过数不胜数的强大的堕落种的鲜血。   但是现在这件衣服却穿却披在了一个黑暗系的,无比弱小的生物的身上,只是因为他喊冷。   在身上披上这件衣服之后,小魅魔才舒服了一些,他苍白的指尖紧紧地抓着衣服的边缘。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圣王原地看了尤醉一会儿,转身离开了这个狭小的休息室。   ·   当尤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镶有彩色玻璃的漂亮穹顶。   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他的眼皮上,带起微微的眩晕。   他坐起身来,雪白的长袍从从他的胸口上滑落下来,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肤。   他身后的这张床很是狭小,也只能供一个成年男子勉强侧睡。   甚至他所在的这一个房间周围也是被黑色的幕帘所笼罩着,只有从天花板上才能透下些许亮光。   尤醉伸出手去接住了那一小块亮光,在指尖像是揉搓玩具一样轻轻地揉弄着。   在他在地底下待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这样明媚的阳光了。   他被晒得暖融融的,在阳光下就像是猫一样惬意地眯了眯自己的眼,原本心中的恐慌也被削减了不少。   但是他很快就又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去在自己的肩膀位置轻轻揉捏了一下,一根深红色的小触手蔫巴巴地缠绕上了他的指尖。   这是尤醉唯一救下来的那一小截触手。   “你,你没事吧……”   尤醉看着这样的小触手,心疼坏了,轻轻的将触手捧在手心上,观察着它的断口,为它呼着气。   小触手似乎过了一会儿才精神了起来,滑到了尤醉的领口里,挠着他的痒痒肉,就像是专门为了逗他开心一样。   尤醉被他弄得轻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   很快,尤醉又想起来那个将自己带来这里的圣王,心中又沉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小触手放回了原来的地方,轻轻赤脚下了床。   地面是整块白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石头制成,并且甚至连接缝都看不出来,简直浑然一体。   同样很冰冷,尤醉轻轻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脚尖,将那件本来作为被子盖在身上的长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时候尤醉听见了从自己的面前突然传来了些许说话的声音。   尤醉看向将自己的周围全都包裹起来的那些黑色帷幕,轻轻地伸出了手,将一面的帷幕揭开来。   帷幕露出了一条小缝,他悄咪咪地向着外面看去。   入目的到处都是雪白的石像,这些石像上面雕刻的都是一个长相美丽的闭着着眼睛哭泣的女子。她的头上戴着光环,手中捧着已经枯萎的百合花。   尤醉认出这正是光明派所信奉的那位光明圣母。   和总是杂乱无章,毫无组织的黑暗派不同,正是由于南极星十字会的存在,所以才将光明派紧紧地拧成了一根绳子。   并且也正是因此而获得了民众的信任。   信仰是光明派赖以生存的基础。   他们也依靠着宣传自己的教派,从而让民众相信:只要相信神灵就会得到庇护,就能够在这个已经被打破了传统规则的社会里面获得些许浅薄的安全感,继续安全地生存下去。   尤醉接下来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王座,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在王座之后。   他看见在王座前面站着一排一排身着纯白服饰的骑士,而站在前面的都是一个个看起来气度不凡的人。   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柏寒的脸,就站在距离王座最近的一个位置。   尤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向着后面躲了躲,害怕被柏寒看见自己的脸。   好在柏寒听得很专心,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后面的小动作。   最后那个将他带回来的男人的声音从王座上面传来,还是那样清清淡淡,毫无温度。   “好了,今日的会议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讨论完毕,接下来诸位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大厅里面沉默了一会,随后一道声音响起了起来。   “我最近听闻王您在斩杀堕落种之时,从城市郊外的带回了一个黑暗异变体,并且对其极为看重宠爱,甚至不惜为了其玷污了最高的圣殿第九层,与其举止亲密,同出同进。   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真的吗?”   他这一段描述的话,虽然说的文雅,但是里面的含义却是昭然若揭。   自从王将那人带回了圣殿中之后,已经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甚至下面有人传的更加过分。   尤醉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他很清楚面前的男人说的应该就是自己。   “是的。”   但是圣王却一点都没有犹豫的承认了,就像是这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上,您难道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初心了吗?你难道已经被那只黑暗异变体所魅惑了吗?!”   那人痛心疾首。   “并未。请不要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发怒,这并不是你目前应该最应该关心的问题。”   “我的心永远为光明和人类而跳动。”   尤醉听见了圣王的长袍落在地上发出的悉簌声,他看见男人仿佛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随后向着他这边招了招手。   尤醉一开始的时候还不确定这是向着自己的,但是之后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介绍一下,这是尤醉。”   黑暗的帷幕突然飘落,身上穿着不合身长袍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小美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头顶的尖角,身后的深红色尾巴还有弱小的甚至连飞行都不可以的蝠翼,所有的这一切黑暗生物的特征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甚至柏寒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X光一样直接将他的皮肉都刺穿。   尤醉苍白着一张小脸,拉着自己的领口,就像是一个误入片场的路人,全身都写着格格不入。   “过来,到我身边来。”   银色长发的男人垂眸淡声命令道。   尤醉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身子在这些视线下微微发着抖。 第56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四)   他能够听到不断的窃窃私语声从前面传来。   那些视线就像是无数利刃一样直直地插在他的身上, 将他身上披着的这件衣服完全划开,露出他身下不着寸缕的白皙肌肤。   看透他属于黑暗生物的本性。   他的脚趾在地板上害羞地蜷缩着,尾巴紧紧地缠在自己的身上, 恐惧得几乎要发起抖来。   直到男人又在上面呼唤了一声, 他在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很冷淡但是却也有种理所应当的淡然。   尤醉咬住了唇,终于跌跌撞撞地往前一步,身后的黑色蝠翼扇动着, 扑到了圣王的面前。   男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小魅魔扑在他的膝盖上, 眼睛几乎要被他身后的巨大夜明珠所发出的亮光刺得流出眼泪来。   他软软地将脸颊贴上男人冰冷的王座,整张脸苍白如雪, 只有眼角和嘴唇是红的。   一只冰冷的, 带着方戒的手落在他的头顶上,就像是抚摸一只宠物一样抚摸着他头顶的软发, 还有那两只坚硬的小角。   尤醉缩着腿, 睫毛颤动, 努力地想要将露出的一点白皙足尖藏进长袍下面。   下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就像是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   尤醉完全不知道自己应当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来, 只能感受到头顶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给了他些许慰藉。   “圣王大人!”   “自从我教成立以来, 从来没有一只黑暗系的异变体敢于玷污圣座……您此举……实在是……”   “最低等的魅魔,就算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但是也绝对不能被魅惑……”   “圣王大人, 现在整个时候, 还是应该注重大局……”   ……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   “安静。”   男人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今天身上穿着的仍然是一身白袍, 身后的长发就像是绸缎滑落下来, 落在尤醉的指尖。   随后尤醉的下巴被人用一根手指抬了起来, 他脸颊散乱的发被人温柔地向着两侧拨弄开, 露出那那张惶然的小脸,还有一双翩跹的狐狸眼。   更多的目光落在了尤醉的身上,他不安而怯懦地看向眼前的人,身子微微发着抖。   圣王继续了下去。   “众神之所至,金车蔽日,光耀万世。唯灵之所祭,鬼血流河,万恶必除。”   “不要多言,这是我为四天之后的降神日选中的祭品。”   他的话说完后,整座大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看向尤醉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尤醉却还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被人带到了一间更加冰冷的宫殿房间里面,这里虽然装饰很漂亮,到处都是水晶的摆件,但是却就像是之前他醒来时的那个房间一样,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安静躺在床上,身后的蝠翼扇动了一下,将自己蜷缩成为了一团,默默地哭泣了起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甚至才刚刚成年没有多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甚至在之前的时候,他还认为这些和异变相关的事情距离自己无比遥远,根本就波及不到自己的身上来……   尤醉还天真地相信光明派将会是这个世界上的救世主,这个世界是会恢复正常的,直到现在他首先是被囚禁,然后被解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但是却有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告诉他,他之前的那些经历和记忆全都是假的……   再然后,他就又重新回到了这冷冰冰的囚室里面,只是此时他的手脚上没有了镣铐,并且曾经安慰他陪伴他的程子烨也不在他的身边了。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呆得那大殿里面有什么东西的影响,尤醉现在觉得身体很不舒服,胸口也有些发闷……   就在此时,他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原本缠绕在上面的那深红色的小触手蔫吧吧地垂落着,颜色都有些发黄了,被切断开来的断口处也开始流淌出了淡红色的脓血。   尤醉被吓了一跳,他将小触手捧在手里,不知所措。   对方的情况明显很不对劲,它和尤醉已经有整整24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并且对方还受了伤……   民众之所以对着堕落种深恶痛绝,就是因为它们的出现会造成大量的民众死亡,特别是在它们饥饿的时候,任何接近它们的生物,不管是人类、异变体或者是另外的堕落种,全都会被他们所杀死,然后吃掉。   目前这个状态的小触手需要的是大量的食物……   尤醉咬开了自己的手腕内侧,将小触手放了上去,小触手慢慢地蠕动着,用吸盘一点点地吮吸着从他的身体里面流淌出来的鲜血,但是后来却趴在尤醉的伤口上面不动了……   他宁可自己饿死也不想要伤害他。   “我没事的……吃啊,你赶紧吃啊!”   尤醉眼睛都要红了,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血肉直接往对方的嘴里塞。   之前他流落荒野的那些天里面,要不是有着小触手的保护,他肯定早就被什么怪物给吃掉了……   所以看着对方现在这样子,他的心一抽抽地发疼。   怎么办?   究竟怎么样才能救活对方?   黑色巨蛇的身影从他的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一个,两个……   他已经不想再有什么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了……   对了!   就在这时,尤醉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就是之前突然将自己召唤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的男人,那个他所谓的“顶头上司”。   如果是对方的话,一定能够有办法的!   小魅魔的眸子亮了起来,尾巴也在身后甩动着,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中回忆起了那个男人的样子。   对方的长相,说话时候的样子。   还有,满怀的恳求。   【求求您……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或者是,至少,至少救救他……】   【您在吗?】   【我、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我只是迫切地想要寻求您的帮助……】   【求求了……】   他就这样在心里面念了几遍,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得到回应。   等到他疲累地睁开眼睛,胳膊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了。小触手恢复了一点,安慰地蹭着他的手心。   他闭上了眼睛,觉得眼睛已经干涩得几乎无法流出泪来。   他揉了揉眼睛,却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响声。   隔板后面的小窗被人拉开,一个托盘被放了进来,是一杯摇晃着的鲜血。   一抹熟悉的白色从后面闪过,尤醉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冲向了门口的方向。   “等……等一等。”   他急匆匆地喊道。   比他身形略大的白袍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了下去,露出半个白皙的肩头和纤瘦伶仃的锁骨。   “请先不要走可以吗?”   他趴在那小门里面,向着外面看去,看见了那个名为柏寒的骑士长那一张俊美熟悉的脸。   只是对方现在的脸色很臭,硬挺的眉毛皱在一起,冷淡地看着他。   被关在宫殿里面的小魅魔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从暗格里面露出一双潋滟的狐狸眼,眼泪汪汪地带着恳求意味的看向他。   “你想要什么?”   柏寒身后的翅膀不自觉地扇动了一下。   心中的阴郁情绪更重。   明明就是他负责看守的犯人,但是却在战争的时候直接连带着当时看护他的人一起逃脱。   并且在几天之后,被圣王当着无数人的面重新带回到了圣殿之中……   柏寒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怒意究竟是来自于什么地方,是已经被按在手下的美丽弱小的猎物一再逃脱,还是因为找回他的并不是自己……   甚至是在今早上的晨会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裹着长袍卧在圣王的膝头瑟瑟发抖的样子。   甚至是那四天之后对方将要遭遇的事情。   他的心中焦躁的意味更重,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就听见那里面的小魅魔轻声对着他开口了。   “可以,可以给我一点新鲜的肉吗?我最近想要吃肉。”   骑士长看了他一眼。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魅魔居然开始换了食谱。”   “是,是的!”   尤醉的眼睫闪动着,从来不撒谎的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   但是如果再不赶紧得弄到些吃的,那么小触手肯定会被饿死的!   “我我之前异变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就突然变得想要吃……”   尤醉说的自己都不信。   “咔哒——”   门外的铁窗再次被推开,一只冰冷的手伸进来,捏住了他白软的脸颊。   是来自己柏寒的……   “你是不是以为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很蠢?”   男人的手毫不怜惜地就像是铁钳一样在魅魔白皙柔软的肌肤上揉搓着,甚至也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恶意。   他的视线从尤醉的手臂上扫过,就像是看穿了他藏在下面的那一小截的深红色触手。   “只要你这样哭着,红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坐在男人的大腿上露着肩膀随便对着他们说上几句,他们就会听信你说出来的一切鬼话?”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站街的婊子吗,随便有人给你口吃的,你就感恩戴德,欢快地晃着身后的尾巴给人艹?”   尤醉的脸一下子就升腾起了一片红色的雾气,他的确是被戳中了心思,因为之前柏寒对着他一直都还不错,所以在他的心里其实也暗暗地怀抱了一份希望。就是柏寒会在他的请求下给出他想要的食物……   此时他又是气又是恼,还因为自己的弱点现在就被男人控制在手下而有着些许恐惧。   “我没有……”   他咬着唇否认,声如蚊蝇。   手指粗暴插进了少年的唇里面,玩弄着他的舌尖。   “只是想这样说上两句轻飘飘的软话就完事吗?”   “不,还不够。”   男人的视线从他的衣服上向下滑去,喉头微微滚动。   “求人就要拿出点求人的态度来。” 第57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五)   冰冷的纯白是这里的唯一颜色。   白得刺眼, 不容许任何一丝黑暗出现,纯粹却又极端。   在这样一座纯白色的监狱深处,却传来了些许呜咽哭泣的颤音和啧啧水声。   就像是小兽被欺负到了极点, 颤抖着身子一边讨好侵犯他的人, 一边努力地隐藏起自己伤口发出悲鸣。   尤醉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他眼前是恍惚的白色,漫天的白色羽毛舒展开来,直接将他全身都囚禁在其中。   刺目得几乎让他无法安眠的白色。   这是另外的一个囚笼……   来自于他身前的男人。   双翼舒展, 密密麻麻的羽毛轻柔地擦过他赤裸在外的肌肤。   更多的羽毛焦躁不安地从他的身边滑过,细长坚硬的白色尾羽擦过他的尾根和翅膀, 引起怀中人更多的颤抖和哭泣。   “不…不要了……”   尤醉几乎已经受不了这样的过分刺激,哭着求饶道。   不管是身后的桃心尾巴, 还是舒展开的双翼, 亦或者是平时藏在头发之间很少被人关注的小小双角,都被当成玩具一样肆意玩弄。   用手指, 或者是唇齿, 不知是安慰还是恶意的抚弄。   直到他颤抖着身子哭出来, 小腹上浮现出柔和的紫色神秘纹路, 不停闪烁着。   天使将魅魔抱在怀里, 身后的巨大翅膀将眼前黑色的生物完全包裹住。   带有些许阴郁的冷白色的肌肤和滚烫的无垢纯白肌肤叠加在一起, 黑色的尾巴尖从白色的翅膀牢笼里面逃出,因为过度的刺激可怜巴巴的耷拉在地上。   极致的黑暗和极致的光明形成了对比。   在他们的身后, 囚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巨大的铁锁链在门上晃荡。   天使垂首注视着自己怀里的人。   那人的嘴巴已经被玩弄得发酸, 腮帮子随着男人的动作向着一侧骤然突出, 就像是贪吃塞了很多松果的小松鼠。   男人的两根手指缓缓抽出, 带起一点银丝。   小魅魔的脸色绯红一片, 原本总是充满惶然不安和畏惧的眸子里面已经是一片失神,眼睫毛湿漉漉地扇动着,黏在一起,可怜又可爱。   润红唇瓣亮晶晶的,软红的舌尖无力地吐出,耷拉在一边,流出一点含不住的口水,落在赤裸的胸口。   “不知羞耻。”   男人注视了他一会,眼神中似乎含着些许厌恶和不满,但是却有着些许掩盖不住的欲望。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种厌恶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小魅魔,也是对着他自己,甚至是他自己刚刚对着他所做出来的事情。   自从他加入南极星十字会之后,被教导的全部的就是,黑暗系的异变体迟早就会变成堕落体,最后变成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产生,他们就需要在黑暗系的异变体还没有变成堕落体之前将它们找出来并且杀死。   这些人……在柏寒的眼中早就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定时炸弹,而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提前将这些埋在民众之中的隐患全部拔除。   就算是他们会因此招来些许质疑和问责,也是他们应得的。   只要是为了全人类的顺利延续,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此之前,柏寒对着黑暗系生物从来只有厌恶这一种情绪存在。   直到他遇上了尤醉。   弱小得几乎不能称得上是异变体的一个黑暗系异变体,甚至是连撕扯猎物进食的力量都没有,唯一能够值得称赞的就是他天生的美丽相貌,以及那从美丽的相貌上衍生出的近乎蛊惑人心的那种欲望。   柏寒在见他的第一面起就从他的身上嗅到了那种魅惑的味道,就像是费洛蒙一样轻盈地萦绕在他的周围。   勾引着每一个看见他的人占有他,亲吻他,将他弄得哭出来,让他伏在自己的身下,露出消瘦的肩胛骨,转过头来眼泪涟涟地看向那占有他的人。   他身上的力量是无疑的黑暗系的力量,肮脏、污浊,在以往柏寒对于这样的生物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他却又忍不住被眼前的人所魅惑,对着以往他最厌恶的人,心中产生了某种他甚至都无法言说的可耻欲望。   他厌恶眼前的人,因为他觉得正是眼前的人让自己变成这副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了。   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一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冲动席卷了他的全部思维,他看向少年呈现在自己眼前的脖颈。   柔软、白皙、完美纤细的天鹅颈。   他缓缓地将手覆盖了上去,感受着在自己的滚烫掌心下面,那血脉最充盈的地方控制不住的颤抖。   凭什么总是这样吸引自己的目光?   明明是那样卑微又丑陋的生物啊。   弱小到只要自己手下轻轻一用力,就能像是杀死一只美丽的鸟类一样杀死他……   而他甚至都不会有力去反抗。   “呼……”   少年的眼睫颤抖了一下,殷红的眼角流淌出一滴眼泪来。   他感受到自从脖颈上传来的压迫感,近乎惶然地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脖颈。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受伤的脆弱,泪光一闪。   柏寒的手骤然松开了。   男人重重地喘息了一下,翅膀猛然分开,垂落到了身后。   尤醉从要被扼死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整个人的身子都发着抖,小腹上的纹身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下闪着光,身后的蝠翼缩在肩膀上,猛然地垂首咳嗽了起来。   他的头被人抬了起来,将他淡粉色的唇露出来,温驯的,近乎是祭祀的态度。   等待着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   多么纯洁的羔羊,多么完美的受害者。   柏寒低头吻上了他的唇,这是他第一次亲吻他,唇瓣比他之前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柔软。   就像是亲吻上了一朵初开的花苞,带着些许清甜的香气。   他控制不住的碾开了那人的唇,更深地侵入了进去,在那人湿软的口腔里面肆意地扫荡而过,享受着软肉的殷勤服侍。   好甜,怎么会这么甜。   比他想象中的感觉还好更好。   他就是用这样身子,用这样甜美的唇齿去勾引他之前的那些男人的吗?   更深的恶意从心中涌了出来,他此生以来第一次彻底地将教会的那些信条置之脑后。   柏寒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身下人的意愿,亲吻得极深,几乎要捅到少年的喉管。   就像是一只不知道满足的野兽一样呻吟着,甚至还扣着人的后脑,不许人乱动一丝一毫。   尤醉被他亲得几乎背过气去,哭得抽抽噎噎地用手去推他的胸口,身后的小翅膀颤抖着扑闪。   但是却始终无法从眼前人的手下逃脱出来。   柏寒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石雕,彻底地将他禁锢住了。   尤醉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他近乎于缺氧和心理的因素而近乎窒息,他才被放过。   他得救一样地大口呼吸了起来。   一条柔软的毯子不知道何时被男人裹在了他的身上,勉强包裹出他近乎已经赤裸的身子,只露出两截白皙柔软,骨肉匀亭的小腿,湿漉漉地裹着液体,闪着饱满的光。   [啧,狗男人,一边嫌弃我老婆一边亲得我老婆哭唧唧]   [就是就是,老婆赶紧给我驯他我看不下去了!]   [我就笑看你现在对我老婆爱答不理的样子,以后你有种再也别来找老婆呀!]   “咔哒——”   房间的门被重新锁了起来,门口的托盘上多了一大块血红色的鲜肉。   轻慢而随意地被人摔了进来……   尤醉只觉得浑身都酸痛麻痒,全身都被弄得满不舒服,特别是嘴巴。   小魅魔一双眼睛哭得湿红,可怜兮兮地慢慢向着门口挪去。   二号的冷静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您还好吗?是否需要我帮助您做些什么?】   【啊?我没事啊。】   【从人类的角度上来说,您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   看起来都像是一幅已经被彻底玩坏的样子。   【那你应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   【不错,亲得我很爽。虽然看着比较粗暴但是却还是很温柔,可以给个四星好评,要是他话别那么多就更好了。】   【而且……他不会真的以为一块肉就能把我打发了吧?】   少年歪着头,唇角露出一点笑意。   【一旦动了心,后面付出的代价,可就是我来要价了。】   而他向来将自己定位为奢侈品。   【……】   二号沉默了一会。   【请允许我对您重新进行一次心理评估,以便调整下次和您对话的模式。】   尤醉无所谓。   【请随意。】   小魅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挪动到了门口,首先抓住了门口的那杯鲜血,慢慢的举到唇边喝了下去。   鲜血让他恢复了一些体力。   小触手在获得了食物之后,状态也明显恢复了一些。   尤醉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他不再去想关于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和小触手玩了一会,他就被身上传来的不舒适和困意席卷,蜷缩在床上缓缓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未曾舒展开,就像是母亲腹中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像是想要将自己藏到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不用再面对自己眼前的残酷现实。   小触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眉头,似乎想要将他脸上的忧愁全部抹去。   随后它就像是手环一样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也睡去了。   但是尤醉的白皙小腹上那闪烁的花纹却一直都没有散去,还在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下地闪着光。   随后,频率越来越快,终于变成了恒定的光,将尤醉笼罩在其中。   ……   尤醉再次醒来,听见的首先是哗啦啦的巨大水声。   氤氲的水汽笼罩住他的视线,他身上那些不舒适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皮肤上面的红痕也已经逐渐散去了。   他出现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身上的毯子已经不知去向,在床的下面则是一片白雾一样的水汽。   小触手也并不在他的身边……   他有些茫然,心中对于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有着些许猜测,但是却也不能肯定。   他可能又是被那个叫做时朗的他的顶头上司给召唤到了另外的地方。就和上次一样。   他试着走下床去,但是脚下却一脚踩了个空,床边的地面居然是悬空的,他身子一晃,跌入到了一片白雾之中。   “啧,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从白雾中传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一只手接住了他。   那人的身形比起和他之前见面的时候不知道高大了多少倍,只是一只手就稳稳地将他托在了手心。   修长白皙的掌心颠了一下,将他翻了个转,食指落在他的后背上,似乎在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尤醉的脑子有些混沌,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对方变大了,还是自己变成了玩具大小。   这一切都已经脱离了他的常识认知。 第58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六)   尤醉惶恐地看向眼前的人, 或者说眼前那巨大的具有人形的怪物。   和那人相比,他的体型娇小得就像是一只只有人掌心大小的玩具。   那人将他翻过来,指尖轻缓地揉了揉他的肚子, 就像是在抚摸某种柔软的小宠物。   尤醉的心中被恐惧充满无助感, 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抗,软着身子扑腾在人的掌心里面,小腿肚子都在发麻。   男人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下, 巨大的震颤顺着他的掌心传递到尤醉的身上,让他全身都跟着抖了起来。   宛如一场地震。   “别担心宝贝, 只是我身体这里暂时出了点小问题,但是很快就会解决的。”   男人亲吻了一下他的后背, 滚烫的触觉和巨大的压力让尤醉有种马上就会被吞入喉咙里面吃掉的错觉。   他细白的长腿蜷缩在身边, 双手环抱住膝盖,仰头看向男人。   [老婆小小的样子也好可爱QWQ!]   [是手办老婆!]   [小小的一只, 一戳就倒, 可恶更想要欺负了怎么办?]   “你现在的进展怎么样?应该已经顺利见到圣王了, 对不对?”   他明明还没有开口, 但是男人却像是就在他身边一样, 将这些天来他的处境了解的一清二楚。   尤醉只能张了张嘴, 点点头。   “是的……他将我从荒野上带了回去……”   “不错。”   男人说。   “那么下一步的计划看来也应该可以实施下去了。”   “什么……什么计划?”   尤醉的身子颤抖起来,他虽然说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但是这些记忆里面却全然都是曾经在不灭深渊里面被控制被训练的记忆。   对于眼前男人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印入到了他的脑海里面, 执行对方的命令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你在四天之后的神降日上, 将会作为祭品出席,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对吗?”   尤醉又只能点点头, 他发现男人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用类似这样的问句,看似温和有礼并且给了他选择的权利,但是实际上却硬冷的就像是告知,隐藏在温和语气下面的是满满的傲慢和自大。   看似有所选择,实则只能跟随着他的节奏,不断往前走。   “两天之后,你将会从一个人的手上拿到一把武器,然后我需要你在神降日的前一天晚上,杀死圣王。”   “那把匕首上面被刻录了密密麻麻的诅咒,只要圣王的身上沾染上了一点,那么他就会立刻死去,就算是圣殿的圣医也救不了他。”   尤醉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杀人……   并且还是杀死那名位高权重的,可以说是整个光明派首领的人,就凭借他这样一个软弱的废物吗?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但是主人给出来的命令却也容不得拒绝,否则他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下场。   “我……我只是见了圣王一面,和他根本不熟悉。”   他嗫嚅着说。   “我在神降日之前,可能根本就见不到他……又怎么能杀死他?”   他身下的震颤更加厉害,高大男人笑着将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用侧脸温柔地蹭过他的胸口。   尤醉往后躲了躲,体型的巨大差距让他始终处于惶恐不安之中,只能死死地抓住男人衣物的褶皱,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我的缪斯,我的天神。”   他的态度过分亲昵,让尤醉觉得毛骨悚然,胸口传来湿漉漉的触觉,他惊叫了一声,双腿无力地挣扎了一下。   男人的脸就在他的身前,几乎将要蹭到他的身上。   距离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对方的脸部轮廓几乎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特征,而更像是某种可怕狰狞的怪物。   狭长的眼睛睁开,金黄色的竖瞳里面闪过一丝亮光。   “你应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时朗的语气柔和得就像是在唱一首赞歌,他的炙热鼻息呼在尤醉的身上,让他全身发抖。   “毕竟……你已经被选中成为了神降日的祭品。”   “你知道神降日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   尤醉垂下头,因为恐惧而瑟缩着身子。   “南极星十字会信仰的是曙光女神,而女神代表的则是无上的纯洁,光明,还有圣洁死亡和战争。”   “每年的这一天,南极星十字会都会选出十名罪大恶极的犯人,在曙光女神的注视下,在全球的直播中,在全世界人的关注下,将他们净化。”   而这些罪恶,就是女神用来擦拭她剑柄上鲜血的抹布,为了保证光明而必须牺牲的残次品。”   尤醉的身子已经微微发起抖来。   他不知道时朗所说的那净化是什么,但是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在几天之后等待着他的,肯定是比他原本的处死更加惨烈的刑罚。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来声来,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瘫在时朗的肩头上。   “为什么会选中我?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魅魔而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根本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哭,别哭,宝贝。”   时朗轻声地安慰着他,柔声细语。   “所以听我的,只要你在前一天晚上能够杀死圣王,那后面的一切事情就全都不会发生了,你不会有任何事情的,我和你保证……”   “没事的,不要哭……”   “净化是什么?”   好一会他才打起精神来问道。   “嘘……你不需要知道。”   男人眼睛弯弯地看向他。   “毕竟我知道你不会等到哪一天,对不对?”   尤醉得知了那所谓的神降日的真相,大受打击,又不知道在时朗的身上哭了多久。   时朗说,后面如果他遇见什么问题都是可以随时来找他。   好容易等尤醉缓过神来,他才重新地回到了那座纯白的监狱里面。   他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身上之前被柏寒弄出来的那些痕迹已经不见了,身上感觉也清爽了很多。   他又进食了一点之前柏寒拿给他的血液,这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小触手进食之后变得粗壮了一些,从原本的一根手指粗变成了两根手指粗,顺着他的手腕向着上面慢慢地攀爬。   堕落种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它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尤醉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戳了戳它身上的深红色圆圈纹路,那圆圈被他向下戳出了一个口子,内陷下去,形成一个吸盘,在一旁露出一圈密密麻麻的小牙,玩闹得将尤醉的手指咬住。   尤醉被它弄得有点痒,心情也好了不少。   但是他一想到三天之后的那所谓的神降日,还有时朗交给他的那个任务,心情就再次沉重了下来。   “我真的要去……杀人……吗?”   他看着手边的小触手,轻声发问。   而且还是那个将自己从荒野上带回来的人。   就算是尤醉之前在不灭深渊里面的时候被灌输了很多关于南极星十字会的圣王是个道貌岸然的变态的事情,但是尤醉却始终认为,只有自己亲眼去看一看才能确定一个人的本性。   就尤醉自己目前亲眼所见,虽然那个圣王——   他曾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他说他叫做雪月,将他原本的小家彻底毁掉了,并且也差点将他杀死。   但是平心而论,尤醉并不觉得他就像是之前他所听闻的那样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尤醉从他的举动中,没有看见一丝一毫的虚伪。   他衣着朴素,言语也很少,总是沉默寡言的,让人难以猜透他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但是尤醉却无法就这样在他的身上粘贴上恶的标签。   尤醉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起那把匕首,将它捅入一个无辜者的心脏……   如果任务失败了也好吧,他在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   这样自己就不用陷入这种纠结之中了,毕竟自己的生命和那人相比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咔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尤醉的身子下意识的一抖,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惶然向着外面看去。   他原本以为是柏寒来了,但是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另外一张他不认识的脸。   那是另外一只天使向的异变体,他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出来吧,圣王要见你。”   尤醉被人带了出去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将全身都洗得香香的。   侍从对待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也并没有过分刁难他。   尤醉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长袍,跌跌撞撞地跟在人的身后走入了一道长廊之中。   一路之上,他感觉到有一道道探究打量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但是却也不知道这些目光里面蕴含的都是些什么意思。   他索性不再去想,浑身轻松地走到一道淡金色的大门之前。   侍从将门推开,自己却并没有走进去,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将门推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尤醉踯躅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吱呀——”   大门向着内侧被他推开来。   房间里面有着淡淡的白色雾气,伴随着隐晦的香气侵入他的鼻腔。就像是空谷里面盛开的兰花,清高幽远。   地面冰凉,倒映出尤醉自己的影子,整个房间里面都干净得过分。低低的吟诵声从房间的深处传来,伴随着些许痛苦的哽咽哭泣声。   某种类似于宗教一般的神秘的氛围悄然笼罩了下来。   尤醉的脚步声不由得都轻了,他悄悄地向着吟诵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透过薄薄的雾气看见了一道同样身穿白袍的人影,正端正地跪坐在地上。在他的身上,是一片弥漫开来的黑色雾气。   在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正在蠕动的生物,能够勉强看出轮廓。   “你来了。”   就算是尤醉刻意放轻的脚步却似乎还是引起了注意。   男人没有转头,就这样对着尤醉说道。   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他已然知晓了尤醉的到来。 第59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七)   但是他却也只是喊了尤醉一声, 并没有继续做出什么动作。   尤醉犹豫自己要不要走上前去。   男人的身后是一具巨大的纯白色的石像,是女神手捧凋零的百合花,神色哀伤而悲戚。   似乎怜悯地看向世人。   “滚开!呵呵呵, 你们光明圣教不过全都是所谓的骗子!”   “什么黑暗系的全都会堕落!就算是堕落又如何!就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妻子!我要为她……”   男人缓缓伸出一只手去, 抚摸上了身前的那一片黑暗。   黑雾缓缓散去,在下面是一只人首兽身的异变体,他明显距离堕落只有一步之遥,全身甚至都开始散发出浅淡的黑气来。   随着圣王的手伸入到那黑暗中, 一声剧烈的痛苦呻吟从哪黑影之中传了出来。   “啊啊啊啊!”   那异变体开始疯狂挣扎了起来,尤醉肉眼可见有白色的光亮顺着圣王的手指传递到了那异变体的身上, 将他身上乌黑的鬃毛都染上了白色。   但是那对于这个异变体来说明显也是极为痛苦的,他不断地在圣王的手下面疯狂扭动着, 咒骂着。   但是逐渐地, 他说出口的那些话语变得至零破碎,终于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那跗骨一样的白色光明终于沾染上了他的全身, 将他全身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圣王将手收了回来, 在刚才的过程中他的口中一直都在说着什么话, 似乎就是在喃喃着经书上面的咒语。   他安静地垂下眸子, 白色的长袍裹住他的双臂, 尤醉看不清楚里面的神色。   而那刚刚即将堕落的异变体此时趴在他的脚下, 就像是死了一样。   骤然之间,他将自己的头颅高高抬起, 神情里面是满满的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狂热。   他的眼珠几乎都突出了出来, 眼眶的周围泛着微微的鲜红色, 似乎下一秒那巨大的眼球就会摆脱掉眼眶的束缚, 窜出他的脑袋。   “赞美女神!赞美光明!”   他大喊道, 跪在地上用已然血迹斑斑的枯瘦爪子抚摸着女神神像的宝座, 在上面落下亲吻。   尤醉看得几乎呆住了。   眼前的这个异变种明显就是那种即将堕落的,但是不知道圣王究竟是用了什么样子的方法,居然彻底地将他的思维扭转了,并且让他变成了他们的附庸,一个彻头彻尾的女神的信仰者。   是用一种残酷的,几乎彻底地摧毁掉了他的肉体和精神的形式。   但只是从结果上来看,结果的确是很成功。   [这就是所谓光明派第一人的“能力”吗?]   尤醉在心里面平静地评价道。   [看起来似乎的确是要比我那垃圾的只能骗骗男人上床的能力强上不少。]   [你也许应该想点好的东西?]   二号及时地在他的脑海里面回应他。   [如果您有了像是他那样强大的能力,那么您也许可以掌控世界。]   [但是现在,那掌控世界的人却也要被您所掌控,他可以掌控全世界,但是却无法掌控自己。]   尤醉在脑海里面笑了一声。   [不错,二号你的升级很成功。]   很快,那个就像是被洗脑的人被人带了下去,一个新的异变体被带了上来。   尤醉就这样站在一边,被迫看了两个小时圣王的洗脑操作。   基本上被带进来的都是即将要堕落的强大异变体,但是在圣王的能力下面,不过是短短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思维就会发生一个彻底的转变。   从黑暗派的信仰者,变成了他们敌对方的忠实信徒。   尤醉看得毛骨悚然。   如果说,一个人被彻底判定为死亡的时间就是在他们的思维被彻底转变的时间,那么刚才的那些异变体应该就是在刚刚被“控制”结束之后就已经死掉了。   终于,天色逐渐昏沉了下来。   尤醉站得手脚发冷,他也没有想清楚究竟为什么男人会给自己看这些东西……   并且还是特地得将自己从牢房里面带出来。   男人结束了最后一桩告诫,终于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你杀死了他们。”   小魅魔缩在墙角,因为他投过来的目光而瑟瑟发抖。   男人纠正他的话。   “并不是杀死,我只是将女神的训导传入到了他们的内心之中。”   “但是这样子……他们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如果有认识他们的人再次见到他们,恐怕也是认不住来他们现在的样子吧!”   “除了一身相似的皮囊,他们已经彻底得变成了自己最为厌恶的那种人。”   小魅魔的声音打着颤,垂着眼睛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但是却还是将上面的这些话都说出了口。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周围还没有散去的侍卫有些将一些惊愕的目光投向了他,就像是在看向了一只天真可爱的毛茸茸小动物。   在这个时代是这样的稀有又罕见。   “都退下去。”   在众人散去之后,圣王走到了尤醉的身边,伸出手去。   刚刚那沾满血腥的,曾经抚摸过无数的异变体,并且为他们带去痛苦的手。   尤醉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但是究竟也是无处可逃,只能就像是一只被夹住的软毛兔子一样,在他的抚摸下面瑟瑟发抖。   他想不明白那个虽然强大但是却也能够斩杀恶兽的人。   那个原本曾经温柔地抱着自己,将自己从荒野上带回圣殿中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又或者是,他其实根本就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他。   男人的手很冰冷,又坚硬,就像是此时神殿里面正在凝视着他们的那一座女神的雕塑,是冷的,死的,没有感情的。   就像是一只冰冷的爬行动物,在尤醉的白软肌肤上窸窸窣窣爬过。   细小的疙瘩从尤醉的身上冒出来,顺着男人抚摸过的地方一路向着下面攀爬。   “有时候你眼睛所看见的事情,未必是真实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淡漠。   他同样银白色的瞳孔看向尤醉的面孔,在里面倒影出他的那张惶然不安的小脸。   “你……杀死了他们。”   尤醉的脑海里面满满的都是刚才的惨烈的画面,现在空气里面似乎还飘荡着些许散不开的血腥气。   就算是这里的熏香点得再多,也无法掩盖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罪恶的气息。   尤醉自己也是黑暗系的异变体。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面想起了如果自己落到了就像是刚才的那些异变体一样的地步时候,会不会一样的事情会同样在他的身上发生?   圣王的指尖拨开尤醉侧脸的乱发,露出他白皙小巧的耳垂。   尤醉伸出手去挡住了自己的脸,想要向着后面退去,但是侧腰却已经被人握在了手中。   脸颊上也传来触碰感,白软的脸颊软肉被人捏住,光滑的皮肉从指缝之间溢出。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是不对的?”   圣王低头看向他,眸子里面真的含了些许疑惑的神色。   就像是,他真的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我真的任凭他们就这样子堕落,那么世界上会多出来很多为祸人间的怪物。   他们如果不能被及时的发现杀死,就会造成更多的,甚至远远比他们的一条生命更加多的伤亡。”   “为了防止这些事情的产生,所以我们提前对这些人进行一些处理,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合理的解释。”   “为了全人类的延续,这是最好的选择。”   尤醉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就被人推倒在地上,天旋地转,他的视线看见了被雕刻着无数精美浮雕的殿顶。   在那上面绘制着一幅幅欢盛聚餐的场景,天使环绕在周围,鲜花盛开。   他几乎要被这盛大的光明刺得流出眼泪来。   “他们,那些刚刚从这里离开的人,会怎么样?”   尤醉颤抖着发问。   “这些人的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家人送进来的,因为他们异变的程度越来越深,所以被他们中的一些人再也无法在人群之中隐藏自己黑暗系异变体的身份,被他们的家人送来这里进行净化。”   尤醉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大一部分的黑暗系的异变体,都完全不敢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如果是最初的时候,异变程度不深,他们还是可以隐藏起自己的非人特征。   毕竟,在南极星十字会几乎控制人类的全部的情况下,只要他们敢于暴露自己的身份,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和尤醉一样的被逮捕。   身边熟悉的亲人朋友会全部变了一个样子,他们不再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好友、母亲、孩子,而是会继续将他们看做是一枚枚定时炸弹。   可能随时变成堕落种的潜在怪物。   “在净化完成之后,他们会被送回到他们家人的身边,他们可能会在一段时间之后死去,但是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此而死去。”   “但是……   你不能因为他们有变成怪物的可能,就直接否定了他们存在的意义……”   尤醉只是觉得恐惧,但凡是黑暗系的异变体,只要暴露出来就会被捕,而后在这座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牢笼里面等待着死亡,或者是即将到来的堕落……   或者说是,在他们异变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人类所排斥了。   他们在剩余下来的日子里面只能一次次的躲避可能到来的追捕,或者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双手沾满血腥。   男人银白色的长发倾斜到了他的身上,顺滑柔软,就像是一小簇瀑布,带来微凉的触觉。   “黑暗系目前堕落种的数量是光明系的三倍,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风险。”   他缓缓说道。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会为此而后悔。   因为我知道自己所做出来的,是目前我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尤醉抓住了自己的袖口,惶恐地躺在地上,小腹上面的纹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散发出了轻微的闪烁亮光。   他就像是第一次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他身披光明的神袍,但是却并不为眼前的纯白所迷惑。   他所谓口称的大义,只是他用来进行制裁的手段。   一意孤行却又不择手段,甚至所谓的光明神教也不过是他用来遮掩世人视线的一个幌子。   他顺应时代的潮流,但是却又改造它,让它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流淌而去,最后达成自己想要的那个目标。   为了人类的延续?   几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着背后的目的。   “那你带我回来,是想要做什么?”   尤醉完全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对于此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都是觉得如此荒谬又怪诞。   如此不合实际,却又真实得可怕。   “我是如此的弱小,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我堕落……你如果想要我死,只是将我丢在荒野之中不管我就可以了。”   冰冷的五指抚摸上淡紫色的诡异纹身,微微陷入到殷勤的软肉之中。   “因为我需要一个孩子,一个继承人。”   银发的王俯首说道。 第60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八)   尤醉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 半是惊讶半是惶恐地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几乎已经无法转动的脑子勉强地拼凑出了男人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孩子……”   他压着嗓子,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很努力地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是身子却被人充满占有欲地控制住, 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就只能像是一道美味的甜品一样,被打开细细品尝。   “什么孩子?”   他问出了这样近似于天真的问题。   【可恶,狗男人玩得还挺花】   【呜呜呜老婆真可怜,不会真的要大着肚子被透吧!】   【坏狗我第一眼就看你不对劲!是不是之前把老婆带回来的时候, 就已经打好了注意?】   【呜呜呜老婆的那个什么异能是不是就是能够怀孕啊,对不起, 之前在荒野里面的怪物也都是,都想蹭着老婆亲】   【后来的祭祀又是怎么回事,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总感觉这个狗男人似乎对老婆不安好心!】   【怎么生怎么生, 请务必一点都不要剪,本lsp就爱看这个】   男人没有回应他, 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上半身前倾, 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齿都很凉, 就像是一整块的冰块, 沉甸甸地压在尤醉的身上, 甚至还要更深地侵入进去。   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正在缓缓地想要顺着他的喉管, 滑到他的胃里。   尤醉的手臂猛然收缩了一下, 感觉到柔嫩的口腔被访客侵入, 冰冷而温柔地舔舐过他敏感的上颚, 纠缠着他的舌尖。   男人的动作很轻柔, 也很坚决。   很难说里面包含的情欲有多少, 银发男人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被标尺测量出来的一样标准。   甚至就算是在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也是一样。   尤醉的白软手指被人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插入到了五指指缝之间,轻轻地按压揉搓着。   凶猛的野兽咬住了他天真肥美的猎物,耐心地将其压在自己的身下,用带着尖刺的舌头缓慢的舔舐过皮肉。   少年的哭泣哽咽声夹杂在啧啧的水声里面,面对现在的这种情况,就算是尤醉再傻也看清楚了目前的情况。   想明白了那人那“继承人”和“孩子”是什么意思。   “不……不行的。”   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颤抖着声音拒绝,哭得殷红的一双泪眼哀求地看向男人。   “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是不能,不能生孩子的……”   圣王将他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手臂绕过他的背后,安抚地拍打着,轻轻地吻着他的侧脸。   “不,你可以。”   他的动作很温柔,但是声音却很坚决。   一点都没有给出让人反驳的余地。   “所有的异变体都有着自己的能力,那你也应当知道你自己的能力。”   尤醉小腹上面的纹身光芒更亮了,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颤动着,细密的蝶翼一样的纹路缓缓地扩散开来。   在一瞬间,就像是雷电滑过漆黑的夜空一样,尤醉明白了自己的能力。   并不是用于攻击或者是防御的能力,而是不断地向着任何异变体和堕落种释放出信息素,勾引自己身边的异化度超标的生物。   让他们对着他生出欲望,侵犯自己,占有自己。   并且张开双腿,大着肚子为它们生育出后代。   两双眼睛对视,一双淡漠,一双惶然。   “不……我不行……”   “不要!你放开我!”   似乎是预料到了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会是什么,尤醉开始在圣王的怀抱里猛烈挣扎了起来。   他的尾巴在地面上甩来甩去,身后没有发育完成的小翅膀也在狭小的空间中扑腾着想要离开。   但是他所谓的挣扎,在圣王看来也只不过是和已经按在爪下的猎物的负隅顽抗相差不大。   “别动。”   他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尤醉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骤然间一僵,就像是陷入到了泥潭之中一样,一动都不能动了。   他只能感受到男人扣住他腰的手更加用力,估计肯定会在上面留下青紫色的伤痕。   “放松你的精神。”   他看见圣王那张和时朗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又凑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用自己的唇蹭着他的唇,就像是轻柔的抚慰。   “不要紧张,放松。”   他的话语就像是有着魔力一样,随着他的吐息缓慢地侵入尤醉的脑海之中,柔软地舒展着自己的一条条触手。   纠缠住他的思维和情绪,以至于一切的情感。   “让你的精神接纳我,为我打开。”   “你现在…很安全……”   被他抱在怀里面的小魅魔随着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垂下了眼睫,苍白的小脸上,嘴角居然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我爱你。”   “让我进去。”   圣王放下了原本一直遮挡住尤醉双眼的手,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少年的。   两人的呼吸缓缓交融,就像是两只交颈的天鹅。   少年就像是进入到了某种被催眠的状态之中,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放任自己的身子彻底地被男人所掌控。   他的侧脸靠在男人的胸口。   如果说性交仅仅是肉体的交流,为了人类的延续而获得肉体的愉快的方式,是一种往往被伪装成为爱意的控制和占有。   那么精神的交融则是比简单的做爱更加强烈的占有,对于一个人的彻底的侵入。   侵入的一方将彻底占有另外一方的一切。   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   圣王身后的发丝随着风缓缓而动,他继续开口了,声音低沉温柔。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王后。”   小魅魔已经被吮吸得泛出殷红的唇瓣嗫嚅了一下,小声地跟着他说了出来,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却跟着说出了那句话。   “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王后……”   “你爱我……”   在纯白的神殿之中,在悲悯的女神神像之下,他们就像是一对夫妻一样口诉爱语,对着彼此发誓自己是彼此的唯一。   “女神在上,你愿意终生信仰女神,你愿意发誓跟随永恒的光明……   你永远支持我们的事业,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圣王顿了顿,继续说道。   少年这次说话的速度慢了一点,就像是他那被控制的精神已经觉察到了存在的异常。   他说得十分艰难,睫毛已经开始眨动了,下面的眼球也开始转动,似乎有了即将清醒过来的先兆。   这些话明显和他本来的意志相互违背。   甚至于他的精神都在被他说出口的这几句话所慢慢摧毁。   精神的堡垒在一点点的坍塌,被肆意修改揉捏成为另外一个人想要的模样。   但是他却还是颤抖着唇瓣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愿意为你……嗯……诞下子嗣……”   圣王赞赏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鼻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在此立下誓约,你的身与心,灵与肉都属于我,并且宣誓对光明女神和我都永不背叛。”   尤醉的手指猛然收缩了一下,他的舌头就像是打了结,似乎他自己也知道,只要说出下面的话,那么他就再也不能从牢笼里面逃脱掉了。   “我的……身与心……”   他的身子开始轻微抽搐了起来,嘴巴张着但是却没有话能够从他的嘴里说出。   “不……”   “灵与……不要……”   尤醉的表情开始痛苦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开始向着下面滑落。   将他抱在怀中的男人垂下了眼睛,他的嘴角抿了起来,衣袍下面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就像是攥住了什么东西。   “呜呜!”   一股猛然的刺激从尤醉的尾椎传来!   他仰着雪白的脖颈,就像是一只刚刚被一口咬住了致命之处的猎物一样,失声尖叫了起来。   小魅魔猛然向前扑去,后背上几乎立刻就洇出了一层汗,全身都猛烈地颤抖了起来,小腹上下起伏着,双目在猛烈的刺激下面睁开了双眼。   泪水从他的眼眶里面不受控制地流淌了出来,将他的脸弄得乱七八糟。   太刺激了。   就在刚刚,那原本已经侵入到了尤醉的脑海里面精神骤然之间动了起来,那些伪装得温和柔软的思维触手在一瞬间全都肆意收缩了起来,紧紧地纠缠住了他的精神。   不仅仅有精神上面的控制……就在刚刚他最为敏感的柔嫩尾根被人握在了手中,两指微动,重重掐下。   他深红色的尾巴尖在瞬间向着后面伸直,这让他全部的理智都在瞬间丢失。   小魅魔仰面倒在圣王的怀里,面上和身上都泛出层层叠叠的殷红色。   小腹上面的花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缓慢的扩散开来,他整个人的身上和面都已经是布满了一道道的淡紫色的痕迹,就像是蛛网一样缓缓地将他的全身都缠绕住。   他的舌尖已经无力收回,只能软软的耷拉在嘴角。   好半晌,他才像是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的力气,但是眸子里面原本的神采已经完全失去了。   只有两只泪水涟涟的狐狸眼,就像是被牵线的木偶眼珠一样转动了一下,缓缓从里面生出了些许信任和濡慕。   他缓缓开口,这次没有一丝的停顿。   “我在此,立下誓约……”   “我的身与心,灵与肉……都属于你……”   他终于放弃了一切的抵抗,赤裸裸地将自己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我在此,宣誓……对光明女神和您都……永不背叛……”   圣王将他拥在怀里,奖励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很乖。” 第61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十九)   在彻底掌控了尤醉的精神之后, 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的,几乎丝毫不间断的精神纠缠。   圣王的精神体是白色的,就像是一条条的白色触手, 或者是一条条有着白色鳞片的巨蛇, 紧紧地将尤醉的精神所缠绕住,一点点地,不留出任何空气的。   所有的思维和过去曾经的经历,全都一点点细密地被铺展开来, 宛如一本书一样被明晃晃地展开。   在每一张从来都没有人涉足的雪白书页上面留下占有欲的手印,揉捏着、抚弄着、傲慢而高高在上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占有欲和控制欲被彻底满足, 内心的劣性根在此时被一点点毫不犹豫地展现。   尤醉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哭喊了多久,但是男人的手臂却一直都将他抱得很紧, 紧紧地将他圈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圣王只是安静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尤醉的额头上, 却从来都没有一刻将人放开。   在最后的时刻, 尤醉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中被猛然刺入到了最深的地方。   甚至就连他的主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 但是只要稍微一被人触碰, 就会让天真的小魅魔蜷缩着身子, 全身抽搐起来。   太恐怖了, 甚至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这一下的刺激又让尤醉忍不住哭泣了起来,用白软的手臂不停地扑打着男人的胸口。   但是当然, 这也不过只是些徒劳, 尤醉感觉到一种冰冷的、锋利的东西正在顺着他的脑海缓慢地流淌进来。并在他的识海深处, 留下了数十枚小小的种子。   终于,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尤醉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 甚至就连意识都已经有一些模糊了。   他的视野之中一片朦胧,眼前的景色也恍恍惚惚,就像是被打上了一层马赛克,全都晃荡出一层幻影。   身子被人抱在怀中,尾巴根还在不自觉的发着抖,只是被男人轻轻触碰一下,他就忍不住哭泣出声来,晃着身子扭动腰肢,眼睛泪汪汪地向着后面躲去。   “呜呜……不,不要了……”   全身暴露在外的肌肤都是已经变得无比的敏感,甚至已经泛出淡淡的晕红色,稍微一触碰就能引起又一次的痉挛。   男人将身上外面的那一件神袍缓缓脱下,盖在小魅魔的身上。   粗糙的神袍滑过皮肤,带来些许的刺痛感,让小魅魔身后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蝠翼又可怜兮兮地扇动了一下。   尤醉的眼角殷红,就像是玩偶一样被人抱了起来,视角颠倒滑动,他看见被绘满盛宴的天花板上面微笑着的幸福天使,看见了一直伫立在原地,将他们之前所做出来的一切行为都收入眼底的,怀抱着百合花的哭泣的女神像。   在之前他们这样子做的时候,女神像就一直那样安静地注视着下面的他们,石像雕刻出的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   被改造的思维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思维了,尤醉不由得在神像和以往一样悲悯的目光下面感觉出一丝羞耻。   “不……我们不应该这样做……”   他勉强打起精神来,伸出五指抓住了男人的长袍袍角。   “我们不应当在神像的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这是亵渎神灵……”   “对光明女神的不敬……”   他看向圣王的眼神里面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畏惧,有的只是慢慢的濡慕,还有一点点羞怯的爱意。   男人低头,默默注视了他一眼,最后身子向前,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女神会宽恕我们的。”   圣王之后将尤醉带去洗了一个澡,然后将他重新送回到了那个雪白的房间中,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房间里面就不知道被什么人搬来了一张巨大的雪白床铺。   厚厚的羽毛床垫很是柔软,上面还有着松软的散发着阳光香味的被子。   尤醉几乎是一被放上去,就因为精神上面过分的疲累而陷入了昏睡之中。他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面,只露出一只白皙小巧的耳垂露在外面,就像是一块莹润的白玉。   在雪白色的床铺上,少年柔软的身子上面泛着淡淡的粉色,还带着些许温柔的潮湿的水汽扑打在圣王的手背皮肤上,他的呼吸轻缓地在房间里面响起,气氛宁静得过分,宛如林间的枝头上落下一只雀鸟,轻盈地落上枝头。   在这段时间内,圣王一直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尤醉的手指就算是在他睡着之后,也仍然抓着圣王身上的内袍,就像是一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样,紧紧地蜷缩在他的身边。   似乎是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丢弃。   在他彻底地熟睡之后。   圣王站起身来,没有见他做出什么样子的动作,尤醉手中抓住的那一截袍子被直接斩断,软软地飘落下来。   他随后走出了房间。   ……   在门外,身后生着双翼的俊美天使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在那里等他很久了。   “圣王,您真的决定要选取他来作为这一代的圣后吗?”   柏寒对着圣王行礼,随后看着圣王轻轻合上了房间的门,动作很小心,就像是在为圣诞节的礼物上面打上彩色的缎带。   骑士长的脸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郁,脸上几乎是写满了满满的不赞同三个字。   “我已经这样子做了。”   圣王停下了脚步,看向那扇被他关起来的房门,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在他的身上播撒下了‘种子’。”   柏寒的眉头皱了起来。   “但是之前历代的圣后,都是经过层层叠叠的选拔所选出来的,无一不是优秀且天资出众的人物,但是这个人却只是一只甚至连自己的能力都无法控制的最低等的魅魔……”   他的心中烦躁更盛,他感觉事情自从圣王将尤醉带回圣殿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开始脱离了他的控制。   “甚至他就连刚刚异变也没有超过三个月,这样弱小的他实在是不配……”   “安静。”   圣王银白色的眼睫毛垂下。   “我希望你明白,种子既然已经播种了下去,除非彻底杀死母体,否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取出。”   “我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依赖前人的墨守成规。身为圣王,选择我的王后是我的权利。”   “而我的选择就是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他继续说道。   “你可以将这个消息宣布下去,只是恐怕你不说,恐怕圣殿之中也早就有了这样子的流言蜚语,这样却也只是落实了这些消息的真实性。”   柏寒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口腔里面被咬得死紧,甚至发出咯咯的声响。   “但是您不能就这样……让他诞下子嗣……   凭借他身体里面的那点能量,是绝对没有可能在生育的过程中活下来的,他会直接被那些子嗣吸干。”   圣王沉默了一会,身后的银发就像是瀑布一样地在他的身后轻盈飘荡。   “你不必在意这些事情,他的能力是为我孕育子嗣最好的温床。在神降日降临之前,他就会为我生育出属于我的继承人,可爱的孩子。”   柏寒的声音干涩。   “当然,您的孩子……”   他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即将到来的景象。   “一个个的,很多很多的,孩子……”   而在那纯白色的房间里面,原本正陷入沉睡之中的魅魔睁开了眼。   漂亮的狐狸眼里面一片透彻明亮,毫无睡意。 第62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   尤醉此时的精神识海中, 被他分成了多重区域。   而那些被强行地注入进来的东西,被他随意丢在最浅的一层。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类,所以做出这种近乎变态地将自己分裂开的行为对他也并不是那样的困难。   此时他正在饶有兴致地观测着那一颗颗游荡在他的识海里面的黑色种子。   这些种子并不是死去的, 静止的, 而是就像是黑色的鱼类一样,快速地在其中游荡着,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黑色细尾。   尤醉的整片识海都已经成为了它们的老巢,并且尤醉还能感受到这些东西正在从他的识海里面缓慢地汲取着能量, 就像是胎儿本能的从母体中获取能量来供自己生长一样。   尤醉的识海第二重打开,他用意念的触手, 抓住了一颗正在乱晃的种子。   那黑色的种子上面隐隐浮现出一张五官模糊的面孔,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从他的手下面快速溜走了。   [长得真丑, 一点都不随我。]   尤醉评价道。   二号:……   [您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它们?   从风险上来说,虽然这些弱小的东西没有办法对您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未来的不稳定性很高, 它们似乎是在汲取您身上的养分]   [不不不。]   [二号, 你还是不懂人类。]   尤醉坐起身来, 身上的丝绸被子轻轻地滑落下去, 露出两截精巧的锁骨, 还有布满红痕的身体。   他慵懒地靠在床头上,微微地眯起了眼。   [这些东西我当然要留着。   毕竟在生下这些孩子之前, 圣王是绝对不会再次对我出手, 并且他还会表现得十分爱我, 就像是对待他的王后一样, 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全都送到我的面前。]   [不管是真正的爱我, 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做做样子稳住我的心神, 他都会这样做。]   二号停顿了一下。   [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检测到圣王会存在杀死您的可观测可能性。我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   [你真可爱宝贝。]   尤醉伸出手,装模作样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哪怕光明正大利用我的时朗都比圣王可信。   圣王那样的人,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不能留住他,因为和他的所谓大业相比,所有的爱情都只不过是阻挡他前进的无用品。]   [他喜欢我,甚至愿意违背原本的计划,让我为他生下孩子,但是他却还是会杀了我。]   [……]   [听起来很是复杂,我觉得我还需要学习,升级我的组件。]   尤醉微微一笑。   [没关系。跟在我身边,在参与这些有趣的游戏中,你也会获得很多乐趣的。]   他的眼神晦暗下来,嘴角却上勾,扬起一个明媚天真的笑。   [就让我们……一起好好玩玩吧。]   ·   此后的半天尤醉都过得风平浪静。   自从被带走之后,他的生活品质明显提高了不少,不仅睡上了柔软的大床,还有血液喝,甚至还被允许观看投影仪防止他无聊。   尤醉斜靠在床铺上,面前摆放着一面巨大的投影仪,绘声绘色的3D场景投在他的面前,场景完全立体,真实无比。   这个时代的投影仪已经真正的实现了裸眼3d,并且取代了之前的平面画面,3d时代已然到来。   他小口地喝了一下血袋,鲜美的血液口感在口腔里面散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小尖牙在口腔里面一闪而过。   “还需要我为您准备些什么吗?”   一边的天使使者对着他弯腰行礼,正好看见小魅魔的嘴角旁边沾上了一小滴鲜血。   血滴与红软湿润的唇瓣搭在一起,带来一种莫名的天真诱惑。   “嗯?”   偏偏那人却似乎还像是不知晓一样,微微地对着他侧了侧身,白皙的脖颈上面暧昧的红痕一闪而过。   “没事了。谢谢你啦~”   少年歪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舌尖轻轻地从唇边扫过,将那一点血液吮入唇中。   一根细长柔软的深红色尾巴从被子的一侧伸了出来,轻快地在少年的大腿上拍打着。   侍者慌乱的垂下眼,心脏疯狂跳动了起来,身后的翅根都在一瞬间传来一阵酸麻。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内心告诫了自己这并不是自己应当动的心思,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他的衣角却突然被人拽住了。   “等一下……”   少年微微抬眼看着他,漂亮的狐狸眼里面就像是闪烁着很多的星星。   “那个,圣王他……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他的姿态是那样的无辜,眼神又是那样的纯真和全心全意,就像是在他的心里面,完完全全都被那个男人所占满。   侍者的心里面不由得算酸涩了一下。   “今天晚上晚些时候,等待圣王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就会回来陪您的。”   少年乖乖的点了点头,就像是在家里等待自己丈夫归来的妻子一样温驯地对着他又露出一个笑。   几条弹幕从尤醉的直播间里面划过。   【啊啊主播怎么了,不会真的被那个什么狗圣王洗脑了吧!】   【可恶,光是对着老婆亲亲抱抱摸摸还不够,居然还动这样子的歪心思。】   【害,感觉这一次的几个攻真的没有几个能看得上眼的,哦不,其实也有几个真心实意地对着老婆好的,不过好像都死了……】   【老婆好惨,老婆贴贴!】   【我也想要每天老婆乖乖地在家里等我……】   侍者心慌意乱地关上了房门,尤醉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清脆落锁声。   就算是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对方对他的监管仍然很严格。   但是尤醉却并不在意,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转而看向投影仪,直接将上面的三流青春爱情剧换成了新闻频道。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除了原主的记忆之外,他还没有来得及获得过其他的信息来源。   入眼的是一片烽烟炮火的战场,半人马的主持人正举着话筒用四只脚站在地上,脸上满是灰尘。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我现在正处在文颇城和游龙城的主干道路上,大家应该都知晓,距离不灭之渊组织领导者于7月14号晚正式对全球光明系异变体联盟宣战,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就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全球三分之一的城市都已经陷落,甚至包括A国与J国在内的多位总统直接公开了自己黑暗系异变体的身份,带领全国集体反叛……   情况此时不容乐观。   Z国是目前战况控制最好的国家,大部分的战役都被控制在灵河以北,以第四幸存区为界限,大量的怪物此时正在南下,企图攻入第四幸存区。   众所周知,光明派的代表派系,南极星十字会的总部便坐落在第四幸存区的游龙城……   有能力为预言者的异变体在网络发表言论宣称除非南极星十字会的首领拿出雷霆手段强压下城内的恐慌情绪,否则甚至用不上三天,被封在城内的市民们就会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而不灭之渊的首领在此前发表言论,表明自己将会在三天后的神降日之后,正式对游龙城发动攻击,要求圣殿在此之前出现投降……”   “下面就让我们采访一下幸存市民的看法……”   被采访的人眼神麻木,坐在一片废墟之上,并没有做出回答。   他的家已经被彻底毁掉了,他的灵魂也已经从他的躯体里面游离而出。   尤醉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不灭之渊的领袖,那就应该是时朗了。   这样算起来,他在上次和对方见面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并且开始宣战了。   但是对方却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给他。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眼神里面多了几丝兴味。   三天之后,对着圣殿发动进攻,那岂不正是他要参加神降日的祭祀的时间?   还是这样大的阵仗……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似乎已经猜测到了时朗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以及,他和圣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继续观看了一会新闻,漂亮的狐狸眼微挑,嘴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这场游戏玩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有些厌倦了,也是时候,应当搞一点小动作了。   毕竟自己可不是什么真的什么乖乖□□。   【二号,我需要你利用网络去帮我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的性格需要谨慎大胆,但是却又需要因为这场战争而穷途末路,陷入绝境。他需要有胆量,因为利益去做出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危险的事情。】   【主人,人类的字典上一般称呼这种人为亡命之徒。】   【不错。】   【请放心交给我吧,在这个时候,这种人自然是不会少的。】   尤醉看向了雪白的天花板,在空气中漂浮的浮尘里面似乎也嗅闻到了一点从战场上传来的血腥味道。   但是他却也很快就对这种无聊的发呆游戏厌倦了。   小魅魔蜷缩着身子藏进被子里面,再次陷入了睡眠之中,尾巴尖轻轻地搭在被子上。   晚饭的时候他才被人喊醒,柏寒冷着一张脸站在他的床年,手上端着他的晚饭。   “下床来吃东西。”   他的语气硬冷,就像是一块硬邦邦的冰块。   态度和中午的那个侍者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尤醉刚刚醒过来,还没有完全清醒,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面含了些许泪盈盈的水光,闪闪烁烁地看着他。   “什么……?”   他抱着被子缩在床上,肩膀上面的衣服自然滑落下来,露出白皙小巧的肩头。   “下来!”   柏寒的语气更加冷漠,根本不去看尤醉,而是直接将手上面的血液放到了桌子上面。   “才刚刚怀孕就变成傻子了,还是从来都没有聪明过?”   他讥讽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   小魅魔缓慢地将他的话一点点地在脑子里面回想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困惑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一片平摊。他还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很软,一戳就陷下去了。   手感真不错。   “什么怀孕……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怀孕啊……”   柏寒看着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在他的面前掀开自己衣服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起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办法忍耐和尤醉呆在一个房间里面。   他勉强忍住了自己内心的焦躁,让尤醉赶紧下床。   “如果你不想每天都被搞得在床上起不了,就抓紧还能动的时间下来走走。”   小魅魔刚醒来就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凶,脑袋瓜子嗡嗡的。   眼睛里面本来就没有散去的水雾直接就掉了下来,又不敢不听他的。   只能一边哭着一边下床,赤着雪白的一双脚踩在地板上,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上,留下一片水渍。   “呜呜,你凶什么凶啊……你叫个人吃饭这么凶做什么……”   就在他第一滴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高大的天使骑士长站在他的身前,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已经哭得不行的人。   “呜呜……”   尤醉越说越委屈,身后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眼角哭出了湿润润的红,因为本身声线的缘故,就算是骂人的话说出来都软上了三分。   更别提他现在正在一边哭着,一边小声地絮絮叨叨,悄悄抬起哭红的眼看眼前的人。   “我要我老公来给我送饭……不要,不要你来给我送……” 第63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一)   【啧, 就你会凶老婆,看这下子把老婆凶哭了吧,我看你怎么办?】   【酸死了, 因为搞不到老婆只能看着老婆被别的男人搞来搞去, 就快要气疯掉了。】   【活该,让你凶,我看老婆能喜欢你才怪。】   【呜呜程子烨好久都没有出现了,我想要毛茸茸大狗狗!】   尤醉哭了一会, 见男人没有理会,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也不上前来安慰他,也不和他道歉, 逐渐也尴尬了起来。   他哭声越来越小, 终于彻底收了回去,委屈巴巴地缩着腿坐在椅子上面小口小口地喝起鲜血来。   他只喝了一小半就喝不下了, 观察着柏寒的神色, 将剩下的放到了桌子上面。   “喝完。”   柏寒硬邦邦地说道。   连这点血都喝不完, 以后怎么办?   他隐秘地打量了一下尤醉纤细的腰肢, 似乎一只手就能掐住。   太瘦了。   他不满意地挑剔。   “唔唔……”   尤醉勉强又拿起来喝了一口, 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实在是喝不下了。   看见柏寒冲着他走过来,他畏惧地向着后面缩着身子, 却忘记了自己是坐在椅子上面, 连着椅子带着人一起, 直愣愣地向着后面倒去。   后脑勺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柏寒一惊, 直接向前一步, 一把揽住人的腰肢, 将他抱进了怀里。   柔软小巧的身子带着淡淡的甜腻香气,拥入到他的怀里,少年的眼里面带着些惶恐,嘴角还残留着些许没有完全被舔舐干净的血液,轻轻地在可爱的唇珠上面悬着。   他也像是完全被吓坏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身后的尾巴下意识地缠绕上他的手臂,就像是在向着他寻求安慰。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停顿了两秒,柏寒的心里面空白了一瞬间,几乎什么都想起不起来了,只能就这样看向自己眼前的人,全部的心神都被他所攫取。   少年的手不经意地扶了一下本来就已经被他向着后面推去的椅子,椅子从他们的身后砸落下来,好巧不巧的,直接落在柏寒的脚背上。   柏寒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少年瑟缩着身子,又哭出了声来。   “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笑死了,刚刚还对着我老婆冷嘲热讽,转眼就看人看得入迷了,打脸吗】   【哈哈哈哈主播干得漂亮】   【你们不要骂主播啦!毕竟笨蛋美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都给我宠老婆,给我把他宠成笨蛋!】   【姐妹们我一看这个眼神就知道又有一个狗男人被我老婆狠狠拿捏了。】   “你,你没事吧。”   “没事。”   柏寒冷声说,经常出落枪林弹雨的他,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对不起哦。”   小魅魔蔫巴巴地垂着尾巴说道。   柏寒忍住那一瞬间的巨疼,很快恢复了脸色,将椅子挪开。   “你今天下午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小魅魔缩在床上,慢慢地张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没,没事,我很好……除了有点点想老公……”   他这话刚刚说完,却骤然之间感受到一股突然的疼痛感从自己的脑海里面针扎一样传来。   “啊啊啊!”   他骤然尖叫出声,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那些在他的识海里面的“种子”骤然之间开始疯狂地游动了起来,并且开始想要从他的身体里面吮吸足够的能量。   它们想要更多的东西,更多的让他们成长的东西。   剧烈的精神波动彻底搅乱了小魅魔的识海,他的身体很快就失去了力气,眼角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   他无声地发出尖叫。   柏寒上前,直接一把将人揽入了怀里。   他知道现在眼前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之前被注入到了尤醉体内的那些种子此时已经度过了最初的着床阶段,开始进入到了成长阶段。   这一阶段的种子会疯狂地渴望能量,所有被注入的种子都会不断地汲取母体的能量,让自己来发育。   这样它们才能在下一阶段的厮杀中存活下来。   但是只是凭借母体的能量,是不足以支撑这些种子的存活的……   所以在这段时间内,留下这些种子的父体最好随时陪伴在母体的身边,并且随时等待可能出现的这种情况。   父体需要和母体随时进行精神交融,注入足够多的能量,这样子才能让那些种子安定下来。   只是现在外面的战局一触即发,圣王实在是不可能随时陪伴在尤醉的身边……   当然,如果父体不在身边的话,其他人的精神能量同样也能被种子所吸收……   就当是替代品。   “别怕,别怕……”   柏寒低头,笨拙地轻声地安慰着怀里面的少年。   “好疼……呜呜好疼……”   尤醉在尖叫里面夹杂着些许暧昧不明的话语,下意识地胡乱在身边人的身上蹭着,眼泪将脸弄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可怜极了。   “救命……”   柏寒抓起一侧的对讲机。   “圣后出事了,请立刻让圣王来寝宫一趟。”   那边的人似乎在对着他说些什么。   柏寒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看着已经缠上了自己的少年,他几乎是对着那边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不管他现在正在做什么,都让他来寝宫,如果他还想要一个活着的圣后的话。”   说完这些话,他就直接把对讲机挂断了。   就在他对话的时候,尤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是看见了光斑的猫咪一样,对着他讲话之间上下滚动的喉结咽口水。   他在度过了最初的疼痛之后,此时的神智已经彻底丧失了。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只知道,现在眼前的男人能够给他所想要的。   柏寒感觉到自己的喉结上传来一阵致命一般的温热触觉。   是少年轻轻地伸出红润的舌尖舔上了他的喉结,就像是玩什么玩具一样在唇齿之间拨弄吮吸着。   刺激实在是太强烈了。   柏寒颤抖着手将对讲机丢到了一边,控制不住的从唇里面泄出一丝凉气。   偏偏那少年还一点都不知晓地吃得啧啧有声,还用那双哭得眼角红软的眸子恳求地盯着他看。   “唔……”他轻哼着。   “安静点。”   柏寒闭了闭眼睛,但是却还是没有忍住从脖颈上传来的轻柔但是却近乎致命的舔舐。   就像是猫咪一样用舌尖轻缓地在他血脉最旺盛的命关处一伸一缩地舔舐着。   还时不时用牙齿好玩一样地咬一咬。   柏寒终于控制不住那传来的刺激,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底都要泛出红色。   他一把将一直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的少年推倒在床铺上。   小魅魔哼了一声,眼神无辜地躺在床上,身后的细长尾巴绕上他握住自己腰肢的手。   轻轻地挠着他的手心。   监控器画面在他的面前打开,他看见圣王的脸正在从一条通道里面一闪而过,行色匆匆地向着他们所在的这座寝殿里面走来。   估计了一下剩余的时间,柏寒红着眼睛,直接亲上了身下人的唇。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唇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乖顺地打开了,甚至就连整片精神识海都像是欢迎主人一样对着他敞开了大门。   欢迎着他的侵入。   太甜了,唇瓣就像是带着甜味的柔软花瓣,轻轻一碾就自动敞开,里面殷红的软肉随着他舌尖的侵入温顺地颤抖着。   少年的脸颊很红,乖乖地张开嘴任由他亲。   柏寒又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提供能量,这实在是太过于隐私,也过于亲密。   但是很快,小魅魔就不满足于仅仅被亲吻了,他开始动作起来。   柏寒咬住了自己牙将人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   ……   一切结束之后,小魅魔终于获取到了难得的平静,那些原本一直在他的识海里面闹腾的种子终于得到了另外能量的抚慰,暂时安静了下来,看起来乖巧了不少。   当圣王赶到的时候,尤醉正迷蒙着双眼,蜷缩在床铺上,口中发出些微不清楚的呓语。   而柏寒站在他的床边距离他两步远的距离。   突然断裂开的精神连接让那些种子再次不满意地叫嚣了起来,在尤醉的识海里面窜来窜去。   他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圣王的靠近,处于本能的趋势,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圣王对他的抚慰。   “呜呜。”   他挣扎着向着圣王的方向伸出手,被赶来的圣王一把抱进了怀里。   一个安慰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尤醉的哭泣声更大了起来,在圣王的胸口捶打着,像是在发泄他没有及时赶到他身边的不满。   一个带着安慰意味的吻很快就落了下来,   情绪和生理都被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少年的啜泣声逐渐轻了下来……   但是只有这些很显然明显不够,他伸出手就去撕扯圣王身上的衣服。   直到此时,他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圣王的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火药的气息,并且一向爱洁的他此时身上的长袍上居然也带着些许灰尘。   很显然对方是临时从战场上下来的,甚至可能是因此放弃了一些接下来的计划。   衣袍上面的鲜血落在少年雪白的肌肤上,带来一种惨烈却又凄艳的美。   “出去。”   圣王转身对着他身后的众人命令道。   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小魅魔已经快要被那些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面扭动的孩子逼迫得哭出声来。   他身后的桃心尾巴迷迷糊糊伸出,圈住了男人的清瘦手腕,往床上扯了扯。 第64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二)   似乎是因为他的脑海内的那些孩子对于它们的父亲有着一种天然的感应, 尤醉对于圣王的接近所感受到的刺激更加强烈。   它们开始迫切地催促着母体和父体接近,以此来获取更多的能量来供给它们生长。   之前刚刚进行的那一次精神交融完全只是饮鸩止渴,虽然暂时地缓解了尤醉身上的那种痛苦, 但是在过了最初的那段时间之后, 更加强烈地卷土重来。   他就像是一只完全被本能所支配的小兽,想要从男人的身上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亲吻,拥抱,安慰, 陪伴,还有足够的能量。好在他所渴望的一切都得到了足够的满足, 甚至是比他自己想象到的还要更多一些。   圣王用力地将他拥抱在怀中,努力地给予他所想要的一切。他似乎是对于尤醉现在的情况很是了解, 并且完全不吝啬于给予自己所能给出的一切来给自己怀中的人来作为这么久都没有陪伴他的安慰。   “老公, 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哦。”   他伸出手去解圣王身上的衣服, 让他身上那件沾满了鲜血和灰尘的白色长袍掉落在了地面上。   一只清瘦纤细的白足随即踩了上去, 脚踝的位置泛着湿漉漉的诱人水光。   纤细的双翼被人捧在手中揉捏, 一点点地落上亲吻, 直到就连翅根都泛出了淡淡的粉色, 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 尤醉全身都已经彻底湿透了。   他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动物一样躺在男人的怀里,将脸埋进男人的怀里, 肌肤上泛出淡淡的鲜红。   圣王轻轻起身, 将尤醉自己留在了床上。他想要趁着尤醉还睡着的时候离开, 不将他吵醒。   此时正值战时,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并不能整天陪伴在尤醉的身边。   就算是在他的爱人有需要的时候, 赶回到他的身边也并不容易。   他马上就要再次赶到战场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能够这样子在尤醉的身边依偎些许时间,对他来说就已经是难得的休息了。   “别走……”   就是这样轻的动作却仍然惊扰了床上睡着的人。   一只手从被窝里面伸出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袍角,他转身,看见已经全身精疲力尽的小魅魔努力睁开眼睛,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说出的话也又轻又软,含着些水汽,就像是梦中的呓语。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老公,你…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   他的眼角因为在刚才哭得实在是太多了晕开一层红色,这时候轻轻抬眼,潋滟动人的睫毛散开,眼中含着恳求的神色看向圣王的时候,就真的像是一位乖巧地期待自己的丈夫回家的小妻子一样。   眸光闪烁,暧昧动人。   在上一次在祈祷大殿里面被彻底洗脑之后,他内心的思维已经彻底被转变了,现在对于自己圣后的身份认同无比。   他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将眼前原本这位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仇人的人认成了自己的枕边人。   “很快。”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温软的目光下面无动于衷。   就算是圣王也不能。   他附身,最后在他的小爱人的唇上落上了一个温热的亲吻。   他的银色长发就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落在了尤醉的颈窝里面。   小魅魔很自然地抬起头去接受他的亲吻,甚至还微微张开了唇,红软的舌尖主动地伸出,是被亲得熟练了的姿势,等待着男人的侵入和占有。   实在是乖得过分了。   乖得,想要让人忍不住对他做些更加过分的事情。   圣王看了一眼时间,克制地控制了自己没有更深地吻下去。   他眸中的颜色更加深了一瞬,但是却也更加幽远。   他只是再次贴上了尤醉的额头,精神触手交融,又一部分能量被他传送了过去。   那些在尤醉脑海里面的种子们也已经被喂饱了,此时正懒洋洋地在尤醉的识海里面游荡着,它们的体型都比原本的时候更大了一些,就像是一只只被泡发了的黑色豆芽,不过还是很丑就是了。   “你自己乖乖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他温声说道。   他的小妻子很显然并不舍得他离开,原本上扬的狐狸眼眼角都垂了下去,变成了无辜的狗狗眼,里面是无限的委屈。   “好吧……”   但是他虽然舍不得圣王离开,却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下,他的丈夫又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就是再不舍他也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原本缠绕在男人的手腕上面的尾巴也轻轻地放开,最后又在男人的手心上面扫了一下。   “那你要早点回来哦,还有……”   他的看向了房间里面壁龛上面的女神神像。   “你不要出事,不要受伤,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一定……一定要赢……”   “好,我答应你。”   带有些许硬茧的手抚摸上小魅魔的淡紫色纹身,轻柔地上下按压了一下,感受着手心的暖热。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你怀孕了……”   “什么!”   尤醉的眼睛都骤然睁大了,他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但是转瞬之间就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紧接着,他表现出来的是全然的激动和惊喜。   “所以听我的,这段时间里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担心我,和你肚子里面的孩子都一起好好的乖乖在家里等待着回来,可以吗?”   “好。”   他伸出手,环绕住男人的腰肢,仰起头来,最后和他交换一个临别的亲吻。   “我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和你的孩子……”   “你去吧,我和宝宝都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   圣王走了,但是尤醉却还能躺在床上赖着睡觉。   这一觉尤醉睡得十分舒服,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距离神降日还有两天的时间。   他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明明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孩子,但是在之前的心理暗示之下,却已经悄然隆起了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原来雄性魅魔也有假孕这一说吗?]   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肚皮还是很软,白白滑滑,软软弹弹,手感很不错。   他没忍住,自己又偷偷揉了揉。   二号:[……?]   [主人?]   尤醉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连忙拉回来话题。   [我就告诉你怀孕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像是昨晚他演的那一次,就是从柏寒和圣王那边给他骗来了不少能量。   不要忘记了他现在还是处于游戏之中,因为这个游戏的限制,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能量,都是可以转化成为他的游戏筹码的。   本来这两人给他的能量都是为了尤醉能够更好的“喂食”他体内的那些被播种下来的种子,并且防止他被那些孩子们“吸干”。   但是尤醉又怎么会担心这些事情,甚至那些孩子也都只不过是在他看在还算是有用的份上才没有弄死的。   所以理所当然地,之后精神交融的时候,那两人所传送过来的那些能量都变成了尤醉自己的东西,直接兑换成为了筹码。   柏寒的能量被他兑换了五千点筹码,而圣王的能量更多,有整整两万多……   要知道尤醉上个世界演的要死要活的,最后也只搞到了三十二万筹码而已……   只要继续这样补上个十几次,就够得上他上个世界的全部收入了。   这样一算可真是划算得很。   当然了,尤醉也并没有一点的能量都没有给他的那些孩子们留下,毕竟如果把这些种子给饿死了,圣王那边肯定也是会起疑心的。   他就像是周扒皮一样,还是有大约十分之一的能量从他的指头缝里面流了出去,勉强让这些种子们保持在一个饿不死但是却也不算是吃饱的状态。   如果它们要是闹起来的话,那尤醉就更加不怕了,到时候他上层的识海已封闭,它们闹到天翻地覆都不关他的事情。   反正那些东西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他饿死的吧……   尤醉在心里面盘算着,漂亮的狐狸眼里面满是狡黠。   [看来我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还是需要多装几次,多骗点能量……   这样就算是我接下来的计划并不能成功,起码我在这个世界里也不算是白干,就算是给自己挣点保底。]   二号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主人,我感到很困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出口。]   [什么问题?]   [就我来看,人类中的雌性大部分在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会自然地将孩子视为自己的一部分,并且会竭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它们。人类歌颂这种美好的品德,并且称之为母性。   可为什么在您的身上没有出现这种现象?]   尤醉思考了一下。   [可能人类很多的时候做出来的选择,并不是出于对于利益的考虑,而是基于自己当时的心理和情绪。   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所需要的东西比我们这些程序要更多,比如食物、饮水、金钱、社会地位、周围人的认同,还有足够的,那种他们被称之为爱的东西。]   [他们有时候会做出很多在我们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大抵如此。]   二号将他这些话载入到自己的数据库里面进行分析,最后得出了结论。   [听起来似乎很是复杂,并且并没有必要。]   尤醉点头。   [的确如此。]   尤醉再次打开了投影仪,开始看新闻频道。   这次的投影上面已经出现了圣王的身影,他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袍,手中握着长剑,站在无数的堕落种高高堆积出来的尸体上面,身侧血流成河。   这次黑暗系异变体之所以能够如此来势汹汹,并且不可阻挡,除了有着很多的黑暗系异变体隐藏在国家的高层之中,等待时机到了就直接带领自己的手下人反叛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时朗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控制了很多的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堕落种也加入到了他们的阵营之中。   一般来说,异变体在变成堕落种之后,战斗力会直接翻至少两到三倍,虽然他们此时基本上已经不具备什么战斗的思维和神志了,但是只是凭借强悍的肉体和进食的本能,也能够对普通人和光明派那些并不擅长战斗的异变体造成极为惨痛的伤害。   就算是目前圣殿也已经下场,并且派出了很大一部分的人员参战,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目前黑暗派已经在大部分的国家都占据了主要优势。   圣殿现在的抵抗也只不过是暂时将局面扳回一局来而已,只要那些堕落种还不断听从时朗的命令,为他们而战斗,那么光明派的落败几乎是必然的。   因为堕落种的强大生命力,他们一旦堕落之后,基本上是很难杀死的。   在异变体出现的这些年里面,也同样出现了大量的堕落种。   这些堕落种被人类所排斥,放逐到荒野之上,根本没有任何食物,只能自相残杀。   这样最后生存下来的堕落种是最为强大的那一批堕落种。   不仅力量和速度都极为优秀,并且甚至也开始具备了一些初级的神志,就像是尤醉之前在荒野里面遇见的那只藤蔓一样。   尤醉斜靠在床上,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圣王干净利索地斩杀下巨兽头颅的那一瞬。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杀戮的美学代表。   鲜血就像是焰火一样泼洒在地面上,漆黑的地面上已经浮出了一层淡淡的油脂,都是尸体堆积形成的。   只是凭借他一个人,就将原本几乎已经快要蔓延到了游龙城城门前的战线硬生生打回了二十里。   那些普通的黑暗堕落种在他的手下面甚至就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剑光轻轻一闪,就彻底化成了白色的粉末。   “过来,你们这些背后生长着鸟翅膀的杂种……”   在他的脚下,还没有完全断气的一个黑暗系的异变体挣扎着抬起头来,对着他大声咒骂着。   而圣王甚至都没有浪费时间去低头看他一眼。   长剑挥起,落下,刺目的剑光在他的手下就像是飓风一样掀起一层巨浪。   白色一时之间覆盖了全部视线,所有看见这道剑光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巨浪席卷而去,从圣王的面前,直接将他面前的所有肉眼可见的建筑和尚存的异变体与堕落种全部变成了纯白的碎片……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被圣王所表示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所惊呆了。   许久……   终于回过神来的主持人特地给了他一个特写,并且狂热地说道。   “我们可以在这里宣布,只要圣王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不灭之渊就不可能攻进游龙城!”   “光明必胜!女神必胜!”   在他的身后,无数光明系的异变体全都跟着他喊了起来,气势如虹,一扫之前的颓势。   “光明必胜!女神必胜!”   圣王的下场就像是一枚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众人的心神,他们现在全都无比坚信,眼前的这个人会带领他们获胜。   毕竟他是这样子的强大,这样子的不可战胜,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类或者是别的异变体能够杀死他。   ……   [这样看来,战局还并不算明朗。您觉得最后获胜的会是哪一方?]   二号发问。   尤醉晃动着雪白的小腿,眯起了眼睛。   [如果你是问我这个问题,那我的答案很简单……   我觉得能够让我获得更大的利益的那一方,会赢。]   [就像是下棋一样,很多时候,决定一切的并不是两方的王……]   他纤弱的指尖在唇角点了一下,笑了起来。   [而是一枚微不足道的,谁都认为只不是可以随意被丢弃的卒子。]   “砰砰砰……”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尤醉关掉了投影仪,重新抱着肚子窝回到了床上。   门推开,走进来的还是臭着一张脸的柏寒,他照旧是来给尤醉送今日份的血液的。   尤醉在床上缩了缩,看着这位骑士长继续用着那张仿佛尤醉欠了他八百万一样的冰块脸认认真真的为他将桌布和食物一点点的布好。   只是每当他的目光扫过尤醉的时候就会像是看见了什么会刺伤他眼睛的东西一样快速挪开。   “那个……”   躺在床上面的小魅魔几乎将全身都躲藏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还有一小截从被子的缝隙里面溜出来的深红色的尾巴尖。   “又怎么了。”   柏寒的目光在看见他一瞬间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就算是冰冷的面色也不能掩盖住他的不安。   “我,觉得肚子有点难受……”   “涨得好,好快……有点,不舒服……是不是我的孩子总是在里面踢我呀。”   小魅魔的声音里面甚至带了一点哭腔,里面满是满满的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怀宝宝。圣王,他,他不在我身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   被角掉落到了地上,房间里面那股本来就没有散去的甜腻香气更加强烈……   就像是夜间盛开的清甜晚来香,又带着点隐隐约约的皮肉香气……就是从身前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截颤抖的雪白小腿垂落下来。   柏寒的目光此时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第65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三)   尤醉小腹上面的花纹又开始随着他的呼吸, 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上面的纹路随着他肚子的膨胀有着逐渐扩展开来的趋势。   “我、我也知道这样子的事情,不应该和你说……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偏偏那人还用他特有的那种轻软的声音对着他说话, 柏寒本来就心思不纯, 此时听起来更像是在对着他撒娇一般。   “我,我肚子好难受呜呜……”   尤醉惶然无措的狐狸眼里面含了些许水光,用双手抱着肚子,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 整个人都在害怕得发抖。   “我是不是要生了啊……”   “求求你了,我真的好怕, 求求你……帮帮我……”   细白的双腿无措地绞缠在一起,身后的细长深红色尾巴也绕在大腿上。   柏寒重重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齿。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他强硬地逼迫自己移开眼睛, 勉强地从自己的牙缝里面挤出这几个字来。   “什么?”   小魅魔怔愣地看向他, 还是愁闷地皱着眉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做出来的动作究竟是有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啊……”   他的眉毛很快就皱得更紧了, 从唇缝之间溢一丝轻哼……   “呜呜, 怎么办, 是宝宝, 宝宝又在踢我了……”   他的哭声里面带了点喘, 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一会才缓过来, 后背上却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细白的手指无措地在褶皱的被子上面抓着, 将床单上面抓挠出一层皱巴巴的纹路。   “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用湿润润的眼睛恳求地看向自己眼前的男人, 用的还是他那种一贯的纯良无辜的眼神。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恳求着些什么, 但是却下意识地就向着男人进行求助。   就像是一只纯良无知的羔羊一样, 向着那狩猎他的恶兽俯首, 露出柔软的脖颈, 恳求着他的“救赎”。   “你让我帮你做什么?”   柏寒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地说道。   柏寒的心中仿佛出现了两个声音。   一个想要他立刻离开这里,毕竟这才是他应该做出来的正确的事情,也是他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面受到的来自于圣殿的教育所告知他的,那符合道德,符合世俗的事情……   但是他在此同时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他的全部注意力就像是被一块磁石紧紧地吸引住一样,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大床中间的少年的身上。   他的身上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就像是一只全身都湿透了的可怜兮兮的小兽,此时正在无助地向着他寻求帮助。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他忍不住想到。   他可是个男人,男人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怀孕……   就连是不是真的怀孕都不清楚,甚至缺乏常识到了这样子的一种程度,简直就像是……白痴一样。   但是他在内心里这样想着的同时,却又忍不住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幽远馥郁的香气所吸引。   是的,就算是这样子,他仍然是美丽的。   柏寒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宛如纯白的百合花一样,一点都不吝啬地对着全世界的人都释放着自己的善意,就算是自己可能会因此而受伤也没有一点悔改。   甚至就算是别人对他做出了很坏的事情他也是无法察觉。反而更能加因为那种无知的纯白而让人心中的那种欲望更加不加以掩盖地释放出来。   更别说,还要乖乖地跟在那人的身边,将自己的全身都献上去,用温软的唇舌去亲吻他,给他所有想要的一切。   【呜呜呜乖宝贝,为什么这么乖……馋死我了,妈咪亲亲】   【可恶,在点进来之前,我单听说主播很美很漂亮,但是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漂亮】   【宝贝不要这样随随便便给被别人看你的小肚子啊……只能给老公一个人看好不好,乖】   【馋死我了馋死我了馋死我了……快来让我舔一口就一口就好】   柏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圣王。   圣王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面一直对柏寒都是以圣殿的继承人、二把手的态度来对待的,他对待他并没有什么亏欠。   他的目的一直以来都是很纯粹的,那就是真真正正地为了他口中的那人类的大义和光明的延续。   但是过于光明,则必然会有黑暗。这光明越是浓重,那原本隐藏在光明后面的阴影就更加深刻。   对于圣王来说,也是如此。   他在过去这些年里面所做出的为了增强南极星十字会的一些措施,都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过分偏激。   他甚至为此而说出了很多的谎言,就像是愚昧大众,欺骗他们只有黑暗系的异变体才能转化成为堕落种,而光明系的异变体则是完全安全无害的一样……   如果真的将那所谓的光明全部都铺陈在众人的面前,恐怕原本信仰光明女神的大部分信徒都会直接脱教。   这个男人,他并不像是他身上所穿着的那件白袍一样纯白。   相反,他的身上虽然还是光明的,但是双脚却已经深陷进入了黑暗的泥淖之中,并且无法自拔。   因为这个缘故,柏寒也知道圣王对于自己的未来并不看好,他时常都在担心自己倒台,或者是被刺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死了之后的事情,他选取了很多个继承人,而柏寒就是其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   这样子的话就算是圣王突然因为被刺杀而暴毙,但是南极星十字会却还是能够运转下去。   光明派不至于群龙无首。   用圣王的话来说,就是留存光明的火种,留存人类的最后希望。   柏寒的眸子却很快又冰冷了下来。   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他又要如何去相信他会真的真心实意地去爱上一个和自己完全截然不同的黑暗系的小魅魔呢?   只怕这也只不过是他缜密的计划里面的一环而已吧。   在这样子的前提下面,他很难去相信圣王会对面前的这只被他就像是流浪狗一样随意捡回来的小东西会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而后来利用尤醉生育出属于“他”的孩子来作为继承人,则是他的备用方案之一,或者说,是在当前的局势下面圣王被迫做出来的选择。   这样子的继承者将会继承圣王的强大战力,但是缺点同样也也有很多。   就算是目前对待小魅魔看起来也算是不错,却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偏偏自己眼前的这家伙还相信得不行,一口一个老公,叫得无比亲热。   仿佛忘记了男人当初是怎么在众人的面前宣布要杀死他的样子……   他又不由得想起了,今早上圣王离开之前主动找到他,和他说得那一番话。   “目前的战局形式多变,圣殿的本部不能有所闪失。你就不要跟着我去战场上面,就呆在圣殿里面,看顾好圣殿还有王后。”   他的语气很淡漠,没有什么感情的起伏,就像是他以往的那些命令一样,这些都是他的已经做好了的决定,根本就没有给出任何反驳和抗争的余地。   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和之前的一样默默接受。   “不……”   当时的柏寒咬紧了牙关,感觉自己掌心的剑柄都在他的掌心里面发烫,似乎是能够将他的掌心灼烧出一个洞来。   “没有不字。”   圣王转过头来看他,银白色的眸子里面是满满的没有融化的冰霜。   “守在这里,守住圣殿,明白吗?”   柏寒只感自己的心都一点点地冷下去,他的脸甚至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在侧面爆出了几根可见青筋。   “您到底是要求我在这里守住圣殿,还是只是想要我守住圣殿里面的那个人?”   他几乎是这样不管不顾地问出了口。   就在此时,他心里面自从第一次看见他原本所认定的王利用那样卑劣的手段欺骗那只小魅魔和他亲吻开始,就积攒起来的愤怒就像是喷泉一样爆发了出来。   一幕幕暧昧不明的画面都从他的面前闪过。   “还是说,您只是想要我守住您的那些孩子?让我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力被困在圣殿内却不能为战争出上一份力。   就像是一个保姆一样守在他的身边,等待着您的孩子的诞生?”   “成为它们所谓的教父?”   “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我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战场上奋战……而只有我却呆在安全的地方?”   他心里面很清楚这些话里面的大部分都是气话,甚至他自己也知道,让自己留守圣殿必然是有着本身的原因的。   只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将上面的这些幼稚的话语说出口。   “最后再任由您的那些孩子,成为您的继承人,而我继续当我的骑士长?”   他最后说出来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两个人原本都在回避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圣王的孩子真的从尤醉的识海里面诞生出来。   那么南极星十字会的未来到底应该交给谁的问题……   本来这个问题是没有异议的,肯定是柏寒。   但是在圣王将尤醉带回来,并且宣布他成为自己的圣后之后,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做好你该做的。”   圣王最后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轻很淡,但是里面却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无比透彻,就像是将柏寒心中的一切想法全都看透了。   他接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了,甚至再也没有回头。   他们都很明白现在的局面,如果不能在近期内解决掉不灭之渊所造成的恶劣影响,那么他们、甚至是整个人类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   柏寒将思维从沉重的泥沼里面抽出,这才回过神来。   空气里面的甜腻香气不知道什么更重了。   “你…怎么啦?”   但是这些更加深远的东西自己眼前的小魅魔又怎么知道呢?   对方却也只能这样皱着眉头,那样天真又可怜地看着他,似乎对于他这么久都没有理会他而很是委屈罢了。   他身后的黑色蝠翼轻微闪动着,后背上开口的部分皱到了一起,轻轻呼扇几次,露出了纤细漂亮的肩胛骨。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根自己眼前的人说些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明白。   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复杂,也不知道现在的战局究竟是发展到了多么恶劣的状态,他现在所心心念念的牵挂着的就只有他的那个所谓的“丈夫”,还有他的即将出生的那个“孩子”。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出生对他而言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并且那个被他所深爱着的孩子也已经在疯狂地吸收着他身体里面的能量,并且将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就连他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他正在被从精神到肉体的,一点点地彻底改造。   小魅魔原本坐在床上,用一只手羞怯地掀开衣服,露出一点白皙微鼓的小腹,但是眼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就这样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样直勾勾地看向他……   视线落在他柔软的肚子上,带来一阵冰凉凉的冷意,不知道是风还是因为男人的注视所造成的。   尤醉也不由得觉出了一丝羞涩和困窘,悄悄地放下了自己的宽大的睡衣衬衫意图遮挡住自己原本就那样坦荡荡地露出来的小腹。   尾巴尖就像是心情的反应器一样,不安在在被子上面画着圈,一边还在敲击着。   注意力被转移开之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都不怎么痛了,只想要尽快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就像是自己之前的习惯一样,躲藏在别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面。   但是他刚刚要这样子去做,他那原本要将自己的衬衣衣角放下来的细白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男人用的力气很大,尤醉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   紧接着一个趔趄被人抓得就要往前面扑去,几乎是整个都被扯进了柏寒的怀里面,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尤醉被真真切切地吓了一跳,另外一只手却还要捧着自己的圆润的肚子,生怕对方的动作过于粗鲁,压到自己肚子里面的“宝宝”。   “你干嘛啊!”   小魅魔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人欺负,但是却不能接受有人要伤害他身边的人……   那种被强迫地施加在他身上的母性,强迫他去完成很多原本他根本就不会去做,也没有能力去做到的事情。   尤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离着眼前的人远一点,身上急得都要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小腹上面还有着几道淡淡的花纹,正在随着他的情绪和呼吸,散发着忽闪忽闪的不稳定的紫光。   因为房间里面的温度本来就不低,加上尤醉本身就是容易出汗的体制,不过是这样左右拉扯几下,他的全身都已经变红了。   “你这个人……”   “呜你这个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这样子捣乱啊……”   尤醉几乎要急得哭出声来,两只手都急忙伸出来挡在自己的肚子前面,就像是抱窝的老母鸡要护住自己的崽崽一样,生怕别人碰到了自己的“孩子”。   他红着眼睛想要离着柏寒远一点,但是身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又覆上了一层细软的羽毛,巨大的翅膀伸展开来,将他充满占有欲地笼在其中,向着前面推去,杜绝了他的一切退路。   【???艹你个不安好心的鸟人你又干什么啊】   【能不能把你的大扑棱翅膀给爷挪开,挡着我看我老婆了】   【差评了,就你这样我祝福你一辈子都得不到老婆的喜欢!】   【就你每次都不让我看老婆,长了几根鸟毛了不起啊】   尤醉眼睁睁地看着柏寒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是他却根本无处可逃。   尤醉此时的神志暂时还算是清醒的,并没有像是昨晚那样出现甚至连人都认不清楚的状况。   但是在他的识海里面,那些曾经在昨晚上得到过柏寒身体里面能量的种子们却像是食髓知味一样感受到了柏寒的靠近,开始在尤醉的识海里面左右游荡,带动起一波能量波动,渴望着再次得到足够多的养分。   因为尤醉开放给它们的那一部分识海本来就是只有一小部分,并且还是极为贫瘠的一部分。   它们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怎么好好地吃上饱饭,好容易昨天闹了一下,吃了一顿饱饭,今天有了力气,就闹得更厉害了。   自然是觉得闹得越是厉害就越是能从它们的母亲去哄骗到吃的。   在这些种子们的驱动下,小魅魔的身子很快就软了下去,眼角也再次泛起了诱人的殷红。   “呜呜,你不是老公,你走开……不给,不给你亲……”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尤醉却还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用软软的手臂横在自己的胸前,隔着手臂侧脸皱着眉头表示拒绝。   最后却也只能被人亲得哭出声来,却还要一边哭着一边摇头。   “只能,只能给老公亲……嗯……你走开……”   柏寒简直都要被他蠢得气笑了。   他甚至无法相信,为什么能够让他不止一次的心中产生悸动的这个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他就像是在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意一样,对着自己眼前的人冷嘲热讽了起来。   “他算是什么你的丈夫,不过是后来的洗脑洗出来的那所谓爱人罢了,你们之前的一切记忆全然都是虚假的。   你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他,但是他却只是当你是他的生育孩子的一个东西,对你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是这样,你还要为了他守贞吗?”   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就像是根本就没有听懂自己眼前的人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他的眼睛里面升起了一小团刺目的火苗,虽然并不耀眼,但是却很是执着。   就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恒星一样的亮着。   “他,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很爱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信仰……”   “我,我爱他,他也爱我!”   “我们是彼此相爱的,精神上面无比契合的恋人!”   但是他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有着另外的一只炙热的手落在了他的纹身上面……   “呜呜呜不要!”   淡紫色的纹路随之上下左右扩散开来,尤醉的瞳孔猛然睁大。   小魅魔的翅膀无力地扇动一下,从喉咙里面发出一种惊促的喘息,身子猛然前扑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他眼里面的泪水再也无法含住,顺着尖细的下巴,流淌了下来。   男人嗤笑了一声,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那双过分天真的眼眸,不知道是在嘲讽他的蠢笨还是暗藏了更深的嫉恨。   “你爱他?”   就算是平时他再如何光明磊落,但是当到了此时,他的语气里面也不免显出几分尖酸刻薄。   “你真的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你居然敢说他爱你?”   他的手下越发用力,甚至是不带一丝怜惜地向下按压着,近乎算是惩罚的力度。   惹得对方又惊又怕,想要努力向着后面躲,但是却又因为身后那巨大的羽翼的推挤而无处可藏,只能被紧紧地裹在翅膀里面,无处可逃。   小魅魔喘得更加厉害,全身又惊又怕,几乎要昏厥过去。   偏偏眼前的男人还一点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最为宝贵的地方被人用掌心掌握在手里,而他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只能任由那血红的刀子落在他的身上,攫取他的内脏和血肉。   将他最脆弱的内里整个得翻过来,摆放在桌面上面,等待着那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刀叉。   “不要……你离我远一点……”   他仓皇地睁大着眼睛,被迫伸出手去抱住柏寒的那一根胳膊。这声音里面都带着喘,脸颊上满满晕染上一层粉色,眼角也是湿软得过分。   呜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孩子要坏掉了呜呜呜。   “孩子……”   他试着用那双红软的眼睛去看向男人,企图博取他的关注和同情。   但是男人却也只是冷淡的看着他,甚至因为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神情而更加愤恨。   简直就像是一个妒夫。   “不……”   尤醉只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里,随后他的身子也整个都被翻过去,就像是一只乌龟一样壳朝下地躺在床上,就连挣扎都没有办法摆脱。   他慌乱地将手环抱在肚子上面,试图抵抗男人的接近,但是却也只能像是无力保护自己的小动物一样笨拙得无法反抗。   近乎于乖顺地等待着那落在他身上的暴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住了自己的唇,在雪白的齿列之前紧紧地抿着,跟着他的主人一起紧张地颤抖着。   男人的手终于移开,伸出手指揉开了他的唇缝,让他露出了鲜红的舌尖。紧接着他就像是一只野兽一样扑了上去,撕咬品尝起了身下人甜美的唇舌。   他真的是撕咬,彻底地将之前那些他被人所灌输的所有的礼义廉耻都抛到了脑后,剩下来的只有被情绪所支配的怒火和身为生物的不能控制的欲望。   “别,别压到孩子……”   他身子下面的小魅魔好像还没有看清楚现在的情况,还在笨拙地护着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假肚子。   “蠢死了。”   男人皱眉看着他。   但是却又在他哭喊的时候,趁机将舌尖侵入到了他的口腔之中,宛如上瘾一样迫切地吮吸着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的甜蜜津液。   为什么这么蠢的人,却长了这样一幅狐媚的样子?   看来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在给予一些东西的同事,也必然是会取走一些东西。   他不由得在心里面生出了一种懊恼。   他却也忘记了,但是偏偏也正是对方这样子的性格,才给了他可乘之机,让他能够有机会在圣王离开的时候,将名义上的这位小王后骗到床上。   “你放开……呼呼……”   小魅魔终于才从他炙热的亲吻里面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原本上身单薄的衬衣贴上白皙纤细的身躯,于是就显得他弧度微微凸出的圆润小腹格外醒目,还有那上面残留下面的骇人手印,鲜红无比。   他的脑子的确是不聪明。   只是被男人按着头迷迷糊糊亲了一会,自己就有点晕了。   他识海里面的那些种子又在欢呼雀跃着,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进食”。   但是小魅魔这次却努力清醒了过来,摇晃着尾巴向着床脚缩去,抱着膝盖,很明确的表示出了拒绝的意思。   “我们不能这样……你,你不是我老公……”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惊惶地闪烁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白皙的小腿交缠在一起,尾巴也可怜兮兮地缠在自己的脚踝上。   “只给,老公亲……”   【老婆好聪明呀,呜呜真好,要记住了只能给老公看,不要被外面的臭狗随便一骗就上钩】   【可恶我可能是坏妈咪,我想要看宝贝被臭狗酱酱酿酿】   【嘿嘿嘿,漂亮老婆,嘿嘿嘿,没有脑子的笨蛋美人……嘿嘿,亲亲了也不知道反抗只能乖乖地吐着舌头抱着肚子的笨蛋老婆……】   【可恶,我居然想看圣王在战争里面死掉,然后老婆到时候为圣王守寡变成漂亮的小寡妇,最后在葬礼上穿着黑色的衣服被酱酱酿酿……好带感qwq,漂亮小黑寡妇】   【xp齐了啊姐妹们,我敢说没有任何人能够不拜倒在老婆的裙下】   【呜呜呜为什么我的漂亮老婆总是被欺负,让我们赶紧站出来为老婆代言,大声地说出来……欺负得更狠一点!】   随着对方的逐渐靠近,尤醉也越来越慌张了起来。   他就像是一只守护着自己幼崽的母兽一样,紧紧地蜷缩在墙角,将自己的肚子抱着,扯着本来就不大的衣服努力挡住微微凸出的小腹。   但是本来就湿透的衣服却让这一切只不过是欲盖弥彰,反而和苍白收紧的手指一起,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我警告你……你不要过来了!我,我会喊人的!”   他虚张声势道,但是惶恐的眼神却完全已经彻底地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男人就像是看穿了他内心里面的心虚一样,仍然不为所动地逐渐靠近他。   他看准了他之前已经被亲吻得发肿的双唇,就要再次咬上去,彻底地将他的一切都反抗都视若无物……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在原本寂静的房间里面简直是震耳欲聋。   就在刚刚,被逼到墙角的尤醉结结实实地打了柏寒的脸颊一巴掌……   又惊又怒之下,他这一下可算是用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打完之后甚至胳膊都出现了脱力的感觉。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一下子的力气会这么大,白软的掌心直接将一点反抗都没有的男人打得侧过脸去,脸上留下了他的指痕。   这一巴掌打出去,房间里面都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脸甚至都被打得偏过去,这声音实在是清脆极了,房间里面几乎就是在瞬间就变得针落可闻。   尤醉自己也慌了,不知所措地缩在床角……   他其实很想要去看一下柏寒有没有事,但是却又拦不下面子。   于是他只能只能僵硬着手就像是雕塑一样缩在墙角,在对方的目光下面明明害怕得要命,但是却还是强撑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做出一幅强硬的样子。   “滚…滚开!”   ……但是其实藏在衬衣下面的大腿根都在颤抖着。   眼中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就要向着下面缓缓流淌下来,但是他吸了吸鼻子,强硬地控制住了哭泣的欲望。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就连他的弹幕在这一瞬间都停顿了一瞬。   【可恶,老婆打得好,就像是这样子的不听话的坏狗,就应该这样打】   【我也想被老婆打QwQ,老婆要是手疼了我可以自己打……暴露xp了对不起……】   【呜呜,我是想要欺负乖乖老婆,想要把老婆抱在腿上然后被老婆打……】   【打得好,早就该这么打了,烦死了整天没有什么事情就围着我老婆整天亲亲抱抱,还一幅好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的他是被老婆光滑漂亮的小尾巴吸引的模样……啧,打的就是你这样的嘴脸,懂不懂?】   【就是就是!舔老婆的话,就好好的舔,不要一边冷着脸说着什么不要不要,一边还不停地对着我老婆各种吸个不停,双标死啦】   柏寒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都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但是随即,他眼神里面的坚冰却也更加重了。   下一秒钟,他伸出手去,就像是掐住了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一样,掐住了对方尖细漂亮的下巴。   抬起来,他强迫着让对方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紧接着,一种莫名的亮光从柏寒的眼睛里面闪烁了起来,散发着淡淡的神秘紫色。   仔细看去,在他的眼睛里面似乎能够看到无数虚幻的诡秘纹路。   但是当让人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他干净诚恳的眼神,在他的眼睛里面是虚无,是空气,一无所有。   只是会让人忍不住去听信他接下来所说出来的话。   “过来。”   柏寒的声音也放软了,就像是呼唤某种家养的小宠物一样轻柔地对着尤醉呼唤道。   “让我抱抱你。”   尤醉本来之前被他揉肚子的时候就吓得不轻,后来扇他耳光也是被吓得实在是过分了。   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情愿再接近他了,但是当他在看到男人的那双眼睛的瞬间,他的全部注意力就被他的那双眼睛所吸引。   他仰起头去,宛如入迷一样地看着对方的脸。   就在恍惚之间,他看见柏寒的脸扭曲了一下,变成了圣王的模样。   那是他所爱着的人,他的丈夫的样子……   “过来,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圣王垂首,银色的长发垂落,对他呼唤道。   明明肚子上面的指痕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尤醉却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向着柏寒的方向靠近了过去。   柏寒里面里面的光芒闪动更加明显。   他的心里面很清楚,尤醉现在只不过是被他所迷惑了。   所有的异变体都有着自己的异能,而柏寒的异能就是“催眠”。   他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神志,就像是魔术师操纵丝线一样肆意地操纵者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在脑海中产生一个意识。   但是直到他们将这个意识变成现实,仍然不会出现自己被人操纵的认识,会很坚定的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尤醉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圣王的异能方向也是同样的方向,并且他的异能更加强大,能够直接给人洗脑。   就像是他之前对尤醉所做的那样。   虽然柏寒的能力没有达到圣王那样子的程度,但是只是修改一下尤醉的神志却也是足够的。   就像是现在,在尤醉的眼中,在自己眼前的就正是自己的爱人……   他的态度于是也就逐渐软了下来,并且在脑海里面自动忽略掉了为什么在今天早上自己的爱人才和自己道别,并且说明自己因为忙于战局,可能很久都不回家……而甚至还没有到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对方就又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只是由衷地为自己丈夫的回来而感到惊喜。   甚至都没有对方自己开口,他主动就凑了过去。   顶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黑色短发,就像是一只嗅闻到了自己主人气味的小宠物一样,凑到了柏寒的身边,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在对方的手臂上。   “你终于回来啦……”   他软软的拉着男人的手,和他轻声撒娇,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己身前的人。   “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了~”   他的脑子里面自动地模糊掉了时间的概念,甚至想要让柏寒去抚摸自己那个无比宝贝的肚子。   “你摸一摸,我们的孩子就在这里……”   “它好软,好可爱哦……”   他笑得有点傻兮兮的,原本已经湿透了的衬衣向着一侧划开,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它已经长大啦……”   柏寒没有开口,任由那将自己认错了的小魅魔拉着自己的手,对着他诉说这段时间来的思念……   他的心里面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怨恨的憎意。   为什么对待圣王的态度就是如此殷勤,简直就像是他的狗一样,但是对待自己的时候就是各种推拒和拒绝。   甚至还不惜对自己出手,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离开。   凭什么……   他第一次对于那原本自己视为理想和努力方向的王有了怨恨的情绪。   明明你和我都是一样卑劣的人啊,因为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得到人的喜欢,于是就只能用些这样子的诡谲伎俩,上不得台面地将人据为己有……   他不是一直都将自己视为继承人吗?   那既然他能做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能做?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内心里面骤然安定了下来。在他的身边,小魅魔已经红着眼尾,轻轻地在他的胳膊上蹭着白软的脸颊。   “老公,你喜欢我们的宝宝吗?”   “它是不是很活泼?之前还老是踢我呢……”   伪装到了最后,就算是骗过了全世界所有的人,也难以骗过自己。   只是柏寒看着尤醉那样清澈温柔的眼神,原本想要冷嘲热讽的话语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面对着这样一个将自己彻头彻尾地看做是自己丈夫的温柔妻子,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样子的硬话。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尤醉所留下来的红痕,但是神情却已经被软化了,甚至是当尤醉用柔软的音调呼唤着他的时候却也忍不住去做出回应。   小魅魔的脸颊上呈现出淡淡的羞怯红色,眸子里面的水光荡漾潋滟生辉,整个人自己乖乖地缩在他的怀里……   “老公,我好想你哦……”   “我们的孩子也是一样的想你……”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尤醉还抱着自己的肚子努力地防止自己的宝贝孩子被压到……   ……   就连柏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处于什么样子的一种心理才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直到小魅魔满足地蜷缩着身子,餍足的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眸子里面的紫色散去,他皱着眉头,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做出那样事情的人,就像是野兽一样的人,会是自己。   明明站在主位上的人是他,而掌控了一切的节奏的人也是他,甚至主动地催眠的人,选择这场不应该发生的精神交融的发生者都是他。   可是他的心脏在刚刚却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的跳动不止,就像是那走入这场春夜的幻梦中,被催眠,被眼前的场景所欺骗得遗忘了自己身份的人,并不是眼前的小魅魔……   而是正是那施加暴力的人,也就是他自己。   柏寒的手心在一瞬间收紧,这不只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控制……   就算是一切似乎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但是那设定计划的猎食者本身,自己的心跟开始跟着乱了……   他想要从床上离开,但是手臂却被人拉住,一股淡淡的香气靠近。   小魅魔在睡梦的迷蒙中凑上前来,用温软的唇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个亲吻……   “你是不是又要走啦……那要……那要早点回来哦……”   “答应我好不好?”   柏寒的掌心更加麻痒,就像是在上面有着一只蚂蚁,在不断地啃食着他自己的肌肤,直到将他的掌心全部咬烂。   “嗯。”   他忍住掌心传来的那麻痒,压抑住自己内心那些疯狂的想要说出口的不屑和高傲的言语,终于承认了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哪一点点被他的主人所可以忽视的痴迷。   自己可能是喜欢上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了。   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并不聪明,也没有什么很强大的异能和背景。   简直可以说是称得上是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所有。   他又蠢又天真,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的认知,对于身边的人过于相信偏偏还吃了亏都死不悔改。   甚至就算是被人已经骗得将全部的家底都输光了,却还能挂着甜美的微笑,对着将他骗得这样子惨的那人深信不疑……   只要是被男人这样子说上两句,就会被骗得乖乖张开嘴给人亲……   并且他还是一只黑暗系的异变体,不管是身份和地位还是脑子,都是和自己格格不入……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对这样子卑微又丑陋的生物,产生这样子的欲望呢?   “好不好啊~老公~~”   偏偏这个时候,小魅魔见他没有回答,就伸出手去揪住了他的衬衣下摆,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号的树懒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和他小声地撒着娇。   他很少做出这样子的事情,自己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的时候还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自己眼前的人,但是很快却又忍不住了,悄悄地抬起头来,去看自己身前男人的脸,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   他的眸子里面是全然的信任,还有一点娇憨的神态,眼睛里面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就像是自己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太阳,他的目之所及,他的全部世界……   真的是蠢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子单纯脆弱得不依赖其他的人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啊……   但是却又是这样子的纯真……单纯得…让人羡慕。   之前所有的冷言冷语都在少年这样期许的眼神下面消融了,柏寒在这一刻开始,终于彻底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可能在竞技场、在战场上面从无败绩,但是在情场上面甚至都没有花上一个周的时间,他就已经彻底输得一败涂地。   他也终于承认,在之前自己对于圣王、甚至是尤醉所说出口的那些话,就是他仅剩下的那点反抗的精神在负隅顽抗,不想要自己就像是一个战败的俘虏一样,彻底地被一个除了脸一无所有的小魅魔所掌控。   但是他却还是失败了,就算是他说出口的话再难听,但是他在他的心里,却已经对着对方俯首称臣。   他爱上对方了,爱上了自己最不应该爱上的人。   “嗯?”   那人却还在追问。   “好。”   “那你,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小魅魔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尾巴尖缠上了他的腰,不安且期待地磨蹭着。   一个温柔的吻落随即落在了小魅魔的脸颊上,就像是在亲吻一朵春日里盛开花朵的柔软花萼。   “你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就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也默默地在心里面为自己许下了一个承诺……   他知道自己眼前的人身份并不简单,并且圣王也想要用他做出什么很重大的计划,甚至是还有马上就要到来的神降日……   但是不管马上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他的决定却已经做好了。   他已经决定在这场复杂且黑暗的博弈里面,帮助他和自己所爱的人找出一条道路来……   不管圣王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柏寒自己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依靠卑劣的欺骗,将小魅魔推上那原本并不属于他的地方,或者是允许任何可能会伤害他的事情发生。   “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   他半跪在地面上,郑重地亲吻着对方的指尖。   身后的纯白色羽翼在他的身后铺展开来,在融融的灯光下面化成一片白色的背景。   这场景是这样子的圣洁而美好,就像是信徒俯身,跪在他所信仰的神灵面前,对着祂祈愿。   宣誓自己将为祂奉上自己所拥有的的一切,只会恳求祂的匆匆的一次垂眸。   坐在床上面的小魅魔明显没有弄明白他现在是在干什么,甚至还被他弄得有些发痒,只是却也乖乖地被他抓着手,坐在床上晃着小腿。   等着他说完,他凑过去亲了男人一口,甜蜜蜜地和他撒娇。   “嗯嗯,我知道啦!就算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公你是肯定会保护我的!”   “毕竟你是我老公嘛~” 第66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四)   将眼前的男人哄走了之后, 尤醉开始查看这次的收获。   [八千点筹码。]   尤醉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比上次的五千点还多了三千点左右,看起来是上次的时间太短了, 有些能量没有来得及传输……   果然这一次获得的筹码数量就要多上不少。   他心里算着时间和次数, 在神降日来临之前也不知道到底能获得多少筹码……   而在神降日之后的事情,因为信息的不足,变数实在是太多,到时候可能会脱离他的控制……   但是不论如何, 他却还是很有信心能够获得起码比上一个世界多一倍的筹码的,上一个世界他一共获得了三万点, 这个世界就先搞一个六万点吧~   他给自己立下的目标就是争取每一个后面的世界都比一开始的世界获得翻倍的筹码。   所谓目标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他对于人类的一些谚语和思想还是有很深入的学习的。   [您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二号忽然开口发问。   [嗯?你说什么啊。]   尤醉歪头, 因为长时间都没有修剪的黑色半长发从一侧的肩头滑落下来, 带着点莹莹的亮光,更加显出他细长柔软的脖颈, 还有后方在他看不见的位置被恶意留下来的, 那不为人知的暧昧指痕。   [就算是获得筹码, 也不一定要用这样子的方式, 我相信凭借您的知识和能力, 一定能够有更多的方法来获得您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筹码还是别的东西。]   [或者说, 您这样子的行为,在大多数人类的眼中都是不道德的行为, 因为他们认为爱情必须是坚贞且神圣的。]   [哎?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去做什么呀?]   小魅魔笑了起来, 脸颊微微鼓起, 露出一点小虎牙。   [我什么都没有主动做, 我只是一只甚至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办法保护的, 可怜无辜的小魅魔罢了……]   [这些东西, 这些他们想要给我的,也都不是我主动的想去拿的呀,如果说真的有错,那错的也是强迫我的他们……]   [毕竟我只是遵循着他们给我的人设嘛。我只是一个笨蛋美人,笨蛋美人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但是对于结果的某些部分,您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因为您的某些刻意诱导,事情不会落到最坏的结果。]   [哦,是啊……]   尤醉慢慢挑眉,脸上原本甜美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狡黠,漂亮的狐狸眼里面还带着一点轻微的不屑。   [但是你同样也不能否认,人类所获得的大部分的坏结果,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你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不过是在为他们找借口而已。]   [本来至于你之前说的所谓评价……]   [我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要去听别人怎么说我?]   他愉悦地舔舐掉了自己嘴角的鲜血,乖乖盖上被子就要重新陷入到了甜蜜的睡梦之中。   [反正只要把筹码搞到手就好啦。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子,很有趣吗?]   二号再次沉默了一会,自从尤醉进入到这场所谓的求生游戏之后,他在和对方对话的时候沉默的时间似乎有着越来越长的趋势。   [我似乎和您对于有趣这个词语的概念有一点偏差,看来也许我需要更新一下我的词汇库了。]   [那你加油。]   不过是刚刚闭眼,尤醉就再次陷入到了深沉的梦境之中,这梦境来的突然,就像是魇兽一样直接将少年的精神全部困入其中,一点点地将他拉扯进入到他的梦境深处。   剧烈的黑暗能量波动从床上传了开来,就像是在一杯清水里面滴入了一滴漆黑如夜的墨水,带着涟漪向着周围扩散开来,在这圣殿的纯白色房间里面显得格外醒目。   一小截深红色的触手悄咪咪地从床脚的下水道里面伸了上来,上面黏黏糊糊地沾了些杂乱的头发,被它用吸盘吸住,吐到一边。   在短短的一天多的时间内,小触手的体型就比之前粗了一圈。   它的深红色触手的尖端在空中伸展了出来,接着自动分叉,就像是蛇的信子一样左右试探着能量的来源。   紧接着它顺着木质的床脚爬了上去,滚落到了床单上,最后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小心翼翼地缠绕上了尤醉的食指,就像是一只黑色戒指一样地将他白皙的指尖圈在身体里面。   宛如是在抱着自己绝世珍宝一起睡觉的可怕恶龙一样,心满意足地在尤醉的指尖上蹭了蹭,就不动了。   小触手自从尤醉被强行洗脑之后,就因为尤醉再也认不出来它,没法继续蹭吃蹭喝了,这还让它当初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在在最初经过了尤醉的投喂之后,它的身体已经大致恢复了,度过了最初的那一段虚弱时期,已经能够自食其力了。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对它最有利的决定应当就是立刻离开这个房间,远离圣殿重新回到荒野上面捕食猎物,这样才能恢复之前的力量……   但是小触手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离开,而是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藏在下水道里面,这几天都靠悄咪咪地偷垃圾桶里面的剩菜剩饭吃才活了下来。   虽然尤醉认不出它这件事让他很伤心,但是它却也还是不想要就这样子轻易离开,而是冒着极大的危险,继续守护在尤醉的身边。   在它的认知里面,自己眼前的这就是自己的配偶了!   所以是绝对不可能丢掉自己的伴侣逃脱的,而自己的伴侣更是特别特别的好,就算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也没有抛弃自己,所以自己也是绝对不能离开对方。   自己的老婆就是要自己保护!   想到这里,它不由得将尤醉的指尖缠绕得更紧了一点。   但是此时尤醉身边的情况却是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小触手伸展开来,看着从尤醉的身边扩散开来的黑暗能量,有点紧张的对着外面张望了一下,好在什么人都没有。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房间里面的奇怪现象。   能量的扩散很快就消失了,而尤醉则是彻底地跌入到了这黑色的深渊之中,身侧传来不适的坠落空虚感,呼呼的风声从他的身边吹拂而过,将他身上宽大的衬衣和头发都向着上面吹拂而起。   他能看见自己的床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旋转着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最后只是剩余下了些许点点的亮光。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小魅魔不由得惊叫出声。   甚至就连身子后面还没有长成的翅膀都开始忽闪着,想要带动自己的身体飞行起来,但是却也只是无济于事。   他不受控制地坠落到了可怕的梦境之中。   另外一只手伸出去,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自己的肚子。   眼前的白色光点越来越小,终于彻底消失。   他被黑暗所吞没,但是紧接着那黑暗在他的眼前静止了一瞬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腰,将他熟稔地托在了怀中。   双脚终于得以落地,尤醉恍然睁眼,这才从那坠落一样的可怕噩梦里面清醒过来。   但是紧接着,尤醉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人捏在手心里面揉了揉,然后缠在手腕上面圈着测量了一下粗细。   那人揉得他头皮发麻,简直就是要被一下子欺负出眼泪来。   他又听见那黑暗中有人轻轻啧了一声。   “最近是不是又瘦了,我看你尾巴尖都瘦出来了。”   “唔唔?”   尤醉的桃心尾巴不安地在男人的怀里面甩来甩去,甚至还想要悄悄地从他的手里面溜出去,但是却被男人一把抓住。   “没有被吓到吧,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胆子不见你长点呢?”   男人将自己原本挡住他眼前的手又向着距离他更远的地方移动了一下,尤醉注意到他的手心有着一圈圈的螺旋的黑暗图案。   他刚才陷入的那样的黑暗深渊,和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吗?   尤醉的心里面很快就闪过这些疑问。   在被圣王洗脑之后,他已经彻底地丢失掉了关于自己之前的那些记忆,所以现在的时朗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自己更是将时朗之前所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别说是去杀什么圣王了,他自己现在一口一个老公叫得可欢了。   见了面说不得还要扑上去求亲亲抱抱。   尤醉现在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第一时间感到的并不是新奇,而是巨大的恐惧。   而现在他正躺在一片花海里面,是古怪的蓝色花海,只能看见花朵但是不能看见花叶,这些花就像是被用软件设计出来的花朵,无比虚幻,就像是一碰就会破碎来开。   但是当尤醉真的身处其间的时候又觉得这无比真实。   “是…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   尤醉刚才降落的时间腿就已经软了,现在跪坐在花海之中,脸上被那些会发光的花朵映照出闪烁荡漾的亮光。   身上穿着黑袍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脸上带了一个由很多块状的小浮雕组成的奇异面具,看起来就像是鸟类,但是却又有着上下左右四张对称的脸。   脸上面具的区域被分成了四部分,每一部分绘制的就像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的问题,看起来却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可是如果你想要看着他的面具找出里面的不同之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不由得头脑发晕,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似乎在自己的眼前重新换了一个新的模样,脱下了原本的外衣,露出了不一样的内在。   “你是……什么人?”   小魅魔就是这样中了招,眼前的世界虚幻了一下。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和之前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了,但是却又没有什么真的不一样……   一种怪异的感觉出现在了他的心里面。   他重重地往前一步,扑倒在眼前人的怀里,在他的心中对于自己面前的人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   他就像是梦呓一样轻缓开口。   他的记忆里面对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身体却就像是有记忆一样主动地缠了上去,尾巴尖都乖顺地在人的手心里面蹭。   “我在……做梦吗?”   他现在的身体完全就和他在外面的那身体一模一样,就连身上面的衬衣都一点变化都没有。   衬衣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往下面只能勉强遮住他的大腿,白皙的小腿陷入到了身后面的淡蓝色的花海中,随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风左右荡漾,若隐若现。   漆黑的尾巴根从大腿缝隙之间翘起来,被人向着上面拉扯而去,随着上面受到的触摸而轻轻颤抖着。   男人却还是笑,伸出一只手托出了他的肚子,让他将下巴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面。   “你又忘记了吗?宝贝。”   他的话说的很温柔,但是手下面的动作却更加暴戾了起来,一点都没有怜惜地揉捏着。   就算是在梦中,但是这个梦境却也真实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魅魔的眼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泪水,他红着眼睛,不知所措地在男人的怀里面蹭着,将自己的鬓发蹭的乱糟糟一片黏在侧脸上面,更加显得一张小脸只不过一个巴掌就能盖过来。   “真是不长记性。”   面具向着一侧推开,下面的面孔最开始是白色的闪光马赛克,但是很快闪烁了几下,最后出现的就是尤醉所熟悉的那张脸……   圣王的那张脸。   男人就像是在训斥家里面不听话的猫咪一样,教训一样地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犬齿咬合,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认了新的主人也就算了,还被外面的野狗搞大了肚子,现在怀孕了没人要了,就被人丢掉了……   吃不饱喝不饱,在外面流浪的浑身的毛都脏兮兮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本的主人的好,又蠢又可怜的抱着肚子回来找主人……   嗯?你说这样子的小坏猫该不该罚?”   丝丝鲜血从白皙柔软的皮肤里面流淌了出来,被男人一点点地舔了下去,就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珍馐美味。   还没有从之前圣王给他的洗脑里面清醒过来的尤醉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对着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的话实在是太过于笃定,又是这样子的有说服力。就好像是,但凡他说出口的话,全都是货真价实的至理名言。   甚至就连根本没有记忆的尤醉也似乎觉得男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他抱着自己的肚子惊惶了起来。   这件事情的确就是自己错了……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坏,这么不听主人的话?   这样子的自己,不被主人抛弃掉,一定是要对着主人感恩戴德的吧。   男人的手掌在尤醉的脖颈位置转了一圈,几乎将他的纤细的脖颈全都握在掌中,丈量那里的长度。   尤醉只觉得他的手仿佛就要在下一秒钟收紧,就像是掐死一只美丽而脆弱的小鸟一样根本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就将自己生命收割。   尸体最后会被丢进花坛里面,腐烂成为一具小小的精致白骨。   “下次要是再这样子的话,干脆就在小醉的脖颈上面带一个项圈好不好,就是猫猫狗狗都会带的那种,上面最好再带上一个小铃铛。”   男人的舌尖从他的指缝之间插了进来,冰凉的就像是毒蛇的信子,慢慢地在他血脉最充盈的地方左右滑动。   他宛如一只凭借恐惧为食的野兽,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自己怀里人的身子因为自己的动作而颤抖。   “只要宝贝你一动,那铃铛就会在你的身上响,一声又一声,叮铃叮铃地响~是不是很可爱?”   “尾巴根是不是也应该挂上一个,到时候一边晃着尾巴一边哭出声来……想一想就一定很漂亮……”   男人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   他的头颅始终都在猎物最脆弱的弱点位置逡巡着,似乎随时都能一击必杀,直接咬断他的脖颈,享受他鲜嫩的皮肉。   脸上面那还没有完全被摘下来的面具甚至都卡在尤醉的柔软皮肤上面,在上面留下了些许红色的压痕,是一个个的小方格的痕迹,形成不规则的怪异纹身。   因为过于恐惧,尤醉的尾巴尖都不由得僵硬了,直直地向着后面耷拉着,甚至都要恐惧到夹起来。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尾巴给我摇起来。”   男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音调瞬间从温柔变成了极冷,重重地在他的尾巴根上掐了一下。   “怎么这么笨啊。连摇尾巴都不会,我之前都是怎么教你的,出去流浪了这一段时间,回来一看什么都忘干净了。”   尤醉被他那突然而来的一下刺激得眼眶发红,好一会才缓过神,哑着嗓子应答下来,努力配合男人的工作。   “唔唔,我,我会的…”   尤醉在这样的呼吸下不由得瑟瑟发抖,甚至就连反抗都忘记了,只能就这样乖乖地被人抱在怀里面,心里面又是恐惧,又是愧疚。   “求您,求您不要,不要丢掉我……”   他只觉得,在这样子的情况下,不管男人对着自己做出了多么过分的事情,自己都应该乖乖承受,并且都不能做出一丁点的反抗。   因为这全都是他自己应该得到的。   他必须承受男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温柔顺从地地承受他的给予。   毕竟他是一个那样子好的主人,而自己却只是一只又脏又坏的,还没有人要的坏宠物。   如果惹得主人不开心了,他就会被丢掉的,他不要被丢掉……   只是这样就算了,他还必须很努力地晃动着尾巴讨好着,生怕有什么地方让男人不满意,就要就像是他所威胁的那样子直接将他抛弃掉。   尤醉用那他已经混乱的脑袋努力思考了一下,最后伸出红软的舌尖,轻轻地在男人的手指上面舔舐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张口,柔腻的软肉就像是最为甜蜜的陷阱一样,乖顺地将男人的手指轻轻含住了。   但是他却也只知道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他之前从来也没有接触过,所以只能不知所措地将男人的手指含在口中,而他自己则是抬着一双哭得湿软的眼睛,眼角上扬地盯着男人看。   他从口中发出些许微弱的呜呜咽咽的声音,长而卷的睫毛上下眨动,几滴眼泪顺着他的睫毛滑落下来,砸在男人的手掌心里面。   就像是一滴滴的剔透宝石,漂亮得不可思议,也……乖巧地不可思议。   于是真的就像是男人所说的一样,如果他的尾巴根上面真的有铃铛的话,那么此时现在一定也是在叮当作响了。   简直是满足了人心底里面最恶劣的欲望和妄想。   身后面的尾巴也听话地随着男人的力度左右晃动着,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能若有若无地擦过男人的喉结,带来一点几乎让人无法抑制的麻痒,顺着脖颈传导进入胸腔之中。   带起心脏都不自觉地错乱了跳动的频率,开始慌乱地颤抖。   “求,求您。”   小魅魔的尾巴尖上面的桃心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最后出现的是湿红绵软的眼角。   “求您,呜呜,求您,主人……”   时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附身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面吻了下去。   ……   尤醉的神志自从落到这里来之后就混乱了。   他已经分不清楚这里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又或者是他的想象。   那男人脸上面的怪异面具和他的言语,就像是另外一种洗脑的方法。   让尤醉在这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加深入地陷入到了男人所给他的身份之中。   他只是,一只男人的小宠物,还是不听话的那种宠物。   不听话是要被惩罚的,所以他必须是要足够的乖。   就算是最后被欺负得红着眼睛晃着尾巴哭了出来,还要趴在男人的怀里面求着他希望他再给自己多一点,自己可以的。   而当最后结束的时候,他那原本宝贝的不行的肚子上面,已经全都是男人的指痕了……   男人脸上面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了地面上,露出在丑陋怪异面具后面的那一张俊美熟悉的脸。   尤醉此时已经神志迷蒙了……   看见了这张脸甚至还能笑着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轻轻喊了一声老公你回来啦。   这里他已经将自己眼前的人误认成了是圣王。   男人的眸色却并不是银灰色的,而是血红色,他看着尤醉的模样,脸上面的表情似笑非笑。   就像是生气,但是表情却还是笑着的。看似开心,可表情里面却看不出来一点和开心有关的东西。   尤醉立刻就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他的腿软了一瞬间,发出了一声轻喘,本来就娇软的声音里面多了很多惶恐。   “别,别凶我……”   他软软地抓着男人的手,几乎要哭出声来近乎是自虐一样胡乱的亲着他侧脸上那冰冷的面具,甚至都将那原本威严古怪的面具都弄上了点点的濡湿痕迹。   他这才将尤醉抱在他的怀里面,轻轻地顺着他的后背抚摸着他的那一点凸出来的珠玉一样的颈骨,就像是在安慰一只落了水的可怜兮兮的小猫咪。   “宝贝,别怕。”   他的声音又再次低沉温柔了起来,眉眼缱绻,似乎竟然比起圣王来,更像是尤醉心目中所想象的那个温柔的丈夫。   “很快这一切就全都会结束的,到时候,你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时间已经不需要太久了,所以不要心急,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尤醉的耳朵此时已经出现了一股股的嗡鸣,只觉得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忽大忽小,身子上面的不适感就像是海浪一样席卷了他的身侧。   他只能感受到男人的吐息和亲吻落在他的脸上,这很好地安慰了他已经疲累不堪的内心和身体。   这还是时朗自从见到他开始,第一次开始亲吻他的唇。   他之前说的话都很过分,但是当真的落在尤醉的身上的时候,这些动作却未必要有多重,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在所谓的说说而已。   凭借尤醉黑暗系异变体的恢复能力,这样子的伤势甚至都不用花上几个小时就可以愈合得完美如初。   小魅魔被他亲吻得很舒服,这个时候已经学会了怎么样才能合适地摇尾巴,轻快地在身子后面晃动着。   眼睛却根本都没有睁开。   他甚至开始懵懂地回应着自己眼前的人,将自己的舌尖送入到男人的口中,结果被吸红了才被放回来,还怎么都推不开男人压住自己的胸口,最后委屈得都哭了出来。   可是渐渐地,少年的哭声渐渐也停了。   男人的手臂给了他安全感,他将自己的脸埋进那刚刚才让他弄得哭了出来的那人的臂弯里面,在那黑暗和周围的花香味里面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时朗脸上面的表情在尤醉睡着了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不管是之前的笑意还是努意。   他就像是陷入到了某种深沉的回忆之中,就这样抱着自己膝盖上面的少年,坐在这一片虚幻的花海之中,看着远处,不知道是在想着些什么。   许久,他这才终于侵入到了尤醉的识海之中。   少年的识海里面根本就没有对他被设下任何的禁忌,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   在尤醉的识海里面,时朗能够看见有一个个的黑色的小点,正在里面欢快地游曳着,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这些还没有成熟的孩子,就像是闻到了饵料味道的鱼一样,直直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游来。   他们迫切地围绕着他侵入的精神体,追着人脚后跟咬的小狗一样绕着他,向着他不停地讨要着食物。   这些种子比起刚刚播种的时候,其实体型已经大了近乎一倍,现在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出来鼻子,眼睛和嘴巴的模样,只是身上的皮肤还是皱巴巴的,并且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并且它们脸上的五官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会随着动作时刻发生变化的。   时而眼睛在嘴巴的下面,时而眉毛在鼻子的下面,而眼睛爬到了头顶上面,总之是十分的随心所欲,就像是排列组合一样。   就算是都这样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还是挺像是个人的,可是还是称不上是漂亮。   不光是体型,这些种子的数量也是少了近乎一半,这是因为它们在尤醉这里缺衣少食,根本就没有怎么吃饱过。   尤醉根本就没心思给这群东西当什么妈,平时也只是留着他们好装可怜从男人们那里骗点能量。   这样子一来,它们当然也不高兴,直接在尤醉识海里面就闹了起来,努力地想要将他们的“母亲”吸干吃掉。   但是尤醉可不会这样惯着它们,反正他开放给他们的也只是最浅层的那一层识海。   他在后面将识海直接一封闭,就算是它们在第一层里面蹦迪也影响不到他。   所以很快这些种子们就知道了,它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从它们吝啬的母亲的手里面获得一丁点多余的能量。   有些种子甚至还提前就开始了第二个阶段,直接就是对着身边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出手猎食,于是丰衣足食终于吃上了饱饭。   所以有几个已经长得格外得大了,此时凑在时朗的精神体身边摇着尾巴,尾巴看起来都比旁边的同类要大了一截。   时朗任由这些种子就像是见了亲爹一样地在他的身边可劲儿蹭,想要从他的身上榨取出一点能量来。   他就这样观察了一会,居然也真的就像是它们所希望的一样,释放出了一些能量。   这些能量虽然不多,但是比从尤醉那里拿到的能量可是要多上不少。   孩子出生这么久还没有看见这么大方的人,都高高兴兴地晃着尾巴,在时朗的身边吃那些能量球,一口一个别提有多爽了。   如果不是不能说话,说不定就真的要直接喊爹了。   在他们吃的时候,时朗就是在一侧继续观察着他们。   好一会,他才勉勉强强地从这群种子里面提溜出了那一只几乎抢了一半的,体型最大的。   幸运种子用那张没有一点对的脸张开嘴,打了一个嗝,从里面吐出一个小小的能量球。   “就你吧。”   时朗用那种菜市场买菜一样子的语气说道。   他似乎还是有点嫌弃,但是也没有别的可以选了。   那种子却是似乎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来自于他的生理学上面的,父亲的气息……   他正开心地在他的精神体上蹭来蹭去,想要再依靠卖萌获得一点能量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尾巴上面骤然一痛,但是那痛苦却很快却又消失掉了,但是在他的尾巴尖上,却是多了一个深蓝色的印记。   将他和他身边的那些同伴,区分开来。   紧接着,男人将种子丢了回去,退出了尤醉的识海。   那花香味道逐渐更淡了,远处的花海也变成了星星点点的亮点,最后亮点的颜色消失掉,就像是被混合开来的颜料一样,被混合进了大片的黑暗里面。   整个世界都在崩溃,但是只有抱着少年的男人岿然不动,甚至还有空低头去看自己怀里人的脸。   少年此时在这里沉睡着的,是他的精神,而非肉体。   人大部分时候的困倦,都是因为人类的肉体需要休息而不是因为人类的大脑,而现在少年的肉体和精神却很明显都已经劳累到了极致。   小魅魔在睡梦中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很不安慰,嘴里面就像是在不停地吮吸着什么,砸吧着嘴巴。   男人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将自己的手指咬开,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吮吸着从里面流淌出来的鲜血。   “别急,慢一点……”   他轻轻地抚摸着小魅魔的脸。   “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他的脸的中间,似乎在一瞬间裂开,变成了两张一模一样,但是却又截然不同的人脸。   左边的人银发银眸,神情冰冷淡漠,右边的人则是黑发红眸子,嘴角上勾,眼角含笑。   “等着我…宝贝。”   重叠反复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变成一种宏大而怪异的声响。   天空暗沉下去,等到一切都归于寂静,时朗将自己的手挡在少年的眼前,手心里面的旋涡晃动,悄无声息地送他离开。   ……   尤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顿,甚至就连尾巴根都隐隐发酸,想要抬起来稍微动一下就难受得很。   这还是他恢复了半晚上的结果,不知道当时刚刚结束的时候,情况有多凄惨。   他只能感慨还好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这具身体幸好还不是普通人,不然还真的应付不过来这样子的折腾。   吃完早饭之后,他打开了投影仪,照旧开始来看今天的新闻。   新闻没有什么新的花样,还就是和之前一样重复着一些相似的内容,基本上只要看过三个频道就已经直到全部新闻的模样了。   战局一边倒的局势有所缓解。   因为这次圣王的出现,让普通的民众们对于光明派多了很多信心,甚至就连战□□头都拉了出来。   在新闻广播上面也都频频出现圣王各种干净利落地杀死堕落种的帅气镜头。   最后拉大给脸部的特写,镜头再落到地面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是圣王一尘不染的披风上面。   眼神清澈、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镜头前面抱着洋娃娃微笑。   “我相信圣王哥哥一定会赢,因为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他,到时候我就能和我的爸爸妈妈一起回家去了!我们全家都在期待着那一天。”   没有任何人会对那样一双无辜清澈的天真眼睛流露恶意,大量的支持票落在了光明派这一边。   民众的抗战热情空前高涨,大量的物资被捐赠出来,金钱和物资都像是流水一样向着战场流淌而去。   圣王的宣传画像被摆放在了总统府前的广告投屏上。   实际上,民众们的意见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面就完成了几次翻转。   首先就是当黑暗异变体首次暴露自己的目的,不灭之渊出现并且直接宣战的时候,在网络上全然都是一片嘲笑之声。   因为在光明派多年的洗脑之下,没有任何人相信就是凭借这样一直躲躲藏藏的力量能够和光明派对抗,在他们的心中这些所谓的黑暗派只是些阴沟里面的老鼠罢了。   这些甚至还有人设立了赌局,来赌一赌黑暗派到底要花上多长时间战败。   最后的结果显示,大部分的民众都觉得这场儿戏一样的战争吃醋的时间做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不灭之渊对于大量已经有所蓄谋和计划的国家进行了迅速占领,甚至还没有到半个月的时间,全球大部分国家都已经在站长的黑色图册上被标记上了表示黑暗派系的黑色。   民众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们整天都惶惶不安,并且对于国家和政府失去了信心,觉得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临。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政府有能力能够来保护他们,大量辱骂的言论被发布,舆论已经开始动摇。   就算是官方的媒体进行了多次辟谣也没有办法抑制住民众内心的恐慌。   网络上面各种谣言四起,言论开始了疯狂的一边倒,大量的人口开始在国家之间流窜,使得大部分还保存有控制力的国家都直接封锁了边境。   并且有很多的富豪考虑直接离开地球,因为地球很快就要变成“被黑暗系生物和堕落种所统治的炼狱。”   而唯一的生路就是离开地球,去找到人类最后的希望。   尤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新闻,他觉得网络上面网友的评论比那些冠冕堂皇的新闻报道更有意思。   [你看,这就是集聚效应的反面案例。   只要每一个人都有了自己发声的渠道,那么原本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面的小概率事件,就会被无限放大,并且引起恐慌。   就像是一个被一粒石子激发起一场海啸一样,特别是当这个小概率时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会发生的时候,那么每一个人都会有概率变成那颗石子,并且为其后面发生的海啸推波助澜。]   [的确如此,不过我喜欢称之为因为获取的信息来源过多而造成的恐慌扩散。   毕竟众所周知,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之间,数据分析下面的人类往往会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在圣王出现之前,上面的这些“灭亡派”的言论还甚嚣尘上。   而如今,知道圣王下场之后,为了稳定住民心,全球政府都开始对圣王进行大量的宣传,甚至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内,电视上面就充满了各种对于战斗力排行榜和武力值的分析报告。   在他们的分析中,就算是半个地球的堕落种加在一起似乎也对于圣王无能为力。   甚至当人们每次打开一个频道,里面都会有一个主持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分析目前的局势和情形,并且确定未来的战争结束时间。   在他们的话语之中,俨然已经将圣王彻底地当成了他们的救世主。   这些信息他都已经从二号得知了,现在只是又再次看了一遍。   尤醉对于这些所谓的报道里面那些刻意隐瞒和对于好的战绩大加宣传,而对曾经发生的败绩闭口不谈的所谓“言语艺术”很是感兴趣。   他觉得自己似乎更能理解人类了。   [我时常觉得人类在本质上面是一种极为虚伪的生物。   为什么人类在有的时候不能更加诚实一点呢?那样他们将会收获更多的快乐,并且也可以少花费一些时间在玩弄所谓语言上面。]   [比如?能不能请您举个例子。]   [他们都喜欢听到奉承的言语,但是在要求他人评价自己的时候都会要求他们客观。   他们都喜欢听到对他们而言的好消息,但是他们却厌恶别人为了让他们开心而对自己说谎……]   [他们内心往往自卑,但是表现出来却又很是傲慢,想要获得东西,但是却又厌恶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们的本质是这样的矛盾,但是却又很少有人能够承认自己的矛盾之处,并且来进行解决。至少就我的观察来说,很大一部分人类,都是如此。]   [似乎是很复杂的东西。]   [的确如此,但是当你掌握了诀窍之后,你会发现他们却也很好操纵。]   尤醉撑着下巴,看向投影仪的方向,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亮光。   圣王的投影就在他的面前,长长的披风在他的身后散开,那披风上面重叠三角形的南极星十字会的徽章样式格外醒目。   特别是在那件披风还在纤尘不染的情况下。   摆拍得甚至都有些刻意了。   已然是妥妥得将他来作为战争英雄来宣传,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全球的救世主,身上落满了圣光和人们的期待。   “人人都想要当救世主,但是救世主,最后却都是要死去的啊……”   投影仪将小魅魔上扬的眸子映照得发出淡淡的诡异亮光。   “毕竟死掉的,才算是英雄,不是吗?”   他的身边有着一幅侍从怕他闷给他拿的棋盘。   小魅魔身后的尾巴从衬衣下面伸了出来。   “砰~”他在口中发出配音。   深红色的桃心尾巴灵巧地卷起一只士兵,将对方的白国王撞倒了。   “滴滴滴——”   通讯器的传呼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有客人来了。 第67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五)   “你好~”   小魅魔赤裸着双脚走下床, 因为过于冰冷脚趾在地面上轻轻地蜷曲了一下,尾巴也警惕地在身后甩动着。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门边,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透过那缝隙向着外面看去。   一只金色的小角从他的头发丝里面露出来, 在门缝里面一闪而过,白皙的手指抓着门框,有些好奇但是却也有些畏惧地看着门外。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   不是侍从, 也不是之前来给他送过食物的柏寒。   “你是什么人呀?”   小魅魔就这样凑在门边,怯生生地问道。   【呜呜老婆好可爱】   【解锁新角色吗?啧, 反正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知道, 不管是什么人, 老婆都会最终用自己的美貌最终收割掉他们!】   【哈哈哈总是感觉这个直播间的氛围和整个火种直播格格不入,主播真的是一众求生和战斗解密主播里面的清流了, 我看别的直播间每次都要骂里面的主播垃圾, 怪都打不过】   【等到看老婆的时候, 就只能斯哈斯哈老婆真香了】   【这个世界话说还是多人游戏吧, 我看见好几个出名的主播都在】   【对啊, 我还特地出去看了一眼, 别人都挺正常的,但是只有这个主播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把求生游戏玩成了恋爱r20游戏……】   【不是吧, 不是吧, 你们就连看个游戏直播怎么都这么卷?只有我全程只盯着老婆看, 跟着那些狗男人斯哈斯哈吗?他们其他的主播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情, 只要老婆不要出事就好!】   【顺便这样子的可怜老婆大家不应该为他投出自己手上面的一票嘛!】   ·   ·   与此同时, 在距离游龙城300公里外的一个峡谷处。   一个身穿一身黑色长袍, 在里面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在和一头细长可不的,大约有正常蜈蚣几十倍大的虫子战斗。   这蜈蚣其实原本是一个黑暗系的异变体,但是在堕落成为堕落种之后,它就彻底失去了神志,于是整日游荡在城镇周围的荒野之中,通过猎食进入荒野中的人类还有其他的一些因为害怕南极星十字会的追捕而进入到荒野的黑暗异变体来生存。   当然,有时候当它遇上一些从避难所里面逃离出来的人类的时候,它就能轻松地饱餐一顿了。   但是在它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显然却并不是它所应该选择的猎物。   男人身上面的黑色长袍有很多地方已经破损开来了,并且从他露在外面的手上来看,也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但是及时就算是这样,他出刀的动作仍然很果断。   刀锋从他的眼前滑过,堕落蜈蚣被男人从中间直接一刀劈成了两段,漆黑的肉块掉落在地,其中较小的那一截在地面上快速扭动了一下,然后钻进了它后面的洞穴里面。   男人用刀将剩下来的那一截钉在了地上,然后开始熟练地用刀解剖起了他眼前的这尸体,从它坚硬的虫甲里面试图勉强抠挖出些许能够食用的肉类,这些就是他的晚餐了。   这人是一个已经参加了六场游戏的玩家大佬,他的直播间里面此时也有将近一万多人在观看,弹幕一条条地刷上去,看起来热闹非凡。   【孤狼大佬都在打虫子吃啊,真可怜,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上之后,好像就没怎么吃过正常的食物吧】   【惨啊,我都看不下去了,本来摆在面前的夜宵都没了胃口】   【这是个新的游戏世界吧,我看之前好像是从来都没人进来过,也没有搜索到关于所谓“全球异变”的任何信息。】   【啧,我看了一圈,好像比较出名的那几个主播里面。在这世界里面就是孤狼混得最惨,别的主播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去避难所城镇里面,那里的科技水平都很高,生活也和现实世界里面的相差不大……】   【要我说,运气最好的还是那些直接穿越成为异变体的,本身直接加异能和体能,还有恢复力增强的buff,简直是强到离谱好不好!】   【好像孤狼本来就是在城镇里面的,但是他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主动地离开城镇来到荒野里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反正我目前是不看好他,这个世界似乎分为了光暗两派,现在明智的人就应该知道,最好是加入其中的一个组织抱住大佬的大腿,这样才能完成任务,在这个世界存活。】   【我看另外的几个主播混得比较好的,都已经能够进入南极星十字会的圣殿里面打杂了,虽然是最低等的那种仆役,但是这样子一来,只要光明派不倒,谁又能杀死了他,这才是聪明人好不好!】   弹幕里面众说纷纭,但是孤狼却还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取肉,然后挤压出里面不能食用的黑色粘液,接着将那些黑色的肉干用一种长长的树叶包裹起来,塞进背包里面。   火种游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因为这一点,所以在最初这个游戏的成分就没有那样单纯。   不仅是国家政府下场,甚至是各国的各大财团和一些世家,都会在暗地里面选中自己的玩家,并且在他们的身上加上筹码。   火种……   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一场将要决定全人类的生存还是死亡的游戏,究竟是火种的传续,还是陷入到黑暗之中,种族灭亡?   这样宏大的一切却甚至都被寄托在这样小小的游戏上面……   孤狼在筹码排行榜上面的排名还算不低,是国内第十七名,全球第六十五名,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鬼魅刀法和强大的体能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其实筹码排行榜上面的很多玩家都有着很强大的体能,毕竟在这样子的游戏里面,体能好就是一个很强大的优势。   举个例子,就是在筹码榜上面的第一名01,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他就像是一个不败的神话。   但是孤狼却又和同时参与这场游戏的其他玩家不一样,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单人玩家。   他的背后没有任何资本或者是国家政府或者是其他机构的支持,他是全然凭借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方的。   当然,在他的排名进入到全国前20之后,也有很多人来主动联系他,表示愿意为他在现实世界里面提供一些援助。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孤狼全都拒绝了,于是他就真的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孤独而没有任何同盟地通关一场又一场游戏。   他和尤醉一样,同样都是在几天前进入到“全球异变”的游戏之中的,但是他的运气却很差劲,随机的身份只是一个避难所里面的没有任何能力的平民。   就在两天之前,他通过新闻报道了解到了消息,于是就主动地离开了避难所,来到了荒野上面,自己捕猎自己活下去。   他咬了一口难吃的肉,让酸涩的肉顺着喉咙滑落进入到胃中。   接着他看向了天空,天空的颜色是雾气一样的深灰色,看不见一丁点太阳。   真不是个好天气。天似乎要下雨了。   紧接着他猛然匍匐在地,因为他分辨出,那些逐渐从天空蔓延开来的并不是什么阴雨云,而是一只只的有着灰色蝠翼和突出的尖牙的怪异小蝙蝠。   这些小蝙蝠就像是被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不管是大小还是模样全都是一模一样,黑压压的铺天盖地地向着孤狼之前刚刚离开的那个避难所城镇扑去。   天色一下子就变得如同黑夜,只能听到蝙蝠翅膀的呼啦扇动声音。   孤狼很快就判断出在自己眼前的这些蝙蝠并不是一个个分离的个体,而是一个单独的堕落种。   而对方前来的目的也是很明确,就是要来毁灭掉挡在那黑暗大军前进道路上面的绊脚石避难所。   这也是孤狼之所以不在避难所里面停留的原因,因为他通过新闻已经判断出了这场战争的残酷性,而他身为一个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阻止这样子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只能选择一种保全自身的方式。   当然避难所也不是没有防备,刺耳的警笛声很快就响了起来,鲜红色的光柱就像是一柄利剑一样直接刺破了天空。   周围的避难所也用黄色的光柱来回应。   但是如果想要此时赶来支援却已经来不及了,并且那密密麻麻的蝙蝠,只是从数量上面来看,也不是什么弱鸡的堕落种。   只怕整个避难所的人恐怕这次都凶多吉少了。   孤狼快速地向着自己之前就看好的躲避的位置跳跃而去……   他刚刚进入山洞,就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白光,这光就像是黑夜里面的烛火一样,直接从中央将那密密麻麻的蝙蝠犬全部破开,并且搅烂出了一道大口子。   剩余的蝙蝠群体发出嘈杂的声响,队形变换了一瞬间,在空中扭转,形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正对着那将它弄伤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再次发动攻击……   那被它们包围在里面的人身后的银发披散下去,手中的剑已然对准了它们。   一场战争已经一触即发,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下一秒钟,那箭头硬生生地在空中调转了一个方向,就连头都没有回地就向着远处飞去了,甚至还为了逃命直接舍弃掉了一部分的蝙蝠群。   【??搞什么啊】 第68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六)   孤狼看着那些远去的蝙蝠, 内心里面却并没有生出什么庆幸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暂时的。   那蝙蝠异变体只不过是因为圣王这次出现才放弃了进攻的念头,但是它还有它身后面的那些黑暗军团却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圣王毕竟也是只有一个人,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避难所上面, 为他们保驾护航。   孤狼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古怪的黑色盒子, 在手上左右调试了一下,很快就有广播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   这是今天的新闻广播,开始报道起现在民众们最为关注的战争局势。   “不灭之渊的异变体和堕落种的军队在遭遇到了光明圣教的军队之后明显呈现出了颓势,目前已经开始分散队形, 向着游龙城的侧边前进。”   “它们似乎是想要避开光明圣教的大本营,将之孤立, 但是南极星十字会当然也就不会这样子轻易地放它们离开……”   “战线以游龙城为界线拉开。”   “根据双方的军队前行时间,正式的冲突预计在明天下午两点时发生。   但是因为神降日的到来, 在这个对于光明教派极为重要的日子里, 不知道南极星十字会是否会选择放缓前进的速度……”   【孤狼的选择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战争正式开始, 那么避难所里面应当就是最先沦落的, 如果继续躲在里面只有等死这一条路可以走。】   【是啊, 反而是直接选择进入到荒野里面孤身求生, 还是有机会生存下来的】   【这个世界的难度看起来不小, 甚至都没有接触到什么支线任务, 光是这个存活的主线任务就已经够难完成的了】   【不知道其他的主播那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已经死了好几个了……这个世界怕不是又是一个修罗场世界】   孤狼看着那些远去的蝙蝠,还有闪烁的还没有散去的白光, 心中却生出了更多的不祥之感。   因为他发现, 这些原本应该没有神志的堕落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从背包里面取出了肉干, 狠狠在口中咀嚼着, 带着烧灼感的血水顺着他的喉咙流淌了下去, 进入到他的胃里。   ·   同时也是在游龙城的南极星十字会的圣教神殿里面, 一个身穿紧身白袍的侍从正在被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所训斥着。   “就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去端个茶还能摔碎,还怎么伺候上面的那些天使长大人!”   “以后这样子的事情要是再发生一次,你就马上收拾好行李,从圣殿里面滚出去吧!”   “对不起,对不起。”   那被训斥的侍从马上弯腰道歉,但是他的嘴上说得好,眼神却始终在向着长官身后的方向打量着。   在那里,正有一队背着各种专业的拍摄设备的人在前排的天使骑士的带领下向着花园里面走去。   “那是帝都那边来的记者,自从战争爆发之后,已经在圣殿外面等待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被批准进来采访和拍摄。”   长官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再次警告了他一句。   “你的嘴巴也给我严一点,最好装成个哑巴,什么话都不要说。”   “嗯嗯嗯好的!”   这个侍从的眼珠子转了转,赶紧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并且连连点头。   “我一定好好的装哑巴,什么话都不说!我是哑巴,我是哑巴!”   在他的直播间里面,观众们也都看乐了。   【果然装傻子还是得老白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   【目前看了一圈下来,这个世界混得最好的居然还是白居安这个没节操的……】   【对啊,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没花上半天的时间就迅速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主要势力,并且还花了几天的时间就顺利应聘上侍从,混了进来……】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真的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游戏的要求是存活过二十天就够了,我觉得这个光明圣教应该撑个20天不沦陷还是没有问题的吧,老白这局应该是稳了】   这位主播的名字叫做白居安,因为他做事情不择手段,并且极为猥琐卑鄙的行事风格而出名,他的直播间的老观众们都称他为老白。   他也已经参加了七场游戏,算是一名老玩家了,看起来这一次的游戏也是同样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正怀抱着这种想法,对着眼前的人点头哈腰。   那长官看他一点都没有悔改之意,似乎还想要跟着他再次训斥上他几句。   但是他借口自己要去值班了,猫着腰就向着后厨的方向钻了进去。   圣殿里面的规则极为严苛,但是他这几天已经和周围的人都打好了关系,就算是被人看到也只是会被批评一顿,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老白主要是对于那些突然进来的新闻记者很感兴趣。   战争已经爆发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之前从来都没有让这些记者进来过圣殿,但是偏偏却是在这个时候让人进来?   并且,还是在那个所谓的神降日之前?   他悄咪咪地躲在花丛里面,仗着自己的身形并不算是高大,所以很轻易地藏了起来,并没有人发现他。   花园里面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异变体的异能,原本反季节的花朵也都盛开着,外面的小桌子上面拜访着茶水点心。   记者们相互交谈,那些天使们时不时回应几句他们的问题,气氛可以说是十分之融洽了。   想一想也知道这些记者现在根本就不敢提问出什么过分的问题,毕竟现在军队的战斗力相当于是完全掌握在了南极星十字会的手上,政权和军事权分离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国家的影响力降低。   所以就算是报道,估计也是只能报道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新闻出去,并且还要对着圣殿里面的环境大加奉承,说明其一切都井然有序,果然是和外面的那些黑暗的异变体一点都不一样……   然后就是光明必胜啊什么的那些老生常谈的话。   这几天新闻上面都轮番地讲,老白都听腻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老白却发现其中的一个记者悄悄站起了身来。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他和自己身边的天使微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按照他指出的方向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了。   似乎他是想要去洗手间,但是老白却明显地发觉了这个人的动作有些鬼鬼祟祟……明显不对劲。   果然,只见最后他的身影在走廊的尽头一闪。   却是没有向着洗手间的位置,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拐去了。   老白的眼睛一亮。   他已经在圣殿里面呆了两天了,别说是什么支线任务了,他甚至就连那个所谓的圣王的脸都没有见到。   目前的这个记者明显不对劲,他的身上很可能就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   想到这里,老白果断弯腰从灌木丛里面移动出身子,放慢了脚步,跟上了那个记者。   对方肯定是第一次来到圣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对这里的地形都十分熟悉,并且一次次地躲避过了在走廊里面巡查的士兵,向着圣殿更深的位置走去。   老白的心脏都跟着跳动了起来,他看向周围,这里墙壁上面雕刻着的女神的神像更多了,装饰也更加华丽,很明显是更加核心的区域。   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来到过这地方。   也就是最近因为战争,所以在圣殿里面留守的兵力也被抽调出了一部分,看守的人员空虚,否则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能够进入到这里。   那对方费这样子的心思来到这里,是想要做些什么?不由得老白对于这个记者要做的事情就更加好奇了起来。   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很值钱的支线任务,他的主线任务已经是十拿九稳,当然还是要来这里搏一搏。   两人的身手都不错,顺利地躲过了一波波的士兵。   终于老白跟在他的身后,看见那名记者在一扇纯白的带着华丽浮雕的房门前面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在门锁那里鼓捣了什么,门锁居然很快就被他打开了。   紧接着他就伸出手礼貌地敲击了两下。   老白躲在一个转角,睁大了眼睛看向那里。   很快,他就听到那房门里面似乎传出了人的应答声。   紧接着房门就被毫无防备地打开了一条缝隙,半张稠艳美丽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   房间里面似乎并不是很明显,更加显得少年露在外面的脸颊白皙柔软,漂亮的狐狸眼一眨一眨地看着外面的人。   几根细白的手指握在门框上面,有些紧张地收缩着,甚至指关节的位置都从粉色里面迸出了一点白。   “你好~”   那漂亮的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外,头顶上面露出来的金色羊角表明了他异变体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啊?”   他怯生生地问道。   在老白的直播间里面登时就冒出了一堆弹幕。   【好漂亮的小美人,我爱了】   【绝了啊,瞬间就从求生游戏变成恋爱游戏的感觉啊有没有】   【光明圣教里面怎么还藏着这样子的美人啊】   【我觉得他的身份有点不简单,是不是什么隐藏NPC啊,反正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不是什么路人!】   【老白这个小美人看起来傻乎乎的,一点戒心都没有,似乎是很好骗的样子,这你不得赶紧把握住机会?】   【等一下,这个小美人看起来怎么有一点眼熟?我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老白却没有像是他的观众那么激动。   他看见那记者弯腰,脸上带着点道貌岸然的哄骗笑意,不知道是和那少年轻声说了些几句什么。   但是那少年却连连点头,似乎是被他的话所说服了。   紧接着那房门就关上了,再次打开的时候,那少年的脚上就已经穿好了鞋子,身上原本单薄的睡衣外面也加上了一件厚重的外套。   他们两个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走廊的深处。   老白原本还想要再跟上去的,但是他方才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房门的方向看,但是却忽略掉了自己的身后。   此时他的后脑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重重地在那上面用重锤砸了一记。   他的眼前登时眩晕了一瞬,在心里面暗骂了一句失算,居然有人不讲武德,在背后搞偷袭。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瞥里面,他只看见了一只一闪而过的纯白色的兽爪,五根尖锐的指甲上面都带着锋利的嗜血光芒。   一道白色的毛绒身影从他的眼前划过,飞快地跳跃着跟在了那消失的两人身后。   淡淡的不屑嗤笑声从那人影消失的方向传来。   ·   “你,你轻一点……”   尤醉软着嗓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腕现在被人攥在了手心里面,跌跌撞撞地跟着人往前面走。   眼前的陌生男人他并不认识,但是他却说,自己是圣王派来的,只要跟着他走去大殿里面就能见到圣王。   “你说的是真的吗?”   男人走得极快,并且还时不时地突然停下来,带着尤醉绕路躲开从他们眼前经过的天使士兵。   尤醉被他抓住的手腕有点发疼,估计都要在上面浮现出青紫色的指痕了。   “我跟着你走,真的能见到,见到我的丈夫吗?”   小魅魔身后的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他这些日子里被好吃好喝地养着,长久都没有运动了,脸上也因为不停的跑动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潮。   “当然。”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他一句,低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现出些许惊艳的神色。   他抓着尤醉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了,身后面的摄影机晃动着,低头用低沉的声音哄骗道。   “我真的是你的丈夫派来的,他让我告诉我,他也很想你了,只是他现在身为领袖,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离开战场,所以只能让我来找你。”   “只要你现在跟着我离开这里,我就能带着你找到他。而如果你跑丢了,或者从我的身边离开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明白了吗?”   小魅魔努力思考了一下。   终于还是想要见到圣王的希望占据了上风,信了他所说的那些鬼话。   或者是在被洗脑之后,他现在的心智已经变得就像是光明圣教所希望的那样天真和纯洁,所以也是格外的好哄骗。   只是被男人这样子说了几句话,就乖乖地跟在男人的身后,来到了另外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小院子,从那院子的小门里面钻了出去。 第69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七)   就算是尤醉再笨,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就算是要带着他去见圣王,但是为什么有大路不走, 一定要在这里偷偷摸摸地走小路, 并且还是生怕别人发现的样子?   他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男人想要扯住他的手腕的手,红着一双眼睛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软着嗓子质问他。   “你,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是不是在骗我?这,这不是向着大殿去走的路……”   男人本来的精神就高度警惕, 几乎是到了哪怕是风吹草动都会吓一跳的程度。   此时看见本来已经被他握在手心里面的弱小猎物居然还敢反抗,立刻有些不耐烦起来。   “过来。”   他甚至只是向前了一步, 都没有费什么力气, 就像是捉住一只白软的蠢兔子一样,直接将那人压在了墙壁上, 控制住了他的身子。   “你, 你要干嘛!”   天真善良的小魅魔越发慌张了起来, 他完全不清楚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什么事情……   消失的警惕心在此时翻涌出来, 随即出现的则是巨大的恐慌感。   “呜呜, 你放开我……”   尤醉白皙的胳膊被他反折在了身后, 侧脸强迫性地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面,已经圆润的微微鼓出来的小肚子也被压了进去, 肚脐不安地收缩着。   白皙的皮肤因为冰冷而泛起了潮红。   “肚子……呜呜……不要, 不要动!”   他眼睛里原本含住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眼角层层叠叠的红色蔓延开来, 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惊慌。   尤醉的声线本来就软, 平时说话的时候都觉得是在撒娇, 这时又惊又惧,声音里面都带着淡淡的颤。   只是这样子听上一句,就不由得让人从心底对他生出了怜惜之感,但是同时出现的却还有更多的凌虐的欲望。   明明是很可怜很能引起人同情的模样,但是却想要欺负得更多,想要让他哭得更加厉害些。   记者原本扣住他后背的手,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骤然间放松了些许。   “你,你乖一点,我就带你离开。”   他的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舔了舔嘴唇,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骤然从他的心里面涌了出来,有些燥热,但是又有些兴奋。   他甚至在小魅魔的手腕上重重地捏了一下,确保在他柔软白皙的皮肤上面能够留下了几道青紫色的指痕。   “我是不想要伤害你的,但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因为战争,我之前投资的基金全部都跳水,我现在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了。”   他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对着眼前的人倾诉了起来。   因为在他看来,眼前的人是最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了,他完全可以在他的面前尽情地畅所欲言。   “就算是我不死在之后的战争里面,我的人生也彻底完蛋了……我将会背负巨大的债务,从此在监狱里面度过我的一生。”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我,并且告诉了我你的身份,他,他还有一份完整的圣殿内部的地形图和巡逻的部署图!”   “不要怪我,我,我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等到我们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会给圣王留信,让他往我的卡号上面转两千万……”   他越说越是兴奋,原本那种所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的面具已经彻底破碎开来。   “不,我不要两千万……”   “我要……我要一个亿!”   “反正圣殿肯定不差这一点钱,而且圣王那么喜欢你,一个亿……   “对对对,一个亿,他们肯定能拿得出来的!”   [啧。]   尤醉在外面还是那副被强迫的无知少年的模样,但是在心里面却已经开始和二号吐槽了起来。   [我还期待他开出一个更好的价格的,一个亿的赎金我还是有些不满意。]   [那您觉得,您应该定价多少?]   二号是他的主人永远的捧场者,此时也礼貌地顺着他的话题往下问。   [凭借我的美貌,那自然是无价之宝。]   [的确如此。]   记者自然不知道此时那受害者在心里面正在吐槽他的赎金要得太少,他还在从侧边端详着尤醉那张姝丽的小脸,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凑到了他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长得这么骚,怪不得能凭借你这样子的身份勾引上圣王,还让他能够允许你为他生下孩子。”   尤醉被他弄得又痛又怕,只能默默流着眼泪,时不时发出几声被欺负到了极点的哭喘声。   “呜呜,孩子,小心孩子!”   但是因为他的手被控制住了,所以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护住自己的肚子,只能任凭它在墙壁上面摩擦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面的暗示作用,他感觉到自己被抵在墙壁上面的肚子骤然之间剧烈疼痛了起来,伴随着全身都开始疼起来。   那感觉就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肚子里面翻滚着,想要出来一样……   他惊呼出声。   两侧的耳垂也随之变得鲜红无比,整张脸都被染上了绯色。   那将他压在墙上面的男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种更加猛烈的燥热似乎就在他的心里面生了出来。   明明他们现在还在逃离的途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理智也已经被那燥热燃烧殆尽。   从眼前的小魅魔身上似乎正在散发出一种古怪又甜美的香气,就像是挂在枝头上面的已经熟透的果子,甜蜜而又清新。   那味道就像是一只召唤的手,正在不断地诱惑着他前去一点点地拨开那覆盖住的一簇簇叶片,寻找藏在里面的美味。   而后将那汁水充沛的果实一口吞入,品尝口中爆浆开来的充盈整个口腔的甜蜜汁水,那将是无上的满足的体验。   好想,好想……   “呵呵……”   他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并且身后背着摄像机的背包也从肩膀上面滑落下来,砸到了地面上。   通讯器和摄像机都掉落在地上。   从记者的口中发出野兽一样的无法被分辨出来的嘶吼声音。   “好香……好香……”   他现在眼中唯一所能看见的,就是自己眼前的人,还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诡秘又充满着无限诱惑力的香气。   “也让我,尝一尝……”   “呜呜……”   小魅魔身后的尾巴都因为过度的恐惧而紧紧缠绕在了大腿上面,被压在冰冷墙壁上面的他,就像是一只被天线所缠绕住的小鸟一样,甚至只能微弱地忽闪着自己的翅膀妄想逃离……   “不要碰我……走开啊!”   他的哭声里面已经带了些绝望的意味。   “老公,老公来救我……”   “刷——”   骤然的破风声传来,紧跟着的是后面皮肉被利爪破开的声音,那一爪的力度很大,又是极准,直接落在了眼前男人的后颈上面。   喷溅的鲜红以记者被划开的脖颈为起点,向着周围落下。   小魅魔白皙柔软的脸颊上面都落上了一点殷红的鲜血,睫毛闪动,血珠滚落下来,就像是一连串的红色珍珠。   但是更多的鲜血却是落在后面的墙壁上面,尤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鲜血升腾的冲上自己的脸颊,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记者已经死去的尸体重重地摔落到了地面上面,他身后面散落的通讯器上面闪过了几条未读的讯息……   一张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俊脸随即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原来来人正是程子烨,他身后毛茸茸的尾巴都高高地翘了起来,眉毛也皱在一起。   他自从和尤醉之前在第一次越狱的时候分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在这段时间里面尤醉经的事情很多,程子烨却也不少,他原本是接着那一次机会顺利地逃离了圣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都没有离开周围。   他是想要顺便养伤,并且找到当时被带走的尤醉,但是因为尤醉当时已经离开了游龙城去了荒野上面,所以他没有找到人。   直到是几天之后,尤醉被圣王用那样子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抱入了圣殿之中,就像是一只被在被捕猎的时候带回来的美丽猎物。   程子烨在外面养好了伤,但是却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子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本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离开,现在战争爆发之后,游龙城的圣殿附近已经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但是他却没有离开,反而一直冒着极大的风险继续潜伏在周围,直到今天接着那些记者来访的时机,他这才有机会能够浑水摸鱼,进入到圣殿之中。   甚至为了能够顺利进入,他也不得不付出了些许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代价……   但是却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尤醉,却是在这样子的情况下。   并且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对方的肚子居然就大了起来。   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才进入到圣殿里面要来救出尤醉的程子烨在看见刚才的那一幕简直都要被气疯了过去。   甚至恨不得将那具此时已经倒在他的脚下,彻底死去了的尸体重新拉起来,再杀一次。   在之前没有见到尤醉的这段时间里面,程子烨一直都在内心里面回想着他当时和小魅魔一直被关在监狱里面的点点滴滴。   他对着他撒娇,对着他笑的样子,他缠在自己身上睡觉时的冰冷体温和温软香甜的唇。   他在晚上冷得发抖的时候,那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缠上来的尾巴尖,还有身后可爱的,只要用手指轻轻地戳弄一下翅根就能马上颤抖起来的可爱小翅膀……   他曾经想过很多他会和尤醉见面时候的画面,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的尸体摔倒在了下面,小魅魔看向他,眼神里面不仅没有激动反而充满了畏惧,他呆呆地看着躺在自己眼前的尸体。   甚至是想要尖叫出声来……   但是好在程子烨眼疾手快地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扣在了自己的怀里面,毛茸茸的柔软白尾也缠上了小魅魔深红的尖细尾巴,蹭在他的大腿根上,顺利地控制住了他的一切动作。   “别说话。”   程子烨努力压制住自己心里面的怒意还有心里面终于见面之后的隐晦渴望,尽可能地将声音放软。   “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你,现在……别说话,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魅魔的眼睛骤然睁大,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人,眼神里面却满是陌生,就像是他已经根本不认识自己眼前的人了一样……   但是程子烨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在圣殿的中心位置了,这里是后花园的偏僻角落,周围是供一些侍从所居住的院子群落。   确定好了方向之后,程子烨就慢慢地放开了捂住尤醉嘴巴的手。   这具尸体在这里,过一会肯定会引起注意的,并且那记者不见了,很快也会有人来搜查。   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在将小魅魔放开之后,对方却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走,反而是蹲在了地上,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脸上满是恐惧神情。   “你…你又是谁……?”   小魅魔的眼睫颤动着,那些之前喷溅上去的鲜血在他的脸上面晕染开来,更加为他那张原本就稠艳的脸上增加了一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美人落难,血染衣襟,最是迷人。   那样高高在上的不可触及的完美无缺的美丽,对人来说却是往往少了一点真实感,就像是玻璃罩子里面的假人模特或者是被供奉在供桌上面的神明一样。   固然是美丽,但是却也遥远。   当那美丽不再完美,受了残,落了难,一朵纯白美丽的白玉兰被风雨摧残,从枝头坠落到你的脚边,颤巍巍地对着你伸出手。   他不再是你的神,你才是他的神。   你可以救他出泥潭,你也可以推他入地狱,你可以选择对他做出你想要做的一切。   你可以让他泥潭深陷,受尽苦累,筋疲力尽,几乎全然放弃了一切的希望。   这时候你再来到他的身边,将他捡起来,告诉他自己爱他,于是他就会将你看做是他的神灵。他和他的美丽都会成为你的信徒,对着你顶礼膜拜。   你就会获得一个完完整整的,干干净净的他。   现在的尤醉对于程子烨来说,就是如此。   他低头看着那几乎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可怜小人,原本心里面的愤怒已经被怜惜所全部冲刷干净,他对着尤醉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狼爪。   “走,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尤醉却没有去抓住他的爪子,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自己,就像是藏起自己的耳朵的兔子一样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个小球。   “我,不跟你走……”   他在被洗脑之后,已经彻底丢掉了之前和程子烨在监狱里面的记忆,现在的程子烨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   肚子又痛了起来,尤醉蹲在地上,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将他彻底压垮。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呜呜,我不要跟你走,我又不认识你……你们都当我是傻子,想骗我走……”   “我,我要回去,我要我老公来接我……”   “呜呜,老公……”   程子烨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不再是他的救世主了。   那原本唾手可及的美丽白玉兰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重重地烙印上了其他人的印记。 第70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八)   程子烨就这样子看了尤醉一会, 终于确定了他眼中的那些恐慌和畏惧并不是作假……   他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艹。”   他垂首,低低骂了一句。   【呜呜呜靠老婆什么都忘记了, 老婆好惨啊】   【完蛋了, 感觉这个世界的老婆已经彻底坏掉了,我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这到底是第几次失忆了……就是感觉总是被各种男人骗来骗去,一会这个失忆,一会那个失忆】   【而且还被弄大了肚子呜呜好惨……老婆!我的惨惨的老婆!】   【一群坏狗!】   【不不不程狗还是很甜的QWQ, 也就是他和小触手还行……   请立刻马上带着老婆走,我总是感觉那个圣王想要对着我老婆做些不好的事情, 就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感觉他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对我老婆真心过。   柏狗也就那样吧, 总是接着照顾我老婆的机会欺负人!】   【斯哈斯哈…好香啊, /脸红红,你们上面在说些什么啊……算了不看了, 斯哈斯哈香香老婆……】   【可恨, 怎么一个个的都把我老婆当成小傻子。虽然也看得我xp很满足很爽吧, 但是有时候也恨不得老婆能直接将这几个臭男人全都弄死, 然后自己当王后算了???   不过想一想也不太可能吧呜呜, 老婆只是一个笨笨的小可怜而已, 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我就不一样了,当废物美人不爽吗?要是能当废物美人我就直接躺平!还奋斗些什么啊, 咸鱼多快乐】   程子烨拳头握紧, 身后的尾巴也跟着垂落到了地面上, 尾巴尖上都沾染上了灰尘, 变得脏兮兮的。   他出生入死地来到那心心念念的人面前, 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本来他以为自己最起码能够得到来自于那人的一个拥抱。   但是最后收获的却只有一句冷淡且恐惧的“你是谁呀?”   心脏上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冰霜。   他想要重重地在眼前纯然无知的,将自己彻底忘记的小魅魔的脖颈上咬上一口。   吻他,咬他,欺负他,让他在自己的面前控制不住地抖着尾巴哭出来。   这样才能好好的教教他什么说出上面那句话的代价。   但是他的内心却又告诉他,他并不能放纵自己内心的那头名为欲望的卑劣恶兽。   因为眼前的小魅魔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全然沦为了那所谓“圣王”的小奴隶,将自己彻头彻尾地视为了那个卑劣之人的所有物……   甚至还……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一种难言的痛楚缓慢地从他胸口的位置波动开来,伴随着从心脏泵出来的鲜血,将这种痛楚传递到了他的全身。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畅想起来。   如果自己当时在监狱里面的时候没有让那巨蛇将少年带走。   又或者是,当少年流落到了外面荒野的时候,是自己最先找到了对方,而不是圣王。   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或者是自己眼前的少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一时之间心里面的酸涩和痛苦交织在一起,想要靠近小魅魔,但是却又担心吓到对方。   只是好不容易才将人带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次放任他再次落入魔窟之中。   他的耳朵烦躁地前后抖动着,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地磨一磨爪子。   小魅魔的视线落在了他头顶的耳朵尖上,心中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逐渐消退了。   眼前的人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却也只是为了救出他,并且对待他的动作也很温柔。   明明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多的肌肉,可就像是一只围着主人打转的大狗。   似乎是想要扑到他的身上寻求抚摸,但是又在纠结自己过于巨大的身形会不会直接将主人压倒在地,最后只能无奈地在他的脚边垂着尾巴,轻声呜呜咽咽地撒着娇。   程子烨还陷在纠结之中,骤然间,一种轻柔的触觉却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柔软冰凉的触觉,就像是带着一道电流一样直接冲到了他的脑中。   就在刚才,他的耳朵尖尖被人揪住了。   白软的耳尖被人向着外面翻开,露出里面布满敏感的红血丝的粉色耳内软肉。   白皙纤瘦的手指夹住毛茸茸的耳廓,顺着形状上下撸动了一下,不小心将指尖向着耳朵里面轻轻地捅了一下,引起更加剧烈的颤抖。   因为身高的原因,所以尤醉现在是在努力地踮着脚尖,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撑在程子烨的胸口上面,这样子才能勉强够到对方柔软蓬松的耳朵尖。   “呼……别动……”   程子烨的身子一抖,就像是一只被撸得舒服的大型野兽一样,从喉咙里面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他明绿色的眸子中很快就出现了些许懊恼,为自己刚才控制不住的发出的那种声音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什么?”   他伸出手去,虚虚抓住了眼前小魅魔的手腕,没有用力。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头却稍微低下去了一些,方便尤醉摸得更加舒服一些。   只是口头上面却还是寸步不让。   “你,你就是这样子随便对着陌生的男人摸来摸去的吗?”   尤醉这个时候已经凭借他那就像是小动物一样的敏感本能看透了自己眼前人的本质。   ——其实只是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实际上却就连碰他一下都要轻轻的,就怕把他给弄坏!   “真是不知……呼……”   尤醉的指尖用了点力气,就像是在惩罚他一样,左右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尖。   “真是不知羞耻……”   程子烨又喘了一声,可算是说完了那句话。   随后却更加低得将身子矮了下去,几乎要将整个毛茸茸的脑袋都塞进尤醉的怀里。   甚至另外一只之前没有被抚慰到的耳朵也开始兴奋的颤抖起来,在他的头顶上挺立着,期待着被细细地抚摸。   就像是天使异变体的翅膀一样,耳朵对于兽人系异变体来说,从来都是最为禁忌的部位。   除非是最为亲密的恋人,否则很少有兽人会愿意让人触碰自己的耳朵。   每一次触碰都会带来剧烈的刺激。   他的另外一只耳朵在之前和柏寒的那场越狱的战斗之中受了伤,原本形状完美的耳朵被剑气伤到,留下了伤口。   凭借着他的体质,现在那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却还是在耳朵上面出现了一个已经无法恢复的缺口。   小魅魔用手指剥开了他那只耳朵上细软的绒毛,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道歪斜的缺口。   程子烨的耳朵还在轻轻颤抖着。   但是来自手指的抚慰却很快就停止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湿润甜蜜的触感。   尤醉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样子的目的,但是他却还是在那丑陋的伤口上面落上了一个浅浅的亲吻。   红润柔软的唇落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面,带来湿润的吐息。   程子烨看见小魅魔白皙的脖颈在自己的眼前就这样一晃,深陷的锁骨窝边缘闪着细腻柔和的光。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好。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呼噜声,甚至想要在小魅魔的怀里就这样蹭一蹭。   止一止他耳朵尖上面的麻痒。   他们现在之前的距离是这样子的近,就像是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还在地下暗牢里面的时候。   两个等待着死亡降临的犯人,在一起相拥取暖。   尤醉想了一想,张开嘴吐出舌头,轻轻软软在那已经愈合的伤口上面舔了舔。   程子烨的狼爪扣住了他的腰。   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一股清淡甘甜的香气。   就像是还带着些许夏季燥热的秋夜,偶然之间开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入鼻尖的栀子花香。   淡淡的清甜,但是却又分外勾人,引起回忆和万分的遐想。   唇齿很快就离开了。   两个人就这样子在一起拥抱了一会,彼此都没有说话。   直到尤醉突然开口,声音里面带了些困惑和浅浅的犹豫。   “那个……我是不是认识你啊?”   “你长得很可爱,很像是我之前……养的一条小狗……”   “可是我记不清楚了,后来,我把那条小狗弄丢了……”   他的眼睛哀伤的垂下来,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中会出现这样子浓重的悲伤情绪。   就像是和最好的友人分离。   “我的潜意识一直都在告诉我要去找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时间,忙着等老公,忙着照顾宝宝……后来,后来再也没有找到它了……”   他原本上扬的狐狸眼都因为悲伤耷拉了下来,眼角上有着淡淡的悲伤,泪光闪动。   “你,你有没有见过它啊……”   他只是觉得很悲伤。   “我只是,只是找不到他了……”   程子烨没有说话,随后上前一步,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这是第一次失去了力道,爪尖有点不受控制地伸出,勾住了小魅魔身上面的长衬衣。   微软的粉色爪垫陷入尤醉的皮肤上面,让小魅魔的腰肢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但是他们的温存却并没有持续很久的时间,因为很快,从前面的黑暗中就传来了盔甲碰撞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人的说话声,似乎是一队来这里检查的士兵。   “快!你们两个去那边检查,你们两个去检查后面的屋子,一定要检查的仔仔细细,就连一个老鼠洞都不能放过。”   “是的。”   “还有记住,一定不能伤到那人,否则你们也一定活不下去了!懂吗?”   程子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圣王对于尤醉的看管这么严格。   这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圣殿的这些骑士就已经发现尤醉不见了。   并且还在这个人手本来就短缺的时候,派出了这样多的人手对全殿都发动了搜查。   这样就是完全一副一定要将小魅魔找出来的样子。   他之所以肯定这些人是来找尤醉而不是找那个倒霉蛋记者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刚才那个长官还特别强调了一句,是不能伤害到人。   如果是记者的话,只怕依照圣殿之前的标准,肯定会直接对这样子的“臭虫”进行灭杀。   这样子的话……   程子烨搂住尤醉腰肢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了一些,明亮的绿色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利光。   “跟我来。”   他低声在尤醉的耳边说道。   “别怕。”   经过刚才和他的接触,尤醉对于他的警惕心大大降低,只是似乎还在犹豫着是要不要跟着他走。   他被洗脑的那些虚假的记忆和他脑海里面的真实记忆已经开始产生了碰撞,这更加让他失去了对于眼前场景的判断能力。   “只是想要和你玩一个叫做【找不到我】的游戏。”   尤醉还在想着,晕晕乎乎地就被程子烨抱着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他们向后几步,走过了转角,躲到了另外一堵墙壁的一个角落里。   程子烨拉着尤醉蹲下,将人藏在自己的怀里抱住。   “咔嚓,咔嚓……”   有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的声音接近了。   现在那具记者的尸体,就躺在墙角下的位置,甚至后脑上面的伤痕都很新鲜。   只要那巡逻的骑士还有脑子,就应该很快想明白杀死他的人应该就在周围。   并且只要他们再稍加搜索,很快也就会发现现在正躲在墙角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的尤醉和程子烨……   尤醉因为紧张,就连掌心都有些湿润了,他乖乖地蹲着,自己捂着自己的嘴,一声都不敢吭。   甚至身后的深红色尾巴都乖乖地贴在大腿上,一动不动。   整张脸只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露在外面,上下扑闪着,又软又甜。   程子烨垂首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又是犯了什么病,在这个时候居然在他捂住嘴的手背上面亲了一口。   尤醉被他吓了一跳,尾巴尖都发麻了。   程子烨的嘴角却是勾起,对着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邪气的笑。   果然,没有花上多长的时间,那尸体就暴露了出来。   “有尸体!快去告诉长官,那个失踪的记者找到了!”   “等一下,这里好像还有血迹……”   “不知道是怎么大胆的黑暗系异变体,居然敢在我们光明圣教的内部还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他们一定没有逃远,我们得赶紧在这附近展开搜查。”   ……   两名光明骑士相互交流了一番,打算一个人留下,一个人去找人。   但是就在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墙壁的后面传来……   他们的眼神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不约而同地向着那发出声响的来源位置走去。   尽管他们放慢了脚步,但是尤醉却还是看得很清楚,他的心脏怦怦跳动了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距离他们躲藏的位置越来越近……   “唰唰唰!”   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剑却落了个空,在他们眼前的那墙角赫然空空如也,只有一截断裂的树枝落在地面上,就像是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同时,两人的后颈却却又是同时传来了一阵剧痛。   却是有人在刚刚用声音吸引他们过来的同时在背后对着他们发动了偷袭。   他们同时在心里面骂了一声“无耻!”   圣殿里面的骑士向来都以圣王为奋斗的目标,信奉战斗的最高的水平就是大开大合,光明磊落,又什么时候遇见过这样子的阴损的招数。   并且这人的出招也狠,时机把握的也是恰到好处,将他们的心理更是揣测了一个明明白白。   这样子缺少战斗经验的圣殿骑士,在常年混迹于荒野之中战斗的程子烨看来自然就像是两碟菜一样。   想要什么时候下口,就什么时候下口。   他并没有杀死他们,而只是简单地将两人弄晕了过去,并且脱下了他们身上的盔甲,给自己和尤醉换了上去。   程子烨帮助尤醉将身后面的翅膀和尾巴都塞了进去,怀着复杂的心情摸了摸他的肚子,自己又穿好。   盔甲的型号很显然并不合适,对于他来说太小了,但是对于尤醉来说又太大了。   但是好在最后两人还是顺利地伪装成为了两名圣殿骑士的模样。   这种盔甲上面都是带着面罩的,只要将面罩放下来,一旁的人就不能分辨出他们的原本的面容。   更别说现在圣殿里面本来就混乱得很,他们正好可以顺着这个时候顺水摸鱼地离开。   程子烨将那两名倒霉的骑士丢在了地上,带着尤醉顺着大道光明正大地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避开了之前那两名骑士来的地方,毕竟他们的小队可能就在那边巡查,他们很可能会发现他们原本的同伴被掉了包。   圣殿周围的守卫极其严密,毕竟也是南极星十字会的权力中心,原本那名记者是想要带着尤醉从后面侍从进出的后门悄悄离开。   只是他却不知道,就算是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后门位置也是有着封印的。   没有获得身份认证的人,只要从那门中经过,就会触发警报。   否则圣殿也不会被当成光明系的教会囚禁黑暗系异变体的一个监狱来使用。   想要从圣殿里面逃出去,只有两个方法。   其中有一个就像是之前的那一次一样,那巨蛇的堕落种直接将整个圣殿都搞成了废墟,将尤醉救了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依托于建筑的封印自然也就会随之破碎。   另外一种方法,就是用某种方法去欺骗封印……   只是能欺骗过这样子的高级封印的东西并不多,并且往往价格昂贵……   程子烨的眼眸沉了沉,在他的衬衣内侧里面藏着两颗血色的眼球一样的珠子。   原本是有三颗的,但是在他进来的时候消耗掉了一颗。   刚刚好够他和尤醉离开这座恶魔的监狱。   但是为了获取这三颗珠子,他当然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只是……   他看向自己身边,正在努力让自己走得更加端正一点,更加像是一个骑士的小魅魔,只觉得这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够通过最难的这道封印,程子烨也已经找到了在外面的接应者,能够带着他们离开。   他们会进入到荒野之上,就像是入海的鱼儿一样,悄无声息。   就算是圣王再强,现在光明圣殿的主要精力都在战争上面,并且对方还要坐镇战场,必然是没有机会来找他们的。   程子烨迅速地在自己的大脑中将接下来的计划重复了一边,确定好了一定万无一失。   接下来,他带着尤醉向着封印出口的方向逐渐靠近。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关了。   在逐渐向着圣殿的出口靠近的过程中,他们也遇上了几波询问,但是都被程子烨糊弄了过去。   他们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出口的附近,但是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人此时却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来传递圣王的最新指令。”   神色冰冷的俊美骑士长走上前去,对着原本守卫在大门位置的守卫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从现在开始,开启最高封印,且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圣殿。”   从他面前的人群中立刻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   因为圣殿之中也并不是全都是光明系的异变体,支撑这个组织继续运营下去的,当然还有大量的经过被证实可信的普通人。   这些人有些是圣殿里面异变体的家人,有些则是被南极星十字会洗脑的忠实信徒。   而现在正是他们日常换班的时间,但是他们今天却没有办法离开了。   “柏寒大人……能不能让我出去。   我…我家的孩子还在我的家里等着我回家给他做饭呢……”   “他的父亲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现在我就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一个女人在柏寒的面前恳求,但是柏寒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对啊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说,突然这样子要做什么?”   “你有什么样子的权利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我们所信仰的光明,是自由而平等的!你有权利代表圣王还是能够代表光明女神?”   柏寒默默地看了说出这话的人一眼,记下了他的脸。   他也没有和这些人多解释一些什么,只是站在门口,身后的白色羽翼舒展开来,将大门彻底挡住。   光从他的身后落下来,在他的身前留下被拉长的黑色阴影。   “从即刻起,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圣殿里面离开。”   “圣王的宫殿里面遗失了最为珍贵的一颗珠宝,有卑劣的小贼从王的宝库里面偷走了它。   而那小偷此时就在圣殿之中,还没有离开。   明天就是神降日。   圣王告诉我,他希望我们在明天日出之前找到那个小偷,找回他那最心爱的珍宝。”   他的声音冰寒,当他的视线从尤醉的身上扫过的时候,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小小的哆嗦。   身子后面的小翅膀都瑟缩了一下。   他觉得柏寒就好像已经将自己彻底看穿了,也看到了藏在盔甲下面的他甚至已经湿漉漉的深红色尾巴尖。   但是柏寒的视线却很快移开了,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多做停留。   尤醉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气。   “在明日的神降日上,那最珍贵的珠宝将会被作为祭品,向着神灵献祭……   而那卑劣的小偷,则会在众人面前被吊死。”   柏寒的话说完了,就不再开口。   听到他这话的程子烨,嘴角却是挂上了一点笑,他原本的计划被打断,但是他的脸上却也没有出现出现懊恼的神色。   他带着尤醉离开了大门,向着另外一个圣殿的角落里面前去。   很快一个漆黑的通水管道就被程子烨打开,这也是他所买到的另外一个线索。   就是圣殿里面几乎所有可以躲藏人的位置。   尤醉在路上的时候还在认真地思考着刚才柏寒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是什么……   就像是什么珍宝和小偷……   “可是我们没有从宫殿里面偷什么东西啊……”   “珍宝有什么用啊,如果我不喜欢的话,那就是再贵重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只是垃圾。   但是如果我喜欢的话,那就算是再普通的东西在我看来也是无上的珍宝……”   他有些苦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陷入了混乱的思考之中。   他之前的记忆恢复得更多了,但是这也造成了他的认知错乱。   尤醉此时分不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个头顶上有着毛绒耳朵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老公吗?   还是他家里养的狗?   “他们是在找我们吗?”   “可是为什么啊……”   “我好像是忘记了一些什么东西……唔?老公……?你是我老公吗?”   程子烨看向那漆黑的入口,没有竖梯,只有黑色的洞口。   那洞口就像是一头等待吞吃掉一切的恶兽,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听到尤醉的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转头落下两人的面罩,在尤醉的侧脸上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   温软的触觉从齿尖划过,带来一种温暖的熨帖。   他本身的胆子就大得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疯的,如果他不疯,就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进入圣殿,并且还是直接带走了现在光明神殿的圣后。   “是的,我是你老公。”   “乖宝贝,跟着老公走,老公带你回家,好吗?”   小魅魔懵懵懂懂地点了头,然后就跟着程子烨啥也不知道的,就被推进了洞里面。   这是圣殿里面的下水道。   就算是这个世界在奇怪的地方点了不少科技点,但是下水道却还是一样的肮脏。   由此看来,不管顶点有多高,各个世界最低下堕落的地方相差总是不大。   有颜色古怪的污水顺着下水道流淌着,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刺鼻的臭味传入了尤醉的鼻腔中。   他打了个喷嚏,站在唯一还算是干净的那点铁丝网上,看着自己还干干净净的鞋子,有点犹豫着要不要踩到脏水里面去。   程子烨此时已经在他前面了,双脚也已经被污水所润湿。   此时进入到了这里之后,他脱掉了身上笨重的盔甲,身上的白色马甲被他解开,露出腹肌上醒目的漂亮肌肉线条来。   “老公……”   尤醉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小脸红了红,小声喊他。   刚刚可是他说的,他是自己老公的!   那自己这样子叫,一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逃亡的路上,还以为自己只是在玩一场什么特别好玩的游戏呢。   张开双臂,浑身散发着甜甜香味的小魅魔冲着程子烨软着嗓子撒娇道。   “地上脏,不想走路,要抱。” 第71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二十九)   【等等等!老婆你这样子随便认老公真的没问题吗?】   【可恶, 我也想要乖乖甜甜的老婆喊我老公QWQ】   【抱!赶紧给我抱!程狗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只有让我老婆满意了才能有你好果子吃,懂?】   【投票了投票了, 对着你一心一意的笨蛋美人谁能顶得住啊!】   程子烨看着自己眼前的小魅魔,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先帮助小魅魔脱掉了身上面的盔甲,而后上前一步,用双臂将他抱在了怀里。   小魅魔自然地将双腿交缠在了程子烨的身后, 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上,身后面的尾巴开心地甩来甩去。   就这这个姿势, 程子烨带着尤醉淌在污水中,缓慢地向着前面走去。   通道里面很安静, 黑暗里只能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   一些已经死去的青苔和不知名的真菌在管道的两侧蔓延, 在这个地下的世界里面,也有着属于这里的食物链。   “滴答, 滴答……”   一种湿冷的空气缓慢地从下面席卷上来, 尤醉眨了眨眼睛, 但是只有一片黑暗。   那从之前他们下来的管道位置透露出来的些许微光, 也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尤醉觉得有些冷了, 不由得更加紧密地将自己凑到程子烨的身上去, 深红色的细长尾巴也悄悄地缠绕上了他身后的毛茸茸尾巴,轻轻蹭了蹭。   “别怕, 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程子烨的耳朵就像是雷达一样警惕地竖立着, 眼睛在黑暗里面就像是真正的狼一样散发着明亮的绿色光芒, 就像是两个绿色的小灯笼。   “嗯嗯。”   怀里的小魅魔答应了一下。   程子烨转过去, 亲了亲他头顶上面的尖角。   顺着地下的排污管道, 他们一样能够离开圣殿, 甚至还更加隐蔽……   就算是封印是全面地将圣殿包围在内,但是凭借程子烨手中的那眼球一样的珠子,这反而是他们最不用害怕的东西。   一声哗啦的水声骤然响起,好似某种鱼类在水中跃出,又重重落下。   程子烨的脚步也停顿了下来,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他们的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死路。   冷灰色的水泥直接将通道全部封死,有些暴露在外面的钢筋就像是镶嵌在这座城市血肉里面的骨架,赤裸裸地带着锋利的弧度,因为年深日久,上面也已经生出了铁锈。   “怎么回事?”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回忆了一下那一张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熟练地记在了脑海里面的地图,很确定那张地图上面原本根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一条死路。   而应该是一个三岔口。   再说排污管道修成死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很奇怪,并且不符合常理的……   “怎么了?”   小魅魔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趴在程子烨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没事。”   程子烨安抚地揉了下他软软的头发,将他放在一条还算是干净的管道上面,自己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的水泥墙之前蹲下来,仔细查看了起来。   但是不管他怎么看,在他眼前的这条路,看起来都无比正常,就像是因为在管道线路的设计时出现了问题,所以被废弃的管道一样……   难道是他记错了?   程子烨的唇抿了起来,但是他的心里面却告诉他自己,他不可能将这一样一条他逃生的关键通路记错……   地下排污管道也是他计划里面的很重要的一环。   可是现在这样子的事实就是摆在他们的面前,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反驳。   “没事的,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程子烨佯装无事,想要将尤醉再次抱起来,但是尤醉却就像是看出了他的异样。   他凑到程子烨的脸上亲了亲,细软的唇瓣带着湿润的吐息和隐约的香气,一触即分。   “老公不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顺利离开这里的!”   程子烨的心中一暖,头上面的耳朵尖悄悄抖了抖,嗯了一声。   “没事的,我,我自己走也可以的。”   尤醉终于下定决心,试探着想要将脚伸入水中。   但是就在他的鞋尖刚刚要碰到水的时候,一种异常冰冷黏腻的触感缠绕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就像是一整块的冰直直贴上了他暖热的肌肤,尤醉一下子惊叫出声。   那东西就像是捕获猎物一样,将小魅魔向着水下拉去。   “唔!”   尤醉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在程子烨就在尤醉的身边,及时地在尤醉即将摔落下去的时候抱住。   “什么东西!滚出来!”   程子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隐约已经有种预感了,那就是他们离开的这一路上未必会有那么顺利了……   被堵死的路,还有藏在水里面的怪物,是有人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他们将会从这里逃离圣殿,所以提前做出了布置吗?   “疼……”   尤醉被那突然从水里面出现的东西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恨不得缩成球球藏进程子烨的怀里,更别说要再次下地了。   程子烨撩开了他的裤腿,看见在少年白皙精致的脚踝上面,却是赫然出现了一个青紫色的牙印。   牙印看起来并不是很锋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钝,但是从那牙印的形状上来开,程子烨能够判断出,那牙印是来自于一个人类。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程子烨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刚才尤醉所在的位置,却一无所获。   管道里面的水很浅,也就只能勉强地没过人的脚踝的一半的位置。   可是不管怎么样,在他们的脚底下,都是绝对藏不下什么人的。   周围那种阴冷的气氛更加的浓重,湿气更重了,滴落的水声也多了起来,就像是在这里酝酿着一场大雨。   小魅魔这次说什么都不肯下去了,乖乖地藏在程子烨的怀里,跟着他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他不舒服地踢了踢自己的脚,感觉脚踝上面的那个咬痕此时还在隐隐作痛,估计很快就要红肿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原本被程子烨抱住的后背上被人轻轻地摸了一下。   那东西轻飘飘地从尤醉的皮肤上面滑过去,引起一片细密的小疙瘩,最后在他的后背上最敏感的羽根位置,狎昵地掐了一下。   “唔……”   小魅魔一下子叫了出来,他身后的翅膀扇动着,整个人往前扑。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委屈地哭出了声,抱着程子烨的胳膊委屈巴巴地和他抱怨。   “老公……不要,不要欺负我……” 第72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   “什么?”   程子烨垂首看他, 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尤醉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种凉意顺着他的后背攀爬上了他的脖颈。   ……刚才抚摸他后背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程子烨,因为对方的手始终都扣在他的腰间,防止他从自己的身上掉落下去。   那么, 刚才用那种冰冷且暧昧的动作触摸他的人, 是谁?   尤醉的嘴唇几乎是在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周围的管道里面的湿漉黑暗沉甸甸地向着他压下来,甚至就连面前程子烨的脸都变得有些失真,被涂抹上了黑色的不安色彩。   他的小腿在后面扑腾了一下,被程子烨的尾巴惩戒似的敲了一下。   “怎么?”   “我……我刚刚感觉到身后有人……”   尤醉努力地想要转过头去, 但是身后面的通道仍然却只是空荡荡的黑暗。   水滴落的声音更加密集了,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根响起。   程子烨听到他的话, 面上的表情变化了一瞬,但是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明显已经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 但是却强行地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情绪。   “没事的。”   他亲了亲尤醉湿漉漉的耳侧鬓发。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在玩一场游戏, 这些都只是游戏里面的一部分罢了。”   “是……是这样子的吗?”   小魅魔抬眼看向他,流转的眼波里面泪水盈盈。   “对的, 所以别……别担心。”   程子烨的声音骤然停顿了下来。   一时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因为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死路, 于是他就带着尤醉原路返回了。   他原来还在怀疑, 是否是自己记错, 或者是走错了路, 才走到那样的一条死路上。   ……但是, 他刚刚将这条路也走到了尽头。   就在他们曾经走过的那路上,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 却仍然还是一条相似的……死路。   灰色的水泥墙壁, 冷冰冰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就像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冷面孔, 无声地嘲讽地看向他们。   就像是之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水泥墙壁一样, 这面突然出现的墙壁也是这样彻底地将他们的路堵上了。   水泥墙上面甚至已经有了污泥和被真菌寄生的痕迹, 一看就是已经年深日久地在这里封了很久。   可是就在十分钟之前,他们刚刚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这里还是空荡荡的。   “怎么可能?”   程子烨有些烦躁地甩动着尾巴。   现在他们两边的路都已经被堵上了,他们就像是两只小虫子,完全被关在了这阴森可怖的地下管道里面。   并且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的出口,就算是去往地面上面的出口都没有,他们就像是被彻底地困在了这里……   尤醉的直播间里面很多人也都迷惑了。   【怎么回事啊,救大命】   【没有出路的管道,开始害怕了QWQ,老婆救我】   【狗狗一定要顺利地带着老婆离开啊,在线为老婆祈福】   【为什么每次都是突然从恋爱频道突然跳到恐怖频道啊,能不能突然这样子突然转变……   我是菜鸡我自己承认,我的嘴角甚至还没有降下去,现在就已经被吓得抱着被子嘤嘤嘤了】   锋利的闪光从尤醉的面前划过,重重地落在堵住通路的那水泥的墙面上。   几块水泥块砸落下来,在上面留下了三道爪痕,但是更加让人感到绝望的是,只有最表面的水泥被破坏掉了,在后面出现的是混凝土里面的钢铁骨架。   密密麻麻地就像是血管一样交叉着。   也不知道当初修建的时候,究竟是在里面放了多少的钢筋。   但是很明显的,只是凭借程子烨,是根本没有办法破坏开这样的墙面。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即使他破坏开了这水泥墙壁,出现在他面前的可能也是泥土。   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要从地下几十米的距离打洞逃离去往地面,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们来回走了几趟,但是不管再如何重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还是一样的两堵墙壁……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程子烨的犬齿重重咬下,在自己的口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但是视线比他更好的尤醉却是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老公……”   他的眼睛快速地眨动着,伸出手紧紧地揪住程子烨的袖口。   “你有没有发现,这两面墙壁,似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原本他们从这一头走到另外一头,需要花上大约十分钟的时间。   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花费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甚至只需要短短的六七分钟,就能走完一遍……   后来就只有四五分钟。   有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变化。   这原本细长的管道,就像是什么活物一样,在缓慢地蠕动着向着里面收缩。   宛如已经顺利地捕获到了猎物的捕虫草,开始一点点的收网,要将已经收入网中的猎物化成它们的养分。   最后再一口吞掉。   并且这一点都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发生的,就在他们在寻找出路的这段时间内,他们的空间就已经被迫压缩。   程子烨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感觉到原本只是漫过他的脚踝的水也开始逐渐向着上面蔓延,此时已经逐渐上升到了他的小腿位置。   可能原本这这一段管道里面所储存的液体的体积是一定的,这也说明他们的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厉害了。   更有可能的一点就是,当两面墙壁完全收缩到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会像是两只被压在玻璃罐子里面的小虫子一样,被直接压扁。   尤醉发现了情况的不妙,挣扎着想要下来自己走,也可以为程子烨减轻负担。   但是却被程子烨不轻不重地在身上拍了一下,将人往自己的肩膀上面颠了颠。   “别乱动,乖乖呆着。”   “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呀老公。”   尤醉听话地不动了,咬着唇趴在程子烨的背上。   “是隐藏在圣殿之下的堕落种。”   程子烨冷笑了一声。   “在自己的家门底下放养这样子的怪物,并且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都对这怪物视而不见。   这倒也像是那位所谓光明磊落的圣王会做出来的事情。”   “给我……滚开!”   他的脚骤然在水中踢了一下,一只破碎的骨手被他从水中踢出,砸落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骨手在空中的形状怪异地扭曲了一下,破碎成为了无数骨头的碎片,紧接着很快又滑落到了水里面,再次消失不见。   就和之前曾经在尤醉的脚踝上面留下咬痕的怪物一样,这些东西都是隐藏在水面和黑暗里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但是却又在他们想要认真去找的时候,消失不见。   在异变体堕落之后所形成的堕落种里面,这种诡异系的堕落种是最难以杀死的。   它们并不是仅仅力量和体型发生了变化,而是整个力量体系都发生了改变。   从原本的类人形,直接变化成为了一种模糊的“概念”。   就像是现在他们所处的这将他们困住的活物管道一样。   只有找到它们的那个弱点,才能彻底地将它们摧毁。   才能够……离开这里。   水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蔓过了程子烨的膝盖,开始上升到他的大腿和腰际。   空气里面也能感受到氧气的逼仄,他们剩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魅魔红了眼睛,微微张开口,在程子烨的耳边轻声喘息着。 第73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一)   那两面灰黑色的墙壁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甚至也终于到了只要他们向着两侧转头就能看见的程度。   无法忽略,无法躲避。   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恐惧感在尤醉的心里已经积累到了已经无法压抑住的地步,越来越逼仄的空间让人呼吸都不能畅快, 更别说还有那些还在慢慢上涨的, 几乎要将他们全部淹没的污水……   那些隐藏在污水里面的,一双双窥视的看不见的眼睛。   那些视线粘稠而恶心地落在尤醉后腰上露出来的一截细软腰肢上面,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些视线的存在,但是他却无法找出它们的位置。   只是徒然增加了心中的恐惧。   而那些东西, 却在享受着他的恐惧,并以此为乐。   尤醉将程子烨抱得更紧了, 身后的深红色尾巴也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面,跟着他的主人一起轻轻发着颤。   程子烨却没有再去注意那就像是巨兽的大嘴一样缓缓向着闭合而来的通道, 而是看向了他们的头顶位置。   排污管道的形状是圆形的, 在他们的头顶是同样已经被污水染成了乌黑色的水泥管道,看起来上面和下面相比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只是程子烨却还是觉察到了某种东西的存在, 他的脚步也因此而停顿了下来, 站在了原地。   他肩膀上面的小魅魔畏惧地将头埋进了他的肩膀上面, 不敢再去看那逐渐上升的水面。   就算是这样子, 尤醉也能够感觉到那污水润湿了他的裤脚, 顺着他的小腿带着湿漉漉的冷意向着上面攀爬。   有一只枯瘦的, 上面生长了冰冷黏腻的菌类的手从水中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纤弱的脚踝。   “呜呜……”   尤醉挣扎着想要踢开, 但是却只是被抓得更紧, 短靴掉落在地, 赤裸的白足暴露。   纤瘦的脚背上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触感。   更多的一只只嶙峋骨手从水下向着他伸了出来, 裤腿被撩起撕碎, 雪白的肌肤被细细触摸品尝, 饱满微微鼓起的小腿肚被抓住,白皙的皮肉从指缝之间挤了出来。   可怜的小魅魔就像是躺在砧板上面的鱼一样,被血淋淋的餐刀剖开肚子,露出细腻滑润的雪白肌理,任人品尝。   水已经几乎要将他们淹没了,空气也几乎已经被消耗殆尽,小魅魔的脸颊已经因为窒息变成了粉色……   但是程子烨的情形却是要更坏,那些鬼手就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白色蛭虫一样,几乎已经将他全部淹没。   那些骨手对待程子烨的动作更加没有任何手下留情,几乎是蜂拥而上,将他完全压入水中。   甚至尤醉都看不见他的脸,但是程子烨却还是坚持着没有让自己怀中的人也落入水下。   继续这样子下去,看来他们不用担心会被那两面正在逐渐向着他们靠近的墙壁压成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要首先死于缺氧的窒息。   从刚才开始,程子烨就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了,他只是站在原地,视线一直落在了他们头顶的水泥管道上面。   他也注意到了那些鬼手,虽然看似就像是无序地想要将他们拖入水中,但是却一直都在若有若无地就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那东西就在他们的头顶。   随着两面墙壁的靠近,也更加明显的展现了出来。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适合的出手的时机。   就像是隐藏在丛林里面进行狩猎的黑豹一样,就算是自己在落入了这样子危机的状态下也不急不缓,忍受着身上的那些纠缠的骨手。   他一直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那猎手自以为已经将全部的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的时候,等待着它放松了对于自己弱点的保护,开始享用着自己的美餐的时候。   而这个时机,也就是他出手的时候。   他能感受到身下的墙壁已经开始缓缓蠕动,就像是某种野兽的胃部一样,想要将他彻底杀死,并且消化。   黑色的水淹没了他的视线,最后一只骨手盖上了他的眼睛。   “唰——”   就是现在。   一道锋利的爪光闪出,落点正是在管道的顶端上面,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只血红色的眼球。   那眼球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眼角的位置几乎没有任何眼白,取而代之的是眼黑。   巩膜是极为深的,就像是干涸的鲜血的一样的血红色,向着周围放射出古怪的弯曲的红色的暗淡光线。   在之前他们在这条管道里面走来走去的时候,这只眼睛就一直都在他们的头顶位置,就这样子诡秘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它的位置经常变化,并且颜色也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是当尤醉和程子烨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它能够躲藏的位置也越来越小。   这样子才能在最后的时刻被程子烨所发现。   “啊啊啊啊啊——”   就在程子烨的攻击落在那血色眼球上面的一瞬间,一阵刺耳的尖锐叫声响起。   那声音就像是同时有着无数人在用能够发出来的最为尖细的声音进行着哀嚎,甚至超出了人耳所能够听到的极限,开始转化为另外令人几乎无法忍受的声波攻击。   程子烨伸出一只爪子去捂住了尤醉的耳朵,另外一只爪子却是一点都没有停顿地继续对着那体积在瞬间膨胀了几乎一倍的眼球发动攻击。   一道道的锋利白光落在那眼球上面,就像是奶茶里面的爆爆珠一样被戳爆开来一样裂开,脏污的鲜血从天花板上散落了下来。   更多的小眼球就像是鱼卵一样,从那巨大的眼球里面一下子迸射出来,细细的红色丝线连接在那些小眼球的后面,又被程子烨的下一次攻击给斩断,砸落在地。   管道扭曲了起来,原本看起来冰冷坚硬的水泥管道就像是肉体一样蠕动了起来,破碎的水泥块从上面砸落下来,在灰色水泥的后面带着白骨和隐约的血肉。   密密麻麻的骨手从那已经淹没到腰际的污水之中宛如蛇类一样窜出,在瞬间破碎成为无数的白色骨片,被抛洒上空中。   但是却又在下一瞬间,如同失去了重量一样散落在水面上,跟着水面上面的波动变成巨大的漩涡。   在那漩涡的中心,出现了一张鲜红色的巨嘴,乌黑色的喉管就像是无底洞一样,一开一合之间,就将管道里面的污水和那些白色的骨头碎片和残肉都吞入口中。   尤醉直播间里面的观众都看呆了。   【卧艹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水泥管子怎么有眼睛还有嘴的,长得怪标志的……/bushi】   【我管你是什么鬼东西,反正你这样子长得丑不拉几的怪物,能不能离我的漂亮老婆远一点啊啊啊!】   【老婆不要被碰到啊啊啊,赶紧快点跑!】   那漩涡带起来的水流越来越大,巨嘴里面的深紫色舌头不断搅动着,阴惨惨的锋利牙齿将那些骨片如同吃薯片一样全部嚼碎,发出令人心寒的咔嚓咔嚓清脆声响。   如果他们此时掉落那巨嘴之中,那肯定是必死无疑。   谁知道那巨嘴到底是通到什么地方去的,也许是地底深处,也许是那怪物的胃中,将他们就这样子吞噬消化,就连尸体都无法重见天日。   那些之前的骨手可能就是死在这怪物的腹中的人。   程子烨明亮的绿色眸子闪动一下。   他用爪子将尤醉紧紧扣在自己的怀中,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平衡,没有被那出现的旋涡所裹挟。   下一秒,他从水中一跃而起,顺着侧边的墙壁接力,向上抓住了刚才那眼睛出现的位置。   此时那里原本堵塞在那里的巨大眼球已经完全被他所发出来的攻击完全割断,出现了一个足以让他们两个人同时通过的黑色空洞,只是在边缘的位置还有这些许的残留的眼球须根。   这些须根的生命力看起来极强,只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开始了自我修复,相互缠绕起来,想要将这个出现的缺口重新修复。   但程子烨怎么会放过这样子的机会,不过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他抓住了时间,带着尤醉,身子上挺,从那被他破坏开来的出口里面滚了出去。   他们出来的地方是另外一条灰黑色的污水管道,看起来似乎和他们之前呆的那一条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周围堆积的垃圾和污物更多,看起来年岁也并没有下面的那一条那样久远。   尤醉从程子烨的怀里摔了出来,在了地面上面滚了一圈,鼻尖嗅闻到了水汽的味道。   并不像是之前的那种的浓重的腥臭气,而是那种难得的清新的水汽的味道。   是……外面的味道,这样子一对比他才觉察出来他之前所呆的那条管道里面的空气到底是有多么的污浊。   那并不是污水的味道,而是更加浓重的腐烂的骨肉的味道,不断滴落下来的也并不是水,是粘稠的已经腐坏的鲜血。   凄厉的嘶吼声逐渐远去,地面的隐隐震动也停止了,包括之前他们所出现的那个黑洞,也跟着消失了。   看来那伪装成为地下污水管道的惊悚怪物离开了,暂时他们应该是安全了。   “咳咳。”   小魅魔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慢慢地跪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呕……”   从胃里传来一阵呕吐反胃的感觉,但是他却强行忍住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他微微凸出的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撕扯感和下坠感,脑子里面也晕晕乎乎的。   就像是在那里有什么东西,被外界的阴冷气氛所扰动,开始扭动着想要离开温暖的母体,去往外面的世界。   “乖,别闹。”   尤醉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昏天暗地,不得不蹲在地上缓了一会,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像是在隔着肚子安慰他里面的宝宝。   “宝宝,你乖一点好不好。等到妈妈过段时间,有时间了再来安慰你。”   恢复了一些体力能够站起来,他就立即勉强支撑着身子,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程子烨的情况现在并没有他那么好,他在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那些在洞口边缘上面突出的骨片所划伤,身上的衣服被完全划烂,后背上面更是出现了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见骨。   只是尤醉被他好好地抱在怀里,所以身上才一点伤都没有受。   滴滴答答的鲜血从他的脊背上面滑落下来,在水面上面晕出浓重的血色,有细小的虫子从水中涌来,贪婪地吮吸着他的鲜血。   小魅魔无措地站在他的面前,清透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层水红色,细密的长睫微垂,悬满了盈盈的泪。   更多的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老公,你……”   他简直是要被吓坏了,鲜血和伤口让他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翅膀紧紧收缩在身后,脸色苍白得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倒。   “你没事吧。”   更深的愧疚感从他的心里面生了出来。   如果他不是这样子废物,如果他能够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帮上他的忙了……   而不是只是像是这样子一样,呆在他的身边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当他的累赘。   就算是现在,他也是什么都帮不上,只能无能的哭泣。   但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哭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了。   “呜呜老公,对不起老公……”   心里面的酸涩和对于自己心上人受伤的痛苦、自己无能的厌恨纠缠到了一起。   小魅魔将自己的眼角揉得湿红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道歉,但是话却就是这样子说出了口。   程子烨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受伤的肩膀,转过身来。   两人的眼睛对视到了一起,一双湿漉漉地含着泪光,但是另外一双却是明亮的绿色,还着隐约的笑意。   程子烨压抑住自己肩膀上传来的疼痛。   ——这本来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毕竟他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面,已经习惯受伤这件事情了。   但是他最在意的却是尤醉没有受伤……   只要他还是安全的,那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就都是值得的。   “疼不疼啊。”   尤醉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一下程子烨的手臂,但是白软的手指伸出,却又像是害怕会伤害到对方一样放了下来。   他,会不会弄痛他……   本来他就已经很没有用处了,要是还帮倒忙的话,他会更加看不起自己的。   程子烨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受伤而低落,甚至还很不错。   他的嘴角上勾,对着小魅魔露出了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微微歪头,头顶上的白色狼耳欢快抖动了一下。   “疼啊,疼得我都要死了——”   他懒懒地拖长了音调,用还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对着小魅魔勾了勾。   “不过你赶紧过来亲你老公一口,就不疼了。 第74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二)   被吓坏的小魅魔在原地傻站了一会, 慢慢蹭到他的身边,双手小心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脸上亲了亲。   柔软的唇瓣一擦即过, 带着颤抖的香气。   他踮着脚尖为程子烨用衣服袖子擦了擦脸上沾染的血迹, 他的鞋子在刚才的地下管道里面丢掉了,便赤着脚踩在地面上。   程子烨将他往自己的怀里面抱了抱,让尤醉踩在他的鞋子上面。   尤醉想要将下巴放上他的肩膀,但是却又看见他后背血淋淋的伤口, 刺目的鲜红色在他的瞳孔里面烟花一样炸开。   他的身子晃动了一下,被人扣住了腰。   程子烨舔了舔他的耳朵。   “小心点。”   两人默默无言地相拥着, 沉默了几秒,都在因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庆幸。   没有人是不畏惧死亡的, 就像是在溺死时的本能一样, 就算是与死亡进行了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但是却仍然会在那黑暗和血腥与自己迫近的时候而忍不住战栗。   程子烨是这样子, 尤醉更是如此。   小魅魔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的觉得最可怕的印象, 就是他被圣殿的那些身穿白衣的训导人员强行从家里面带走的时候。   还有就是之前流落荒野, 面临无数怪物而无限恐惧的时候。   还有……还有……   巨大的蛇头对他睁开眼睛, 血红色的眸子就像是要滴滴答答地流淌出血来……   崩溃, 无数的崩溃……   大地在摇晃。   雪白的天使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他的翅膀之上带着凛冽刺骨的风。   鲜血撒满了天空,他被囚禁在地牢里面, 背后背着巨大的十字架。   他需要血, 新鲜的血。   他看见红色的血顺着自己的嘴角流淌下来, 他不是王后, 是一只怪物。   头开始痛了, 就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在里面活动着, 原来人的脑子里面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啊。   有人将他温柔揽入怀中,他的话就像是种子一样刺入他的脑海。   “我的身与心,灵与肉……都属于你……”   他的唇形状优美冰冷,他在他的耳边叙说。   “我在此立下契约。”   他的口型逐渐和尤醉自己的重合。   “我在此立下契约。”   尤醉哭着说。   程子烨的声音从外界传来,就像是来自于很远的地方,模模糊糊地传入尤醉的耳中。   “你没事吧!小醉!”   他被人扣住了腰肢,有人来焦急地看他的脸。   但是尤醉也知道,他只能看见自己哭泣的表情。   呜呜,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他究竟是之前忘记了……   忘记了些什么?   这些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记忆几乎是在瞬间冲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疯狂地搅动着他的脑子。   带着他的思绪一起沉沦,翻滚。   “你清醒一下!没事的,我在你身边。”   尤醉将自己的侧脸靠在程子烨的肩膀上,他想去搂住他的腰,将自己藏进他的怀里。   但是他伸手,触摸到的是他伤口上面的满满的血。   脑子炸开。   真实的,虚假的,在深夜的冰冷孤寂里面被大脑重新用那些美好的记忆包裹上甜美糖浆的。   他就像是一个渴望糖分的小孩子一样一口咬下,爆出满口恶臭的血。   他看见红色的血顺着自己的嘴角流淌下来,他不是王后,是一只怪物。   他渴望鲜血,白皙的肌肤上面铺满淋漓血迹,被当成黑暗的祭品悬挂在天之台上吊住脖颈。   所有人默默无声地看见他死去。   他是牺牲品,他是送给神的祭品。   不由自主地开始哭泣了起来,将自己和自己的尾巴都蜷缩成了一团。   好想要躲起来,躲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去。   这里太明亮了,他在这样的光下愈发感到自己的丑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像是他似乎忘记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组成他的一部分,当他的这些东西被人打包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的一部分自己就也被丢掉了。   他的灵魂被搅碎,只留下一张美丽的皮囊,摆放在耀目的橱窗之上供人观赏,无人在意他眼中的空洞和悲伤。   没有人需要他的记忆和灵魂。   在这一瞬间,小魅魔突然开口,一丝难得的明澈闪过了他的眸子。   他清醒的思维终于从那束缚他的枷锁里面解脱而出,露出了一点真实的他自己。   小魅魔的嘴角勉强往上勾出一个笑,居然很准确地喊出了程子烨的姓名,他泪水盈盈的眼睛清澈地看着他的脸。   “程子烨,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呀?”   ·   ·   距离游龙城圣殿128公里之外。   洛伊城。   圣王站在铁铸的城墙之上,银白色的钢板在他的身下闪烁着凛凛的亮光,连绵成为一片亮目的海洋。   此处距离地面足足有五十米的高度。   这是最后的防线,被投影通讯中的记者称为不灭的圣光的曙光之墙。   曾经有数百位金属系的异变体为了铸成这面城墙连续用干净自己身体里面的异能,最后将自己体内的能量全部耗尽而死。   在圣王的身后,那些钢铁的冰冷城墙之下有战争之中的难民相互依偎着,缺少食物的痛苦和伤口的疼痛就像是乌鸦一样围绕着他们。   医疗资源早已不足,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去,尸体被装入白色的袋子里面丢出城外,家属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为他们献上鲜花。   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前线,距离不灭之渊的战线只有短短几公里的距离。   圣王甚至能够看见那些挂着燃烧的火焰的黑色的高高耸立的帐篷,还有黑暗的堕落种在地面上肆意铺开的菌毯。   这次不灭之渊的主力军就是这些力量强大的堕落种,在平时这些都是甚至没有理智的怪物。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不灭之渊的领袖究竟是用了什么样子的方法,才能将那些原本散落在荒野之上的全部异变体都收集起来,并且还能纳入麾下。   让它们能够保持最起码的友好关系,心甘情愿地为他而战。   这是一个永远的谜团。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是城内处处都悬挂着耀目的光团,在金属城墙的映照之下近乎称得上明亮。   在这里没有黑暗,正常的社会和生活规律早就被打破,现在的人们需要的是光明。   哪怕是那样子的一点点虚幻而不真实的光明。   也许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光明,而是安慰。   圣王不能休息,实际上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两天了,在这两天的时间内,他已经打退了十几波的攻击。   那些堕落种的怪物就像是不知道疲惫一样,一波波地向着前方发起进攻。   它们风一样的前来,又死去,留下一堆血淋淋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在败退的时候,这些尸体又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只有一层层的污浊的鲜血浸润了泥土。   让原本褐色的土地变成了深黑色。   来年的春天,这里说不定会成为植物繁盛的乐土。   ……如果那时候战争还没有结束的话。   圣王银色的眸子闪动一下,无人能够看出他的眼中蕴藏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情绪。   他的确已经很累了,就算他的确很强大,但是他也不是神,而只是一个凡人。   但是他却不能倒下,这是他加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身边的神官走上前来行礼。   “圣王,神降日即将开始了。   请您回游龙城主持神降仪式。”   圣王终于放开了他握了两天的剑柄,缓缓走下城墙。   那剑柄上面留下结痂的血痕。   墙角下的难民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的离去,没有欢呼和掌声。   夜空布满虚假的白色杂光,甚至看不见月亮。   万众瞩目的神降日即将开始。 第75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三)   小魅魔的眼睛里面盈着闪烁的泪光, 他抬起眼来对着眼前的人再次发问。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救我啊。”   “我们,根本就只算是陌生人吧。”   程子烨没有说话。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但是从通道的另外一边却传来了人的交谈说话声。   一束亮光刺破了黑暗,从上面坠落到地面上, 变成一小块圆形的光斑。   几只体型庞大的耗子从侧边的管道上迅速窜离。   “下去看看!”   有人在说话。   “啧, 这是什么鬼地方,难道真的会有人来这里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上面的长官下了命令,我们照着这个做就好了。”   来不及多去想什么, 程子烨忍住自己肩膀上面伤口传来的疼痛,将尤醉抱在怀里。向着相反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现在受了伤, 如果在这个时候遇上圣殿的骑士,可能会落在下风。   如今他们迷失了方向, 只能在蛛网一样的地下管道里面乱窜。   程子烨一边跑一边观察着这些地下管道的不同之处, 希望能和自己脑海里面的地图对上。   他们不知道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管道的颜色逐渐从湿漉漉的灰色变成了沉重的铁黑色, 逐渐有细密的古怪纹路在上面显现出来, 就像是细细的, 攀爬在上面的血色藤蔓。   向着前面看去, 仍然是漆黑的一片, 漆黑的管道就像是没有尽头的食管, 似乎要将他们引到什么诡秘邪恶的地方去。   小魅魔的神智现在明显已经又不清醒了。   他看着程子烨这样子的匆忙却也只觉得是个游戏,刚才的那清醒转瞬即逝。   他又变成了一个小傻子, 只会趴在男人的肩头格格地笑。   甜蜜的呼吸落在柔软敏感的耳朵尖上面, 尤醉就着这个动作低头亲他的脖颈, 散乱的头发蹭在他的喉结上面。   “老公, 老公,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亲他, 又和他撒娇。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我好想你啊。”   他又将程子烨认成是圣王了。   程子烨伸出手去堵住他的嘴,尤醉将眼睛睁圆,悄悄地伸出舌尖去舔他的手心。   满满的铁锈味。   他的手心里面全都是鲜血。   小魅魔吃得啧啧有声,他饿了。   程子烨的手心发痒,强行忍住。   他好想这个时候去亲亲他啊,但是不是时候。   尽管程子烨已经很小心,但是他们发出的声音也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下水道里面的追捕者实在是太多了。   更多的灯光冲着他们的方向打过来。   程子烨的犬齿暴躁地露了出来,他重重地在尤醉的身上拍了一下,带着他继续向前跑。   随着他们向前,周围的管道上面出现了更多的血色的藤蔓,有的极粗,有的又极细,就楠峰像是寄生在这人类的管道上面的癌变的肉瘤一样。   从其中汲取着生长所需要的养分,疯狂而病态地生长裂变成为丑恶的形状。   尤醉看着周围的墙壁,脸上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并且这些寄生在周围的藤蔓也并不是什么死去的生物,而是活着的。   仔细看去,它们的藤蔓里面流淌着细细的发亮红色液体,在藤蔓之间,间或还突出一只只转动的眼球。   有的大有的小,全都盯着他们这闯入他们世界之中的不速之客看。   程子烨的脚步微微放慢了些许。   他敏锐地从周围的环境里面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在这周围一定也隐藏着什么强大的堕落种,甚至比他们之前遇上的那伪装成为地下管道的怪物还要更强。   他不确定继续往前走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此时的情景已经不允许他多想。   “他们一定是往这里走了,地面上有鲜血的味道。”   有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   程子烨的面色更冷。   他们已然没有退路,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向前。   前面的管道变得越发狭窄,密集的藤蔓阻塞住了很大的一部分空间。   数十只有着血红色眼睛的黑色生物从他们的身边窜过,带起一连串的水声。   看不清楚它们的身形,只是如果是异变的老鼠,那么体型也未免太过于巨大。   “咔嚓咔嚓。”   细碎的咀嚼声似乎从通道的尽头传来。   尤醉看着墙壁上面那些凸出来的暴露眼球,虽然嘴巴不能说话,但是却还是对着它们眨了眨眼。   神智混乱的他,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   眼球转动了一下,贪婪地看向了尤醉的方向,身体后面伸出了黑色的须肢,就像是骤然生长出的菌类一样伸展。   似乎是想要前来触摸他白皙的肌肤。   但是却也只能和小魅魔擦肩而过,那些眼球在他的身后就像是熟透的浆果一样爆裂开来。   更多的怪异眼球在前面伸展出来,它们的颜色和大小各不相同,宛如一只只眼球形状的蘑菇。   但都被程子烨的挥出的爪风划烂。   终于,他们走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   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石雕洞口,只是从周围那些还没有完全被腐蚀坏掉的精美浮雕上面看出来,这一定曾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洞口似乎原本被塑造成为了一张巨兽的大口的形状,周围还能看出一点起伏的长须。   狭窄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   那黑暗吞噬掉了全部的光线,就算是凭借程子烨的夜视能力都无法看穿那浓重的黑暗里面到底有什么。   只能听见从那黑色的深处传出来的不停息的恐惧咀嚼声,让人不由得牙根发酸。   在那里面,似乎是生活着什么活物。   他们,要进去吗?   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折射的明亮光线,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   而他们……真的已经无路可逃了。   程子烨顿住了脚步。   他悄然握紧了自己别在侧腰的匕首。   如果实在是逼到绝路上,也只能……这样做了。   那匕首的装饰精美,并不像是一件杀人的凶器,反而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半露出的带着血槽的刀刃闪过一丝明亮的冷光。   漆黑洞口里面的咀嚼声还在不断传来。   程子烨的内心预警在此时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点。   那咀嚼声停顿了一下,随后一种缓慢的沙拉沙拉的声响响起。   就像是有着什么体型庞大的,软体的东西在地面上缓慢地拖行着,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程子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匕首。   一手扣住怀中人的腰肢。   他同样不知道他们眼前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小魅魔歪了歪头,也同样看向那洞穴的方向,上扬的狐狸眼里面满是稚子一般的懵懂天真。   他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嘴巴被放开,就又不清闲了,悄悄凑到程子烨的耳边和他咬耳朵。   “老公你不要怕!万一有怪物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第76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四)   程子烨的耳朵轻轻弹动了一下, 小魅魔的呼吸落在他的耳侧,让他的脖颈感到微微发痒。   他垂了垂眼,将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魅魔往自己的怀里摁了摁。   如果万一遇上什么其他的危险, 就算是舍出自己的性命, 自己也会保护自己怀里人的安全。   只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却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过于细腻的内心纠葛。   想去这样子做,就去做。   就像是他离开圣殿之后一直都在心中放不下那只小魅魔, 于是他在听闻了消息之后就来救他。   有时候事情真的很简单。   他觉得自己应该来,于是他就来救他了。   小魅魔把住了他的手, 有点不服气的样子鼓起了腮帮。   但是就在这时候,他却骤然之间捂住嘴, 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呜……”   就算是尤醉之前一直都将这当成游戏, 但是之前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像是这样子主动发出声响的举动。   “怎么了?”   程子烨低声问道。   他一边观察着后面,一边注意着前方。   那隐藏在黑色洞穴里面的怪物就像是一种巨大的爬行类的动物, 至今都没有从其中现身。   他们现在陷入到了两难的状况之中, 但是却也并非就是死路一条……   尤醉低下了头, 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袖口, 两条眉毛都皱巴巴地皱在了一起, 一张原本就姝丽的小脸上浮现出些许润红, 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红嫩的舌尖。   他将侧脸在程子烨的怀里蹭了蹭, 尾巴尖在他的衣服上面焦躁不安地磨蹭着, 还不断从口中发出被欺负到了极点时才发出来的轻微的呜呜啜泣声。   “呜呜老公, 不要, 不要欺负我……”   他的眼睛微微抬起, 眼角垂下点点的泪花来, 就像是在求饶一样在程子烨的脖颈的位置胡乱地亲吻着。   程子烨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在这黑暗的地方里面,除了那萦绕在耳边逐渐向着他们逼近的,就像是催命一样的咀嚼声之外,还有的就是那越来越浓重的正在迫近他们的那古怪的腥臭气味。   兽爪瞬间变成成为宽大的人手,反手抓住了尤醉的小腿,饱满圆润,带着一点湿湿的潮气。   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从他的指缝之间划过,缠绕上了尤醉的小腿,宛如乌贼的触手一样将小魅魔暴露在外的脚踝全都缠绕在其中。   在他的面前,那些原本墙壁上面的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完全已经枯死的藤蔓骤然之间扭动了起来。   一只巨大的蠕动的淡黄色眼球从那些藤蔓的后面暴露了出来。   比正常眼球要大上几倍的不正常的眼仁,正在一次次翻转着,从那眼球的中间骤然出现了就像是针缩一样的黑色瞳孔。   又是在瞬间,那黑色的瞳孔爆炸开来,那些原本向着周围辐射开来的瞳仁上面的线条一条条扭动着,开始从上面脱落。   就像是万花筒里面的让人头晕目眩的图案。   那图案也是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条条巨大的触手。   “不要……”   尤醉只觉察到从自己的脚踝上面传来了剧烈的拉扯力,他甚至来不得将嘴上的话说完,整个人的身子就被那不知名的东西直接从程子烨的怀里面拖了出去。   宛如抢夺一个没有重量的布娃娃一样,他转瞬之间陷入到了那如蟒蛇的巨口一样开合的淡黄色瞳孔里面。   “小醉!”   程子烨此时的心中根本来不及多想,那淡黄色眼球上面的黑色瞳孔眼看就要再次收缩回去,墙壁上面的藤蔓也开始再次枯萎。   那骤然之间出现的触手眼看就要带着尤醉离开,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发出几道凛冽的爪风,趁着那黑色的瞳孔还没有完全闭合的时候,跟着被怪物拖走的尤醉同样跳入了进去。   入目的是一片炫目的光彩,周围不知道是什么空间,感觉距离自己既大又远,时而感觉自己距离周围的那些青墙壁极为接近,但是转瞬之间又觉得无比遥远。   他就像是陷入到了某种粘稠的宛如蜂蜜一样的液体之中,行动全都变得无比缓慢起来。   周围就像是失去了重力一样,漂浮着很多的杂物,有着已经僵硬的腐烂的尸体。   还有一些断裂的不明生物身上的残肢,膨胀得过分,带着怪异的紫青色。   一些光线就像是实质一样在他所在的液体里面扩散开来。   他在这样的炫目的光晕之中,看见了在自己前面漂浮着的少年。   小魅魔的脸色苍白,就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有深红色的不断蠕动着的粗长触手正缠绕在他的下半身上。   只是程子烨的肉眼可及,那触手身后最粗的地方就已经有了尤醉的腰肢那样粗,更别说还根本看不到这些触手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地方。   上面生长满了一张张可怕狰狞的吸盘,此时正对着向着它们追来的程子烨龇牙咧嘴。   这些触手就像是勤勤恳恳的船夫一样,要将人运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程子烨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些面目狰狞的尸体,向着自己的身后挥舞出几道爪风,身形在这古怪的液体中转换了一下方向,快速地向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小魅魔的方向追去。   细细密密的触手紧紧地将抱住少年的身子,将他白软的肌肤簇拥在内,好似藏着最为珍贵的宝物。   少年的眼睛微微闭着,那些迷幻的光在他的脸上落上阴影,周围的这些液体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美丽。   他就像是落入无尽的污浊之中的圣母,因为过分的美丽。被最为丑恶的魔鬼奉为神灵。   “呕!”   一小块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碎肉被触手上面的一只吸盘吐了出来,砸到了程子烨的脸上。   程子烨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他蹬掉了自己的鞋子,整个下半身也开始变形,身上面的衣物在这古怪的液体中被冲刷到后面,更多的白色的细软的绒毛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   他在水中扭动劲瘦的腰肢,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覆盖白色长毛的厚重有力的背部。   他变成了一只足足有两个人大小的白色的巨狼。   只是在他的左背部位置,同样有着一道之前留下来的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   巨狼在液体中甩动了一下尾巴,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向着尤醉的方向奔去,一口咬上了缠住他腰肢的最粗的那一根触手。   那触手受了伤,从伤口的位置散发出浓重的黑血来。   但是很快,更多的触手从那液体尽头的光圈之中涌动了出来,细细密密的吸盘啃咬在巨狼的身上,想要将他从它们所捕获的美丽猎物身上扯下去。   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并且这些触手在水中明显受不到那水中阻力的控制,比程子烨更加灵活,并且力气也更大。   但是巨狼身上的毛发也极为厚重,甚至就像是防护层一样,触手的这些撕咬对于他来说只是不疼不痒而已。   在发现自己奈何不了这只可恶的掠食者之后,这些触手就改变了思维,开始想要将他完全缠绕住,活生生勒死。   终于,就在巨狼几乎要被那些触手几乎完全纠缠住的时候,他们终于从那液体之中挣脱了出来。   尤醉全程的神智都不怎么清醒,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像是一团火一样,时而觉得这里太热。要将他烧灼成为一堆焦炭,时而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的薪柴来让自己发出更多的温度,来温暖自己的身子。   “孩子……我的孩子……”   他蜷缩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在他的识海之中,那些之前圣王播种下的黑色的种子此时只剩下了最后的十几个。   并且全都是体型最大的,精力最为充沛的那些种子。   这些种子此时现在已经褪去了原本的尾巴,在母体内,他们就已经进行了形态的变化。   但是现在他们的模样也是各不相同,有的就像是不断闪烁的星球,表面浮现着黑色的闪光,进攻的方式就是用自己身上面的亮片去魅惑自己的同族兄弟,而后在他们发愣的时候接近他们,并且毫不留情地开始撕扯它们身上的血肉。   还有一些在原本圆形的身体上面生长出了无数剧毒的毒刺,平时都是服帖地靠在身上,但是只要有其他的种子想要对它发动攻击,那么它身上的刺就会伸展开来,将储存的毒素一点都不剩的注入到对方的体内……   它们就像是一群根本没有组织也没有人性的野兽,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在母体之内就展开了猛烈的厮杀。   并且更为可怕的是,当它们其中的一个被吞噬掉,那么那幸存下来的胜利者,就会获取这颗种子上面的现状基因。   没有一颗种子是被浪费的,如果是从传承的角度上来说,也没有一颗种子是被“杀死了”。   很快,那最为强大的,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全部的优良的基因的继承者,就会从他的母体里面诞生。   只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小角落里面……闪过了一点不为人知的亮光。   那是之前时朗进入尤醉的识海中的时候,在他的脑海里面留下来的印记……   躺在地面上面的小魅魔啜泣着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痛,他伸出手去小心地揉了揉自己微微突出的肚子。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   在他身边的不远处,白色的巨狼从地上勉强支撑起了身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深红色的触手在将他们带到这里之后就暂时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它们是去了什么的地方。   白色巨狼后背上面的伤口被撕扯得更大了,就算是凭借程子烨这样子异变体的体质,也没有办法在这样子短的时间内彻底恢复……   更何况他实在是太累了。   自从进入到圣殿开始,他已经足足有72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过度的疲累大大地降低了他伤口的恢复速度。   白色巨狼走到了小魅魔的身边,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侧脸,试图让他醒来。   湿漉漉的粗糙触感从脸颊上面划过。   尤醉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伸出手去揪他的耳朵,一入手,软乎乎的毛发上面沾了湿漉漉的血。   他的伤真的很重,他可能没有办法带着他离开这里了。   也许他不来救他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尤醉愣了愣,将血迹在自己的身上擦干净。   他眯着眼睛凑过去亲亲他的耳朵。   “不怕哦,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巨狼在他的抚摸下在他的身边卧下,将他护在爪子中央,厚重的毛发包裹着尤醉。   而后他们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第77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五)   在地下的不知名的黑暗之中, 闪烁着微弱的星星点点蓝紫色光芒。   一些会发光的类似萤火虫一样的虫子漂浮在空中,将周围照亮出一圈朦胧的空间。   各种已经死去的怪异的人类和动物的尸体宛如标本一样被悬挂在墙壁上面,或者是堆积在墙角。   大部分的尸体上面都有肌肉被撕扯的痕迹, 但是在地下的独特的生存环境, 能够让这些尸体在很快的时间内就风干掉,并且几乎保存着和生前完全一样的模样。   “窸窸窣窣……”   几根细长的深红色触手从地面上面缓慢地攀爬而过。   在它前面最为纤细的也没有可怕的牙齿的那些软弱须肢上面,醒目地卷着几袋血红色的血袋。   它急匆匆地带着这些好不容易寻到的食物,向着它温暖的巢穴里面赶去……   它终于找到了它的雌性了, 他之前受了伤,还受了惊吓, 它很脆弱。   需要很多的,很好的食物去好好喂养。   所以它在确定了对方的安全之后, 就迅速离开了巢穴, 去为他寻找食物。   在小触手的思维之中,食物非常非常重要, 是仅次于生命的东西。   它回想起之前的那些美好的场景。   它的雌性蜷缩在他为他所建造的美丽巢穴里面, 小心翼翼的抱着血袋慢慢地啜饮, 喝到开心的时候, 会用柔软修长的指尖触摸它的吸盘和触手尖。   玩闹着翻开它狰狞的三重牙床, 玩弄着它里面的那些尽头的软肉。   看着它被馋得不行, 想要一口咬下,但是却又不敢咬下去的样子, 任由它缠绕上自己的手腕。   笑得在柔软的床铺上面晃动着小腿……   它喜欢听着它饲养的人类开心的笑声。   那让它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某种可以被称之为“欢乐”的情绪。   似乎是在成为异变体或者是被当成怪物之后, 他就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情绪了……   它养的人类实在是太可爱, 太漂亮了!   而且之前它受了那么重的伤, 那时候也是人类去给自己找到的食物!   给食物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自己的人类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小触手是和尤醉一起进入圣殿的, 最初的时候它的体型小, 就算是圣王当时发现了它也没有说什么。   后来在它顺着水管来到了地下道之后,发现原来这里才是它的天堂。   它在这里找到了很多,很多的食物。   足够它将自己吃成了比之前还要更加粗壮的样子,而且还生长出了可以用于视觉的眼睛和耳朵,比起之前来更漂亮了。   并且它还为它修建了一个比之前的那个巢穴更加巨大,也更加漂亮的巢穴。   这次,它的人类一定是会喜欢这里的。   它原本打算这几天就去将它的人类救出来的,可是却还没有来得及让小触手动手,他的人类就自己来到了它的身边。   回想着这些之前发生的事情,小触手带着血袋,高高兴兴地就要回到自己的巢穴里面喂食。   如果是人类醒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前就有食物,那么也一定会开心的!   但是此时出现在小触手面前的,却是它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宝贝,正在和别人在一起的场景。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可恶异变体,几乎已经将身体娇小的小魅魔完全圈在了怀中,厚重绵密的颈毛将小魅魔的身子陷入其中,甚至那条长而沉重的长尾都落在尤醉的脚踝位置,努力地将他笼在自己的怀里。   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他的这个动作也像是大声地宣布着,他对自己眼前人的占有权。   小触手简直要被气坏了,它在确定了人类没有安全之后就着急去给人类找食物,却忘记了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不择手段的竞争对手。   漂浮在空中的幽蓝色虫群飘动了一下,更多的粗长的触手从黑暗之中涌现了出来,向着还在沉睡中的巨狼缓缓缠绕而去。   “唔……”   但是就在此时,原本睡在巨狼怀中的魅魔少年却伸出手去环抱住了巨狼耸立的肩颈,他白皙的肌肤陷入在同样雪白的毛发里面,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哭泣。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顺着绯红的脸颊积在下巴上面轻轻悬着。   就算是在睡梦中,他明显也没有得到放松,某种瞳孔的记忆将他的思绪攫取在其中,让他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间。   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被用美好的记忆去粉饰的真相此时在他睡梦之中从阴影之中显现出来,一只只的都是狰狞的怪物模样。   “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还在哭泣,就像是在睡梦中曾经一次次地遭遇过最为糟糕的事情。   “什么都好……只是请不要抛弃我……”   “请不要……不要骗我了……”   眼睫又眨动了一下,那滴原本悬着的泪终于坠落下来,落在了一根触手尖上,将它打湿了。   小触手感觉到那湿润的感觉从它那一根最为敏感的尖尖上面扩散到了它的全身。   同时在它的心中涌现出来的,还有无尽的悲伤。   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的情绪吗?   原来……人类也会有这样子悲伤的时候吗?   但是它不想要他哭泣了。   他哭起来,它也好难过。   那些原本向着他们蜂拥而来的触手因为小魅魔落下的那滴泪,全都停滞在了原地。   小魅魔在睡梦之中啜泣着哭泣了一会,微微上扬的眼角都哭出了可怜可爱的泪痕。   他将巨狼抱得更紧了,恨不得要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它柔软的毛发里面。   深红色的触手踯躅着,最终大部分地都向着周围散去了,只剩下来细细的一小截。   小触手靠上了尤醉暴露出来的一截小腿,就像是宠物一样伏在他的脚边。   而后乖巧地不动了。   它身上的黑色斑纹随着尤醉的呼吸轻轻起伏着。   ·   正是深夜。   一个身上披着厚重防沙披风的男人在行走着,   他没有同伴,也已经食用完了所有的食物。   上次吃东西还是今天早上,是一只躲藏在地洞里面的同样被饿疯了的向着他发动攻击的变异老鼠。   他在吃干净它的肉,开始嚼它的骨头的时候,甚至从内心里面觉出了一种不舍。   这很可能是方圆几公里内,唯一和他处于同一状况的活物了。   在被兜帽遮挡下面的唇边早就干裂,老狼舔了舔嘴唇,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甚至一只秃鹫都没有看见。   没有鸟类愿意在这里停留,除非它们愿意被活生生饿死。   在这里就算是一只死老鼠都找不到。   那些堕落种的战线已经从这里经过了三天,在它们经过这里之后,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能够从他们的手下残留下来。   战争是需要物资的,需要大量的食物和干净的饮水。   起码……人类是需要的。   在异变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那时候的人类作战的时候就要考虑很多诸如此类的问题。   但是对于不灭之渊的堕落种大军来说……   或者是对于时朗的军队来说,这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   它们走到哪里,哪里的生物就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吃啊,吃啊,打破那些原本人类为了防御它们而修建的城墙。   从原本环境恶劣的荒野进入到人类的聚集地里面去。   那里到处都是食物。   这是时朗选择的方法,不需要留守军队驻扎,不用担心占领的地盘过多会被后面的军队重新占领,更不需要所谓的统治的艺术。   他的全部军队与战斗风格就是与圣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暴力,血腥,不用考虑后果,不择手段。   它们目前所做的事情与想要治理这个国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似乎只是在发泄着自己内心的兽欲和不满。   还有就是……吃。   吃掉人类贮藏的食物,吃掉家禽家畜,吃掉花草树木,吃掉人类自己。   它们就像是一群蝗虫,所过之处,毁灭掉一切的建筑和科技,留下的全都是像这样空荡荡的、被将所有生机都彻底吮吸干净了的荒野。   所有被黑暗联盟所占据的土地,都是这样子的不毛之地。   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危险,但是也没有任何能够存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位老玩家的直播间里面,不知不觉观看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万多人。   【狼兄还是牛啊,这战略眼光我是真的不得不服,当初就看出来光明派估计不行,所以干脆跑路,现在虽然过得是难一点,但是总被其他的玩家连骨头都被嚼碎了要好得多】   【对啊对啊,这场真的绝了,当时进来的起码一百加人了吧,能够活到现在的估计也只有不到二十个……】   【游戏基础要求是生存二十天,现在才是第十三天吧……这可是新出的世界模板啊,这个难度真的科学吗?】   【我打赌最后这个世界能够完成任务不被淘汰的,肯定不超出一只手的数,不信这场结束了你来找我】   【斯……百分之五不到的存活率,啊这……这本真的是生存本吗……】   【有人统计过,玩家之中有着特殊身份的,就是说是光明或者黑暗系异变体的大约有三分之一。但是如果不能在战争之前及时加入到正确的阵营,在开战之后反而是gg得最快的   然后没有身份的人类玩家又不是个个都像是老狼这么强,到时候那黑暗怪物大军一来,就算是你三头六臂一样给你嚼吧嚼吧咽了,于是人类玩家能活下来的也不多   总之,就是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到时候该死还是得死】   【没办法,毕竟是战争本……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老狼应该也没有食物了吧,不知道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现在过得最好的那几个应该是都在圣殿里面吧,起码食物和生活还是有保障的,只是不知道还有七天的时间能不能顶住】   【圣殿那边要是陷落了,我估计这个本几乎就要全员覆灭了吧……】   【其实我还是很看好圣王的,我觉得他对上时朗,撑个一周,没问题吧】   【可我从别的直播间看到的消息,说是昨天夜里圣王离开了前线……】   【??不是吧,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离开啊,谁不知道现在前线就是靠他顶着,他要是走了,这还打个屁啊,分分钟投降好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当圣王不知道吗?能够让他离开的肯定是有理由,并且还是很重要的,不能推脱开的理由……】   【按照我的直觉,总觉似乎这场战争应该持续的时间不会久了……】   【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吗?】   【快点结束吧,我已经等不及到时候这场游戏结算,然后看最后的排名积分榜了!】 第78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六)   尤醉在朦胧之中睁开了眼睛, 感受到冰冷的液体大滴大滴的落在了他的脸上,润湿了他的脸颊和衣服。   是……下雨了吗?   清凉的冰冷的液体,雨水一样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腰上传来轻轻的束缚力, 是有人将他向着自己的身子下面拥了拥,防止他被天上落下来的那些雨水打湿。   身边庞大的身体上传来温热的湿漉漉的触觉,还传来暖烘烘的燥热的气味。   像是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里,在天气转凉的萧瑟秋日里面淋着雨回家, 然后打开家门之后被蒙头盖上一条干毛巾,笑着将散乱的湿发斗向着脑后甩去, 空气中残留下来的那种气味。   也许味道不是那么好闻,但是却能够让人感到心安。   尤醉甩了甩自己的头发, 从嘴角尝到的液体里面感受到了一种苦涩的腥甜味道。   这是他所熟悉的气味, 是血液的味道。   这发现终于让他从昏沉且迷蒙的睡梦之中清醒过来,而这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雨, 已经在他的眼前呈现出了一层血色的雨幕。   他被如同幼崽一样被仔细地保护在柔软的肚腹下面, 是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他能感受到从自己身边的软红色的肚腹上发出的轻柔的呼吸和悸动。   外面下的雨水并不是血雨, 是从程子烨的身上冲刷下来的血将原本浅色的雨水染成了血色。   巨狼背部的伤口本来已经开始愈合, 但是雨水将还没有彻底结痂的雨水冲刷开, 从斜长的伤口里面挤压出更多的鲜血,裹挟着将原本柔软蓬松的白色毛发也染成刺目的血色。   尤醉弯着腰从程子烨的身下爬了出去, 此时已经化为兽形的程子烨还在昏睡着, 一时之间并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只是在尤醉想要从他的身下离开的时候被一只巨大的狼爪拍了回去, 尤醉被拍中了小腿, 微微踉跄了一下。   但是好在程子烨因为伤口太重, 再没有力气阻止尤醉的离开。   尤醉费力地从爪子和粗长尾巴的壁垒之间攀爬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小魅魔用手遮挡着自己的额头,向着漆黑的天空张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天幕就像是漆黑的帘布,将一切都遮挡了起来。   这里存在的一切都违背了他之前曾经学习过的定律,就像是这里明明是在洞穴里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下起了这样大的雨水。   墙壁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让这里显得不是那样昏暗。   尤醉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面,他费力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来到了巨大的狼头旁边。   虽然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也还是记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爱人。   或者是那个来救他的人。   他伸出手抱住了突出的狼吻,将脸贴上他带着水气的湿漉漉绒毛,在黑色的鼻尖上面亲吻了一下。   狼耳向着后面弹动了一下,似乎是嗅闻到了爱人的气息,巨狼挪动了一下沉重的头颅,将下巴靠在恋人的怀前,安心地继续沉沉睡去了。   他炙热的呼吸落在尤醉的身上,给他带来一丁点的暖意。   尤醉将上身的衣服盖在两只狼耳中间,完全绕过了两只耳廓,却也只能聊胜于无地遮挡些许落下的雨水。   此时他的鞋子在之前的战斗之中也已经遗失不见,赤裸着白皙的双脚站在地面上面。   全身湿透,就连肩头和膝盖都被冻出了淡淡的粉。   雨水在他的肩胛骨上面泛出晶亮的光,他因为寒冷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那骨头带着晶莹的皮肉舒张转折,就像是蹁跹欲飞的蝴蝶。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程子烨又受了这样子重的伤。   如今甚至老天都不作美,下起了这样子的大雨。   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从这昏暗的地底离开,再次看见天空的太阳?   尤醉又向着天空看去,他看不见这冰冷的雨水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就像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糟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深红色的蝠翼耷拉下来,细长的翅骨连着连绵的翅膜都垂落,两只翅尖翼缩在尾骨处,跟着他的主人一起瑟瑟发抖。   他抬起一只身后的翅膀来看了看,只觉得丑陋又一无是处。   就像是他本人一样。   他甚至都不能用这双翅膀去给自己……或者是他人遮挡雨水。   这双发育不良的翅膀从来都不曾带着他飞行过,只能成为无用的,证明他是所谓黑暗生物的无声证词。   在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只巨大的白色蘑菇被举了起来,挡在了尤醉的头顶,就像是伞一样为他提供了一方净土。   蘑菇虽然已经被摘下,但是淡粉色的菌肉还是在雨中窸窸窣窣地不断生长着,发出蠕动一样的声音。   菌褶一点点的舒展开来,开始向着外面飘落出星星点点的孢子。   尤醉惊讶地抬头。   看见一只巨大的蘑菇被一条血红色的触手宛如玩具一样抓在手中,很小心地挡在尤醉的头顶。   雨水停止了,顺着菌菇的伞顶滑落下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从那触手上面垂落下一根细细小小的红色触手,悄悄去触碰了一下尤醉的冰冷指尖,就像是在触碰一朵花的柔软花萼。   尤醉瑟缩了一下,就像是一株已经被冻了很久的植物一样,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张了张嘴,勉强从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里面翻找出了关于眼前人的记忆……   是,是什么?   赶紧想起来呀。   空荡荡的脑子里面记忆翻滚,最后就像是被手捧住的水一样从指缝之间流淌,一点都没有剩下来。   他…又忘记了。   “对不起……”   他咬住了自己的唇,巨大的恐慌再次袭击了他的内心。   “但是我……我似乎不记得……”   如血红嫩须一样的触手缠绕上了他被冻得发红的手腕,将他的一只手拉到了他的胸口。   “对不起,我好笨……”   “我每次都什么都会忘记……”   尤醉本来还没有觉得委屈的,但是他就是突然想哭了。   那些血红色的触手尖绕过了他的虎口,缠绕上了他的苍白指尖。   紧接着“噗”的一下,触手炸开,一只小小的红色吸盘闪现,向着周围蠕动展开,每一颗牙齿都被磨成了花瓣的形状,轻柔地啮合旋转着。   尤醉看呆住了。   它努力在他的指尖上为他开出了一朵小小的,丑丑的花。   ·   ·   地下管道之外,圣殿。   神降日,凌晨3:00。   天空漆黑,看不见一丁点月亮。   磅礴的大雨从天而降,从地面上面冲刷走一切的鲜血和眼泪。大雨是杀戮最好的掩盖者,正如时间是战争最好的帮凶。   从防卫森严的宫殿之中将圣后绑架走的犯人还是没有找到,今夜圣殿无人入眠。   “所以你的意思说,所有进入地下隧道的骑士们全都消失了?”   男人的吐字很重很稳,从他的眼中睨出兵器一样的愤怒冷光。   他握着手中的长剑,身上的盔甲已经有十几个小时都不曾脱下。下属跪在地上,默不作声,但是身子却已经因为恐惧而发起抖来。   比起总是清冷淡漠,实际上总是不怎么管事的圣王,其实这位看起来长相宛如天使一样的骑士长才是在圣殿积威最重的人。   下属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眼前人的喜怒无常,而没有人胆敢在他盛怒的时候和他对视。   因为那会被他眼中的火焰所吞噬掉,宛如饥饿的乌鸦吞噬掉腐烂的肉块,豺狼咬中猎物的咽喉,直到体它们因为痛苦而窒息。   “据我所知,这些人应该是跟着那人追如到了【禁区】之中……   那里已经被封禁了多年,只有最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放逐到禁区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绑架犯居然带着圣后进入到了里面……”   “您也知道那里面到底隐藏着些什么样子的怪物”   “我是说,或许,或许王后他已经……”   “闭嘴!”   柏寒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雨水湿漉漉的冰冷触感顺着他的手臂向着上面攀爬,他觉得自己握住剑柄的手也有点发抖。   真是稀奇事。   他自从握住剑开始,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手抖这样的新手才会犯的错了。   转身看了一眼被镶嵌在天使雕塑之中的挂钟,时间一点一点地向着前面挪动着。   他的心跳随着秒针而不断跳动着,但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仍然很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距离正午开始还有12个小时的时间。圣王将会在凌晨6点回归圣殿,在这段时间内,就算是你们全都死在了禁区里面。”   “我也要看见王后或者是他的尸体,出现在我的面前……”   “明白吗?”   “明……明白!”   “重复一遍我的话。”   他捏住了那人的下颚,力量大得几乎要将他的喉骨直接捏碎,冰冷狭长的眼睛里面又射出那种择人而噬的冷光。   “……”   外面的雨还在不断地下着,积累的雨水反射出点点的白光,汇聚成为小小的水潭顺着下水道泄入,此时水管里面的水湍急得过分,几乎已经淹没过了人的腰部。   老白在身后长官的不断号令之下淌入水中,在心中已经不知道叹息了多少次自己的倒霉。   他也是一名游戏的玩家。   之前在宫殿门前被人袭击昏迷,人才刚刚醒了没多久,就直接被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直接揪过去,仔仔细细审了一通,确定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才被放出来。   那人凶得过分,好像是只要他胆敢说一句谎话,就能被他直接弄死。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小BOSS,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丢来探索下水道……并且还是在凌晨三点,下着大雨的时候。   老白挽着袖子努力地防止自己被水冲走,一边还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其实是在和他的观众们小声交谈吐槽。   “说实话,我在玩这个游戏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比我九九六上班还要拼,被上司喊过去当成间谍审了几个小时也就算了,关键是才刚刚脱罪,就要被派来当成奴隶一样地探索下水道……”   “而且工资还低得可怜,这简直就是剥削啊剥削!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光明异变体……我如果这个世界能够活下来,之后再遇上生存本一定离得远远的,在我的薪火游戏结束之前肯定都是绝对一点都不会碰了……”   【啧,老白你这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看看隔壁外面的其他玩家,除了几个流落荒野的,基本上这个游戏里面的人已经全都死光了,你现在也只不过是吃了点苦而已,总之能活到游戏结束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这个本是第一次打,大家都没有经验,开荒当然会难一点,但是获得的筹码也会多啊】   【害,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不愿意去开荒,别的游戏场次之前还能得到些消息什么的,这个本的难度简直是突破天际了】   “而且那个什么好好的王后本来好好的呆在房间里面不好吗?为什么要往外面跑,这不就是徒劳地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嘛……”   老白回想起了之前在他走廊里面隔着门缝窥视到的那张稠美艳丽得过分的脸。   还有那微微上扬的,明明应该是狡黠,但是却又满满是天真的狐狸眼,嘴上的吐槽也不由得就轻了很多。   要说出口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好吧,看起来我们的王后本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可能老天也是公平的……”   【啧,就你话多,赶紧干活去吧,不然小心连命都保不住】   雨还没停,白天还没到。 第79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七)   “让开!向后!”   刺目的灯光就像是舞台上面的聚光灯一样闪亮地向着前面投去, 篝火熊熊燃起,枯萎的藤蔓带着脆弱的骨骼摔落在地面上,上面的最后一点油脂都被榨干, 燃烧出星星点点的红色火苗。   雨水很快就将骨头润湿, 上面出现斑斑驳驳的黑色缝隙,被不断从外面支援而来的骑士们重重踩在脚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走在最前面的牧师手里面提着刺目的煤油灯,他们的手掌上面还有身侧全都环绕着火焰, 几乎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将周围的一切全都灼烧干净。   就算是此时大量的污水正在顺着管道不断地涌入管道之中, 但是却也没有能够损耗这火焰的明亮。   他们所在的管道骤然之间变换了一下,就像是在原本真实的场景上面落上了一层画布, 虽然肉眼看见的还是一样的东西, 但是却也只是被精心描摹出来的仿制品罢了。   在背后的真实早就被更深的黑暗所蚕食。   “午日之光,逐其魂灵, 万恶之母, 血肉蚕食, 无星无夜……”   有人在不断呢喃着, 灯光越来越明亮。   画面破碎开来, 管道开始扭曲, 周围的墙壁掉落血肉,就像是斑驳的墙面上面掉落墙纸, 大块大块的血红色砸落, 露出后面密集迅速转动着的无数眼球。   恶毒地盯着这些原本以为已经被纳入掌中的食物。   “什么鬼东西!”   有人在尖叫。   一截血色的丝线从墙壁里面抛出, 重重勒住了他的脖子, 直接将他捆到了墙壁上面。   脖颈断裂, 他的头颅掉落下来, 残留在墙面旁边的身体很快就被眼球爬满蚕食,头颅从中央位置裂开,从其中生长出了一株诡异的植物。   他的呼吸急促,脸色潮红,但是脸上的表情狰狞,就算是这个时候,他也仍然并未死去。   他的同伴一剑刺穿了他的头颅,但是更多的红色丝线却从墙壁之中伸出。   光亮刺目,周围的墙壁上面的眼球开始宛如囊泡一样地破碎开来,从其中流淌出无数的乌血。   管道剧烈摇晃起来,那伪装成为管道的怪物开始逃窜,带头的骑士脚下一滑,陷落到更深的一层,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   一只滑腻的人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伸入他的口中,手臂细软冰冷,甚至带着馥郁的香气。   他挥剑斩断,忍着恶心将那东西吐出,人手落在墙壁上面,硬生生从他的口腔里面撕扯出了一大块带血的软肉,满嘴都是血腥味。   骑士长吐出口中的血沫,呼喊着和自己一起下来的同伴,可是回应寥寥。   但转眼之间,身边跟着他一起下来的人就只剩下了两三人。   周围暗淡了下来,有淡蓝色的虫子在周围的水面上面浮动着,就像是天空之中倒映的星光。   “牧师,点灯!”   躲开一只从水中向着他射来的漆黑骨鞘,他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命令道。   牧师站在他的身边,背对着他,他的祈祷被迫中断了,从他手中提灯里面散发出来的灯光逐渐熄灭。   “艹!”   有人骂了一声,更多的人开始哭泣。   “王后之前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之前传回来的信息里面有这个地方!”   “牧师!”   骑士长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胃里面生长,他感觉有点想要呕吐的感觉,但是他忍住了。   只有顺利地找到圣后,他们才能离开这里。   转身向着自己的身后看去,从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坠落下来,一口漆黑幽深的石雕洞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洞口似乎原本被塑造成为了一张巨兽的大口的形状,周围还能看出一点起伏的长须,浓重的黑暗从其中缓慢渗透出来,但是跟随着一起出来的还有更深,更深的恐惧。   一种不停息的恐惧咀嚼声正在向着他们靠近,让人不由得牙根发酸。   在那里面,似乎是生活着什么活物。   “灯!”   骑士长最后一声不耐烦地呼喊,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要被这里的黑暗弄得窒息。   在他的周围他没有看到一具尸体,只有一点星星点点额的血迹残留了下来,提示着他们他们似乎没有走错路。   可是之前在这里失踪的,他的那么多的同僚,都是去了哪里?   灯光开始闪烁起来,牧师的影子落在墙壁上面,是细长怪异的一道。   他终于转过了头,同时头颅和身子的连接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向着后面转了一百八十度。   有人开始呕吐了起来。   在它黑色的兜帽下面,是一张细长的,侧脸生满了可怕的细密鳞片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牧师也已经被这里的黑暗和异变所感染,成为了最为令人恐惧的堕落种。   他脱离了人类的身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并且要将之前和他们并肩作战的队友吞入腹中。   那张斜长的蛇脸向着他们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灯光最后闪烁了一瞬间,一切最后都陷入到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尖叫声遥远地在黑暗之中响起。   ·   神降日,凌晨5:00。   大雨还在下着,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   洛伊城外,不灭之渊的堕落种大军停止了前进,地面上的漆黑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渗透下去,雨落在土地上面,发出令人舒适的轻微的沙沙声。   那几乎阻拦了数十公里的金属防线上面滚落大颗大颗的雨水,高高在上,几乎一眼都看不见顶点。   难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仍然坐在地上的位置,眼睛里面是麻木和冰冷。他们已经被“强迫”和这座城池共存亡。   他们都是些没有什么势力的贫民,没有什么渠道也没有什么能力离开洛伊城,再说,就算是离开了,他们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这个世道,到底去什么地方不一样?   总是24小时报道的新闻直播也停息了下来,静静地拍摄着两军对峙的场面。   雨水让世界都静默了下来,在不灭之渊的军队里面,有一些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进食的堕落种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雨水将他们被撕裂时发出的痛苦哀鸣声不断稀释,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网络上面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因为资本和光明派现在已经将圣王视为了救命稻草,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就出现了大量评估圣王和所谓深渊之主战斗力的分析帖……   还有很多人对于目前的情景表示悲观,几乎是吵作一团。   他们争论的最为关键的一个点,就是,圣王就能不能成为他们这个几乎已经要被黑暗所侵蚀的世界之中的救世主。   就像是被广为称颂的女神一样,在多年之前的神降日带着圣光,将他们这些受苦的众人带离苦海。   但是这巨大的希望背后隐藏的却也是巨大的绝望。   当全世界都将希望都放到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世界便会变得更好吗?   绝望就像是窒息一样,缓慢地从地底之下慢慢的蔓延上来,静悄悄,静悄悄。   这场雨来得恰是时候。   一切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个神降日的早上,几乎所有人都从战争的苦痛里面暂时解脱了出来,短暂地享受着这一刻来之不易的静谧时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地下管道里面。   程子烨的耳朵尖骤然抖动了一下。   就在他们的身侧的厚厚的黑色墙壁后面,那刺耳的、几乎是陷入最深的绝望之中的时候才能发出来的尖叫声让他终于从令人迷醉的甜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咀嚼着骨头,不断发出声响,咔嚓咔嚓……   他感觉到有冰冷的雨水落在头顶上面,而自己的腹部传来微微的暖意,在那里传来轻微的,让他心安的呼吸声。   是他所熟悉的温度。   眼前是幽蓝色的闪烁星光,一时之间就像是梦境一样。   程子烨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因为此时在他的眼前的一切都过于梦幻,并且也过于温柔。   他就像是还没有从之前的那个梦境里面挣脱出来。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并且还是这样子的梦。梦里面的时候还是他刚刚出生不久的时候,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异变体,是从他的母亲身上遗传下来的,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所谓是婴儿的时候。   那种温柔弱小的,会发出幼嫩的声响,需要喂食奶水的时候,需要倚靠可爱的外表被人悉心照顾才能存活下来的时候。   他一出生只在母亲的身边呆了三天,然后她的母亲就被光明神殿的人带走了。   他被团成小小的一团,塞在肮脏的狗窝里面,看着他母亲最后向着他看了一眼,很平静的一眼。   就像是她早就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命运。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在流浪,不停的流浪。   黑暗异变体在全世界都是被遗弃的存在,他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就是自杀。   他那时候只能保持原型,伪装成一条毛发灰白的小狗,在街头巷尾流浪着。   从倒塌的垃圾桶翻找食物,和野猫抢夺食物,睡在光明女神雕塑的脚下,那冰冷的台阶上面,依靠女神手中的托盘遮挡从天上落下来的冰冷雨水。   他讨厌下雨,因为下雨之后他很有可能会生病。   脏兮兮的灰色毛发被淋湿,更加显得他骨瘦如柴,尾巴低低地垂在地上,只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狼一样的光。   程子烨想要活下去,就算是像狗一样狼狈地活下去。   他很熟悉雨水落在毛发上面的湿漉漉的感觉,甩干尾巴尖上面的水渍再用舌尖轻轻舔干净,能从几乎已经变成灰黑色的毛发下面看到一点雪花一样的白。   那是他原本的毛发颜色,就连他自己都要认不清楚他自己了。   人类厌恶他,殴打他,当然也有好心的人喂养他。   他总是吃不饱,逐渐长开的身子下面拖着空瘪瘪的肚子,有人喂了他一条火腿,他一口吞下。   还是饿,饿狼一样饥渴的眼睛看着喂食给他的孩子。   他的手胖乎乎,泛着美味的油光。   他总是很饿。   “滚开!”   那孩子的妈妈训斥他。   “喂不熟的野狗!”   他还是不走开,幽绿色的眼睛看向那男孩。   男孩穿着棉绒绒的厚实毛衣,帽子上面挂着红色的绒球,他很喜欢玩绒球,他也想要一只那样子的帽子。   他可以钻进去,将爪子和尾巴蜷缩在肚子的下面,在夜晚找不到避寒的水泥管道或者是垃圾桶的时候来保暖。   那一定很暖和。   他如果不是生为异变体,应该年龄和那个男孩子差不多。   “滚开!滚开!”   石头冲着他砸来,于是他识趣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需要他,但是他还是要活下去。   究竟为什么人类要活着呢?   他有时候这样想,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安慰自己,也许他以后会遇上一个能够让他活下去的理由。 第80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八)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关于他幼时的梦了。   那是他最没有力量, 最软弱,也最不堪想象的难堪过去。   程子烨在能够自然地控制自己头顶的兽耳出现和消失之后,就很快进入到了人类的社会之中, 伪装成为了一名乖巧听话的孤儿的样子被两位老人所收养。   他在自己的养育者死后就进入了荒野之中, 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属于那个灯红酒绿的人类世界。   他宁可呆在不灭之渊的黑暗城邦里面出生入死地去做任务,只为那一点点微薄的酬金。   但是他再也不想要回到人类的世界里面去了。   他这些年里面只去了一次,在某个新年将至的时候, 他将全身都保护得严严实实,在一家商店的门前徘徊了很久, 直到那家店的售货员要关门了,出来问他需要什么。   他指向了一顶小小的, 有着红色绒球的帽子。   他多给了那售货员很多的钱, 足以买下那家店里面最贵的帽子。   在将那帽子终于攥在手心的时候,他藏在身后的尾巴不由得轻轻摇晃了一下, 那时候他的心里面很快乐。   很柔软, 很暖和, 就和他之前无数次想象的一样。   再之后的事情, 就是他也走上了他母亲的老路, 在一次任务之中, 被光明神殿所抓住,并且关入阴森的地牢之中。   他早晚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也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但是虽然他的这个梦是关于他的过去的, 但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出现那种冰冷阴暗的、想要撕裂一切的情绪。   他在梦里面很饿, 但是心情却很好。   因为他一直躲在那帽子里面, 所以并不感到寒冷。   尤醉觉察到了他的苏醒, 心脏的跳动声音更加有力了起来。他凑到了他脖颈下方, 伸手抱了抱他修长的脖颈,将脸埋进颈部的厚重绒毛之中,只露出两只白玉的耳朵。   “还好你没事。”   程子烨听见他的少年轻声地在他耳边说。   于是他的心情更好了,就像是多年之前,他终于抓住了那只有着红色绒球的帽子。   能够钻进去,将爪子和尾巴都垫在身子下面,享受着那一点温暖,于是他在再寒冷的黑夜里面也不会感到冷了。   他没有办法回话,伸出舌头在少年的手上轻轻舔了舔。   他很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程子烨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愈合,周围的黑暗里面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危险的预感。   他们现在很安全,除了那条正笨拙地举着蘑菇的触手之外……   雨水被挡在外面,能够避免他的小魅魔被打湿。   尤醉笨拙地和他解释了小触手并没有恶意,说这是他之前所认识的人,尽管他不记得了。   他有点害怕程子烨生气,轻轻地用侧脸蹭了蹭他的鼻尖,手陷入进他柔软厚重的颈毛之中,但是却骤然之间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细细的链子带着粗糙的浮雕从他柔软的掌心里面滑过,就像是一条冰冷粗糙的鱼,上面翻起一片片的巨大鱼鳞。   在程子烨的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尤醉愣了一下,他想要捉住那冰冷的东西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但是巨狼甩动了一下脖颈,躲开了。   他做得有些刻意了,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尤醉的请求。   巨狼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个距离尤醉很远的距离,左右晃荡,甩了甩身上湿漉漉的毛发。   大滴大滴的雨水从他的身上被甩出,并不明朗的黑暗之中也能看到他矫健流畅的身形。   一点流畅的闪光从他的脖颈上面闪过……   在这一瞬间,尤醉看清楚了他脖颈上面挂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把精致得几乎像是一把艺术品一样的银色匕首,被一条链子拴住,藏在他的脖颈上面,就像是一条束缚住他的锁链。   匕首柄上突出的纹路就是之前尤醉所触摸到的。   “我们该离开了。”   巨狼走过来,用舌头为尤醉将身上的水渍都舔干净,舌尖上面的倒刺柔软地收缩着,为了防止伤害到小魅魔。   小魅魔伸出手捂住肚子,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扯开了。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坐在地上,小腿微微地发着抖。   只有深红色的触手在旁边,从上面新生长出来的眼球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此时正在不满意地咕咕叽叽作响。   巨狼舔够了,轻轻叼住小魅魔身后的衣物,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程子烨稍微恢复过来之后,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虽然目前来看,那些圣殿的骑士们还没有追到这里来,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在离开圣殿之前,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尤醉抱着小触手塞给他的血袋坐在程子烨的背上,他之前醒来之后喝了一些血,现在不是很饿。   程子烨不喝,要他将这些血袋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之所以安全是因为被小触手划分为了他的捕食领域,就像是分划地盘的野兽一样,其他的堕落种都不会向着他们这里来。   在小触手的带领之下,他们开始向着离开圣殿的方向走去。   尤醉也问小触手,知不知道他们在进来之前所看见的那个漆黑的洞穴里面居住的是什么堕落种。   毕竟当时就能够感觉出来,似乎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极为强大的异变种……   小触手努力地比划了两下,几根触手向着周围张开,似乎是几个极大的圆球的形状,而后触手“轰”的一下子散开,就像是爆炸一样。   一根触手软趴趴地落在尤醉的膝盖上面,耷拉下来,表演得就像是死了一样。   尤醉努力试图理解,但是最后也只能选择放弃了,只是看起来在那黑暗的洞穴里面居住的一定是什么极为强大的生物。   甚至就连小触手都不敢接近。   但是这也已经和他无关了,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毕竟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在小触手的带领下,他们通过了一道道的黑暗通道,避开那些在黑暗里面徘徊的强大的堕落种,开始逐渐向着远离圣殿的方向前进。   在前方原本平整的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个残缺的洞口,尤醉向着洞中看去,似乎这里曾经有着一处极为巨大的空间,但是现在几乎已经被周围的水所淹没,看不见地面。   只有几具残缺不全的女神神像仍然伫立在其中,因为年岁久远的原因,雕塑已经被腐蚀得残缺不全,生满铁锈的雕塑在逐渐上涨的水中显出黑黝黝的模糊轮廓。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哗啦!”一下,程子烨落入水中,尤醉抱住他的脖颈,感受到水淹过了他的小腿,冰冷刺骨。   这里已经没有雨水落下来了,远远的可以看见身后左右的墙壁上面还有着很多和他们出来的地方极为相似的小洞,正在源源不断地向着下面注入水流。   游龙城已经很久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甚至是地下原本的排水设置都无法正常运行。   在水中可以感受到水流在向着一个方向涌动,这个空间之前也许是用作祭祀用处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废弃了。   现在不仅祭台坍塌,甚至还就这样随意地遗弃在了地下。   高大的承重柱断裂开来,将路分为左右两条,小触手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左边的那一条。   有细小的孔洞在地面上出现,水面也有细小的旋涡,卷动程子烨身上的柔软毛发。   铁链在空中左右晃动着,已经失去了雕塑的残破女神像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看着他们从自己的身边穿行。   在倒塌的横梁之上,有隐约的黑影快速地闪过,身后的筋膜舒展开来了,宛如一张巨大黑网。   深红色的触手将自己蜷缩成为了巨大的球状,伸出触手缓慢地在水中移动着,从水中伸出来的触手上面滚动着细小的眼球。   骤然之间,一只巨大的黑暗身影向着坐在巨狼身上的尤醉袭来。   触手快速展开,左右横成了一张巨网,在中间的位置张来裂缝,吸盘从其中闪现,啮合的尖利牙齿张开,一口将那怪物咬住,颜色古怪的鲜血喷溅而出。   尤醉捂住了嘴保持安静,深红色的尾巴缠在身上。   那是一只身子几乎有寻常蝙蝠两倍大的巨型蝙蝠,并且在他的身后还有着一条诡异的就像是老板鱼一样的那种巨尾。   更多的触手拥上,将那形貌怪异的蝙蝠分食殆尽,血液落在了水中,一阵远远的波动传来。   安静了两秒钟的时间,随后,在尤醉的感触之中,天空骤然黑了下来。   他们本来也是在地下,按照道理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黑暗或者是不黑暗的。   但是就算是这样子,尤醉却还是觉察到了。   这种黑暗却来势汹汹,带着风声从他们的头顶上略来,重重地压在了他们的头顶。   尤醉在匆忙之中抬头看去,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长着鱼尾的蝙蝠,它们长开后背的翅膀,翻转身子,在他们的翅膀和肚腹上面扭曲组合成了着一张张狰狞的人脸。   整个空荡的大殿房顶上,到处都是这样子的鱼尾人脸的蝙蝠,几乎已经数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只了,只是在第一只蝙蝠被杀死之后,剩下来的全部蝙蝠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向着他们这些入侵者的方向袭来。   “哗啦——”   “哗啦——”   不仅是从空中,这种长出鱼尾的蝙蝠明显也更加适应了水下的生活,有着几道黑影宛如利剑一样从水中向着他们冲来。   巨狼扭转了身子,顶着水中的阻力快速地在水中奔跑了起来。   几根触手从水中突出,爆炸张开巨嘴,将黑影咬在口中。几只蝙蝠蜂拥而上,在触手的根部将其齐齐咬断,连着被咬住的同类一起砸落水中。   “呜——”   沉闷的狼吼传出,更多的蝙蝠向着尤醉所在的方向涌来。   程子烨将尤醉甩到身下,口中咬住,向着前方丢去。   转身锋利的爪风挥向最前的几只蝙蝠,但是蝙蝠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从水中扑起的蝙蝠咬住了他受伤的脊背,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边缘撕扯下大块的血肉。   “呜嗷——”   巨狼猛然转身,长尾扫落空中的几只蝙蝠,但是后腿却传来剧痛,是在水中隐隐有更多的鱼尾蝙蝠接近,并且咬住了他的后腿。   尖利的牙齿收紧,蝙蝠在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之后,眼睛也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小小的细细密密的咬入血肉之中,就像是厚重的衣服沉甸甸地坠在程子烨的身上,并且一层一层越来越多,要将他拖入水中去。   尤醉被甩出去,在水中坠落,引起一阵水花,他的体型很小,暂时还没有引起更多蝙蝠的注意。   “程子烨……”   小魅魔勉强站起身来,甚至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胃里面一片翻腾,弯腰重重吐了出来。   他在口中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几根触手从水中出现,快速缠绕上尤醉的小腿,将他向着前方拖去。   他口中呛了水,等到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巨狼挣扎时所发出的巨大浪花。   更多的黑色怪物就像是无法摆脱的阴云一样,沉甸甸地向着巨狼的方向压迫下去,将他视为一顿美食,要将他分食殆尽。   “不。”   尤醉哭出声来。   强烈的恶心感觉涌上来,空气里面的血腥味浓重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脑子里面的画面在瞬间变幻,眩晕感觉更加严重了,他的脑海里面也也一片翻腾。   有什么一直隐藏着的东西,终于带动微风,从他脑海的最深处浮现出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或者说……   那是被他所孕育出来的东西……   一张血红色的恐怖人脸骤然显现在他的面前,皮肤皱缩,满脸血痕,血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   人脸分开,原来是一对柔软的翅膀。   在翅膀后面出现的是漆黑的夜空。   一轮又圆又高的月亮挂在了空中,翅膀扇动着,血红色的蛾子落在母亲白皙的指尖上。   它的眼睛并不是寻常的昆虫那样子的,是圆润的或黑或白的眼睛。   它生长了一双细长的,人类的眼睛。   眼角上扬,带着愉悦的弧度。   “不。”   尤醉摇晃着头。   血腥味太重了,低下头去,手上突然出现的力量让他甩开了触手。   接着他弯腰,不由得又吐了出来。 第81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三十九)   【呜呜呜地下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都躲远一点不要碰我老婆!】   【好怂好怂……为什么这个发展这么阴间啊,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我已经完全猜不到这个世界接下来的发展会是什么了……】   【看得我已经快要吓死了, 老婆肚子里面的宝宝没事吧, 我真的会担心死,谢谢】   【投票了,希望老婆这个本能安安全全地出来啊啊啊啊!】   尤醉闭上了眼睛,但是眼前的血红色翅膀仍然在温柔地开合, 拂过他的眼角,落在他赤裸的胸口上面。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用幼崽一般急切的声音从远远近近的地方对着他发出殷切的叫声。   “mama~”   并不存在的柔软的触手缠绕住了他垂落的小指,一种极度的欢欣跃动的情绪从被接触到地方直接传达到了他的心中。   那是他一直以来所孕育着的东西, 它现在正在他的肚子里面称呼着他“妈妈”。   巨大的恐慌感在心里传开, 就像是镜子骤然之间破碎开来一样,那种本来一直被灌输在脑子里面的温柔母性也彻底消弭, 就像是触碰到了水的漂亮泡泡一样成为虚幻的泡影……   尤醉捂住了嘴, 第一次战栗地感受着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的存在。   还有它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无可名状的恐惧。   这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他一直所期待了那么久的, 心心念念的要去好好保护的孩子?   眼前的眩晕感觉更加严重, 他睁开眼睛, 看见一双血红色的细长的眼眸从水面深处注视着自己。   在那眼睛旁边的狭长眼白内, 更多的细小缝隙缓缓裂开,那是一双双更小的眼睛。   是他那还没有降临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想要小心翼翼地触碰他, 注视着他。   “走开!走开!”   小触手并不清楚在尤醉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仍然执着地伸出手来, 要将尤醉拉回到正确的路上, 快速离开这里。   尤醉躲了一下, 他的指尖骤然之间迸发出强烈的热度,直接灼烧上来,水面沸腾开来,就像是一锅正在煮开的沸水一样咕噜噜地向着外面冒着粘稠的热泡。   小触手表面的花纹很快被煮沸成为了艳红色,吸盘开合一下,沉没下去。   【mama】   亲昵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起。   美人白皙柔软的脸颊上面带着点潮热的粉,衣服已经几乎遮盖不住他小腹的突出,凌乱的细软鬓发粘在他的侧脸上,缠绕出美艳勾人的弧度。   他的孩子还在呼唤着他,从他的识海里面伸出了柔软的触手,不甘于仅仅是这样子呆在他的母亲的体内。   它想要触碰他柔软如同白瓷一样美丽的肌肤,就像是在母体内一样意依偎在他温暖的胸口,倾听着悦耳的心跳声。   从他娇小的身躯里面去获取能够供养自己生存下去的乳汁和养分。   隐秘的甜腻香气从美人的身上散发开来,原本在他周围的那些怪物一样的蝙蝠鱼砸落到水中,形成一道道的水花。   愤怒的狼吼声从远处传来,细小的石块被震落下去,在落在尤醉身边周围的时候就像是装上了无形的屏障一样向着周围散开。   “不要……”   尤醉骤然回身,向着程子烨的方向涉水行去。   他的理智开始不断地撕扯着他原本就已经破碎不已的,被多次组装又重新粘合起来的记忆。   他的记忆破碎过两次了,时朗为了能够将他送入圣殿之中,将他之前曾经在不灭之渊里面的记忆抹去,而后来,圣王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他的精神,让他为自己诞下子嗣,再次为他灌输了错误的记忆。   让他能够舒舒服服地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面去当他的那个等待被抬上行刑台的“圣后”。   就像是一个曾经被多次撕碎的破旧洋娃娃,在他光鲜亮丽的美好记忆下面,是一道道的记忆的裂缝,每一道裂缝里面都是满满的鲜血和最为污浊的黑暗。   只要他稍微发现了一点端倪,这专门安排给他的所谓完美的人设,脸上就会流淌出鲜血来,最后只留下遍体鳞伤的伤痕。   就算是这样,在尤醉的记忆里面,程子烨仍然是唯一一个对他很好的人。   是在一个很冰冷的黑夜里面,能够将他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抱起来,两人一起相拥取暖的人。   所以……他不想要他死。   更不能接受自己一个人离开这样子的选择。   他已经失去了够多的东西了,已经无法承受再次去失去什么了……   眼前的画面一闪而过。   巨大的蛇头冲天而起,鲜血就像是雨水一样在空中铺展开来,血一样的雾气散开。   也有人想要带着他离开这个城市,为他送上武器,带着他去往郊外荒野……   但是最后,他们全都死去了。   尤醉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氤进他的鬓角,散出点点的热气。   在他的眼前,程子烨化身的巨狼几乎已经全部都被蝙蝠所覆盖,柔软的皮毛早就被咬穿,鲜血顺着健壮的脊背滑到水中,将他的毛发还有周围的水都染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   从上向着下面看去,就像是在水面上面盛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血色罂粟。   被染成黑色的狼身位于花心,一点点地被污染所吞噬,最后将会化为一片枯骨。   最后落入这吞噬一切的水中,最终的一切都将消失不见。   尤醉的眼睛睁开了,他觉得这个荒谬的世界就像是他的记忆一样支离破碎,最后留存下来的只有漆黑,还有一双细长的血色的,人类一样的眼睛。   “说出您的诉求,母亲……”   美人的唇开合了两下,幼嫩的唇珠被含在唇齿之间,带着饱满如浆果一般的艳丽色泽。   他哽咽了一下,差一点扑倒落在水中。   那声音还在他的耳边不停得诉说着,湿软的气流拂过他白皙的耳廓。   【说出您的诉求,母亲……】   【母亲……请您……】   【请准许我……】   【mama……】   尤醉终于松开了那被他舔舐许久的唇珠,他的睫毛垂了下来,就像是母亲,又像是悲悯的神灵,终于对着他的信徒投下了悲伤无助的一瞥。   他看向水面,水中倒映着他的影子,还有这荒唐至极的人间。   “救救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一切早已失去了控制,也许他在第一次被时朗清除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现在住在他的身体里面是另外一个恶魔的灵魂。   他操纵着他的肉体,用他的口说出着想要他说出口的话语。   “求求你,救救他。”   尤醉说道。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伸出手去撕扯自己的领口,从那里传来了炙热的痛感,就像是有一把烧火钳直接捅入了他的喉咙之中,灼烧着他的皮肉。   “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只是求你……”   更多的响应从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地围绕在他的身边。   那声音就像是很多冰冷的金属的双翼碰撞而发出的声音。   【嘻嘻……嘻嘻……】   【如您所愿……我的……母亲……】   就在那声音应答的一瞬间,一种怪异的波动从这被黑暗所笼罩的漆黑水域中扩散开来。   就像是在空间的周围瞬间开启了众多的细小缝隙,从另外一个位面之中破碎传导出了猛烈的撕裂之音,直到此世之间。   那声音就像是齿轮摩擦一样的细密的声音从人的耳蜗深处传出,又像是不知道是从虚空之中所存在的何处发出来的隐秘靡音,一点点地顺着冰冷的空气纠缠上人身,最后在空气之中爆裂开来。   在空中,那些细小的裂缝骤然出现在黑暗之种,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世界。   原本那些在空中不断徘徊着的鱼尾蝙蝠的动作停滞了下来,就在下一瞬间,它们的身体跟随着那些突然扩大开来的裂缝爆炸开来。   最后变成了细密的血色雾气,在空中弥散开来,静静地悬浮在水面上面。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雪花一样的血沫,腥臭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尤醉屏住了呼吸,冰冷刺骨的水没过了他的身子。   就在此时,他听见从自己的耳中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嬉笑声。   只是能从那声音之中无法听出到底是男是女,甚至来说就连具体的年龄也无法判断出来。   声音亲昵地在他的耳边环绕着,时而在左边,时而在右边。   尤醉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微微凸出的肚子,他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在开心地向着他要求着奖励。   【mama】   孩子还在叫着他。   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正在不断向着外面流动着的水声都消失了。   尤醉感到喉头传来了一阵干涩,他几乎就又要呕吐出来,但是胃里却早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之前进食的血液早就被吐了个干净,他现在能吐出来的也只有胆汁和胃液。   【mama】   那声音里面逐渐带上了一点疑惑,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在本能地向着那将它所孕育出来的母体寻求着慰藉。   它需要关爱,需要回应,需要母亲温柔的亲吻和拥抱以及从柔软的乳房流泻而出的甘甜奶水。   “乖,乖宝宝。”   尤醉的声音颤抖着,细软的脸颊微微鼓起,黑发凌乱地贴在白皙的后颈上,他的手腕内侧传来一股轻微的濡湿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在轻轻舔舐着他的皮肤。 第82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   整个世界都沉静了下来, 尤醉看着周围血流成河的场景,几乎感觉到自己又要无法呼吸。   他只能感受到那似乎并不存在的东西正在就像是弱小的幼崽一样,轻轻地舔舐着他。   他颤抖着手指, 在虚空之中轻轻划过, 落在了空中的一点。   从空中传来了轻轻的一点笑声,就像是水面上面的大块泡沫一样转瞬消失了。   那喉咙之前出现的灼烧感就像是尤醉自己的错觉,在他的身上一闪而过,他咳嗽了一下, 感觉到喉咙传来清凉的感觉,就像是被薄荷草的汁液所沾染。   但是在尤醉自己看不见的位置, 他的喉咙和脖颈的上方出现了一个怪异的蓝紫色纹身。   那是左右对称的纹身,描绘着两面张开的巨大翅膀, 蔓过纤细伶仃的锁骨, 在白皙的颈窝的位置上肆意舒展开来。   翅膀上面用扭曲的线条绘着一朵变形的不知名的花朵,纤细的花萼垂落后回转, 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   蝴蝶细长的尾翼向着下方垂落到小魅魔的侧腰上面, 将他从前向后拥抱住。   远远看去, 那蝴蝶翅膀上面的纹路又像是两只细长的半眯着的人眼, 随着少年的呼吸轻轻眨动着……   他站在水中, 那原本到他膝盖的水面现在已经到达了他的大腿半截,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水中飘来,触碰到了他的大腿。   尤醉的身子一颤, 低头看去, 在水面下面的是程子烨被血染红的脸。   水面将他英俊的脸扭曲, 柔软的发丝就像是水妖一样散开, 两只手臂就像是被折断一样, 形状怪异地垂落在他的身侧。   水流将他的身体带动, 正在向着下水道的出口的方向漂去。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死尸。   小魅魔在原地僵了两秒钟,接着才哭着将他抱了起来。   水面哗啦作响,几根粗长的血红色触手从水中冒出,帮助尤醉支撑住了程子烨的身体。   程子烨吐了一点水出来,胸口渐渐恢复了起伏,也开始呼吸了。   但是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后背肩颈的伤口被撕扯开大半,几乎能看见内在的肋骨。   他安静地将头靠在尤醉的肩膀上面,脸色苍白得吓人,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   就像是一只失去了生机的大号毛绒玩偶,一样依靠着尤醉,头顶的白色狼耳也耷拉下来,在尤醉的身上留下点点的水渍。   小魅魔用白皙柔软的指尖将他脸庞的头发拨开,用干涩的唇贴上他的额头,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吓死我了,狗子不要出事啊呜呜呜】   【老婆好惨,程子烨也好惨……这个世界的难度未免特么的也太高了吧……薪火这也太特么的不当人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老婆一回头,那些怪物就全都死了。原来我老婆这么强的吗?震惊!】   【好艰难,为什么小美人要遭遇这么多事情呜呜,安安静静地被宠着才对!】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小触手在之前的战斗之中也受了伤,损失了三分之二的触手,但是好在它之前的大部分都在水下,并且比较分散,所以最为核心的部分还在,只要好好吃上几天就能恢复过来。   尤醉艰难地拖着程子烨涉水而行,走到了一个突出的废弃高台之上,在破碎的女神像下面暂且休息了一下。   他让程子烨躺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避开对方后背的伤口。   “不怕。”   尤醉柔软如同植物根茎的指尖轻轻地叩击着男人的喉结,就像是安抚着一只全身湿漉漉的筋疲力尽的大狗。   程子烨将脸轻轻侧过来,将脸蹭在他的手心,从他的喉咙里面发出了些许模糊的呼噜声。   四周一片安静,尤醉轻轻地听着从他的胸口传来的心跳的声音,缓慢的,轻忽的,就像是即将熄灭的蜡烛,水面上面漂浮不定的芦苇。   程子烨柔软的兽耳蹭在了他的手心,他薄薄的眼皮骤然跳动了一下,在某一瞬间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从其中透出玻璃珠一样的明亮绿色。   那颜色曾经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就像是林间初生的嫩草,在之前尤醉和他一起被囚禁在地下室的黑夜之中时,总是那样的熠熠闪光。   但是现在那颜色淡了,就像是一根轻飘飘的幼嫩的水边的芦草,只要风稍微吹动一下,就会露出最为脆弱的白色嫩茎。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里面的光明亮了一瞬,似乎是认出了自己眼前的人,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但是却没有力气。   “你别……”   伤口裂得更厉害了。   程子烨就像是困兽一样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沉重的头颅蹭在尤醉的腰腹,从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想要站起身来,他感觉到从自己的身上连绵不绝地传出来的疼痛,但是从他出生开始的这么多年来,他早就适应了这种疼痛。   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受的伤很重,他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但是他却还没有带着尤醉离开这里,他还不能就这样死。是他将他带入现在这种境地的,而现在,他也没有完成对他的承诺。   所以他还不能死。   他看见了从尤醉的手中流淌出来的鲜血,看见了他哭得红肿的眼睛。   “没事的……”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这是我和你说好的。   程子烨本来想要这样子说,但是他的口中全都是血沫,舌头在之前几乎被他咬烂,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许断续的粗重喘息声。   就像是死狗一样的,呼哈呼哈的声音。   在他还是幼犬,流浪在街头的时候曾经路过斗犬场。那些在场上战败了的狗,或者是生了病的狗,被关在笼子里面马上就要死去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子的声音。   趴在笼子里面,被所有的人遗忘掉,成为彻头彻尾的废物。   就连自己的嘴巴都无法控制,流淌出涎水来。曾经在场上无比勇猛的猎犬,最后强健的肌肉也如同被冻僵了一样萎缩下去,身上散发出混杂着粪便和腐烂味道的强烈恶臭。   在夏天的时候,会有白色的蛆虫从那些被撕裂的黑色或者红色伤口里面生长出来,扭动着身体,就像是一根根从土中钻出来的白芽。   就算是已经狼狈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它们的眼中却还闪烁着对于生的渴望。   那时候的程子烨很看不起这些狗,他心里想:如果是我要死了,一定要死在一场战斗中,我会死得干净利落。胜者生,败者死,理所应当。   如果到了一定要死的那种地步,又何必非要苟延残喘?   但是如今,他用尽了自己全身最后的力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却失败了。   他的眼中同样闪烁着和曾经他所看见过的那些狗一样的对于生的渴望。   他还没有到要死的时候,他想。   他还有事情没完成呢。   他还没有带着他喜欢的人回家。   有人用柔软的手臂抱住了他的头颅,湿漉漉的泪水落在他的脸颊上。   “…… ……”   他的心中骤然产生了无尽的挫败感和巨大的悲伤,这种负面的情绪几乎将他压垮。   对不起,还没有能带你离开这里。   ·   【二号,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尤醉终于在心中对着二号开口。   他在进入角色之后,通常来说很少和二号进行交流,特别是之前那样紧迫的情况之下。   【圣王还有多久能来到这里?】   没错,其实自始至终,尤醉都并没有和外面断开联系。在二号的帮助之下,他早就已经将现在外面的情况,那些搜查者的军队在的位置。   还有圣王的行踪,全都掌握在内。   ……从一开始,尤醉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可能从圣殿离开。   毕竟献给神的餐桌已经铺好,血腥的帷幕已经拉开,为了走到这一步,不管是圣王还是时朗都不知道已经付出了多少代价。   又怎么可能让他这个在神降日上最为重要的猎物跑掉。   之后他和程子烨在地下所经历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甚至他们现在都还没有被人找到,也只是因为圣王现在还没有腾出手来寻找他们。   程子烨脖颈上面还挂着那一把闪亮的匕首,之前在那样子的情况之下,他都没有将这把匕首丢下,可以看出来这匕首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尤醉将那匕首从他的身上取下来,拿在手上把玩着,摩挲着上面的精致纹理。   二号暂停了一会,过了一会才给出回应。   【至少还要二十分钟。】   现在的时间是五点半,外面的大雨还在下着。   尤醉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程子烨,嘴角下压,从唇边露出了一点压抑冰冷的弧度。   “太慢了。”   尤醉说。   他倾听着从黑暗里面传来的不定的水声,黎明就像是永远都无法到来。   “太慢了。”   尤醉又重复了一遍。   他垂下了眼睛,总是上扬的娇俏的狐狸眼里面出现了些许沉郁的神色,压住了他的眼尾,让人能从其中窥视到那就像是石油一样粘稠的,蠕动着的不详黑色。   那是隐藏在他总是柔软的娇俏地笑着的表情下面的,更深的更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是这一面却始终都存在着,从未被那表面的天真无邪真正的掩盖下去。   就像是捕蝇草,用最为香甜的花蜜去引诱猎物,在莺飞燕舞的美好下面是难以入目的满地血腥。   那花的娇艳美丽是用最粘稠最肮脏的血肉所骄养育出来的,每一次美丽的蹙眉下面都隐藏着一道血雨腥风。   【他还可以更快一点。】   尤醉终于说。   【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可以教教他。】 第83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一)   尤醉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计算着。   他当然有时间继续耗, 但是程子烨……   尤醉的眼神沉了下来。   如果不能及时地离开这里并且为他找到治疗,那么毫无疑问他会死。   就算是堕落种的身体素质再强,也无法在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并且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面活下去……   尤醉当然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圣殿, 不仅仅是因为圣殿的守卫是这样子的森严。   还有一点就是……   他凝视着自己的识海。   他在被圣王所控制进行精神交融之后,在他的身上就有了圣王的精神烙印。   那烙印在当时就和那些种子一样被注入到了尤醉的意识里面,就像是定位的gps,时刻都显示着他的行踪, 不管尤醉是在什么地方,圣王都能很快地将他找到……   况且不说是圣王, 甚至还有位于幕后的时朗之前也曾在尤醉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时朗的计划要更深,并且为了实现他的所谓计划, 他会做出的事情更加极端也更加不择手段。   不管是圣王、还是时朗……甚至还有一直听从圣王命令的柏寒, 都不会就这样就轻易地放他们离开。   程子烨想要带着他离开这里的愿望,说到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他曾经一遍遍地为他们的将来所勾画出来的美丽蓝图, 他为了他们的未来所做出的一切的这些努力……就像是绘制在玻璃窗户上面的白色冰霜, 只要阳光稍微温暖一点, 就会彻底消失无踪。   程子烨能够进入到圣殿里面, 这件事本身就并不简单, 他背后肯定也是受到了人的某种指示。   而这个人, 在尤醉看来,除了时朗之外别无他的可能……   之前的交流中, 时朗也隐约向着尤醉透露过消息。   “你自以为是骑士, 要来营救我这个公主, 但是其实却只是一只被当成了刀都不自知的蠢货罢了。”   而时朗之所以要送他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之前时朗就曾和尤醉透过消息。   虽然时朗能够依靠梦境将尤醉从现实世界里面带离, 但是实物却不能依靠这种方法进行传递。   所以说, 如果时朗想要去给尤醉什么东西, 那么他就只能派出自己手下的人去做这件事。   他需要有人去往圣殿,去真真切切地见到尤醉,并且将某样东西交给他。   想来想去,这个人选也只有同样身为黑暗系异变体的、并且还对着尤醉抱有爱慕之心的程子烨合适。   尤醉翻过手来,那把刀柄略长的匕首就这样子在他的手心闪着细碎的光,就像是一条从深海里面被打捞起来的细鳞白鱼。   时朗让程子烨来给他送了一把刀,能够杀死圣王的一把刀。   时朗从将尤醉放到圣王的身边,就开始了计划,不管是之前的将他带入梦境,还是封锁住他的记忆。   他的最终目的也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尤醉的手去杀死圣王。但是圣王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近或者是杀死的……   首先,尤醉成为了圣王的妻子,具备了能够接近圣王的条件……而然后,尤醉需要一把武器,一把能够杀死圣王的武器。   这就是程子烨能够出现在他眼前的全部的意义。   【主人,我不明白。如果您根本就不想要跟着他离开这里,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逃跑?】   尤醉的嘴角勾了勾。   【你不明白吗?如果按照我自己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跟着他离开的,我知道,凭借他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的。】   【但您还是跟着他走了,这又是为什么?】   AI颇有兴致地询问着它的主人,他很热衷于了解关于人类的行为,并且研究后面的原因。   【很简单,因为虽然我是不会跟着他离开,但是那个一心一意地相信他的小魅魔会。】   【我不喜欢遵守别人的规则,在我看来,相比起这场游戏的胜利。我更在意的,是我是否能够在这个世界里面完成“我”的这个角色的扮演。   柔弱,蠢笨,天真,被所有人一骗就会跟着跑,甚至只要随便清洗一下记忆就能够被骗得怀孕的,乖乖地怀着宝宝,成为乖巧的人妻】   尤醉的目光从漆黑的水面上面略过去,他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程子烨被鲜血浸润的湿漉漉的短发。   水中的女神像对着他露出残破但温柔的笑容,目含伤悲。   纯白色的百合花在她的怀里面枯萎,干瘪的叶片残缺垂落下去,就像是被吮吸干净乳汁的乳房。   她此时不像是一位神,而刚像是一位为了养育自己的孩子而耗尽自己心血的母亲。   【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人设,我这样子做,倒也没有什么理由,最大的可能性可能就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子会很好玩。】   【但是您现在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了?】   二号的话明显没有说完,它的言外之意是……   之前尤醉不是一直都玩得很开心吗?   那为什么不继续这样子下去,反而要去做这样子多余的事情。   尤醉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匕首的刀柄比通常的匕首要长出一个节,上面白色的血槽闪烁出一点嗜血的恶光。   在刀背上面,能清楚的看见一片片的细腻鳞片,宛如某种深海鱼类背鳍上面的反光。   无数的弹幕快速地从画面上面划过。   【老婆快点走啊,不要出什么事情了呜呜,你还怀着孕呢】   【对啊,对啊,虽然狗狗很好,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npc而已,要不然还是自己跑路吧,如果继续留下去的话,谁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别的怪东西……】   【老婆快点逃命吧,真的没事呜呜呜,他们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玩游戏又何必去太真情实感?】   【如果老婆出事了我会真的很伤心的】   程子烨躺在他的腿上面,用侧脸贴在他柔软的掌心上面,微弱的呼吸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很简单啊。】   尤醉就这样子看了他两秒钟,嘴角向上掀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这里对我来说只是一场供我娱乐的游戏罢了。】   【之前那样表演是因为我喜欢,而我现在……不想演了。】   【我觉得不好玩。】   银亮的匕首就像是一条鱼,从他幼嫩的掌心猛然刺了下去,从后面露出一小截锋利的刀光。   “既然这么慢,那就不如去让他……更快一点。”   尤醉的整只手都被钉在身下的石块上。   手心迸射出鲜艳的鲜血,一道细细的血流顺着匕首的缝隙流淌出来,然后顺着已经升满了滑腻藻类的石块上面蔓延开。   他的手腕上面也被喷溅上了鲜血,看去就像是被谁系上去了一段细长的红绳,滑落到了细白的腕肘上面堆积起来。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吧。”   尤醉轻轻地自语着。   足够让圣王通过留在他身上的精神印记来获取他现在的状态,并且来到他的身边。   更多的鲜血落在了程子烨的脸上,他在昏迷之中似乎也觉察到了情形的不对,那鲜血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下去,最后混在他的唇边,轻轻地悬着。   他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脸上显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   脑海之中的尖利的声响更加刺耳,就像是警铃一样疯狂地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他知道,那是那一只隐藏在他识海里面的,还没有从这个世界上面诞生出来的孩子,在向着他发出警报。   他觉察到了他的危险……   尤醉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的身子在这样浓重的黑暗里面实在是过于柔弱,让人会忍不住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被这黑暗所彻底吞噬。   但是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却还是挺住了。   在尤醉采取这行为的一瞬间,他的弹幕里面就炸了锅。   【呜呜呜老婆!你不要做不理智的事情啊老婆,男人都是过眼云烟,只有生命才是自己的,如果你因为某个坏男人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我是真的会哭死的呜呜】   【对啊对啊,老婆不要伤害自己!我看得好心疼啊!】   【老婆不会是想要和这个狗男人殉情吧,我真的哭死,他真的好温柔】   【达咩,殉情达咩!】   【不要分不清楚游戏和现实啊呜呜,每年都总是有百分之七的人死在游戏里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之前就是觉得,这个主播是不是有点入戏太深了??   感觉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就一直都是这样子被人掌控的状态,总是被人各种样子地操纵来操纵去,感觉理智有时候都不是很清醒了……   这样子的状态真的适合继续游戏吗?@薪火计划全球官方账号】   【以往因为游戏的难度过高,或者是过于血腥无法从游戏里面脱离而导致出现心理问题的案例也并不少啊……   就是说我真的是很担心小美人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啊呜呜呜】   【@薪火计划全球官方账号】   【快来看一看啊,这里有一个玩家需要帮助!快点来人!】 第84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二)   【虽然但是, 我记得所有参加薪火计划的人都曾和火种游戏公司签署过生命安全完全由本人负责的协议书。所以最终其实不管是在游戏之中产生了任何的精神或者是肉体上的意外,最后的结果都是由个人来承担的……   我去年开始关注直播这方面,关注的几十个主播里面有三四个都在游戏中出事了, 但是这些事情都是默默无声地发生的, 完全没有在公众舆论上面引起一点水花,都被压了下去。   如今八年过去了,似乎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个游戏的本质。   虽然已经被娱乐化到了这种程度,虽然很多人已经并不在乎了……   但是我还是要说, 这并不是一场游戏。】   【尽管可能没什么用处,但是我还是要劝导大家谨慎对待自己手中的选票, 要时刻记住:我们所投出的每一票,都是在为我们摇摇欲坠的世界寻求那个救世主。】   【这并不是一场游戏.gif   我笑了啊, 不是吧不是吧?都已经星纪2341年了, 你们救世派怎么还是那套老掉牙的说辞啊?能不能换点新的说法。】   【?拒绝所谓道德绑架,我的票, 我爱投给谁投给谁, 这是我的权利, 劝楼上有些人少来对我逼逼赖赖】   【不是我说, 就是一个废物罢了, 死了也就死了, 失败了也就失败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是在说我老婆是废物吗?看我不直接一个巴掌扇飞你】   【这个主播除了很会哭,除了有一张脸还有什么吗?如果只是脸好看就能赢得一切的话, 那还要努力干嘛】   【投票了投票了, 这个月的票都给老婆了, 就是说一个破游戏罢了。这个游戏不玩了也行, 但是老婆你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你们楼上这些人到底都在说什么啊!主播都要出事了你们看不见吗?他明显这是精神已经出了某种问题啊!】   【这是可能发生了要死人的事情啊!能不能严肃一点?】   【我已经和火种公司那边反应这件事情了, 他们客服也答复了。那边应该有主播所在的具体地址, 只是不知道他们赶过去到底是需要多久的时间】   【看别的游戏主播,我都是日常吐槽这是什么下饭的垃圾操作,看这个主播我每天都在啊啊啊,每日都在担心我的老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圣王快点来啊啊啊,你的老婆要跟别的男人殉情啦!】   【啊如果真的心理这么脆弱,那就根本不要来参加什么薪火计划了吧,我们人类也并不需要这样子的人来拯救。】   【呵,说到底也还是废物罢了。】   ·   ·   而与此同时,就在尤醉的生命出现波动的同时。   感知到这一点的,当然还有将烙印留存在他身上的圣王,只是对方现在还没有到达游龙城。   圣王眸子微微眯起,他白色的衣袍带动起清晨的凉风,雨水自动地在他的身边避开,就像是被无形的透明墙壁所隔离开。   通讯器上面,已经很久都没有圣殿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他挥手,一道半透明的帷幕出现在了眼前。   里面倒映出来的是柏寒的那张脸,冰寒彻骨。   柏寒的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流淌了出来,就像是有人在用水去冲刷一张已经被画好的画。   很显然,在尤醉在地下的这段时间内,地面上面同样不太平。   柏寒之所以没有亲自去下面寻找尤醉,也是因为他被别的“杂事”所缠住了。   在神降日的当天,居然有不少之前隐藏在光明圣殿里面的光明系堕落种出现,并且试图想要杀死柏寒。   在圣王不在的时候,柏寒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圣殿必然也会大乱。   太多的巧合在这一天出现,就像是一场早就被人预谋好的局。   “还没有找到他吗?”   圣王伸出手触摸着自己的胸口,他能感受到从中出现的夹杂在自己的心跳之中的另外一道微弱的心跳。   他的小魅魔现在受了伤,并且很害怕。   圣王闭上了眼睛,一片朦胧的雾气从他的眼前出现,在其中浮现的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他所能唯一感受到的就是那人现在心中的无比恐惧。   他需要他的到来。   他,还有他肚子里面的孩子。   都在迫切地渴望地等待着他。   柏寒摇了摇头,跪下身去,脊背就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弦。他的小臂上面受了伤,鲜血染红了他身后的白色巨翼,鲜红的翅尖落在地面上。   “现在立刻去撤掉所有的搜查人员。”   圣王冷淡的声音逸散在冰冷的雨水之中,但是里面所蕴含着的信息却不能让人有丝毫的忽略。   “我会,亲自去找到他。”   ·   雨还没有停下来。   尤醉在黑暗之中紧张地等待着,他柔软的身躯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无力保护自己的弱小幼崽,紧紧地靠在男人的身边,只能徒然地用手去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地和他说着些什么。   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无用功,最后他听着他的心跳声逐渐缓慢下来,就像是骤雨即将停息下来的前兆一样,若有若无地在胸腔里面鼓动着。   尤醉又用刀刺穿了自己的胫骨,血液在他白皙柔软的皮肤上面开出了玫瑰一样的漂亮的花,血从他们所在的岩石上面流淌下去,落在水面上面,发出催眠般的轻微滴答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这里待了多久。   但是他几乎已经失去了力气,身侧的小触手在他的身边不安地蹭来蹭去,不断地用触手去抓住他的小臂,想要带着他从这个黑暗的环境里面离开……   尤醉却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努力拒绝了它。   他柔软的眼睫扇动着,就像是两只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生命力的蝴蝶,停息在枝头上面,等待着即将濒死去的那一刻。   或许是在他的眼中,那一点点仅剩下的希望也因为又一个在他身边死去的人而彻底湮灭掉了。   “你走吧。”   他亲了亲小触手伸出来的柔软的须冠,干涩的嘴唇上面带着一点温柔的苦笑。   “在这个世界,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必要将时间再浪费到我身上来……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到我们了,你赶紧……离开这里……”   他伸出手去推小触手,但是小触手却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一点刺目的白光在尤醉的眼前亮起,最初的时候那只是一个光点,但是紧接着,几乎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炸裂开来。   他的眼睛被完全地刺痛,蜷缩着身体躲避那光线。就像是一株很久都没有看见光的植物一样苍白虚弱。   在盛光之中,他看见了有人在向着他走来。   他张了张唇,却无法从已经干涩的唇中吐出任何连续的,理智的话语。   破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之中搅动,入眼的只有满目的鲜血。   被伪装好的那些光明的画面就像是春日的冰面一样轰然破碎,将他溺在冰寒刺骨的冰水之中,而他却早已无力去挣扎,只能等待着沉溺进入水底,成为冰冷的尸体。   “求……”   他终于能够从干枯无力喉咙之中挤出些许话语,遵循着本能,向前拉住身前人的风尘一路赶来,尚且还带着些湿气的衣物下摆。   “求求你……救,救救他……”   他看向那个自己名义上面的丈夫,光明圣殿高高在上的圣王,低声地哀求道。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细白柔软的手掌上面,落在上面的伤口上,落在从他的身体里面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上。   他微微附身,长长的银发垂落在尤醉的身边,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揣测他内心的想法,或者说,其实更多的人早就已经忘记了他其实也是一个人,也并不是供奉在高高的祭坛上面的完美的、一尘不染的偶像,只能在朝拜的时候被当成信仰的寄托。   但是尤醉在最后的时刻,却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圣王伸出手去,落在他身边的程子烨的身上,几缕淡淡的银色光线从他的掌心蔓延出来,传到了程子烨的身上,将他全身都包裹在内。   程子烨原本已经开始变得灰白的脸色骤然之间又重新变得红润起来,气息也渐渐平稳了,虽然身后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是却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一直流血。   尤醉感受到程子烨的脉搏重新跳动了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刚才的精神始终都是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如今人只要稍微放松下来,身子就要软软地倒下去。   圣王将他抱了起来,一丝灰白的天光从他的头顶落下,在冰冷的水面上反射出一线光芒,照亮了周围那些被遗弃的神像。   她们用残缺不全的脸在熹微的晨光中微笑,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在满地冰冷的血水中缓缓地走向地面之中,尤醉能够感受到从圣王身上传来的冰冷的朝露的气息,还有他身上那股属于战场上的,比这里无数的怪物死去之后的鲜血还要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等一等,程子烨还……”   “你答应我要……”   “会有人来带他离开的。”   圣王银色的眸子垂下,修长的手指安静地按住了他的后颈,就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安分的小兽。他的眼睫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面,那张总是无比完美的面具下面终于透出一点疲态,红血丝从他的眼下慢慢蔓延开来。   他也很累了,在他抵达这里之前已经一个周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他不能退后哪怕一步,他被在网络上称之为救世主,被冠以全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是他究竟也是一个人,而并不是那被那些膜拜的人所想象的那样的无知无感的神灵。   尤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就这样走进光中,但是黑暗却在他们的身后缓缓闭合。一种诡异的气息逐渐从他们的身后升起,那是隐藏在圣殿之下的,被隐藏在无数歌颂声之中的东西。   “啵~”   水面上面的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更厚了,上面那一层白色的血沫散去之后,露出漂浮在水面顶端的支离破碎的尸体碎块。   在被切割成了这样子细密的小块之后,你已经很难去辨认出来这些尸体到底是来自于异变体,人类,还是堕落种,这些人类所为此征战不休的分歧终于在此时实现了统一。   “啵~”   似乎有气泡破裂的声音传来,声音更加急切了,甚至逐渐连续不绝,就像是一锅逐渐被煮沸的开水。   “啵啵啵啵啵~”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尤醉骤然转头,却看见从他们已经离开的身后,那原本被黑暗所笼罩的水面下面,逐渐浮现出了一张巨大的,轮廓模糊的人脸。   不,那并不是仅仅是一张脸。   那是一座尤醉从未见过的,无比巨大的女神像。她比之前所有那些尤醉所见过的人脸都要庞大,那些原本等人高的雕塑被她的脸颊顶起,就像是落在人脸上的细小蚂蚁。   她从水下慢慢浮现出来,脸上带着那种虚假的空洞的慈悲笑容,缓慢地张开了嘴。 第85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三)   那原本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被纯白的百合花束所环绕着的女神像此时浑身漆黑,相貌如同恶鬼,从波动的水面之下张开大嘴, 对着他们露出邪恶阴惨的笑。   漆黑的大口张开, 将那些满水面的破碎的蝙蝠的尸体,血水,还有在其中的程子烨还有小藤蔓全都吞噬下去,那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铁钩一样的牙齿缓缓啮合而上。   “不要——”   尤醉也许听见了自己在尖叫,也许发出那声音是另外一个人, 而他自己谁都不是,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更加用力的抓紧了圣王的手臂, 简直要在上面抓出血痕。但是圣王没有任何动作, 他银白色的眸子里面也没有情绪。   尤醉所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程子烨的身影被那巨大的女神像所缓慢吞噬掉。   而后那被圣王所强行开启的地下的缝隙开始蠕动, 就像是被拉上的拉链一般慢慢地收缩, 合拢。   最后在他们的眼前轰然闭上。   那隐藏在地下的, 巨大且恐怖的女神像带着那个曾经要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的男人一起, 陷落在了那些丑陋、怪异、混合着腐臭气味的阴暗洞穴里……   他再也看不见他了。   ·   ·   与此同时, 游戏之外, 现实世界之中。   这是一场秘密谈判,谈判的内容是关于火种游戏内的控票权。   两方原本还文质彬彬地坐在桌前相互问候, 这里没有媒体的闪光灯, 没有总是围绕在人们身边的机械人, 只有人类的使者。   悦耳的音乐、氛围的灯光、还有在这个时代过分昂贵的那些从上个世纪留存下来的酒水。   如果不去看他们将要讨论的问题的话, 这将会是一场不错的晚宴。   只是当切实地将问题摆到明面上来时, 双方表面不动声色, 但是气氛却逐渐冷凝了下来,就像是在已经冰封的水面上面,滴落了一滴热油,任何一点突然的举动都能让场面发生不可知的可怕变化。   “你我应该都知道在游戏里面的票数到底有多重要。”   一个年长的男人端着一杯酒水开口。   “就像是在曾经的老掉牙的民主体系里面,对于总统的选票一样重要……   但是我们的民众是愚蠢的,总有些人喜欢将这些原本来之不易的票肆意挥霍,投给那些他们喜欢的,但是毫无用处的选手,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于选票的浪费……”   一个原本坐在桌子边缘的,看起来年轻一点的白衣男人嗤笑一声,嘲弄地开口。   “所以你们这些票贩子,就高价从‘选民’的手里购买选票,然后再将这些票投给你们所‘看好的’那些更有可能会在这场游戏里面胜出的选手。   让他们在筹码榜上面高高在上,殊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你……”   大约是对方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子的场合下面,会有人直接将话语挑明,年长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气愤的神色,宛如那白衣男人之前所说的话是对他的一种偌大的侮辱。   “因为民众的无知性,所以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觉得能够用这种更加理性的方式对票权实现统一,是目前的最优选择……”   “说得那么好听,还不就是花钱给你们支持的选手买票。”   年轻的白衣男人翻了个白眼,手指不耐烦地在桌子上面敲击着。   “废物就是废物,能力这么差劲,就不要整天做各种宣传鼓吹所谓的你家那位哥哥什么亚洲第二、世界第三了,实在是从观众那里骗不到票的话,也不用那么用心去参加游戏,在里面卖卖脸,唱唱歌跳跳舞,也能有不少人投票啊。   还不用那些财团花这么多钱,也不用在这些和我们说这些所谓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这样子的大话。”   年长男子被他气得够呛。   “怎么,我说得有问题?我这不是为你们指出了一条省钱的明路……”   白衣男人挑了挑眉,明显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好了,安景。”   好在另外坐在首位的一人及时开口,打断了白衣男人的话。   这人身穿一身灰黑色的防尘袍,半个身子都被笼罩在黑暗中,只能看出他的身形极为高大。   他的脸上带着半脸的金属面罩,就像是某种给野兽的囚笼一样遮挡住他过分硬冷的脸部轮廓,从那冰冷的锋利物质之中露出一双金色的瞳孔,野兽一样在黑暗中发着光。   虽然这人已经几乎将自己的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每一个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却还是能瞬间就感受到他身上的某种特质。   锋利、强大、野蛮、暴力,那是和那些所谓上流的精巧艺术格格不入的另外一种冰冷气质,从鲜血和痛苦里面锻造出来的气质。   年长者立刻就闭嘴了,他的身形也不由得坐直了一些,这是他对于自己眼前人所做出的的下意识的举动。   01,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原本的名字还是他的编号,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假名。   但是他在亚洲筹码榜第一上面的名字就是写的01,全球筹码榜第一上面的名字也是01。   所以大家也就都不在意了,他们也就称呼这个从四年前神降一样骤然冲上了筹码榜第一的人,第一名。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   “我不需要你立刻放弃关于票权的所有生意。”   01开口,他的声音就像是金属和金属的撞击声,从中无法听出一点的情绪的波动。   “我只是希望你将票价的收购价降低到现在的收购价的百分之六十五。”   年长者瞪着他,就像是从他这里听到了一个笑话。   01的语气太像是一个通知,他无法从中听出一点所谓“谈判”的意味。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年长者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太过于可笑了,自己甚至本来就不应该因为01的名气就来参加这场所谓的谈判……   对方简直就和别的那些被自由派洗脑了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你真天真。   他想说。   你知道选票价这条利益链的背后有着多少家利益集团错综复杂的关系吗?用金钱购买人们的选票去操控选票榜几乎已经是各大财团所默认的事情……   几乎每一家叫得出名字的财团在榜单上都有自己支持的,或者是暗中支持的选手。并且有大量的贫困民众现在就是依赖出售自己每一个月的选票权来维持生活……   选票权降价,远远比想象之中的要难得多,而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就这样说,他需要他们将票价降低到原本的百分之六十五。   “不,这绝不可能!你肯定是还在梦里,或者是还没有从所沉迷的游戏里面回到现实。”   年长者下了最后的结论。   “要想我降价,除非我死。”   01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他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   叫做安景的白衣男人跟在他的身后,大声地吹着口哨。   年长者看着他们离开,脸上带着一点讥讽的笑意。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青年。   他晃动着酒杯,喝下了最后一点红酒,在微醺的醉意里面涨红了脸。   就算是筹码榜第一又怎么样,也许在游戏里面他万人称颂,是所谓的暴君,所谓的无冕之王……   这里毕竟是现实,不是他的过家家游戏。   就算是所谓的筹码排行第一人,在现实里面照样要对着他这个不知名的小人物俯首称臣。   就在01和安景乘坐电梯,走出那家私密的酒吧的时候,一簇烈火从酒吧的被灯光映衬得五彩斑斓的玻璃里面冒了出来。   剧烈的爆炸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人们惊恐的喊叫声还有机械灭火器的声音紧跟其后。   “又一个没看清楚情况的蠢货,说着那些我已经听厌了的废话……好吧,让我看一看名单上面的下一个人是谁……”   安景手上浮现透明的控制屏幕,长长的列表在他的脸上展开。   “顺便,01你这次怎么动手得这么快,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嘲讽一下那人,你就直接动手了……”   “怎么,又犯病了?”   01摇了摇头,光从他的侧脸上打下来,照亮了他锋利的下颚和覆盖在脸上的金属面罩,却没有照亮他的眼底。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觉察到自己的脑海在方才的一瞬间,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变化的情绪浮现了一丝波动。   就像是一片早就已经彻底沉寂的海洋上面,出现了一道细弱的湍流,搅动了一下,带来一阵不能言说的心悸。   不知道是从何处传递而来的极致到极点的悲伤和绝望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内心,让他在瞬间浸没其中,和一个幽暗的痛苦的流浪灵魂交流。   【这里好黑。】   你在哪?   【地下,我在地下,很黑的地下,但是他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害怕】   【不过我好累,好困……】   【是时候休息了吗?】   【不,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你要死了?   【不,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你在欺骗自己。   你要死了。   【我不能死……】   【我还没有带他……回家。】   “他”是谁?   【我答应过,要带他离开这里】   没有回应……   01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情绪转瞬即逝,就像是无意之间吹拂过树梢的风。   那你就不要死。   01回复道。   他不知道最后那人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01睁开了眼睛,眼底再次恢复了那种无机质的冰冷,就像是金属表面的反光。   安景蹲在地上,笑着仰头问他。   “01,你又犯病啦?你这次看见什么了,和我倾诉一下嘛~”   “我没病,滚开。”   01推开他嬉皮笑脸的脸,继续向前走去。   他身上的衣服开始变化,从宽大的长袍变成了紧身的长衣短裤,看起来就和身边任何一个路过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身上,再无踪迹。   ·   ·   游戏中,尤醉睁开了眼睛。   他再次出现在了那个他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面,天花板上精巧的浮雕女神像在对着他眉眼温柔的微笑,无知又无辜。   然后他想起来程子烨已经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   他为他死了。   这是第二次。   尤醉冰冷的手指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向着里面摸索,有什么细长的坚硬的东西藏在他的怀里,被他的体温暖热。   那是那把匕首,刀柄细长,缀有暗鳞。 第86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四)   尤醉下床走到了窗户旁边, 拨开厚重的窗帘。   他看见外面的雨水已经停了,天空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白色,就像是已经开始腐烂的鱼翻过来的内陷眼珠。   整个世界都透露出一种世界末日前的绝望氛围, 在喷泉前的地砖上有着隐隐的血迹, 就算是雨水也没有将那些血迹清刷干净。   一只黑色的乌鸦落在喷泉内的雕塑上,双眼猩红,无声无息。   [二号,现在几点了?]   他询问二号。   [七点。]二号回答。   [圣王将您安置好就离开了, 神降仪式在正午开始,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   柔软的地毯将尤醉的脚趾温柔地包裹住, 温度很舒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草气息, 这里简直就和之前的那个冰冷逼仄的地下空间有着天壤之别。   [时间足够了。]   尤醉伸手拉开了窗帘, 他看见窗户上有着一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血迹,粘在透明的玻璃上, 已经彻底干透了。   他伸出淡粉色的指尖, 轻轻地在玻璃上面抹了一下, 但是那血迹却是在玻璃的外面, 他触摸到的只有同样冰冷的窗户玻璃。   尤醉放下手, 重新回坐到了椅子上面, 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微微凸出的小腹,神情很平静。   [二号, 将之前的视频放上网络吧。]   二号跟随着他的指令, 无数的半透明数据在他的面前展开, 通过房间里面的那台投影仪传递到网络之上。   一个视频被投放到了网络的各个社交平台上面, 并且牢牢占据了首页上最好的位置。   视频的封面上面是小魅魔那张哭红了眼角的, 因为过分精致而显得艳丽的脸……   视频刚刚打开的时候就摇晃了两下, 但是镜头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他被人逼迫到了墙角,恐惧地看着镜头,眼中含着的泪水几乎在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   在视频里面出现了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小魅魔的下巴被人掐住了,缓慢地抬起来。   摄像机很快围绕着他转了一圈,关键所在的拍摄到了他头顶的黑色小角,还有身后面的尾巴,这都是他身为黑暗系异变体的特征。   当然……还有他微微突出的小腹,表示着那里面应当孕育着一个生命。   “说,你是什么人。”   男人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如果有圣殿之前参与招待过记者的外交官在场,那么他们一定就能听出来。   这个声音,正是那个之前将尤醉从房间里面绑架走的记者的声音一模一样。   “呜呜。”   小魅魔明显是被吓到了,他身后的尾巴紧紧地缠在腿上,努力地想要低头躲避着镜头,仿佛要将自己缩成一朵不存在的小蘑菇。   “说,你是什么人,你和圣王是什么关系?”   小魅魔被迫趴在墙壁上面,纤长的睫毛也跟着缓缓地垂落了下来。   “圣王,他是我的,我的丈夫,我很……很喜欢他。”   他的神情惶恐不安,宛如一头被捕获的,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什么地方的小鹿。   “那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他的,对吗?”   小魅魔天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去看向摄像头。   “我只是知道,他现在在外面,他们说,他在参战……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显然这位拍摄者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光明圣教一直所宣扬的都是纯洁和友善,特别是对于黑暗系的异变体,从来都是只有赶尽杀绝这一条路可以走。   但是就是在这样子的严格政策之下,光明圣教中的领头人圣王居然在圣殿里面藏着这样子的一位见不得人的小妻子。   并且还是一只魅魔,一种臭名昭著的黑暗系异变体。   这种异变体和代表纯洁的光明系异变体天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向来都是以□□、浅薄、肮脏为代表,并且他们往往都没有很强大的力量,所以在对于黑暗异变体的猎捕中,大量的魅魔落网,就在光明圣殿的女神广场上被吊死。   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丑闻,而这也正是视频的拍摄者想要的。   并且,似乎看起来这只小魅魔还不知道是用何种方式怀上了圣王的孩子……   光是这点,在这样子一触即发的战时,就将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也必然将会导致一系列的可怕后果。   但是小魅魔却似乎并没有看清楚现在眼前的情况,仍然在不停地追问着。   他漂亮的眼睛上扬,湿漉漉带了水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窝的,只能跟随着母亲的气息亦步亦趋的雏鸟。   “可是圣王在哪里呀?你告诉我,跟着你能看见他的……”   他似乎是有点委屈了,趁手拉住了眼前人的的袖口,镜头最后的落点落在他白皙柔软的脖颈上面,那上面残留着一点殷红的印子,就像是无意之中被留下的伤痕。   视频的镜头晃动了一下,就到这里结束了。   “不错。”   尤醉看见二号已经将这个视频传播到了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主流视频媒体上面,并且牢牢占据着主页的位置,任何一个点进互联网的人都会看见这个视频。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这些视频下面的评论数量就开始呈现井喷式地增长。   【???这是假的吧,这一定是假的,圣王自从成为光明派的掌权人以来从来都没有闹出过什么绯闻,这一定是那群臭水沟里面的败类所虚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动摇我们的军心】   【对的!大家都不要相信,这就是赤裸裸的欺骗】   【可是刚才镜头晃动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身后的背景,似乎的确是在圣殿里面拍摄的,在1:20秒的时候,是不是出现了圣殿的标志物圆顶教堂?】   【啧,果然黑暗系的异变体就只能用些见不得人的鬼魅手段,真是下作】   【那个小魅魔好可怜,感觉他真的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而且他好小,好漂亮啊】   【不要被这些黑暗系异变体的外表所迷惑啊,他们想要你们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似乎这个视频已经在网上到处都是了,这么大手笔的动作,我觉得是假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我不会真的看错了圣王吧,我原本一直都把他当成是我的偶像,但是现在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做出来这样子的事情……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只小魅魔长得好可爱,好甜……说实话我本来是不相信圣王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这个视频我就相信了,毕竟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就算是圣王那个无心无情的人,恐怕也会对着他犯下错误吧】   【怎么这个视频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这可真是巧啊】   网络上面的评论众多,各家众说纷纭。   如果有人顺着这个视频的发布者去查的话,就会发现他的来源正是从那个绑架尤醉的记者的手机上面所传出来的。   实际上,那个记者也正是尤醉自己找来的。   这一切的计划,一切的幕后黑手,包括是之后程子烨的出现,也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在房间之中拥有了全息投影仪,使得他能够和这个世界的网络连接之后,尤醉就做出了这样子的计划。   圣王有着他的计划和打算,而时朗有着他的打算,他们都想要将尤醉当成一个漂亮的木偶,将他掌控在手中。   但是尤醉自己不能就这样子全然接受被掌控的事实,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美人,那么他或许也能很好地从这个世界之中存活下来。   完成这一场游戏……   毕竟不管是时朗还是圣王,他们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或者是他们口上所说的,都是“他们爱着他”。   所以看起来尤醉是安全的,他能够顺利地活过这个世界任务最初所规定的时间。   但是尤醉最为厌恶的就是被人掌控在手中,成为所谓的,用来观赏的漂亮玩物。   在有宠爱的时候,就能够依靠他人去获取一切,但是在失去了宠爱的时候,就会同样轻易地被摧毁掉。   而尤醉想要的则是……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   所以他设下了这个局,那个将他“绑架”的记者是他所安排的,他只不过是在社交媒体上面让二号给他发了圣殿内的讯息,还有自己的身份和具体的行动方案,这人就像是一只看见了萝卜的蠢兔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腿伸入了陷阱之中。   后面程子烨的出现,是在尤醉的意料之外,但是他也隐隐地猜测到了时朗在这段时间内应该会对着他采取什么特殊的举动。   至于这个视频,当然也不是当时的真实情境,而是二号直接用了尤醉和那个记者的身体和声音模型所伪造的。   毕竟没有人知道,当时在他们消失的那段时间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最后,尤醉也顺利地完成了自己想要的,那就是在神降日的当天,在仪式的开始之前,将自己这个“圣后”的身份,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他在网络上面的第一次亮相。   “砰砰砰。”   房门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但是并没有等到尤醉自己去开门。   “吱呀”一声,那门自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身后背着纯白双翼的骑士长站在门口,目光深沉地看向他。 第87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五)   柏寒往前一步, 尤醉自然地往后一步,垂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他从男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身上的盔甲已经脱掉了, 在胸口和小腹的位置, 绑着厚重的白色绷带。   有鲜血从他的绷带里面渗透了出来,在上面形成了斑斑点点的梅花。   他身后的白色双翼也已经被鲜血打湿了长长的翅尾,湿漉漉地贴在地面上面,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你来做……做什么?”   尤醉抱着自己的肚子, 蜷缩到了床上,纤长的眼睫不停地眨动着。   “圣王……他, 他在什么地方?”   柏寒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尤醉的手腕, 他的手很冷, 就像是死人的手一样,紧紧地贴在尤醉暖热柔软的手腕上。   尤醉甚至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他从他的身上觉察到了很重的一种濒临死亡的气息。   尤醉在他的手下面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但是想要挣脱掉他的手, 却没有力气, 只能红着一双眼睛哀求地看着他。   “过来。”   柏寒对他说, 他的声音很冷淡, 就像是他之前对尤醉说出口的话一样,几乎是带着命令性质的, 不容反驳。   尤醉将雪白的小腿蜷缩了一下, 轻轻地踢了一下被子, 没有动。   柏寒抓住了他的小腿, 将他拖了过来, 然后他抱住了他。   冰冷的, 带着鲜血气味的怀抱一下子就将尤醉完全地笼罩在内,他的怀里也很冷,他的身子很硬,就像是一具棺材。   尤醉在他的怀抱里面冷得打颤,他的下巴被迫贴在柏寒的肩膀上面,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好在男人很快就将他放开了,他看着少年眼中的泪,突然笑了一下,用指尖在他的脸上抹了抹。   他的手指上面也生满了厚厚的硬茧,尤醉被他弄得很痛,下意识得向着后面躲了躲,眼中流淌出泪来。   在泪水婆娑中,他听见柏寒对他说。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魅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感觉到柏寒的手指在轻轻地抖着,他的眼睛里面含着血丝。   “你继续呆在这里参加神降的话,你是会死的,圣王已经决心将你当成祭品,奉献给女神,投入神眼之中。”   “成为圣王,不仅仅是一个位置,并且还能获得强大的,被女神所祝福的神力。   在每年的神降日的仪式上面,圣王都必须将自己最为心爱的东西投入出现的神目之中,用来表示自己对于女神的忠贞。”   “你就是这一代的圣王所选中的祭品,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你是逃不掉的。”   “就算是他再爱你,但是相比起他所挚爱的教派,私人的感情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他走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上面,献祭过无数身边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将他教导长大的导师……   而这一次,则是轮到你了。”   小魅魔睁大了眼睛,恐惧地看向眼前的人,他就像是没有听懂他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门口似乎传来了脚步声,是有人在接近。   柏寒的翅膀不安地在地面上面扫动着,他急切地看向眼前的人,几乎是恳求地在他的眼中追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圣王之前那样子迫切地想要你诞下与他的孩子,也是这个原因。   你的异能很特殊,是过去几十年以来,他所唯一找到的一个能够怀上和他的孩子的人……”   “没有时间了。”   “咔嚓……”   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人声打破了房间内原本的安静。   “骑士长,圣王传呼。”   他的喉头哽咽了一下,轻轻放开了握住尤醉手腕的手。   “回复圣王,我马上就到……我和,圣后一起。”   柏寒的手指缓慢地垂落下去,他原本眼中那种快要破碎开来的死亡一样的征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冰一样的冷漠。   在尤醉的识海之中,有什么东西似乎轻轻地骚动了一下,羽翼扇动,带出轻盈的残影。   那身影轻轻地对着他呼唤着什么。   ·   大雨已经停息了,风也停止了,整个世界陷入到了一种冰冷的平静之中。   尤醉的身上被穿戴上了白色的繁复长袍,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他微微凸出的小腹。   头顶上带着漂亮的百合花冠,长长的流苏面纱从他的脸上滑落脖颈,他漂亮的狐狸眼从白水晶的缝隙之间向着外面看去,顾盼生辉,甚至比那些装饰的珠宝还要更加美丽。   他被两个小孩子搀扶着,缓慢地踩在白色的长毯之上,那些白色的花朵就像是海边的海浪一样蔓过他的纤细脚踝,轻轻亲吻着他的皮肤。   数十台无人摄像机正在空中浮动着,将一切都实时地进行录像,并且传递到网络上面进行直播。   不管是战争中的那一方,此时都无比地关注着这一场祭祀的进行,女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灵,不管是光明派还是黑暗派,实际上都是将女神封为自己的信仰。   其他的一些小的宗教或许会崇拜一些别的意念,但是在他们的教派宗旨之中,却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神”这一概念。   而神降日,传言就是女神出生,并且创造这个世界的日子。对于这个世界上面的人来说,是最为重大的日子。   尤醉走过了那一道流淌着花朵的长毯,终于来到了圣王的身边。   在网络的直播画面上面,此时正有着无数的弹幕闪过。   此时尤醉之前所放上网络的视频已经被广泛传播,他的容貌也已经被众人所熟知。   【原来那个视频上面所说的竟然是真的,我原来一直都以为这是黑暗异变体的阴谋】   【我简直大为震惊了,圣王竟然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呜呜呜我不信,一定是在骗我,圣王他才不会是那样子的人】   【黑暗系异变体都该死!在战争中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家人和朋友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下,但是圣王居然还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他对得起我们死在战争里面的士兵吗?】   【同意,圣王不配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面,让他滚下来!】   【啧,你们以为这是娱乐圈吗?就算是你们在这里义愤填膺又能有什么用,就是光凭借圣王的武力值,你们又有谁能杀得死他?】   【只有我觉得那只小魅魔好惨吗?感觉他看起来就是很傻,很好骗的样子。   怕不是当时也就是被圣王强迫的,并且现在还怀了孩子,就更加跑不掉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圣王的身边,说不定还要乖乖地喊老公。】   【不过这只小魅魔长得好漂亮啊,如果我是圣王的话,我恐怕也会对着他动心吧】   【我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管,圣王通敌,让他从那个位置上面滚下来】   【笑死,你们说得倒是很轻松,让他从那个位置上面下来了,那几十万的黑暗异变体大军谁去对付,您吗?】   小魅魔并不清楚此时网络上面的人都在如何议论他的事情,他只是看见了坐在银灰色高高王座上面的圣王,就开心地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圣王伸手接住了他的身体,小魅魔撩开眼前碍事的面纱,在圣王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上一次尤醉看见对方的时候,意识还并不很清楚,准确的来说,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见面。   他坐在圣王的大腿上面开心地眯起了眼睛,用手搂住他的腰肢,靠在他的怀里,甚至连尾巴尖都要悄悄地蹭在男人的小腿上面。   圣王安静地纵容着他的小妻子这样子去做,并不在意这样子的场景正在被直播出去,实在是有失端庄。   他银白色的眸子里面淡漠得像是一面镜子,只有在看向尤醉微微凸出的小腹的时候微微停留一下。   “孩子怎么样了?”   他伸出手抱住尤醉的腰肢,防止他从自己的身上摔落下去。   “很好。”   尤醉的脸颊上面浮现出淡淡的晕红,抓住圣王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小腹上面,悄悄地贴在他的耳边和他说话。   “我之前总是感觉它悄悄地踢我,它还喊我妈妈,我之前肯定听到过。”   圣王垂下了眼,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捏住他后背上面突出的软软的翅骨。尤醉的眼睛恍惚了一下,很好地被安抚了下去,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面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小魅魔仍然不明白他的这位丈夫的沉默里面究竟是蕴含了些什么,他在内心又是做出了什么样子的舍弃和决定。   本来这个孩子,应该是在一天之前出生的……   但是……   圣王的眼神更深、更重得沉了下去,就像是沉在海水里面的铅石。他用力地将他的妻子,还有没有出生的孩子都抱在怀里。   他的眼睛却看向天空,他想起了战场上面的乌鸦,想起了死在墙角的那些衣衫褴褛的他人的孩子。   祭祀的仪式就这样正式开始,但是现在毕竟是在战时,所以之前确定好的仪式流程,也都一切从简。   惯常的游行、讲话与献花祝词结束,就是到了祭祀的环节。   无数的纯白的百合花的花环被人挪开,全身坠满珠宝的女神的雕塑高高耸立,淡蓝色的眼睛中折射着天空的色泽,这是整个圣殿中最为巨大的一尊神像。   紧接着,雕塑缓缓移动,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在了她的脚下。   尤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紧紧地抓住了圣王的手臂,脑海之中再次浮现起了在黑暗之中程子烨被吞噬掉的一幕。 第88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六)   尤醉恐惧地看着眼前的黑洞, 那黑洞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漆黑的,看不到尽头的眼睛, 拉扯着他的视线, 要将他撕扯也进入其中。   他看见那些罪犯从牢狱中被人带出,一个个地被推入那黑洞之中,他们的身影很快就在黑洞之中闪动一下,甚至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随着更多的犯人被投入其中, 他看见一束巨大的,明亮的光束从空中打落下来, 将整个广场都照射得一片雪亮。   从这致命的明亮、炫目的场景之中,在这飘散着淡淡花香的光明背景下, 他闻到了黑暗、血腥的味道……   那是他曾经在地下所闻到过的味道。   圣王伸出手, 轻轻地扣住了他的后颈那一块脆弱的骨头,缓缓地摩挲着, 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尤醉浑身打了个冷战, 恐惧从他的眼神中流淌出来。   下一个, 就是他了, 他会和那些人一样, 被投入那巨大、深不可测的无底黑洞之中, 而他隐隐约约地也猜到了,隐藏在那下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圣殿最大的一个秘密。   一点冰冷从他的胸口逐渐升起, 随着心脏的跳动, 将这一点冰冷的血液泵到他的全身。   那是他藏在怀里的那把匕首。   圣王俊美的脸凑了过来, 他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肢, 冰冷的唇就像是鱼一样贴上他的, 舔开尤醉的唇瓣, 开始亲吻吮吸他口腔内的软肉,气息柔软地和他的相互交融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全部的感官都褫夺殆尽。   尤醉却还是浑身发冷,他看向天空,高大的女神像伫立在原地,用琉璃制成的华美的眼球冷冷地注视着他。   骤然之间,尤醉感觉到圣王的动作停止了下来,他终于能够从这样冰冷又炙热的亲吻之中逃离出来。   他推开了他的胸口,重重地从那冰冷的王座上面摔了下来,就像是一只不知道应该去往什么地方的羊羔一样蜷缩在王座之下。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那些原本悬在百合花上面的露水也不再滴落,而是保持在一个将落未落的状态。   那些周围跪在地上的,虔诚的信徒身子不再摇晃,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就像是也和他们所崇拜的那冰冷的女神一样变成了神像。   尤醉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这些人都变成了雕塑,而是他们的时间被静止了。   整个世界都停止在了之前的那一瞬间,只有尤醉被抛离在时间的轨道之外。   一个熟悉的、很久都没有听到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   “ 时间到了。”   尤醉转身,看见一身白袍的时朗站在身后,漆黑的长发从他的肩膀上面散落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面。   他平时很少穿这样的衣服,毕竟身为黑暗异变体的他穿成好像是光明神教的领袖的样子,怎么看也会很古怪。   但是他穿着这样纯白的衣袍,温柔地眼底含笑着看向尤醉的模样,甚至比真正的圣王更像是一位光明女神的信徒。   尤醉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他看着面前的一片还没有落到地面上面的落叶,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下。   “什么……什么时间?”   他犹豫地问道。   时朗走过来,雪白的长袍袍角扫过那些散落在地的花萼,扫过玉石制成的长路,最后落在尤醉的面前。   他将尤醉的下巴抬了起来,温柔地用手指在他微微鼓起的唇瓣上面抹了一下。   尤醉在他的手下瑟缩了一下,但是他躲不开。   “当然是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要去做什么了,不是吗?”   他看向尤醉的胸口,一点雪亮的白色从其中露了出来。   尤醉睁大了眼睛,他的唇瓣颤抖起来,知道了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究竟是什么。   时朗希望他去杀死圣王。   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散乱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翻滚,炸裂,叫嚣着要控制着他去撕裂,去杀人,去毁灭掉什么。   时朗亲吻着他的耳垂,轻轻地吮吸着,直到它变成诱人的淡粉色。   “乖,快去吧。”   时朗轻轻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靠在了圣王的身边,他很熟练地从尤醉的怀里拿出了那把匕首,将匕首塞进了尤醉的手里面。   “你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他就像是恶魔一样,在尤醉的耳边耳语着。   “你不要被他稍微对你好上那么一点,就被他所迷惑。你想一想你所遭遇的这些事情……”   时朗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用和圣王一模一样的脸在尤醉的耳边对着他将尤醉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全都列举的一遍。   “你落入圣殿的牢狱之中,是因为圣王的指令。你之前所心爱的,那个和你两情相悦的男人也是死在他的手下的手里,那条蛇……   被直接斩成了两截……   你在荒原里面交到的朋友,那条可怜的小藤蔓,还有那只拼死拼活要来救你出去的狼人,他们都死了……   全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他们都是为了救你死的……   但是不要自责……”   时朗用手指慢慢地将尤醉眼中流淌出来的泪水擦拭掉,随着他的讲述,重新地为尤醉将所有的那些破碎的记忆都串联了起来,用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甚至没有给出一点让他可以躲避的空间。   赤裸裸地剖开最深的,血淋淋的那些真相,将一具具尸体陈列在阳光之下,让内心的愧疚和那些被晒干的鲜血都无所遁形。   “他们并不是因为你而死的,他们是因为圣殿……   因为光明派的那些对于黑暗异变体赶尽杀绝的规则而死的,也是因为圣王而死的。”   “他当时在地下的时候,是真的没有能力去将那只狼人给救出来吗?不是的,他只是不想要花费时间在那些没有用处的垃圾身上罢了……”   “这样子腐朽的组织,这样子昏庸无能的统治者,宝贝你真的觉得,他值得吗?”   尤醉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却也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感觉到自己被重新抱到了圣王的怀里。   时朗站在他的另外一侧,他和圣王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将尤醉夹在中间,就像是在彼此的对面放了一面镜子。   那身穿白衣的恶魔就像是吟唱圣歌一样继续说道。   “你是应该恨他的,他杀死了你那么多重要的人,你身边所有的重要的人几乎都是因他而死。你应该对他进行复仇。”   “复……复仇?”   “没错,用你手里面的这把匕首,去杀死他。”   “这就是你应该去做的,正确的事情。”   尤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正握着那把匕首,他就像是摸到了什么炙热的烧铁一样,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想要将手中的匕首丢开,但是没有成功。   时朗将他的手攥得很紧,没有给出任何可以让他逃离的空间。   他看着尤醉,保持着微笑,但是缓缓摇了摇头。   尤醉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就算是他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但是…他对我也没有不好……他还是,还是我的丈夫……”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种巨大的痛苦攫取了尤醉的内心,将他陷入到纠结和迷茫的暗流之中。   “小傻瓜。”   时朗还是对着他笑。   “他这哪里是喜欢你?   “他只是想要你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一个可以来继承他的事业的继承人罢了。   “他甚至在后面,直接修改了你的记忆,让你误以为他才是你的丈夫……对着他百依百顺,甚至是他想要你去做什么,你就会像是一条听话的狗一样,乖乖地跑到他的脚下,   “不管他对你做出怎样的事情都甘之如饴,他这难道是喜欢你吗?   “不,这都是只不过是为了简单、节省时间罢了。   “他看待你,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稍微有些用处可以让他来利用的漂亮摆件,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对待过你。   “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也不会将你带到这里来。”   时朗终于加上了最后的一把火。   “你应该也早就从其他的人的口中听到了消息,圣王在神降日上面是需要献祭出自己的心爱之物,投入到那他们光明派所称的所谓的神目之中,将他们的生命当成是对神灵的祭品。   “所以,他将你带来这里,目的也很清楚了:就是为了将你也献祭给他的女神。和他的身份、地位相比,和他的信仰相比,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只要你能够将你手中的那把匕首插入到他的胸口。   “那么你的使命就完成了,你可以为那些无辜的、死去的人复仇……并且全世界都会因为你所做出的这个决定而感谢你。   “你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去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很简单的,只要简单的一刀下去。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就全都交给我来完成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你不按照我所说的去做,那么你要付出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生命……那些之前为你而死去的人,他们的死也就没有价值了。   “甚至那些只是因为异变成为了黑暗异变体,就要因此而死去的人……他们的死,也全都没有价值了。”   不管是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时朗对于尤醉的提议都是目前唯一的、最好的方法。   可是尤醉握住匕首的手还是在颤动,时朗亲吻着他的侧脸,脸上的笑容几乎僵成了一张面具。   尤醉蜷缩在圣王的怀里,被时朗亲吻着脸颊,圣王没有动作,就像是一尊冰冷的石雕,将他怀抱在其中。   尤醉感受到他冰冷的唇因为时朗的动作被蹭在他的脸颊上面,就像是在他的脸颊另外一侧亲吻着他。   他的眼泪从眼眶中流淌出来,但是他还是没有动。   时朗骤然之间意识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于是他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停滞了一瞬间,叹息了起来。   “宝贝,不要这样。”   他的声音里面夹杂了一些古怪的意味,就像是结尾的调子不断向着上面提升,宛如在攀登一座看不见顶端的山。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时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却只是显得冰冷又怪异,就像是冰水落在棺木上面,发出的冰凌凌的脆响。   很快他的笑声就停止了,圣王看见尤醉低下了头,主动地躲开了他的眼睛。   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想要找到什么地方躲起来的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时朗的脸色渐渐变了,一种阴沉的神色逐渐蒙上了他的脸,这是之前的尤醉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他停顿了两秒钟的时间,将尤醉从圣王的怀里扯了出来。   “真可笑。” 第89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七)   时朗的脸上又带了笑。   他脸上的神情越是温柔, 说出的话就越是刻薄。   “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只要别人稍微对你好上一点,就被感动得涕泪横流,甚至要摇着尾巴跑过去, 将那人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说你蠢, 你还真的蠢啊。   “还是说之前受的伤还不够重?”   “我没有……”   尤醉慢慢地抬起来眼,长长的眼睫上已经盈满了泪。   他的声音很小,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那就去,去证明给我看。”   时朗的手指轻缓地抚摸在尤醉的手背上, 就像是在一件抚摸价值连城的珠玉。   他舒展开了眉眼,贴上尤醉的脖颈, 亲吻上面的怪异蓝紫色蝴蝶纹身,在就像是在圈猎自己的领地一样, 一点点地吮吸过去, 在瓷白细腻的皮肤上面留下细密的红色痕迹,表明自己的所有权。   尤醉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正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舒展着羽翼, 发出颤动。   似乎相比圣王而言, 它更喜欢时朗的亲近。   最后, 他在尤醉的喉结上面咬了一口, 留下一圈红色的咬痕, 结束了这场安慰。   “去杀了圣王, 证明你对我的衷心。   “证明你还是之前的那个好孩子。”   尤醉的手缓慢的僵住,时朗将他拥住。   “就像是这样。”   他的吐息很平和, 又温柔, 就像是在教导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时朗反扣住了尤醉的手, 抓住了那把细长的, 闪烁着银光的雪亮匕首, 轻轻地向着圣王的怀中送去。   圣王还是保持在之前的那个姿势, 他低垂着银色的眼睫,注视着自己的怀抱之中,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爱人。   尤醉从他银白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情绪,他一贯习惯于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高高在上地去扮演那一尊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扮演的,无心无情的神像。   时间在这一刻恢复了流动。   悬浮在空中的树叶也终于落了下来,飘落在地面上,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脆响。   时朗消失不见了,尤醉看见自己握住了那把匕首。   而那匕首此时就像是钉子一样,被深深地插进到了圣王的胸口,他颤抖着松开了手,想要尖叫,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   几乎是瞬间,无数漆黑的纹路就从圣王的胸口爆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像是毒蛇一样涌出,覆盖住了他的面容。   对于光明异变体来说,这把匕首就相当于是涂抹了剧毒。   圣王安静地注视着尤醉,他仍然将他抱得很稳,银白色的眸色在他的眼中停留了最后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很快就消逝了。   就像是流星在空中滑过一样,就连最后的那点微光都消失殆尽。   就在这一瞬间,尤醉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钟,一种另外的,更深的东西重新从圣王的眼眸之中生了出来。   黑色的雾气从他的周身消散开来,一点血色的红光从他的眼中生了出来,圣王……   不,或者说,现在是时朗了。   那位臭名昭著的,引发起这场战争的,不灭之渊的魔物首领,不知道是用了何种方式,在圣王死后,侵占了圣王的身体……   或者说,这才是他的计划。   时朗轻轻地将匕首从圣王的怀里面拔了出来,那破损的伤口快速愈合成为了一小条白色的痕迹,残留在他的胸口之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随后那把匕首,那一件能够证明刚刚的那一场谋杀所最后的罪证,也这样在他的手上轻轻消散开来。   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姿势极为亲密,甚至没有一台摄像机将这一场谋杀记录在内。   这是一场无声的,被预谋已久的谋杀。   算尽人心,天时地利。   谋杀了这世界最为位高权重的那位领袖,同时也在同时宣判了这一场战争的结束。   就像是在之前的幻境之中一样,男人弯腰亲吻着尤醉的侧脸,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好孩子。”   他的声音温柔,但是小魅魔在听见这声音时,却如坠冰窟。   “他去哪里了?”   他抓住了时朗的衣服,颤抖着声音发问。   现任的圣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却早就将一切都说明了。   你自己不清楚吗?   那把刀,明明是你自己插进他胸口的呀。   时朗从座位之上站起了身来,他圣洁的白袍垂落到了地面上,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他,看向他们的王。   “够了,立刻终止祭祀仪式。”他说道。   “可是……殿下,神降的仪式还没有完成。”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倒在地,他看向那无底的黑洞,神情虔诚。   “最重要的那一步的步骤还没有完成。”   他又看向还坐在王座上面的小魅魔。   对于神的献礼,需要的是最为罪大恶极的犯人,也需要付出圣王最为心爱之物。   将这世间的一切的善恶,最美好和最邪恶的,都献给神灵。   这样才能在新的一年里获取神灵的庇佑,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这是他们多年以来奉为圭臬的准则,从来都没有违背过。   而这也并不是所谓的迷信,而是真真切切的等价交换。   在这个世界上,“神”是真正存在的,而并不是虚构出来的那些意向。   只有将神灵想要的东西献上,他们这些信徒才能从神灵那里去索取到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像是光明异变体所拥有的的强大的力量。   这些力量的源泉都是那位无私又慷慨的女神。   这一点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共识。   但是时朗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但是并不属于圣王的笑。   “我说,停止祭祀,就是现在。”   他没有给出任何反驳的余地。   老人跪倒在地,他洗得发白的长袍在风中颤抖,就像是枝头的一片枯叶,几乎就要随着他的话语飘落下来,失去最后的一点生机。   “殿下,祭祀之礼不可废啊。”   “更何况现在正值战时,如果贸然停止祭祀,那么失去了神灵庇佑,后果必然更是不堪设想……”   接着,这一位此生从未娶妻,也从未享乐,信奉了女神一辈子,几乎为圣殿付出了一切的老者,就从他的那位圣王的口中听到了他此生所听到的,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句话。   “战争将在明天天亮之前结束。”   现任的圣王站在高台之上,这样宣布道。   而后他转身回到了王座上,将小魅魔抱了起来。   周围所有的摄像头都将他们的身影照射在内。   “应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   时朗在尤醉的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如果你们有别的话要去说,我也不会听了。   我已经很累了,现在我就要带着我的爱人回去了。”   在无数闪烁着的镜头之中,圣王将那只过分美丽的黑暗系的异变体抱起,就这样施施然地离开了现场。   这一场虎头蛇尾的祭祀结束之后,整个黯星世界的社交网络上面就像是炸了锅一样。   【磕到了磕到了!】   【啊啊啊他们是真爱,圣王和魅魔是真爱,他是真的爱他!   甚至都不顾世俗和礼制的束缚,他最后还是决定就算是背叛这个世界,也要保护好他的爱人!   他一定在心中也纠结过,痛苦过,但是爱情的力量最后战胜了一切!   他最后还是决定要带他回家。   呜呜呜我真的哭死了,他真的好温柔,他真的好爱他。】   【对对对这对我可以磕!往死里磕!还是禁忌的爱恋,光明领袖×自卑的黑暗异变体,我简直就可以脑补几百万字小H文,有没有太太动笔啊】   【??你们都疯了吗?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啊?】   【我真的是要被网络上面的某些恋爱脑笑死,你们真的以为这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对于女神的祭祀自从异变的开端就从来都没有断绝过,祭祀是异变体力量的来源,如果说这次的神降日的祭祀没有顺利进行下去,那么对于圣王、对于光明系的异变体来说,都将是极为致命的事情……   甚至可能直接就左右战局,左右我们世界上包括你我在内的几乎所有人的生死。而这样子的事情,在你们看来,甚至都没有所谓的情情爱爱重要吗?】   【要我来说,圣王这波操作就是一个词:色令智昏。】   【我早就说应该把那些黑暗系异变体,特别是魅魔……全都弄死,果然留着就没有好事】   【祭祀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光明派的力量必然衰减,我们失去了力量的士兵又要如何去对抗那些本来就足够疯狂强大的堕落种和黑暗系的异变体?】   【但是圣王之前在祭祀的典礼上面不是也说过,他说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信心】   【严谨一点,不是很快结束,是在明天天亮之前结束/狗头】   【呜呜呜我不管,谁都不能拆散他们两个,圣王×小魅魔这一对给我锁死】   【我不懂什么爱情,但是我知道我全家的人都死在了那些堕落种的手里,不管有没有这场战争,我注定是要和他们不死不休】   【我听在战争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像黑暗系的那些异变体和堕落种真的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甚至有人发出消息,说看见他们已经开始向着不灭之渊的方向撤退,我也不知道这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   【圣王既然敢那样子说,那么内心一定也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他一直给我的感觉都很理智,不是那种会冲动行事的人?】   【理智个屁,我简直要笑死,他在典礼上说出那样子的话,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理智】 第90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八)   【他们为什么要退兵?那些黑暗异变体就甘心这样子轻易放弃吗?毕竟之前还是一幅不死不休的样子, 而且目前来看,他们才是占据了主要优势的那一方,这个时候退兵, 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一定是因为爱情!是爱情的力量感动了女神, 所以女神才会赐下这样的恩旨。】   【原来我只不过是将圣王看做是一个被时代所推选出来的,顺应时势的人物!但是今天的事情让我看清楚了他,他不仅是一位强者,也是一位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英雄。】   【可笑, 那我们和黑暗异变体之间的那些所谓的战争又算是什么?一场闹剧吗?我们在战争中死去的那些战士,那些家人算是什么, 他们的死,就能够被这样轻飘飘地略过, 在你们那些弘扬伟大的爱情的词汇下面烟消云散, 被彻底遗忘吗?】   【可是不管你们怎么说,不管他做出了怎样的惊世骇俗的事情……   就是凭借圣王的实力, 他现在的地位都是无可撼动的, 是绝对的无冕之王。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战争之中对抗那些黑暗系异变体的人。   现在的人类, 除了相信他, 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就是, 圣王这样子做也是有所依仗的, 毕竟现在他的武力值除了那位黑暗君主就是全球最强,我们就算是对他不满意但是谁又能杀得了他?】   ……   深夜, 万籁俱寂。   躺在床上的小魅魔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窗外月色正好, 冷风吹拂过纱质的窗帘, 发出沙沙的轻微响声。   时朗今天本来是和他一起回到的房间, 抱着他亲昵了一会, 但是在晚上他要入睡之前就离开了。   尤醉猜测他应该是要去处理他黑暗异变体军队那边的事情,毕竟那么多士兵想要遣散,安置,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并且经过尤醉的观察,时朗所占据的这一具圣王的身体明显也有问题,状况并不像是他装出来的从容自在。   毕竟眼前的这具身体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圣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圣王和时朗的面容为何如此相似,并且时朗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够就这样轻易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直接完成“夺舍”……   这些疑问都还盘踞在尤醉的心中,就像是他在第一个世界“鬼宅”之中所面对的那个名字和时朗相同的鬼怪一样,上一个世界的时朗和这个世界的时朗之间有什么关系?   还有程子烨和柏寒……   他们为什么再次出现在尤醉的面前,这仅仅是一场巧合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尤醉都还不清楚,但是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只要他将这场游戏继续下去,一场接着一场,并且不断在这些游戏之中收集到足够的信息。   那么他就一定会揭开这场游戏背后的秘密。   并且他在冥冥之中也有种预感,也许这个秘密也和他会突然从病毒近乎奇迹地变成人类,并且被卷入到这游戏之中有游戏……   尤醉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看着上面的数据,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姓名:尤醉   年龄:19岁   体力值:1/10   武力值:1/10   幸运值:1/10   美貌值:???]   他这具身体的数据,自从他成为这个人类开始,就从来都没有变动过。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尤醉精力充沛,或者是筋疲力尽的时候,随着他的这种身体的变化,他身体的指标应该是也随之变化的。   但是……在二号的观测之中,没有。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已经被制作完成的瓷偶,所有的指标都被固定在一个确定的、不可更改的数值上,没有一点变动的空间。   就像是有一位高位的、冥冥之中的神明,对他下了一个诅咒一样。   这也就表示着他不可能去通过各种锻炼、甚至是药物来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他也永远都不可能像是其他的玩家一样去利用体力值战斗。   他是一个被诅咒的、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不被允许去获取的,永远的……美丽废物。   一个世人的眼中的,永远不可能被认可的,被欣赏的弱者。   但是尤醉对于这一点却并不惊讶,他只是垂下了纤长的眼,从其中流露出些许他永远不会在外人眼中流露出的深思。   因为就在他还是一个在星网之中逃窜的病毒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   [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啊,就算是更换身体,也没有办法去破解我身上的“诅咒”吗……]   [但是至少这是一种改变,不管这种改变的结果是好是坏,至少我们也算是有所突破。]   二号在他的耳边轻柔地回应,如果二号有形体的话,估计也要凑过来蹭一蹭尤醉的脸颊,因为只有他知道他的主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付出了多少。   尤醉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必来安慰我,二号,你知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就算是不能凭借武力,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获得那些属于我的一切。]   二号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程序中的某些部分阻止了他将话语说出口。   他转移了话题。   [在结束这场游戏之后,我建议您暂时不要继续游戏了,转而去现实世界之中探索一番。   关于这场游戏的本质和起源,我们还有很多信息需要收集。并且也许在现实世界中,您能获得破解您身体的秘密的线索。]   尤醉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这一场游戏在他的眼中,也即将接近尾声,最为艰难的时刻和布局都已经完成,接下来需要的就是收割等待已久的硕果。   他的系统面板上面现在显示出来的,他在这个世界中已经获得的筹码点是32901点。   这是在游戏还没有结束,主线任务和其他的支线任务还没有结算的前提之下的,并且观众的投票也没有计算在内。   观众的投票在游戏结束的时候是可以按照1:5的比例转化成玩家的筹码,上次游戏结束后,尤醉从他的观众那里一共获得了大约1万点的筹码,而这一场游戏结束后,他只会获得更多。   尤醉从来都对自己很有信心,   到目前为止,他在圣王和柏寒那里一共骗来了大约5万点。但是也同样花费了约2万点,转化成为了能量,用来“喂食”给了那些被播种下的种子,来防止他们在还没有长成可以出生的成体之前就饿死。   这已经是尤醉所计算出的,必须投入的最少的能量了。这些孩子目前还不能死,他们对于尤醉还有别的用处……   尤醉打开了投影仪,开始观看着上面出现的新闻。   这场突然而来的战争,眼看也要同样突然地这样匆匆结束了。   毕竟现在来看,光明派和黑暗派的领袖都变成了一个人,那这一场战争也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   大部分的民众估计都被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战争中所遭受的这些痛苦,所遭受的分别、悲伤甚至是亲人和朋友们的死亡……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一下子就回归了正规,那些凶残的堕落种就这样子骤然消失了,就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虽然很多人难以理解,但是尤醉却身处在局外,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楚。   时朗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明确,他想要的不是战争的胜利,不是踩着一地的肮脏的尸体和倒塌破碎的房屋成为空荡荡的大陆上面的王。   那些黑暗异变体和堕落种的狂欢的盛宴结束之后,只有废墟和枯骨会被剩下。   文明的陨落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更多,是一个完整的,没有被战争所彻底毁灭的,但是民众的心中惶惶,方便他进行后续的操纵和控制的……完美的新世界。   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设计出这样一场恰到好处的战争,去推出一个适合的英雄,让他去完成民众所期望的一切,最后再去将他取代。   并且用他的名义,将战争停止。   而此时,时朗的几乎所有目标都已经完成。   现代的文明,曾经的那些固化的矛盾、阶级之间的制度,在这场战争之中已经被摧毁了大半。   那些在往日生活里面保护人民的,被视为常理的道德常规也彻底崩塌,被暴力地直接破坏,成为被鄙夷的旧时论调。   在这段时间内,光明教派已经迅速地在幸存的人类之中蔓延开来,毕竟光明异变体的能力是实实在在地摆在他们的面前的。   将他们从那些怪物手中拯救出来的正是光明异变体。   他们除了这些人,还能去信仰谁呢?   于是光明信仰的传教顺利无比。人民将光明神降视为他们的信仰,他们信奉着圣王,信奉着他那些座下的天使,虔诚地信奉着这个能将他们从恐惧之中拯救出来的俊美的王者。   甚至在有些人的眼中,圣王甚至比那位高高在上的,只能看见雕塑但是却无法感受、也无法交谈的冰冷女神更像是他们的神灵。   而在圣王的信仰在民众中达到顶点的、最盛的同时,时朗将圣王杀死,再用他的身份李代桃僵。   接下来的故事脉络就会更加清晰了。   “圣王”就会如同他所说出口的那句话一样。   如同神话里那些不败不死的英雄人物般,将来犯的那些……原本跟随在他手下的,邪恶又无耻的军队打退。   这样子的话,就算是战争失败,但是时朗却仍然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光明派和黑暗派的战争失败了,但是时朗却在另外一场和圣王的战争中,是最后的赢家。   尤醉身为时朗的局中一枚重要的棋子,身处战局之中,但是却将这背后的一切都看清楚。   于是……   [时间到了。]   尤醉站在窗边对二号说。 第91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四十九)   这句话之前时朗在神降日的仪式上面也说过, 只是这一次是换尤醉将这句话说出口。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头顶的弱小的角和身后的尾巴都被放大成为模糊的黑色背景,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狰狞且可怕的怪物。   [您指的是什么时间?]   二号礼貌地向着它的主人发问。   他的主人并不是那种会和它无话不谈的类型, 他兴致起来的时候, 会乐趣去教导他关于人类社会和情绪的一些规则。   但是当没有兴致,或者是长期沉浸在他所扮演的角色之中的时候,也许能够几个月都不和它说上一句话。   对于他主人的这点,二号在过去只有两人相伴的漫长的岁月里面早就心知肚明。   那是他的主人还不是人类, 但是却已经将人类身上的傲慢和任性这些恶劣的品质理所当然地展现出来。   但是二号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这样子包容和容忍他主人的所有这些坏脾气,并且在对方想要有人交谈的时候及时出现, 充当最好的听众。   所以这次也一样。   二号在听见尤醉的那一句突如其来的、不清不楚的时间到了之后,也及时地抛出了反问句, 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着他主人的回答。   尤醉的脸上带了点笑。   他就像是一位母亲一样, 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突出的小腹,脸上甚至带了点人类文学之中总是歌颂的那种母性的伟大光辉。   他和二号之间的聊天那些直播间里面的观众是听不到的, 所以他尽可以对二号稍微暴露出他那天真可爱的美丽外表下的恶毒的部分。   [当然是我那亲爱的孩子……出生的时间。]   他注视着自己的识海之中, 那里之前原本被圣王所播下的众多“种子”, 在经历了一轮轮的厮杀和血战之后, 只剩下最后的一只。   这一只也是其中的身体最为强健、力量最为强大、心机也最为深沉的一只。   这些生物, 似乎是一生来就是为了战争做准备的, 赤裸裸的养蛊似的杀戮本能在它们的心中作祟。   尤醉甚至不觉得这种生物从生物学的范畴上来讲是属于人类,或许应该称之为恶魔、怪物、或者是别的什么那些曾经在人类的奇幻小说中出现的怪异又令人畏惧的名称更为合适。   而且它们并没有确切的、可以用肉眼可见的血肉来组成的可见肉体, 但是毫无疑问地, 它们继承了人类的人格之中那阴险可耻的一部分。   经过尤醉对于它们的观察, 幼体们在母体之中的斗争, 并不是简单的凭借双方能量的厮杀, 或许是在最初的时候是那样的……   但是随着它们的逐步成长, 以及身边同伴的减少,能够存活下来的个体全都获得了类似于人类战争中的某些“智慧”。   它们知道了如何用自己有限的能量,去给对方造成更多的、更深的伤害。   知道了如何去埋伏自己的敌人,如何装作已经受伤的样子,让选中的猎物放松警惕,以为有着美食送上门,对着自己出手,再趁机将其反杀。   它们甚至学会了彼此之间的合作,知道了结盟能够帮助它们对付原本无法对付的强大对手。   但是在战争结束,失败者的尸体被胜利者得意洋洋地瓜分,并且蚕食殆尽的时候,也要时刻去防止你原本的盟友转身给你一记背刺。   毕竟它们在自己刚刚有意识的时候就知道了。   它们之中,只有一个能获得那一个珍贵的“出生机会”。在它们的“母亲”真正地将他们诞下之前,它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存活下来。   所以它们必须要去杀戮,为了能够活下去,这是他们的自私,也是那些烙印在他们身体里面某些引导他们存活下去的本能的自私。   或许在正常时代的人类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事情,在这些生物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深深的印刻在了它们的基因之中,并且成为之后无数年之中,支撑它们继续生存下去的指南。   弱者、残疾者、或者是不适应这个残酷的斗争的环境的个体全都变成胜者的养料,而最后能够在这样子的残酷斗争之中存活下来,并且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唯一的一只。   它一出生就极为强大,因为弱小的那些都不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一般的母体在诞生这样的生物的时候,都将会化为它的养分,成为它通向那一条必然经向伟大的道路上面的垫脚石。   尤醉则是因为他的异能能力很特殊,似乎天生就是适合孕育这样子的物种。   而就算是这样,在最后的这两天的时间内尤醉也不得不将之前从圣王和柏寒那里所获得的很大一部分能量——如果换算成筹码的话,大约是有两万点——用来安抚那几乎已经接近成熟的“孩子” 。   让它不要因为过于饥饿,而迫不及待地从他的身体里面离开,真正地“降临”这个世界上,去寻求更多的食物来满足它日益增长的食欲。   因为在神降日之前,或者说是在时朗的计划完成之前,都并不是他诞生的最好的时机。   但是现在……   [是时候了。]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二号发问。   [为什么不是更早一点,也不是更晚一点,而刚刚好是在现在?]   尤醉注视着自己的浅层识海。   那在尤醉的眼中,他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它的孩子就在那里。   它的形貌就像是一团模糊的黑色雾气,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实体,更不像是任何一个人类意义上所定义的那些孩童一般,表现出可爱的模样。   这黑色的雾气比起之前来已经扩展了很大的一部分,甚至已经几乎将尤醉的浅层识海都完全占据了。   如果是寻常的母体,到了现在估计早就已经精神崩溃,肉体也跟着解离,变成了一堆没有知觉也没有意识的烂肉,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它”诞生所需要的美妙温床。   但是尤醉却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或者是异变体,他还留存着曾经身为病毒时的能力,对于自己识海的控制能力只是一部分。   所以目前来看,那一枚剩下的种子,也只是在尤醉对它开放出的最浅层的识海扎根。   更深的地方,则是根本无法企及。   似乎是感觉到了尤醉的到来,那些黑色的雾气开始沸腾起来,就像是一滴油滴入到了热锅里一样,开始沸腾翻滚,不停地发出嘈杂的声音。   尤醉从自己的系统中取出了一点筹码转化成为能量,黑雾立刻向着他聚拢而来,就像是觅食的小兽一样从他的手心上面将那些银色的能量吮吸殆尽。   更多的雾气开始环绕过来,发出嗡嗡声,想要从他的手里索取更多的食物。   但是那黑雾之中也并没有呈现出明确的形体来,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双巨大的翅膀展开的形状。   之前尤醉在地下的时候,他的“孩子”也曾经出现过几次,帮了他一点忙,但是也没有展现出明显的形态。   尤醉猜测这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它”还没有真切的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或者是说,它也没有想好,它在“出生”之后,究竟应该去选择一个什么模样的身躯来面对这个世界。   但是它现在的状态却毋庸置疑,早就准备好了从它“母亲”的身体里面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尤醉的刻意压制,它可能早就按照圣王所期望的那样诞生出来了。   [开始吧。]   尤醉说道。   今天刚刚下了雨,窗外的月亮很明亮,煌煌的挂在天空之中,呈现出一种怪物瞳孔一样的明黄色。   几乎显得有些过分巨大了,就像是那月亮被某种物质吸引,开始迫近地面。   或是某种远古的巨大凶兽或者是神灵被某种奇异的光线所吸引,终于将视线投入进这片荒芜已久的陆地。   “量化。”   尤醉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在直播间里面的观众没有人听见他的这句话。   在他们的角度,这个过分美貌的小主播似乎正在对着月亮暗自神伤,似乎还在自己死去的情郎而难过。   刷刷刷……   尤醉凭借这一波卖惨,所获得的选票数量又多了几张。   但是在尤醉的眼前,淡蓝色的数据流开始出现,从他所注视的地方开始,将一切都渲染成了半透明的蓝色。   长段的01数据流从他的眼前流淌而过,取代了他眼前的所有实物,宏观的物质世界空间在他的眼前坍缩成为了表示着他们本质的数据。   就像是尤醉面前的这堵墙壁,现在就变成了一堵透明的,正在不断流淌着的数据墙壁,它的各种特征和数据都被整理成为了数据,储存在正在它上面流淌着的数据上面。   就像是它的长度,它的宽度,它的厚度,它所散发出的气味,它的质量……在数据的世界里面,一切都是可以用数据来表示的,空间在此时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透过那一堵墙壁,尤醉能看到这个世界都在向着他展开。   他再次摆脱掉了那具人类的身体,重新回归到了他最熟悉的那种非人的数据状态之中。   实际上,在成为人类之后,他的大部分原本属于病毒的能力因为游戏系统和真实世界的限制早就已经失效,但是尤醉却还是利用二号设法保留了其中的几个,量化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后来随着他通过更多的游戏,获取更多的筹码,那么他应该能够解锁更多的,原本属于他的技能了。 第92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   尤醉已经习惯地用数据的方式来量化地表征自己的一切技能, 毕竟从数据的角度来进行考虑,一切都是可以使用数据进行表征的。   在他现在的技能面板上面,只剩下了两个孤零零的技能, 一个是他刚才所使用的【量化】, 一个就是之前他在前一个世界中的最后对着时朗所使用出的【感染】。   【量化】是从尤醉的角度,将这个世界都数据化,就像是在几十年前的那些科学家殚精竭虑想要去实现的目标一样。   量化并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的影响,而是仅在尤醉的眼中, 将所有的信息量化,将它们从物理世界的实体变成可以被读取的数据。   数据就是信息, 在尤醉使用出这个技能之后,他能获取到之前很多他并不清楚的信息。   用他想要的, 他所熟悉的方式, 将一些原本被隐藏起来的东西呈现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此刻,尤醉透过眼前透明的墙壁, 看向墙壁外面, 有一队守卫正在从他的楼下经过。   为首的那个守卫身上的数据流将他的一切信息都讲述了出来。   尤醉读出他身上的信息。   【姓名:曹三   性别:男   职业:圣殿骑士   派系:光明   异变程度:中   好感度:60/100   筹码值:100点   最喜欢的食物:土豆   最讨厌的事情:站岗   家庭情况:……   婚姻情况:……   评价:可以轻松感染, 但是没有必要】   如果尤醉继续想看, 他可以看到更多的关于这个名为曹三的人的信息, 就像是他小学的时候考试考了多少分这样子的数据也全都写在他的身上, 对于尤醉来说,查找到这样子的信息并不困难。   但是这并没有必要。   在数据的世界里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数据组成的, 只是其中有大量的数据都是没有意义的杂乱信息。   尤醉早就习惯于在其中将最为重要的信息提取出来, 就像是尤醉自己所定义的“筹码值”的这一项。   这个技能点是要就是为了尤醉保留下来的第二个技能【感染】。   筹码值所表示的, 就是尤醉在彻底地将眼前的这个人进行感染之后, 能够从他的身体里面获得的筹码数量。   一般来说, 越是强大的人,或者是说越是在这个世界上面被视为有价值的东西,被感染之后能够获得的筹码值就越多。   能力强大的人,往往都是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支柱”类的角色,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作用。   对这样的角色进行感染,尤醉就能从这个不稳定的世界之中获得更多的筹码值。   这和那个所谓的游戏系统所奖励给他的筹码值还是不一样的,如果说游戏系统奖励给他的完成任务的筹码就像是辛苦打工之后的报酬。   那么尤醉使用【感染】,直接从剧情人物的身上所攫取到的筹码,就像是赤裸裸的抢劫了……   上一次,尤醉只是感染了时朗一个人,就从他的身上拿走了30多万的筹码值,足足是他现在眼前这个士兵身上筹码值的三千多倍。   可是尤醉上一次游戏,完成各种任务,并且算上观众给他的投票,也只是从游戏的系统那里拿到了一万点的筹码而已。   当然了,在很多人的眼中,一万点的筹码已然不少了。只是对于身为病毒的尤醉来说,循规蹈矩天生就不是他的性格。   他在其他人眼前所惯常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柔顺从的性格更是和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只要是能够走捷径的,他就会选择走捷径。   某些东西就像是无法删除的预存数据一样存储在他美艳稠艳的笑脸之下,呼喊着,让他必须要去破坏些什么,去毁灭些什么。   而在那个游戏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将尤醉纳入系统之中,并且将他看做是一位“玩家”开始,一切就已经走上了失控的边缘。   毕竟……   [我可是一只病毒啊。]   尤醉嘴角带了点笑,狐狸眼微微扬起,带着点狡黠的可爱。   观察圣殿之中的人物。   人物身上的光芒越重,那么就表示着他的筹码值越高。整个圣殿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个光点,算是感染值超过了一千的,尤醉还能勉强看入眼。   在其中有一个更为明亮的光点,就像一轮初生的朝阳一样在一片暗淡星群之中格外显眼,起码是有两到三万点的筹码值了。   根据方向来判断,是圣殿的骑士长柏寒。   凭借他的实力,能拥有这样的筹码值并不让尤醉感到奇怪。并且也许是经历了战斗,他所拥有的的筹码值比起之前尤醉见他的时候有明显的下滑。   他转而又看向北方的方向,那是战线所在的地方。   今天晚上的时候,网络投影就公布了黑暗异变体们开始撤退的消息,不管网友们的反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真的就像是一个“奇迹”一般。   那些黑暗异变体如同圣王在典礼上所承诺的一样开始收缩自己的方向,好似乌黑的章鱼收缩自己的触手,一点点的将已经被它们吞噬殆尽的土地从已经被染成了乌黑的土地上面撤回,最后缩回到他们的老巢……深渊之中。   尤醉当然知道这背后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现在光明派和黑暗派的顶头上司都成了一个人,就算是他们想要打也打不起来,因为时朗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此时在尤醉的眼中,一道几乎是参天的光线就在北方亮起,那是时朗的位置。   尤醉上次从他的身上搞到了大约30万点筹码,估计这个世界上,他的身上最少也有20万点筹码值。   时朗身上的谜团还有很多,从上一个世界中尤醉就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实力和周围的人简直格格不入,就算是他是世界的boss这个筹码值也有点过于夸张了。   尤醉猜测他的身份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这次游戏之中他能够再次将时朗感染,那么他或许能够从他的记忆之中找到点蛛丝马迹……   只是就算是时朗身上的筹码值不少,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他仍然不是筹码值最多的。   尤醉垂首,看向自己的脚下,准确的来说,是之前的广场上,那所谓的“神目”所在的位置。   在很深的地下,他看见了一片刺目的亮光,模模糊糊地组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的形状,他能够看见黑色的五官在那张发光的人脸上面呈现出来,就像是巨大的黑洞。   而整个圣殿则是都落在她的脸上。   这张脸的形状,和尤醉之前所看见的那一张吞噬掉程子烨的女神脸的形状很像。   而它所展现出来的筹码值甚至是比时朗还要更多,只是尤醉能够观测到的部分,就有大约100万的筹码值。   尤醉猜测,或者说几乎可以肯定了。   隐藏在圣殿地下的东西就是光明派所信奉的那位女神,也是这个世界上的光明系异变体的力量来源。   那位“女神”虽然大部分的身躯似乎都隐藏在圣殿之下,但是在尤醉的眼中,还是有不少细碎的部分分散在各个地方。   其中黑暗系异变体和堕落种所聚集的深渊之中,也同样有着很大的一部分“女神碎片”。   这个世界的人们之所以每年都要举行神降日,就是为了要去“供奉”这位提供给他们力量的“神”。   尤醉并不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曾经发生过什么才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局面。   他觉得女神可能最初真的是一位神灵,不然她的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筹码值。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堕落了,并且变成了之前尤醉在地下的时候所看见的那种怪物,只能依靠这片大陆上面的人的信仰和每年的供奉活着,甚至于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对于这背后的历史和纠纷,尤醉也并不感兴趣,他所感兴趣的只有筹码值而已。   他作为一个玩家,关心的也只是玩家所关心的事情。   [如果能够将地下的那位“堕落女神”感染,那么这一场游戏肯定亏不了了。]   [只是,这位女神必然也不是那么好感染的,到底要如何感染,我还要好好计划一下……]   尤醉的【感染】技能当然也是有条件的,就像是病毒的传播必须要满足某些条件一样,他的感染也必须在满足某些条件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目前尤醉能感染的只有生物,生物的灵感越高,就越是容易被他所感染。   而感染所需要的条件,就是在精神上面被他所完全的控制。   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甚至是pua,忠诚,或者是欺骗……   在尤醉看来,这些“人类的感情”都是没有区别的,不管是使用什么样子的方式,利用什么样子的情感纠缠……尤醉只需要自己能够完全地掌控某个人的内心,能够让对方对着他言听计从。甚至于完全忘记掉自己的存在,只为了能够满足尤醉的要求。   那么尤醉就能够完成他对于这个人的感染,并且从他的身上取走原本属于他的筹码值,完成对于游戏的“掠夺”。   他想要感染对方,就要掌控对方的内心。   当然,“掌控内心”这种说法可能有点太过于模糊,如果更加具体一点来说那就是,当一个人愿意为了尤醉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时候,那么尤醉对于他的感染就完成了。   尤醉的这种感染方式,就注定了他不能像是其他人一样舞刀弄枪,他的攻击看起来温柔又无害,但是里面却藏着剧毒。   他如果想要去杀死什么人,就首先要去伪装成为柔弱无辜的样子,能够获取他的同情和怜爱,留在他的身边。然后一点点的处心积虑,一点点地布设陷阱,让他的猎物爱上他。   而当他爱他爱得无法自拔,爱他爱得愿意为他而死的时候,也就是尤醉要对着他动手的时候了。   如同某种会上瘾的药物一样……想要使其死亡,首先要使其迷醉。   这注定是一个复杂且漫长的过程,并且不确定性极高。但是目前来看,尤醉完成得十分不错。   他未来当然也会继续这样子做下去,这是他的本能。   除非尤醉内心的那份焦灼的欲望被满足,或者是整个世界都被他感染,毁灭在他的疯狂之中。   ……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主人。]   二号突然喊了尤醉一声。   [怎么了宝贝?]   尤醉收回视线,赤足走进卫生间,苍白的脚踝被水汽濡湿,泛着清淡的粉色。   [当时程子烨,其实也完成被您所感染的条件了吧,您为什么没有选择去感染他?]   二号抱着一种好奇的态度问道。   他都愿意为了尤醉而死了,当然是满足条件了,但是尤醉却没有那样去做。   镜子里面的小魅魔,轻轻甩了甩尾巴尖上的水珠。   [本来我其实是那样子打算的……甚至是在他带着我离开之后,我就打算在外面直接将他感染,让他死在外面,只是最后我改主意了。]   [哦?那您为什么会改变想法,这是不是也表示着您的内心并不像是您所认为的那样……]   [因为他很蠢,我不想感染太蠢的人,我担心我自己被影响。]   尤醉蹙了蹙眉,打断了二号的话。   [好了,你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了,你这样子会打扰到我的。]   二号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尤醉看向镜子。   光芒越是明亮,就表示着身上的筹码值越多,现在在尤醉面前的这面镜子上,他能清楚的看见自己身上的亮光。   只有在这个世界中所积攒到的筹码才被计算在内,上一个世界的筹码目前算是存储在游戏系统之中,所以目前尤醉身上的光芒并不算是特别的明亮。   这亮光的很大一部分都集中在他的识海之中,是他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身上所带来的。   尤醉喂食了它不少筹码值,再加上它似乎从出生开始就自带了不少,所以现在它身上的光芒就像是一个灯泡一样,在镜子里面闪闪发光。   他查看了一下它身上的数据说明。   【姓名:@#¥@#&(未命名)   性别:未定   职业:未知   派系:未知   异变程度:高   好感度:95/100【好喜欢,好喜欢妈妈……不要离开……】   筹码值:3万点   最喜欢的人:妈妈   最喜欢做的事情:呆在妈妈怀里   最喜欢的食物:妈妈   最大的愿望: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最讨厌的人:和自己抢妈妈的任何人   ……   评价:它在你的身体内孕育长大,它吸吮你的养分成人,它对你抱有某种痴迷一般的执念,它无法忍受任何可能会与你分开的可能。   在它从你的身体里面诞生之后,它毕生最大的心愿都将会再次回到母亲的柔软的身体之中,享受来自母亲的拥抱。】   尤醉:……   怎么感觉这个孩子现在看着就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我现在对它进行胎教还来得及吗?   不过他也只是吐槽了几句,毕竟这个孩子的不正常他一早就知道,孩子的父母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又怎么会生出正常的孩子?   最关键的是这个孩子才刚刚出生,身上的筹码值就有足足三万点,足可以看出它的实力强大。   就算是之前它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影响到外面的世界了,在地下的时候,它就曾经出现,并且帮助尤醉将那些异化的蝙蝠杀死。   尤醉身为它的“母亲”,能够获取一部分它身上的能力信息。   很神奇的是,它似乎具备了一部分的光明异变体的特性,同时也带有一部分的黑暗异变体的特性,是一个实打实的混血种。   能力一【吞噬】:在饥饿的红眸中,神和蝼蚁一样被蚕食殆尽,并无区别。   能力二【异化】:你是不需要形体的猎食者,所有的死者都会成为你的武器。   能力三【光隐】:你隐藏在光之中朝着这个世界微笑,舒展开漆黑的双翼。   第一个能力是吞噬,明显是攻击性的一个能力,可能和之前地下所杀死那些恐怖的人脸蝙蝠所使用的方法有关。   异化则是说明对方的形体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随意改变?尤醉猜测道,而后面的“所有死者都会成为武器”大概是说它能够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身上获取某些能力或者是形态?   最后一个能力光隐,尤醉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一种伪装的技能?   就算是量化能力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量化成为了数据,但是尤醉毕竟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所以他所获取的某些信息会产生些许模糊,这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有点弱了。]   尤醉在查看了一下孩子的信息之后,客观的评价道。   虽然他这个战斗力只有1点的废柴明显是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   他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二号的回答,不由得问了一句。   [您现在准许我开口了吗?]二号认真地问道。   [可以。]尤醉叹了口气。   [三万点的筹码值,在这个世界上算不上弱了。如果说您还是觉得它太弱了,那要看您是和谁来进行比较。]   [当然是……它的父亲了。]尤醉意味深长地说。   计算了一下自己剩余下的筹码值,这个世界三万点,上一个世界还有三十万点,尤醉开始毫不犹豫地将筹码值“喂食”给自己身体里面的孩子。   这样子做下来虽然会有损耗,但是肯定是比孩子诞生之后再喂食的转化效率更高。   尤醉首先是将这个世界的三万点筹码全都砸了进去。   这孩子自从出生开始,就没吃过什么饱饭,之前尤醉给它们的能量都是经过准确计算过的,能够确保它们饿不死就行,别的一点都没有。   第一次吃到这么大块的能量,孩子都惊呆了,扑在尤醉意识体的旁边,开始疯狂进食起来。   同时尤醉还看见它头顶上面的好感度随着他的进食不断加1。   身体里面的数据流里面时不时还闪过几条类似于“妈妈真香真软……”“我爱妈妈!”“要和妈妈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类似的话。   等到尤醉将这个世界之前利用神交从圣王和柏寒那里换来的能量全都挥霍殆尽之后,也满意地看到小家伙头顶的好感度到了百分之九十八,只差两点就可以满点了。   同时它也出现了两项新的能力。   能力四【震慑】:你身体里面的某些隐藏的东西被激发,当你不再选择隐藏之时,所有的生物都将在你的气息之下感到无边的恐惧。   能力五【观测者】:你可以对整个世界进行观测,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世界也会对你完全敞开怀抱。   [震慑这个技能大概是来自他的父亲?]   尤醉看着这两个技能,觉得从其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隐藏的东西应该是指某种类似于血脉的东西?无边的恐惧……可能是说血脉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的位阶都更高?]   [圣王真的是人类吗?或者是说……时朗也同样并不是人类?]   问题有点多,他暂时不再考虑这些问题。   能力五很明显应当是来源于尤醉的技能[量化],只是没有想到尤醉在这样子的身体状态之下,在他体内的那个孩子却还是能从他的身体里面将他的技能继承下去。   [主人,这个世界的筹码值已经完全耗光了。]   二号及时地提醒尤醉。   [如果消耗更多筹码的话,需要从上个世界的筹码之中提取,只是这样子的话,所要承担的风险也会大大提升。]   尤醉看着那已经提升到98/100的好感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继续,再喂三万点。]   他在上一个世界里面赚到了三十万,此时还能勉强支持住。   [好的,主人。]   二号一边替尤醉将筹码进行转化,一边又发问。   [但是我不清楚能否在此时询问您一个问题?]   [你不是已经将这个问出口了吗?]   [哦,我说得不是上一个。我想知道的是,您为什么一改之前的态度,要喂食这么多的筹码在它的身上?您在它的身上看见了什么值得被感染的价值吗?]   尤醉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轻柔地抚摸着手下不断蠕动着的黑雾。   [我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契机,这是一个机会……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可我必须要去尝试一下。]   [我想要去制造一个怪物,一个能够感染这个世界的怪物。] 第93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一)   尤醉继续对脑海里面的那团黑雾进行喂食。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比较容易提升的前期已经过去了, 尤醉这次砸了足足三万点筹码,只是将脑海中的那一团黑雾喂得整个雾都大了一圈,但是这一次不仅没有任何技能出现, 好感度也没有提升。   “啧。”   尤醉看着脑袋上面冒出“妈妈天下第一好”“我想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的文字, 还不停地在他的身上像是小狗一样蹭来蹭去的黑雾,眼中露出了一点嫌弃。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伸出手去将对方给推开。   [继续。]   更多的能量值就像是不要钱一样被转化,如果有任何一个火种游戏其他的玩家看见了此刻尤醉的所作所为, 恐怕都要为他的豪横而瞠目结舌。   毕竟按照寻常人来说,辛辛苦苦一个游戏赚来的筹码值一般也就是几千点, 好一点的话能够上万,这也是寻常主播中的大佬了。   又有谁能够眼睛也不眨地直接就花出去几万点筹码, 这简直是疯了。   尤醉当然是不觉得自己疯了。   他足足又花了两万点的筹码值, 这才终于又刷出了一个技能。   尤醉看着这个技能,面露喜色。   能力六【复生之子】:你的躯体将坚韧如同钢铁, 很难被彻底斩断。你的血肉落地也将会如同春笋一样复生。每一次没有能将你彻底杀死的伤害, 都会将你变得更强大。你将并不孤单, 你所分裂的每一部分, 都将会成长为新的一个你。   [总算是有一个看得过去的技能了。]   尤醉点了点头。   黑雾此时甚至已经吃撑了, 懒洋洋地漂浮在尤醉的识海之中, 就像是一大团的黑色棉花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慵懒的饱食气息。   孩子从出生开始还没吃得这么饱过, 这种幸福感甚至让它觉得有点玄幻。   于此同时, 它对于尤醉的好感度也来到了99/100, 只差一点就能满点了。   尤醉能感受到自己识海已经开始不稳定了起来, 在获取了足够的能量之后, 他的孩子已经做好了出生的准备。   尤醉剩下来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过来。”   尤醉抓紧最后的时间, 对着小家伙招了招手,手中又转化了三万点筹码值。   “再吃一点再走,不然妈妈不放心你。”   他温柔地说。   黑雾凑到他的身边,从黑雾中裂开一道大口,将尤醉手中塞向它的最后三万点筹码值吞噬干净。   “叮——”   尤醉心满意足地听见了一声脆响,同时看着黑雾身上的好感度达到了100/100,到达了满点。   好感度:100/100【它爱你爱到痴狂,你是它的母亲,你是它的世界,你的它的毕生所望。】   解锁新能力:   【感染之种】疯狂、杀戮、毁灭、病态的吞噬。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和腐烂,都属于我的母亲。   而尤醉自己的技能栏中,也悄然浮现出了一个新的技能。   【怪物之母】你成功地制造出了一只疯狂而强大的怪物,它爱你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它心甘情愿地将这世上的一切都奉到你的面前,但是你也要谨慎……当你站在深渊旁边与黑暗共舞,你也要承担被深渊所吞噬的风险。   [不错。]   尤醉心中一喜。   他身为技能的所有者,对于这个技能的感触更加深刻。   在这个技能出现的一瞬间,他身上原本只是在脖颈位置的纹身开始缓慢延伸,蝴蝶的翅膀在尤醉的雪白肌肤上面宛如活物一样扇动了一下,生长扩大,蔓延到了他的腰腹和后背。   几乎将他整个上半身都彻底遮盖住,梦幻的蓝紫色纹身显露出异样的光泽,细细看去还能看见上面隐约的一道道细鳞。   就像是有一只等人高的巨大蝴蝶落在他的前胸,柔软地用翅膀将他的整个身躯都包裹住。   尤醉也感受到了有一种奇异的精神链接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产生,宛如一根柔软的蛛丝,一头连接着他,而另外一头则是连接着他的“孩子”。   他能够从那条链接之中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情……   欢欣、满足、喜爱、饱腹感。   就像是一只柔软的小兽,要蹭在他的身边,真诚地表达着对于他这个母亲的喜欢。   并且还是不止如此,尤醉能够感觉到,在这条链接之下,自己就彻底地成为了这只可怕怪物的掌控者,在与它的交流之中处于彻彻底底的上位。   并且尤醉还能够感受到如果是这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所吞噬所获得的筹码,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会反馈到他的身上来。   就像是“抽成”一样,如果说它获得了十分的能量,那么大约会有百分之二十的能量能够反馈给尤醉。   “乖孩子。”   尤醉轻轻地用自己的灵感“抚摸”着识海里面的它,感受到自己识海内的波动更加剧烈,几乎就要变成一场动荡的风暴。   他的内心里满是欣慰,果然没有白喂这么多筹码。   此时,尤醉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的孩子已经做好出生的准备了。   量化取消,数据流消失。世界在尤醉的面前再次恢复成为了正常的样子。   尤醉不能长时间地将世界维持“量化”的状态,这个状态将会持续地消耗他的筹码值。   从本质上来说,是使用筹码值去交换某些尤醉所清楚的信息。   一切能力的使用都是需要代价的。   天空中的月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更加巨大,就像是几乎要碰撞到地面上来,同时它的颜色也开始由极深的黄色向着红色转变,宛如一点点地沾染上了殷红的血,让人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得产生了悚然之感。   在尤醉所在的这间小小的房间里面,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停止了,就像是空间之中被塞满了另外一种粘稠的介质,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房间里面的家具和摆设下面的影子开始轻微地晃动起来,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想要摆脱掉自己所依附的实体,开始自由活动。   扭曲的长影子在血红色的月光下舞动变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声音仿佛在此刻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让人惊惧十分的画面,宛如电视屏幕一样一帧帧呈现在眼前。   似乎有了风吹来,但是也可能只是产生的错觉,冰冷的温度开始从窗外侵袭而来,而那巨大的月亮已经降临到了地面之上,几乎占据了所有能够向着外面看去的窗口。   原本窗外的景色现在完全变成了一片血红,就像是有一只巨大而令人恐怖的凶兽正趴在窗口的位置,向着里面投来危险而令人惊惧的目光。   在尤醉此时的直播间里面,所有的观众都被着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个世界突然就不对劲了!】   【啊,这种世界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末日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害,主播不会出事吧……求求了,本来这个世界的难度这样子爆表,最后也没有剩下几个存活着的玩家了,如果主播都出事的话,那几乎就是全军覆没了啊】   【啊啊啊救命,我怎么越看窗外的月亮越像是人的眼睛,上面还有瞳孔的纹路……我是不是san值已经掉光了,救救我!谁快来救救我!】   【看我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走开,快走开快走开!都不要来伤害我的老婆!】   【投票了投票了,为什么老婆只是安安静静地呆着就有这么多的事情找到他啊!明明他只是一只弱小、无辜又可怜的美丽小魅魔而已……】   【小魅魔又做错了什么!】   时间也在此刻停止了,尤醉的注意力从空间的变化逐渐地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他也逐渐地听到了另外的一种轻微的心跳声在他的心跳声之中响起,最开始的时候很轻微,就像是雏鸟在轻轻地敲击着蛋壳,时而停顿时而继续。   但是很快那声音就逐渐有规律了起来,并且开始寻求着和尤醉的心跳一起的步骤,与他的心跳声同步了起来。   “砰……砰……砰!”   那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从骨传导变成了空气传导,以尤醉的身体为中心开始向着周围扩散开来,带起一阵空气的猛烈波动。   “砰砰砰!”   “砰!砰!砰!”   似乎空气都在随着颤动,房间里面的墙壁,家具,还有那些地面上面的扭曲的影子全都在伴随着这样子的响动而左右摇晃。   原本坚固的房间墙壁此时都似乎变得柔软了起来,甚至形状都开始改变。   尤醉恍惚之间觉得这个房间也变成了心室,鼓动着丰盈的鲜血流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觉得站久了腿都有点累,就坐到了床铺上,他能感受到床板在带动着他轻微地颤抖着。   胸口的蝴蝶纹身开始变化起来,轻轻地扇动着,发出刺目的光亮,照亮了尤醉雪白的侧脸和凌乱的碎发。   尤醉蜷缩起了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尾巴不安地颤抖着。   终于……第一道血纹从天花板上的裂开了来,大约有半个手指那么宽,长度则是直接将房间都劈成了两半,宛如一道裂开的嘲讽的巨口,在对着下面的人露出微笑。   紧接着的就是第二道,和第三道,点点滴滴的鲜血从天花板上滴落了下来,落在尤醉的脸上,带了一股濡湿的感觉。   小魅魔看起来畏惧极了。   他没有抬头,而是更深的将头藏入到了手臂的中间,血液顺着他柔软白皙的手臂滑落下去,在他淡粉色的指尖汇聚成了一小滴,最后砸落到了床铺上面。   在雪白的床单上面洇开一个血色的圆。   随后更多的鲜血流淌了下来,整个房间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那些影子扭动着,就像是有了人形,开始缓慢地蠕动着,想要靠近尤醉的身边,它们的颜色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血红色,人影后背的位置高高鼓起,就像是一个个驼着背的人。   有什么仿佛在急速振动着的东西想要从它们的后背上面钻出来。   从上面看去,小魅魔几乎已经被周围那些血红色的影子围绕了起来。   这些影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是漆黑的一片,但是从它们的动作之中却能够看出来它们对于自己眼前人的喜爱。   它们伸出了无数只细长的手,想要去触碰被它们围绕在中间的人。   那是它们的……母亲……   喜欢……喜欢……好喜欢……   为首的那个影子伸出长长的手臂,就像是有了实体一样落在尤醉的手指上面,近乎于虔诚地想要去触碰他。   但是小魅魔却似乎被吓到了,更加努力地想要将自己藏起来,甚至身后的翅膀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不要……”   他的眼角发红,颤抖着身子哭泣。   那血红色的驼背人影静默在了原地,似乎是思考了一段时间,很快,天花板上面的那些裂痕和污渍全都消失了。   窗外的月亮也开始逐渐缩小,最后终于变成了正常的大小,安安静静地挂在天边,似乎它原本就在那个位置。颜色也从古怪的红色变成了正常的黄色。   在尤醉对着这黑影表示拒绝之后,这个房间里面的“诡异”似乎就在逐渐一点点撤去,床铺上面落上的血迹,房间里面的家具的影子。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正常无比的模样,就仿佛刚才只是尤醉做的一个梦而已,其实那些诡异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出现。   但是直播间里面的观众却是看见了啊!   【???刚才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邪魔入侵?】   【可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它一看见老婆哭就被吓跑了,干嘛呢,整天就知道吓唬我老婆,能不能做点人事!】   【月亮正常了……】   【总感觉刚刚出现的那个应该也是一个很强的家伙】   【算了算了,只要老婆还没事就好】   床上的小魅魔似乎被吓到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再次走到了窗户旁。   柔软的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雪白的绸缎一样照亮了他的全身,而他之前微微凸出的小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变得平坦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就在他这样子想的时候。   “砰砰砰。”   门口在此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尤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着外面看去。   灯光在他的脸上落上一条细线。   一位身材高大硬挺的青年正垂首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僵硬的微笑。   他伸出手继续敲击着房门,舌头僵硬地在口中搅动着,就像是第一次学习说话的小孩子一样缓慢地操纵着自己的舌头,发出声音。   “mama……”   他微笑着对着房门喊道。 第94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二)   他站立的姿势很奇怪, 整个人的身子僵硬地向着前面倾斜,脚后跟没有着地。他几乎是完全用自己的脚尖在站立着,身子和地面呈现出了一个古怪的角度。   正常人如果是用这种方式来站立的话, 肯定会就这样倾倒下去, 但是门口的人却不仅没有倒下,反而站得很稳。   他脸上的笑容也同样古怪,嘴角不自然地上勾,甚至有点用力过猛到嘴角的皮肤都要因此而裂开。那笑容和僵硬, 好像是想要努力地表达自己的友好,但是却用力过度, 反而让人觉得恐怖。   只是最让人恐惧的是,他的胸口衣服上沾染着血迹, 一个小小的, 黑色的枪口痕迹还留在他的衣服上面。   这曾经是一具死尸,死在今天凌晨神降日之前的□□之中, 只是现在这具尸体却神奇地“活了”过来。   并且此时还来到了尤醉的门口。   “砰砰砰……”   那具死去的尸体在此时伸出手, 开始规律地敲击着尤醉房间的门。   他的舌头动了动, 艰难地组织出了词语。   “mama……”   他的孩子在门外说道, 这是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之后所说出口的第一个单词。   “请开开门, 让我……进去, mama。”   随后他似乎是知道了尤醉现在所在的位置,缓缓地用他那已经僵硬了的身体弯下了膝盖, 用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瞳孔盯住了尤醉的眼睛所在的地方。   他知道他在这里了。   他……看见它了。   尤醉猛然后退了一步, 他被吓到了。   但是很快, 一种古怪的情绪被带动, 在他的心中生了出来。   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大致像是什么, 就像是他身体里面的所有和“母爱”有关的激素都开始疯狂分泌作用在他的身上。   他开始回忆起了自己之前怀孕的时候, 那些对着他未来的孩子所怀有的无数期望和想象,孩子柔软的带着奶香味的亲吻,可爱的小手和小脚,还有稚嫩的对着他的呼唤声。   在这个瞬间,他被脑海里面的那些幻想所击中,一种母亲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正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孩子。   虽然他的模样改变了,也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可爱的人类幼崽的模样,但是毋庸置疑,这就是他的孩子。   没有任何人能够否决这一点。   “妈妈……”   门外,他的孩子还在敲击着门。   小魅魔的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他的脸上也挂上了迷醉一般的笑容,他伸出白皙的手臂,在朦胧的月光中为他的孩子打开了房门。   “吱呀。”   门被推开了。   青年走到了他的身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他柔软的身子拥抱入自己的怀中,就像是幼兽一样寻觅着他身上的那熟悉的甜蜜香味。   小魅魔努力地踮起脚尖,拥抱着他不过是刚刚诞生出来就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大的孩子,用手臂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青年身上坚硬的肌肉靠在他的身上,稍微一用力,直接将他抱得双脚离地。   小魅魔的眼中不由得空了一瞬间,脑海里面被“我是谁”“我在哪里”充满了。   这……似乎和他最初想象的那个柔软可爱的,会喊他妈妈的小孩子不一样啊。   他的孩子是不是长得也太快了一点。   青年血红色的眸子惬意地眯起,用力地凑在他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被熟悉的气息所安抚了下去。   就像是凶兽咬住了自己最喜欢的猎物一样惬意地摇晃着尾巴。   他的脊柱开始吱呀作响,那些后背的肋骨被挤压发出古怪的声响,似乎不堪重负。   随后一双巨大的半透明的双翅从他的后背破开皮肉,舒展开来。   这双翅膀的外形有点像是蜻蜓的翅膀,但是上面又有蓝紫色的古怪花纹。并且在中端的位置要外扩一些,最后还有着长长的缀尾,这样看的话,又似乎更像是蝴蝶。   并且这翅膀并不止一层,上面的图案在每一层上面似乎都有所不同,只是一层层的组合在一起,就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惊人模样,在光下闪烁着细碎的磷光。   那翅膀上面的图案似乎是在不停的变化着,每次去看的时候都会看见不同的图案。   有时候是一张人脸,有时候则是不断变化着的星空,又是则是全然没有意义的杂乱图形。   这一双翅膀和尤醉身上出现的那纹身有着相似之处。   尤醉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青年,一时之间心中的熟悉感和陌生感彼此交错在了一起。   身体的本能和直觉告诉他,这个青年应该就是他所辛苦孕育出的那个孩子。但是他却又无法在这个青年的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母亲。”   青年虔诚地将唇贴在他的指尖上,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冰冷的吻。   “你先进来。”   最终,本能还是战胜了一切。   尤醉一把将他扯入了房间之中,而后警惕地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安静无声,之前一直在巡逻的士兵却全然都没有了踪迹。   似乎之前青年在门口所制造出的那样子大的动静,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一样。   尤醉啪地关上了房门。   高大的青年就像是一个玩偶一样乖顺地低着头,主动地顺从着尤醉的动作被拉进到了房间里面,脸上是一片纯然的无辜。   “受伤了吗?”   尤醉首先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怎么手这么冷?”   青年被强制地按在床上,柔软的床铺上面满是母亲的气息,他觉得十分惬意舒适,身后的巨大翅膀扇动了一下,落下斑斑点点的鳞粉。   如果不是母亲在场的话,他可能是想要在这张床上打个滚的。   内心的暴躁被很好地安抚了下去,从尤醉的心中所传递过来的关心和焦灼的心情让他感到舒适。   “我……没事……妈妈。”   他最喜欢的妈妈,在……担心他。   他也同样喜欢自己……   高大青年抠出自己胸口的破布,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原本深陷在里面的子弹也被直接挤压出来。   “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在我附身之后,这具尸体的伤势就会逐渐愈合。”   他血红色的眼睛乖巧地看着眼前的小魅魔,几乎一眨不眨。   “我很强,我不会死去。”   我能保护好妈妈。   尤醉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了他的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青年任由他看着,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就像是一只收缩起了自己所有的利爪的凶兽,甚至显出一种笨拙的可爱神态。   他当然很强。   他此时身上的筹码点有十三四万点,如果说尤醉此时打开了量化的话,就能看到他的身上几乎是要向着外面发出耀目的太阳一般的光辉。   尤醉在他出生之前给他喂食了整整十万点的筹码值,并且还强行地给他追加了包括【吞噬】【异化】【光隐】【震慑】【观测者】【复生之子】【感染之种】的七个能力。   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面基本就是属于妥妥的战斗力天花板了。   他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形体的,但是【异化】的能力,让他能够操纵死者的身体,这也是他能够利用眼前的这具身体来到尤醉身边的原因。   至于伤口能够这样快速地愈合,则应当是【复生之子】的作用了,只要有这个能力在,他几乎就是不死的,并且还能够进行分裂……   直到亲眼看见自己所制造出来的这个“孩子”,尤醉才不由得心生感叹。   [我究竟制作出了一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啊。]   他在心中和二号说。   随后不等二号回答他,尤醉又很快地接了一句。   [不愧是我。]   尤醉安静地注视了一会他的孩子,看着他这刚刚出生就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还要壮的孩子,内心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后颈,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湿漉漉的冷气,就像是一只浑身湿透了的,只能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取暖的可怜猫崽。   一种说不出的柔情从他的心中升起。   “你既然是我的孩子,我……我就会用尽一切的力量来保护你的……”   “你……你就叫纯白吧。”   孩子抱住了他,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怀中乱蹭着。   他对于这具身体的控制越发熟练了起来,但是一种更深的渴望涌上了青年的心头,开始占据他的脑海。   “mama……饿……”   尤醉的心中一软,任何一位母亲都不能拒绝这样子的请求。   他刚刚出生的孩子现在在挨饿,但是他此时又不能满足他的渴望。   站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小魅魔推开在自己的胸前乱拱的青年,他脸颊泛起微红,身为男性,当然没有乳汁去喂养孩子。   并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需要的并不是简单的食物……   终于在青年湿漉漉的眼神之下败下阵来,他咬了咬牙,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随后将高大的青年塞进了自己房间里面的柜子里。   “一会你就安静地呆在这里,直到我喊你你才能出来,知道吗?”   纯白点了点头,身后的翅膀乖巧地贴在后背上,他不想要离开母亲的身边,但是本能的进食的欲望在他的身体里面升腾起来。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尖尖的虎牙从他的唇下控制不住地伸出,血红色的眸子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向此时正不安地坐在床上,将被子都弄得乱糟糟的人。   尤醉在柜子外面拨通了通讯器。   他现在在圣殿之中,能够联系的人只有一个……   “喂。”   柏寒的声音里面带了一点沙哑,此时已经是深夜接近零点,尤醉知道这个时候还给人打电话很不礼貌,但是此时他也实在是没有人可以求助了……   他曾经深爱的丈夫已经被他自己所杀死,而占据了他丈夫身体的魔鬼也不在他的身边,他当然不敢让时朗知道他的孩子已经出生,否则他担心时朗会直接将他的孩子杀死。   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尤醉也不敢这样去做。   所以他只能向着柏寒求助了,并且在今天的神降日开始之前,对方还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对着他说出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的真相,想要带着他离开。   在小魅魔本能的直觉之中,对方虽然对待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但是却也是这个恐怖的世界之中,唯一可能帮助他的人了。   “你……”   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在润红的唇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你能来我的房间一趟吗?”   “现在吗?”   这位大天使长的声音清晰了一点,声音里面的困顿也少了很多,从那边传来了风吹过的声音。   “对……对的,我这里出了一点问题,只有你能帮我。”   话筒那边很久都没有传来回话的声音。   就在小魅魔不安地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对方是否还在听的时候,柏寒的清晰的声音从那边响起。   “我五分钟后到,你呆在房间里面等我。”   “好的……”   小魅魔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到了床铺上。   很快,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尤醉透过猫眼确认了一下,打开门让骑士长走了进来。   柏寒身上的伤已经都被绷带所包扎好了,他身上受的伤很重,就算是凭借他的体质,到现在却也没有完全愈合。   小魅魔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房间里面,和高大的骑士长对视着。   他们很少这样清醒地共处一室,柏寒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冷,他有些不耐地皱着眉,似乎只是这样子和他呆在一起就浑身都不舒服。   这个世界的柏寒对尤醉的态度一直都很矛盾,之前在地牢里面就是如此,因为尤醉黑暗异变体的身份,他对尤醉的态度很差劲,在言语上不断地贬低他,但是却又能在他饥饿的时候给他喂食鲜血。   而且之后尤醉成为了圣王的妻子之后,也是柏寒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并且他甚至还想要放弃在圣殿里面的身份,带着尤醉离开,只是尤醉最后没有答应他。   此时也是一样,如果他真的厌恶尤醉,那么他在接到尤醉的通讯之后大可以不来。   但是他却在三分钟之内就顶着一身伤口,披着睡衣匆匆赶到,来了却又做出一幅对尤醉不屑一顾的样子……   “啧,你喊我来到底是做什么?”   柏寒挪开了视线,他之前似乎一直都在观察小魅魔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话,我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别……”   小魅魔听见他要走立刻就急了,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双湿软的狐狸眼微抬,红着眼角软声恳求道:   “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95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三)   柏寒停住了脚步, 垂下眼,近乎冷淡地看向小魅魔。   小魅魔在他的这种眼神之下瑟缩了一下,默默地一根根松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 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你…你能带我去一趟地牢吗?”   他能够确定, 他的孩子需要的并不是一般的食物,不是蔬菜也不是普通的肉类。   只是对方告诉他,在圣殿之中,只有在地牢里面……有着很多的食物……   可只凭借尤醉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没有办法进去的, 他甚至连地牢的入口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于是他也只能求助于柏寒。   柏寒的眼神有点冷。   “你大半夜喊我来就是为了做这个?”   尤醉看出来他有点不高兴, 但是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柏寒就又再次开口, 似乎是为了掩饰他的上一句话。   “你去地牢做什么?那里并不安全。”   小魅魔张了张口, 几个理由从脑海里面滑过,但是却都是一听都无比荒谬, 他只能咬紧了嘴唇, 眼睛里面带着恳求地对着柏寒请求。   “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去那里一趟, 求…求求你了……”   柏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已经贴上了他的脸颊。   小魅魔呼吸里面带着某种馥郁的香气,就像是糜烂盛开的夜来香或者是栀子, 在这样子近的距离下几乎能够将人全都笼罩在内。   他能看见小魅魔光洁的脸颊在他的面前晃动一下, 侧脸上生着细软的绒毛, 一点碎发拂过他的鼻尖, 同样带着那种馥郁到糜烂的香气。   小魅魔抓住了他的手臂, 在他的身前踮起脚尖, 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似乎能将人从此时的现实世界里面脱离,从而带入到一个甜美而迷幻的梦境之中,永不苏醒。   柏寒的瞳孔微微缩小,手指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但是却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抱住他纤细的腰肢。   偏偏那人却还是在他的眼前期期艾艾地等着他的回答,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像是闪烁着星星。   “现…现在可以了吗?”   柏寒的呼吸逐渐从急促到了缓和,他推门离开了房间。   “跟我来。”   尤醉的嘴角微微勾起,走过柜子的时候轻轻敲击了一下,跟在了柏寒的身后。   柜子里面的纯白安静地注视着他们走远,但是第一时间却并没有跟上去。   在黑暗之中,他的红眼睛散发出血一样的古怪红光。   他宛如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自言自语起来。   “要不要杀了他?”   “他离着妈妈太近了,不喜欢。”   “不喜欢就杀掉。”   “能够呆在妈妈身边的只有我一个人。”   “妈妈从来都没有那样亲吻过我,我好嫉妒。”   “但是杀了他,妈妈会不会生气?”   “妈妈生气……不想要妈妈生气,不想要妈妈不喜欢我……”   “没关系的,只要杀了他,不让妈妈知道是我杀掉的就好了。”   “对,不要让妈妈知道。”   “杀了他。”   他的嘴唇缓缓上扬,掀起一个冷淡的笑意,随后他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跟在了尤醉和柏寒两人的身后。   地牢位于圣殿的西北角,在路上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巡查的士兵,看见是柏寒之后也都没有对他们要去做什么多加询问。   他们顺利地来到了地牢之中。   尤醉刚刚进入这个世界之中的时候,就是在地牢里面,当时负责看守他的人就是柏寒。   当时他对他的态度极为差劲,不过好像现在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改善……   尤醉跟在他的身后,悄悄向着身后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纯白躲藏得太好了,他没有看见人影。   小魅魔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忐忑,但是很快沉重的地牢大门就被推开了,一股湿冷的气息从中传出。   并且伴随着的还有很多囚徒痛苦的哀嚎声和咒骂声。   虽然之前的神降日之中献祭了一部分最为穷凶极恶的囚徒们来作为给神灵的祭品,但是却还是有很多的囚徒们仍然被关押在其中。   光明圣殿在这片大陆上面作为主流教派已经多年,只要是任何这片大陆上面出现的黑暗异变体都会被当成“有罪之人”,最后被囚禁在各地的监狱之中。   并且之前还正值战时,有大量的战俘也被关押,所以说此时的地牢里面的囚徒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量。   只要是尤醉能够看见的囚室内,几乎都有犯人。   “看了就赶紧离开。”   柏寒推开门之后就站在门口,明显没有继续往下走的意思。   “我想去我原来住的那个囚室看一看。”   小魅魔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以吗?”   柏寒的脸色有点臭,身后的翅膀有些不耐烦地抖动了一下,但是却还是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而是带着他继续向着地牢深处走去。   湿气越来越重,周围也传来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地牢之中的囚徒们的咒骂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也都更加清晰。   越过一个个牢房,他们终于来到了最终的那个牢房之前,巨大的十字架还在,只是里面的囚犯已经换了人。   “好了。”   柏寒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看吧,看完了我带着你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脑后的位置就传来一阵剧痛,一只绑着沉重锁链的手臂重重地击打上了他的后脑,一点都没有留情地落下。   高大的青年从他身后的阴影之中走出,在他出现之后,整个地牢里面都出现了一种不安的气氛,甚至在他身后的那些囚徒的呻吟声和咒骂声都小了很多。   他们也全都感觉到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危险感。   “纯白,你轻一点。”   尤醉被吓了一跳,看着柏寒摔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他手上的锁链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之前的时候还没有的。   “没事的,妈妈,我不会杀死他的。”   高大的青年垂首,用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尤醉的侧脸。   就像是一只刻意表现得很乖巧的大猫。   他随即看向这片漆黑的地牢之中,眼瞳中的血红色更重了些,好似即将流淌出来鲜血一样。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妈妈,请问,我可以吃饭了吗?”   尤醉看着他的孩子,从他们之间链接的纽带之中感觉到了他的渴望。   从刚刚出生开始他就感到饥饿,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尤醉点了点头,但是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   “你,你只要吞噬掉他们身上的‘异变’就好,不要去真的杀死他们。”   他知道他的孩子需要的并不是犯人身上的血肉,而是他们身上所出现的那些让他们产生“异变”的异变之源。   也就是他们会生长出不属于他们的动物肢体,并且拥有异能的本源的,或者说是那些被“神灵”所赐福给他们的东西。   因为自己也曾经在地牢中被关过,尤醉知道这地牢之中的囚犯也并非都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恶徒,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被判定为黑暗异变体,所以就会被关进这地牢之中。   这在尤醉看来是很不公平的,所以说在得知纯白能够吞噬掉这些人身上的异变之后,尤醉就毫不犹豫地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你真的能做到吗?”   在小魅魔的认知之中,异变不仅是他痛苦的根源,也是这个世界的痛苦根源,如果真的能够彻底地清楚掉异变,那么战争也许也会停止吧。   纯白点了点头。   “只是,会,有点疼…”   小魅魔松了口气,只是疼一点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高大的青年最后给了他的母亲一个拥抱,随后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从漆黑的地牢深处很快就传来了犯人的惨叫声,那声音里面似乎包含着无数的痛苦,简直不堪入耳。   尤醉身后的翅膀都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他抱着柏寒的身子坐在黑暗之中,听着痛苦的惨叫声在地牢之中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地传播开来。   [您为什么只让他去吞噬掉这些人身上的异变?]   二号在尤醉的脑海之中开口。   [如果是连着血肉一起吞噬掉的话,能获得更高的筹码吧。]   尤醉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随着纯白的“进食”,他身上的筹码值也开始疯狂上升,并且他所获得的一部分筹码值也因为他身上的那条【怪物之母】的能力,而反馈到了尤醉的身上。   只是躺着就能获得筹码值的感觉不要太好,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系统提示,尤醉的唇角轻轻上扬。   [那样是会更快地获得更多的筹码,但是却并不是我想要的。]   尤醉开启了量化的能力,看向之前战场所在的位置。   那里有着无数的亮点在闪烁,就像是无边的星海,并且那星海之中,还有着一个巨大的,宛如太阳一样的光点。   那是时朗所在的位置。   [吞噬掉他们身上的异变,保留他们的生命,明显更加符合人类的“价值观”,我们并不是要伤害他们,也并不是要从他们的身上去掠夺什么……]   [他们只是生了病,我们要将他们身上的病治好。]   [这种异变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疾病。]二号理智地谈论道。   [是这个世界的那位“神灵”死去之后的能量溢出,有的人身上获得了更多的能量,这样子的能量在人类的身体上面所表现出来,就是他们所谓的异变体。]   [如果人类不能掌控这种力量,反而被这种强大的力量所掌控,他们就会变成那种失去自我意识的堕落种。]   [的确如此。]尤醉表示同意。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面,正常的人类还是占据大多数的,在他们看来,和他们不一样的那些“人”,难道不就是得了疾病吗?]   [光明异变体因为教派的支持还好,但是大量的被视为邪恶的黑暗异变体,他们所遭受的那些社会的非议、甚至是□□,这在我看来都是不合理的。]   [您说得对。]   [所以说是这个世界得了病。]   尤醉轻轻站起身来,在他的眼中,地牢里面的那些原本明亮的光点一个个地熄灭下去,这表示着他们正在从一个个的异变体变回到原本的“正常人类”。   [而我和我的孩子,将来治愈这个世界。]   ……   当清晨的时候,纯白就已经将地牢之中的所有犯人身上的异变之源全都吞噬殆尽。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他身上的筹码值就又上升了两万点。   纯白身上的筹码值增多,也表示着尤醉身上的筹码值的增多,虽然还没有达到他当时所投入的筹码值,但是这也才是刚刚开始而已,在纯白的身上的筹码值能够达到二十万点,和时朗有着一战之力之前,尤醉不打算让他和时朗见面。   地牢只是尤醉为他所准备的第一餐,这些犯人因为被囚禁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接下来尤醉准备要让纯白去荒野之中继续成长。   在之前的战争之中,几乎所有的黑暗异变体都加入到了时朗的阵容之中,但是也还有小部分的堕落种和黑暗异变体躲藏在荒野之中。   荒野是被现代人类所遗弃的土地,纯白在那里也能够避开众人的关注,度过刚刚出生的这一段最为脆弱的时期。   在纯白身上的筹码值达到二十万点之后,可以操纵的空间就大了……   时朗是尤醉早就准备好的感染者,当然不能放过。   并且如果纯白的成长速度更快一点的话,在尤醉的时间结束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甚至可以让纯白将隐藏在圣殿之下的那位“堕落女神”也感染。   女神的身上可是有着起码一百万点的筹码值。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   尤醉有点可惜。   [再有一个月的时间给我计划,我有信心起码从这个世界获得50万点以上的筹码。]   只是尤醉的计划也并不是没有风险的。   如果时朗发现了纯白的存在,并发现了对方身上的能力,很可能会对着他采取某些手段,破坏掉尤醉的计划。   所以尤醉现在必须尽快地让纯白离开自己的身边,他的身边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只是尤醉虽然这样考虑,但是高大的青年却并不想要就这样离开他的母亲。   在吞噬了地牢中所有囚犯身上的异变之后,纯白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生动了,他除了筹码之外,似乎还获得了一些记忆和人类的习惯。   “妈妈。”   他拉着尤醉的手,垂下眼,眼神里面甚至有些可怜兮兮。   “不要,不要让我离开。”   “您是不是嫌弃我吃得太多了?那我也可以少吃一点的。” 第96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四)   “不。”   小魅魔的身子颤抖起来, 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甚至在这一瞬间瞳孔都微微放大。   他伸出手去捂住了他孩子的嘴巴,身后的尾巴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在黑暗中观望了一下, 确定除了那些正在不断呻吟的囚犯之外, 没有其他的人,尤醉这才放下心来。   他踮起脚尖来,靠在了纯白的身边,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说道:   “小心你父亲。”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就像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说出那个真相。   “他……他已经不是你父亲,如果你现在就被他发现的话, 他,他会吃了你!”   小魅魔的眼睛里面满是惶恐, 他将血淋淋的真相揭露在他的孩子的面前, 而这也正是他一直在逃避的。   “所以,离开这里!快点!趁他还没有发现你之前。”   他轻轻地伸出手去推了一下青年, 同时担忧地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 天边此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也表示着那个身为他丈夫的恐怖怪物, 马上就要回来。   “我知道了, 母亲。”   高大的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最后的拥抱了一下尤醉。   “在你的力量能够杀死你父亲之前,不要回来, 也不要靠近这里。”   小魅魔在他的耳边说道。   “先去荒野, 如果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了, 你可以去深渊之中, 那里有更多的……食物。”   在将纯白赶走之后, 尤醉按照之前的路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 但是还没有等他再次入睡,他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种湿冷的气息从他的身边蔓延开来,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腐烂的香气。   这种气味,尤醉只在时朗的身上闻到过。   他躲藏在被子下面的身子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透过薄薄的眼皮,他能感受到那身影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他面前的光全都遮挡住了。   那取代他丈夫的恶魔此时就站在他的床前,默默地注视着他。   尤醉的身子颤动得越发厉害了,他的眼球不安地在眼皮下面颤动,几乎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   站在他床前的人很明显已经发现了他醒着,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此时站在床头,怀揣着某种恶意,看着床上的妻子不敢醒来,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随后,尤醉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床垫微微下沉,就像是有人躺在了他的身边。   一只冰冷的,仿佛死人一样的手伸入到了暖热蓬松的被褥之中,抚摸上了他赤裸的腰肢,将他揽入了毫无温度的怀中。   尤醉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睁开了眼睛,全身的意志力都要来控制自己不能从眼前的男人的怀中逃走。   但是那只手却并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   带着湿气的唇落在他的耳朵上面,亲昵地咬着他柔软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的细碎的牙印和吻痕。   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撕咬。   “不要。”   小魅魔软着嗓子推拒,但是却毫无用处。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男人嘴角上扬,恶趣味地抓住了他还想要向着大腿上面缠的深红色的桃心尾巴。   苍白的指尖把玩着最为敏感的尾尖,轻轻地蹭过柔软的尖端,引起更多的身下人的颤抖。   “不要再天真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样爱你?”   “那些原本口口声声地说着爱你的人,全都是想要利用你,想要占据你,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   “他们全都想杀死你,将你美丽的尸体做成标本,留在他们的身边,成为他们一个人的藏品。”   “你曾经的小情人,那只没有脑子的蠢狼,还有圣王……都是这样子。”   “他们说着爱你,说着永远,最后却也都离开了你的身边。”   低沉的语调在尤醉的耳边不断的诉说,就像是一道诅咒。   “放弃吧,看清楚现实。”   “只有我,只有我会一直都陪伴在你的身边。”   苍白的唇瓣开合,将敏感的尾尖含入其中。   小魅魔蜷缩起了身子,因为过分的刺激而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尖叫,他的身子猛烈颤抖起来,眼睛睁大,无神地看向屋顶。   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出了眼泪,但是很快也被人抹去。   他能感受到绵软的舌尖恶意地扫过他的尾尖,甚至还用犬齿轻轻地在上面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从他的脸上逼迫出更多的表情的机会。   尾尖被重重地吮吸着,尤醉仰面看着天花板上圣洁的女神浮雕,控制不住地扭动着身子,脑海之中的巨大快感和内疚感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女神垂目看着他,仍然温柔慈悲,不带一点人间的爱恨和愁绪。   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条柔软的白鱼,被摆在血淋淋的案板之上,任凭那刽子手的刀一次次地刺穿自己的身体,带来一次又一次的剧烈疼痛。   他想要逃避,但是甚至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记住,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陪在你的身边,因为他们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   “当这个时候,你的内心也应当感到愧疚,因为他们是因为你死的,如果不接近你,他们原本也不会死去。”   头顶的小角也被舔舐,尤醉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刺激所逼疯。   明明时朗没有张口,但是那声音却像是恶魔的呓语一样不断地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不要再去追寻所谓的‘爱’了,那些人对你的许诺都是这样的肤浅,他们一次次地对着你说出所谓的永远,但是却又会很快的离开……人类总是这样子的轻薄且爱说些谎言。”   “从这场游戏开始到最后,我是唯一陪在你身边的人。”   冰冷的手臂越发用力地拥抱着他,似乎是想要将他彻底地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永不分离。   “我的爱人……我的神灵……”   男人轻声地喟叹道。   尤醉的意识恍惚,天边的第一丝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受不住这巨大的痛苦,即将陷入失去意识的昏迷之前,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将自己拥在怀中的男人的面容。   在他正常的正脸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生长出了另外的一张脸,那是一张和他的脸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脸,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脸色苍白,宛如雕塑。   紧闭的双目中缓缓地流淌出泪水。   ……   尤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他躺在床上,缓缓舒展着身子,脑海之中却还在回想着他从时朗那里所听到的话,还有最后所看见的那一张脸。   [我对时朗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   尤醉在脑海之中开口。   他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扮演者,隐藏起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在所有外人,甚至是一直围观他的直播间观众看来,他都是那样脆弱柔软、心思单纯的玻璃美人。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只有对着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二号才会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昨晚曾经提到过“游戏”这个词,他的真实身份也许并不是一个游戏的npc这么简单,或许,他和我一样,都是这个游戏之中所隐藏着的异端,他所知道的东西明显已经超出了系统允许他的这个角色所知道的一切。]   [……就算是他的身份每次都是世界的boss,也不行。]   尤醉回想起当在上一个游戏之中完成,并且杀死了时朗之后,游戏系统曾经给他提示完成的一句话。   灭杀重叠者雕塑现世之身。   [重叠者雕塑在游戏之中,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存在?]   尤醉陷入了思考之中。   [看来它不能直接在游戏之中直接出现,而是需要利用人类来作为他在现世的代行人。一般在人类的传说之中,只有强大的神灵才会需要这样子的“代行人”,作为他们的分身,来代替他们去完成一些他们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它是游戏之中的神灵吗?]   [在这个游戏之中,被评判为神灵的标准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中,尤醉也曾经在陷入噩梦之中的时候,在时朗的身上看见过无数张脸拼凑在一起的场景。   他将所获取的信息全都记载了脑海之中。   甚至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尤醉也看见似乎圣王的那张脸也出现在时朗的侧脸上。   [是被时朗所杀死的灵魂,最后都会变成他身上的脸吗?]   尤醉还是觉得缺少了某些信息,很快他自己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不,时朗在这个世界上杀死的人绝对不止圣王一个,但是他目前身上的脸只有一张。想要成为他的脸,一定是有什么条件的……只是我现在还不清楚,选择“脸”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那些人,究竟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什么不同?]   他的思考陷入到了困局,但是他从来都不是纠结的人,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就像是我   [等到这场游戏结束,我就暂时在现实里面探索一下,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信息。]   [好的主人。]   二号在他的身边应和,扮演完美的听众。   时朗在回来之后很显然发现了地牢里面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地牢里面的这些原本的异变体都失去了自己的“能力”。   他清楚那个“孩子”已经诞生出来,但是他却似乎并不在意。   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他当初连圣王都能杀死,现在只是圣王的孩子而已,在他看来当然也是能够轻易杀死的存在。   如果是之前的那个孩子,时朗的这种想法当然没有错。   这次回来之后,尤醉发现时朗身上的筹码值更多了,也许是彻底地将圣王身上的力量吸纳,他现在身上的筹码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本的二十万点,到了令人恐惧的四十万点。   这样的筹码值,可以说时朗只要不是看不开要去和地下的那个堕落女神硬刚,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战力天花板。   但是时朗却肯定想不到尤醉会直接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投入了足足十万筹码点,一点点地将他制造成了一个极为令人恐惧的怪物。   尤醉之前担心时朗在孩子的身上留了什么后手,在确定让孩子出生之前开了量化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   也许时朗当初在噩梦之中的时候的确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什么,但是因为纯白身上的那种“吞噬”能力的存在,那种东西已经一样变成了纯白的养分。   尤醉微微眯起眼睛,走到了床前。   这个世界自从他来了之后第一次起了浓重的雾气,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正在扩散开来。   [接下来,需要的就是等待了。]   ……   荒野之中,一座废弃的双层别墅。   在最初的异变发生之后,黑暗异变体和堕落种出现,对着人类发动攻击,为了尽可能地保存人类的力量,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大部分的农村地区,将主要的防御力量放在大城市之中。   这里已经被人类放弃,成为了黑暗的地盘。之前的战争也幸运地避开了这里,似乎这里还保存着当初被人类遗弃时的模样,只有时间悄悄向着前面摆动,改变了一切。   白色的雾气也同样将这里吞噬,湿漉漉的水珠在已经腐烂的门板上面凝结,缓缓地滑落下来,落在一根雪白细腻的蛛丝上面。   那根蛛丝颤动了一下,在黑暗之中,有东西睁开了明黄的眼睛。   它能感受到,它有“客人”来了。   “砰砰砰……”   那扇已经几乎腐朽殆尽的房门被人礼貌的敲响,门后面的水珠被敲门声震落。   漆黑的粗长须肢伸出,落在地面上布满的蛛丝上面,黑暗之中的恐怖猎食者悄然无声地靠近了那扇大门。   在大门之后积累着一层厚厚的白骨,因为时间太长,有的已经干脆成了枯黄的色泽,只要轻轻地触碰就会破碎开来。   这座别墅之前有过很多的客人,但是这一个似乎却和它之前所接待的客人都不一样。   脸色苍白的高大青年站在门口,礼貌地敲着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他的站姿很奇怪,整个人的身子向着前面倾斜,几乎要和地面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就像是踮起自己的脚尖,完全不用自己的脚后跟着地一样。   就算是门内主人的声音再轻微,青年却似乎能够透过那张门板看到后面的一切。   他的嘴角猛然上扬,露出一个过于用力的刻意笑容。   “吱呀。”   门被推开了。 第97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五)   尤醉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游戏最初给他的时间是三十天, 而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在神降日结束之后,他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了。   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到这个游戏之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被关在地牢里面, 考虑的是如何在七天之内逃离, 每天都想要游戏时间快点耗尽回归,但是现在我却想的是如何能在这个游戏里面多呆一些时间,还真是世事无常。]   席兹的“感染”已经展开,地牢只是一个开始, 时间越多,那么它所能吞噬掉的筹码值也就越多。   尤醉站在花园之中, 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一朵纯白的月季,花瓣上面的水珠从他淡粉色的纤弱指尖滑落, 轻轻抚过腕骨, 落入到袖中,带来一阵微弱的凉意。   他听见前堂的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圣殿的往日会议结束了, 那些下属的窃窃私语传入了他的耳中。   “听说最近荒野之上出现怪事, 那些原本已经堕落成为怪物的堕落种, 还有很多隐藏在荒野上面的那些黑暗系的异变体好像全都……被治愈了!”   “被治愈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身体上面的那些异变全都消失了, 就像是身体完全地变成了他们还没有发生异变之前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那些原本已经疯狂的,失去理智的堕落种之前我们圣殿的那么多医生都没有能找到治愈他们的方法, 最后只能将他们杀死来防止他们对居民造成伤害。”   “但是就是在这几天, 有荒野上面的游民说, 原本在荒野上面四处游荡的那些堕落种和异变体全都不见了……”   “真的假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会不会是和那位不灭之渊的首领有关系?他突然做出退兵这样子的事情, 然后荒野之中又出现了异变消失的奇闻, 我总是觉得我们还不能放松, 他是不是在暗地里面谋划着其他的邪恶计划?”   “不管怎么说,荒野上面的异变消失是好事,这样子的话我们也能将城市向着荒野之中扩张,人类已经不能再经历又一场战争了……”   窃窃私语声停顿住了,随后是整齐的问好声。   身穿白袍的时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尤醉的面前,温柔地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他,轻轻地亲吻着他头顶的小角。   花丛散发出一股馥郁的甜蜜香气,温暖的阳光将他们全都笼罩在内,两人相互依偎,看起来无比和谐。   在他们的身后确定他们听不到的位置,那些议论声再次响起。   “虽然圣王之前在神降日上做的那件事情很不对,但是还是不得不赞同一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好啊!”   “圣后人很好的,又漂亮又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如果他不是黑暗异变体的话就好了……”   “对的,只要你和他聊过天,就真的很难不去喜欢一个这样子的人。”   时朗将下巴靠在尤醉的肩膀上面,心满意足的在阳光和花香之中拥抱着尤醉。   “喜欢这片花园吗?”   这是时朗刚刚专门为了尤醉所修建的花园,里面栽种的都是各地的奇异花卉,在战争刚刚结束之后,他却耗费钱财来做这样子的事情,这也引起了一些下属的非议。   但是时朗当然全都不予理会,他和圣王就是两个极端,就像是光和暗的两个极端。   尤醉轻轻地点了点头,手下却不小心失了力道,那朵繁复的重瓣月季不小心被他掐断了根茎,硕大的花冠掉落在了地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原本纯白色的花瓣上面也沾染上了污泥。   小魅魔微微蹙眉,淡粉色的指尖上面沾染上了些许绿色的汁水。   时朗在他的耳边笑了一声,低头含住了他的指尖。   ……   【这个本是不是已经快要结束了啊】   【是啊,真的惨烈,原本的几十个玩家到了最后只死得不剩下十个了,简直就是可以被列入恶魔本之中了】   【对,到处都是要吃人的异变体也就算了,还遇上打仗,不管是初始身份是人类还是异变体都难搞得很】   【这场游戏我算是从头看到尾,难度不算是大吧,但是对于时机和局势的利用如果到位了,也能活下来。   剩下的这几个玩家里面,我最初比较看好的是“狂猎者”、“血鹦”和“怨女”,但是没有想到狂猎者比较倒霉,刚刚进入世界就蹲大牢,后来好不容易趁着机会越狱,又倒霉地遇到了两军对战,直接GG。   血鹦更倒霉,拿到的是普通人的身份牌,没有什么能力,本来以为只要勾住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谁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直接就变成了黑暗异变体,然后害怕暴露把他给杀人抛尸了……   目前也就是“怨女”活到了最后,她也是狠,进本之后一看局势不对,直接进入荒野,强行地吞噬黑暗异变体,并且过度使用异能让自己变成堕落种……虽然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但是也算是勉强活着了……】   【这几个主播里面我唯一看错了的就是那只小魅魔,我本来以为他活不过七天就要被弄死的。   不过他可真的是运气好到爆棚,好像是干什么事情都能有人相助,那些大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都对着他青眼有加,甚至愿意豁出命去保护他……】   【啧,运气好呗,他的票数这次也不少,果然长得好看点,运气好点,比辛辛苦苦磨炼技术好多了,随便哭一哭就能通关】   【酸不酸啊你们,我隔着虚拟屏幕都闻见味儿了】   【他这样依靠别人通关,最后结算的分数肯定不高,到时候不要在排行榜上丢人就好,嘻嘻】   【要我说孤狼才是yyds】   【这也比某些连通关都不行的人好太多了吧?你行你就上,不行别bb。】   【……】   怨女在恍惚之中睁开了眼睛。   她在荒野之上呆了二十多天,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失去记忆的状态之下度过的。   在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之后,原本就是黑暗异变体的她选择成为堕落种。因为她明白,在这样子的末日世界之中,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事实也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活到这个时候的玩家之一。   她本来的计划是在游戏结束之后清醒。   但是此时,剧烈的疼痛却席卷了她的全身,头顶的月亮似乎距离她很近,空气中有着浓烈的血腥气。   全身都没有力气,就像是刚才有什么人从她的身体里面将一切用来提供力量的养肥都掠夺殆尽。   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白发青年背对着他站在黑暗之中,从那她看不穿的黑暗之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怨女甚至无法举起自己的手臂,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弱小无比的人类。   白发青年的咀嚼声停止了,就像是他终于吃完了那东西,细碎的东西从他的手上掉落下来,是血红色的异变的残肢。   怨女认出来,那似乎是她身上曾经的东西。   在“用餐完毕”之后,青年似乎想要离开。   “等一等!”   她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呼喊道。   青年的脚步顿了顿。   “你是什么人?”   她身上的异能似乎是被眼前的青年用某种诡异的方式给吞噬掉了……她之前从未看见过这样子的异能,这种能力的强大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甚至是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之外。   简直不敢想象这样子的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荒野之中。   纯白的头发原本是漆黑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吞吃了太多的异变的缘故,他的头发开始变成了雪一样的苍白色。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唇角上面还带着一点没有擦拭干净的鲜血,神情显得无辜又邪恶,就像是手染鲜血的天使,杀戮在他看来并不是一种罪恶。   “我是谁?”   “我是妈妈的好孩子。”   他微笑着说道。   有无数的影子同时从他的身边散开,那些血红色的血肉出现,一点点地在他的身边勾勒出了一个个和他身高相同的人形。   随后那些人形的脸部也开始蠕动,一张张和白发青年相似的脸出现,它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人体模型一样,毫无区别。   而这些一模一样的白发青年密密麻麻地站在地面上面,用同样的血红色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躺在地面上面的少女。   他们的嘴角在同时上扬,每一道笑容的弧度都毫无区别,宛如用刻度尺精准地刻出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怨女的身子不由得开始颤抖起来,她从眼前的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   眼前的这个人很强,并且甚至是比之前还没有失去力量之前的她都要强很多……   真倒霉,恐怕这场游戏就要走到这里了。   怨女放弃治疗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许久,她却仍然躺在原地。   惊讶地睁开眼,怨女发现那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呼……活下来了……”   “怎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强到离谱的变态啊……”   她抱怨着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离开荒野,找个城市苟住等游戏结束。   只是刚刚开门她就惊呆了。   “??卧艹,这里发生了什么?荒野这是刚刚被人洗劫了吗?”   纯白没有杀人,只是因为尤醉对于他的教导。   “杀人是不好的,我们只是需要将他们身上的那些不正常的地方吞噬掉就好了,没有必要去吞噬掉他们的灵魂。”   纯白本身并不觉得吞噬掉灵魂这件事情有什么罪恶可言,毕竟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几乎吞噬掉了他的全部兄弟姐妹。   只是母亲告诉他不可以,他就不杀。   他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当然,他在这段时间之内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复生之子】,所以他不仅没有死去,反而拥有了无数的另外的分身。   面容俊朗的白发青年就像是病毒一样在荒野之上蔓延开来,将一个个怪物身上的能量吞噬。   而同时,纯白身上的筹码值也来到了三十万点……   在他离开圣殿之后的第三天清晨,他终于再次听到了他母亲的声音。   【你现在的能力已经很强了,但是还是不够,不够从你父亲的手下活下来。】   【你还需要吃得更多,更多。】   他母亲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子温柔且动听,只是闭上眼睛,纯白就能想象到他的母亲温柔地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样子。   已经冰冷的心跳也开始加快起来。   【荒野之中已经没有你的食物了。】   【去不灭之渊吧。】   他的母亲对他说。   不灭之渊和圣殿所在的游龙城相对,是大多数黑暗异变体所躲藏的地方。   而时朗之前所组织的黑暗军队,此时也正在不灭之渊之中。 第98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六)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在互联网上, 大量的帖子蜂拥出现。   【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之前被圣殿带走的弟弟回来了,他当初是因为被判定为黑暗异变体,所以才被带走的。但是他现在却回来了, 并且身上之前出现的那些怪物的特征也全都不见了!   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正常人!这一定是女神的恩赐……】   【?怎么可能?谁都知道异变是不可逆的, 你们不要被那些肮脏的堕落种所欺骗,到时候你们自己家的人死光了还好,要是还连累其他的居民,谁来负责啊?】   【不不不!这是真的!我在城卫部门上班, 最近几乎每一天都有大量的失踪人口,或者是死亡人口重新回归到城市之中。而他们之前几乎都是黑暗异变体或者是堕落种, 但是经过检测,他们现在全都变成了人类, 甚至是比我还要正常。】   【就连我们这样子的三线小城, 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内都接收到了数百人,不敢去想象那几个大城市会怎样……】   【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真的很感谢女神重新将我的儿子送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是我自从妻子去世以来身边所发生的最好的事情了。】   【你们还记得之前圣王在神降日上说的那些话吗?我觉得这也可能是圣王在其中做了什么……感谢圣王, 感谢女神!】   在经过严格的检测, 确定那些从荒野上或者是深渊里出现的人类确实是人类之后, 他们被允许进入到了城市之中, 并且重新回归了在他们异变之前的那种正常的生活。   一幕幕团聚的画面在各个城市的家庭之中出现,人们相互拥抱着, 称赞着圣王和女神。   尤醉关上了论坛的页面, 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   [你看, 我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更好的未来, 他们都在感谢我呢。我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呀。]   [你从来都是如此。]二号称赞道。   [您绝美的容貌和您的善良内心一样熠熠生辉。]   尤醉轻挑眉梢。   [你夸人的语句有了很大进步。]   [感恩主人您的英明指导。]   二号不卑不亢。   [既然我都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那么他们想必也愿意为我做一点什么吧……]   [您这是指什么呢?]   [比如说让我来当圣王如何?你难道不觉得我比那个心狠手辣的恶魔更适合那个位置吗?]   [我是说在他死了之后。]   [……]   [的确如此。]   ……   距离尤醉的任务完成还有三天的时候, 时朗又在一个深夜离开了圣殿。   尤醉在睡梦之中张开眼睛,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在心中对着他的孩子开口。   “你的父亲去找你了,你一定要避开他。就算是因此而损失一些分身也没有关系。”   “你需要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尽可能弱小,也就是尽力控制在原本的力量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至少目前,还不是你应该对上他的时候。”   高大的青年站在一地的血腥之中,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的妈妈。”   他就像是一个被嘱咐睡前要记得喝牛奶的小孩子一样,十分乖巧。   半截断裂的异变肢体被他丢弃在了一边,无数的血红色丝线从他的身体里面涌出,就像是鼓动的潮水一样向着深渊之中黑暗异变体的居住点涌去。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留下了一具具失去意识的人类身体,这都是被他剥离掉异变之后的人类。   他带着那从他的身体里面涌出的无数的血丝,向着前方一步步走去。   避开时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纯白听从了他母亲的建议。   他舍弃了相当一部分的身体,为他的父亲制作了一个自己的替身,让他以为那就是他,并且将他杀死。   时朗果然并没有产生怀疑。   或者是在他看来,这样子的实力才是应该的,就算是那个孩子因为吞噬了大量的异能而获得了某些能力,但是和他相比,终究还是一个可以随时杀死的弱者。   “你错就错在了不应该对你的那些猎物手下留情。”   高大的男人唇角带笑,用力地用拇指和食指扣住身前人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抬起地面。   他终于脱掉了身上一直穿着的那一尘不染的白袍,换上了黑衣。   这才是更加适合他的颜色。   “如果你不仅仅是吞噬掉他们身上的那些异变,而是将他们的灵魂和肉体全部吞噬掉的话,那么也许此时的你和我还会有一战之力。”   “但是现在……你却只能等待着死亡。”   “你太过于软弱,于是你就只能死去。”   他并没有给白发青年开口的机会,而是直接地捏碎掉了他的喉咙,无数漆黑的触手从他的身侧涌出,在尖端张开了巨大的狰狞巨口,一点点地将青年的身体全部撕碎,吞噬殆尽。   在结束了一切之后,他转身离开,却并没有注意到在白发青年死去的地方,他滴落下去的鲜血所浸染的那一小块土地微微蠕动了一下,一小团黑丝从地面下面迅速离开。   ……   【您的怪物之母技能已经被触发,你获得1000筹码点!】   【您的怪物之母技能已经被触发,你获得2000筹码点!】   【您的怪物之母技能已经被触发,你获得1000筹码点!】   ……   只是短短的五天的时间内,尤醉所获得的筹码的数量就已经到了惊人的五万点,平均一天啥都不干,躺着就能赚一万点……   如果是任何一个火种游戏的玩家听见了这种事情恐怕都会震惊,但是偏偏尤醉对于这收获还有点不满意。   [还是没有把之前投入的点数赚回来……   现在纯白身上的筹码数是三十万点左右,和时朗的四十万点其实相差的也不多,筹码值可以当做是力量的一种计算方式。   但是战斗的输赢也不光是只看筹码值就可以的,更重要的还有战斗技巧还有能力的运用……   在筹码值相同的情况下,纯白肯定打不过时朗,后者不管是心机还是谋算都要强出纯白几倍,毕竟这孩子才出生了五天而已……战斗经验还是有点不足啊……]   奴役童工的尤醉并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反而在心中谋划着如何在游戏结束之前剩下来的这两天时间内努力地让自己的收获最大化。   毕竟纯白只能留在这个世界里面,要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下一场游戏他的身边没有纯白,他还是那个武力值为一点的废物。   好不容易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面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才有了这样好用的崽,他当然是要物尽其用,努力地从这个世界里薅到更多的羊毛。   [时朗的身上还有四十万点的筹码值,要是杀了他就能回本了。]   尤醉陷入思考。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朗在今天自以为“杀死了”纯白。在今晚之前,他不会再次出现在不灭之渊之中。   但是时朗肯定也不是那么好诓骗的,一旦他发现了那个孩子并没有真正的死亡,而是假死欺骗他,那么他也一定会再次对纯白出手……]   他迅速就想明白了关键。   [所以今晚上就是最后的时间了,最迟明天早上,一定要对时朗出手。]   他确定了之后,就联系了此时还在不灭之渊中的纯白。   在深渊之中,无数正在厮杀的白发青年同时身形一顿,木偶一样的站在了原地,任凭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猎物逃离也毫不在意。   “我们没有时间了。”   尤醉温柔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里面还带着一点隐隐的担忧。   “你的父亲……不,是那个披着你父亲的皮囊的恶魔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的,他,他还会对着你出手。”   “我很担心你出事……在你真正的父亲死去的时候,我曾经和他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你。”   “那我应当怎么做呢,母亲?”   在场的所有还没有逃离的怪物全都悚然地看着那个白发青年,不知道对方现在脸上露出的温柔笑容究竟是因为什么,他是不是在心中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阴谋。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最邪恶的堕落种也没有眼前的青年可怕,对方诡异的能力和一上来就直接动手,一点都不多逼逼的性格,简直就是恶魔一样。   而这样子的一个恶魔现在居然在笑。   还笑得很温柔,一脸幸福的样子……   这真是太可怕了!   “你现在一共有多少能够操纵的分身?”   “8000具,这是目前我所能操控的能力的上限,如果再多的话,我可能会无法完美的对他们进行控制,我的一些分身会失去理智,变成只知道吞噬的怪物。”   “你现在在不灭之渊中没有治愈的地方还有那些?”   “一部分的位于北边的城镇,大约有四分之一的黑暗异变体都生活在这里,只是他们的位置都极为分散,彻底治愈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   还有一个地点,就是被这里的黑暗异变体也舍弃掉的暗黑沼泽,在那里生活的全都是极为可怕恐怖的堕落种,可以算是深渊里面最为强大的力量。”   尤醉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确定了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放弃北边的那些城镇,我需要你在接下来一晚上的时间内尽可能地增加分身的数量,吞噬掉暗黑沼泽里面的所有堕落种。”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纯白在吞噬掉这些堕落种之后,应该就有了和时朗一战的力量了。   “就算是失去理智也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轻柔地滑过纯白的识海,纯白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几乎就要沉迷在这样温柔的亲近里面。   “今天晚上一晚上的时间是给你的奖励,你可以不用去特地将那些异常和血肉分开,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吞噬掉你眼前看见的一切,尽情地去享受这些眼前的食物。”   被不灭之渊里面的黑暗异变体都放弃的地方,里面的堕落种可能是最早的那一批堕落者,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家人了,对于尤醉的计划影响并不大。   “明天早上的时候,我会来喊你醒来,那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一丝浅淡的激动出现在了高大青年的脸上,他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身子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的,妈妈……”   “明天见。”   “明天见,妈妈。”   尤醉关闭了和纯白的通讯,躺在了床上,关上了台灯准备休息。   清浅的月光在他的床铺之上投出一个柔软朦胧的侧影。   “吱呀……”   他的房门被人推开了,他恍惚间揉了揉眼睛,知道应该是自己外出的丈夫回来了。   “你回来了。”   他的眼中含着水雾想要下床去迎接他,米白色的长睡袍从赤裸的小腿上面滑落,被褥有点乱糟糟地堆在身后,带了点潮湿的水汽。   他的丈夫身上带了一点还没有散去的血腥气,似乎还没有好好洗漱过,他回来的实在是匆忙,毕竟从不灭之渊到圣殿的距离并不短。   而他在解决了心中的一件事情之后心情不错,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家中的小妻子。   “不用起床了,我也马上休息了。”   时朗轻轻按住了尤醉的肩膀,重新将人埋进柔软的床铺里面,在他的脸颊上面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咬得有些用力,小魅魔迷迷糊糊地躲了躲,想要将头埋进被子里面,却被男人按在怀里面彻底亲清醒了……   “晚…晚安……”   小魅魔最后终于能够再次靠在时朗的胸口睡去,他最后侧过脸去,亲吻了一下他的爱人,说出的话似乎像是模糊的呓语。   “我爱你……”   时朗将他抱在怀中,一种温软的酥麻感在他的心中传开。   在这一瞬间,他眼中那些之前从未散去过的算计和谋划消失了,他感受着自己怀中人的温度,控制不住地又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他在此时看起来并不像是外面人们所怨恨的不灭之渊的首领,那位所谓的恶魔,也不像是那些被他的表象所欺骗的人们所称颂的那“人类的救世主”。   他只是时朗。   在面对他的爱人的时候,这些世俗的光环在他的身上褪去了,只剩下一个普通的、和这个世界上所有陷入爱情之中的男女一样的人。   他也会出错,也会为了这样子的所谓爱情而被蒙蔽双眼,成为他自己所最瞧不起的那种被愚弄的傻瓜。   “晚安。”   时朗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还是开口回应了那句话。   “我爱你。”   台灯被轻轻关上,两人相拥而眠,宛如一对恩爱的恋人。 第99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七)   第二天清晨, 尤醉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在一晚上的时间内增加了五万点。   [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多……看来我的孩子很能干呀。]   他在心中对着二号开口。   [现在纯白的身上有着五十万点筹码值……比圣王身上的筹码值要多,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感受了一下纯白现在的位置, 尤醉的脸上带了点甜美的笑意。   他伸出手去将怀中的男人抱住, 柔软的脸颊温驯地贴在男人的手臂之上。   温柔的阳光落在时朗的身上,他难得没有清醒过来提前离开,也许是在他看来,在这个世界上面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解决, 他也终于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老公。”   尤醉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喊着,他的声线很清亮, 带着一点甜糯的娇气,就像是在对着他撒娇一样。   “老公, 醒一醒啦。”   他亲上了时朗的唇, 笨拙地用红软的唇瓣在男人的唇上磨蹭着。   一只手就像是按住一只不听话的猫一样按住了他的后颈,男人将他向自己怀里按了按, 沉重的头颅落在他的肩膀上面, 在他的侧发上面蹭了蹭, 心满意足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馥郁气息。   “怎么?”   “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老公呀。”   他怀里的人甜美地说道。   “什么礼物?”   时朗笑了笑, 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懒懒地把玩着小魅魔的尾巴。   小魅魔没有在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诡谲的笑,往前更深的拥抱住了时朗的身体, 凑在了他的耳边开口。   “我们的孩子回来了。”   “你想见见他吗?”   一股冰冷锋利到极致的气息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就在这件卧室里面爆发开来, 就像是一场疯狂的旋风一样将这间卧室里面的一切都席卷在了其中。   但是却唯独地避开了中间的尤醉。   “你不开心吗, 老公?”   尤醉歪着头, 继续甜美地笑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帅气还很强大的小伙子了呢……”   一只破碎的骨手从时朗的身后刺入, 从他的前胸穿出的时候, 抓住了那颗跳动的鲜红的心脏。   心脏的碎片在那只骨手里面被撕碎,空间裂开,鲜红的血肉组织被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无数血红的嘴巴吞噬殆尽,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   一上手就是最为凶残的杀招。   在失去了心脏之后,时朗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宛如失去了所有血色,就算是这样,他仍然站立在原地,在他身下的影子之中似乎有很多黑色的触手在蠢蠢欲动,似乎要从其中钻出来。   但是纯白却并没有给他机会,他完美的集成了他父亲身上的疯狂和孤注一掷,更多的骨手从阴影之中钻出,全都插入了时朗的身体之中,留下一个个巨大的血洞。   现在纯白的实力是要比时朗更加强大的,有了这样子的实力,并且还有着这样子狠辣的攻击方式,就算是时朗也没有能够反抗的能力。   毕竟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尤醉足足花费了十万点筹码值又加上了这个世界的无数异变体和堕落种所培养出来的……疯狂怪物。   [您已经获得筹码+10000]   [您已经获得筹码+10000]   ……   听着在耳边不断响起的悦耳的系统声,尤醉此时的心情很好。   他缓慢地走了上去,看着此时已经被无数只骨手穿过,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时朗,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苍白的脸。   时朗原本猩红的眸子变得幽深,他似乎已经确定了自己无法从这只怪物的手中逃离,一点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还在不断攻击他的纯白的身上,反而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尤醉。   [帮我屏蔽一下直播画面,二号。]   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不太适合让他的观众们看见。   他废物美人的人设可不能崩。   小魅魔身上的睡袍滑落,露出纤细伶仃的锁骨,在那上面还残留着点点的吻痕,是昨晚留下的。   “再见了,我的第二任老公。”   “孩子就交给我来教导就好。”   纤细淡粉的指腹蹭过时朗的嘴唇,怜惜地替他擦去那里流淌出的一点鲜血,而后含入了自己的口中。   “我会记得想你的,宝贝。”   他垂下多情的眼眸,脸上温柔甜美的笑容里面却带了一点诡谲和疯狂。   是餍足的强大野兽在进餐完毕之后,忍不住露出的一点獠牙的反光。   美人最后踮起脚尖,捧着时朗已经开始逐渐冰冷的脸,给了他一个浅淡的,带着血腥味的亲吻。   时朗的身体轰然散开,无数的漆黑藤蔓化作是小蛇,疯狂地向着四周逃窜。   但是尤醉却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房间的四壁轰然倒塌,无数白头发的青年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房间的周围,他们之前就站在那里,只是因为他们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就算是时朗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漆黑的小蛇被一条条毫不留情的碾死。   尤醉闻着从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舔了舔唇,重新坐回到了已经被鲜血染满的床铺之上……   白皙的小腿毫不在意地蹭过鲜血,留下斑驳的痕迹,就像是在雪白的画布上面盛开的血色罂粟。   “你做得很好。”   他看着向着他走来的白发青年,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白发青年安静地垂首,任人抚摸。   ……   当天中午的时候,一条劲爆的新闻就出现在了网络上面。   【圣王意外身亡,是黑暗异变体卷土重来,还是女神的对于祭祀的不满?】   在这条视频之中还贴心地附上了一条视频,在卧室之中,原本准备出门的时朗突然脸色剧变,而后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最后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很快就变成了无数漆黑的小蛇,游动进入了阴影之中。   而在全程的过程之中,房间里面的小魅魔始终都在时朗的身边,他想要救助自己的丈夫,但是却于事无补……   最后的镜头是小魅魔看着那些黑蛇离开,痛苦又无能为力地坐在地上哭泣的场面。   网络上面的网友在看见这条新闻的时候立刻就炸了锅了。   【圣王怎么会出现这样子的事情!震惊!】   【好心疼那只小魅魔啊……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一定是黑暗异变体的阴谋!圣王是时朗那边搞死的,肯定是的,我就猜到了他退兵一定是更深的阴谋】   【小声在这里说一下……我今早上听到了消息,听说在不灭之渊里面也出了事,原本在那里寄居着的大量黑暗异变体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楼上你说的信息是真的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首先是深渊那边,然后又是圣殿最强战力的圣王……】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异变体和堕落种身上的,他们身上的力量在逐渐消失,难道是女神终于放弃了我们这片大陆了吗?】   【我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光明异变体和黑暗的一样邪恶,最好全都死掉了才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最好的……】   【圣王不会是被人谋杀的吧,我忽然想到】   【呵呵,怎么可能,凭借圣王自己的战力,在这个世界上面能够杀死他的人除了时朗和神的旨意之外还有谁?】   【我根本不在意你们说的那些事情,我只是想要知道,圣王死了战争应该不会再次爆发了吧……我真的不想要再去打仗了。】   圣王的葬礼在当天的下午剧情,葬礼举行的很简单,在葬礼上面小魅魔哭红了自己的双眼,最后圣王的衣冠被下葬的时候伤心得几乎要跟进去一样。   还是他身边的侍从不断地安慰着他,他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却还是忍不住哭泣。   所有看见他这样子的人都忍不住同情他的遭遇。毕竟圣王之前愿意为了他放弃祭祀,他们之前的感情毋庸置疑。   葬礼上面人多眼杂,尤醉没有时间去做什么。   但是他在这个游戏里面剩余下来的时间只有两天的时间了,他必须抓紧。   时朗死去之后,尤醉在圣殿之中再也没有了顾忌,天色刚刚擦黑,他就让纯白跟在自己的身边来到了当初举行神降仪式的那个广场上面。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部分时朗的心脏碎片——从纯白的牙缝里面抠出来的。   这一小部分的心脏碎片上面就蕴含着极大的能力。   他想要尝试一下用这东西能不能引诱到地下的那只堕落女神。   雕塑被搬开,漆黑的洞口幽深不见底,从洞中吹出一阵带着血腥气味的冷风。   “女神,我是您衷心的信徒,我诚心地向着您祭祀,以我最爱之人的血肉。”   尤醉在口中说着一些他从真正的圣王那里所听到的祭祀句子,然后松手,那残缺的心脏从他纤白的手指之间滑落,落入无底的黑暗之中,他没有听见肉体落地的声音,反而只是听见了轻微的身体蠕动和咀嚼的声音。   就像是在这黑洞的下面,有一张大口,贪婪地将他所有投入的东西全都吞吃殆尽。   尤醉使用了量化,但是却并没有看见女神的身影,那一大团光亮已经完全占据了圣殿的地下,甚至连轮廓都要看不见了。   “哎?”   尤醉在此时却惊讶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就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过他的身体,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筹码值也增加了大约五千点左右。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尤醉思索了一会。   这位已经堕落的神灵一定是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但是在她的心中却还残留着之前的一部分基础本能,但凡是向着她献祭祭品,就能从她的身上获得力量。   人类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就变成了异变体。   而且女神的力量的确是对人们有着一定的庇护能力的,这也是这片大陆上面的人们都信奉女神的原因。   小魅魔看着漆黑的洞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看光明圣殿之中的雕塑,我觉得女神在没有堕落之前应该也是一位很善良的神灵。   她现在变成了这种丑陋又丧失理智的样子,她自己一定也是不希望的吧……]   [并且只要这个世界上面女神还存在着,就会因为人们的祭祀而无节制地给人类力量,这样子的话,那些异变体虽然暂时都痊愈了,但是迟早还是会再次出现的。]   [我曾经说过要彻底治愈这个世界,现在看来,虽然这个世界上面的大部分异变体都已经消失,但是最为根本的祸源还没有根除]   [那您说我们应当怎么做呢?]   二号恭敬地开口询问。   小魅魔垂首一笑,洁白的指尖抿起鬓边发丝别到耳后,安静文雅。   [当然是给这位深陷痛苦的女神一个结束,让她陷入安静的永恒长眠。] 第100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八)   计划很好, 但是尤醉却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对着女神出手。   虽然女神的力量很强,但是对方却似乎没有具体的“形体”,就像是一团藏在地下的雾气, 似乎无处不在, 但是当需要具体去寻找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宛如走入了一团迷雾之中,所有的攻击都落不到实地上。   女神身上的筹码值虽然很多, 但是就像是悬在骡子前面的胡萝卜,能看得到, 却吃不到。   不过,女神的存在一定和圣殿有关系, 也和这个世界上面人们对于神灵的所谓信仰有关系。   就是从供奉在神殿里面的神像身上就能看出来了, 就算是女神现在变成了堕落种也没有办法摆脱掉这一点。   尤醉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   他如果能够获得这个世界上面大多数人的信仰,那么就一定能和女神的意识之间建立联系, 从而找到女神的真正位置。   就像是之前的真正圣王一样, 对方强大的实力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来源于女神的馈赠。   如果尤醉也能够成为圣王的话, 说不定他就能够寻找到女神的蛛丝马迹。   但是成为圣王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就看时朗就知道了, 他耗费了那么多心血, 甚至主动地开启了一场战争,才成功地成为圣王, 而尤醉却只来到这个世界如此短的时间。   如果是一般的玩家, 想要在这样的游戏本里面保命就已经很难了, 又别说要成为圣王, 这简直就是噩梦难度。   好在尤醉早就已经为自己的这一步行动做好了准备, 他在网络上面为自己造势, 将自己塑造成为了一个纯洁无辜的受害者的形象。   之前的视频都是他所伪造出来的,身为病毒的他非常擅长网络上面的这些造势和宣传,他知道如何用这种方式去操纵人类的内心,将事情的态势向着他所想要的那个方向去发展。   [我时常感觉您十分了解人类这种生物,甚至比人类自己还要了解。]   [当然,毕竟能看清楚自己的永远都是身边的人。]   尤醉说道。   [而我们则是和他们最为亲近的日日朝夕相处的种族,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二号。]   [……受教了。]   在这天晚上的晚些时候,从广场上回来的,穿着黑纱的尤醉就在直播里面宣布自己从女神那里获得了旨意,能够消除掉黑暗异变体身上的一切异常,彻底将他们治愈,变成正常的“人类”。   他在直播视频里面向着观众展示了自己身后已经消失的尾巴和头上的角,来证明他的确已经从一只总是被人厌弃的黑暗异变体成为了一个人类。   “是女神拯救了我。”   尤醉的眼睛红肿,脸上残留着感激的泪水,他就像是被彻底治愈了,原本因为圣王去世的悲伤在他的脸上和被祝福的感激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圣洁的美丽。   这种美丽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纯洁的天使。   “我虽然失去了我的丈夫,但是却获得了女神的祝福……   感谢女神,她不仅仅治愈了我,还让我拥有了能够将其他的人都治愈的能力……”   接下来,尤醉还在直播中现场对一名即将陷入堕落之中的黑暗异变体进行了“治愈”,当担架最后将那名已经恢复正常的人类抬下去的时候,全场都陷入了疯狂的沸腾之中。   人们将尤醉围拢在中央,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对着他欢呼,向着他投掷着表示纯洁的百合花,就像是在注视着他们新的神灵代言人。   “不管是黑暗异变体还是堕落种,只要你们肯来到圣殿之中,我就能将你们治愈。   我知道你们曾经因此而陷入到极度的痛苦之中,也许你们也曾经做下过很多坏事,但是都没有关系,女神会原谅你们的。”   “只要你愿意来洗刷你的罪恶,神灵就会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黑色的纱网遮挡住尤醉的面部,他宣布之后就转身离开,在他的身侧,高大的白发青年伸出手将他扶住。   在圣王死亡之后,这是今天这世界上面的人们所听到的第二个重大的消息。   甚至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就有无数隐藏在民间的大量黑暗异变体宛如朝圣一样来到圣殿之中,只为了能够获得“救赎”。   尤醉当天晚上都没有入睡,而是一直撑着身体,来为那些主动来找到他的人进行“治疗”。   当然,真正进行治疗的是纯白,而尤醉只是做做样子,最后让纯白将他们身上的那些异变所吞噬。   这样子不仅他们获得了想要的治愈,尤醉也能将他们身上的异变转化为筹码。   这样子主动在家里坐着,就能有大量的异变体送上来们的生活实在是有点太舒服了。   尤醉让纯白分出一大部分的分身去不灭之渊之中,将那里还残余下来的一些黑暗异变体也“拯救”出来。   现在人类正常世界里面的黑暗异变体和不灭之渊里面的异变体全都即将被尤醉清理干净了。   纯白身上的筹码值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七十万点,在尤醉的量化世界里面成为了一团闪耀的人形光点。   而尤醉也已经在这个世界里面赚到了足足二十万点的筹码,除去一开始的花费十万点,还净赚到了十万点。   纯白所获取筹码的一部分会落在尤醉的身上,他对于这种不用自己打打杀杀就有筹码值入账的生活很是满意。   这个本现在玩到这个程度,就算是最后没有成功杀死女神他也不算亏本。   他现在在民众心中的人设全然是一个丧失了丈夫的可怜寡妇,在获得了女神的恩赐之后彻底放下了过去,一心一意地成为了神灵的使者。   而此时距离【全球异变】的游戏结束还有最后的24小时的时间,他在明天天黑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凭借他现在的名望,成为圣王是足够的,但是他也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他在这天黎明,结束了整整一夜的治疗之后,又去找了一个人。   “尊敬的被神灵所眷顾的圣后大人,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柏寒坐在病床上冷眼不去看尤醉。   他之前在地牢里面受的伤还没有好,本来当天他在神降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结果当天晚上又再次被纯白所偷袭,伤势叠加,所以他现在不得不坐在病床上,身上包裹着绷带,看起来属实是有点惨。   “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吗?”   尤醉因为熬夜,眼下带着浅浅的黑眼圈,更加显得眼睛大了几分,他脸上的那种憔悴不仅没有损失他的美貌,反而更加为他增加了几分忧郁的易碎感。   “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现在还过来装什么好人?”   柏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向着尤醉的身后看了一眼,高大的白发青年无声地站在尤醉的身后,就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守护着眼前的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尤醉抓住了他的手,替他将病号服上面的褶皱轻轻抹平,他的手指无意之间擦过柏寒赤裸的胸口肌肤,柏寒的眉毛皱了起来,但是却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直到尤醉坐到了他的床边,用那双多情的狐狸眼犹犹豫豫地看着他,眼底泛起轻微的波澜的时候,他才就像是终于忍不住一样地伸出手去抓住了他还放在自己胸口上面的手腕。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直接说吧,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   柏寒咬着牙说,他别看眼睛去不看他,就像是尤醉的身上有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但是他的手却将尤醉的手腕抓得很紧,尤醉被他弄得有些疼了,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但是却没有成功,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怯声开口:   “你…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我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男人的眼神沉了下去,他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在尤醉所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来。   但是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   ……   【距离本次游戏结束剩余时间:一小时。】   【恭喜坚持到现在的所有玩家,你距离最后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个世界内,听到这条消息的所有玩家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呼——总算结束了。”   玩家白居安咸鱼一样瘫在病床上,他是圣殿的侍卫,但是在之前遭遇了堕落种的袭击,好不容易才从那疯了一样的堕落种的手下逃出来,保住了性命,在游戏的最后几天几乎全部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此时听到游戏终于要结束的消息,他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感激的泪水。   md!我下次再也不要玩什么生存本了!!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这个游戏里面的几乎所有玩家,当然,除了尤醉。   此时,他正在坐在那圣王之前曾经坐过的高大王座之上,举行他的加冕仪式。   那位之前曾经在神降日上面跪在地上,请求时朗完成神降仪式的老祭司此时站在尤醉的身前,全身都在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   他看向尤醉的视线就像是在看向女神在此地的代行人一样狂热。   毕竟,能够将那些黑暗异变体全都治愈……就算是之前的圣王也没有这样强大的能力,毫无疑问,尤醉是被女神所眷顾的人。   “黑暗将临,你将从今日为女神的盔甲和勋章……将此生都献给女神,用生命和热忱去践行神的荣光……”   动听的竖琴被拨响,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纯白的百合花冠被放到了尤醉的头顶,老祭司开始念诵祷词。   尤醉也能够感受到从那些观众的身上开始散出一道道的光点,全都落在他的身上,也为他增加了一点筹码。   这是信仰的力量吗?   人类的信仰也能够被系统所认可,转化成为筹码值?   这倒是一条新的路子。   尤醉思考,只是数量还不是很多……如果人数再多一点,信仰再虔诚一点,应该能够获取到更多的筹码吧……   等到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倒是可以试试。   柏寒和纯白分别站在尤醉的身后,占据了左右的位置   柏寒的身上还缠绕着绷带,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彻底,时不时低头咳嗽一声。   正是在他的呼吁之下,圣王的百合王冠才能这样快速地落在尤醉头上,并且没有获得圣殿其他人的阻力。   而纯白则站在尤醉身后的另外一侧,和柏寒稍微隔开了一点距离,他安静地垂着眼睛,他就像是尤醉的影子一样,不管他去到什么地方,都会跟在他的身边。   如果有任何人对尤醉出手,他都会像是鬣狗一样毫不留情地将那人撕碎。   “……你从今日起将成为女神的信徒,永不背叛,永远纯白。”   就在老祭司的颂词说完的一瞬间,尤醉感觉一股新的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浮现了出来,就像是之前他向着女神进行祭祀的时候一样,只是这股暖流更加强大,也更加持久。   就像是源源不断的小溪一样,将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甚至就连尤醉都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来如此。]   他在心中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   [怪不得时朗就算是付出了这样子的代价,用尽了心机,也要成为圣王……这样子的力量,真的是会让人感到陶醉吧。]   就像是自己在这一瞬间有了神灵的力量。   尤醉看向了自己的系统面板,在那股能量的冲刷下,在某一瞬间,他的武力值突破了原本的1的数值,变成了一个极大的数字,那数字如果让任何玩家看见了都会心惊。   但是甚至还没有停留0.01s的时间,那数值就像是被什么所干扰了一样,开始疯狂下降,最后又停留在了那个可怜兮兮的一点上。   [啧,还是不行吗?]   尤醉不去看自己的面板,转而看向自己的筹码值,在他成为圣王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获取的筹码值的数值变成了一个表示无穷的符号。   这正是因为女神身上的能量正在通过那条纽带,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他的身上来,让他获得了近乎无限的筹码。   只是尤醉却并不沉迷这样子的所谓“强大”,因为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他想要的,是真正的,这个游戏之外的“真实”。   [纯白,去吧。]   他在心中轻唤。   在他身后的白发青年身形微微一动,顺着那条连接着女神和尤醉的链接,像是一条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溯流而上,找到了那力量的源头。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十分钟,请所有玩家注意……】   [找到你了。]   尤醉的眼睛骤然睁开。 第101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五十九)   尤醉能够感受到剧烈的震动, 那一直隐藏在圣殿之下的巨大人脸终于在此时露出了她原本的形貌。   她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那深井一样的,漆黑的眸子里面已经没有了一丝曾经的神性, 有的只有满满的疯狂。   和女神巨大的身躯相比, 纯白的体型显得无比的渺小,但是就是这样子的一点白光却是那样子的明亮,就像是雪亮的剑一样直接地刺入了女神的身体之中,所有被那白光所接触到的部分, 都开始被纯白疯狂的吞噬。   [你的筹码值增加10000点。]   [你的筹码值增加10000点。]   ……   随着尤醉身上的筹码值开始疯狂地上升,堕落女神的身子也随着扭动起来, 她的脸上浮出大量的血色斑点,原本安静祥和的面容开始疯狂扭曲, 变得无比痛苦和绝望。   女神张了口, 无声的尖嚎声从她的喉咙里面涌出,而听到这声音的纯白, 身体则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一样, 开始一点点地向着外面扩散, 甚至有着溃散开来的迹象。   但是纯白却一点都不在意, 反而更加疯狂的吞噬女神身上面的筹码值, 几乎是以战养战, 用女神身上的能量来弥补自己的身体伤害。   “你一定很痛苦吧。”   尤醉垂下眼睛,就像是能够通过地面看向深处。   在他的周围, 那些光明异变体全都感受到了身上力量的不安波动, 因为他们的力量都是来源于女神的, 所以当女神被攻击的时候, 他们的身上自然也是会有反应。   “真可悲。身为一名曾经的神灵, 你真的愿意看着你自己落到现在这样丑陋不堪的地步吗?只依靠着一点信仰苟延残喘, 而你曾经的信徒们因为你的失控而陷入到战争之中……”   “这样子的场面,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他的话语通过和纯白的心灵链接,在女神的身边响起。   但是女神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的眼珠从中间裂开,无数的昆虫一样的复眼从她原本的眼球之中升起,那是她曾经死去的无数的信徒的灵魂,每一只眼睛里面都蕴含着不一样的情绪……   悲伤,绝望,疯狂……   被家人所抛弃,死在牢狱之中的黑暗异变体……   死在战争中的普通人……   丧失了理智,甚至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控制的堕落种……   曾经在这片大陆上面死去的这些冤魂,所有曾经信仰过女神的灵魂都被收集起来,在此时成为了女神最为恐怖的武器。   纯白在这样子的注视下,攻击速度更慢了,那些视线就像是胶体一样将他牢牢地囚禁在他身侧的空间之中,宛如捕获一只被困在蜜蜡里面的蝴蝶般要将他困住。   “甚至你现在做出这样子的举动,都并不是因为出自你内心的意愿,而仅仅是因为你想要继续活着而已。”   “只是你虽然活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这样子的活着,真的有必要吗?”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分钟。】   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随着尤醉的诉说,女神的眼神似乎恍惚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力量被吞噬掉的痛苦就让她忽略了那丝不适,又开始疯狂地对着纯白发起攻击。   “攻击她的眼睛。”   尤醉在此时却已经发现了女神的弱点,那些无数灵魂栖息着的眼球,但是也恰恰就是女神最为薄弱的地方。   纯粹的信仰是能够治愈伤口的药,但是当这些信仰不再纯粹的时候,也会变成最为猛烈的毒。   淡黄色的眼球爆裂开来,痛苦的嚎叫声从那些细小的眼球里面涌出。   一部分的眼睛中开始流淌出黑色的鲜血来,这些鲜血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向着女神的身体里面腐蚀。   无数的呓语在空中响起,是人们的对于女神的怨恨。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不救救我的孩子?”   “我为什么会分化成为黑暗的怪物,明明我是如此虔诚,你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神灵,你真的公平吗?”   “你为什么要去庇护那些怪物,正是他们将我的家人杀死的。”   “呜呜我好疼,呜呜呜……”   ……   从纯白的身下涌出无数干枯的骨手,顺着眼球上面被腐蚀出的纹路向着女神的头颅之中钻去。   血肉宛如泥土一样被挖掘开,露出在眼球下面的密密麻麻被漆黑发丝所包裹住的大脑组织。   整个圣殿都开始疯狂地摇晃起来,最深的地基已经开始动摇,而这动摇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怎么回事?”   “是,是女神动怒了吗?”   有人恐惧地跪倒在地面上,向着女神神像祈祷。   在圣殿之中,所有的光明异变体都因为疼痛而摔倒在了地面上,疼得满地打滚,他们身上的那些非人类的异变也开始逐渐消失。   因为那是他们身上的力量被那赋予力量的神灵所掠夺回去,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究是空虚的。女神此时迫切的需要力量,几乎是本能地将这些她最虔诚的信徒身上的力量抽取过去。   漆黑的发丝被骨手粗暴掀开,在那恐怖血肉的正中间,出现了一张被无数的血管紧紧包裹着的相片。   漆黑的液体从其中流淌而出,还轻轻地跳动着,就像是这位堕落女神的另外一颗心脏。   而那相片却只是在尤醉的面前一闪而过,很快又被那些血肉吞噬了下去。   尤醉的眸子骤然睁大,就在看见那相片的一瞬间,他的心中骤然出现了一丝怪异的悸动。   似乎,那相片和他有某种关系。   【游戏倒计时30s……】   “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那东西。”   没有任何异议,纯白完全遵循他母亲的命令。   更多的骨手从纯白的身体里面涌出,每一只手上面都生长出了无数的小嘴,开始疯狂的吞噬到他们周围的血肉。   在最为重要的“心脏”被触及之后,女神的攻击也开始更加疯狂,此时的她几乎半个身子都已经快要被吞噬殆尽。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顾一切地想要去保护那张相片。   【3……2……1……】   在系统的倒计时结束的一瞬间,一只骨手扯断了周围所有的血管,终于将那张相册握在了手中。   尤醉的眼前一白,眼前的情景开始逐渐消失。   还是没有来得及吗?   他有些遗憾地看着那张相册,还有握着那张相册的白发青年……和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在他的视野之中慢慢消失,最后变成一层模糊的影子。   真可惜,这还是自从他有自我意识以来,第一次如此地渴望一样东西……   那张相册上面,究竟有着什么呢?   但是他却再也没法知道了,结算的面板在他的面前浮现了出来。   【游戏已结束。】   【恭喜你完成此次游戏“全球异变”,筹码计算中……】   【您的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基础筹码:2000点】   【您的直播已完成,本次直播您获共获得4072张观众投票!获得打赏筹码:20360点】   ——   【您共完成七个支线任务:   【绝望黎明:逃出地牢】,奖励筹码:1000点。   【求生者:在荒野之中生存48h】,奖励筹码:2000点。   【救赎者:在整场游戏之中没有杀害任何一条生命。】,奖励筹码:1500点。   【神降审判:参与神降日的仪式并生存至游戏结束。】,奖励筹码:2000点。   【假面伪装(一):在圣殿之中的声望达到“中立”。(此任务仅黑暗异变体和堕落种开启。)】奖励筹码:1000点。】   【假面伪装(二):在圣殿之中的声望达到“友好”。(此任务仅黑暗异变体和堕落种开启。)】奖励筹码:2000点。】   【假面伪装(三):在圣殿之中的声望达到“尊敬”。(此任务仅黑暗异变体和堕落种开启。)】奖励筹码:3000点。】   【灭杀重叠者雕塑现世之身】,奖励筹码:500点。】   ——   【您共完成一个特殊任务:   【众望所归:成为被认可的新一任圣王。】奖励筹码:15000点。   ——   【您在完成游戏后的身体受损度为:0%,额外奖励筹码:5000点。】   ——   【您在此次游戏中额外获得任务外筹码数为:423289点】   【游戏【全球异变】已结束,您的综合评价为:SSS。】   【您在此次游戏中共获得总筹码数为:478649点筹码】   【您目前的登顶区为华夏区,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为:16名】   【您在全世界的筹码排名为:43名】   【您已经累积获得六十万点筹码,您的公民身份卡等级已经提升至AA,一切双A级以上的城镇与区域已经对您开启。】   【您在本游戏世界内的时间已耗尽,即将返回游戏结算空间……   本次游戏为多人生存本,将进行玩家筹码与等级排名……   正在等待其他玩家登出游戏……】   【火种游戏感谢您的本次参与,您的每一次游戏,都是为人类火炬的延续增添了一根燃烧的薪柴。】   尤醉再次睁开眼睛,来到了一个纯白的空间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个形容凄惨的玩家正在从这个游戏之中退出。   ……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还在和女神进行战斗的白发的青年却感觉到那原本温柔地环绕着他的气息开始若有若离起来。   就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直接将他们之间的鸿沟切断。   “不……”   他的心中迅速被不安感所充满,就像是一只丢失了母亲的雏鸟一样茫然。   母亲,似乎正在远离他。   他的手中死死抓着那张相册,猛然看向自己的头顶上,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想要强行地将他的母亲带离这个世界。   在失去了那张相片之后,女神的力量大为衰减,几乎已经不能和纯白所对抗。   没有在意还在自己的脚下苟延残喘的堕落女神。纯白的脸上露出无比绝望的神情,疯狂地抓住了他们之前那一点还没有被彻底斩断的精神链接。   他的双目变成了血一样的惨红色,就像是他的全世界此时都在他的眼前毁灭。   “妈妈。”   巨大的绝望之下,他快速开始熟悉并且掌控住了刚刚获得的强大的力量,在吞噬掉了女神之后,此时纯白身上的筹码值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值。   此时的他在这个世界上面是最为强大的存在,甚至能够强到打破这个世界的界限,突破到另外一个位面之中。   雪白的骨翅从他的背后伸展而出,巨大的白骨蝶翅在黑暗中也散发着美丽而暴虐的气息。   “您不要我了吗?妈妈。”   狂风从他的脚下升起,他伸出手去,就像是要抓住他生命里面的唯一一束光。 第102章 魅魔的七夜谎言(完)   【惨, 实在是太惨了,活下来的人甚至只有十几个……】   【比我想象之中的多了不少,果然生存本还是要能苟才能活下来啊】   【结算了哈哈哈, 让我看看这一次谁是榜一】   【来了老弟, 我直接跳结局了,完美空降,不愧是我】   尤醉再次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位于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之内,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在现实之中穿戴的衣服,身体似乎也像是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之前身上的那些纹身全都消失了。   这里空荡荡的, 只有一块参天的石碑竖立在上面,一行行的名字正在上面逐渐显现出来。   在那块石碑的下面此时已经或坐或站了好几个人, 无一不都是身边的血气凶悍, 身形高大,一看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此时之前那位曾经在圣殿里面任职的玩家老白, 也在下面和其他存活的玩家一起瞎扯。   其他的玩家都是或者苟在荒野里面, 或者是藏在民间, 好不容易活下来, 相比之下, 白居安这种舒舒服服呆在圣殿里面就能通关的人在他们之中居然还是在这个世界里面混得最好的。   “说起这个世界上面的主线剧情, 那不就是一个妥妥的英雄美人的角色……可怜圣王一世英名……”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口风一转, 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不过哎呀, 兄弟我和你说, 我在圣殿里面这些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他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我可是亲眼看见过那位之前的圣后, 那可是一个真的漂亮, 也怪不得甚至圣王都会被他迷惑,要是放到我们国家的古代去,妥妥的就是一个苏妲己的角色。”   “你亲眼见过?”他的身边还有人不信。   “那当然……”老白正要和同伴大说特说,当初他在房间外面看见尤醉的那一幕。   他的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漂亮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后,一双潋滟的狐狸眼里面水汪汪地看着他。   老白一转身,简直就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圣后?”   小少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本来想要伸出手去抓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收了起来。   “你居然是……玩家?!”   “玩家还能混成主要的剧情角色?”   白居安简直震惊了,一般来说这种本的主线剧情都是固定的,就像是全球异变这个副本主打的就是战争和生存,所有进入游戏里面的玩家都需要在其中生存下来。   而主线剧情则是及其难以改变的,因为他们玩家在世界中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一般来说只有能力极为出众的人才能更改主线剧情。   像是圣后的角色这种参与到了最关键的主线剧情里面的角色,白居安从来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和他一样的玩家。   一时之间,他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尤醉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   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将雪白纤细的小少年围绕在中间,用十分膜拜的眼神看着他。   “失敬失敬,原来您才是真正的大佬。”   白居安对于尤醉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大佬,能不能教教我这种本的诀窍是什么?”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取经的机会,努力地想要从他的身上挖掘出什么东西来。   “对…对不起……”   但是尤醉的脸颊却泛起轻微的淡红,明显不适应呆在这么多的视线之下。   “我的记性不太好,总是会忘记很多东西……我也不清楚我在上个世界里面究竟做了什么……”   “因为我的记忆的问题,所以每次进入到一个新的世界之中,我就会彻底代入到那个角色之中,真心实意地对待我身边的每一个角色,可能这一点算是原因吧。”   “啊?”   白居安更加震惊了,他震惊于……   ?怎么感觉他说起来这么简单的样子,好好扮演好角色就能通关游戏,搞到筹码吗。   我们是不是拿的剧本不一样啊,你的剧本给我看看!   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好像是被吓到了的尤醉的身影就从人群之中消失了。   人群散发出一阵叹息声。   但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另外的东西所吸引。   那石碑上面开始向着外面冒出文字,一个个玩家的姓名都出现在了那石碑之上。   而那第一名的位置却是无比的注目。   【尤醉,获得筹码值478649点筹码,任务评级SSS。】   而在他下面那一名的怨女也只获得了五万多的筹码值,和他所获得的筹码,简直就像是断崖一样的碾压。   “卧艹好牛逼,一个世界搞到快五十万点筹码值……这还是人吗?”   “感觉和他相比我们都像是来混保底的主线任务奖励的……”   “我咋感觉他给我一种,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错觉,就像是,好像我上我也行?”   “是不是只是运气好啊,靠着刷脸才能完成任务。”   “怎么,人家就是长得好看,你有意见?”   不仅是玩家,其他的观众也全都是一脸问号。   【???】   【???】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能在一个世界里面搞到这么多筹码的】   【我比楼上有点见识,我上次看见这么多的筹码值还是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的直播间里】   【?那个新人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就成为了全球第一,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男人】   【真的没有开挂吗?还是说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不管了,又美又强,性格还好,我直接舔舔舔!老婆老婆老婆!】   白居安又一次被震惊了,他看向自己手头那可怜兮兮的两万点的筹码值,心中再次产生了之前那种荒谬的感觉。   “我们玩的是同一个游戏吗?”   “可恶。”   他转而又想起来另外的问题……   “淦,刚刚忘记和大佬要一个好友位了!”   ……   ……   尤醉没有在意其他玩家的心思,而是选择退出了游戏。   他清楚在直播之中,自己疯狂刷筹码值的行为肯定是隐瞒不下去的,所以在之前他和白居安的对话中就快速地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新的人设……   只是到底效果要如何,还要看之后的直播反馈。   尤醉本来想要去推开治疗仓的舱盖,但是就在此时,他在现实世界里面的身体上却传来了一股猛烈的灼热感。   尤醉的眉头微微皱起,那股灼热感就像是火苗一样,从他的皮肤上面窜出,并且快速地燃烧到了他的全身。   淡淡的蓝紫色花纹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巨大的蝴蝶翅膀就像是梦幻一样顺着他的身体延伸,将他完全拥抱在怀中。   就和他在之前世界之中身上的那个纹身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加浅淡了些许,没有那么明艳了。   与此同时,尤醉还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徘徊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技能面板上,那链接他和他的孩子的技能【怪物之母】跳动了一瞬间,从灰色,变成了浅浅的白色。   “纯白?”   尤醉的心中一喜。   他当时不是没有想过要带着纯白离开,但是他毕竟才参加了两场游戏,对于系统的认知和了解,还有底蕴都不够,并没有相应的手段去做这件事情。   但是却没有想到纯白却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打破系统的壁垒来找到他。   那力量缓缓汇聚到了尤醉的胸口,最后化成了一颗蓝紫色的水滴吊坠,在其中沉睡着一只白色的蝴蝶。   “辛苦你了。”   尤醉摸了摸吊坠,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里面的蝴蝶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似乎因为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暂时没有办法回应他。   但是纯白的出现,其实就是尤醉在上个游戏里面最大的收获了,筹码值反而是次要的。   尤醉现在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如果纯白能够在之后清醒,一定会成为他在下面的游戏里面最大的助力。   尤醉正想要再次起身,但是却注意到纯白不仅出来,还为他带来了另外一件东西。   是那一张当时被藏在女神的大脑里面的相片。   当时尤醉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这张相片的第一眼,就对于这张相片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   他慢慢地将相册翻转过来,这是一张合照,照片上面一共有着两个人,他们似乎正站在一幢什么建筑的门口,身后有着美丽的喷泉。   但是其中两个人的脸都已经模糊了,这种模糊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不管尤醉如何去看,都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脸。   只能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身高较高,一个比较矮,个子比较高的那人将一只手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面。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尤醉猜测,他们此时的脸上应该是在微笑。   [我看见这张照片有点不舒服。]   尤醉微微垂首,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是生病了吗?]   [或许吧,二号,去查一下照片的背景是在什么地方?]   [好的,请稍等。]   二号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在入侵了交通数据库之后,从网络上面找到了和这张照片对应的背景建筑。   [永门市虚拟科技游乐园,已经在五年前废弃重建,从后面的建筑来判断,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是在至少三十年前。]   尤醉默默地将这个地名记在了心里,打算趁着在现实里面的机会,去这个地方查看一下。   他之前在直播间里面说得话也并非是骗人,他时常感觉到自己遗忘了什么东西,但是身为一个AI,记忆明明才是他永远都不会丢失的东西。   所以这种感觉才会显得这样奇怪。   尤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自己丢失的记忆有关的线索。   等到这些事情都处理结束,尤醉这才推开游戏仓的门,他刚刚坐直了身子,就看见在自己的游戏仓外面围绕了一圈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足足是有十几人。   同时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您好,尤醉先生。   我们是火种游戏的工作人员,我们接到讯息,说您可能在游戏之中遭遇到了精神创伤。   因为您现在的公民等级为AA级,并且在游戏内的排名已经进入到全球前100名,您的存在就是我们整个人类世界的财富,我们将尽心尽力地为您提供完美的游戏条件。   为了防止您在后续的游戏中受到伤害,请配合我们的医务人员进行精神检查。”   黑西装彬彬有礼地向着尤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向着尤醉围拢过来,就像是他是一个价值千金的玻璃娃娃一样。 第103章 九亿点   这些医生只是对尤醉进行了一些最为简单的精神检测, 都被尤醉利用二号作弊应付了过去。   只是好在他们进行的测试都是精神方面的,而不是全身检测,不然尤醉还真的担心自己的这具突然出现的“身体”有什么和其他人类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大问题, 只是可能或许会出现记忆丢失的情况, 我猜测这是一种身体对于您的自我保护机制。”   医生们确保了尤醉现在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健康之后,就离开了。   “如果您在后续的游戏过程中身体有任何的不适,都可以尽快来联系我们。”   留在最后的黑西装最后对着尤醉微笑。   少年在他的注视之下显得有些不适,轻轻扯了扯袖子。   “你们对每一位直播的玩家都这么关心吗?还专门上门来检查身体……”   “并不是。”   黑西装说道。   “只有直播间的等级达到【不灭恒星】的玩家, 或者说,是排名进入到全球前100名的玩家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到了这种程度, 每一位火种游戏的玩家都是我们人类的重要资源,而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些最为优秀的玩家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游戏。”   “为什么这场游戏对于人类如此重要?”   尤醉好奇地问。   “您可能丢失了一些相关的记忆。”   黑西装耐心地为他进行解释。   “众所周知, 距离天灾日的降临现在已经有了八年的时间。   “八年前, 那从天而降的神秘大火,还有在所有人类耳边同时响起的古怪声音, 将即将走上自我毁灭的人类文明发展截止, 转而推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在那一天, 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 声称自己为【联盟】的宇宙文名, 给了全人类一个能否顺利存活的考验。   “而在7年前, 薪火计划提案出现,全球的力量都被汇聚到了一起, 成立了一个空前的庞大集体……【火种全球人类联合体】, 也就是我所在的组织, 人们有时候也称之为火种公司。   “火种成立的唯一目的就是:汇聚一切可能现有的人类力量, 拯救人类文明, 亦或者是……为人类文名留存最后的火种。   “现在我们所参与的这一场场所谓的游戏, 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游戏。而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做出的辛苦斗争,也正是因此,玩家的身上有着更深更重的责任,每一位玩家的生命对我们而言都很重要。”   “玩家们需要进行战斗,当时天灾日上面所说的时间是十二年,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那为什么只是100个人,100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尤醉又问。   “因为【联盟】给出人类的参加考核的名单只有100人。”   黑西装看向窗外,在这个世界的窗外,一艘艘的悬浮飞车快速通过。   在浅灰色的漂浮着雾气的天空之上,一张巨大的名单正悬浮在上面,在上面的是所有筹码值进入全球前100人的名字。   “能拯救人类的勇者被限制了数量,筹码值就是一种挑选这100人的方法,等到决定人类命运的时间到来时,这100个人将会代表全人类去参与那一场决定人类生存的最后考验。”   “这100个人,就是我们人类的最后希望。”   在黑西装走后,尤醉并没有再次进入到游戏之中。   他斜靠在游戏舱旁边,圆头圆脑的白色的智能管理机器人飞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   “恭喜您再次通关游戏~”   “恭喜您再次通关游戏~”   它欢快地就像是一只小蜜蜂,在尤醉的身边嗡嗡嗡唱着。   [火种……联盟……游戏……这就是现实世界吗?]   [最后拯救人类的100名勇士,我总觉得这就像是某本童话小说里面所构建出的那种荷马的英雄主义的理想结局。]   尤醉漂亮的狐狸眼眼角扬起,手指无意识地蹭着智能机器人的脸颊位置,智能机器人的眼中出现了< ~ V ~ >的开心符号。   [对于这个世界,我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主人。]   二号冷淡的声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您有一封通讯请求,是一位署名为【雨村拓人】的人发来的,对方声称在观看了你的直播之后,对您的印象很深刻,觉得您是一位很优秀并且也十分出色的选手,想要和您进行合作。   主要的合作方式,就是雨村家会为您提供现实世界之中的资金和宣传渠道,但是同样您也需要成为他们家族在游戏之中的代理人。]   [这就来了吗?消息还真是快。]   尤醉松开撸机器人的手,点击查看了邮件。   虽然在排行榜上隐藏了自己的姓名,但是在上一场游戏之中,他获得了四十多万筹码值是一个事实,有心人只要注意一下最近在排行榜上往前冲得多的人,很快就能将他找出来。   这个榜单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榜单了,太多双眼睛注视着这里,就算是尤醉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这里面隐藏着更多的东西。   想到这里,尤醉索性也就趁机公开了自己在排行榜上面的姓名。   他只不过是参与了两场游戏,此时的筹码值就已经进入到了全球100的名单内,也算是那所谓的100名勇者之一了。   【您目前华夏区的筹码排名为:16名。】   【您在全球的筹码排名为:43名。】   凭借尤醉现在这样子的成绩,还有他干净的“履历”,自然也会吸引很多财阀的目光,都想要来资助一下贫穷的尤醉。   只是他们所谓的“资助”,恐怕也不仅仅是资助而已。   而在尤醉公布了自己的个人信息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又有好几封的邮件发送了过来,都是邀请他成为自己家族的代行人的。   [那主人,这些邀请应该如何回复?需要我回绝掉吗?]   “不。”   尤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甜美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既然是一个人类的身份,那么自然也要去做大多数人类都会去做的事情。”   [所以?]   “选一个最有钱的答应,我们去玩一玩。”   在经过二号的筛选之后,在这些给尤醉发来邀请讯息的世家之中,现在有的资产最为庞大的就是那个第一个给尤醉发来邀请邮件的雨村家。   在得知尤醉有意赴约之后,雨村家迅速地为尤醉安排了地点,是在永门市的一家高级餐厅里面。   尤醉想到了那张纯白从游戏里面带出来的相片后面的背景的地点也是在永门市,他正好可以在之后去那里看一看,所以也欣然应允。   踏出这家胶囊“网吧”之后,尤醉回头看去,一个个的游戏仓就像是白色的蜂卵一样整齐排布,而沉睡着的人们就像是一只只被包裹在其中的幼虫,他们此时都是在星网上面遨游,或者是在参与到火种游戏之中。   营养液会在定期的时间内被补充进入到这些人的体内,在这里,人类的生存成本被压缩到了极致。   尤醉出来的地点是其中的一层,而这家游戏厅有着足足十七层,而这样子的游戏厅,在现在的这个时代几乎遍地都是。   雨天家已经派来了悬浮飞车来接尤醉,尤醉坐在柔软的车后座上面,看着外面的天空上漂浮着那100人的名单,这名单时不时就会发生变化,表示着有人的排名获得了提升或者是下降。   在这个世界上面的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巨大的名单,笼罩在人们头顶上面的那死亡的阴影也因此而有了些许熹微的曙光。   尤醉很快也在天空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在其中的排名现在是44名,在名单的中间的位置,筹码值的数量是60万点。   而在这张榜单上面的前三名则都是已经拥有超过50000万点筹码值,特别是第一名的那名叫做01的玩家,他的筹码值现在是80000多万点,并且就是在尤醉注视的这一瞬间,01的筹码值又开始疯狂增加,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恐怖的90210万点的数目上……   也就是足足9亿筹码值。   [好多……好多筹码值……]   尤醉不仅没有因为别人那么多的筹码值而感到丧气,反而眼睛都在发光,就像是一只看见了烤得香喷喷肉块的小狐狸。   [如果能够感染掉那个第一名,那么我能获得多少筹码值啊……]   [如果有那么多的筹码值,有了那样强大的力量……那么我应该就能弄清楚我丢失的那些记忆究竟是什么了吧……]   [想一想就很让人兴奋!]   握紧了拳头,尤醉斗志满满地对着二号宣布。   [加油崽!我们首先竖立一个小目标,下个世界赚到一个亿的筹码值。]   [好的主人。]   不管尤醉说出什么样子骇人听闻的话,二号永远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主人。   尤醉还注意到了,随着飞车的前进,他们身下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更加开阔且繁华,同时绿色植物和湖泊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一道道的半透明的墙壁竖立在空中,挡在他们的面前,在上面出现了表示着分级的符号。   最开始的时候,尤醉是从E区内出来的,但是很快飞车就带着他穿过了B、C、D区,最后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A区,永门市。]   所有的公民的手背上面的条码上都有着等级,低等级的公民没有资格进入到高等级的区域。   而如果想要提升自己的等级,就需要去参与火种游戏,提升自己的筹码值,或者是参与到其他的工作之中,积攒这个世界的货币——星币,只是这个世界如今的大部分工作都对于工作者有着极高的智力和学历要求,而大部分的体力工作则是已经被取代,所以第二条路对于平民来说,实际上已经被彻底堵上了。   这也是民众们对于火种游戏如此关注的原因之一……   他们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就只能通过游戏。   尤醉的手背上面有着他的公民条码,在获得了60万点筹码值之后,他的公民等级就已经提升到了AA级,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飞车最后将他送到了一幢装饰淡雅复古的日式别墅前,一名侍者带着温柔的笑意,将尤醉带入到了房间之中。   而邀请尤醉到来的主人此时却已经在其中等候了。   对面的男人面色苍白,带着点不健康的血色,头发是浅金色,面孔则是典型的欧美人的高鼻深目。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素色白袍,很有几分中西合璧的感觉。   “您就是雨村拓人先生吗?”   尤醉有些惊奇。   拓人点了点头,礼貌地和尤醉问好。   “用一个过时的词语来说,我是一名日英混血,希望我的外貌不要对您产生困扰。”   尤醉在他的对面坐下,有点拘束地垂下眼睛。   “是……哪个,你真的要找我合作吗?可是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玩家呀,我的胆子还很小,稍微有点东西都会把我吓到……   “之前已经通关的游戏,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通关的……”   尤醉很坦诚。   “当然,我全程地观看了您的直播,觉得您很有潜力,也值得我们家族去追随,所以才会邀请您成为我们家族的代理人。”   拓人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他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做这种事情了。   “我知道您的身上有着大量的筹码值,但是筹码值毕竟只是虚拟的,并不能够成为现实之中的金钱货币。   只要成为我们家族的代理人,我们家族就可以为您解决现实里面的一切问题,为您能够继续游戏创造一个最好的条件。”   一张漆黑的星卡被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拓人脸上的笑意更深。   “据我所知,您之前一直都是在E区的公用游戏厅里面进行游戏的吧。这样,只要您愿意答应和我们家族的合作,我们就可以为您提供每年10亿的星币工资,并且一幢AA区的独幢别墅住宅和最为顶尖的游戏仓和服务人员。”   似乎也是被这样优越的条件所惊呆了,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我……我需要为您做什么呢?”   “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只是需要在游戏之外的时间配合我们的家族进行相应的宣传活动,频率大约是三个月一次,每次的时间为一天左右。”   “还有一点,就是当我们的家族遇见危难的时候,能够为我们的家族伸出援手。”   “只是这样……?”   尤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   拓人看着眼前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中的少年,知道自己的谈话已经起效了,对方明显已经心动了。   他查过尤醉的身份,从E区出生的孩子,生父和生母都已经在几年前的天灾日中遇难,依靠国家的补助完成了学业。   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脉。   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就算是在游戏之中,似乎也只是利用那张脸去欺骗观众为他投票,能够通关可以来说真的是只靠运气。   拓人其实并不看好尤醉后面的发展,他的游戏能力实在是太差,但是既然他已经进入到了100人的名单之中,那么他就拥有了被拉拢的资格。   对着他这样子的选手伸出橄榄枝,也只是雨村家的一步闲棋,如果尤醉能够走到最后是最好,如果不行,那就是凭借他的脸拉拉选票,他们也不亏。   “哦,还有一点。”   雨村的脸上笑容不变。   “如果您的排名在后续掉出全球100人的名单,那我们可能会采取一些其他的手段为您进行拉票……这当然也是为了您好。”   小少年没有听出任何不对的地方来。   “我……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你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   少年纠结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他的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特别是在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愁绪的时候,更显得楚楚可怜。   就算是之前已经看过它直播的雨村此时都不由得微微一愣,压抑下心中那些突然生出的触动。   “当然。”雨村理解地说道。   “如果您想要答应下来,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然也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他这样子的态度反而赢得了少年的好感。   “我现在就有些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询问您一下?”   “您说。”   尤醉抬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雨村拓人身居高位,明显知道很多和游戏相关的信息,并且现在他为了获取尤醉的信任,说出的话一定都是真的。   所以之前尤醉在游戏里面的疑问也正好能够趁着这个时候问出来。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种情况……我在第一次参与到游戏中之后,曾经遇见过一个名字叫做【时朗】的npc,并且和他有了一些交流……   但是在后面的游戏之中的时候,我再次遇见了一个同样的npc,甚至是性格都有些相似,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吗?”   雨村思索了一下说道。   “所有火种游戏的副本都是星网意识所自我生成的,并且在这些年里面,还有无数的科学家正在不断地向着里面增加新的科技和模式,而且最为重要的是,火种游戏的核心是一块从八年前的【天灾日】里面坠落下来的黑色残片。   “这块黑色残片也被称之为天书,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人能够研究出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但是后来科学家们却发现,如果将这片黑色残片放置进入到游戏的核心之中,原本被设定好的游戏模式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并且在游戏的世界中,出现很多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   “就像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游戏,突破了壁垒,进行了自我进化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块黑色残片并没有被取出……   “当然,我不是说你遇上相同姓名的npc一定是黑色残片的原因,更大的可能性其实是系统生成了两个一样的人物模型,并且恰好都将他们投放到了你的身边而已……”   雨村说道。   尤醉点了点头,暗自将黑色残片的事情记在心里。   他之前让二号在星网上面进行搜索,并没有搜索到任何和天书或者是黑色残片相关的信息,看来这是一条没有向着民众们公开的信息。   礼貌地和雨村道谢之后,尤醉表示自己一旦考虑明白了就会第一时间联系他。   吃过一顿午餐,尤醉走出那幢日式的别墅的时候,迎面却走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衣,头上带着的鸭舌帽遮挡住了他的脸,但是尤醉却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   因为他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量化技能无声无息的开启,尤醉在数据的世界里面,看见了那从眼前的男人身上升起来的,几乎是刺目的亮光。   [呦,这不是九亿点吗?]   尤醉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位所谓的筹码榜排名第一的人,毕竟印象实在是太深刻。   没有人会记不住一只看起来特别香的鸡腿吧?   [有趣,他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擦肩而过,尤醉看见了从宽大的帽檐下面冒出的金属的反光,那是扣在男人脸上的金属面具。   “哎呀。”   男人身边的少年本来是想要向着旁边去避开男人,但是突然脚下一滑,左脚直接踩到了自己右脚上面,眼前就要将自己摔倒在地。   “小心。”   冰冷淡漠的声音响起,男人伸出了一只手揪住了尤醉的后领口,抓住了他。   接着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像是拎着一只兔子一样将少年拎离了地面,漂亮少年本来还在惊慌失措,但是突然间不知道为何就双脚腾空,不由得扑腾了一下雪白的小腿。   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用满是水雾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那个……”   少年似乎也是觉得这样子的姿势有点怪异,本来好好的摔跤就已经足够尴尬了,但是被人直接揪着领子提起来还不放开了明显是比之前的平地摔还要更加尴尬啊……   “你能不能……”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金色的眼眸,似乎生怕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好的话就惹怒了对方。   “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啊?”   他看起来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第104章 渔村(一)   男人没有说话, 只是快速地低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向着尤醉出来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彼此刚才的小摩擦也很快就要烟消云散, 就像是一对普通的路上随时都可能会遇见的路人一样。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 尤醉羞红还没有散去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你猜他是来做什么的?二号。]   [我当然不知道,不如主人您来告诉我吧。]   刚才尤醉在挣扎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男人包裹在腰间的东西,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把长刀。   于是尤醉就更加微笑起来,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他是来杀人的。]   他说道。   翻弄着雨村刚才塞给他的名片,他随意地将那东西抛到一边的垃圾桶里面。   [真可惜, 本来我还是很想要答应这桩合作的,毕竟他给出的钱可是真的不少。]   随后也没有再去在意01, 他转身打了飞车, 手中拿着那张相片,向着相片所在的地点赶去。   他在心中有着某种预感, 这肯定并不是他和01的最后一面。   只要他走得足够高, 他和对方的接触机会也会越来越多。   最后……将他变成自己的猎物之一, 最后感染。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永门市虚拟科技游乐园。   从照片上面的背景来看, 这里曾经是一个极为繁华的, 人声鼎沸的游乐园, 里面承载了很多人的欢乐回忆。   可如今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因为分区制度的执行, 还有就是火种计划中, 要将一切的力量都放置到应对未来的挑战上来的最高规划, 大量的娱乐设置被拆除, 这里也被改造。   但是尤醉现在站在一座安静的公园前, 里面的树木幽深, 曾经的一切喧嚣都已经被埋进了时光里,如同是一座已经被人遗忘的坟墓。   就像是他手上的这一张苍白褪色的相片一样。   拿着照片比对了半天,尤醉唯一能够找到的相同的地方,就是那尊巨大的石像雕塑,可能是因为体型太大,所以不能方便移动的原因得以保存至今。   那雕塑原本是立在游乐园门前的,但是现在却被改造成为了一个喷泉。   尤醉坐到了喷泉的长椅上,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已经被改得面部全非,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了。   他又拿出那张相片,看着相片上面的那两个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模糊人影,默默发呆。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又和自己有着什么样子的关系呢?   这座公园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娱乐设置,A区也没有人肯在这样的时间来到这样一座平平无奇的公园之中消磨时间,所以尤醉的身边很安静。   “你好,你好~”   一个拖着扫把的扫地机器人来到了尤醉的身边,欢快的音调之中带着些许卡顿。   这是一个型号很古老的机器人了,有着有些生锈的外壳和迟钝的扩声器,看起来已经使用了很多年。   也许在这里还是游乐园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了,但是现在游客散尽,它是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您……看起来很……伤心#¥@#!”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小机器人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屏幕,但是尤醉却能够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关心的情绪。   尤醉想了想,将手中的相册递给了小机器人看。   “你认识上面的这两个人吗?我丢失了一些记忆,这相片上面的两个人可能是对我极为重要的人。”   小机器人的眼睛亮起了光,似乎也在为能够帮助到尤醉而开心。   “滴滴滴……8912正在搜索我的数据库……”   “经过背景分析,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43年前的圣诞节,因为那天有主题庆典活动,拍摄的地点是在欢乐大街的乐园标志物下。”   “那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和二号的答案差不多。   43年前,如果这两个人现在都还活着的话,应该也都是中年人了吧。   自称为8912的小机器人在原地画了一个圈。   “也就正好是在这里的位置。”   “那你认识上面的人吗?”   尤醉期待地看它。   “或者说能不能找到外貌和衣物相似的游客。”   这一次小机器人没有给出回答,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并且当时的虚拟科技游乐园还是永门市最大的游乐园,每日来往的游客数量极为惊人,想要依靠这样的一张照片就找出上面的人,似乎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好吧,谢谢你。”   尤醉收回了相片,继续坐在长椅上面看着喷泉发呆。   他并不想要立刻就再次进入到游戏之中,他已经在游戏里面呆了太长的时间,而随着他的游戏时间越来越长,他的疑问也越来越多。   本来以为回到现实之中就能够将这些疑问解决,但是不管是之前和雨村的交谈,还是现在他所在的这个公园……   这一切都在将他慢慢的拖入到一个更大的迷雾之中。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弄明白那股将他从那虚拟的世界之中拖出来,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类的力量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不会天真地将一切都归属于运气之中,他能够隐约地窥视到那只在自己身后的黑手,这让他格外有一种紧迫感。   [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怎样,只要有着足够的力量心中才不会畏惧。]   [所以说,还是要多搞一点筹码值比较好!]   “啊呀啊呀!”   8912在地上转了圈,就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一样,人性化地用短短的手臂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有一个神秘人之前告诉我,如果遇上来这个公园里面的游客,并且是手中拿着四十多年前的东西来找人的,他希望我告诉这个人一句话。”   “哦?”   尤醉的眼睛微微眯起。   8912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偷听之后才在尤醉的耳边用卡卡顿顿的声音说道。   “小心……人类。”   “小心人类?”   尤醉有些不解。   如果说是“小心人。”   这三个字似乎还更容易理解,可是说是要小心自己身边的小人。   但是……小心人类?   似乎那人将整个人类都看做了一个整体,而自己超脱在外……所有的人类,都是不可信的。   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却又有些莫名奇怪的警告。   “你能告诉我是谁让你说的吗?”   尤醉试图从8912那里挖到更多的信息,但是对方却怎么都不肯说,只是说答应了那个人,不能说出来。   敲了敲它硕大的金属头颅,尤醉很没有契约精神地让二号偷偷查看了他的数据库,并且从中间翻到了那个神秘人的影像。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告诉尤醉要“小心人类”的人,居然现在就是当年那家虚拟未来游乐园的主人,那家乐园是归属于谢家财团。   准确的来说,现在尤醉所在的这家公园,其实也都是属于谢家的财产。   而那位神秘人也就是谢家现在的掌舵人,谢书。   尤醉摸了摸下巴,想不明白对方和自己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况且他现在也分辨不出对方是敌是友,只能按兵不动,只是将谢家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未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去和对方聊一聊,这个谢书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确定小机器人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之后,尤醉就准备从公园里面离开了。   “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坐的缘故,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居然有些头晕,视线之中一片漆黑,呼吸也骤然之间急促了起来。   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8912号听见他要走,抱住了他的小腿,给了他一个金属的,冰冷的拥抱。   “再……再见,尤醉。”   “要天天开心哦~”   8912号用沙哑欢快的声音说。   尤醉摸了摸它的头。   “你也是,8912。”   “我还会回来的。”   ……   尤醉并没有停留在A区太久,虽然凭借他现在的公民卡等级,他可以进入到任何一家公立的游戏厅之中进行游戏,但是尤醉觉得在那里玩游戏不是游戏呢?   昂贵的游戏仓和普通的也没有什么区别,曾经身为AI的他对于物质的追求很淡,之前就算是没有01的出现,他也不会答应和雨村家的合作的。   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几乎没有任何财产,父母也已经死亡,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最后还是回到了E区,那家他清醒过来时所在的游戏厅之中。   白色圆球看见尤醉回来之后很开心,主动地飞到他的身边和他打招呼。   “欢迎回来,尤醉先生。”   它嗡嗡着说道。   “好像一直都没有问你的名字。”   白色圆球的颜色从白色变成了粉色,它有些受宠若惊地绕着尤醉飞了一圈。   “您,您叫我球球就好了。”   “真可爱。”   球球屏幕上的表情变成了有点傻气的。   尤醉笑了一声,选了一台游戏仓躺下。   确定了纯白的吊坠仍然在自己的胸口之后,尤醉对圆球说道。   “帮我开一下机器吧,我要继续游戏了。”   “好的,先生。”   圆球开心地说道。   “祝您这次的游戏之旅仍然愉快~”   游戏仓的舱盖在尤醉的面前缓缓合上。新的世界提示在尤醉的眼前升起。   【欢迎进入火种游戏。】   还没有睁开眼睛,淡淡的腥臭味就从鼻尖传来,尤醉睁开眼睛,感觉到了身体的颠簸,他们现在似乎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大巴车上。   窗外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具体的时间,有树影从他们的身边晃过。   尤醉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身嘻哈的服装,打着鼻钉,看起来很潮,此时正在打着哈欠。   在尤醉的前座的位置上面坐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职业装,似乎也是刚刚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   这辆大巴车上大部分的座位都是空置的,只有寥寥几个有人。这次的世界倒是很贴心的给出了尤醉他的人物介绍。   【你是一名美院的学生,近期来在完成一幅想要参与画展的画作时,却灵感匮乏,无处落笔。   为了获取灵感,你决定去参与一场旅行,于是报名参与了一个旅游团,和旅游团中的其他几人一起来到了这座人迹罕至的渔村。】   [游戏已开启,此次为您参与的第三场游戏,祝您游戏愉快。]   [此场游戏为多人合作游戏,您可能在游戏之中遇见其他玩家。]   【游戏名称:渔村   游戏模式:解密   任务提示:每一个人都有秘密,有的人将它埋藏在心里,有的人将他埋藏在海里。   主线任务:破解渔村里村民的秘密。   筹码奖励:5000点】 第105章 渔村(二)   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确定纯白还挂在他的胸口,跟随着他一起进入到了游戏里面,尤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似乎之前的穿越耗尽了他的力量, 尤醉试着呼唤了一下纯白的名字, 但是还是没有回应。   只是吊坠里面的白色蝴蝶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尤醉无奈,也只能慢慢等待纯白的力量恢复,这样才能方便他在这个游戏副本之中做一些事情。   尤醉观察了一下他们这辆大巴车上面的其他人,一共七男八女, 十五个人。   除去一个看起来大约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之外,大部分的人年龄都不算大。   让尤醉放心下来的是, 这一次他在里面没有看见熟悉的脸,上一个世界的那些古怪的npc, 似乎并没有跟过来。   游戏只是提示说会有玩家, 但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全都是玩家,还是里面有npc。   尤醉还是第一次玩这种多人游戏剧本, 也是第一次在游戏里面看见其他的玩家, 内心觉得十分有趣。   [我喜欢这个副本。]   他在心里面美滋滋地和二号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观察人类, 就像是人类喜欢在玻璃罐外面看金鱼一样。]   车就在这个时候猛然颠簸了一下, 原本睡在他身边的那个朋克青年头重重地砸在了前座上面发出很重的一声声响。   他骂了一声, 抬起头来。   “你好。”   尤醉弯着眼睛, 对着他伸出手去。   “我是尤醉,既然都是一个旅游团的人, 那我们以后就要多多关照啦。”   他这张脸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 精致如同画像的脸颊上面挑着弯弯的眉毛, 漂亮的狐狸眼上扬, 嘴唇红润带着浅淡的光泽, 就算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 每一根发丝似乎也都在闪闪发光。   “卧艹。”   朋克青年看着他的脸,眼睛睁得老大,一句脏话就跑了出来。   尤醉:?   他长得很想让人说脏话吗?   没有啊,明明是人见人爱才对。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朋克青年的后背一下子立了起来,还努力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颊都红了,悄悄地盯着尤醉的脸看,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小声的“卧艹卧艹……”“这也长得太牛逼了吧……”这样的话。   “咳咳,你好你好,我叫谢辰,以后多多关照。”   他好容易才控制自己的语调,让自己变得更加“正常”一点。   但是在他的直播间里面,观众则是已经笑翻天了。   【谢小公子出师不捷。】   【笑死我了,卧艹是什么鬼啊。】   【好漂亮的npc小美人,过来让妈咪亲亲】   【就像是这样的小美人我一口气能吃三个】   【?楼上你什么家庭啊】   【对面不是npc,也是个主播啦,而且还是个大佬哦!直播间指路:……】   【卧艹失敬失敬】   【和谢小少爷的梦幻联动!介绍一下,对面这是我老婆!】   【都欢迎大家来看我老婆!来了你就是我们的家人!/大声吆喝】   在听见谢辰的名字之后,尤醉一愣。   这人也姓谢?   应该只是巧合吧,和现实世界里面的谢家应当没有关系。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玩了几场游戏了?”   谢辰问尤醉。   “两场,这是第三场。”   尤醉老老实实地说道。   谢辰看着身边的漂亮美人乖巧坐在座位上面,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保护欲。   “这场游戏你跟着我就行!我肯定带你通关!”   尤醉乖巧地点了点头。   【笑死,谢少爷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种话了?】   【这个笑话我能笑三年】   【啧,对不起,美人好像比你能打呢,人家用不着你保护】   大巴车就这样行驶了一会,窗外的场景始终都是雾蒙蒙的,偶尔能够看见一片灰蓝色的海面。   他们似乎是正在海边行驶。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尴尬的聊天之后,大巴车也停下了。   在这段时间内,尤醉已经确定了现在车上的这十五个人应当都是玩家,除了司机之外。   【十五人本?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啊这,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玩家同时都参与到一场游戏中】   【我在里面还看见了医生和狂歌,这两个人都是高玩了吧】   “下面的路不能开车过去了,你们下车去换船吧。”   司机没有将脸转过来,他的话带着一点怪异的口音,听起来很含糊,在他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去渔村还要坐船吗?”   谢辰问了一句。   司机默默点了点头,接着就不动作了,正常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保持眼神的对视,但是这个司机却自始至终都仍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们一眼。   大巴车的车门打开来,外面的一切都被白色的雾气所笼罩。   犹豫了一下,车里面的人开始陆续带着自己的行李下车,尤醉的身份是美院学生,所以他随身带了画架还有一筒卷好的画纸。   而谢辰则是带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在离开大巴车的时候,尤醉悄悄抬头看了司机一眼,但是却被吓了一条。   这个司机的嘴唇从中间裂开来,露出鲜红的牙龈和里面的牙齿。他似乎生着很严重的唇裂。   尤醉走在谢辰的身边,悄悄和他把自己发现的事情说了。   “你小心点那个司机。”   谢辰说。   “我觉得这个村子里面的村民肯定都不对劲,说不定都是怪物假装的。不然为什么主线任务说,是需要我们去找出他们的“秘密”?”   “我倒是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一个走在他们身边的男人插嘴说道。   明明是出来度假的,但是他却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手上只提着一个小包,看起来轻松无比。   “如果这秘密是能够被轻松发现的话,不会是一个十五人本的主线任务,这个渔村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危险。”   “而且主线任务所说的秘密实在是太笼统了,每一个人都有秘密,但是什么秘密才是主线任务所说那个?”   “哦对了,你们可以喊我医生。”   男人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走在他们身边。   谢辰明显是认识这个医生的,他挑了挑眉,明显想要对尤醉说什么,但是因为医生就在他们身边,所以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在在车上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宣传手册。”   医生将手中的旅行手册展示给二人看。   “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小岛,上面的这个村子以清丽的雪山风光,温泉和独特风味的鱼类食物据称。”   “虽然说是渔村,但是因为旅游业的带动,所以村落里的居民都很富裕,各种基础设备也很完善……”   “听起来这个村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啊?”谢辰不解。   “我们不会真的是来度假的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医生冷笑一声。   他们下了车之后,又坐上了一条破旧的渔船,在傍晚的时候,才终于来到了那个任务之中所说的渔村。   原本雾蒙蒙的天气,在他们上船之后居然开始飘落起雪花来,并且这雪还越下越大,冰冷的海就像是灰蓝色的镜子,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泛着恶心的白沫。   空气里面传来淡淡的腐臭的气息,还夹杂着浓重的鱼类的腥气。   尤醉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   等到他们到了那个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白茫茫的雪冰冷地落在地面上面,几个玩家都冻得瑟瑟发抖。   渔村里面的房子都很整齐漂亮,就像是和那宣传册上面所描绘的一模一样,只是街道上面空无一人,只有白雪簌簌落下。   一块巨大的石碑立在村口,上面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只能在下面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村”字。   “请问,我们晚上要住在什么地方呀?”   尤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裸露在外面的白皙指尖和手腕也都被冻得发红,此时不安地眨动着纤长的睫毛问道。   “以往来我们这里旅游的人,都是住在宾馆里面的,但是前些日子宾馆的老板突然出了些事情,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只有一家宾馆。   这些日子你们不如就先住在我们村民的家里吧,保证就和住在自己家里面一样。”   村长殷勤地对着他们说道。   玩家们彼此看了一眼,都没有开口。   因为玩家们的主线任务本来就是探索渔民的秘密,现在住在这些渔民的家里面显然更加方便,所以他们也当然没有异议。   村长看见他们同意,脸上竟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十分感谢!十分感谢!”   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整张脸都显得分外的扭曲。   “啧……”   谢辰小声嘀咕。   “这个村长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尤醉发觉了不对劲,悄悄地向着谢辰的身后躲了躲,谢辰也自告奋勇地伸出手臂,做出保护的姿势。   村长将他们带到了村子的中心,这里有着一个圆形的石台,直径大约有两米左右,整个石台都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不知道是在这里宰杀过成千上万的鱼才能沾染上这么浓重的气味。   尽管现在那些被杀死的鱼已经不在了,但是气味却还残留在这里,就算是再努力地去打扫,也没有办法彻底将这上面的气味清除。   这个石台,是和整个整洁的村子都格格不入的地方。   尤醉小心地注意到了那石台的缝隙里面残留着血红色的肉块组织,看起来还是很新鲜,就像是几天前这个石台还被使用过一样。   “滴嘟滴——”   “滴嘟滴——”   村长从口袋里面取出了一只尖利的古怪哨子,放在口中吹响。   “大家都出来啦!”   “分人啦!分人啦!”   他大声喊着,就像是捕猎归来的猎手一样自豪。   一扇扇的门在听见了声音之后被推开,一个个表情麻木的渔民从房屋中走了出来。 第106章 渔村(三)   “我怎么觉得这个村长说话有点让人不舒服……”   他们之中的一个女人摸了摸自己胳膊上面的鸡皮疙瘩。   什么叫做分人啊?   虽然听起来倒是也没错, 但是总是怪怪的。   好似他们这些游客,是什么需要被分割来的食物一样。   这个村子利用所谓的美色和美食来吸引他们这些游客,也宛如捕蝇草用香甜的蜜汁去诱捕猎物。   在村长的呼唤之下, 尽管此时已经是深夜, 又下着大雪,但是村子里面的村民也还是一个个地从房屋里面走了出来。   有玩家仔细看了那些村民一眼,却都不由得脸上露出惊讶恐怖的神色……   就和之前给他们开车的那些司机一样,这些村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疾的地方, 有的村民长了四只手,有的村民则是残缺了一只正常的腿……   这些丑陋的村民和这整洁漂亮的村庄简直格格不入, 就像是一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怪物一样。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部都无声无息地围拢在了尤醉他们身边, 将他们围拢在了石台的中间, 用空洞无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滚开,离我远点。”   一个留着爆炸头的男玩家有些不耐烦地冲着其中的一个村民吼。   他身边的那个村民站在原地, 就像是木偶一样冷冰冰的注视着他, 没有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   “他们真的是人吗?”   虽然说是之前一直做出一幅大佬的样子, 但是此时谢辰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打鼓。   “对不起, 我们村子因为长期和大陆与世隔绝, 所以不得不近亲通婚, 所以村子里面的人身体可能都有些残疾。”   “但是请不要担心,他们的心地都是很好的!”   “好了。”   村长的脸上带着笑容, 冲着尤醉他们挥挥手。   “一家一个人!不能多领!”   看村长的意思, 是要他们每一个人都住到不同的村民家里, 将他们分散开来。   尤醉没有说话, 伸手拉住了谢辰的衣服。   “我们两个能住到一家去吗?”   他小声地问村长, 紧张地咬着嘴唇, 看起来是一幅很害怕的样子。   “可是我们一家村民的家里可能没有那么多空房间……”   村长看着尤醉白皙的皮肤,喉头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而且我们这里的村民都很热情好客,我们每一个人家里面都十分乐意为你们提供住所。”   “没事的……”   尤醉说。   “我个子很小,我可以和他睡一张床就好了。”   没有被告知就突然要被强行地一张床的谢辰:……   他一愣,突然脸红了起来。   【?等一等你脸红什么啊!】   【可恶,我也想要和老婆睡一张床!这种痛苦请让我来为老婆分担!】   【这个村子里面的人肯定都不对劲,他们不会是想要把进入这个村子里面的人都吃掉吧,然后每家都分一个人方便下手……】   【村民的秘密又是什么啊,这里这么多村民,难道是要找出他们每一个人的秘密吗?】   【大胆点猜,或许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的秘密。】   村长本来还不想同意,但是看尤醉一幅我胆子很小,你不答应我我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村长最后到底还是将谢辰和尤醉分到了一个人的家里面。   这家人是一对兄弟,一高一矮,自称是余十三和余十四。   “你们的姓氏好独特,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姓整个姓氏吗?”   尤醉走进这对兄弟的家里,闻到了一股更加浓重的腥臭的气味,似乎是从房间的墙壁里面传出来的。   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房间。   “我们这里是一个渔村,所以所有的村民都姓余。”   那兄弟里面身高较为高大的那一个,名字是叫做余十三的,将尤醉他们安置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然后站在他们的门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泛着白光。   “还有一件事情,你们晚上最好不要随意出来走动,我们这里的村子晚上最近不是很太平。”   “怎么不太平?”   谢辰咽了下口水,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舒服,总觉得余十三和余十四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满是恶意,就像是……   想要吃掉他们一样。   “岸上有人,海里面有鱼,还有海妖。   白天是人吃鱼,晚上自然就是鱼吃人。”   “夜晚在外面乱走的人,是会被吃掉的。”   【他们说是鱼吃人……然后整个村子里面的人还都姓鱼,实锤了,这里的人不会是想要吃掉他们吧……】   【细思恐极了就是说。】   房门被合上,谢辰疑神疑鬼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但是尤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那就是余十三虽然关上了门,但是门缝之中却没有投出灯光来。   对着谢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尤醉悄悄地从侧边走到了门边,小心地从另外一边的门缝里向着外面看去。   那长相怪异,半张脸都歪斜的高大村民,仍然站在他们的门口,一动都不动,似乎在倾听着从他们房间里面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他的眼睛圆鼓鼓的,整个的眼白都向外翻了出来,看不见瞳孔,形貌更加可怖。   谢辰也走了过来,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不轻。   好一会,似乎在确定了他们真的睡下了之后,那村民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哈哈哈。”   谢辰还在努力的在美人的面前挽回自己的人设。   “其实我刚刚没有害怕,我只是在仔细观察。”   “没事的……其实我也很害怕。”   尤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脸上的确白的没有血色。   虽然他看起来的确很怕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敢做出很多我都不敢做的事情……   谢辰内心吐槽,表面却还要强撑。   “那个…你有没有发现村长在说谎。”   尤醉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床边,盯着墙壁上面的一幅画像看。   那画像上面画了一条坐在椅子上面的鱼,鱼脸上的神态栩栩如生,微微开合的鱼嘴这样看起来竟然像是在笑一样。   并且这鱼后面的背景,竟然是和这间他们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   “啊?”   谢辰有些疑惑的张大嘴。   “之前村长说,每一个村民家里的房间不多,但是刚刚我们上楼的时候,看见这幢房子里面明明还有很多空房间,就算是让我们全都住在一家村民的房子里面,也是可以的……”   “但是村长却说一家村民只能带一个人回家,这明显是很奇怪的事情。”   “就像是……害怕分不均一样。”   “咳咳,的确是这样。”   谢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有了一层冷汗。   虽然这个游戏的副本到现在为止既没有出现鬼怪,也没有出现什么血腥的场面,但是一种种的心理暗示还有阴暗的环境,都让他心里面的恐慌开始加大。   这种恐惧甚至比一些真实的血腥和怪物还要让人心悸。   “雪下大了。”   尤醉突然说道。   白色的大雪被狂风席卷着,扑打在他们的窗户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被分到的房间是最高的三楼。   并且窗户的外面没有任何的树木。这样子的话,就算是他们想要跳窗逃走都没有办法。   从窗口向着外面看去,可以看见整洁的街道被大雪慢慢覆盖,整个渔村都像是被冰封了起来一样。   冰蓝色的大海随着风咆哮着,白色的泡沫被抛出,嚎叫着席卷上天空,又重重的落下。   那种进入村落之后就从来都没有散去过的腥臭气味更加浓重了。大海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咆哮着想要吞噬掉一切。   “我们本来的旅行计划是在这村子里面玩上三天的,只是这样大的雪,恐怕接我们的渔船也没有办法按时到来了。”   在不知道是不是副本的有意安排之下,他们一行人,被封闭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面,和他们在一起的只有身边的这些怪异的村民。   这个房间不大,也真的只有一张不大的床。谢辰很大方地将床让给了尤醉,自己打了地铺。   他翻着身子,看着墙壁上面的那张鱼的画像,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就找了一块布匹,将那张画给盖了起来。   在狂风的声音之中,两人闭上了眼睛。   谢辰总觉得鼻尖有浓重的鱼腥气,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但是他看向床上,却发现漂亮的小美人正卷着被子,睡得乖巧甜美,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谢辰感觉自己的内心中了一箭,不知怎么的就很好的被美色抚慰了自己的内心,也跟着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谢辰骤然之间被一种古怪的声音从睡梦之中吵醒。   那是一种怪异的啪啪声响,就像是鱼尾巴拍打在地面上面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而那声音……是从卫生间里面传出来的。   谢辰心里面一惊,赶紧起身,但是却发现原本睡在床上面的小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床有些乱糟糟的冒着湿气的被子。   打开卫生间的房门,却看见不见的尤醉此时正站在洗手台前,转身对着他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这才发现,原来卫生间的墙壁上面原本应该是挂镜子的位置,居然也挂了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面画着一条比外面小一点的鱼,正像是人一样坐在床上,泛白的鱼眼看着外面。   这画像挂着的位置实在是奇怪,每次人洗脸的时候,都会和画像里面的那鱼对视,看起来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只是镜子里面的是鱼,镜子外面的是人。   而那古怪的啪啪啪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张画像里面传出来的。   而此时,他那位长相过分漂亮的小队友正撑着脸,愣愣地和画像里面的那条鱼对视着。 第107章 渔村(四)   “你在……看什么?”   尤醉将脸转过来, 对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没事。”   “我只是刚刚听见好像这画像里面的鱼在对着我说话。”   “说……说什么?”   谢辰咽了下口水,他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害怕自己眼前的这个队友。   “救救我……”   尤醉皱起了眉头。   而在他的身后,当尤醉的眼睛转过来的一瞬间, 谢辰清晰的看见, 在他背后的那张画像上面的鱼眼睛转动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房间里面没有人说话,他们只能听见那从画像之中传出来的愈发清晰的啪啪声,还有黏糊的细微哽咽声, 听起来像是鱼尾拍打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被死死勒住喉咙, 艰难的用自己的喉管发出的气音。   在卫生间的外面,那卧室之中, 也传来了一样的古怪啪啪声, 是从挂在卧室墙壁上面的那一张画像上传出来的。   “他们真可怜,我们帮帮他们吧……”   尤醉拉住了谢辰的衣角。   “怎……怎么帮啊……”   谢辰看着那诡异的画像, 只觉得头皮发麻。   而尤醉则是回到卧室之中, 将卧室里面的那副画取了下来。   果然那副画像里面的鱼的动作也发生了改变, 用死白的圆眼珠注视着外面的人类。   尤醉将两幅画像面对面挂在了一起, 让他们彼此对视, 然后用黑布将他们全都蒙了起来。   “好啦。”   尤醉拍了拍手。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他们, 不过我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是同类,只是寻求外人的帮助终究是不行的。”   “这样把它们都放在一起, 让他们互相帮助就可以了。”   谢辰:?   似乎听起来有点道理, 但是却又不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睡觉吧。”   解决完画像的事情, 尤醉就重新回到了床上, 眼睛一闭, 均匀的呼吸声就从床上传了出来。   谢辰:……   他胆子没有那么大, 仔细地听着卫生间里面的声音,一开始还有啪啪啪的声音,但是很快那声音也消失了。   谢辰耐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雪还在下着,风少了些,雪在地面上积起来。   从他们所在的窗户向着外面看去,白色的雪花就像是碎纸片一样胡乱飞舞,将整个小镇都渲染成了梦幻一样的颜色。   “真漂亮,不愧是度假胜地。”   尤醉揉着眼睛醒来,不由得看着窗外感叹。   但是就算是这样大的风,却仍然还没有吹散这个小镇上面的那种浓重的腥臭气味。   大雪下面总是让人怀疑是不是隐藏了些什么肮脏的,无法除去的东西。   打开卫生间的房门,尤醉却发现原本是放在盥洗室台子上面的那张画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房门前,并且挡在前面的黑布也不见了。   就像是它们想要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一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面的鱼的画像似乎也变得更加真实了一点,鱼脸上面原本就十分人性化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生动了。   毕竟是租住在别人的家里,所以尤醉认真地将画像放到了原本的位置上面。   尤醉和谢辰下楼来的时候,余十三正在将一盘盘的饭菜端上桌子。   “来……吃饭吧……”   两兄弟之中,身材较为矮小的那一个,是叫做余十四的村民,对着他们招手说道。   “这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食物……”   余十四脸上的表情麻木,和他的哥哥一样,眼睛里面的白眼珠很大,瞳孔和瞳仁很小。   他的身体也有一些畸形,他的左手萎缩,只有平常人的一半的长短,五爪收缩,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畸形的鸡爪一样。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但是大部分的食物都是鱼做成的,清蒸、红烧、甚至还有浓白色的鱼汤,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两人坐下来吃早饭,但是却没有看见余十四。余十三解释说他出海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下了这样大的雪还要出海吗?”   谢辰惊讶地问。   “不出海,就没有鱼吃……就要……饿肚子……”   余十三阴森森的看了他们一眼,就回到了一楼自己的房间之中,并且将房门反锁了。   谢辰看着桌上的这些美味的食物,但是不知道怎么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虽然这些鱼闻起来都十分的美味,可是却都像是这个小镇一样,有着一股浓重的腥臭气。   “我们还是不要去吃这些鱼了。”   尤醉勉强从这些食物里面选了一些不是鱼的。   此时正在咬着一颗两面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一点汤汁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润湿了他的唇角,被他用舌尖轻轻的舔舐下去。   “啊?为什么?”   谢辰看着桌上的食物,基本上全都是是鱼,可能这也是这个渔村里面的“特色”吧。   “我感觉不太好……”   尤醉思索了一下说道。   “之前住在这里的这对兄弟不是还说,白天这里是人吃鱼,晚上就是鱼吃人吗?”   “那如果我们吃了这些鱼,是不是身上就会留下某些标记?在夜晚的时候,就会有什么东西顺着这样的标记来找到我们。”   “然后……就像是我们吃掉它们一样,享用我们。”   谢辰打了个哆嗦,立刻将自己的筷子从那条清蒸鱼上面移开了。   他们勉强填饱了肚子,风这时已经少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站在外面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昨天曾经主动和他们搭过话。   此时他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明显昨晚上没有休息好。   “狂歌正在召集玩家。他说昨晚上的时候,他偷偷溜了出来,并且找到了关于这个小镇上面的重要线索,你们要来吗?”   狂歌也是这个游戏里面的一个比较出名的玩家了,在筹码榜单上面的排名也很高,大约是在全球榜500名左右。   他在这群玩家里面也属于是那种比较有号召力的。   在他们离开之后,尤醉注意到从余十三的房间里面传出了一声古怪的声响,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你们昨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在路上的时候,医生问道。   经过交谈,尤醉他们得知,医生所在的房间里面也有那种古怪的鱼画像。   他昨晚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睡好,后来他受不了就将那画像从窗户丢了出去,结果今天早上醒来一看,却发现那画像就贴在窗户上面,里面的那条鱼从窗户外面盯着他看了一晚上。   “你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画像吗?”   尤醉和医生确定了一点。   医生点了点头。   “难道你们的房间里面有两张?”   “是不是……因为我们有两个人呀?”   尤醉思考着说道。   “人数和画像的数目有关,那这个画像又象征着什么东西?或许这画像就是跟这个小镇上面的那些村民的“秘密”有关。”   现在的信息还是太少,他们只能希望其他的玩家能够获取多一点的信息。   他们选择汇聚的地方是玩家狂歌所在的房间。   但是十五个玩家里面却只到了十个,就算是在这样子的副本之中,玩家们的利益也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很显然,村民的秘密只有一个,其他的玩家可能觉得狂歌只是在夸大厥词,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并且不想要听从他的指挥,选择自己去小镇上面寻找线索。   狂歌是一位长相很粗犷的硬汉,此时眼下的黑眼圈更加严重,昨晚肯定是一夜没睡。   不过他的表情却很兴奋。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小镇上村民的秘密……或者说是其中的一部分的秘密……”   他神神秘秘地对着众人说道。   “只要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慢慢查下去,就一定能弄明白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这里的村民似乎都不想要我们晚上离开家门,我觉得既然是他们不想要我们做的事情,就越说明这里面应该隐藏了某种极大的秘密,所以我昨晚上的时候就悄悄从房间里面溜了出去。”   “别卖关子了,你昨晚上的时候到底看见了什么?”   一个穿着黑裙、长相美艳的女人不耐烦地点了一根烟。   “我看见在我们睡着之后,这里的村民全都没有睡,而是走出家门,来到了海边,然后跪了下来,一声不发的朝拜着什么,就像是在举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跪拜大海?”   黑裙女人皱了皱眉。   “这算是什么古怪仪式?”   “在他们走后,我去了海滩上面,并且在他们跪拜的地方捡到了这个东西。”   狂歌张开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里面的赫然是一个模样古怪的雕塑,这雕塑的模样极为奇异,他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   有点像是神话之中的人鱼的形象,但是身后却又有着数十只手,每一只手中都抓着不一样的东西,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含义是什么,只是觉得那雕塑脸上的表情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人在看。   尤醉看着那雕塑的脸,一时间居然一愣。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一丝熟悉……那是,在之前的游戏副本之中,他遇见的那个npc,程子烨。   但是很快,这种熟悉感就消失了。   “这里的村民应当都信奉着这种半人半鱼的邪神,那个石台也许就是他们举行仪式的地方,这个村落之所以这么古怪,也许也正是和这尊邪神有关。”   只是……巧合吗?   尤醉收回了看向那雕塑的视线,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骤然之间恍惚了一瞬。   他的视线错过了此时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的狂歌,看向了窗外,此时在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清瘦的人影。   那个长相和程子烨一模一样的青年站在窗户外面,脸上带着一点笑容,轻轻地敲了敲窗户玻璃。   漫天的大雪在他的身后画布一样铺展开,将他的脸清楚地描绘在尤醉面前。 第108章 渔村(五)   而那窗外的男人则是对着他微笑, 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的冰冷感觉。   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   “你看见了吗?”   尤醉看向窗外,问自己身边的谢辰。   “看见……什么?”   谢辰有些不安的问,但是当尤醉再次向着窗外看去的时候, 原本在哪里的程子烨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就像是……他身边的雪花一样, 融入到了漫天的大雪之中。   白天的时候,所有的村民都呆在房间里面,只有一部分的村民外出去捕鱼了。   只是这些村民的嘴都很严,如果问起什么来, 他们也什么都不说,只是用麻木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就像是没有被设定好的npc一样。   因为大雪,本来预定好要来接他们离开的船只果然没有到……   他们也就这样被困在了这座小镇上面。   “接下来, 你们要去哪里?”   从狂歌的房间里面出来之后, 医生主动地走到了尤醉两人的身边。   他对于尤醉的示好很明显,似乎是在见过他的第一面就开始了, 尤醉当然也感觉到了, 只是他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废物而已。   嗯, 也就是除了长得稍微好看一点, 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而已……   注意到尤醉在看着他, 医生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中在想什么。   “别误会, 我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而已。”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却用那张脸说出了这种一点都符合他的冰山气质的话。   尤醉:?   【哈哈哈哈老婆当场就是一个美女懵逼】   【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挡我老婆的美色!手把手高玩带着通关, 这爽文剧情不就来了吗?】   “别误会了, 和你没有关系。”   他还顺便对着尤醉身边的谢辰说了一句。   谢辰:……谢谢你贴心提醒我哦。   他们两人似乎之前有过交集, 只是并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尤醉不清楚医生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毕竟现在纯白还没有苏醒过来, 他在这个副本之中想要通关, 自然身边的外力是越多越好。   因此尤醉也并没有拒绝医生的接近,默认三人走在了一起。   之前他们身边的其他玩家想要去海边看一看,观察下能否找到些许线索。   “所以说,你们打算从哪里入手?”   “额……我也不知道。”   谢辰揉着自己的额头,他感觉这个小镇上面充满了各种谜团,他们的任务是要找出村民的秘密,但是现在在他们面前的秘密却似乎太多了一点。   “不如我们去那家旅店看一看?”   尤醉建议。   “之前村长说这里的旅店里面的老板出了某种事情,所以闭门歇业了,我总觉得这事情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也许我们能从那里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但是尤醉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他在昨晚上的时候,开启了自己的量化的能力,发现整个小镇的街道上面都散布着一个个亮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也许就是村民所说的怪物。   但是整个小镇上面的核心的,也是最明亮的,筹码值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小镇的那家旅店里面。   尤醉猜测里面一定是隐藏了什么东西,但是同样,也蕴藏着极大的风险。   三人便向着旅馆的方向走去,飘飞的雪花轻盈地落在他们的身上,就像是在为他们点缀新装。   小镇上面的雪景极为美丽,但是街道上面却空落落,所有的房间的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那些渔民从房间的缝隙里面用眼睛偷偷地看着他们,那眼神极为古怪,里面带着些许渴望,但是又有些畏惧。   就像是……在看向什么极为美味的,但是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不敢去吃掉的食物一样。   谢辰看着那一道道的躲藏起来的身影,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开始变得和周围的雪花一样冰冷起来。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尤醉的手指和手腕都被冻成了浅淡的粉色,他搓了搓手,举到自己的唇边吐出一口淡淡的白气。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大了,弥散的雪花遮挡住了他们的视野。   但是在一片的雪白之中,尤醉恍惚却又看见了一道男人的身影,就站在漫天的白雪之中。   那人影看不清楚形貌,只是对着他轻轻地招着手,似乎是想要尤醉到他那里去。   “等一下。”   尤醉拉住了身边谢辰的衣服。   只是还没有等他开口,那正在对着他招手的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尤醉皱起了眉,但是仔细看去,却也只能看见一片雪白的白雪,刚才那道影子就像是之前出现在窗口上面的那张脸一样,就像是一个游荡在这个小镇上面的幽魂。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倒是医生似乎猜到尤醉看见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你也看见了吗?”   医生点点头。   “你看见的那人是长得什么样子?”   他询问尤醉。   尤醉将程子烨的脸描述了一下,但是医生却说他看见的身影看起来是一个女子。   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停顿了一下。   “并且那女人的身形,长得有些像是我之前因为车祸去世的妻子。”   “那不就是……死人吗?”   谢辰感觉凉气顺着自己的后脖颈升上来,如果是出现怪物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在现实之中已经死去的人……   并且这些人,还都是和你有着深厚的感情,你还极为熟悉的人。   “我觉得这个村子有些古怪,似乎是能够让已经死去的人,重新复活。”   “这怎么还和复活扯上关系了……越说越邪乎,这个游戏不会读取了我的记忆吧……   算了,不过在火种游戏之中,那些丧心病狂的游戏设计者会这样去做似乎也不太奇怪……”   谢辰自己小声唠叨了两句,然后就跟在尤醉两人的身后,继续向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旅店的招牌看起来很气派,怪异的半人半鱼的雕塑伫立在旅店的两侧,但是大门却被人锁上了。   “喂,有人吗?”   谢辰犹豫着问道,但是却没有人开口回应。   “那些其他的玩家,他们都去哪里了?”   谢辰这才惊觉,他们的身后似乎很久都没有其他玩家的声音和身影了。   按理来说,他们足足有着十五个人,而这个村子也并不大,所以说他们能够遇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听到一点其他的玩家发出来的声音。   就像是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玩家都从这个小镇上面消失了一样。   谢辰见没有人应答,就伸出手去推开门锁。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那门锁却只是看起来锁了,其实并没有被关上,在他的推动之下轻易地就掉落了下来。   一点淡淡的腥味从旅店之中传了出来,似乎像是鱼腥的气息,但是却又并不是仅仅的鱼腥,还混杂着腐烂的臭气,只是让人这样子一闻就不忍皱眉。   这旅店所在的建筑是这个小镇上面最高的建筑之一,足足有着三层楼高,并且占地面积也不小。   门口一进去是登记的前台,放着一张简陋的桌子,上面还丢弃着一个简陋的记录本,上面有着很多人的名字,但是后来却都被人用红笔给涂抹掉了,并且在上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些应该都是曾经住在这个旅店里面的人吧。”   “那后面划掉,是表示他们离开了吗?”   谢辰说道。   “也可能是……是死掉了……”   尤醉小声地说道。   “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   谢辰摸了摸自己胳膊上面的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我们在玩的是恐怖本哎……”   尤醉无辜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两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顺着左右两边手臂一样舒展开来,上面的灯光时不时地闪烁一下,在某个瞬间,谢辰居然看见在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走廊上面,居然出现了一个肥胖的女人身影。   还不等谢辰叫出声来,医生就已经先一步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显然也看到了那道身影。   “你小声点,这个旅店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是里面有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医生警告谢辰说道。   尤醉注意到房门上面都被人写好了鲜红色的号码,从101到108,其中104和108的门上都被人打上了鲜红的叉。   而其他的房门的前面则都被人丢弃了几根鱼类的骨架,闻起来臭烘烘的。   尤醉小心地走到了102的门口,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敲门,而是蹲下身子,透过门板的缝隙向着里面看去。   毕竟按照村长的说法,这个旅店已经停业了,那么里面应当是没有人住的。   只是当尤醉这样去的时候,却从门缝之中看见了一种诡异的明黄色的色泽,就像是一块泛着光的阴玉。   尤醉呆呆地愣了两秒钟才想明白过来,刚刚他在门缝里面看见的,是一双人的眼睛。   正在他向着门缝之中窥视的时候,那人也正在看着他。   尤醉的身子一软,只是还没有等他对于这样诡异的一幕做出反应,101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尤醉的白皙的手臂,将他拖进了房间里面。   潮湿的空气瞬间充满了鼻腔,尤醉还没有适应眼前突然的黑暗,耳侧就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另外的一道沉闷黏腻的呼吸声。   他的身子立刻就僵住了。 第109章 渔村(六)   房间之中的黑暗无比浓重, 尤醉根本就看不见房间里面的另外一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只感觉到那抓住他手臂的手黏黏糊糊的,还冰冷顺滑,在一瞬间, 尤醉还感受到那手指之间似乎有着鱼蹼之类的东西。   勒进他白皙的皮肤, 在上面留下青紫的痕迹。   尤醉将身子蜷缩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扣住门板,指甲抓在门板上面,但是门却被人反锁了, 在他的手下晃荡了两下没有打开。   一种极大的恐惧袭击了他的内心,并且随着那道正在他面前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逐渐扩大。   就像是一只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 随时等待着被吹到爆炸的那一刻。   “你……你是谁……”   他磕磕绊绊地用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   黑暗之中没有人给他回应,就在尤醉以为那黑暗之中的人不会再回应他的时候, 一声清浅的少年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嘘……”   “不要出声……”   带着某种诡秘香气的气息扑打在尤醉的侧脸上, 他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手臂终于被松开。   随着一根蜡烛被点亮, 将整个房间里面的黑暗都驱散。   在尤醉面前的是一个长相极为柔美美丽的少年, 他看起来年龄不大, 是偏向于西式的长相, 白皙纤长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株白水仙。   他身上穿了一件冰蓝色的衬衣, 在手腕的位置向着里面弯曲褶皱, 显出他纤细的手腕和柔美的体型。   当然最为华美的,还是他的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纤长的眼尾上扬, 里面就像是藏了一整片大海。   尤醉之前在黑暗中的时候也曾想象过隐藏在这个房间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和整个副本的氛围都格格不入的少年。   但是只是看着少年那张美丽到几乎雄雌莫辩的脸, 他就不由得在心中对他生出了无限的好感。   此时他却忘记了之前少年抓住他的手臂的时候, 那种诡异的触觉。   房间里面很干净, 但是却散发着一种诡秘的香气,似乎这香气就是从少年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香气和在鼻腔之中残留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让人有些上瘾,但是闻多了的时候却又不由得会产生一种想要反胃的呕吐感。   “你是什么人?”   尤醉不安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西方人的面相应该会更加年长一点,对方估计也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这样子的一个小孩子,现在却出现在这家本来早就应该停业的旅店里面,怎么想都是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少年却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伸出手去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本来尤醉突然被人拉进房间里面的时候,谢辰和医生都在他的身后,就算是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后面也肯定会来开门的。   但是此时外面却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尤醉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凉意袭击上了自己的后颈,就像是从里面被人塞进去一整块的薄冰。   过了一会,少年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你……”   还不等尤醉说话,少年就知道了他想要问的是什么,并且还一开口就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   “我刚刚是在救你,你身边的同伴,其实在进入这个村子之后开始,就已经不是你的同伴了。”   “怎么会?”   尤醉皱眉。   “你应该已经见过这个村子里面的那些村民了吧。”   少年说。   尤醉点头。   “其实那些村民原本都不是村民,而是鱼。”   “鱼?”   尤醉不解。   “一种……很特殊的鱼。”   少年比划了一下。   “他们拥有一种能力,就是能够变化成为人类的模样,并且伪装成为他们的样子。”   “你看见的那些村民其实也并不是人类,而都是这样的【鱼】所伪装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尤醉觉得眼前的少年说得似乎和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是却也过于耸人听闻。   “你见过人类捕鱼吗?”   见尤醉点头,少年继续说。   “就像是人吃鱼,人捕鱼一样。   “这里村子里面的鱼,也是在捕猎外面的这些人,你们所看见的那些宣传册,那些宣传的视频和广告语,全都是这里的鱼民的一种手段。   “类似人捕鱼的时候塞下的诱饵一样,用这样的东西去诱惑人们来到这个小镇,然后就能将他们猎杀殆尽。”   少年的脸色在他讲述的时候变得更加苍白,就像是一个在烛火之中随时都会消散开来的幽灵。   “而这家旅店,是不属于这个村落里面的东西,所以只有躲藏在旅店的房间里面,才能避开那些鱼民的攻击。”   尤醉想了一下,但是却还是不明白。   “那如果按照你的这个说法,我身边的同伴是和我一起来到这个村落的,那么他们才是我最可信对的人啊……”   “是这样不错。”   少年柔美的脸上带了几分忧郁。   “也许最初在你刚刚进入到村子的时候,他们的确还是他们自己,但是你怎么知道,在这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还是他们,而不是一条条披上了人的皮囊的鱼呢?”   “别忘了,这里的鱼民,吃掉外来者的方式,就是顶替掉他们的身份。”   看见尤醉脸上的表情似乎开始松动,少年又加了一把火。   “就像是你刚刚在外面的那两个同伴好了,你猜他们为什么没有回来找你?”   尤醉于是回答不出来了,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着外面看去,但是灯线昏暗的楼道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谢辰和医生就这样在他们的面前消失了。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少年紧紧地抓住了尤醉的手,手指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手腕,他的皮肤光滑细腻,就像是一块品质上好的冰玉。   尤醉的手指上下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推开少年那只握住他的手。   “我和你一样,都是曾经从外界来到这个村落里面的人,我身边的朋友们已经全都被感染,只有我活了下来,但是却也只能躲藏在这个旅馆之中等待时机离开。”   “所以你只要相信我,我就能带着你离开这个村子,或者就算是我们不能离开,但是我起码能够保护你不会在这里被那些鱼民给吃掉。”   少年的言语和声音看起来都无比的真诚,加上他那极有魅惑力的,就像是病态一样的美貌,让尤醉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他的话。   他有点闷闷地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少年微笑着递给他一盘雪白的鱼肉。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一定已经饿坏了吧,赶紧吃点东西吧。”   在盘子里面,雪白的鱼肉刺身晶莹剔透,散发着和少年的身上相似的那种诡异的甜腻清香。   ……   ……   “哎哎哎!”   于此同时,在谢辰的眼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尤醉被那房间里面的一只手直接拉进了房间里面,但是在他好不容易和医生将那门给弄开之后,出现在谢辰他们面前的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腐朽的墙壁上面散落黑色的干涸粘液,各种杂乱的东西都被散乱一地,这里看见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了。   最为凌乱的是洗手间,浴缸里面满满的都是已经腥臭黏腻的不明液体。   “怎么……回事?”   站在原地的程子烨惊讶地睁大了眼,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他刚刚亲眼看见尤醉被人拉进到了房间里面,但是转瞬之间,这个房间里面的人却全都像是瞬移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医生和他一样困惑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已经被岁月侵蚀得很久的房间,在他的心头之中同样有一个疑问在徘徊。   “他到底去哪里了?”   这个旅店之中,究竟隐藏的是什么样子的秘密。   但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   那扇被他们推开的房间门后,挂着一副已经逐渐消失的鱼的画像。   ……   ……   狂歌是一名火种游戏的老玩家了。   在火种游戏刚刚出现的时候,他作为曾经的一名军人,就积极响应号召,参与到了火种游戏之中,并且利用自己的优势,顺利地赢下了好几场的游戏,并且也积攒了大量的筹码,在各种排行榜上的名次都极为靠前。   而这样有着丰富经验的他,在面对这次的副本的时候,心中同样也有着相似的信心。   只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副本,能够找出隐藏在这个村落里面的秘密,就能顺利地将这个副本完成。   并且解密本也不需要太多的武力值,只要脑子够用就行,而狂歌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在众多的玩家之中出类拔萃。   他的胆子也足够大,所以他昨天晚上的时候就能够一个人单独外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能够看见那众多的村民汇聚在一起进行祭祀,朝拜大海的诡异画面。   “这个副本一定是和某些邪神有关,这个村里面的村民全都是些疯子。”   狂歌在心中揣测,他和自己身边的几位玩家此时已经来到了海边。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副诡异的场面。   一艘艘残破的渔船搁浅在岸边,散乱的甲板和折断的桅杆表示着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用过这些渔船去捕鱼了。   从这些渔船的数量上来看,几乎整个渔村的渔船都在这里了。   “这……”   狂歌都被惊住了。   如果这个村落里面根本就没有人捕鱼,那么他们每天吃的那些鱼到底是怎么来的?   还有那些天不亮就出门的渔民,又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第110章 渔村(七)   只是还不等狂歌他们想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 在漆黑的海面之下却骤然闪过了一点亮光,就像是某种凶猛的鱼类露出的背鳍。   随即一根漆黑的手臂从海底伸了出来,抓住了一个玩家的小腿。   随后, 还没有来得及挣扎, 他就被那只手向着海底下面拖去。   “救命……”   玩家的呼喊声甚至刚刚从喉咙里面发出,整个人就被拖入了幽深的海底之中,喉咙被灌入海水,吐出几个气泡。   海水淹没了他的头顶, 明明是在这样浅水的海边,但是却连消失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从海底之中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令所有听到的人全都毛骨悚然。   一股浓重的鲜红色从海边翻涌上来,将原本他们站立地方的沙子染上了鲜亮的颜色。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体内居然能有这么多的血。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动着, 被浪花带动着冲刷上海岸。   所有原本站在海边的玩家都开始向着远离大海的地方疯狂逃窜。   也许是被刚刚那人的血腥味所吸引, 又有几根细长的漆黑的手臂从海底之中伸出,在岸边摩挲着。   这些手臂比正常人的手臂要细得多, 并且干瘪枯瘦, 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根螃蟹的蟹腿。   确定了海边再也没有任何食物之后, 这些人手才慢慢的从海边退了下去。   玩家们心有余悸地看着海边,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被惊惧充满。   那人手的下面究竟是什么, 这个渔村的海边又到底隐藏着什么怪物?   “这个副本, 到底要怎么通关啊……?”   其中的一个玩家忍不住喃喃道。   这才是刚刚进入副本的第二天,海边就已经出现了这样恐怖的怪物, 那到了后面又要出现些什么样子的东西?   他们随后在渔村之中搜寻线索, 但是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这次的天黑来得似乎更早一些。   而一轮血色的细细弯月却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宛如一把泣血的细长镰刀。   ……   ……   尤醉却并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   他和那个陌生的少年呆在房间里面, 外面此时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 但是却有着一轮血色的圆月出现在了天空之中,从窗口照了进来。   “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那个少年——后来尤醉知道了他的名字,是叫做拉尼亚,对着他说道。   “夜晚到了,在这个村子的夜晚不能呆在房间里面,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少年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悄悄地推开了房间的门。   尤醉却惊讶地看到这条走廊和之前自己所看见的那一条一点都不一样。   血色的月光就像是鲜红的绸缎一样将整条走廊都铺满,那红色宛如在不停地扭动着,蠕动着,令人头晕眼花。   并且走廊看起来也更加破烂不堪,之前他在渔村之中看见的旅店虽然有着陈旧,墙面上面却也没有这么多漆黑斑驳的污渍。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泼了很多肮脏的液体在墙面上面一样。   尤醉不敢去想这些液体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重的腥臭气传来,这气味甚至要比他之前在渔村之中闻到的气味还要更加浓重十倍。   尤醉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他感到了一股眩晕的感觉,同时嗓子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干涩。   “你没事吧。”   拉尼亚抱住了他的腰,仰头用精致得不似人类的眉眼看着他,满脸都是担心的神色。   “谢谢你,我…我没事……”   尤醉对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但是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不舒服了。   “你是不是不太适应我们这里的食物?”   拉尼亚又问。   “没有。”   尤醉推开了他的手,强装镇定。   “我们走吧,你不是说,这里的夜晚不能呆在房间里面吗?”   他垂下了纤长的眼睫,但是却没有注意到少年那被他推开的手的手指骤然收缩了一下。   “好的,哥哥。”   拉尼亚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模样乖巧又无害。   走廊上面被月光照亮,他们顺着旅店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对面的房间之中出现了一只转动的眼球,从猫眼之中一闪而过,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   尤醉能够感受到在他们离开房间的一瞬间,有着好几道的视线都从他们的身上扫过,但是很快却又收了回去。   在他们的面前,那个原本空无一人的前台柜台上面,此时却站着一个庞大的漆黑人影。   “您好,请支付一下您们的房租。”   那人影之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它缓缓抬起头来,尤醉悚然地在它粗大的脖子上看见了一张瘦小的猫脸。   那猫脸在她的脸上显得极为不适合,就像是强行地将两者拼合在了一起。   并且在它说话的时候,它的那张猫脸此时却在对着尤醉狞笑,尖利的牙齿森森地露在外面,鲜红的舌尖舔着自己的嘴唇。   “房租……是多少?”   尤醉看着眼前的这个如果是出现在现实世界里面,完全会被当成是怪物的东西,努力地镇定地说道。   这个怪物却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还在一本正经地当着前台的角色。   猫脸女人的那张猫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她咽了下口水,肥胖的肚子收缩了一下。   “一共需要……两斤人肉。”   “人……人肉?”   尤醉在那一瞬间的时间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是那张猫脸却一下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对,怎么……你没有吗?”   “那么你是想要吃白食?   在鱼村,就要按照我们鱼村的规矩来!”   猫女尖利的牙齿完全暴露了出来,她兴奋极了,似乎在下一秒钟就会扑上来,直接将眼前的人吞吃殆尽。   只是拉尼亚却皱眉,挡在了尤醉的面前。   “这个可以吗?”   他松开手,两颗带着鲜血的尖利牙齿落在柜面上面,发出叮当的声响。   那牙齿明显是从某种凶兽的身上拔下来的,并不是人类的牙齿。   猫女有些不甘愿地收起了牙齿,但还是转头不舍看了尤醉一眼。   “赶紧走赶紧走。”   她不耐烦地说道,从她的肚子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拉尼亚拉住了尤醉的手,带着他从旅店的大门走了出去。   诡异又明亮的血红色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将整条街道都照亮。   尤醉看见在他的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布局和构造和他们所到达的那个渔村一模一样的村落。   但是原本整洁的街道上面的房子,却全都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这红色并不是月光的颜色,而是这些房子本身的颜色就是这样的红。   所有房子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的,时不时有几只眼睛从闪开的缝隙里面瞥出,看向尤醉二人。   “叮铃,叮铃……”   在街道的十字路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弯腰驼背的人影,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妇人。   她的身上带着一个风筝,上面挂着一个小铃铛,在风中正不停地随着风摆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看见我的孙子了吗?”   老妇人慢慢走到了两人的身边,对着他们问道。   尤醉看见她的手上拿着一打的印刷纸,上面全都画着一张大约五六岁的可爱小孩子的脸,小孩的名字叫做晨晨。   尤醉默默摇了摇头。   他没有从这个老妇人的身上感到异常,但是大半夜的突然出现在街道上面还问这种问题,本身也极为怪异。   “你看见我的孙子了吗?”   老妇人又问一边的拉尼亚。   但是拉尼亚却没有回应她,只是匆匆地拉着尤醉离开了,就像是不想要见到这个老妇人一样。   “你看见我的孙子了吗?”   老妇人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还在追着尤醉他们发问。   “你看见……”   但是此时拉尼亚却已经拉着尤醉走开了。   “怎……么……?”   “嘘——”   拉尼亚却对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指。   等到他们走完了之后,才让尤醉向着身后看去,那个老妇人此时已经转变了方向,向着道路的另外一边走去。   她身后的铃铛晃动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但是尤醉却骤然间看见,在她的脑后,那乱蓬蓬的头发之中,隐藏着另外的一张稚嫩的脸。   那就是刚刚的那个宣传单上面的小男孩,他的脸就长在老妇人的后脑上面,正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它似乎也正在不断地从那个老妇人的身上汲取着养分,所以那老妇人才显得这样子的干枯瘦瘪。   它已经将眼前的老妇人彻底压垮了。   尤醉心有余悸。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之前在外面看见的那个村子是假象,这里才是这个村子真正的样子。”   拉尼亚小声贴在尤醉的耳边说道。   “这村子每一间房子里面都居住着不同的怪物,只有旅店里面的房间才能够在付出一定的代价后入住。   因为住在旅店中的人,并不算是这个村子里面的村民。   但是旅店里面也不是彻底安全的,特别是在夜晚的时候……”   “这个村子里面……已经没有人是正常人了。”   他湛蓝色的眼睛在说话时闪闪发光,在这样诡异的月光下散发着奇异的色泽,看起来就像是两枚珍贵的宝石。   “只要进入了这个村子成为这里的村民之后,就全都会逐渐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哥哥,你要记住。”   他踮起脚尖,抓住了尤醉的手腕护在胸口,呼吸有些黏腻地纠缠在尤醉的耳边。   “这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要相信。” 第111章 渔村(八)   尤醉的心中一动。   刚刚拉尼亚说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 但是他自己不偏偏也正是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吗?   那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觉察到自己要陷入困惑的泥潭之中,尤醉果断地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没有继续想下去。   “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犹豫着咬着了自己的唇, 在血色月光之下看向那身高比自己稍微要矮上一些的少年。   尤醉伸出手去反握住了他的手,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就像是两只只不知道停靠在什么地方的漆黑蝴蝶。   “所以,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他滚动着喉结, 看起来过分无辜又天真地向着眼前的人寻求帮助,就像是在海面之上即将溺水的人要抓住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明明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小的样子, 但是尤醉不知道为什么却对对方有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在他的内心似乎笃定眼前的少年能够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又或者是,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可以去依赖了。   而像是他这样子过分柔弱的美人, 当然身边是必须要有人依赖才能生存下去的。   拉尼亚的眸子沉了一瞬, 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   他衣服影子在月光下随着他的动作闪动着,就像是天使的羽翼。   “当然。”   “别担心, 哥哥。”   他们继续在街道上面徘徊着, 主动地避开了所有的建筑物的影子。   尤醉眼睁睁地看见有什么蠕动的东西从那些建筑物的阴影之中渗透出来, 一点点地在周围寻觅着东西, 那阴影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而所有没有被那血色的月光照射到的地方, 都出现了那种漆黑的阴影。   可能这些阴影的出现, 就是拉尼亚说他们不能继续呆在建筑物中的原因。   在遇上了那个在路口不断徘徊着的老婆婆之后,他们再也没有遇上其他的人。   只是很快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渔村的一侧传来, 就像是有着很多的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来的声响。   “糟了, 海底的那些东西怎么爬上来了。”   拉尼亚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拉着尤醉的手, 就向着渔村之中唯一一幢亮着灯的建筑物跑去。   他跑得很果断, 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   尤醉回头看去, 只见从海边的位置上似乎爬上了一层色泽漆黑的东西, 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仔细看去,他从那漆黑之中隐约伸出来的是一只只干枯的手臂,那手臂干瘪细长,但是却毋庸置疑是属于人类的。   那是被一只只人手支撑着的怪异圆形“螃蟹”,就像是地毯一样从海底上涌了出来,爬到了渔村的街道上面,用无数的人手寻觅着食物。   这些生物看起来就像是将人的身体强行组合在一起的产物,怪异又荒诞,在那些人手组合在一起的位置只有着一团蠕动着的漆黑的肉团,在肉团之上张开着一只生有巨大的狰狞獠牙的嘴巴。   它们身上的那些手上湿漉漉地沾染着咸湿的水汽,有的还缠绕着人类的发丝。   就像是潮水一样,这些怪异的螃蟹从海面之下涌了上来,占据了渔村的所有地面,本来那些隐藏在房间里面的怪物此时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静悄悄地等待着外面的这黑色的潮水退去。   原本那一直都在他们的耳边隐约响起的铃声也听不见了。   而尤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手在路过一些房屋的时候,那些手从其中将一些没有隐藏好的怪物从其中拖了出来。   那些看起来狰狞的怪物在这些从海底下面爬上来的东西的手下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很快就碎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   尤醉甚至在那些被手抓住的人之中看见了一张属于人类的熟悉脸庞,那是和他一起进入到这个副本之中的另外一名玩家。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那些黑色的潮水所吞没,最后变成那些怪物的口粮。   好在在那黑色的潮水蔓延到尤醉的身上之前,他及时和拉□□斯躲进了那幢有着灯光的建筑物之中。   推开沉重的大门,两人合力将大门给关上,这才放下心来。   之前的那种浓重的鱼腥味消失不见了,尤醉转而闻到的是一种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   “这里是……医院?”   医院的大厅看起来宽敞整洁,天花板上的灯光发出刺目的晃眼的灯光,将这里的一切都照亮。   尤醉看向大厅的导诊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滩鲜红的黏糊鲜血从上面流淌下来,上面零零散散的散着几张记录单。   “这个村子看起来不大,但是却有这样规模的医院吗?”   尤醉有点想不明白了,但是他却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   因为很快,就有脚步声从楼梯上面传来,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的声音。   “01号病房的病人状况怎么样?”   “在尝试了新的药物之后有所好转,他已经不再总是幻想着那个深爱着的他的‘爱人’了。   也并不总是在尝试自杀,但是他却还是能够看见‘幻象’,我觉得应当提升他的药剂用量。”   一个更加年轻悦耳的,听起来像是护士的声音说道。   “这样能够更加有效的对他进行治疗。”   “不错。”医生回应道。   “这是个可以考虑的建议。”   眼看两人马上接近,而大厅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给出任何给他们躲藏的空间。   情急之下,拉尼亚拉着他蹲在了导诊台的下面。   这个位置其实极为大胆,因为只要那两人再稍微向前走两步,就能看见躲藏起来的他们。   两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好在那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也没有来到导诊台前查看。   脚步声逐渐远去,尤醉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张脸都不由自主地憋红了。   拉尼亚蹲在他的身边,和他的脸靠得极近,此时轻轻地伸出手去撩了一下他额边垂落下来的头发,指尖擦过他烫热的侧脸。   若有若无地在他的唇上轻轻擦了一下。   这个动作有点过于暧昧了。   尤醉敏感地偏了偏头,躲避过他的接触。   “哥哥,你没事吧。”   只是少年的态度看起来是如此的真挚又诚恳,尤醉又不由得觉得只是自己多心了。   “没……没事……”   “只是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外面的那些螃蟹还没有离开,我们今晚上只能在医院里面呆一晚上了。”   拉□□斯皱着眉说道。   “医院之中也并不安全,哥哥你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被被那些医生或者是护士发现,因为一旦被他们发现,就会被当成是‘病人’,关到病房里面,然后就再也很难离开了。”   “我之前刚刚进入这个村子的时候,被这个医院里面的那个坏医生关过一次,花了好长时间才逃了出来。”   “可是,我明明没有病……为什么会被当成是病人……?”   尤醉蹙眉。   “因为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我们看他们是怪物一样,在他们看来,我们也是长相怪异奇怪的缺陷儿,所以……   我们也需要治疗的病人啊……”   拉尼亚轻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睛中闪烁过一丝厌恶的光。   “这个村子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了,这里全都是心智扭曲的怪物,任何不符合他们的常识的正常人类进入到里面,只有被吃掉,或者是被改造,这两条路可以走。”   尤醉却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那个模糊的所谓……寻找村民的秘密的任务。   于是他问道。   “既然这个村子里面已经全都是怪物了,那你知道,这些村民究竟是怎么变成怪物的吗?”   “或者说……这些村民有没有一个隐藏起来的,共同的秘密?”   “秘密?”   拉尼亚似乎想到了什么。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中都隐藏着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   这个村子,也是人们埋藏秘密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村子就像是大海一样默默地将所有人心中的秘密都吞噬掉。”   “而那些人也终于能够舍弃掉之前那几乎将自己压垮的沉重的包裹,丢掉自己的秘密,回归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之中,继续自己的生活。”   “但是随着更多的更多的秘密都被埋葬在这里,渔村也终于开始滋生出了怨恨。”   拉尼亚握住了尤醉的手,但是却没有看向他的眼睛,而是看向天空。   如果没有屋顶的阻拦,此时他应该看向的正是头顶的那一轮圆月。   “因为最深的秘密,就算是能够一时地埋葬起来,却也不能被埋葬一辈子。”   “那些被抛弃的秘密,最终还是生出眼睛,生出双腿,变成最为恐怖的噩梦。   他们会找到那将他们丢弃的人,并且纠缠在他们的身边……至死方休。”   尤醉在他的这样的语调之下默默打了个冷战,他感觉到少年握住自己手腕位置传来刺骨的湿冷冰凉,几乎就像是被冰冷的金属所囚禁住一样。   那温度几乎不像是从活人的身上所发散出来的。   “哥哥,你想要知道这个村子里面的村民的秘密……   可是,你的秘密又是什么?”   腕骨被轻柔地摩挲一下,战栗传上全身。   尤醉猛然后退了一步,就像是一只觉察到了某种猎食者威胁的兔子一样,警惕地竖起了长长的耳朵。   他的手指扣在桌子的边缘,指关节已经发白,他和拉尼亚拉开了距离。   在他们的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张漠然的人脸从病房的窥视窗口中,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第112章 渔村(九)   “我……我没有什么秘密……”   尤醉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从内心升腾而起的恐惧,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面容过分精致的少年,却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少年的唇从他的耳边擦过,搂住了他的腰, 近乎是一个拥抱。   他的气息湿漉漉地落在尤醉的耳边。   “不, 怎么会没有秘密呢?”   他轻声说道,声音就像是海蛇一样嘶嘶作响。   “要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秘密的。”   “粘连着血肉的,令人恐惧的秘密, 隐藏在每一个人的面孔下面,因为这样子的秘密, 才支撑着你们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渔村。”   “你们的身躯之中,支撑着你们行动的也并非是你们的血肉, 而是隐藏在其中的更深的东西。”   他的声音急切地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就像是一道道的咒令,令人脑海中升腾起无边的眩晕之感。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 似乎也充盈着诡异莫名的笑意, 嘴角高高的扬起, 就像是一个美丽但是没有生命的小丑。   “告诉我好不好, 告诉我, 哥哥。”   “这样一个人保守着内心的秘密, 一定会很痛苦的吧。”   “那就不如告诉我?”   “好吗?”   “不要……”   脸颊泛起微红的美人咬住了自己的唇,因为过分的恐惧而身子都微微颤抖, 就像是一株经受不住风吹的娇白水仙。   内心的恐惧到达了一个极点, 他必须去采取某些措施来让自己从困境之中解脱出来。   于是尤醉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凭借自己身高的优势, 将拉尼亚推到一边, 跌跌撞撞地向着一楼的楼梯口跑去。   没有回头去看拉尼亚, 尤醉孤身跑上了二楼。   而被他留在原地的拉尼亚,则是脸上继续地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伸出手来,用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自己刚刚触碰过尤醉的手指。   拉尼亚之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好像是吓到他了,尤醉苍白着脸躲藏进入到了楼梯间的角落里面。   这里放置着很多已经被遗弃的轮椅,还有束缚带,看起来都已经很旧了,只是上面残留着的灰黑色的物质表示着它们曾经的主人可能遭遇过并不是那么好的事情。   尤醉将自己缩在角落里面,暂时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在他的眼前,医院那明亮的灯光又闪烁了一下,在黑暗下来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自己的眼前多了什么东西,但是很快那东西又再次消失不见了。   尤醉思考着一切,似乎就是在进入到这个医院之后,拉尼亚的表现就有些不对劲了,特别是在尤醉问出那个问题之后……   尤醉仔细倾听着从楼梯口传来的声音,但是那里很安静,好像也并没有人追上来,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顺着被惨白的灯光照亮的楼梯慢慢地向着上面走去。   一个个窄小的病房就像是牢房一样罗列在走廊的两侧,楼梯的左右各自都有两列房间,一个个小小的窗户的里面,贴着一张张惨白的人脸。   那些人脸上面都没有什么表情,用一种漠然的,宛若尸体一样的神情注视着尤醉,但是他们的瞳孔却在死死地盯着尤醉,随着他的前进而转动着。   尤醉的后背逐渐升腾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觉察到了这家医院的不对劲,甚至是比外面那些能够吞噬掉血肉的人手蟹更让人感到恐惧。   那些从海底爬上来的怪物都远远的避开了这家医院,这也许说明医院里面有着什么比它们更加能令人感到恐惧的东西。   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上,尤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着。   他胸口纯白所在的水滴吊坠骤然间闪烁了一下,微微发烫,但是却又很快静止了下去。   每一个世界都有着自己的规则,而纯白如果想要突破世界隔离强行进入,需要花费上很多时间。   但是即使是这样,尤醉也有种预感,那就是距离纯白能够真正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尤醉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吊坠,继续向着医院的深处跑去。   外面的村落里面现在还到处都是那种人手螃蟹,他出去就是送死,所以他只能继续呆在这家医院里面,等到天明。   但是很快,一件令人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在尤醉自己的脚步声后面,响起了另外的一个脚步声……   就像是什么东西拖拉在他的身后一样,追随着他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   尤醉的身子僵持住了,他的耳侧能够听到,那脚步声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就像是急促的鼓点一样,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他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完全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只能继续往前不停地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但是那脚步声却还是越跟越近,越跟越近……   最后就像是紧紧地贴在尤醉的身后,压住他因为汗湿而微微凸显出来的蝴蝶骨,冰冷黏腻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审视的意味。   甚至尤醉也不能确定那究竟是否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只能感受到那一种疯狂病态的东西正在萦绕着他,似乎并不是什么实体,而是更加恐怖的,类似于幽灵一样的东西。   脚后跟贴着他的脚后跟,紧紧地贴在他的身后,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从那东西的身上缓缓地渗透过来的冰冷的体温。   惊恐的不止尤醉一个,在他的直播间里面的观众们也是一样地被吓到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也看不见,但是就是感觉好恐怖好恐怖的感觉】   【救救我救救我,老婆快来救救我】   【呜呜呜老婆快点跑,不要被鬼抓走啦!我感觉刚开始的那个将你带来医院的人也很不对劲啦!】   【可恶为什么其他的玩家都不见了,而我老婆刚刚开局就是这样子的艰难的副本,我真的会替我老婆伤心的呜呜】   【表里世界吗?外面的村子里面好像没有这家医院,总感觉老婆所在的这个村子和外面的村子很不一样的感觉……】   【老婆快跑!】   尤醉别无选择,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开始冒出一阵阵的冷汗。   就在他快要陷入到绝望之中的时候,尤醉却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半敞开着的病房的门。   他一路跑来,几乎所有的病房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而唯独只有这一个门并没有关严,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敞开着。   没有多加思考,尤醉跑进到了这扇门之中,然后重重地将房门关上,喘着粗重的气息用后背将房门给顶住。   随后他全身泄力一样地坐在门口,将泛着红潮的脸埋进膝盖里面,然后崩溃着哭泣了起来。   他的腿因为过度的奔跑和紧张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此时只能软软地缩在身前。   在尤醉进入到房间里面之后,他身后那紧跟不舍的脚步声也终于停止了下来,并且似乎就是停在了尤醉的房门口,没有跟进来。   尤醉咬着自己的唇瓣啜泣了一会,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仔细地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但是他所听到的只有一片安静,就像是外面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吞噬掉了一样。   内心虽然还有些不安,但是比起之前的那种根本没有任何喘息时间的恐惧已经好上很多了。   尤醉心中稍微安定了下来,他这时才转身打量起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房间里面亮着一盏小灯,里面放着一张病床,还有一张小桌子,在桌子的上面放着一张轻薄的病历单,上面还贴着一张照片。   这里似乎是某个病人的病房。   尤醉缓解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恐惧,确定房门已经关好,并且门外也没有再次传来任何的声音之后,他走到了桌子的旁边,来到床上坐下。   这个房间目前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他打量着这个房间里面的装饰,随手拿起了那一张病历单,但是在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却呼吸骤停。   在那一张病历单上面,印着的正是尤醉自己的脸。   在照片上面,尤醉苍白美丽的脸上显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汗湿的头发黏在侧脸上,显出温柔的面部轮廓。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柔软甜美的熟透了的果实,已经快要被恐惧压垮,只要轻轻地用苍白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拂过,他的精神就会彻底崩溃掉,流淌出甜美的失控的眼泪。   崩溃的,让人全然掌控的,柔弱无助的美人。   而在这张照片之中他的身后,正好就是那一张熟悉的门板……   尤醉几乎站在原地呆住了。   如果是按照图片上面的这个姿势,他被拍摄到的角度应该就是……   刚刚他进入到这个房间之后,贴在门口倾听着外面有没有什么声音和响动的时候。   而这个从上往下的角度,几乎是将他的整张仓皇的脸都拍摄在内。   他缓缓地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那一直都被他所忽视的位置,却出现了一张苍白色的,扭曲着的人脸。   与其说那是一张人的脸,不如更加具体地说,像是一张骷髅的脸,他的眼眶深深陷入,甚至已经看不见眼睛的位置,而更加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而这样的漆黑的色泽里面却又隐隐约约地闪过一丝诡秘的反光。   那张人脸就宛如一个摄像头一样悬挂在尤醉的头顶,从他进入到这个房间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   尤醉再次感觉到一股眩晕,他的侧脸和脖颈开始不自觉地发痒,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面生长出来。   而这种生长让他感觉到一种更加深切的对于某种东西的渴望和欲求……   而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感觉到一种更深的渴望从他的身子里面升腾起来,他感觉窒息了。   五指无力地伸出,扣在房门上面,指尖都透出清淡的粉色,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粉水晶。   但是那房门刚刚却早就被他从里面锁上了,是他自己断绝了他自己唯一的生路。   薄薄的病历单从他的手中飘落到了地上,在那照片的下面还写着尤醉的其他信息。   【姓名:尤醉】   【年龄:18岁】   【职业:学生】   【入院时间:2002年7月6日】   【患者编号:8930号】   一双冰冷的灰蓝色的眼睛从那个小小的窗户里面看了进来,那视线就像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直愣愣地带着冰冷的锋利豁开他粉白的皮肉,刺穿他的肉体,将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剖析,看透。   这是尤醉在昏迷之前所留存下来的唯一的记忆。   ……   ……   与此同时,在尤醉所在的病房之外,传来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拉尼亚,不错,你这次又送新人过来医院了,这次的‘患者’质量不错,院长似乎很喜欢。”   “这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只是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   拉尼亚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卡住了,但是他很快又笑了起来。   “我姐姐的事情,你们不会违约的,对吗?”   “当然……”   “希望他这次能支撑得时间长一点,医院里面很久都没有来过新人了……”   “院长似乎很‘喜欢’他。”   ……   ……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腥臭的气味将尤醉从昏睡之中熏醒。   脑仁之中传来被搅拌一样的痛感,这样的疼痛下根本就让人没有办法去思考。   “什么?”   尤醉缓慢沉重地睁开自己的双眼,却看见了一片刺目的白色,就像是有两个探照灯打在他的眼睛上面,让他根本就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他忍不住将手挡在自己的面前,勉强遮挡住部分的光线,手掌的粉色透过灯光出现在他的面前,整个世界都迷幻成为怪异的模样。   胃里一阵翻腾,他快要吐出来了,似乎他在之前吃了什么生冷的食物,此时正鱼一样的在他的胃里面蠕动着。   “走开。”   他痛苦地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想要将自己的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面去躲避这样刺眼的灯光,但是他的手却被人拉住了。   有什么硬冷的东西扣住了他的手腕,强迫他张开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等待解剖的兔子一样张开了自己柔软的四肢,将自己舒展在床铺上面,任人观赏。   “放开……放开我……”   他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沙哑了起来,他想要渴望着什么东西,也许那东西是水,也许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但是尤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渴望着什么……   “不要……”   “放开我……快点……”   “滚……离我远一点……”   他只是在徒劳地挣扎着,但是他听到了链条的响动的声音,叮当叮当地在他的耳边回响。   全部的五感都被占据,都是这样的令人作呕,他几乎要在这样子的控制之下再次昏厥过去。   他宁可继续昏睡过去,也不要面对这样子的噩梦一样的现实。   但是那注视着他的人似乎却明白了他此时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他选择了拒绝。   “开始注射WER634药剂。”   他冰冷的声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一种细微的刺麻的感觉从尤醉的胸口传来。   似乎是有人在给他注射些什么东西,刺痛感让他浑身的肌肉都收缩了起来,一起清醒过来的还有他的大脑。   但是这样子的清醒却只是更加加剧了他的痛苦,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能凭借着那被强行地刺激出来的生物的本能来进行一些反抗。   尤醉因为痛苦而呕吐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的难看,但是捆绑在身体上面的束缚带却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不管他怎样地挣扎都无法将自己彻底从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面摆脱下来。   “患者已经清醒,昏迷时间8h,昏迷期间生命体征均正常,无其他异常现象,对药物的适应性良好,可以长期服用。”   冰冷的语气传来,尤醉的身子颤抖停止了。   他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带着乳胶手套为他将唇边因为失控而流淌出的口水擦拭干净。   但是就算是他在做着这样子的行为,那人的声音却还是一样的冷淡,侧脸被翻过去。   对待这具柔软的美丽的身体,就像是一件器具。   那审视的目光随机就落在尤醉的侧脸上,手指轻柔地抚摸上去,尤醉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就像是一条被触摸到了鱼尾的鱼,猛然甩动了一下身子。   锁住他身子的锁链发出一声脆响。   尤醉的身子重新落到床上。   “嘘——”   那手的主人似乎在轻声地安慰着他,但是他的动作却还是没有停顿下来。   尤醉在他的手下瑟瑟发抖,被他触摸过的侧脸的位置传来一种诡异的感觉。   就像是有着什么坚硬的冰冷的东西,在缓慢从他的身体里面生长出来,而那东西又是这样的幼嫩敏感,只是被稍微的触碰一下就开始疯狂麻痒难忍。   一片片地细小的琐碎的黏连在一起,闪烁着光线。   尤醉的口中喃喃说着拒绝的话语。   那从他的脖颈的位置注入到他身体里面的药剂,让他清醒了过来,但是他的大脑却还是沉浸在那种五感全都被操纵的痛苦之中。   并且……   他呆呆地大睁着眼睛,漂亮的狐狸眼之中失去了神采,他没有了之前的所有的记忆。   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经历过的一切,就像是被彻底格式化过的硬盘一样被清洗干净了,最后剩下来的只有近乎于纯白白纸一样的人。   “很快就好了。”   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他的声音没有温度,手也同样没有停下来。   就算是他这样子的安慰,但是尤醉却还是忍不住害怕,颤抖。   只是这些却都是徒劳。   终于,男人的检查已经全部完成了。   “很乖。”   男人最后在他的侧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你……你是谁?”   尤醉感觉到大脑之中的那种近乎迷幻一样的迷醉散去。   他眼前的那灯光也减淡了一些,于是终于能够让他勉强看清楚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你是……什么人?”   “名字……名字是什么……”   他喃喃地说道。   唯一能够活动的手指开始无力地插入床单之中,因为过于用力甚至指关节都泛出白色。   “我又是什么人?”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但是男人却并没有回答他,他似乎只是来完成日常的检查任务的,而现在任务完成了,于是他也就可以离开了。   “等,等一下。”   “不要走……求求……请你不要走……”   尤醉的身子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是大门在他的面前关上了,他最后还是被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13章 渔村(十)   尤醉此时因为之前的那支注入到他身体之中的药剂, 精神陷入到了极度的兴奋之中,就算是他闭着眼睛也无法陷入到渴望的睡眠。   最后他只能保持着清醒,感受着从身体上面传来的不适的感觉。   刚才那个医生模样的人最后在他脸上留下的那种冰冷的触感还停留在他的脸颊上面, 食指和拇指带着某种亵玩的意味轻蔑亵弄过白软皮肉。   留下一点湿淋淋的黏连的水汽。   让人回忆起某种生活在冰冷的深海之下的水母, 用柔软的带着毒刺的须从人的皮肤上面爬过,麻痹白皙柔软的皮肉和深藏在其中的一道道神经。   手腕和脚腕上面的锁链在黑暗之中随着尤醉无力的挣扎,伶仃地响着。   叮叮当,叮叮当。   好像是在唱歌呢。   叮叮当, 叮叮当。   尤醉微微睁大了眼睛,却只能看见眼前那一小块窗玻璃从外面向着里面透露出一点微弱的光。   黑暗宛如雾气挥之不去, 尤醉感觉到那种难言的迟钝痛苦似浴缸里面的水一样一点点的蔓延上他的身体。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点细微的疼,但是很快那疼痛就开始侵蚀他的神经, 就像是鲜活的肉体在蛇发女妖的注视下被一点点的石化一样。   他在黑暗里面, 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惊悸中,感受着另外一个自己从身体里面被那种痛苦缓慢地割离出来。   脖颈, 口腔, 鼻子, 最后他看见它在水面上浮沉着一双上扬的漂亮的眼睛, 从水面的倒影中冷清清地漠然注视着他。   用那种冰冷的, 注视着尸体一样的眼神。   他想要说话, 但是嗓子却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微声响,没有人能够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也没有人能够来帮助他……   他几乎要在这样子的黑暗中因为寂寞而窒息掉。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尤醉却听到了从自己的床头, 也就是那墙壁的另外一边传来了有人在敲击墙面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并不重, 但是却很有节奏, 就像是有人此时正靠在墙头, 曲起手指的指关节轻轻敲击着墙壁一样。   那声音继续地敲击着,一声一声又一声。   尤醉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安定了一瞬间。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啊。   “咚咚……咚……”   “咚……”   “咚咚咚……”   他不知道那声音里面是不是包含着另外的含义,或许是那和他处于相同处境的人正在向着外面求救,又或者是那人只是因为无聊而用那声音来取悦自己。   不论他的行动初衷是什么,但是在另外一边的尤醉,却因为这声音而得到了某种慰藉。   他的痛苦似乎得到了另外的一个人的分担。   他的手指在病床上面伸缩了一下,想要缓慢地抬起,去触摸自己墙头的墙壁,发出一点声响去回应那边的人。   但是那锁链却将他锁得极紧,尤醉甚至都没有办法去触摸到墙壁的位置。   于是他就只能这样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天空看,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不间断的敲击墙面的咚咚声。   不知道在黑暗中到底过了多久,尤醉似乎在其中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但是尤醉终于还是睡着了。   温柔的风吹拂过面颊,尤醉感觉白色的天幕在他的眼前骤然凑近又飘远。   他看见了一朵盛开着的淡黄色雏菊,但是很快那雏菊晃动了一下。   于是他这才明白原来那朵雏菊是绣在某人的衣摆上面的。   “你终于醒了。”   那雏菊说话了,是一个动听的女声。   女人带着口罩,只是露出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起来温婉可人,睫毛卷卷的,看起来也像是雏菊舒展开的花瓣,洋溢着阳光和温暖。   “好多了……谢谢你。”   虽然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但是坐在床上的虚弱病人还是礼貌垂首,下意识地低声道谢。   病房的窗户被人打开了,轻薄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里面照射进来,将整个病房都照得明亮柔和。   纱织窗帘随着暖风轻轻摆动,窗外的草丛上被带进来一点迷迭香的柔软香气。   尤醉的身下一片温暖,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和下巴的位置有些细微的麻痒,就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正在从那里的皮肤上面生长出来,带着坚硬的弧度。   他抬手,发现原本挂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面的那些锁链全都不见了。   只有腕骨上被那些冰冷的金属所碰出的幼嫩红痕还能表示着他之前一次醒来的时候所遭遇到的事情是真实的,而并非是一场迷醉一般的幻梦。   “我……”   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色,上扬的狐狸眼里面有些许的空白和茫然。   手指蜷缩起来,身子微微发抖。   好在在他面前的这位护士及时地为他进行了解答。   “8930号,你是不是又把事情都忘记了?”   “我……我?忘记?”   “对啊。”   护士似乎已经习惯了尤醉现在这样子的状况,开始熟练地为他进行了解说。   “你的编号是8930号,是我们疗养院的一名患者,因为患有很严重的人格认知障碍而被家人送到我们这里进行治疗。”   “你在发病的时候会变得极为狂躁并且具有攻击型,并且你的精神疾病还造成了你记忆的缺失。”   这位长相甜美可爱的护士用那种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他,就像是在注视着一条被养在鱼缸之中的美丽金鱼,脆弱但是却有着能够迷惑人的美丽长尾。   “你的每一段记忆都只能保持七天的时间,就像是鱼只有着七秒钟的记忆一样。”   护士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她那隐藏在口罩下面的脸像是轻轻扯动了一下,显得格外可爱。   坐在病床上面的少年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   在那里有着一条蓝紫色的水晶吊饰,硌在他的皮肤上,安静地垂落他的胸口。   “之前你又发病了一次,并且袭击了我们的院长,想要将他杀死,所以我们才将你囚禁了起来……”   护士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   “其实院长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要责备他,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护士将托盘放到尤醉的面前,上面是一杯晃荡着的清水,还有两片白色的小药片。   “你乖一点,把药吃了好吗?如果你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犯病的话,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玩了。”   尤醉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臂,缓缓地注视着那上面被锁链捆绑后残留下来的一道红痕。   红痕浅浅的在皮肤上洇染开来,宛如某种被邪典描绘过的古怪藤蔓,恶意地攀爬过青色的血管,似乎是想要将他束缚在这病床上。   “我……我攻击了院长吗?”   他茫然地自语。   “是的,不过那是因为你生了病,没有关系。这并不是你的错。”   女人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   尤醉在那护士的注视下,只能乖乖地将药物咽下,然后对着她张开口,表示自己的确很听话。   护士见状满意地颔首。   在喂完药物之后,女人就离开了。   【主人,你现在的状况似乎很不对劲。】   【您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二号在他的耳边开口提醒。   尤醉看向窗口,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又是一片眩晕,晕染的光晕在他的眼前扩散开来,最后变成五彩斑斓的一片。   在他的视野之中,那些光芒纠缠在一起,宛如四散的精灵。   【不必担心我呀,二号。】   他解开自己病号服的领口,柔软单薄的白皙胸口裸露在光中,宛如被精致雕琢而出的绝美宝石,肌肉的纹理漂亮到不可思议。   并不是那种强健的,充满力量感的身体,而是被豢养的更加柔软精美的艺术品。   纤长、幼弱却又美丽,是被束缚在茧房之中的蝶,轻易能够让人占据和摧毁,捉在指尖,肆意揉弄观赏,将这样的美私藏,变成自己的私有物。   似乎专门是为了呈现“美丽”的这种定义而被制作出的,脆弱又病态的身体。   但是就算是这样子的病态,却也不能去否认他这具身体的极致美丽。   高雅精致,珍贵却又能够轻易破碎。所以才需要被人捧在手心,因为难以照料,所以才因此而价值千金。   美丽从来都是一种奢侈品,如果没有人肯为此付出金钱,就需要有人付出生命。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   病床上的那美人轻笑了起来,抿着嘴角,眼睛里笑得像是要晃荡出漫天的细碎星光。   【诱饵已经下好。】   一点蓝紫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垂落下来,滑落在胸口正中晃荡,蝶翼的光影在他赤裸的圆润肩头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化为一片虚无。   细软黑色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侧,美人伸出纤长的带着微粉的手指,缓缓地从自己的胸口位置滑落下去,在他的指尖所感受的触觉却并不是柔韧的肌肤,而是冰冷的鳞片的触觉。   细密的鳞片从他的侧腰上攀爬而上,几乎已经占据了他的半个上半身。   精致的鳞片是淡淡的蓝色,边缘泛着闪烁的银光,随着尤醉的呼吸轻轻的颤动着,就像是这鳞片本来就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一样。   轻轻叩击着这些鳞片,尤醉唇角愉悦地上扬,用润红的唇瓣咬住了自己的指尖,身体因为笑意而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尤醉的瞳孔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却在一瞬间的时候收缩成为一点,宛如某种习惯了黑暗的物种。   但是那瞳线而后又缓慢地舒展开来,荡漾出璀璨的苍蓝光泽。   【二号,猜一猜。】   他的语气中暗藏不住愉悦。   【像我这样甜美的诱饵,咬钩的又会是怎样的大鱼呢?】 第114章 渔村(十一)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在那名护士推着尤醉走出病房的时候, 她还是带着那种温柔的笑意问尤醉。   “好多了,谢谢你……”   轮椅上面的清瘦少年垂下细白的手腕,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洒下一点暗淡的精巧阴影。   此时尤醉才能真正地打量起这家医院, 其实说起是医院不如用疗养院这个名字更加合适。   因为这里周围被绿荫环绕, 加上距离不远的碧蓝大海和美丽的雪山,看起来就宛如一个被遗忘在尘世之中的桃花源一样美好。   此时这里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洇绿色的草坪颜料一样将外面的地面铺满,点点的野花盛开在上面, 散发着一点杂乱的香气。   透过医院的栅栏,他能看见外面整齐的街道和路上走过的正在遛狗的行人。行人对着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 手中的金毛大狗也冲着尤醉摇了摇尾巴。   在更远的地方,湛蓝色的海岸线梦幻般舒展开来, 白色的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海岸, 温柔的海风吹拂过尤醉的额发,清新中带着些许点滴隐晦的腥气。   尤醉敏锐地从这腥气之中闻到了一种臭味, 这楠峰一点不明显的异样就像是阳光下的扭曲阴影一样给这样梦幻场景带来了一丝不和谐。   “喜欢这里吗?”   尤醉默默点了点头。   轮椅吱呀吱呀地转过, 尤醉感觉阳光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给他带来了一种奇异的麻痒的感觉。   他身上那些生有鳞片的地方也开始缓慢地发痒, 他控制住了自己去挠的欲望。   而在医院的门口,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将他带来医院之中的少年拉尼亚就站在门口。   他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半的身子躲藏在墙壁之后,冰蓝色的瞳孔在看见尤醉的一瞬间扭曲了一下。   尤醉现在当然猜得出来, 少年之前的那些话, 只是想要将他骗入这家医院所实施的伎俩罢了, 甚至之前的花言巧语也是如此。   但是这个少年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   尤醉微微眯起眼睛。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村子很明显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了, 很简单的一个对照就是, 在原本的村子里面并没有他现在所处的这家“医院”的存在。   就像是表里世界一样。   在旅店里面的时候, 少年明显是将他从那个外面的渔村拉入了更深一层的,也就是尤醉现在所在的这个渔村里面。   所以才是那样短短的时间内,旅店里面才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少年应该是和这家医院的“院长”有着什么交易,他负责将外面的旅客拉入医院之中,而这里的院长也会给他支付某种“报酬”。   他歪了歪头,假装疑惑地和拉尼亚的眼神对视了一瞬。   毕竟现在按照他的人设来说,他是绝对不会还记得对方的。   少年的身影很快就快速地在医院的门口消失了。   “怎么?”   护士甜美地问道。   尤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想要回去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异变,表现的就是出现了很多鳞片,而且经常会很渴,控制不住地想要摄入水分。   他似乎在从一个人缓慢地变成一条“鱼”。   但是或许这家医院的目的本来也是如此……   在这个已经错乱的世界里面,真正的正常也许反而是不正常的,这些医生所治愈的正常,又是真正的正常吗?   “早点回去也好,院长今天晚上的时候会来为你进行下一次的【治疗】,希望这一次的【治疗】能有效果。”   护士又再次将尤醉带回到了原本的病房之中,并且给他锁上了房门。   尤醉的直播间里面弹幕哗啦啦刷过。   【什么治疗是需要在晚上的时候来做啊?】   【你猜?】   【虽然这个村子现在看起来还算是正常,但是越是正常不就越是不正常啊……   我现在看着那个护士小姐姐都觉得她的笑好可怕,瑟瑟发抖呜呜】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只知道尽管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下,但是我老婆的美貌却还是一样的闪闪发光呢】   【?楼上你没事吧,没事少喝点】   在这个渔村里面似乎白天和黑夜有着不一样的关系,似乎只要越过那一条昼夜分割的界线之后,就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   “吱呀。”   房门被推动的声音就像是蛇信舔舐过的尤醉的耳蜗,他仰面躺在床上,下垂的病号裤衬托出他纤瘦白皙的小腿线条,柔软到几乎不可思议。   一种黏腻湿漉的气息随着男人的进入而在他们所在的空间的蔓延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水汽。   “你……来了吗?”   尤醉恍惚中知道那来的究竟是什么人,那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也是马上要来对他进行治疗的那人。   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但是病床上面的病人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另外的一个人的侵入,就像是浮在水上的黑油一样,是那种恐怖而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没有人说话,许久,尤醉才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触摸上了他的脖颈位置,他所能感受到的并不是皮肤的质地,而是柔软的胶皮手套。   那并不属于任何生命体的带着黏滑的液体感觉落在尤醉脖颈上生出来的那些幼嫩的鳞片上面,像是在仔细地检查它们的硬度。   那些新生出的鳞片本就还没有完全生出坚硬的用以保护的外壳,这样零零碎碎地落在他的脖颈和锁骨上,更像是某种过分美丽的装饰,或者说是对着那些捕猎者所刻意展现出的弱点。   渴望着被抚摸和攻击。   尤醉恍然一惊,就像是一只落入猎人的捕兽网之中的可怜猎物一样,想要转身骤然逃脱,但是那只手上面的力气却转瞬又增大了。   他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有些低哑的喘息,而后被按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小腿无力的踢蹬了一下,却只能将身下的床铺弄得更加皱。   床单上荡漾开水面的波纹,他是被囚禁在床铺上的一条鱼。   “走开……”   “我不要……治疗……”   他近乎惶然地说,扬起的眼尾里面闪烁着暗藏恐惧的光。   但是这却让他看起来更美了。   那此时正在控制着他的生死的另外一人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的脆弱和崩溃,反而这样加重了那种在他的身上所存在的美丽的特质,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有着自己的情绪的画像或者是雕塑……   有生机的美丽才是最美的。   譬如受难的羔羊,最为纯真的无辜者,赤裸着雪白的皮肉用自己的身体为旁观者所献上一场美丽的盛宴。   而在他的所有哭泣,悲伤和挣扎,都是在加重属于他的那副画像上面的色彩,从而让这副画像显得更加瑰丽和华美。   “嘘……安静。”   低沉的哑声从尤醉身后的黑暗中滑过。   恐惧的情绪再次就像是海水一样漫过了他的鼻孔,要将他彻底吞噬殆尽。湿漉漉的湿气已经将他躺着的那张床单浸染殆尽,紧密地贴在他的胸口上,随着他身子的颤抖和一次次呼吸起伏不定。   “呜……”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唇,克制不住地发出颤抖的哭声来。踝骨上面的冰冷却还并没有散去。尤醉的小腿骤然抽动了一下,他努力地翻转了一个身,可是在隐约的黑暗中,却没有看见任何能够被注视到的脸。   也不知道是究竟过了多久,但是这样痛苦的“治疗”却似乎是终于结束了。   “你会好起来的。”   “我会将你彻底修复,将你身上的一切杂质全都祛除,最后变成一件毫无瑕疵的,绝美的艺术品……”   在这场名为治疗的惩罚的最后,尤醉感觉到男人的手指落在他的唇瓣上,而后碾开了他的唇。   一种散发着甜腻的腥气的液体被注入到尤醉的口中,他的舌尖本能地想要向着外面推拒这液体,但是他的喉头却被人攥住了,精巧的喉结被迫吞咽了一瞬,凉滑的液体就沉沉地坠入到他的胃部之中了。   “呕……”   那液体的味道实在是难以形容,过分的甜腻几乎和它下面所掩盖的腥气一样让人反胃,带着某种刺激性的气味涌入到他的大脑之中。   尤醉趴在床头干呕了一下,但是却毫无用处。   “吱呀……”   门在他的身后很快就被再次合上了,在灯光下,只能看见那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尤醉躺在湿漉漉的床单上,将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宛如一只受伤后的小兽一样,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躲藏起来悄悄地去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再次感觉到方才被院长所触碰过的位置发出些许的疼痛,带着麻痒,一点点的在他的身上攀爬着。   就在他辗转反侧之际,但是那床头却又传来了那清晰的咚咚咚的声音……   有规律又清晰地响着。   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尤醉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安定了下来,他咬住了自己的枕套,在这样的黑暗里面强迫自己陷入了沉眠之中。   还好,还好,他并不是一个人。   另外的那一个人也还在……   第二天的阳光却还是一样的明媚。   “恭喜你来到了第二天。”   护士温柔的声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昨晚上的那场噩梦一样的所谓治疗就像是一场随着黑暗而降临的痛苦梦境。   而现在在梦醒来之后,似乎那些隐晦的阴暗和痛苦也都随着清晨的雾气一样消散殆尽。   但是尤醉却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表面的假象。   这个看似完美的世界,就像是一个飘浮在漆黑的大海上面的精巧水晶球模型,只要一个轻微的海浪打来,就会瞬间倾覆。   但是在这大海之中却有着另外的一种力量阻止着这件事情的发生。   “什么?”   护士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二天……是什么意思?”   “哦哦,你说这个呀。”   “因为你的记忆只有七天呀,所以对你来说,每一次的循环就像是一场新的人生……”   护士还是在笑着。   那好像是焊在她脸上的口罩像是要被这持续不断得笑容撑得裂开来,但是尤醉却从她那种过分浓重的笑容中觉察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悚然。   就像是之前他被迫吞咽而下的那种怪异的液体一样,因为过于甜腻而显出一种腥臭的苦味。   “所以,你现在已经来到了你的人生中的第二天。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去庆祝的事情吗?” 第115章 渔村(十二)   护士柔软的手落在尤醉的手背上, 温度似乎有些过于低了,让人想起某种被冰冻的鱼类或者是死尸。   尤醉的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将她推开, 只是当看见护士小姐依然温柔的笑容才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最后从喉咙里面挤压出几个喘息的感谢的字眼。   护士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美丽动物。   “还有一件事……”   尤醉再次回想起之前在黑夜的时候不停地从自己的隔壁传来的那种敲击墙面的声音,不由得对生活在自己隔壁的那位病人起了好奇心。   “我左边的隔壁病房里面住的病人叫做什么名字?”   “我可以,去看一看他吗?”   “哎?”   护士疑惑的转过头来, 过分明媚的眼睛让她的脸虚假的像是一张白色的面具。   “可是你的隔壁根本就没有住人啊?”   ……   ……   【她不值得您信任。】   在这个下午,就在尤醉坐在轻暖的阳光之中打着盹的时候, 二号在他的耳边开口提醒。   【她的目的,和那位院长是一样的, 都是想要利用某种治疗, 而将您变成某种他们所期待的样子。】   尤醉微微睁了睁眼,眸子里面带着些许懈怠, 与此同时, 那种宛如大海一样的苍蓝色却也更加明显起来。   【我当然知道, 宝贝。】   【只是不是现在……】   只是过了短短一天的时间, 那些鳞片就像是被播撒在肥沃的土壤上面的种子一样, 疯狂地生长了起来, 并且顺着他的下半身蔓延而去。   这些鳞片在最初的时候是透明的,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却显出一种诡异的蓝紫色来, 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芒。   尤醉感觉自己的腿也有些失去了力气, 他全身都懒懒的, 只想蜷缩着身子, 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却有些过于干燥了……   如果有一个可以供他躺进去的大大的浴缸就更好了。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 捏了捏自己胸口的那个吊坠。   纯白的蝴蝶还在里面沉睡着, 但是翅膀却已经开始隐约间轻轻地扇动了起来。   这说明对方已经快要清醒过来了,或许就在这几天。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需要时间等待纯白醒过来,或者是等待着这个医院中的人对我放下警惕,这样我才能有空闲能够去做更多的事情】   【只是在这之前,不要着急……不能着急……】   但是这对于尤醉来说也并不是问题,毕竟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他终于还是在这令人困顿的阳光里面将自己蜷缩起来,沉沉睡去了,那护士推开房门看了他一眼,而后安心地离开了。   在对讲机中,她照旧地汇报着。   “嗯,很乖,吃完药之后就睡着了呢……”   “也许再经过几次治疗,他就能彻底康复了……”   “请放心,院长大人。”   ·   ·   与此同时,尤醉所在的这座渔村之外,也就是真正的那渔村之中……   “你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谢辰捂住自己的肩膀,皱着眉问自己身边的人。   在尤醉从旅馆中突然消失之后,他们却无论怎么样去打开那扇房门都无法找到他……   就像是他突然从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在这段时间内,渔村中的村民行径更加诡异,并且更为可怕的是,从海里面开始出现了很多的全身都长着无数怪手的“螃蟹”,对着玩家发起攻击。   医生蹲在地上,在他的身边有着一具被剖开肚子的人手螃蟹的尸体,而他的手则是正插在那怪物胃部的位置,正在从里面向着外面掏着什么。   与此同时,那些干枯的人手却还时不时地颤动一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些从海里面出来的怪物已经越来越多了,现在甚至在白天靠近海边所在的那范围所在的区域,都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和我们一起进入的玩家现在已经死了快一半了……但是这个渔村的真相却还是没有一点发现……”   谢辰看着医生的行为,感觉有些反胃。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杀人犯,你知道吗?”   “想开点,也许我就是呢。”   医生用力地从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残缺尸块里面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那东西一被取出就散发出一股腥臭至极的味道。   医生努力地一点点的将那纠缠的死结打开,从肮脏的塑料袋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只有指关节大小的录音机。   他和谢辰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   “说实话,我不能确定这玩意还能不能好用。”   医生说道,随手打开了那上面的开关。   但是沙拉沙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随即夹杂在那声音中传来的,是一个女孩的哭声。那哭声很低微,却越来越清晰,还混合着沉重的喘息声和吞咽的声音。   在场的两人在听见那哭声的一瞬间就全都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因为他们从这哭声之中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绝望,就像是有某种粘稠的漆黑的不可抵挡的东西顺着这小小的录音机传到了他们的身边,让他们也和那少女一样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不不不不……呜呜……不不……”   那声音却还在继续着。   “姐姐……”   很快又有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来,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不太大,带着那种孩童的变声期所特有的尖锐。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要将我们带到那家医院去……”   “不不不!我们不能去医院,不能,不能去!”   女孩尖叫了起来。   “离开这里!走开!快点走开!”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啊,姐姐。”   男孩的声音低微下去。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了……”   “不不不不!你可以的!”   女孩说道,她的声音更加尖利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只哨子在她的口中被吹响。   “你需要藏起来,藏起来!”   “藏到一个所有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对!快点藏起来!”   “藏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藏到一个只有你才能到达的地方……”   “藏起来……你需要藏起来……”   “藏……”   录音机里面的内容到了这个时候就戛然而止了,最后那男孩已经没有再说话了,在这段录音最后的十分钟的时间内,几乎全都是那女孩梦呓一样的喃喃话语。   让那个男孩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医生按下了播放键,并且确定了一下在这个小录音机里面,这是唯一的一段录音。   “你觉得这录音机里,讲的是什么东西?”   谢辰双眼迷茫,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清楚现在的场面了。   主线任务所要求的秘密,他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有玩家试着想要去感动这些村民,想要依靠替着他们干活,或者是帮助他们以此来获取他们的好感,从他们的身上去获得那些被他们所隐藏起来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这个渔村的所有村民都对着他们这些外来者保持沉默,就像是一个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提线木偶,只有偶尔扫过的眼神之中才能够看出他们隐藏在木讷下面的隐晦的那种不怀好意。   “你觉得录音机里面的那个男孩最后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医生思索着开口。   “呃……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   谢辰从这些病态的、零散的只言片语里面很难去找到支撑起他的逻辑的方法。   “对。”   “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的地方,那……你猜尤醉最后去了哪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长长的沉默之中。   “那这个被隐藏起来的,没有人能够到达的地方,又要如何……进去呢?”   “这也正是我们想要思考的问题。”   ·   ·   “砰砰砰……”   尤醉被那种有着韵律的敲击声吵醒。   他睁开眼睛,看见护士就坐在他的身边,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尤醉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是有人在,敲他的房门吗?   但是那敲门的声音很快就又响了起来,并且听起来是这样的清晰,就像是在尤醉的耳边敲响的一样。   会是谁?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这样的熟悉,是之前那总是在深夜里敲击墙壁的他的邻居吗?   尤醉从病床上面扶着栏杆站起来,纤瘦的小腿因为很久没有下地而感到一股酥麻一样的无力和酸疼感,他甚至要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才能不发出痛苦的闷哼的声音。   蓝白色的病号服滑落,遮挡住了他的小腿,他慢慢地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尝试着从猫眼里面向着外面看去。   阳光透过窗帘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纤细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细碎的鳞片在他的脖颈上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但是最后,尤醉所能看见的也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那人……是已经走了吗?   他骤然间看见在走廊上面有着一点点的水渍,那水渍扭曲着,正慢慢地向着周围蠕动,就像是某种会活动的生物一样。   赤裸的脚尖轻轻点上地面,他走到走廊上。   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水渍在鼻尖轻嗅,一种浓重的海腥味从鼻尖传来。   “哗啦啦……”   密集的,不停甩动着的摩擦声音从走廊的深处传来,尤醉只犹豫了一瞬,很快就顺着那声音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第116章 渔村(十三)   尤醉顺着那透亮的水渍向走廊深处走去, 但是随着他一点点的深入,那水渍却始终都出现在他的前方,连绵不绝。   就像是播撒在地面上的美味诱饵一样, 要将猎物诱捕入笼中, 再彻底地将入口封死,堵住他惟一的退路。   最终,那水渍却还是停了下来,是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口。   尤醉注意到这个房间和其他的房间很不一样, 第一就是这个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一般人几乎不会来到这样偏远的房间。   另外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房间的大门也并不是普通的, 和尤醉的房门相仿的木门……而是厚重的铁门,通体向着外面散发着一种骇人的铁灰色, 只是这样看见一眼就忍不住会觉得有些封闭的窒息。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会被关在这样一家医院的最深的这种房间里呢?   而且看地面上的那些水渍,似乎这样的铁门也并没有能够限制住那个病人的“行动”……   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他又真的是一位“病人”吗?   心中的疑惑骤然升起。   周围的光线似乎也昏暗了一瞬, 尤醉悄悄地踮起脚尖, 将自己的眼睛贴上了那扇铁门的缝隙, 向着里面看去。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片黑暗, 但是很快尤醉的眼睛就适应了黑暗, 于是能够从那模糊的黑暗之中辨认出一个人形来。   没错,在房间的正中间也正站着一个人, 他的身高看起来很高, 几乎有两米多高的样子, 如果面对面站在尤醉的面前肯定是要被仰视的存在。   还有就是他的身上似乎都缠满了白色的绷带, 这些绷带就像是白色的茧一样牢牢地将他的全身皮肤都束缚在内……   这个病人, 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吗?   只是就算是再重度的烧伤, 也不用将全身都捆绑成这个样子吧?   而且他又是如何在全身都被捆绑上这种绷带的情况下,还能推开这样沉重的铁门,并且出现在尤醉的房间门口的?   尤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中的恐惧一点点的升腾起来,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于眼前的这个病人的好奇。   地面上的水渍似乎就是从他的脚下所蔓延开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尝试着用手去推开房间的大门,但是却只是发出了一声颓然的碰撞声。   门锁果然被锁得很死,也是他无法打开的。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但尤醉还是有些郁闷地咬了咬唇。   “砰砰砰……”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那被绷带所捆满的身影,类似于手臂的位置却移动了一下,尤醉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做的,但是那熟悉的声音的确就是从他的身边传了出来。   那曾经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并且伴随着他度过黑暗的声音让尤醉的心中一定,他再次透过门缝向着里面看去。   这一次里面的那高大的人形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尤醉却不由得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双无比美丽的,苍蓝色的眼睛,那颜色的深沉甚至就像是蕴藏了整片大海的碧蓝波涛,被浓缩出来的两点灿灿的星辰,点缀在那人的脸上。   尽管还没有真正地看见那人的模样,但是尤醉却已经被这一双梦境一样的瞳孔所震慑。   “你……”   尽管知道对方此时可能并看不见自己,但是尤醉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开口。   房间里面的人却好像是知道尤醉就呆在他的门口一样,那眼睛直直地向着尤醉所在的方向看来。   一种悚然的恐惧感顺着尤醉的脖颈向着上面攀爬。   那视线里面蕴藏着的那种无机质的麻木的东西让尤醉感到恐惧……   他甚至不能确定此时在房间里面的究竟是一只怪物,还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类。   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所有的人类的目光中都一定蕴藏着某种他们的情绪,或者是欢愉,或者是痛苦,又或者是愤怒。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像是房间里面的那人的目光,那并不是一个活人的目光……   “吱呀……”   但是就在此时,那沉重的铁门却在尤醉的面前被打开了。   并没有风出现,但是那扇铁门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推开了,而那高大的人影也就这样面对面地和尤醉毫无遮挡地站在了一起。   一种恍惚感袭上了尤醉的脑海。   更多的光线随着被推开的大门涌入这个房间中,尤醉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其实刚刚并不是站在原地和他对视。   一根细细的绳索吊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头颅和天花板连接在了一起,而他那过分纤长的,就像是腿一样的位置则是轻轻地落在地上。   他的下半身长得过分,几乎是上半身的两倍长。   因为这人异于常人的过分夸张的身高,所以他还能用一种勉强地姿势维持住自己的这种姿势。   而只要他敢于稍微动弹或者挣扎一点,那套在脖颈上面的项圈就会在一瞬间收紧,并且将他吊死在当场。   尤醉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位“病人”。   他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你需要我帮助你什么?”   很快,他内心的那份恻隐之心就战胜了恐惧,他颤抖着跨过地面上的那些水渍,开始尝试接近那位病人。   在这个过程之中,那双沉郁的冰蓝色的眸子也一直地注视着他,一点都没有挪动。   尤醉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越是接近这位“病人”,他心中的恐惧之感也就越发浓重,尤其是他发现,那套在病人脖颈上面的,本应该深陷入血肉之中的绳索,却被一层细密的坚硬的鳞片所隔开的时候,这种恐惧到达了顶峰。   也正是在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那人触手可及的位置,而他原本以为那正遭受着生命危险的病人却也并不像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柔弱。   他是那样高大又强壮,能够轻易地将尤醉纤细的脖颈扭断。   他看着尤醉的目光,让尤醉回想起了某种被用项圈圈住以此来阻止对方行凶的恶犬。   想要撕咬他,吞噬他,将他作为一顿主动地走入口中的美餐。   而他竟然愚蠢到主动地吃下了那用来诱惑他的诱饵,就这样天真无知地主动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在想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尤醉的腿软了一瞬,终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力量,软软坐倒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8930号?”   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从尤醉的身后传来,尤醉没办法否认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竟然升起了某种得到了救赎一样的情绪。   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尤醉的身后。   他穿着医师服的白色身影就像是一尊蜡像,凝固在空气中。   几乎是在院长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尤醉感觉到那原本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那人的目光也消失不见了。   那被囚禁在房间里面的病人闭上了他的眼睛。   “我……我只是想要出来走走……”   尤醉嗫嚅着,但是他脸上的慌乱却一点都无法掩盖住他真正的内心的想法。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正好,这个房间的门也没有关上   ……我就想要和里面的病人,打个,打个招呼……”   “护士说,我想要和医院里面的大家和谐……和谐相处……”   但是院长很明显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去听他的话,他只是伸出手去抓住了尤醉的小臂,将他从房间里面拖了出来。   尤醉才发觉自己这是第一次看清楚院长的脸,他很难描述那张脸,那分明是标准的长相,但是却给他一种好像是根据模板所捏造出来的虚假感。   换个说法,院长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于像是一个“人”了。   这一次还是那种胶皮一样的触感,湿漉漉地黏腻地黏在尤醉的皮肤上,在过去的两次痛苦的“治疗”之中,尤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开始熟悉起了这种怪异的触碰,也并不对其像是之前那样反应之大了。   他这次还带了手套吗?   “疼。”   只是尽管心中尽数被恐惧充满,但是尤醉第一时间却还是被身体上的不适所俘虏。   他垂下了眼睛,终于从嗓子里面哼出了一点湿漉漉的泣音。   沉重的铁门在他的面前被再次关上,里面的那个眼睛有着古怪颜色的病人也再次被隔离在房间里面。   “回到你的房间里面去。”   院长松开了握住尤醉小臂的手。   在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红色的指痕,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恐怕就会变得青紫,在上面留下施虐一般的痕迹来。   “呜……”   但是尤醉的身子却彻底地失去了力气,他就像是在此刻突然被那些蜂拥而至的恐惧压垮,此时才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来。   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走廊上面,手臂上还在不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疼痛让他的这种软弱更加有了发泄的理由。   “不要……”   他就像是完全忘记了回去的路,宛如一只离群的柔软幼崽,只知道将自己躲藏起来。   但是却又蠢笨得找不到可以供自己躲藏的地方,于是所有的捕猎者就都能明晃晃的看见它的可口模样。   白大褂下,苍白而生有深色血管的手臂被另外一只手反手攥住,力道小得就像是一道轻软的藤蔓。   在这样的时候,甚至是之前曾经在那些“治疗”中基于他痛苦的那人此时也成为了救命稻草。   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不要离开他,不要将他孤零零地留在这空荡的走廊之中孤身一人。   “别离开我,好吗?”   羔羊颤抖着声音,向着那曾经的施虐者祈求道。 第117章 渔村(十四)   院长的目光随即落在他的身上, 尤醉的身子在那种冰冷的目光下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他闭上了眼睛。   “至少……不是现在,好吗?”   良久无言, 直到他们面前那扇被关上的门里面, 又再次传来了那种砰砰砰的敲击声。   尤醉缩在地上,用一双湿透了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眼前人。   良久,终于有人妥协了,但是却并不是此时明显处于劣势的一方。   腿弯被人抱起, 尤醉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轻,后背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凝固的触感, 就像是在他的皮肤上面放置了一整块的巨大的冷蜡油。   院长将他用一种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尤醉却还明显没有想到现在的这种场景, 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从这人的怀里面逃脱。   但是他的后颈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住了, 就像是按住了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兔子。   于是尤醉的身体就这样一下子僵住了。   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自己皮肤上面的那种不适应的感觉, 被人就用这种古怪的姿势走过了长长的走廊, 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中。   他在院长的白大褂上闻到了一种古怪的气味, 这种气味就像是某种塑料制品被燃烧之后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十分的呛人鼻孔。   并且他还注意到院长身上的所有皮肤都白得过分, 并不是那种属于人类的白皙,而是更加暗淡的苍白, 甚至隐约看去可以看见一道道的怪异褶皱。   而更为异常的一点是, 当尤醉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的时候, 也并没有听到从他的胸腔里面传来的心跳……   种种的怪异让尤醉不敢做声, 于是两人之间就这样保持了一种怪异的沉默。   直到将尤醉放到病床上之后, 护士匆匆地跑来道歉, 院长这才开口。   “我们的医院里不需要不听话的病人。”   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是语气里面的理所当然又让这种暗示变得更加明显,甚至没有丝毫想要去隐藏的意思。   “你会是个乖孩子,对吗?”   尤醉惶然地点了点头,感受到那只手顺着他的侧发缓缓滑落,最终落在他脖颈位置的鳞片上。   致命点被靠近的感觉让人浑身毛骨悚然。   但是院长那张蜡塑一般的脸上,却只是悄然浮现了一个莫名的笑容,而后就转身离去了。   “今晚的治疗仍然会定时开始。”   尤醉闭着眼睛,看见无数的光芒在他的眼前闪现。   治疗仍然还是定时开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治疗”的原因,尤醉对于这种古怪的治疗却也已经产生了某种熟悉,甚至不再从中感到像是第一次经历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巨大的痛楚。   所以他真的很“听话”。   他身上的鳞片更多的浮现出来,一片片的宛如珠宝一样点缀着他越发苍白的身体。   而在治疗的最后,却还是被强制地喂入了那种甜腻而泛着腥气的古怪的液体。   尤醉这次被喂得有些急了,一些液体没有被及时地吞咽而下,从他红软的唇边滑落而下,落了一些在他的下巴和胸口上。   但是转瞬之间,却又被人近乎温柔地用指尖擦拭而去。   尤醉不确定在这时是不是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舔舐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用唇舌满意地品尝着美酒,但是紧接着另外的一种声音却也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是一种近乎于赞扬的语气,上扬的尾音巧妙地弯曲,带着华美低沉的音调。   “越来越美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   那声音转瞬高亢了起来,艺术的光芒在他的心中无法抑制的绽放,但是隐藏在其下的却是无数的不可言说的肮脏和泥泞。   “你会是我,会是我……”   下巴被人轻柔地抬起,有人在用宛如鉴赏珠宝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尤醉此时因为疲累和恐惧而有着些许失神的双眼。   “最完美的藏品。”   低沉而喑哑的笑声在房间里面蔓延开来,而那已经被强制地标识上了所有权的美人却还一无所知。   他缓缓地将自己幼嫩的下巴放到了那人的手心,安静地垂下了眼睫,遮挡住了那一双此时几乎完全变成苍蓝色的双瞳。   最听话的美丽宠物而已,他会做的。   渴望、占有、囚禁、病态的疯狂和大笑,被隐藏起来的,最深的,不合社会常规的,不可见人的秘密……   都可以释放出来,都无所谓……   任由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知名的欲望肆意蔓延,而他会按照那些人所需要的样子,变成他们欲望的容器。   他一直以来最擅长做的,不就是这样子的事情吗?   【他以为是在用他的诱饵捕获我。】   【但是我也是在用另外的一种方式,捕获那些人类呀。】   ……   ……   “恭喜你,来到了第三天。”   今天的护士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   但是这种亲切却让她显得越发虚假,就像是一个被悬挂在成衣店里面的假人模特一样,用那种虚情假意的笑容敷衍着每一个看见她的顾客。   “谢谢你。”   “也很高兴还能够看到你,护士小姐。”   病床上的病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并不像是之前那样好像什么东西都能将他吓到一样,但是他的肤色却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更加苍白。   领口里面的那些鳞片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攀爬上了他的侧脸,纤瘦的脖颈就像是一株亭亭的白水仙,无法承受那些美丽的鳞片的重量,要重重地坠落下去,破碎成为一地的碎片。   今天一天的时候,尤醉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病房里面,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越发感到某种深沉的困倦在他的身体里面传播开来,就像是病毒一样将他压在病床之上,甚至只是稍微地走上一段时间的路都会气喘吁吁,小腿酸麻。   “医生,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我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也越来越不想要动弹,我时常会在白天睡着,我甚至每天睡眠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四个小时。”   当这天晚上的时候,他第一次在被“治疗”的时候,主动伸出手去回应了那人的触碰,并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眼睛变得雾蒙蒙的,像是含了泪水,又像是某种蒙砂的蓝色宝石,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勾起人心中的最深沉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院长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近乎于欣喜的注意到其中的欣喜和坦然,还有隐藏在最深的地方的那一丝的不安和脆弱。   就像是看见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在他的打磨之下逐渐成形,变成每一个面都璀璨夺目的模样。   一个个面上倒映出来的,全都是他的倒影。   于是,他也第一次伸出手去,将眼前这具柔软的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心满意足地感受他的脆弱和对于自己的依赖。   满足感和对于美丽的占有感让他已经不再跳动的心都忍不住要溢出快感。   他伸出一只手,环住了病人的腰肢,轻声地在他的耳边安慰着他。   “别怕。”   “别怕……”   他的没有温度的唇落在白皙的耳侧,是对艺术品一般的欣赏、爱抚的、并不含有任何所谓的情欲的一个吻。   “你这正是要好起来的表现,你并不是要死了。”   医生的嘴角裂开,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甚至无法克制住的大笑。   “你这是要痊愈了。”   “我……要痊愈了?”   娇小的病人困惑地垂首,隔着男人的背部,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随后清晰地看见了泛着古怪色泽的指尖,一点点的灰色粘在上面,就像是某种无法甩除的可怕阴影。   是死神从窗口窥视他的时候,无意间落下的影子。   预示着他的死期将近。   “对的,我的珍宝,我的阿芙洛狄忒。”   那种低沉的喑哑笑声再次响起。   “你要痊愈了,你马上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正常起来,就能在这个美丽的小镇上面享受你接下来的人生了……”   “你再也不用忍受你身边的那些人的奇怪的视线,再也不用被人当成一个异类,一个怪物来看待,也再也不用总是一个人住在病房里面了……”   “你会和我们在一起,会和大家在一起,会生活在阳光下,会获得被所有人都称赞的那种所谓幸福的情感,这对你来说,正是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啊。”   更深的,更深的沉眠落入脑海之中,控制不住的困倦是大海里面死去的水手灵魂,伸出无数只手,从深海之下将他的思绪拖入睡神修普诺斯的神殿。   尤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按照护士之前的说法,他的记忆只能保持七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七天就应当是一个轮回,而如果他在这七天的时间内不能破解这个医院的秘密,或者是找到从这里逃脱出去的方法……   那么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被操纵的美丽傀儡,被留在这家没有人能抵达的隐秘的医院之中,作为一个展示柜里面的藏品,失去生命。   尤醉困倦地睁开眼睛,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腿上却传来了一种麻木的感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细细密密的鳞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面开始蔓延开来,一点点的顺着柔软细腻的腿肚将他的膝盖以下完全占据。   那鳞片的颜色和他胸口上面出现的鳞片相似,但是形状却要更小,也更加细密,只是短短一夜的时间,就已经爬满了他的小腿。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鳞片的原因,尤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小腿神经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掀开被子,尝试着赤裸着双脚落在地面上,却因为浑身无力而一下摔倒到了地面上。   挣扎着从地面上缓慢地站起身子,但是只不过是这样缓慢地行进了几步,尤醉就感觉到一股绵绵的迟钝的疼痛顺着他的小腿传到了他的全身。   扶住床边的护栏,他控制不住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喘息了一下。   他的体力此时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就下降到了这种可怕的程度,只是稍微地下地活动一下,就觉得无法承担。   此时,护士并不在他的身边。   似乎对方也是觉得凭借尤醉现在的这种状态,是没有办法离开病房的,而这却也正是给了尤醉离开的机会。   他在病房里面走了两步,很快就适应了这一种带着些许痛苦的行走方式,并且能够控制住了自己麻软无力的双腿。   “吱呀——”   房间被尤醉悄然推开,他宛如一条鱼一样从囚禁他的小鱼缸里面逃走了。 第118章 渔村(十五)   胸口的吊坠热起来, 被他伸手轻轻握住,嘘了一声。   【不是现在,宝贝。】   蝴蝶的翅膀缓缓收敛, 安静地注视着母亲温柔而熟悉的影子。   没有留下任何的脚步声, 尤醉悄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外面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晴空万里的天气,太阳被囚禁一样悬在空中,缓慢地向着外面散发着热度。   迷迭香和紫藤还是一样地盛开着, 不知疲倦。   医院的大门上面挂上了重重的铁锁,栅栏又高得过分, 并且还在上面缠绕上了一道道的铁蒺藜,又在上面生长攀爬上了细细的野蔷薇。   但是仔细看去, 在那些被繁密的花朵所遮挡住的铁蒺藜上面却隐隐可以看见模糊的红褐色的血迹和残破的衣物。   似乎这里曾经有人也和尤醉处于一样的境况, 并且甚至不惜摧残自己的身体也想要逃脱出去……   蹲下身子,尤醉伸出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那血迹, 柔软的皮肤拂过蔷薇的尖刺, 一时之间却对上了一只躲藏在花丛里面的眼眸。   一只皮毛柔软的黄猫从花丛之中跳了出来, 落在了尤醉的身边, 而后傲慢地审视了他一通。   “哎?”   松开手中的花枝, 那黄猫似乎从他的身上嗅闻到了某种气味, 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注视着他,并且蹭到了他的身边, 细长的长尾掠过他的膝盖, 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尤醉被他弄得有些想要笑出声来, 伸出手去想要抚弄它的长尾, 但是却摸了个空。   黄猫敏捷地躲避过了他的触碰, 却又回过身来, 红软的舌尖在他裸露在外的膝盖上面撩拨了一下。   “我劝你离它远一点。”   “毕竟它现在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   一道声音骤然从花丛的对面阴影之中响起,尤醉被吓了一跳,手下的黄猫远远跳开,似乎也是觉察到了某种危险,翘起的长长尾巴很快消失在了墙角。   拉尼亚站在栅栏的另外一边,蓝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尤醉,脸上不再是之前的那一种带着善意和哄骗的微笑,反而是一种淡然的冷漠。   他还是那张美丽到带着一点异化的脸,尤醉甚至还是没有控制住,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产生了心里面的好感。   人毕竟生来就是追求美丽的,或许在生存之外……   “你还来做什么?”   就算是自己的脑子再不清楚,尤醉也很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绝对不像是他自己所声称的那样“善良”。   甚至就算是之前的那些他对尤醉说的话,恐怕也只是他为了能够让尤醉更加相信自己而编造的一些假话罢了。   只是自己却还是那样天真的相信了他,所以才落到现在的这个境况……   想到此处,尤醉悄悄地往后面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步,想要转身离开了。   但是此时和他对话的那少年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他想要逃离的心思,歪了歪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算得上是甜美的微笑。   或许他本来的笑只是为了伪装,但是当这种笑意和他脸上的那种怪异的美丽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很难有人能够抵抗。   “你不相信我了吗?哥哥。”   他柔声说道,将自己的脸靠在了栅栏上面,甚至不在意上面缠绕的那些花刺和蒺藜。   “可是为什么呢?我这一次是真的没有欺骗你呀。”   “你不要说了。”   尤醉摇了摇头。   “之前你告诉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吧,说是要带着我一起离开这个村子,但是最后却将我带到了这家医院里面……”   “你是不是就是和那个院长是帮凶,你出卖了我……   你们全都是……全都是、全都是……一伙的。”   他的小腿有些发麻,身体已经不能够支撑他做出这样的长时间的战力动作,于是他也就只能慢慢地坐在草地上,缓慢地揉搓着自己的小腿。   “好吧。”   少年耸了耸肩。   “就算是我承认,我最初的时候是对哥哥你说了谎话,但是我之后却也带着你离开了那家旅馆,并且躲避开了那些从海底出现的怪物,不是吗?”   “如果不是我的话,恐怕哥哥你早就之前在第一个夜晚的时候就被那些从海底里面出来的人手螃蟹吃得连渣都不剩下了。”   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恶意的笑来。   直到此时,当他的笑容不再是那种温柔而带着哄骗意味的笑的时候,尤醉才发现他的口中有着一对锋利的犬齿,看上去闪烁着甜腻又恶毒的光。   “所以来说,是我救了你,不是吗?”   “那这样的话,就算是我后来的确做出了不对的事情,但是哥哥你也没有因为死去,甚至现在还能好好地呆在这家医院里面和我说话……”   “我是在用另外的一种的方式,保护哥哥你呀。”   拉尼亚隔着栅栏伸进手去,指尖的最前端轻轻地划过了尤醉锁骨位置上的鳞片。   很难去形容那一种感觉,尤醉在被触碰的一瞬间,自己的全身的毛发都耸立了起来,就像是闻到了天敌气息的柔软动物一样无力反抗,只想要找个什么地方躲藏起来。   “所以……为什么要害怕我呢?”   尤醉的腿又软了下来,缩着身子躲避开他的触碰,怔愣地看着那隐藏在蔷薇花丛中的少年,苍蓝色的眼睛里面晃动着隐隐的水迹。   明明对方从物理上来说,只是一个看起来比他的年纪还要小上很多的小孩子,但是他却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想要转身离开,但是拉尼亚的声音却又在尤醉的身后响了起来。   “哥哥,我承认之前的确是我错了,不如这一次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   “我不要……不要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了……”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感觉自己的小腿又在悄然地发抖,他抬步匆匆地想要离开,可是拉尼亚的下一句话却阻止了他的行动。   “但是我能帮助你逃出去,哥哥。”   钥匙清脆的碰撞声响落在尤醉的耳中。   他转身看见那拉尼亚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银色的钥匙,就像是一只精灵一样环绕在他的指尖,轻轻作响。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当时能够带着你来到这家医院,那么我也就能够有着离开这里的方法和途径……”   拉尼亚像是蛇一样嘶嘶吐着信子低声蓄语。   “我可以向着神灵发誓,只要你能够帮助我去做一件事情……我就可以帮助你逃出来。”   病人的脚步在原地停顿住了,他踯躅了一下,还是回到了少年的身边。   “什么事情?”   他犹豫着发问,声音里面仍然留存着些许怀疑。   “你又能做出什么样子的承诺,才能保证这一次不又是一次变本加厉的欺骗?”   “我没有理由再去欺骗你了。”   拉尼亚看向尤醉的眼神里面带着怜悯和欣赏,就和负责照顾尤醉的护士的眼神是一样的,像是在看向一朵还没有完全盛开就要被插入放血,成为一朵标本的美丽玫瑰。   他只是那样定定地看向尤醉,尤醉就不由得垂下自己的头去,凌乱的黑发遮挡住了他的侧脸,露出一点白玉一样的光润肌肤。   他当然也明白了拉尼亚的意思。   他的确已经没有必要被值得去欺骗了,因为现在的他马上就要死了,而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人,是没有任何被值得利用的价值的。   “我需要你去帮我去找一样东西。”   少年笑了起来,唇边的虎牙又一闪一闪地发光。   “什么东西?”   “一幅画。”   “一幅……画?”   “是的,也许是挂在院长室里面,或许也是挂在停尸房里,也许是在这家医院的其他的什么地方,但是它一定就在这家医院里面。”   “这幅画是什么样子的?画像上面有着什么?”   “这些你都没有必要知道,但是当你看见这幅画的一瞬间,你就会知道这就是你想要找的那幅画。”   拉尼亚的语气逐渐沉了下去。   “那是一幅有着魔力的画,是恶魔的可怕画作,在里面暗藏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黑暗和异常的力量。我想要你找到那幅画……”   “找到那幅画,然后呢?”   “然后毁掉它。”   毁掉它。   毁掉它。   毁掉……   尤醉躺在病床上面,感觉着小腿的酥麻感一点点的向着上面攀爬而来,又回想着拉尼亚在最后的离开的时候的那种表情,嘴角隐晦的上扬。   “哥哥,你要记住,我这一次真的不是想要欺骗你。”   少年似乎想要再次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尤醉身上那些已经逐渐被鳞片所占据的美丽皮肤。   “但是你要记住,你不仅仅是在帮助我,更是在帮助你自己……”   【您要按照他说的那些去做吗?主人。】   二号在尤醉的耳边开口。   【就我来看,他似乎并不值得您去信任,他对您也并没有一点真心,只是想要从您的身上去压榨最后的一点剩余的价值。】   【我当然知道。】   尤醉对着身边的护士露出一个温柔疲倦的笑意,纤长的睫毛落下,他双眸中的苍蓝色更加明显,就像是暗藏了一整片奔涌风暴的大海。   【只是加入他对我没有真心,我又何尝不是想要从他的身上去获取信息和他所能够提供的那些价值呢?】   【我们两个都在演戏,但是我演得比他更真。】   【因为他只要以为我像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柔弱可欺,便不会在我的面前戴上伪装的面具。】   【所以……】   病人天真地眨了眨自己蓝色的眼睛。   【所以我只能按照他说得去做,不是吗?】 第119章 渔村(十六)   白天当然不是行动的好时机。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 尤醉已经安静地坐在了病床上,等待着属于他的“治疗”的到来。   他在经过了一次次的治疗之后,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困倦, 不仅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兴趣来。   “今天很乖。”   当院长那种塑胶感觉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的时候,他甚至侧了侧脸,用柔软的脸颊猫一样从他的身上蹭了下。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病床上的病人安静地睁着苍蓝的眼,也许是因为他今晚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满意, 加上他这样乖顺听话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找不到任何能够拒绝他的理由。   院长点了点头。   “您能告诉我, 今天病房里面的,我看见的那个病人……他究竟是什么人吗?”   院长的脸凝固了一瞬, 他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瞬, 但是很快又再次恢复成那种仿佛塑胶一样的模样。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冰冷的吐息落下,尤醉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 原本伸出的准备去抓握住的手指屈伸着, 最后还是落在了床单上。   指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些许淡淡的水渍。   “为什么要考虑这些问题呢?”   院长似乎有些困惑。   “不要花心思在这些人的身上, 好吗?”   尤醉躺在病床之上, 听见那人的脚步声缓慢挪动着离开,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被锁上的声音。   他继续在病床上躺了好一会, 直到听见了从外面传来了那种窸窸窣窣的长腿摩擦的声音才再次将眼睛睁开。   他很清楚,这是外面的那些人手螃蟹再次在街道上面出现了。   根据他之前三天上的观察, 当这些人手螃蟹出现的时候, 这家医院里面的护士和医生也会逐渐安静下来, 陷入到一种休息的状态。   他摩挲着走到了窗户的旁边, 窗户的锁在他的按压下发出轻轻的一声弹音, 然后就向着两侧划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实在是表现得太过于废物, 护士也根本没有防备他会从窗口离开。   双腿这次落在地上的酥麻感更重,但是他却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去行动。   毕竟因为他的身上的某些原因……   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差劲”。   他在进入到这具人类的身体之前呆过的身体有着不少都是比这具身体还要羸弱不少的,甚至有的更是病痛缠身,稍微运动一下就会昏过去。   这样来看,只是有些双腿无力,并且难以控制住身体已经是很不错的情况了。   窗口的月季花丛里,原本淡黄色的月季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就像是汩汩从花心里面流淌出的鲜血……   而尤醉抬头看向天空,却注意到那一轮巨大的红月已经从他刚刚进入的时候所看见的那一轮弯月逐渐变圆。   在医院之外,街道上面再次出现了那些从海底涌上来的巨大人手螃蟹,密密麻麻地从街道上面掠食而过。   【快要满月了。】   【您觉得满月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二号柔声在他耳边回应。   【之前护士曾经告诉过我,我的记忆只能保持七天……   到了今天现在,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如果时间不错的话,正好也就是满月的时间……   总之就是那个时间了。】   【目前到底是会发生些什么还不确定,但是一定是一件对我们这些“玩家”来说,并不是很友好的事情。】   【也许这个副本的最后界线也是在那个时候。】   【如果不能在那个时间之前找出主线任务所要求的“秘密”,那么我们就会彻底地被留在这个渔村里面……   也就是宣布这次的游戏失败了。】   【如果是对您来说,那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呵,二号你的心理学似乎学习得有所长进。】   尤醉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那悬在空中的月亮,身影消失在了医院深处。   他的脚步越过一个个房间,最后来到了顶楼的一间房间。   房间上面的标牌上写着“院长室”,尤醉轻轻地伸出手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推开。   走廊里面亮着灯,但是院长室里面却是黑漆漆的,甚至就连那古怪的红色月光也没有投入到那房间之中一丝一毫。   【?老婆你不要晚上一个人乱跑啊,就是说很害怕QWQ】   【害,虽然主播的运气总是很好,之前的两个副本也都是因为各种运气顺利通关了……   但是我却也还是不得不说估计他这个副本已经悬了,光是身体就已经被搞成了这种状况,走路都很难,那这游戏接下来还能怎么玩啊?我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似乎已经看见了结局呜呜呜】   【果然就是说还是花瓶啊……   如果是和其他的玩家呆在一起的话还能勉强凭借他的那张脸保命吧,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怎么对主播这么大恶意啊?菜就怎么了,你们自己有本事有志气的话自己去玩游戏啊?自己又不敢,又在这里对人指指点点,不是酸是什么】   【怎么感觉老婆火了之后直播间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老婆不哭不哭,给你投票哦,游戏失败了就失败了,投票一样可以回血】   【趁着没人抱走我可爱老婆!】   【不懂就问,是不是这个主播在筹码榜上面的排名这么高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颜粉的无脑投票啊?】   【真正的技术主播从来都没有人看,长得好看的人只要哭一哭撒撒娇就能排名上榜单,我笑了】   【啊对对对对,我自己投的票,你管我?】   【找我说,没有钱给你正主买票就少在这里唧唧歪歪,观众投票也都是我们一票票投出来的,上榜单又怎么啦?】   【对!我老婆就凭着脸上榜单怎么啦?自己长得丑就别说话】   尤醉当然没有看见这些弹幕所说的话,他从口袋里面取出一把银色的钥匙,这钥匙正是今天白天时候拉尼亚在和他谈成“交易”的时候给他的。   【等等等,他从哪里来的钥匙啊?是我之前看漏了吗】   【??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钥匙插进锁孔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尤醉闪身进入门内。   房间里面很黑,尤醉首先将自己身后的房门反锁,然后转身在房间里面摸索着找到了桌子的位置,想要在上面找到灯具的开关。   但是当他的手落在桌子上面的一瞬间,却浑身发冷……   他顺着桌面的弧度抚摸到的,并不是什么开关,而是一只细长冰冷的物体。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但是尤醉却还是明确地感受到了那东西的形状,那是一只人手。   压抑住从自己喉咙里面马上就要涌出的尖叫声,尤醉捂住了自己的嘴,继续在桌面上面摸索着。   “咔哒。”   一盏台灯被打开,将这个漆黑的房间照亮。   在看见这个房间的一瞬间,就算是尤醉直播间里面原本正在吵个不停的弹幕都不由得停顿了一瞬间。   然后一大堆的卧艹被刷了出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在这间房间里面,四处被随意地放置着一具具的人类身体标本。   人手,人脚,心脏,胃部,眼睛……甚至还有整个的闭着眼睛的头颅,都被像是艺术品一样地簇拥摆放在这个房间里面。   不知道是用什么样子的工艺处理过,这些器官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冷灰色,就算是在暖色调的台灯下也显得格外诡异。   而尤醉之前所触摸过的那只断手,就那样摆放在桌面上面,柔软纤细的线条呈现出人体的美妙。   而在那只人手的上面,甚至还有着星星点点的鳞片浮现出来……   “变态。”   尤醉皱眉小声骂了一句。   【啧,就是就是】   【这些东西不会都是那个院长搞出来的吧?】   【对哦,这个变态之前还好像总是对我老婆说那些奇怪的话,是不是也早就有所预谋了?】   【我早就看他对我老婆不安好心!】   【标本是不是都是原本这个院长的病人啊……细思恐极,是不是所有被他治愈的病人,最后都会落得变成被他收藏的标本这样的下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标本的原因,这个房间里面有着某种怪异的甜腻气息,闻起来有些和那院长总是喂给尤醉的药物有一些相似。   之前拉尼亚曾经告诉过尤醉,院长室内可能有一幅画像,他需要将这副画像找出来……   只是尤醉忍受着气味,将整个房间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却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究竟是藏在了哪里?”   他蹙眉思考了一下。   “或者说那幅画根本就不在这里吗?”   “可是如果说不在院长室里面,又会是在什么地方?”   就是在尤醉这样思考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对劲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难去说明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在从这个房间的某一个角落里面悄悄地窥视着他……   他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转身看去。   一排排厚重的书籍在他的眼前铺开,红松木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罐被防腐液浸泡着的白色眼球。   但是那注视感却并没有消失,尤醉顺着那书架的缝隙向着里面看去,在一本倾斜着的书和另外的书之间,他看见了一只眼睛。   几乎也就是在被尤醉看见的那一瞬间,那原本一动不动的苍蓝色眼球骤然转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活人的眼球。   正在从柜子的另外一边,用那种阴暗而诡秘的眼神注视着他。   尤醉的腿一软,差一点就要因为这样骤然袭来的恐惧坐在地上。   他惶然无措,直到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种熟悉的声音。   “砰砰砰……”   “砰砰……”   “砰砰砰……”   熟悉的敲击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之前尤醉在病房之中听到的那种声音一模一样……   难道……是那个之前的病人?   尤醉最后却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咬住了嘴唇,向着那只眼球出现的地方走去。   那只眼球此时却已经消失了,一只苍白的细长手指从那个空洞之中伸了出来,指向的是他旁边的那一本书的位置。   空气中晃动了一下,明明是无人的位置,但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张却落到了地面上,在上面印着一张病人的照片。   在当初尤醉进入到这家医院之后,他就曾经在桌子上面看见过一张属于自己的病历单,病历单在这家医院里面似乎是象征着某种病人的身份……   尤醉将那张纸捡起,只是看了一眼,瞳孔就不由得在瞬间收缩。   这的确是一张病历单,并且病历单上面的所粘贴的照片他也认识……   那照片上面的,正是那位“院长”的脸。 第120章 渔村(十七)   那张脸就像是塑胶一样, 面无表情地用那种冰冷的眼神,从纸张上从内向外窥视着外面的尤醉。   尤醉接着灯光读出了上面的信息。   【姓名:拉尼亚】   【年龄:29岁】   【职业:医生】   【入院时间:1984年9月1日】   【患者编号:01】   这一张病历单包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甚至尤醉在第一时间内都无法反应过来。   无数的疑问在瞬间涌入到他的脑海之中。   这张病历单是真实的吗?   如果说病历单是真的话……   那是不是说明……   院长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院长, 他曾经可能是一个医生, 但是他现在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位同样在接受治疗的病人。   医生是病人所伪装出来的,真正的医生却可能已经被杀死了。那他之前那些所谓的对尤醉进行的治疗,现在看起来也只是谎言罢了。   这种猜测让尤醉拿住纸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并且为什么在这张病历单上面医生的名字却是拉尼亚,这个名字却和尤醉之前所认识的那名少年的名字是一样的……   还有那个01的编号……   院长是进入到这个医院里面的第一个病人吗?   不管怎样, 这张病历单里面一定都藏着某种秘密,只是现在的尤醉手上的线索却不足以让他将这个秘密推断出来。   在这里想这些问题也没有意义, 于是尤醉草草地将手中的这张病历单塞进了自己的病号服口袋里。   但是当他抬头看去的时候,却注意到那只从书柜里面伸出来的手却并没有消失, 反而是还在指着一个位置。   在那个位置对着的是一本厚重的书。   “你是想要我去做什么?”   尤醉试着和对方沟通, 但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至少现在看起来并没有要对自己出手的意思……   于是尤醉定了定心神, 轻轻地扭转了那一本看起来并无不同的书。   一种沉闷的重物滑动的声音缓缓敲击在尤醉的耳膜上面, 灰尘扬起, 一个被隐藏在书柜后面的房间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咳咳咳。”   这个房间里面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打开过了, 轻轻咳嗽了两声, 尤醉伸手抚开了眼前的灰尘。   但是他在看清楚暗室里面的具体情况之后却身体一僵。   一个缠满绷带的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尤醉认出了那个病人……   就是之前他曾经在那个沉重的铁门之后看见的人。   他高大的身形和这个小房间相比一点都不搭,就像是强行要将自己的身体塞入其中一样怪异。   尤醉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并且最为古怪的一点是, 他的脖颈向着左侧方向扭曲着, 一根细细的绷带从天花板上面垂落下来, 将他的脖颈拴住。   “你……”   尤醉向前一步, 甚至直到现在, 他也没有办法去判断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病人对于自己究竟是抱着好意还是恶意。   但是对方一次次的出现,却似乎都没有伤害他……   在那个高大病人的身后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只是却还来不及他看清楚,在院长室的门口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那声音很有规律地响着,就像是有人在用食指扣在门板上面,不轻不缓地敲击。   “请问……有人在吗?”   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而那声音却是尤醉所熟悉的,那是……院长的声音。   尤醉心里面一惊,却听到那门外传来了一种更加悚然的声音……   那是钥匙被插入锁孔的声音。   院长当然有着这家办公室的钥匙,所以就算是尤醉将房门从里面锁上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进来。   “你……”   他再次转身,却看见那原本就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病人的身影像是泡沫一样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明明这里除了大门之外根本就没有出口,但是他的身影却就这样诡异的消失不见。   而尤醉最后所能够记得的就是在这个病人同样缠满绷带的胸口上面,那一个挂着号码的铭牌。   上面的号码是……【01】。   如果说这个标号是按照时间来进行标志的,那么01,是不是说明他是这家医院里面的第一个病人?   而且这个号码为什么和尤醉之前看见的那张病历单上面的照片一样,自己眼前的这个病人和院长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现在尤醉却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问题,因为另外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院长马上就要来了。   他如果被发现的话,恐怕很难解释为什么晚上会偷偷离开,说不定还会被更加严密的看管起来……   以后再也没有从病房里面出来的机会了。   【等等等等!院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啊?】   【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可恶,是遇上事儿就丢下老婆逃跑的屑罢了】   【老婆快点藏起来啊,藏到那个变态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又能躲到哪里去啊?】   台灯被人慌忙关上,但是却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黑暗之中,房门被人安然从外面向内推开,走廊的灯光照在人身上。   院长的脸被灯光照亮唇角,他那张苍白的面具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可以称得上是恶意的笑。   是一种自以为猎物已经落在落网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的脚步轻缓地落在地面上,发出一点拖曳出的刻意声响。   踢踏作响,缓缓接近的声音却更使得躲藏在暗处的被捕猎者身体战栗起来。   “让我看看是谁躲在那里?”   院长的声音低沉缓慢。   “晚上不乖乖呆在房间里面的小孩子……是会被鬼吃掉的哦。”   没有开灯,院长似乎是在享受这样的近乎于捕猎的过程,他堵住了门口,将身后的门锁上,准备耐下心来慢慢地找出那个胆子大到敢于藏在他的办公室里面的小耗子。   角落里面传来了瓶子破碎开来的声音,还有一声低微但是却不可能被忽略过去的轻微泣声。   “找到你了哦。”   志在必得的一抓却落了个空,灯光被打开。   “纯白。”   尤醉轻声说道。   躲藏在角落里面的病人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出现了另外的一道高大人影,巨大而虚幻的美丽翅膀在那人的身后舒展开来。   气纹的波动在空气里面散开,一瞬间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剧烈颤抖了起来。一件件被制作得精致完美的人体标本炸裂开来,变成一滩滩腐烂的血肉。   背后生长着双翅的白发青年俯首,将院长伸出来的那只手扭断。   “对不起……”   他的语气安然平静。   “不过请您离我的妈妈远一点,好吗?”   “因为他不喜欢脏东西。”   院长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注视着自己被扭断的那只断手,停顿了两秒钟的时间,但是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在他原本断裂的手的地方缓缓蠕动出了一大团淡褐色的液体,这液体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再次凝固成了一只人手的形状,将原本那只坏掉的手替换掉。   “禁止任何患者离开医院。”   院长的眸子里面出现了莫名的竖线,他的身子在下一秒钟的时候就快速向着纯白的方向袭来,两人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   尤醉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却没有向着院长室的门口跑去,因为现在整个医院都是院长的地盘,他要是离开的话,肯定是会被医院里面的其他的护士和医生围攻,纯白的力量现在还不足让他在这个世界里面横着走,就算是现在离开了院长室,他一样是无路可逃。   而且只看他进入到院长室内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被发觉,尤醉猜测在这间病房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什么秘密。   那秘密应当就是藏在那一间暗室之中。   而现在院长被缠住的时候,就是他最好的找到这个秘密的时机。   这个被藏起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一块破碎的桌子碎片向着尤醉袭来,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躲过。   纯白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在确定尤醉没有危险之后才放心。   但是下一秒他却更加猛烈地向着院长攻击而去,从他的身边的空间里面似乎裂开了无数细细密密的小嘴,裂开古怪的笑容,蠕动着缓缓蚕食掉院长身上的血肉。   但是院长却似乎也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一样,他完美宛如塑料假人一样的脸被重重地锤打,但是也只是扭曲一瞬。   只要纯白身边的那些小口没有能彻底将他的身体吞噬,只要转瞬之间,从他的身体内就会涌动出那种黄褐色的粘稠液体,重新将他的身体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并且那些液体也在向着纯白的身上粘连而上,甚至隐隐有着想要将纯白身后的翅膀也染黑的趋势。   尤醉的双腿在这一瞬间又是一阵剧烈的麻木感,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的颤抖,脚下也只是踉跄了一下。   暗室还没有被关上,从尤醉的视线看去恰好看见一幅画像就悬挂在那暗室的后面。   很难去描述那画像的具体想要表现出来的形象,但是那画像却让尤醉在看见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阴暗感觉。   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前拉尼亚曾经和他说过的那副画像……   只要是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就会立刻明白这副画像就正是他所要寻找的那一副。   因为在这副画像上面似乎有着某种能够震慑人心的力量。   让人想起有的传说故事里面有的恶魔会拿人类的灵魂作为颜料,描绘地狱的画作,那尤醉觉得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幅画应当就是这样的一幅恶魔的画。   这画像大约有半米长,半米高,就悬挂在书柜的后面,而之前那病人出现的位置也是恰好就将这幅画遮挡住,所以尤醉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去注意到这幅画。   满地的血红色占据了画面的全部,而在那画面之上的,却正是和尤醉身后的这家医院能够对应起来的场景……   但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这副画像之中这家医院里面的全部颜色却从原本的浅色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   一个个的深色的阴影隐藏在这家医院的深处,从那些被封闭起来的病房深处伸出一只只漆黑的,干枯的手臂,向着画面之中唯一还残存着些许明亮的地方进行攫取。   走廊上面一具具穿着白色医师服的尸体倒在地上,他们已经被腐蚀成为灰黑色的身体从那些脏旧的衣物之中宛如液体一样流淌,和周围那些血色的病房凝固成为了一体。   而在更加深的地方,一只巨大的漆黑的轮廓从地下升起,就像是在玩弄什么玩具一样轻易地将这家医院举起。   苍蓝色的月亮在这副画面上洒下光辉……但是那光芒却没有触及到这家医院的一丝一毫。   医院明明是原本圣洁的、充满救赎的地方,但是此时在这副画像之中,却满是暴乱,血腥和疯狂。   所有的医生都已经死去,病人变成了怪物在病房之中嘶吼,但是这些怪物却也不知道,地狱之门早已在这里敞开,等待着要将他们全部吞噬。   尤醉在看见这副画像的一瞬间,脑海之中却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的心中的恐惧更盛。   他觉得此时在这副画像上面的这家医院,可能才是这家医院真正的样子,而在此之前他所看见的那些却只不过是些用来掩人耳目的光明伪装。   与此同时,就在尤醉将这副画像彻底收入眼底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你已获得本世界观重要道具——画像【厌弃】。】   【【渔村】世界观破解10%。】   轰然一声巨响。   院长的身体被纯白摔落在书架上面,几本沉重的书籍从书架上面砸落。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纯白虽然看似仍然占据上风,但是他的身体上面那种灰褐色的泥渍却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占据了他身后的翅膀,有着想要向着他的身上上面蔓延的趋势。   那些灰褐色的泥渍逐渐开始覆盖了他的全身,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黏膜,开始限制他的行动。   “所有的病人都禁止离开医院。”   院长虽然身体已经扭曲,但是脸上的笑容标准得过分,就像是佩戴了一张塑胶的假面。   “在…真正的治愈完成之前。” 第121章 渔村(十八)   纯白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攻击下已经有着散开的趋势, 但是院长的身上那种涌动着的灰褐色的液体在消耗了这么多的情况下却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枯竭的样子。   对方现在在医院里面极为强大,而且他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肯定也更加有着优势。   不行……   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快点, 快点……   必须想出点什么办法来……   尤醉捂着胸口, 喘息着躲避开砸落下来的凌乱书本,伸出手去想要将挂在墙壁上面的那诡异的画像扯下,但是那画像却像是被死死地钉在墙壁上面一样,凭借尤醉的力气根本就没有办法挪动它一丝一毫。   同时, 在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画像的时候,那画像之中的被描绘出来的枯手居然也同样向着他伸出, 似乎想要将他拖入那画像之中……   尤醉被那突然伸出的手骇住,身子猛然向着后面缩去躲开了那只手。   但是那画像上面的血肉却开始扭动起来, 就像是里面那些被描绘出的, 就像是血肉一样的建筑要缓缓地从画框之中流淌出来一样。   “轰!!”   又是更加激烈的一声碰撞,这次是纯白被甩到了书柜上面, 原本就负重不堪的书柜终于彻底倒塌, 尤醉的位置刚好要被书柜压在下面。   纯白转身, 及时地将身子挡在他的身前, 身后巨大的单薄翅膀舒展开, 白色的光芒滑过, 将原本砸下的重物力道消减。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却都被困在书架和墙壁的小三角缝隙里面, 一时之间无法摆脱。   院长的身子慢慢扭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将自己已经扭曲向着一边的头颅转回到原位。   “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他沙哑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困惑和不解。   “外面是很危险的, 身为一个病人, 你最应该的不就是呆在医院里面吗?”   纯白的脸上已经几乎要全部都被那种黄褐色的液体所覆盖, 尤醉只能暂时将他收回到吊坠之中。   院长的攻击方式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继续再这样下去他也不知道纯白还能不能撑住。   “抱歉……”   蝶翼消散,书架少了一个人的支撑,轰然地再次落下了一段距离。   尤醉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上面落上了一道冰凉的触觉,是院长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要将他从他的藏身之地拉出。   尤醉缩着自己的身子,躲藏在书架的暗影之中,努力地想要甩脱掉院长的控制。   灰尘漫天飞舞,他不由得难受得咳嗽了起来。   “你生病了。”   偏偏此时院长的声音却又温柔了下来,里面蕴藏着些许病态的疯狂。   “快点出来,乖乖听话,来让我治好你。”   “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了……   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最心爱的……”   音调骤然升高,沙哑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破音的疯狂。   “藏品……”   “不要!”   尤醉扭着头,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一种绝望却也同时在他的心中升起,他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呢?   这里本来就危机四伏,而不管是在这家医院里面还是外面,都隐藏着无数想要杀死他的怪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似乎真的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一股冰冷的黏腻感觉从他的另外一只手上传来,就像是有着什么液体流淌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惶然看去,却看见那副诡异的画像也因为之前的碰撞而落在了他的身边,此时绘制在天空中的那一轮蓝色月亮正在汩汩地向着外面流淌着苍蓝色的液体。   那蓝色的月亮蠕动着,闪动着,就像是一只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在为他指引着前路,想要对着他诉说着些什么。   他想起了那个标号是01的病人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子的颜色。   对了,画……   一种奇异的惘然落入了尤醉的眼睛之中,他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了那副画的上面。   如果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藏进画里面呢?   而此时,院长却也似乎发现了他无法用这种方法将尤醉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面抓住。   所以他附身下去,身子骤然变得细长而弯曲,就像是一条变形的怪异蛇类一样缓缓地将头颅伸入到了尤醉所在的那个细小的缝隙之中。   他那张宛如塑胶制成的怪脸眼看就要缓缓地接近尤醉,就像是一只钻入兔子洞之中捕食的毒蛇,要张开有着血腥獠牙的巨口,将藏在其中的草食动物一口吞下。   但是就在他势在必得地要享受他的美味的时候,他的身前却一空。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尤醉看着那画像之中的湛蓝的月亮,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低声地哀求道。   “求你了……”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在向着何人哀求。   与此同时,一股猛然的吸力从画框之中传来。   画像之中那些干枯的黑手向着尤醉伸来,而这一次尤醉却也没有反抗,任由那些手将他的身体拖入到了画像之中。   他的眼前出现了迷雾一样的亮蓝色,就像是在天空之中的那一轮巨大的蓝色月亮向着他落下。   那月亮越来越巨大,颜色也越来越浓重,最后在他的眼睛里面融化成了一片湛蓝色的大海。   手臂骤然一松,原本一直萦绕在鼻尖的那种灰尘和甜腻的香气纠缠在一起的味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大海的气息。   尤醉身下空了一瞬,他的身体扑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坪上。   天空中,月亮梦幻一样洒下月光,只是在此时那月亮的颜色却是从蓝色而变成了血红色。   渐满的月亮就这样悬在空中,就和尤醉在另外一个世界之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他站起身,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身上的病号服经历了之前的打斗也早就破损不堪。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尤醉看向四周,发觉自己的周围是一片整洁的花圃,被草坪所环绕着,更远的地方稀稀落落地有着几棵被修建得形状美好的树木。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一片空地,周围似乎任何的建筑似乎都在刻意地和这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也注意到了两侧的道路上的白色栅栏和熟悉的房屋的风格,他似乎终于从那医院所在的世界里面逃离了。   而现在他所在的,却是他当初刚刚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来到的那个“真实”的渔村之中。   而那家将他囚禁了这么久的医院,还有里面的院长和护士,似乎也终于被留存在了那另外的一个世界里面……   尤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坐在了地上休息了一下。   只是现在看来在现实之中也正是深夜,他也不知道此时要如何去联系那些和他一起进入到这个世界里面的其他玩家。   握住胸口垂落下的吊坠,里面的蝴蝶翅膀轻轻颤动一下,纯白在之前和院长的战斗之中耗费了很多的体力,显然是不能再继续出现作为他的助力。   “好好休息。”   尤醉轻轻用唇在上面贴了一下。   只是就在这时,在尤醉的耳边却响起了一种窸窸窣窣的拖拉声音,这声音密集且凌乱,里面夹杂着些许的硬物碰撞的噪音。   尤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些声音的来源……   他转身向着街道上面看去,接着他悚然地发现,从海岸线的方向,正在涌来一片漆黑的阴影。   正是那些从海底涌上的怪异人手螃蟹,它们的大小足足有正常的螃蟹的几十倍大,正在向着岸上涌来,在整洁的渔村的街道上面走过,留下一道道令人恐怖的巨大暗影。   显然,不管是在正常的世界中还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面,都有着这种人手螃蟹的存在。   并且每当夜晚的时候,它们就全都会出现在街道上面觅食,而此时仍然呆在外面就会成为它们的猎物。   街道上面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尤醉从一间间房门之前跑过,但是这里的渔民却已经将自己家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外面有人敲门也绝对不会应答。   “快来!!”   就在尤醉在街道上面想要找地方躲避那些从海底里面上来的人手螃蟹的时候,他却听见从街道的一幢建筑的二楼传来了一声呼喊声。   他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之前在他和旅店之中分离的同伴医生,他此时正焦急地对着尤醉挥着手,并且对着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方向。   尤醉顺着他指得方向跑去,顺着一架位于外面的楼梯来到了二楼,直到房门被关上的时候,两人这才放松下来。   “你没事吧。”   医生转头看了尤醉一眼,很快就注意到他身上的不正常的地方。   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就算了,而且在领口和腿部的地方还出现了那种古怪的鳞片。   “你……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不过谢辰很快就又再次想起之前尤醉失踪之前的场景,被突然从房间里面伸出来的手拽入,而后就无影无踪……   他原本都没有抱着对方还活着的希望了,没有想到此时还能再看见对方。   “不过算了,你现在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他推开房间的大门,带着尤醉走到了大厅之中。   “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先过来吧……”   他的声音也逐渐沉了下来。   “在你离开之后,我们这里也出现了一点的小问题……   总之,现在我们在这个副本世界里面还活着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第122章 渔村(十九)   随着大门的被推开, 一道道审视的视线全都落到了尤醉的身上。除了尤醉和他身边的医生之外,大厅里面此时还有着另外的六个人。   在最初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一共是有着十五个人, 但是现在却已经有七个人已经退出了这个世界……算是超过了一半多的人都已经被淘汰掉了。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是尤醉这样幸运, 能够孤身一人地进入到如此险境却还存活下来,而且还是在外面有着那样多的可怕怪物的情况下……   对于玩家来说,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孤身一人失踪, 几乎就可以说是被宣判了死刑。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既然长得这么好看, 一定会没事的!”   谢辰也是第一个走过来的,并且兴奋得重重拍了尤醉的肩膀。尤醉本来身体就没有力气, 差一点被他的手拍倒在地上。   “抱歉抱歉……”   谢辰红了脸。   “你还好吧?”   就算是迟钝如谢辰此时也注意到了尤醉身上的不对劲。   尤醉苦笑了一下, 没有说话,选了一把大厅里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先休息一下吧。”   医生给尤醉倒了一杯红酒。   在医生之外, 在这些幸存者里面还有着几个尤醉所熟悉的面孔。   之前在第一天的时候曾经号召他们集合的狂歌也在, 只是此时他的神情郁郁, 并且左臂上面绑着绷带, 明显受了很重的伤。   他的神情也并不像是之前的那样意气风发, 觉得通关这个副本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了。   在另外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高挑的黑裙女人, 长相称得上是美艳,手中晃荡着一个空荡荡的酒杯, 但是其中却并没有任何的酒水。   而在另外的一张桌子上面有着一对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长相有些相似, 似乎是一对兄弟。   他们原本正在一边玩牌, 一边漫不经心地闲聊着, 在看见尤醉进来之后他们停下了手中的牌, 目光落在了尤醉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女人走到了医生的身边,悄悄对着他耳语说了什么话。   医生的面色严肃了起来,跟着女人走入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尤醉想了想,也跟上了他。   当他步入长廊并且看到房间上面的号码的时候才觉察到了些许熟悉。   原来他们此时所处的这幢建筑,正是之前那家他曾经在其中失踪的旅馆……只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这家旅馆的二楼。   女人带着医生走入到了一个客房之中,在这里的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他的脖颈和胸口上面有着一道长长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从中间被劈成两半的伤口。   只看了一眼,尤醉就能确定,这人恐怕已经只是在苟延残喘。   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所以当医生在进行了徒然的例行抢救后,却还是不得不垂首宣布了他的死亡。   从大厅之中来了两个那刚才在玩牌的年轻人,他们合力将病人的尸体抬起到窗外,重重丢下。   几乎是瞬间,那些原本围绕在下面徘徊不去的人手螃蟹就一拥而上,将那具刚刚失去生机不久的尸体吞噬。   它们用那些从身体之中伸展出来的怪异长手抢夺着血肉,塞入不断地翕动着的瓣齿中。   血腥味顺着窗户涌了上来,大厅之中没有人说话。   只能听到那些怪物在楼下抢夺着血肉,发出些许不满的嘶吼声。   显然还活在这里的人做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很快那两个长相有些相似的年轻人就又再次做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开始重新玩他们的牌。   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好了,至少我们现在又是八个人了。”   原本一直郁郁地坐在桌前的狂歌低笑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家旅馆?”   “外面有什么危险吗?”   尤醉终于忍不住发问。   在这里的人大部分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伤,而且神情看起来也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挫折的样子。   和之前刚刚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说起来话长……”   医生坐到了尤醉的身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地喝了一口。   “在你离开不久之后,我们就发现了从海底之中出现了那种人手怪物……”   他对着窗户下面的那些怪物使了个眼色。   “最初的时候这些怪物还是只能在海边的附近出现,所以我们想要躲避开他们的话也很简单,只要不去海边就可以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些怪物的行动的范围却越来越大,甚至就算是在白天的街道上面也会遇见这些怪物……”   “而且这些怪物的战斗力还都极为强大,并不是光凭借肉体的力量就能对抗的,所以遇上这种怪物,我们就只能逃离。”   “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都只不过是自取灭亡。”   “那你们为什么不呆在那些村民的家里?”   尤醉思索了一下,又问道。   “你可能是离开得早,所以不知道……”   谢辰抢了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们不能继续再在那些渔民的家里呆下去了……有极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是那些渔民开始攻击你们了吗?”   尤醉从谢辰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极大的,无法被隐藏的恐怖,甚至在之前看见那些人手螃蟹的时候,谢辰的脸上都没有出现这样的神情,这不由得勾起了尤醉的好奇心。   “并不是……”   谢辰咽了下口水,似乎是在努力地思考着措辞。   “那些渔民,他们的脸变了……”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下去,身子也颤抖了起来。   “只是脸改变了吗?”   尤醉有些不太明白。   “你不懂,他们是在,逐渐变成我们的样子。”   谢辰的喉头就像是哽住了,大厅里面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除去尤醉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陷入到了某种恐怖的回忆之中。   “你能想到吗?”   谢辰在诉说的时候,记忆就不由得回到了几天前的时候。   因为旅馆不能接待客人,所以他们被村长分配到了村民的家中,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因为他们的主线任务就是“找出村民的秘密”,所以他们其中的有些人甚至还在欣喜,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能更好的和这里的村民进行交流,挖掘出他们隐藏起来的秘密……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除了当时尤醉和谢辰被分配到的是一对兄弟之外,他们其余的玩家都被分配到了单独的家中,也就是说,刚刚好的,一个玩家都是被分配给了一个村民。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除了房间里面的那些怪异的画像装饰,这个村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谢辰在某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却发现那原本一直都总是麻木的村民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笑容。   并且那笑容是这样的熟悉,甚至熟悉到谢辰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却总是想不起来这诡异的莫名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直到当他站在洗漱台之前看向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的时候才发现……在村民的脸上出现的那个笑容,和他总是做出来的那种笑容一模一样……   似乎,就像是这幢房间的主人是在刻意地模仿着他一样。   谢辰此时的心中也感到只是不舒服,但是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可是当又一天过去的时候,他却注意到那渔民的嘴唇和鼻子的弧度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因为基因疾病而扭曲变形的怪异的五官变得正常了一些,看起来也没有那样的丑陋了。   当又一天的清晨出现的时候,谢辰醒得很早,他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只感觉到在自己的床边似乎是有着一个漆黑的人影,就这样站在他的床头上面,遮挡住了从窗户里面本应当照进来的晨光。   他的身子立即就僵硬了,明明在睡前他记得自己已经将房门锁上,但是此时那鬼魅一样的村民却还是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床头。   很久的时间,那人影就站在他的床前,用那种诡异莫名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脸,一动也不动。   终于,当晨光彻底占据了房间的时候,那人影才走开。   而当谢辰战战兢兢地下床洗漱后,他打开房门,看见自己那位原本丑陋至极的房东对着他露出一个熟悉的笑。   而他那原本丑陋的脸已经几乎快要完全恢复了正常,并且当他这张恢复成正常的脸,竟然和谢辰自己有着三四分的相似!   在人类的心理学上有着一种情感饱和的效应被称之为恐怖谷效应。   这指的是当某种和人类相似的非人生物在和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人类对于它的情感就会从极为喜爱而变为极为厌恶和恐惧。   但是想一想,如果产生这种效应的是一个人呢?   原本一个长相丑陋的人,面容恢复,变得美丽,当然是会引起人的喜爱的,但是当对方的脸逐渐向着另外的一种方向变化,并且在最后会变成你的样子……   于是这种喜爱也就会变成一种极致的大恐怖。   是害怕被取代,亦或者是对于和自己相似的人的厌恶,原因很难描述,但是这些举动和相貌和玩家们越来越相似的村民却毋庸置疑地让这些玩家们不敢再居住在他们的家中。   “所以我们不敢再居住在那些村民的家里了。”   谢辰垂头丧气地说道。   “我在这些日子里面经常做梦,就会梦见这些村民的皮囊下面伸出了一只只手,向着我抓来。   其实他们也是那些人手螃蟹,只是披了一张用来欺骗人的人皮。”   “而村长之所以要将我们安排到他们的家中,恐怕也是想要他们来模仿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模仿我们的脸。而最后,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就会将我们杀死……   接着他们就会用我们的皮囊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但是真正的我们却早已死在黑暗之中,最为恐怖的是,就算是我们死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已经死了。”   在谢辰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厅里面安静得过分。   显然,现在还在这里的玩家每一个都曾经经历过那样恐怖的场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他们才不愿意继续在那些村民的家中呆下去。   但是因为街道上面随处都能看见那些恐怖的人手螃蟹,所以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躲藏进入到这家旅馆之中。   因为在这个小镇上面,只有这家旅馆的大门是开着的,欢迎着他们的这些“外来者”。   那些人手螃蟹不会爬楼,于是他们就来到了旅馆的二楼,在这里囤积了一些食物和饮水,将这里当成了庇护所。   “那你们除了一直呆在这里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收获吗?”   尤醉又问。   很显然,如果只是一直呆在这里的话,那么他们的主线任务肯定是没有办法完成的。   “你这是说什么话,你难道以为我们没有想过要出去吗?”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桌前的狂歌不知道因为尤醉的这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来,脸颊泛起激动的红晕。   他挥舞着自己那只绑在脖颈上面的手臂,就像是在挥舞一面军旗。   “看看我的这只手,看看楼下那些我们同伴的尸体!   只要离开这里,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世界里面的人已经全都疯了,除了呆在这里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地方……”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又小了下去,重新坐回到了桌子上面,又开始闷闷地喝酒。   “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呆在这里,就算是没有能够获得什么线索,也比离开这里去下面喂那些怪物强……”   看起来他们在二楼这里囤了不少的酒水,足够他们在这段时间内的饮用。   医生凑过来小声地对着尤醉解释。   “在最初来到旅馆的时候,狂歌曾经带着几个另外的玩家离开这里去寻找其他的生路,但是他们却在途中遇上了那种怪物,那是跟在他身边的所有的其他的玩家都死掉了,只有他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在死掉的那些玩家里面似乎还有一直都很信任他的好友。   “从那之后,他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开始一蹶不振起来。他也开始从玩家中的激进派变成了保守派,每天只是将自己困在大厅里面喝闷酒,似乎就打算这样呆到这个副本的结束。”   “当然,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获得的。”   医生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包,将里面的东西展示了出来。   “在最初那些人手螃蟹的数量还不是很多的时候,我们也曾经试着向着那些怪物发动过袭击,甚至利用一些武器杀死了其中的一些落单的弱小的个体……”   “而从它们的身上,我们找到了这样的东西……”   一个个银白色的拇指大小的雕像散落在桌子上面,这些雕塑的下面是鱼尾,而上半身却都是人类的形貌。   这些雕像就和村落里面的这些村民所崇拜着的那种人身鱼尾的怪物极为相似。   而被做成雕刻的那些人脸容貌各不相同,表情大部分都是恐怖又扭曲的,就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样。   尤醉看着这些雕塑,攥紧了拳头。   似乎这雕塑上面的每一张脸都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它们的灵魂现在却只能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雕塑身上,跟随着那些螃蟹怪物一起沉溺在漆黑的恐怖的海水之中,永世不得轮回。 第123章 渔村(二十)   “还有这个东西。”   医生又将一个小小的录音机放到了尤醉的面前, 用手指拨开上面的播放键。   少女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就像是医生之前曾经听过的这样,在这段录音里面的姐姐,正在疯狂地恳求着, 挣扎着……   她不断地要求着, 要求着他的弟弟远离“医院”,躲藏到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但是那“地方”却又像是高悬在空中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   尤醉在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本能地觉得这段录音里面蕴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录音里面的两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稚嫩,最多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他们在村子里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孩子。   或者说, 这里的村子里面就连小孩子都看不见,在这里的村民都是成年人。   他不能再去想这个村庄里面原本的小孩子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否则更多的可怕猜想就会涌现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段录音是很多年之前录制的, 而现在讲出这段录音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   尤醉思索着, 却还是没有头绪。   但是一道突然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呢?”   “一直都在追问着关于我们的事情,但是你不打算来聊一聊你自己吗?”   狂歌喝得醉醺醺的, 抬头看向尤醉, 伸出手抹了抹嘴, 打了一个嗝。   “你一个人在外面, 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我听医生说, 你已经失踪了四天的时间……就像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恐怕只要外面的那些怪物一爪子就会死掉吧?”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或者说,其实你早就已经被换人了吧,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些外面的村民怪物所伪装的?”   “我不是……”   尤醉咬了咬唇, 但是其他人在狂歌的讲述下似乎却也觉得尤醉的突然出现实在是太过于可疑。   于是他们纷纷将审视的目光落到了尤醉的身上。   尤醉将自己之前的经历也简单讲述了一遍, 包括是如何在旅馆之内被拉入到了另外的一个“渔村”中, 还有在医院里面的经历……   最后又是如何从画像之中离开的。   狂歌听完咳嗽了两声, 用力地用手拍着桌子。   “哈哈哈老弟, 不是我们不想要相信你……而是你自己听一听你的话,不觉得也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了吗?”   “而且你说那家医院里面到处都是怪物,既然这样的话,那怪物医生为什么没有杀死你,反而是还让你逃脱了出来?”   尤醉的身子因为被质疑而轻微得颤抖起来,但是他却还是软声坚持着,指着自己已经完全被鳞片所覆盖的小腿说道。   “我并没有欺骗你们的理由,你们看,我的腿上这就是证据,我因为之前在医院里面吃下了那些药物身体上面出现了异变,如果我真的是那种怪物所伪装出来的,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还有就是,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虽然可能在你们听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有些离奇,但是也全都是我的亲身经历,也提供给了你们很多有用的信息……   否则我根本就没有理由给你们编造这样会惹人怀疑的故事。”   “我相信你的,没事没事。”   谢辰就正站在尤醉的身边,看见他苍蓝色的眸子里面水光闪动,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立刻就将之前也有些摇晃不定的态度摆端正了。   毕竟小美人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骗人呢!   【?你个死颜控,但凡来个长得丑一点的我可见不到你这么说】   【hhhhh没事的,小美人的确是真的应该,不是怪物。我之前去蹲了他的直播间,没有撒谎啦!】   【对,我老婆人美心善性格软,真的超级可爱捏!我特地换了一个直播间视角来欣赏他的盛世美颜】   【啧,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想象就他长着这样的一张脸究竟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毕竟是看起来一个副本就要被欺负得哭得不行的类型嘛……】   【这个真的是难得的善良阵营的玩家了吧……而且排名也算是很靠前的,我之前看的其他的主播全都是心黑得一批,一个个都是老狗逼,满口都没有一句真话】   【你管人家,只要排名到了就好,我反倒是是觉得像是小美人这样的玩家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要不是他长了那样的一张脸,并且还总是有人来保护他,不然早就死了】   医生也无声地站到了尤醉的身后,伸出手落在他的肩膀上面。   很显然尤醉之前的这番真心实意的话还是稍微打消了一些众人的戒备心。   身穿职业西装的女性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现在这个副本里面也就剩下我们几个玩家了,并且到了副本的中期,对于这个副本的那个找出秘密的主线任务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更不应该内斗了,而且更别说尤醉也的确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关于画像里面可能隐藏着通向另外一个渔村的信息……   在我看来他的嫌疑的确也不大,大家也不要恶意这么重,互帮互助才是最好的。”   “我理解的。”   尤醉虽然眼中还有着泪水,但是脸上却挂着一点勉强的笑。   他主动地说道。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面不管是谁都不能完全相信,这样这几天内我还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不出来好了。”   “哎哎?”   谢辰有些不忍心了,又看了一眼他身上面的那些怪异的鳞片还有他明显苍白的脸色。   只是这样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他又确认一般问了一句。   “没事的。”   尤醉安抚地对着他一笑,随意地选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让人在外面将房门锁上。   大厅里面的众人在他进入房间之后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就算是之前对尤醉态度最不好的狂歌心中也生出了些许愧疚,觉得对方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显得自己很欺负人的样子。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怪物伪装的,这样我们暂时将他关上两天就可以放他出来好了……”   而在房间里面。   尤醉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窗口旁,向着外面看去。   此时正是夜晚,但是渔村之中却是一片漆黑,除了他们所在的这家旅馆之外,甚至没有一幢建筑里面亮着灯光。   这一点似乎画像里面的村庄和外面的村庄都是一样的。   这里的村民好像也是习惯了没有灯光的生活,在黑暗里面隐藏着自己的身影。   尤醉所能看见的也只有月光之下那些还不停地在街道上面徘徊着的人手怪物,它们干枯的长手摩擦着街道,用细小的恶毒眼睛寻找着它们的猎物。   【我能请问一下您下一步的计划吗,主人?】   二号温声发问。   【等待。】   尤醉轻轻地用手指敲击了一下窗户玻璃,看向远处的大海的影子。在此时看去,大海似乎也变成了一片恐怖的血海。   【等待什么?】   【等待着从这里被放出去吗?】   【不,二号】   尤醉的嘴边露出一点模糊笑意。   【你觉得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算是安全吗?】   【似乎是安全的。】   二号人性化的停顿了一瞬,按照人类的习惯停留,就像是它在“思考”一样。   【至少暂时来看,那些怪物是没有办法来到这里的。】   【不,二号。】   【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你就已经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因为当你觉得自己已经安全的时候,恰恰是你最为危险的时候。】   【而在这里的时候,危险也并不是从外部攻入,而是从内部出现的……】   【您的意思是在这群玩家里面,有人可能会对着自己身边的同伴出手?】   【为什么不能呢?】   尤醉躺在了床铺上面,舒展开自己的身体,黑发凌乱地散在他的锁骨之间,显出他纤长而柔软的脖颈。   那些诡异的鳞片就像是宝石一样装点着他的身体,越发显得宛如一件艺术品一样昂贵,且一眼就价值连城。   【当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威胁,进而选择将我关在这里的时候,也是我在进行选择,将他们关在了外面。】   【很快这里就要不平静起来了。】   尤醉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但是当半夜时分,就听闻从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而直到天明的时分,当谢辰敲响他的房门给他送早饭的时候,才从他的口中的知了昨晚发生的惨案。   “有人死了。”   谢辰的眼下带着黑眼圈,打着哈欠,看起来后半夜的时候也没有怎么休息好的样子。   “是我们之中那个叫做单一的玩家,他和他的弟弟是一对双胞胎,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   就在他昨晚和他的弟弟单二睡在一个房间,但是半夜的时候,当单二起夜,就看见一道漆黑的黑影从他们所在的房间里面逃窜了出去,去往了一楼……   “而他的哥哥的单一的头颅,就放在枕头上面,就像是熟睡了一样,只是当我们掀开被子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头颅下的身子部分已经全都失踪不见。”   “单二已经气疯了,他觉得可能是那些怪物从窗户进来杀死了他的哥哥,或者是有怪物隐藏在我们这些人里面。”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辰悄悄的四处观察了一下才对着尤醉说道。   “还好你昨晚主动提出来要将自己单独关在了房间里面,不然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从外面进来的你了。”   尤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能出去看看吗?”   在白天目前还算是比较安全的,谢辰于是也没怎么犹豫地就打开了房门。他本来也就觉得要将尤醉关起来这件事情是大题小做。   尤醉刚刚走入到二楼的大厅中,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的声音,昨晚那两个一只都在玩牌的年轻人其中的一个站在窗口,怀中抱着一个凌乱的人头,双目猩红。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他仇恨的眼神看向在场的众人。   “一定是你们之中的一个人杀死了我的哥哥。”   他的眼神越过众人,最后准确地落在了尤醉的身上,就像是要直直地在他的身上咬出两个洞来。   “哎哎哎,你没有事情就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谢辰都看不下去了。   “人家小醉明明昨晚就是好好的呆在房间里面的,他又没有钥匙,是最不可能杀死你哥哥的人了。”   单二冷笑了一声。   “怎么就不能是你和他沆瀣一气,昨晚故意放出他这怪物来杀人?” 第124章 渔村(二十一)   “就我看, 你们两个恐怕都是怪物吧。”   “我看你是脑子都被气得不清楚了吧?”   谢辰都被气笑了。   “你自己过来看看!”   单二怨毒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让开身位。   却见两行血字赫然出现在了墙壁上,上面正是用凌乱的字迹写着……   【我就在你们之中】   【来找我吧】   字迹歪歪扭扭, 但是却也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 上面的血字已经干涸掉了,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但是思考到这些鲜血的来源一定就是从昨晚死掉的那位名为单一的玩家身上来的,所以应当是在昨晚他们兵荒马乱的时候,那个杀死单一的人却还就这样明晃晃地在墙壁上面留下了这句话。   这已经是对于他们的挑衅了。   “这就是证据!是不是你杀死了我哥哥, 我早就看见你不对劲了!你看看你身上的那些鳞片,你已经被外面的那些怪物所同化, 变成了他们的爪牙!”   “不,也许我们不应当这样想……”   医生轻轻拍打着单二的手臂, 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也许是那些人手怪物昨晚从窗户里面爬了进来, 杀死了单一,而后又故意在墙壁上面留下了这样的话,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这几人相互怀疑, 将我们从内部瓦解。”   “可是我昨晚分明就看见那消失的黑影并不是从窗口离开的, 而是打开了房间, 消失在了走廊里面。”   “当时我忙着查看我哥哥身上的伤口情况, 而并没有立刻追出去, 想来也正是趁着这个时候,那伪装起来的怪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单二盯着尤醉, 舔了舔嘴唇。   “我觉得这个昨天从外面回来的人有着很大的嫌疑, 我们应该把他赶出去。”   尤醉站在原地, 纤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 用苍蓝色的眸子安静地回望了回去。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过分精致的陶瓷娃娃, 是这样的柔软又无害。   【可恶, 我不允许你这样怀疑我老婆,明明我老婆昨晚一直都在乖乖睡觉的,根本就没有出去。】   【对的我来证明,昨晚老婆就睡我旁边了,睡得可甜可香了。】   【胡说,明明是睡在我床上的!而且是我抱着睡的,老婆超级香超级软呜呜】   【???楼上的你们也别光喝酒啊!】   在场的其他玩家显然也并不觉得尤醉就会是那个隐藏在他们之中的怪物,毕竟他们昨晚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尤醉被锁进房间里面的,如果说他们之中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人吗,那肯定就是尤醉了。   “好了,你不要胡搅蛮缠了,单二。”   穿着黑裙的女人说道,她的名字尤醉听谢辰说过,叫做黑百合。   在火种游戏之中,全部的玩家都必须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来进行登录,而不能使用任何伪装id之类的东西。   但是在直播的过程中某些特别出名的玩家也会被观众取上几个诨名和外号,黑百合的这个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不过很快尤醉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现在的排行榜位置还位于第一名的人,他的姓名好像都是叫做01……   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在成为01这个编号之前,他又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思路控制不住的飘远,直到单二恶狠狠的话语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我真的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尤醉诚恳的说。   “凭借我这样虚弱的身体现在根本就做不到。”   “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单二却根本就像是没有在听他在说什么一样。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尤醉他们的身上,是一种怨毒的憎恶目光。   接着他抱着他哥哥的头颅,最后将房门紧紧关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谢辰对着尤醉耸了耸肩。   “我觉得他的精神可能已经有一些不太正常了,你不要太在意他的话。”   尤醉摇了摇头,他走到了那两行血字的前面,伸出手点了点那字。   血红色已经渗透进入到了雪白的墙壁里面,也许正是这种原因才让这些字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扭曲和模糊。   “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在火种游戏里面很经常看见的,你可能还是在这个游戏里面呆的时间太短了所以还不熟悉……”   谢辰唠唠叨叨地说道。   “因为大家所有人都知道,虽然说打着游戏的旗号,但是火种游戏毕竟也不是真正的游戏嘛,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防沉迷,或者是青少年保护,或者是什么血腥保护之类的……”   “这个游戏的问题就在于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甚至会让人分辨不清楚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哪里才是虚幻的。每年都有大量的玩家会因为出现了心理问题而被送入精神医院中,而且习惯了游戏的玩家如果不能很好的适应现实,那也会出现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   比如说把真实世界里面的人当成是npc之类的,然后走到大街上面开枪,这是很可怕的。”   在单一和单二离开之后,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面也就只剩下六个玩家了。   “我觉得我们晚上的时候需要把窗户全都关好,这样才能防止那些怪物从窗户进来发动袭击。”   医生提议说道。   “为什么我们不全都睡在大厅里面?”   身上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开口,尤醉记得她的名字是罗雨心。   “这样就算是外面的那些怪物突然发动攻击我们也能及时反抗,还能相互帮助。”   “好像也有道理?”   谢辰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除去他之外,却并没有人再附和。   “谢哥。”   尤醉拉了拉他的衣服。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如果那个怪物其实就隐藏在我们中间,那如果我们晚上都呆在一起的话,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羊群之所以能够群居在一起,是为了寻求同伴的帮助,但是在某种情况下,当他们身边的那些善意的同伴随时都可能会变成饿狼的时候,羊群就会一哄而散了。   在尤醉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种更加凝固的沉默将他们包裹了起来,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狂歌打了一个醉醺醺的酒嗝,发出了一声冷笑。   昨晚死掉的单一还有那突然出现在墙壁上面的血字就像是在他们这原本和谐的团队之中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在“庇护所”变得不再安全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首先要考虑的都是自己要如何在这个世界里面生存下去。   紧接着,他们一个个的就全都像是单二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   但是很快,尤醉就悄悄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谢哥。”   他走到了谢辰的房门口,小声喊道。   谢辰左右看了看,将他拉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在尤醉刚刚进入到谢辰房间里面不久,门口就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本来说好的三个人,你们怎么能丢下我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猫眼的对面看过来,脸上还是那副八百年不变的淡然自若的表情。   谢辰无奈之下就又再次打开了房门。   三人再次汇在一起,只是境况大不相同。   “你们就这么相信我?也许我其实也是怪物假扮的呢?”   “不会的。”   尤醉弯唇笑了起来,苍蓝色的眸子里面跳跃星光。   “如果你是怪物假装的话,那昨天晚上的时候,不帮我说话,将我直接从旅馆里面赶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觉得你不是。”   “而医生则是昨晚将我从那些怪物里面救出来的人,他对于我来说,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   “你们两个在我看来,就是这里最值得信任的人。就算是你们是怪物所伪装的,至少那怪物也是对我抱着善意的,这样的怪物不是也要比外面的那些‘人’要可靠得多吗?”   谢辰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一看,顿时就又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伸出手去挡住了尤醉的脸。   “你…你先别说话。”   “我有点受不住。”   尤醉:?   谢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勉强将自己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压下去,一抬头看见尤醉乖巧地看着自己,整个下半张脸都被挡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谢辰:……   【hhhh莫名有点好笑】   【谢小少爷:我为颜控带盐】   【如果小美人真的是怪物伪装的,那恐怕谢少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牡丹花下死……/bushi】   【谢少竟是我自己.jpg】   好在医生很快就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们觉得昨晚的那场凶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并不是外面的那些怪物,而就是我们之中的人做的。”   尤醉说。   “或者说,那杀死单一的怪物现在就在这家旅馆之中。”   “哦,为什么这么说?”   医生挑了挑眉。   “你们没有发现吗?”   尤醉坐在椅子上面,环抱住了自己的小腿。   “那东西杀死单一的方法是咬断了他的脖颈,但是却将他的头颅留在了原地,并且还做出了一副熟睡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延长我们发现单一已经死去的时间。”   “而且按照单二的说法,它在被发现之后也并没有对单二发动攻击,而是快速地逃离了现场,并且还有之后在墙壁上面发现的血迹……”   “这只隐藏在我们身边的怪物,和外面的那些只知道杀戮的人手螃蟹是不一样的。”   “至少,它…它有着不逊于人类的智力……” 第125章 渔村(二十二)   也许是从很久远的时间前开始, 人类就学会了如何去运用自己的智慧去杀死那些猎物,用来获取新鲜的肉类作为他们的食物,   这种战斗的智慧被烙印在了人类的大脑深处, 也是这种物种在这片大地上面建立自己的统治地位的前提。   而当现在这种情况下, 当人类的文明倒退到一个封闭的,小小的二层旅馆之中,并且周围还有着虎视眈眈的掠食者……   而他们这些人所能够使用的道具却只有自行改装的冷兵器。   并且最为令人觉得悚然的消息则是,在旅馆之中, 隐藏着一个和他们一样有着“智慧”的凶手,隐藏在黑暗之中, 打算想要将他们的头颅从身体之上撕扯而下。   他们引以为傲的智慧在此时也并不特殊。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消息。”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需要做出这样一种种的迷惑我们的方法,至少就说明他的力量很弱, 至少是要比外面的那些人手螃蟹要弱得多, 如果我们能够将他从人群中找出来的话,就能够杀死他。”   “对哦, 也有道理。”   谢辰恍然。   医生:“对的,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我到现在却也还是没有想明白。”   “那就是单一的身体去了哪里。”   尤醉皱眉:“你当时去房间里面检查的时候没有找到吗?”   医生摇了摇头。   “当时我们是听见单二的呼救声后才从房间里出来的, 到了他的房间里面就看见他抱着头颅呆坐在地上, 满地都是鲜血, 窗户也大开着, 但是单一的身体却不知所踪。   后来询问他的时候,他都只是说自己夜晚醒来, 就发现自己的哥哥下半身完全失踪不见, 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人头了。”   尤醉皱了皱眉。   “莫不是被那杀死他的怪物给当场吃掉?”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 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面的单二为什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本来这样的事情找单二询问最好, 只是对方现在很显然是不能交流的。   三人讨论一番, 却也没有结果, 只能各自回房。   这天晚上尤醉睡得很早,所以当半夜被惊叫声吵醒的时候他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   当他冲出房门的时候,却看见大厅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了。狂歌、医生、谢辰都在,而发出声音的那房间则是那个名为黑百合的女玩家的。   医生想要推开房门,但是却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快来!”   几个男人一起用力地推踹房门,但是与此同时,房间里面的女人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轰!”   当房门终于被推开前的一瞬间,女人的尖叫声也停止了。   浓烈的鲜血泼洒在床单上,黑百合的身体无力地趴在床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血洞,此时正在汩汩地向着外面流淌着鲜血。   鲜血染湿了她身上的黑色长裙,她就像是一朵盛开到糜烂的花朵,在痛苦中扭曲着死去。   在她的脖颈位置,则是有着另外一道伤痕,这道伤痕切过了她的苍白的脖颈,也是将她原本的尖叫声阻断的原因。   一道白色的影子则是骤然间消失在了打开的窗口,只来得及看见他从窗口一跃而出。   “喂,你这个混蛋!别走啊!”   狂歌冲到了窗户旁边,但是那白影却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医生蹲在黑百合的身边,为她检查着身上的伤口和进行抢救,但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毕竟在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的副本中,就算是受了小伤可能都会因为感染而死亡,更别说是这样严重的伤势。   尤醉也走到了黑百合的身边。   女人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但是却也带着一种坦然,因为知道自己在这场游戏之中,已经被宣告失败了。   “你看见了那凶手的脸吗?”   轻轻地伸出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尤醉低声问道。   黑百合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之前凶手在最后的那一记攻击割断了她的声带,让她无法发出声音。   于是她伸出了自己血泊里面的手,缓缓地指向了门口的方向,而此时站在房门口的正是因为有些晕血所以侧对着身子没有敢走入房间里面的谢辰。   谢辰缓缓张大了嘴,傻在了当场。   “不不不,你们真的相信我啊。”   他磕磕绊绊地摆手解释。   “真的,其实我,我有点点晕血的……这种事情我真的干不来……”   “我真不是凶手啊!”   “你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话,你自己会承认吗?”   医生斜看他一眼。   “出什么事情了吗?”   罗雨心此时才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头发还有些凌乱。   “吱呀——”   从单二的房间里面也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但是却好像只是从里面悄悄看了一眼,然后就再次关上了。   于是此时除了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的单二,还幸存的玩家就全都凑齐了。   “是一个白色的怪物,我看见它的影子了,体型就是正常成年人的,可能要偏瘦小一些。”   狂歌坐在椅子上面,难得没有喝酒,神情郁郁。   “好消息就是,刚才那白影出现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杀死黑百合和单一的那白色怪物,并不是我们之中的人。”   “这样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看起来之前墙壁上面写的那句话应该只是那怪物用来迷惑我们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彼此之间怀疑,分裂我们的关系……”   罗雨心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谢辰也松了一口气。   “你看见那怪物在窗外是向着什么地方去了吗?”尤醉问道。   “没有。”   狂歌回忆了一下。   “当时我只看见那人影出现在窗口,而后就从窗口跳了出去,我追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尤醉也走到了黑百合的窗口,向着外面看去,看见在二楼的外面的空调机上面有些斑斑点点的血迹,血迹很快就顺着水管消失了。   “如果是人类的话,不应该会有那样快速的速度和敏捷。”   “可是若那怪物是从外面进来的,那么黑百合在最后指向门口的那个动作又是表示着什么?”   谢辰也想不明白了。   “说不定就是说你就是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另外一个怪物呢。”   医生自以为说了个冷笑话。   谢辰疯狂摇头。   尤醉则是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检查了一下房门,又走到旁边的几个房间门口检查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吗?”   “那怪物,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尤醉轻声说。   “这个房间的门锁,是从外面被人打开的。”   在场的几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   这下子就连狂歌都坐不住了。   尤醉继续轻声解释。   “这里的房间很久都没有被使用过了,所以在锁孔里面都积攒了灰尘,可是在黑百合的房间的房门里面相比之下却干净得过分,就像是刚刚才被用要是打开过一样……”   “这样一来,黑百合最后将手指向门口的含义也就清楚了,她是在说那个外来者是从房门进入到她的房间里面的。”   谢辰提出了一个疑问。   “可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钥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们这些玩家,自从进入到这幢别墅内开始,就从来没有找到过钥匙。”   “那白色怪物又是怎么获得钥匙的?”   尤醉:“也许他本来就有钥匙,也许……是有什么人给它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它有着能够顺利打开每一个房间的大门的能力,从而能轻易的将我们杀死。”   谢辰被他说得都有些怕了。   “你说的这个假设好渗人……”   “有什么比呆在这样阴森的副本里面更渗人的事情吗?”   医生插了一句。   “已经是第六天了。”   尤醉抬头凝视着天空,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第六天?”   在场的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听懂他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在医院里面的时候,那里的一个护士曾经和我说过,我的时间只有七天,因为我的记忆只能保持七天的时间,而只要超出了这个时间,我的记忆就会被清洗掉。”   “这和这起凶杀案有什么关系?”   医生问。   “有的。”   尤醉点了点头,但是他却也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而是直接走到了单二的房门前,敲响了他的房门。   “滚开,我是绝对不会出去的,就算是你们全部死光了也不会出去的。”   单二的声音粗重地从里面传来,里面还夹杂着些喘息声。   “对不起,但是我只是找到了找到了杀死你哥哥的凶手,想要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你,你可以开一下门吗?”   尤醉柔声细语地开口,他一贯给人的印象都是那种弱小而漂亮的生物,所以此时当这话被他说出口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去怀疑他会说谎。   “想必对于你的哥哥这样在意的你,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道线索的机会的,不是吗?”   果然,听到这些话之后,单二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一打开房门就从中传出一种空气清新剂的浓重味道,窗户关得紧紧的,而单二的脸色则是十分苍白,也许是起来的匆忙,他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浴袍,将身子勉强遮挡住。   “杀死我哥哥的凶手是谁?你真的找到了他了,快点告诉我!”   单二急切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球看向尤醉,急切的心情完全溢于言表。 第126章 渔村(二十三)   “等一下。”   尤醉没有立刻开口, 而是首先看向了他所在的房间。东西在里面摆放得很是凌乱。他看见单一的人头仍然被人放在枕头上,侧着脸,姿势就像是熟睡过去了一样。   与此同时, 房间里面的那种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却是重得过分, 可能是为了掩盖那从人头上所散发出来的臭味。   和尤醉一起进入房间里面的几人纷纷都捂住了鼻子,很难想象单一一个人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下去的。   “你很爱你的哥哥吗?”尤醉温声问道。   “当然。”单二愣了愣。   “我和我的哥哥从小就相依为命,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就算是来到了这种鬼地方,也是一样……”   他的脸色说到此时就又沉了下来, 咬牙切齿。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杀死我哥哥的凶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你在说谎。你的哥哥是你自己杀死的, 你吃掉了他的身体,留下了他的头颅, 并且伪装出了是有怪物闯入的假象, 所以你才一直都没有在这起凶杀案发生的时候被惊醒。”尤醉说道。   “并且也是你在天亮之前,用鲜血在墙壁上写下了那些字, 因为只有你一直抱着那只头颅, 就算是你满手鲜血也没有人会怀疑。”   “你在胡说些什么?”   单二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伸出手去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我怎么会, 怎么会杀死我自己的哥哥?我是这样的爱着他。”   “黑百合也是你杀死的, 你用钥匙打开了她房间的大门, 并且在将她杀死之后从窗户里面逃脱。”   “胡说,那分明就是外面的那些怪物做的, 我一直都呆在我自己的房间里面, 甚至刚刚还开门查看过, 一定有人看见我刚刚开门了, 对不对?”   他苍白的脸转向尤醉身后的几人, 仓皇地寻求着帮助, 在得到了肯定之后才将用怨恨的眼神转而看向尤醉。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根本就是在污蔑我,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案时间。在黑百合遇害的这段时间内,我一直都呆在我自己的房间里面,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点。”   医生:“如果是这样子说的话,我们的确都是他的目击证人……如果想要证明他就是那所谓的凶手的话,你可能还需要多拿出一点证据来。并且那怪物也的确是从窗口离开了,这一点也是有证人的。”   尤醉继续软声说。   “可是我刚刚去窗口的时候,却看见那血迹并不是直接消失不见吗,而是落在的一侧的水管上面……而那水管的位置,通往的……就是你的窗户呀。”   “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出这样的一个假设,是你在杀死了黑百合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并且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   “与此同时,你在房间里面假装从睡梦中被吵醒,并且开了一次门缝查看情况,但是很快又关上了,目的就是为了伪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只是你却没有想到我们会这样快的来到你的房间里面,并且利用你哥哥的事情让你不得不打开房门……所以你只能喷洒过量的空气清新剂来掩盖房间里面的血腥味。”   单二在尤醉的这些话里面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但是我猜测,你可能还没有时间完全去清洗掉自己身上的血迹,所以只能在身上披着一件浴袍,来遮挡那些喷溅在胸口位置的鲜血。   我猜如果现在打开你身上的那件浴袍,那么在你里面的衣物上面应该还有残留下来的鲜血呢。”   “你这全然都是在血口喷人,我是绝对不会按照你所说的话去做的!”   单二开始向着后面退去,而在他的身后,则是窗口的位置。   尤醉:“但是我昨天就在回想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认真了?”   “什么认真?”   单二粗声粗气地喊道。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其实你的哥哥并没有死,现在你所看见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单二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化了,他看向尤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向什么疯子。   “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我的哥哥他分明就已经死了……”   但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他房间里面的其他几个玩家却都已经向着单二围拢而来,且逐渐地将他逼离了窗口的位置。   因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   【对啊,老婆好聪明,如果是真的玩家的话,一定是会知道这个世界其实也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根本就没有必要太在意生死,毕竟他们也只是在这个世界里面“死去”,但是如果玩家是怪物所伪装的话,那么怪物就不会知道这一点……】   【对啊,在怪物的世界里面,他肯定是以为就是真正的死去了,所以之前单二才假装得那样痛苦】   【对吧,现在回想一下,好像是有太多破绽了】   【可恶老婆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漂亮,这样的话会让我有一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嘛……】   【感觉不是那么好骗回家乖乖结婚了?】   【你不要乱说啦!我老婆一直都这么聪明的好不好!】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只见被众人所围住的单二骤然之间弯曲下了身子,他的体型在瞬间膨胀了起来,身上的浴袍破碎开来,露出在他的下面那沾满血迹的斑斑衣物。   他的脸上那被伪造成为单二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各个五官都在小幅度地扭动着改变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于是那张脸在此时看来,就既像是单二,却又不像是单二了。   狂歌一脚向着那怪物的头颅位置踢去,但是却因为那怪物的体型骤然变大,这一脚只踢中了对方的上半身位。   只是这原本对于那怪物巨大的体型看起来并不算太重的一脚,却让那怪物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惨嚎。   “哎?”   就连狂歌自己都愣住了。   主要是这怪物怎么看起来要比想象中的弱这么多?   又是几番的拳打脚踢之后,那怪物的身形缩小了近乎五分之四,变成了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的大小。   它扭曲着身子从人群之中逃窜出去,最后用怨毒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尤醉的方向,似乎是想要将对方的脸记在心里面,以后伺机报复。   “呵,杀了人就想要走吗?”   狂歌跟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但是那小怪物一路狂奔,最后却是逃窜进入到了旅馆的一楼中,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一楼没有开灯,在这样的夜晚里面越发显得十分渗人。   尤醉摸索着将走廊的灯打开,只见灰尘飘荡在空中,而走廊中却空无一人。   之前率先冲过来的狂歌还有那只怪物都不知所踪了。他们呼喊了几声狂歌的名字,才勉强从地下传来他的回应。   “我在这里!”   他们向着走廊下面看去,却见原本是平地的地板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狂歌此时就坐在洞底,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我没事,但是那只怪物也不知道是往什么地方去了。”   洞距离地面大约有一米多深,他们的手边并没有绳子,无法将人拉上来。   “等一下,这里好像是一个地下室……我似乎可以找到出口……”   狂歌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很快在一楼的另一个地方传来了轰隆作响的声音,倾斜的弧形墙壁下,一幅鱼人的画像向着一侧缓缓滑开,露出下面一扇被隐藏着的暗门。   狂歌咳嗽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地下室,我们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谢辰举起手里面的提灯,照亮了这个漆黑的空间。   “看起来有点吓人的样子……”   “那怪物躲进了这里吗?”   “我不知道。”   狂歌也有些尴尬。   “我只是跑着跑着就摔了下来,其实我也没有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去了哪里。”   “这旅馆的范围这么大,如果让那怪物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话,恐怕我们接下来的日子都住不安生了。”医生叹气说道。   “这里似乎是藏了什么东西。”   尤醉接过了谢辰手里面的灯,向着前面举着看去。   摇晃的灯光将他们面前的场景照亮,一幅悚然的场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在这空荡的地下室里面有着几根粗大的红色柱子,而这些柱子的每一根上面却都赫然有着几十张血红色的人脸。   这些人脸每一张都有着正常人的人脸大小,并且极为真实,这些人脸似乎却就像是还活着一样,眼睛和嘴巴都在不停蠕动,但是不管它们如何活动,但是却都无法将自己从这些地下的柱子上面挣脱出去。   它们的身体就像是被挤压到了一起,构成了这些柱子,如此才支撑起了这座旅馆……   此时它们只能用扭曲疯狂的视线,看向尤醉他们这些闯入者。   那种疯狂又病态的目光里面蕴藏着无数的痛苦,只是被那视线稍微地看上一下,就会忍不住想要逃避。   胆子比较小的罗雨心惊叫了一下,转身就从地下室里面逃开了。   狂歌的脸色也无比苍白,毕竟刚刚他就是从这些东西的旁边经过找到了地下室的出口的。   “这些脸……是怎么回事?”   “真特马恶心死了。”   尤醉提着提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却看见这地下室里面像是这样的巨大人柱一共有着六根,围绕成了一个圆形,正好是将整个旅馆都笼罩在了其中。   “我们之前就是住在这些东西的上面吗?” 第127章 渔村(二十四)   谢辰瑟瑟缩缩地看着这些恶魔一样的生物, 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医生的身后去。   “你这种表现会让我怀疑你之前的那些副本都是怎么过来的。”   医生有些看不下去他的样子。   “这个…因为我家里有钱,所以能来给我刷票吧……”   “我就是个废物嘛。”   谢辰很坦然的承认了。   他们只是稍微地接近了一下这里的柱子,那些上面的人脸就开始疯狂地向着有人在的一侧涌动, 甚至还伸出了口中的舌头, 努力地想要舔舐到活人身上的皮肤。   那模样陶醉极了,只是在尤醉他们看来就是无比的恶心。   “这些人曾经都是居住在这里的旅客。”   “他们因为无法付出足够的房租,于是只能卖出自己的灵魂,在这里当做支撑起这座旅馆的支柱, 以此来当作自己在这里居住的租金。”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沉厚的声音传来。   在这些人柱的中间, 出现了一张更为巨大的人脸,这张人脸几乎有着那些正常人脸的几十倍大, 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的话, 他的年龄也已经很大了,长长的胡须就像是杂草一样垂下, 几乎要遮挡住地面。   “这家旅馆的确是这渔村里面难得的安全的地方, 只是入住这里, 却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张巨大的人脸似乎也并没有想要主动对着他们发动攻击的意思, 医生走上前去, 冷淡地上下打量着他。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   那人脸哈哈大笑了两声, 笑得胡子都在颤抖。   “我曾经是这家旅馆的主人,现在则是一个卑微的奴仆, 身份也就是比那些人稍微高上一点罢了。”   “那……这家旅馆的主人是谁?”   尤醉问道。   老人的脸左右转动了一下, 算是做出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我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但是这里很快也就要不安全了, 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我的主人他现在不在这里, 但是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要回来, 到时候他看见你们在他们的旅馆里面,而你们又交不出足够的租金的话,那你们的下场恐怕就要和这些人一样了。”   狂歌说:“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我们?而且外面有着那么多的满身都是人手的怪物,你让我们出去不就是出去送死吗?”   “我没有欺骗你们的理由,我只是对你们进行告诫,快点离开这里吧,否则就走不了了……”   老人摇头叹气。   “你知道关于‘画像’的事情吗?”   尤醉开口问道。   “你是说那恶魔的画像吗?”   老人的脸色似乎一下子就变了,在这样巨大的人脸上也出现了类似于害怕的情绪,似乎是尤醉刚刚问的这句话触及到了什么敏感的话题。   “不可说,不可说……”   “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怎么样?”   尤醉打断了他的话,用自己圆润的苍蓝色眼睛仰头注视着那张脸。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我猜已经是很多年了吧,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躲藏在这地下室里面苟且偷生,难道你觉得你这样继续苟延残喘下去是要一件要比死去更加痛苦的事情吗?”   “但是如果你连死亡都不再畏惧的话,那你又是又什么好畏惧的呢?”   尤醉的语气很快又软了下来。   “我们也只是几个误入到这个渔村里面的旅客而已,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被困在这里,就算是我们死期将至,但是也请您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真……”   老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的这些信息也并不全面……”   接着,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简短地说了出来。   “本来这里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渔村,在所谓的旅游资源被开发之前,这个小岛上面的渔民一直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但是不久之后,某家财团出资在渔村的旁边兴建了一座疗养院,专门用于收治精神上面患有某些疾病的患者。   那个恶魔……就是这样来到的这个小岛……”   “恶魔?”   “对的,就是恶魔。”   当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转过身去,用背部对着众人,宛如在逃避着什么。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当时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身边还有着另外一个比他要更大一些的女孩,他们原本是一对姐弟。”   尤醉骤然之间回想起了之前医生他们所发现的那一卷录音带,在那里面出现的就是一对姐弟。   莫非那里面的弟弟,就是老人口中的“恶魔”?   “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好,那恶魔的主治医生用尽了全力去治愈他,他的病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但是好景不长,那恶魔的姐姐死去了,这大大的刺激了那恶魔。他还发了疯,他杀死了那医院里面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并且还将整个渔村里面的人都变成了它的傀儡。”   “它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尤醉问。   “那恶魔有着一种能够攫取灵魂的能力……”   老人的声音压低了。   “他在墙壁上面画出了蕴藏着恶魔力量的画像,而所有看过那副画像的渔民就全都被吸进入到了画像里面。”   “他用他那种诡异的力量,在画像里面又重新构建了一个‘渔村’。”   “而几乎所有的渔民都被那画像所吞噬,现在留在外面的,也就是你们平时所看见的那些面目扭曲的渔民,都只是剩下来的一些空壳罢了。”   “你和它们居住得时间越久,它们就会将你们的灵魂从你们的身体缓缓地吸吮出来,从而逐渐转变成为你们的样子。”   “哦对了,我刚才在下面也听见了一些声音,你们那些小麻烦应该就是这些渔民的所变成的怪物所带来的,你们的他那个朋友应当就是被这里的空壳给窃取了灵魂……”   “危险……只要你们还呆在这个渔村里面,那么这样的危险就几乎无处不在……”   “最重要的是,你们就快要没有时间了。”   “什么时间?”   就在诉说之间,不知不觉的,尤醉和那巨大人脸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但是这却并不是因为尤醉在对话期间靠近了对方,而是因为那人脸的面积似乎正在逐渐扩大,就像是一块被泡开了水的海绵一样,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开始逐渐舒展开。   “那就是每一个月的这个时候,真实和画像就会逐渐融合……而也就是在明天晚上,两个世界就会彻底地融合在一起。”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是没有能够顺利地找出离开这里的办法的话……”   “小心!”   谢辰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在对方之间的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苍老的人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紧接着它大张着的嘴就重重合拢,向着尤醉的方向咬来。   但是两只苍白色的翅膀却在尤醉的面前舒展开,将那老人丑陋可憎的脸阻挡在了外面。   “什么东西!”   那老人脸转而尖叫起来,他扭曲的脸变了模样。   一些灰褐色的液体从那纯白色的翅膀上面滑落,落到了老人脸的嘴上。   巨大的人脸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疯狂大叫起来,很难去描述那种嘶哑又恐惧的声音是如何在地下室里面回荡的。   “是恶魔身上的血液……!”   “你曾经和恶魔见过面,你原来和它是一伙的!”   它用那两只灰白色的巨大眼球看向尤醉的方向,就像是恨不得要直接将对方直接一口吞下。   但是很快,它的表情就变成了一种卑微的谄媚。   “对不起,大人,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没有认出您是那位大人的下属……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是出自我的真心,只是为了哄骗您身边的这几位人类罢了,我对您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请收回您的血液吧,它们会将我吞噬掉的……”   “求求……呃……求……您……”   只是他的话却还没有说完,那些灰褐色的液体就已经将他的全身都沾染上了,它的脸开始像是燃烧的蜡烛一样缓缓融化,最后的一切都归于一声剧烈的咆哮之中。   “你没事吧?”   谢辰紧张兮兮地跑过来。   尤醉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位置,纯白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刚才只是放出了一点翅膀的残影,但是却没有想到在纯白的身上残留的院长身上的那种力量却对于眼前的巨大人脸有着这样强大的伤害。   或许是院长的力量远远要比他想象中的强大,又或者是,身为渔村里面的没有被完全同化的漏网之鱼,院长的力量在应对巨大人脸的时候获得了加成。   “你没事就好,刚刚差一点把我吓死了……”   谢辰絮絮念念。   “话说,你们觉得刚刚那张人脸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也就是说,只要再过一天的时间,两个世界就会融合在一起?”   “稍等。”   但是医生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有没有发现到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谢辰:“还有什么东西比住到旅馆之后发现自己的床底下其实有着一张会说话的人脸更可怕的事情吗?”   医生:“……”   医生:“灯光暗掉了。”   狂歌一惊,向着他们的身后来时的方向看去,原本就在他们身后的地下室出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光芒却已经消失了。   有人趁着他们刚才在和那张人脸对话的时候,悄悄地从后面锁上了地下室的大门。   “可恶!”   徒然地在大门上面撞击了几下,狂歌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苦笑了一下索性瘫倒在地,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了。   “你们觉得这个副本,我们还有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吗?”   “别放弃,至少我们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   尤醉站在他的身边,却忍不住弯腰轻轻咳嗽了两声,他的身体在之前的治疗中已经被摧毁了大半。   说实话,能够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全然都是凭借他超人的意志。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都没有说出过想要退出这样的话,他的眼睛里面始终都亮着光芒,就像是无比坚信自己一定会完成这个副本一样。   “呵。”   狂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躺在地上,有些不屑地看向尤醉。   “你又是从哪里来的信心呢?”   “就凭借我们现在的这四个人吗?”   刚才唯一的一个女玩家罗雨心也因为没有进入到地下室而和他们分开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罗雨心是不是也是那种怪物所伪装的,因此才从外面将地下室的大门给关上。   但是从原本的十五个玩家,到现在的只剩下四个人,其中的一个还是一个明显只是在强撑着的尤醉,可以说是只剩下一些虾兵蟹将。   “你不要这样想。”   尤醉走到了那之前狂歌摔下来的缺口的地方,抬头向着上面看去。   “如果是从所有整数里面随机选取一个数字,选到1的概率是0,对吗?”   “这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狂歌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但是你不能否认选到1这件事情也是可能会发生的,尽管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是0,可事情也也会发生……”   尤醉弯唇,露出一个温柔但是却坚定的笑。   就算是在这样黑暗杂乱的的环境下,他散乱下来的头发和虽然苍白却精致的脸庞却也给他们的这场狼狈的逃亡带上了些许梦幻般的美丽色彩。   “所以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试一下呢?” 第128章 渔村(二十五)   【天呐,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他的全身都在发光……】   【呜呜呜我老婆真的好好,他真的又漂亮又温柔还善良并且有坚持, 这样的老婆谁会不喜欢啊!】   【我只是喜欢老婆的性格, 才不是馋他的身子】   【啧,就算是这样,最后这个副本不还是没办法通关吗?这样挣扎又还有什么用?怕不是故意想出这一招来,就是为了演苦情戏, 来骗观众投票的吧?】   【老婆冲冲冲,现在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要放弃, 这个月的票票全都投给你啦!】   地下室的大门已经没办法走了,所以他们也只能用人墙的方式将体重最轻的尤醉了上去。   尤醉伸出手抓住残破的地板边缘, 听见那残破不堪的地板在他的手下发出吱吱呀呀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但是终于尤醉还是首先一用力, 勉强从地下室里面钻了上去。   他缓缓地跪在一楼休息了一会,只觉得眼前发黑, 并且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的疼痛着, 光是脚落在地面上就像是钝刀子切割一样的疼。   默默地在心中给院长的小人身上扎了几针, 尤醉扶着膝盖站起身来对着还被困在下面的三人喊道。   “你们不要着急, 我这就去帮你们把地下室的大门打开。”   地下室的大门也不知道是谁从外面关上的, 也许是那只伪装成为单二的怪物再次出现, 又也许是之前单独离开的罗雨心?   尤醉在心中有着很多猜测,只是当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着那地下室的入口方向走去的时候, 他的脚步却停顿了一瞬。   因为他注意到, 就在他往前走的时候, 他的身后却跟随着一道暗影, 那暗影就贴在他的身后, 悄悄地在黑暗中隐藏着脚步, 像是一个无法被看见形貌的可怕幽灵。   尤醉的脚下忍不住越跑越快,在黑暗之中,他看不清楚地面上面的障碍物,在地面上重重摔倒了。   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尤醉没有去在意自己腿上的疼痛,努力地想要从地面上站起来。只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却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缓缓抬头,看见的正是拉尼亚的那张美到怪异的脸。   “漂亮哥哥。”   少年歪着头,对着他微笑了起来,他的金发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显得闪闪发光,几乎就像是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小太阳。   是被画在漆黑的背景上面的,虚假但是却也美丽的太阳,给濒死之人虚假的最后的希望。   “怎么每一次见面你都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呀。”   他带着几分怜惜地看向尤醉身上的那些擦伤,就像是看见了一只瓷器上面的破损,显出一种暴殄天物一般的高高在上的神情。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尤醉从地上自己站起来,没有去抓那少年的手。   “哥哥你这叫什么话?”   拉尼亚笑着想要去手去摸尤醉的侧脸,但是却被警惕地甩开了。   “我本来就是住在这里的呀,这里是我的家。”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并不是这样说的。”   “哎?是吗?”   拉尼亚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哥哥,你之前和我的交易失败了哦。   就算是我给了你院长室的钥匙,但是你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幅画就这样从你的手下溜过,但是你却没有做到我承诺你去做的事情。”   “你根本就没有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毁掉那幅画。”   尤醉向着后面缓缓退了几步。   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他身上的那种威胁性却一点都没有消失。从□□上面来对力量进行判断,从而产生轻视心理无疑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   “而且你还是在欺骗我,明明只要穿过那幅画就能直接离开那家医院,可是你却和我隐藏了这一条消息……”   “甚至你还要我毁掉那幅画,这样我就是在毁掉自己的唯一生路。”   就算是尤醉脑子再如何的糊涂,现在也看清楚了少年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他,甚至就是在他进入到医院之后都还想要从他的身上压榨出最后的一点价值来。   他之前对于尤醉所说的那些什么要带着他一切逃出去的话,也全都是些谎言罢了。   “其实你并不是这家旅馆的什么旅客的,而正是这家旅馆的主人吧。”   尤醉正视拉尼亚的脸。   “你也就正是地下的那老人所说的……恶魔,正是你才将这个旅馆里面变成了这个样子。”   “哎?居然被哥哥你发现了吗?”   拉尼亚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甜腻的笑容来,在嘴角的位置露出一颗过分可爱的小虎牙。   “是的呀,真抱歉。”   一种粘稠的阴影从他的身后缓缓浮现出来,很快就将他的全身都覆盖了起来,甚至让他那金子一样的头发都染上了漆黑的颜色。   那些原本支撑在地下的人脸纷纷浮动了出来,   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他的身后浮现了出来,而更多的人脸则是浮现在了地下室的入口位置,彻底地将尤醉想要向着前面去开启地下室的通路堵住了。   “不过既然是被哥哥你发现了,那就请你……留下来陪着我吧。”   “医院里面是很危险的,那个院长也很让人恶心吧……既然你不管怎样都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那作为我的收藏品留下来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笑得甜津津的,舔着自己的唇。   “我会给你留出最中间的位置来摆放你的脸,确保你的美丽不会受到任何的损伤。”   从地下室里面传来了惊慌的叫喊声,尤醉转身就跑。   那些人脸宛如幻影漂移一样从墙壁之上快速移动着向着他追来,旅馆的墙壁在不知不觉之间也变成了血红色,几乎要和那些人脸下面的底色融为一体,让人分不出彼此。   这些人脸在追逐尤醉的同时,嘴里还在不断发出些许疯狂的尖锐笑声,他们注视着尤醉的目光就像是走投无路的赌徒注视着价值连城的珍贵珠宝。   【???什么阴间剧情啊我真的吐了】   【为什么每次被追的都是我老婆,你们有胆子就别去追我老婆!都来追我啊!】   【就是就是,快点放开啊那个漂亮老婆,让我来!/bushi】   【可恶,我觉得是就连那些鬼也被我老婆的盛世美颜所迷惑住了,哎,还不是都怪我老婆实在是太可爱?】   【啊,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出这个副本的“生路”在哪里……】   尤醉的双腿本来就是用不上力气,现在又在这样的剧烈运动下很快就酸疼不已,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眼看就要彻底地落入那些怪脸的包围之下。   【呜呜老婆怎么这么惨】   【这次已经没有办法了吧,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妥妥的全员都要覆灭的结局,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害,没戏了,我挨个进这些玩家的直播间里面看了一遍,原来的十五个人进来,到现在也只剩下这里的四个人,并且现在还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看都是不可能顺利通关的吧……】   但是尤醉却还是没有停止奔跑,就算是因为他腿的原因每一次落地都会产生剧烈的疼痛,他仍然在跑着,一个个的房间号码从他的身边滑过。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或许那也并不是什么汗水,而是他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从眼眶里面流淌出的泪水。   05……   04……   房间号码还在不断地滑动着。   【他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啊?】   【对啊,我真的是吐了,就一定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嘛】   【他好像跑向的是大门的方向啊,他难道是想要离开旅馆?】   【疯了吧,就算是现在离开了旅馆,但是外面可全都是那种人手螃蟹啊,他出去了还不一样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啊……】   【这次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啊,不管主播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看起来都是死路一条】   【换了换了吧,看起来没意思,果然就是凭借那张脸赚取npc的好感度才能通关的废物。啧啧,这个副本里面的boss不关注颜值果然就不行了吧。】   【老婆呜呜,没事的我们下一个副本继续加油就好!只是一场游戏失败而已,真的没有关系的】   在尤醉的直播间里面,他已经有些观众开始自发给他投票来支持他了,但是尤醉此时却还是没有放弃。   他重重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简直是要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   终于,他走到了那个他想要找到的房间之前,而那个房间门上面的号码正是……01号房间。   而这个房间,就正是之前当尤醉第一次进入到这家旅馆之中的时候被拉尼亚所拉入的房间。   他费力扑倒在那房门上,用力地扭动了一下门把手,但是手下传来的却是僵硬的被锁住的感觉。   “为什么要逃跑呢,我最爱的……美丽的玫瑰花?”   拉尼亚缓缓地从尤醉的身后出现,他身上的黑暗正在和这家旅馆融为一体,就像是他原本就是这里的主宰一般……   更多的怪脸跟随在尤醉的身后,蜂拥而上。   也就是在此时,那跑得最快的一张怪脸出现在了尤醉的身边,用狰狞的巨嘴对着尤醉的手臂咬来。   “纯白——”   尤醉的话音还未落。   高大青年的身影出现在尤醉的面前,身后纯白色的翅膀舒展开来,空气中嗡嗡的震动传出,那张怪脸直接被震碎。   纯白的身体此时却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是出现了一瞬间,转眼就又变成了虚幻的残影。   但是凭借这短暂的时间,尤醉却也趁机用双手抓住房门的边缘,将身子重重撞在房门上,下一瞬间,他的身子摔入房门内,滚落在了地板上。   转过身来,尤醉捂住手臂上面的擦伤,忍住疼痛,猛然抬头向着门的背后看去。   一张不大的画像就悬挂在房门的后面,这张画像大约只有一张a4纸大小,所以才能被隐藏在门后,甚至从来都没有被人发现。   同时,在这张画像上面,却描绘着一幅梦境一样的美丽场景。   湛蓝色的天空就像是无暇的美玉一样透彻见底,远处的雪山带着华美高贵的雪冠,柔软的草坪上面的绿草随风摆动,大海滚动碧蓝的波涛,在海岸边敲击出白色的细碎浪花,温柔又美好。   但是眼前的这副场景却让尤醉生出了一种熟悉感……他之前被囚禁在画像之中的那家“医院”里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幅这样的美丽场景。   就在看见这副画像的一瞬间,尤醉的耳边也响起了系统的提示。 第129章 渔村(二十六)   【你已获得本世界观重要道具——画像【欺妄】。】   【【渔村】世界观破解30%。】   【你所看见的真实, 是真正的真实,还是被伪装起来的,他人所希望你看见的欺妄假象?】   眼前这美丽的画像, 就像是那个说自己叫做拉尼亚的少年一样温柔又虚假地散发光明和温暖的诱惑。   只要稍微靠近一些, 就能够感受到从其中所散发出的热度,从中驱散了旅馆之中的黑暗。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尤醉冲到那画像之前,对着那画像伸出了手。   而此时奇异的一幕也出现了, 他的手指并没有触摸到玻璃,反而就这样消失在了画像之中, 就像是穿过某种透明的结界,或者是水面, 只散发出淡淡的波纹。   尤醉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张向着他张开了大嘴的人脸,就像是虫豸一样疯狂地从门外涌入, 想要触碰尤醉的衣角。   这副被隐藏在旅馆之中的画像也就像是医院里面曾经出现过的那副画像一样, 拥有着能够在两个世界之间相互穿梭的能力。   只要进入到画像中, 尤醉就能彻底地摆脱掉身后这些怪脸的袭击。   只是尤醉却并没有选择在此时进入到画像里面……因为此时在地下室里面还有着其他的三位玩家, 他转身, 抓住颇有些分量的画框, 手下一用力,那画框就从墙壁上面被取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呢, 我美丽的玫瑰?”   拉尼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01号旅馆的房门口, 带着数不清楚的人脸围堵住了尤醉离开的去路。   “玫瑰, 不就是应该呆在玻璃花瓶里面的吗?”   “身上长了太多的刺, 会有损美丽的哦。”   尤醉的身子同时也顿住了, 他转身, 将那副画像藏在了身后。   在那仿佛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涌动出一丝苍白的阴翳落在他颤动着的鬓角上,汗水从他的光润的侧脸上面滑落,散发出一股馥郁的隐晦香气。   他的眼角似乎也泛出一点玫瑰的猩红色,又宛如是一点还没有落下的泪珠,亮晶晶地藏在眼角里面,悬而未落。   似乎是被这香气所蛊惑一般,拉尼亚走到了他的身前,缓缓用手抬起他的下巴。   那双上扬的含泪眼眸里面蕴藏着无限的可怜与哀求,还有一点当发觉自己终于走投无路之时的绝望,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他在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明说的满足感。   甚至在他的手边,玫瑰一样的美人低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唇贴了贴他的手心,更像是一种对于更加强大的捕食者一般的供奉和敬仰。   人类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有着占有的欲望,但是有时这种欲望表现出来的时候是对于玫瑰的爱护,但是又是却有想要将它摘下,就算是丧失了一切的生机与未来盛放的可能,但是那美丽却在此时就这样真切地贴在他的手心上。   是这样的真实。   因为这种情绪的扩散,让拉尼亚就像是一只大猫一样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是就是在他沉溺在这样的美丽的一瞬间,却看见那美人张开嘴,唇边染上了一点殷红的血,宛如小兽一样咬住了他的指尖。   “呵。”   他仿佛看见了幻象,因为好似在这一瞬间,那原本一直温顺的美人脸上竟好似出现了一抹凄然的冷笑。   那笑容里面说不清是对于他之前居然被魅惑的嘲讽,亦或者是别的东西。   但是他的眼神却是这样的冰冷,竟好似是一架被精心设计过的机器,全无一丝人类的感情。   “纯白……”   纯白的蝶翼在尤醉的身后舒展开来,他的身体被猛然向着前面推动,将拉尼亚和他身后的那些怪脸全都甩在身后。   纤长的脚踝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甚至没有用力,完全是被身后的那股力量所推动着,向前前方飞驰而去,亮闪闪的磷粉就像是点缀一样落在他散开的黑发上,但是很快就被他身后的那些黑暗所淹没。   就算是这样,那丁点的灯光也仍然就像是萤火一样能够将这宛如黑暗一般灰暗的走廊照亮一瞬。   在接近那个洞口的时候,尤醉身后的翅膀已经几乎因为纯白的力量消耗殆尽而近乎消散,他几乎是抱着那副画像跌入到了那个通向地下室的残缺洞口中。   软软地落在了地面上,尤醉感觉自己的膝盖传来一阵针扎一样的刺痛,美丽的鳞片更加凶狠的向着他的身上所攀爬,似乎就像是怪物一样要将他的全身皮肉都吞噬殆尽。   “快来……!”   地下室里面的另外几位玩家也都还在,只是他们此时的脸色都不好,刚才并非所有的怪脸都跟随着拉尼亚离开,还是有几张脸现在仍然在地下室里面,此时正在不断地想要吞噬掉他们这些味道鲜美的活人。   “来不及解释了,快点进来!”   “什么?你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但是狂歌却甚至还来不及发问,就看见尤醉举起了手中的画像丢到了地上,他的身影转瞬之间就像是魔术一般消失。   他又抬头向着上方看去,却正看见了一张向着下面窥视着的,苍白的人脸。拉尼亚趴在洞口,冲着他露出一丝甜腻的恶毒微笑。   而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张有着猩红的眼眸的脸,就像是堆放不下的土豆一样相互簇拥着掉落下来。   他又转眼去看的时候,甚至整个地下室里面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等等等等我哎!”   碧蓝的大海舒展开了波涛,柔软的草坪开始微微起伏起波浪,画像中的阳光散发出真实的热度,缓缓地将众人融入其中……   拉尼亚的身影从一楼落入地下室里面,他的身影敏捷得就像是一只猎豹,全身华美的精致外表也只是他的伪装。   伸出手去捡起了地上的那副画像,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回声空落落地在这座已经空无一人的地下室里面回荡着。   “又被你逃掉了,哥哥……”   苍白瘦削的手臂插入地下,一张巨大且苍老的人脸缓缓地再次从他的手下“复生”。   “你之前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废物?”   他踩在那张脸上,蹲下身子,用这样温柔的语调问道。   “我……我什么都没有说……主人!主人!”   那之前曾经和尤醉他们进行交流的巨大老人脸上显出一种极度的恐惧神情来,它的五官都开始移动,就像是恨不得要将自己都躲藏在一个没人能够找到的角落里。   “求您放了我这一次吧主人,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请相信我吧主人!”   但是他的惨叫声却逐渐地低沉了下去,终于在最后归于沉寂之中。   许久,一点细碎的磷光被汇聚到了空中,是尤醉之前所残留下来的光亮,这些残存下来的光亮被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漂浮在空中。   同时也照亮了那一张躺在地面上的画像,上面绘制的那宁静美丽的场景就像是完全和周围割裂开来一样。   “从画里面逃到画外面,又从外面再次逃到里面……但是时间就快要到了呀,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要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低低的呢喃声最后也消散了,在空寂的空间里面只剩余下一双双恐怖的面孔上的猩红眼眸。   ……   “啊啊啊你们这些恶心的鬼东西滚开啊!”   “哎哎……咋回事?”   谢辰正要甩开方才还咬在他的手臂上面的人脸,但是转瞬之间,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是医生直接抓着他的手将他一起拉入到了画像之中,甚至就连谢辰都没有反应过来。   翠绿色的森林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参天的古木下散落厚重的树叶,随着他的动作而被挤压,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只长尾红松鼠从他身边倒塌的树木上面跳过,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很快跑开了。   “发生了什么……”   狂歌揉着自己的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们这是……来到了画像中的世界吗?”   狂歌最后也只记得自己试着向那张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画像里伸出了手,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真的就是这样神奇的“穿越”了。   那种穿过什么东西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下子穿越过了某种平时他们看不见但是却的确存在着的“界线”一般。   甚至他有种感觉,并不是他们主动地进入到了画像之中……而就像是这画像在迫切地想要将他们吸入其中一样……   “这个世界看起来要比外面的那个世界安全得多。”   医生也观察了一下四周,将手揣进白大褂的兜里。   “至少在这里还没有完全被那些人手螃蟹所占据。”   在画像外面的世界里面,除了那家旅店,他们几乎已经找不到任何能够落脚的地方了。   “这地方看起来甚至挺漂亮的,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些遭遇,说不定还能真算得上是一个度假胜地,这一点倒是和当时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看见的那宣传手册差不多了。”   尤醉撑着膝盖,半跪在了草丛上面,过分剧烈的运动让他的眼前一片发黑,他闭上了眼睛,努力缓解了一下那种头昏眼花的眩晕感。   “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时间……”   “我们必须要……找到安全的地方,否则到了晚上的话……”   他努力地从自己的喉咙里哼道。   “晚上会怎样?”   “……你先别说了,你的情况感觉有点不太好啊!”   谢辰有些紧张兮兮地看着尤醉,蹲下身子想要去扶他起来。   “哎?尤醉你没事吧?……尤醉!!”   “尤醉!”   “尤醉你醒一醒啊尤醉!”   但是尤醉却彻底地撑不住了,之前在旅馆中的高强度运动已经彻底地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还有之前在医院里面所经历过的那些“治疗”其实早就已经在暗中将他的身体摧毁了大半。   而此时的尤醉身体终于到达了极限,他像是陷入到了一种玄秘的奇怪状态中。   就像是他感觉到自己明明是睁着眼睛,但是却只看见那天空之中的漆黑色泽缓缓地压在了他的头顶。   就像是那些溺水的人绝望地看着涨潮的水起伏,淹没过自己的头顶,无可抗拒。   又像是被封在棺材里面的那些还没有彻底死去的人,在棺材盖子马上就要被盖上的时候才睁开眼睛,却无力发出声音,只能就这样绝望地缓缓注视着唯一的一点光亮在他的眼前消失。   似乎,有些感到冷了……   在谢辰大声惊呼的呼喊声中,他看见在漆黑如同墨染的背景中,有一片苍白纤长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那雪花是那样的轻盈,那样的洁白,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睫上。   更多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了下来。   冰冷的,但是却安稳的触觉,被掩埋在黑暗之中的,被周围的苍白雪花这样包裹着的感觉,是那样的令人向往……   他想要在雪花里睡一场长长的觉。   “很累了吗?”   有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但是他却无法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听到这声音是什么时候了。   那声音一点点地在他的耳边循循善诱。   “你一定很累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低沉的声线天生就带着温柔的哄骗意味。   “累到甚至就连一根手指都不想要继续动弹了……累到感觉就连睁开眼睛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   “累到甚至觉得成为人类这件事情,似乎也并不是那样的好……”   就算是在昏睡和现实的临界点上,尤醉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声音的最后一句话。   对方说,成为人类?   难道说,这个声音能够看清楚他最大的秘密,也就是他并非人类?   只是对方又是怎么会知道的这一点?   尤醉在进入世界之中的表演堪称完美,他确认自己从来都没有在任何时候露出一丁点会被人所怀疑的蛛丝马迹,就算是从他的第一场游戏开始就追着他的直播间的资深颜粉都绝对不会发现……   是类似于“读心”的能力吗?直接从脑海里面获取信息?   又或者是……   另外一种猜测浮上心头,尤醉的精神就像是悬浮在汹涌海面上面的木船,似乎只要再有一个风浪就会瞬间倾覆。   “我亲爱的小玫瑰……累了,就要好好休——”   那低沉动听的男声还在尤醉的耳边轻声地呢喃着。   【——能不能请你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尤醉打断了他的话,在心中冷淡地回应道。   那声音在他的耳边停顿住了,就像是从来都未曾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很快那低沉的笑声就又再次海妖一样响起。   尤醉握住了自己的手臂,猛然用力,一点点的模糊的刺痛从手臂上面传来,就像是船锚一样将他从那即将带领他陷入的虚无大海之中带回到现实。   他的眼睛猛然睁开,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间变成了墨水一样的漆黑,而后才又一点点的变成了正常的灰白色。   那些原本就要簇拥着他的白雪也散去了,温暖的篝火跳动着,照亮了他周围的一切。   “你终于醒了!”   尤醉发现自己却已经不是在自己刚刚醒来的那个森林中了,他现在正躺在一块干净柔软的草垫子上,一点诱人的香气从篝火中正在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传来。   谢辰坐在他的身边,正拖着下巴看着他,时不时用手中的木棍轻轻地戳一戳那火堆中猩红的炭火。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一个附近山上的山洞,似乎这里目前还算是安全,我们带着你也没有办法走太远。”   他扶着地面,缓缓地坐起来,一种很深的疲惫从他的身体里面扩散开来。   “吃点东西吧。”   医生反手将一块烤肉用刀挑着送到尤醉的面前。   “谢谢。”   尤醉低声道谢,神情中却还是有些惘然。   他之前明明感觉自己只是昏迷了一小会,但是现实里面却已经从白天过到了夜晚……   似乎在那幻境之中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他这还是努力地抵抗住了那种奇异的困意清醒过来的结果,想一想,如果他真的那个时候听从那声音的指引,就那样睡了过去,那么恐怕他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只是……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尤醉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时候给我们带来了那幅画,恐怕我们根本也就逃不出那家旅馆。”   谢辰挠着头笑了笑着说。   “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进入到了画像中,就一下子能从一个世界呃……到了这里?”   “我们现在就是在那画像的世界里面吗?”   “嗯。”   尤醉轻轻地咬了一口烤肉,在口中咀嚼着,一点朦胧的油光粘在他的下唇上,被他轻轻地用舌尖舔去,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我上一次进入到画像世界之中的时候,就是被拉尼亚……之前在旅馆里面看见的那个少年所强行带入的,他应该就是那座旅馆的掌控者,能够在两个世界之间进行穿梭。”   “我之前落地的地点,是在画像里面的那个‘旅馆’里面,看起来进入画像之后的落地地点是随机的,并且就连他也无法控制,否则他一定会追过来的。”   “对了。”   尤醉又看向在场的三人。   “你们在看见那副画像的时候,耳边有没有听到什么系统提示的声音。”   就在之前他看清楚那副描绘着美丽渔村场景的画像的时候,系统在他的耳边提示他,他获得了画像之二“欺妄”。   他不清楚这是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还是所有的玩家在看见那副画之后,都会有着这样的提示。   “什么声音?”   但是其余三人的脸上却都显出了疑惑的表情。   “没事……”   尤醉咽下口中的烤肉,打消了将话说出来的念头。   为什么只有自己才触发到了系统的提示?   是因为只有自己曾经看过那第一幅画像,所以才能获得后续的提示吗?   因为他曾经进入到这个副本的最深处,那一家恐怖的医院之中……   尤醉思索着,但是此时原本坐在角落里面的狂歌却突然站起了身来。   “什么鬼东西!”   他猛然转身,对着他背后的那黑暗的洞穴里面骂了一句。   就在刚刚,狂歌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面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那感觉并不像是从隧道的顶端所落下的石块,也并不像是什么小动物……   而像是一个人,轻轻地触摸过了他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一点不可忽视的重量。   这存在是这样子的真实,以至于狂歌在某个瞬间都恍惚觉得,在他的人后,有着第四个人的存在。   但是从狂歌的视角中却分明看见尤醉等三人就在他的眼前,那刚刚从后面拍他的人……   又是谁?   狂歌的语气虽然强装愤怒,但是却仍然掩饰不住其中的惊惶。   医生他们所选择的这个山洞是在一片嶙峋的石岩旁边,里面干燥洁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野兽居住过的痕迹,只是洞穴更深地方却是漆黑一片,就像是在通向地底一般,看不到尽头所在。   “怎么了?”   谢辰看向狂歌的方向,狂歌站在原地跺了跺脚,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的神情。   因为他自己也看见,在他的身后空空荡荡,就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之前的那被人拍肩的感觉也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只是这并不是在现实里面,而是在处处危机四伏的副本之中,如果抱着这样麻痹大意的想法恐怕就会死得很惨。   所以狂歌也是没有一点犹豫地就将自己刚刚感觉被人拍肩的事情说了出来。   “走,这里可能并不安全了。我们现在就去换个地方。”   尤醉当机立断地说道。   他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脚下还踉跄了一下。摇了摇头对着身边要来扶他的谢辰表示自己没事。   他们四人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下来的意思,立刻就熄灭了火堆,并且将还没有吃完的烤肉草草用树叶包裹了一下。   尤醉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都站在角落的位置,没有上前去帮忙。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感觉到一股力量轻柔地拍打到了他的肩头上面,那触碰只是一下就很快离开了,但是却是这样的清晰。   尤醉猛然转头,但是身后却是一片漆黑……   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却在此时从那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张猩红色的微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老婆:娇软漂亮声音甜。   真正的老婆:啧,这男的好吵。 第130章 渔村(二十七)   那脸看起来就像是被粗糙的画笔所勾画出来的一样, 只有两只弯弯的眼睛和一张微笑的嘴,它的身影就这样在黑暗之中闪现了一瞬,然后就马上消失了, 只有尤醉肩膀上面的那触觉还仍然残留在那里。   是那样的真实, 让尤醉浑身发冷。   “别收拾了,现在就走!”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去一眼,转身就向着洞穴外面跑去。狂歌等人也只愣了一瞬,紧接着就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那原本石块累成的洞穴却在此时开始缓缓晃动起来, 一块块细碎的小石块从上面掉落了下来,只是隐藏在那些石块下面的并不是洞穴, 而是一张猩红色,蠕动着的肉块一样的组织。   于此同时, 洞穴的入口位置也开始缓缓收缩, 洞穴的入口从最开始的不规则形状变成了一道鼓出的圆环,粘稠的红色血沫从洞穴的墙壁上缓缓地渗透了出来, 那些被用来伪装的石块在这些液体的浸透下全都滚落了下来。   于是这个洞穴也终于显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血红色的洞壁不断地收缩着, 就像是某种有着生命的生物正在急促的呼吸一样。   这样远远看去, 这个原本被尤醉他们用来当做庇护所的洞穴竟然就如同一张巨兽的大口, 对着尤醉他们张开, 用看似安全的环境来诱捕猎物们进入其中, 最后再在他们熟睡的时候合上,将他们在无知无觉之中吞噬其中。   洞口开始逐渐倾斜起来, 这让他们想要想着洞口的方向移动更加困难, 还有很多的碎石砸落下来, 这样更加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医生因为位置靠近洞口, 所以也是第一个跑出去的人, 他伸手将在他身后的尤醉和谢辰拉出。   “抓住我的手——”   在他身后的狂歌努力地睁着眼睛, 注视着头顶那光环一般的圆环越来越小,就像是从地狱向着人间攀爬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越来越小……   就在他即将坠落的最后一瞬,他伸出去的手臂被医生拉住,将他从那几乎已经完全闭合的洞口之中拉出。   几乎是强行地从那窄小的洞口中将人挤出,那洞口甚至在最后还不甘地发出了“啵”的一声。   而狂歌在最后的时刻转头,却看见在那原本的“洞穴”之中,无数血红的软红肉条在其中蠕动着,每一根“肉条”上面都有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恍惚间看去,就像是这些人脸都在对着他露出一种诡秘的笑意。   “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还来不及等他多看,附近的地面也都开始震动起来,就像是地底下有什么巨大的生物翻转了它的身子。   那些生长的年岁不够的小树被这样的震动所影响,摇晃着倒向一边,原本堆积在一起的石堆也四处散乱开来,滚落的乱石阻挡了几人的道路。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狂歌咆哮着怒吼。   “这个鬼地方还有什么正常东西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应该习惯了。”   医生的白大褂上面也沾染上了灰尘,不过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表情却还是一样的镇定,就像是他那张脸上已经彻底僵死,不会再做出其他的表情来一样。   他们几乎是逃窜上了附近的一个被高大树木所环绕的土丘,那怪物似乎并不能直接从地下对人发动攻击,否则也不会用伪装这么麻烦的方法。   尤醉挥手抚开眼前散落的尘土,但是他的眼神随即就被下方的那东西所吸引。   他看见了一条鱼,一条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巨鱼,从土壤之中翻腾而起,它的眼睛并不是正常的黑白,而是血一样的殷红的颜色。   而它身上的鳞片也是一样的血红色,在黑色的土壤之中翻动着,它周围的土壤就像浪花一样被它向着周围所排开,又随着它落下的动作而继续簇拥在它的身边。   它在大地之中畅游着,周围被它游过的地面全都隆隆作响,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你见过这种种类的鱼吗?”   谢辰结结巴巴地看着这条鱼。   “比如说是会在陆地上面蹦跶的这种?”   医生:“毕竟这鱼还能吃人,你就凑合下,当成是这个世界的特殊品种吧。”   尤醉:“好像……后面还有声音……”   尤醉:“这样的鱼,似乎不止一条……”   更多的血色巨鱼在土壤之中游曳而出,它们的侧鳍从坚硬的岩石上滑过,带起刀锋一样的划痕,树木在它们所经过的地方倒塌。   这画面看起来荒诞但是却又令人感到恐惧,不管是任何平日温顺的生物,但是只要体型扩大了数百倍,而人类从蚂蚁的角度注视着它们的时候,恐怕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恐惧。   也许躺在案板上面的鱼睁大眼睛看着人类的时候,心中同样会生出这种恐惧。   就像是他们此刻的心情一样。   “这里不能呆下去了。”   巨鱼几乎已经将低矮的峡谷和沟壑全部占据,而远远看去,这些巨鱼唯一不曾涉足的地方,似乎就是远处的那处渔村。   明明没有围栏,但是渔村却就像是不适宜这些鱼类所生活的水质一般,没有一条巨鱼敢于进入其中。   “只要从这边的山梁绕过去,我们就能进入到那个渔村里面。”   医生站在高处观察了一下说道。   四人开始顺着高处的弯曲山脊向着渔村的方向缓缓靠近,并且时刻注意着那些巨鱼,预防它们突然从土壤之中钻出,将他们视为美味的鱼食一口吞下。   终于,他们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渔村之中。一块石碑被竖立在村口,就像是外界的那个他们曾经涉足过的渔村一样。   只是这块石碑看上去似乎要更加崭新一些,上面的文字也依稀可以被辨认清楚。   “你们好。”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石碑后面传来。   “!!”   原本正弯腰仔细观察着上面文字的谢辰被吓了一跳,却看见一个身穿灰黄色的短褂的健壮渔民从那石碑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而在他出来之前,谢辰甚至也从来都没有注意过那石碑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欢迎来到人村。”   这名渔民的脸上带着一种刻板的微笑,对着他们挥手说道。   “我是这里的村长。”   在场的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在外面的村子里面曾经是见过那位村长的。但是那位村长不管是长相还是谈吐,明显都和眼前的这位不一样。   尤醉轻声发问。   “您刚刚说这个村子的名字是……人村?”   村长点了点头,带着些炫耀意味地说道。   “自古以来,人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既然有渔村,那么自然也有人村嘛。”   如果说渔村,是表示着村子里面的居民是捕鱼为生……   那么人村里面的人,不就是……   在场的四人在此时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凉气顺着自己的脖颈向着下面攀爬,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尤醉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但是他却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和二号进行了交谈。   【画像里面的是人村,画像外面的是渔村,二号,你觉得这两个村子到底哪一个更加恐怖一些?】   【如果是从正常人类的思考角度来想这个问题的话,这两个村子都是属于十分吓人的那种范畴,只是画像里面似乎隐藏着更多的一般人都想象不到的怪异的事情,就像是之前您所看见的在土里面游泳的那种巨鱼,还有就是那家十分诡异的医院……】   【在外面那个渔村里面的,似乎还是些符合人类认知的“生物”,但是画像里面却更为危险和诡诞,甚至于这里的一些常理是完全和外面的那个渔村反过来的,也许这一点才是最让人感觉到害怕的事情。】   “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村庄进行参观游览!”   那村长还在尽职尽责地为他们进行着解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刻板,嘴角因为过分的上勾而显得诡异和不正常,只是稍微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   “我们的村子里面的村民都十分和谐友善,风景秀丽多彩,不管你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也不管你们在来到这里之前曾经经历过什么样子的事情,但是只要你们来到了我们的村庄……你们就已经可以顺利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了!”   “您是否曾经有过这样的感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空荡无趣,而世人全都鄙陋不堪,无人可以了解你的心意,整个世界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当到了这种时候,我们的村庄将永远为您敞开大门……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将在这里获得回家一样的体验……”   村长的这些话就像是已经被提前录制好的内容一样,一下子就从嘴里面滚了出来,同时还伴随有各种各种脸上和手上的配套动作,只是这样子的话看起来就更加奇怪了。   就像是一段提前录制好的影像,在他们的面前进行播放。   “你好,我请问一下你们村子里面有医院吗?”   尤醉试着打断那村长的话,但是那村长的脸在听见了他问的话之后,却是骤然向着他转了过来。   更为诡异的是,尤醉原本站在他的身后,所以村长刚刚的转头,就是将自己的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接着村长就保持着注视着他的这种姿势,脸上挂着那种刻板的微笑,继续对着尤醉说道:   “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村庄进行参观游览!我们的村子里面的村民都十分和谐友善,风景……”   他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尤醉的话一样,只是自顾自地重复着之前曾经说过的话。   尤醉他们又试了几次,始终也没有从这名怪异的村长口里面获得更多的信息,他们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再次进入到渔村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从天边逐渐升起一轮血红的月光,在地面上洒下鲜血一样的光辉,照亮了破旧残破的街道。   这里的街道上面遍地都是肮脏的泥泞和干涸的鲜血,甚至还会有些许不知名的残破尸块,墙面上面是一道道的长爪划过的痕迹,都是那些海底里面的怪物留下来的。   “天黑了。”   尤醉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们必须要找到地方躲藏起来。”   “画像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在黑暗降临的时候,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不需要尤醉解释了。   那种他们所熟悉的,窸窸窣窣的长爪滑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远远看去,漆黑的怪物群从海底里面攀爬而出,挥舞着那些干枯的手臂,想要抓握住一切他们所想要抓握住的东西。   它们很快就朝着街道蔓延而来,就像是闻到了鲜血味道的鲨鱼一般。   “怎么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有这些鬼东西啊!”   狂歌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旅馆不能再去了,拉尼亚很可能在那里面守株待兔……而医院则是更为危险的地方,院长还在那里……至少在完成主线任务之前,我绝对不会再去医院……”   尤醉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地思考着。   “那么我们剩下来的可以去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于是谢辰就看见原本跑在他前面的尤醉骤然停下了脚步。   “哎?”   谢辰还在不明所以,但是却被尤醉抓住了手臂,气喘吁吁地发问。   “怎么?我们不……不跑了吗?”   “对,我们不跑了。”   尤醉轻声说道,因为治疗而被改造成了苍蓝色的眸子里在阴影中闪烁着星火一般的亮光。   “我们回家。”   ·   ·   在进入到这个副本之前,副本曾经给出过一句提示。   【游戏名称:渔村   游戏模式:解密   任务提示:每一个人都有秘密,有的人将它埋藏在心里,有的人将他埋藏在海里。   主线任务:破解渔村里村民的秘密。】   拉尼亚也曾经问过尤醉相似的话:   你隐藏起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秘密……似乎在这里是很重要的一个词语。   或许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各自的秘密而汇聚在一起的,但是当他们所有人的秘密都融合在这样一个破落的渔村小镇上,这里的人也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副本任务的主线,是要求他们找出渔村里面村民的秘密。   这样的秘密,又是什么?   是那些村民家里面每到深夜都会暗自移动的画像吗?还是那些会从海底里面出现的,想要吞噬掉一切的疯狂人手怪物?又或者是被隐藏在画像里面的,那一家被隐藏起来的医院?   尤醉觉得自己在进入到这个副本之后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这个村子的“秘密”,但是就算是这样,他的主线任务却还是没有一点即将完成的提示……   或者说,他们需要知道的那秘密,并不是这些秘密,而是更多的,更深的……   那个秘密。   尤醉睁开眼睛,从窗户的倒影里面看见了一张苍白俊美的人脸,那人脸对视他,露出一点诡秘的笑,但是转瞬却又消失了。   “喂喂,你还好吧?”   谢辰的声音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之中唤醒,尤醉甩了甩自己的头,感到一丝难言的压抑。   “我没事。”   他看向眼前的这一扇房门。   他们现在正是站在一座破败二层小楼的门前,这也正是之前他们第一天来到渔村后,那外面的村长所分配给他们的“房间”。   房间里面的灯没有亮起,尤醉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房门就被推开了。   似乎门并没有上锁,但是尤醉却知道这只是因为这扇门是对于他们打开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在这个渔村里面的……“家”。   当进入家门的时候,是不需要钥匙的。   大厅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窗户上面映照出空荡的街道,路灯闪烁着,长爪的声音从街道上面摩擦而过。   天空之中又下起了小雪,带着风凛冽地从窗户前刮过。   谢辰走在尤醉的后面,脸上带着些许困惑的神情。   “小醉,你是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房门是可以被打开的?”   “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和医生他们分开行动,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难道你早就已经想到这件事……哎?”   就在他转头看去的时候,却注意到窗户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两张人脸。   医生和狂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窗户的外面,正焦急地拍打着窗户。   “放我们进去!”   狂歌的表情看起来很恐惧。   “外面到处都是那种怪物……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请放我们进去!”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们怎么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   “而且这个房间的门也明明都没有关上,你们……”   谢辰站在门口,犹豫不定是不是要去开门,但是尤醉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听他们的。”   尤醉轻声说,期间还伴随着咳嗽声。他下垂的软红眼角瞥过外面的那些他的“同伴”。   “那并不是我们的同伴。”   尤醉的这句话就像是骤然间突破了某种“禁忌”,那原本正在窗户上面疯狂地扑打着的两人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们的面孔僵住了,也就是在下一秒钟,他们的面孔就像是融化的蜡油一样融化开来,露出白板一样的模糊面孔。   那两人就这样站在窗外,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我去!”   谢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   但是更多的人影却从这两人的身后缓缓出现,一个接着一个的显现在他们的身后,用那些同样已经融化的人脸,从窗户外面注视着他们。   苍白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但是他们却一点都好像没有觉察。   那些人脸将所有暴露在外面的窗户都全部占据,就像是一个个监控器一样从外面注视着尤醉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都是这个村子里面的那些“村民”。   “别怕,跟我……跟我走!”   谢辰能感觉到尤醉抓住他的手柔软又冰冷,他明显也很害怕,但是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却始终都闪烁着不灭的星星之火。   谢辰不由得在此时从自己的心中生出了一点羞愧。   明明在刚刚进入到这个副本的时候是说好自己要保护这人的,但是最后为什么却是自己被带飞的感觉……   【可恶,小美人好漂亮TAT,我真的被圈粉了。】   【就是呀,感觉一点都不像是某些人骂得那样什么光是凭借脸就通关的,小美人明明又聪明又漂亮!还很勇敢!】   【呜呜呜已经是我老婆了可恶!】   二楼,尤醉推开他们房间的大门,这里的装饰和外面的世界里面有些相似,但是又有着几分不同。   但是尤醉却没有在意那些东西,只是直直地走向了房间的角落里面,在那里放着他们那些带来渔村之中的行李。   “哦,行李,我怎么会有行李?”   谢辰的神情在这一瞬间顿住了。   但是很快,他又回想了起来,便恍然大悟地说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带了行李来到这个渔村里面的。”   “奇怪,我们的行李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放在外面的那个‘渔村\'中的吗?为什么这里也会有?”   谢辰有些不解的问。   但是尤醉却已经将自己的行李取了出来,那是一张长长的画轴,为了防止被磕碰,特地用海绵膜包裹在内。   在刚刚进入到这个副本中的时候,在系统提示中曾经和他说过,他在这个世界上面的身份是某个美院在读的学生,所以才会带着这样的画轴。   “你也打开你的箱子看一看吧。”   尤醉轻声说道。   “箱子……?”   “我不明白,但是这和我们的箱子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发现吗?在外面那个渔村的时候,我们似乎就是下意识地忽视掉了,我们所带来的‘某些东西’。”   “我们明明刚到这个渔村的时候是将这些东西带在身边的,但是最后我们却都将它们遗漏掉了。”   “甚至还……或多或少的缺失了这一部分的记忆。”   他抬头看向谢辰。   “你还记得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渔村的吗?”   “我不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谢辰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刺痛传来。   一张单薄的宣传单从他的指尖滑落,上面的色彩是这样的清晰。   在这一瞬间,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被隐藏的,被抛弃在记忆深处的秘密就像是潮水一样缓缓涌来。 第131章 渔村(二十八)   尤醉也是陷入到了同样的记忆之中。   或者说那并不是他的记忆, 而是在这个世界里面的那个“尤醉”的经历。   那张被他带到渔村里面的画像在他的眼前展开,露出上面画着的一个浅笑着的男生。   男生的嘴角微微露着一点虎牙,给清俊的面容中加入一点桀骜, 在绘画者高超的技艺之下他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在闪烁着耀眼的光。   但是很快, 那光就暗淡下来。   而那画像上,男生脸上原本凝固的微笑表情骤然之间变动了一下,开始大步地向着他走来。   “小醉!”   他越过满地的枯叶,走过来将尤醉抱了起来, 甚至还转了两个圈。   尤醉微微扬起脸,有些紧张地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臂, 神情里面的慌乱恰到好处。   在他们的周围是不断飘落而下的枫叶,此时他们正在一条校园的小路上面, 偶尔在他们的身边有路过的学生也只是看着他们这对恩爱的小情侣, 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   “你,你先把我放下来。”   尤醉的侧脸上微微一热, 转过脸去就看见了男生的那张俊美的脸。   “不要。”   男生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面, 就像是上瘾一样吮吸着从他的衣领里面漫出的恬淡香气, 从喉咙里发出深深的一声喟叹。   “这次你外出去参加画展, 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 就让我再抱一会嘛!”   尤醉的脸红了下, 轻声地应了声好。   “那就只能再抱一会……”   记忆缓缓地从他的脑海之中翻涌,就像是被山羊反刍出的料草一样被缓慢地消化。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美院的大二学生, 而眼前的这个男生则是他的男朋友, 名字叫做程子烨。   尤醉在学院里面的成绩优异, 也很有天赋, 还在学校里面就四处参加画展, 并且获得多家大师的称赞, 这样看起来可谓是前途无量。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看似才华横溢的天才背后,尤醉却一直都被严重的心理疾病所困扰,他在这种精神的痛苦里面被扭曲了心智,以至于成了一个杀人犯。   他第一次杀人是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当他分解完尸体,坐在一地的残肢和鲜血之中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轻松,就像是精神上面的污浊都一起被洗净了。   他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沉的一觉了。   于是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尤醉就逐渐地迷恋上了这种杀人的感觉,在过去的几年里面接连犯案,但是因为他的细心胆大,却始终都没有露出马脚。   就像是这次一样,他去外地参加了画展,并且在暗巷里面处理掉了一个对着他预谋不轨的男人,现在这尸体还就装在他身边的行李箱里面呢。   “今晚上想去哪里吃?”   程子烨总算肯把尤醉放下来,顺手帮他拉起身边的行李箱,一边走一边问道。   他的眉毛有些过分浓,平时说话总是显得有些凶巴巴的痞气,但是只有当他对着他的小男朋友的时候才会将语调放缓,就像是害怕自己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对方就会像是个美丽的泡沫一样破掉。   “嗯?都可以呀,你定位置就好啦……”   只是此时在他身边的尤醉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程子烨瞥了他一眼,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难道是因为我不打招呼就突然过来接你,被吓到了吗?”   “怎么会。”   尤醉轻笑起来,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我最喜欢老公啦!”   但是在程子烨看不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扫过一侧的行李箱,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   的确,尤醉原本打算回来后就立刻将尸体处理掉的,因为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高……   他却没有预料到程子烨的突然出现。   毋庸置疑,他是爱着眼前的男友的,但是这爱的前提是,对方不能发现那个他被隐藏起来的最深的秘密。   但是程子烨的任性妄为却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底线……   程子烨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异常,只能和对方去吃晚饭。   晚饭之后,天空之中却下起了一场细碎的小雪,明明才是初秋的天气,但是今年的雪却来的格外早。   程子烨将尤醉送到了家门口,又是厚着脸皮要进去蹭口水喝,打着在他家过夜的意思。   尤醉思考了一下,没有拒绝。   尤醉的父母都不在身边,他一个人住在一幢单身公寓里。   “我先去洗个澡。”   在洗澡之前,尤醉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特殊的提示音似乎带着某种紧迫的意味。   但他看了一眼那短信上面的文字,似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随手就将手机放到一边。   浴室里面水气袅袅,尤醉擦了擦镜子,看着里面那张被水汽蒸腾得唇红齿白的脸,镜子里面的美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意。   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他走了出去,环抱住了程子烨的腰。   白皙的侧脸带着湿热的水汽扑打在男友的腰上,纤长的黑睫轻轻眨动,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到浴袍更深处。   程子烨原本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被他的动作一惊,手机都差点丢出去。   “小醉,你……”   但是他却还来不及说话,眼前就被蒙上了一条带着香气的丝带。   “宝贝,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动,也不要偷看,好不好?”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尤醉,当然程子烨也是如此。   程子烨不由得点了点头,于是便听见尤醉在他的耳边轻笑了一声,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   “你千万,千万不要睁开眼睛哦,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尤醉的声音轻快又甜美。   “哗啦——”   箱子被拉开,似乎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拖动和切割的声音。在最后,那声音是被拖入进到了厨房里面,随后传来菜板切割的声音和冰箱门开合的声响。   程子烨坐在沙发上,就像是一只被牵绳拉住的乖狗狗,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睁开。   只是他的脸色却一点点的惨白了下来,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开始大口地呼吸起来。   尤醉走到厨房的盥洗室前,一点点的将手上剩下的那些血迹从自己的手指缝之间清洗掉。   过分苍白柔软的指尖挑着一点红,就像是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上面的那一点粉。   尤醉当然也知道,程子烨其实是有着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这样的病症一直暗藏在他的身上,在平时的时候不见端倪,但是在此时却是这样的致命。   特别是晚饭的水中还摄入了大量的兴奋刺激性药物的情况下。   程子烨的身体重重地倒在沙发下面,丝带终于从他的眼前散落开来,他微微开合的眼睛看向正缓缓向着他走来的,那个他曾经,甚至现在也是最爱的人。   白皙赤裸的脚踝微微凸起,带着某种微妙的精致感,猫一样轻轻地踩在瓷白的光滑石块上,血迹从他的小腿上面花束一样滑落,被他踩在脚下,化为星星点点的破碎花瓣。   他怎么不穿鞋子呢?   ……这样是会着凉的。   程子烨感到痛苦,但是却又控制不住地这样想。   他可真贱啊。   “对不起。”   他听见那人轻声说道。   “但是很抱歉,我是个怪物。怪物是注定不能和人类在一起。”   口袋里面用于应急的药瓶被人翻出,白色的药片被恶意地一颗颗地倒在地上。   他真的很适合红色,血一样的红色,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色彩能更加衬托出他身上的那一种近乎魔魅的引来飞蛾扑火一般的美丽。   程子烨之前为这种令人疯魔的美丽着迷,他自以为自己已然将天上的月亮据为己有。   直到今天,他才知晓那美丽背后所需供养的代价。   尤醉不急不忙地清洗掉最后的痕迹,然后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他揉了揉眼,眼尾泛起罂粟一样的殷红,转身跑去开门,便看见了门外正前来问询的警察。   脸上露出那种他特有的惶然无措的表情,他急促地开口:   “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的男友刚才昏倒了!”   ……   原来就是这样吗?   了解了这个世界上的原主隐藏在心底的,最深的那个秘密。尤醉再次睁开眼睛,他在此时终于获得了这一具身体的操纵权。   而之前的一切就像是已然发生过的,在另一个他记忆中的事情一样,根本就无从更改。   他只能被动接受。   怪不得之前在渔村之中,他会在白雪之中看见程子烨的脸,这个渔村是埋葬秘密的地方……   但是那些被埋葬起来的秘密却并不会消失,而会纠缠在人的心上,不管他们走在什么地方,都死死地纠缠着他们。   他们的主线任务是寻找渔民的秘密,他们在此之前一直以为只有住在渔村里面的那些居民才是渔民。   甚至于这个村长还有一些词语来暗示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外来者,但其实,在他们踏入这个村长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成了这个村子的村民了。   这个村子里面可能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村民了,所有的村民,都是一些被现实世界所抛弃的外来者罢了。   而他们所需要寻找的那些村民的秘密,正是他们自己的秘密。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恭喜你,主线任务已完成,是否选择离开脱离本世界?】   【是/否】   尤醉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点击了否。 第132章 渔村(二十九)   【检测玩家对于【渔村】世界探索度已经超过30%】   【强制开启隐藏支线任务【无法消散的执念】, 任务剩余时间:3小时】   【任务提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在欢笑和庆祝,被埋藏在雪下的秘密, 却从最深的地狱里面爬出, 开口说话。】   眼前本来已经陷入模糊的画面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他回到了那个怪异渔村的三楼中,谢辰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窗户打开着,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呼啦啦的大片雪花被风裹挟着卷入房间中, 带来刺骨的寒冽。   尤醉的侧腰被一只手扣住,点点鲜红色的血迹顺着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脉络滑落, 染红了他的衣服。   “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但是最后却为什么不救我呢?”   低沉的男声从尤醉的身下传来。   脸上带着血迹的俊美男生蹲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头发上已经落上了斑斑点点的白色雪花, 甚至睫毛也变成了白色。   他抓住尤醉的手臂,尤醉因为他的触碰而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那温度实在是太低, 就像是一具从雪堆里面重新爬回来的尸体。   “还是说, 你之前说的话, 全都是骗我的, 对不对?”   “你其实从未爱过我, 对我做出的那种天真又娇憨的模样,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让我更深的陷入到这段感情中……”   男生的唇边带着一点笑, 但是他的眼神却低沉又阴郁。   “偏偏你置身事外, 看着我就像是一个小丑。”   程子烨……   尤醉的喉头梗了一下,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雪下得更大了。   他闭上了眼, 凑过去亲了亲那冰冷的唇, 他的唇边带着一点绒绒的触感, 很奇妙。   “对不起。”   尤醉轻声说。   除了这句话之外,他无话可说。   程子烨的眼睛深深的看着他,苍蓝色的眸子闪动一下,也许是融化的雪水。   柔软的手臂环抱过他的腰,侧脸贴在已然失去温度的胸口上。   【二号,开启感染。】   淡红色的光芒从尤醉的身上升起,顺着他柔软的手臂传播到了身前人的身上。   程子烨没有反抗,直到淡红色彻底将他的全身都感染,随后一道道细细密密的裂缝从他的身上产生。就像是一个花瓶一样,被彻底粉碎成为了一片片细小的碎片。   “下次见面,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就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尤醉的耳边传来低沉的吐息声。   床铺上面只留下了点点的雪花,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您顺利感染【程子烨·特殊怨灵】,获得筹码值:100000点。】   尤醉久久站在原地,直到床铺上面的雪花都已经融化。   感染成功,表示着就算是程子烨被原主杀死,但是他却还是爱着尤醉,并且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养分”。   系统急促的提示音提醒尤醉,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尤醉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出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您刚刚是在伤心吗?主人。】二号发问。   【我…不知道。】   尤醉的眼睛闪烁了下,里面闪过一丝茫然。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轻柔的跳动。   【我们这种只考虑利益得失的机器,也配有心吗?】   ·   在尤醉所在的世界之外,现实的世界,正是午夜。   原本正在浅眠的男人骤然睁开了眼,一股剧烈的绞痛从胸口的位置传来。   酸涩的感觉传遍了全身,甚至肌肉都控制不住地跟着颤抖起来。   01从床上一跃而起,近乎本能地扣住手中的长刀,但是他的周围却一片空寂。   天空中明月皎皎,但是01的胸口涌动的却全然是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爱意、怜惜、悲伤、绝望、还有隐藏起来的一丝自卑和无尽的愤怒。   几人被吵醒,悄咪咪地从隔壁房间里面探出头来,交头接耳。   “别去,大哥指不定是又犯病了……”   “怎么会,我一哥帅气逼人,天下第一,怎么会生病,他肯定没病,是我们有病我们有病……”   “都给我出来!”   01走到客厅坐下,将手中苍青色的长刀放到桌上,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明天……帮我去找个医生吧。”   “01!”   为首的那个白衣青年一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终于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有病的意思……”   接触到男人暴躁的眼神后白衣青年立马改口。   ·   谢辰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看见的却是一张单薄的宣传单。   在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长相有些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对着镜头露出可爱的笑容……   他立刻就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记忆,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他的家庭是远近闻名的富商。在他小时曾经被祖母带出去玩却被绑架,最后好不容易才被找回,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但是他的祖母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因为内疚,在他被找到不久之后就去世了……   “这是我隐藏起来的,秘密吗?”   他闭上眼睛,看见一个慈祥的老太太缓慢地向着他走来,身后背着一个风筝,风筝上面的铃铛叮当作响。   谢辰笑起来。   “奶奶,你来接我回家了。”   医生则是拿出了一把手术刀,在手术刀的刀柄上面,被人雕刻了一朵玫瑰花,花被鲜血染红了,越发显得惟妙惟肖。   他抚摸着玫瑰,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光。   一个长相温柔的护士慢慢地朝着他走来,她带着口罩,露出的大眼睛睫毛卷卷的,就像是盛开的雏菊,身上带着阳光的气息。   医生将刀在手中转动了一下,而后插入到了她的胸口。   “再见,我的爱人。”   他低声说。   “愿我们来世再见。”   所有到达这个渔村的人,在心中都隐藏了一个不可见人的秘密,是那秘密带着他们来到这里。   而他们也终将被这秘密埋葬。   【本世界中剩余玩家数量:1】   【本次直播已关闭,隐藏支线内容不对外开放观看权限。】   ·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幽远的钟声,让这座被白雪所覆盖的小村庄显得格外静谧。   原本围绕在尤醉房间外面的那些脸色青白的村民已经散开了,让他得以离开这座屋子。   雪花扑打在尤醉的脸上,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脸颊都被冻得发红。   在漆黑的夜里面,还仍然亮着灯光的只有两座建筑,那就是那家尤醉曾经呆过的医院,还有就是那家旅馆。   因为下雪的原因,尤醉看不见天上的月亮,但是他猜测此时已经接近到了午夜。   距离那个【无法消散的执念】的任务结束时间也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里的最终的秘密了,或许也是这个渔村会变得这样诡异的原因。   医院的大门被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他踏着满地的白雪走入到了医院的大厅之中,灯光还亮着,但是这里的一切却已然和他之前来的时候所见到的不一样了。   陈旧的墙壁掉落墙皮,金属的指示牌早就已经生锈,摇晃着挂在架子上,废弃的医疗器械四处堆砌,还有散发着腥臭气味的不知名血肉。   窗户的玻璃几乎已经全部破碎掉了,冷风呼啦啦地吹入,更显得萧瑟。   这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尤醉顺着病房一个个走过去查看,病房的门都大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被遗弃掉的垃圾。   就像是这个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村子一样,都是被遗弃的东西。   尤醉最后来到了那个有着沉重的铁门的房间里,也就是他看见那标号为01的病人的地方。   他试着推了一下房门,铁门却并没有被打开。   尤醉用了些力气就腿上一软,只能气喘吁吁地坐倒在地上。   一丝冰冷的触感却从他的后颈上面传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蛇一样勒住了他的脖颈。   而后那东西却开始逐渐收紧,压迫着他喉咙里面的空气。   尤醉的脸色发红,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挣扎着向后面伸出手,但是手中摸到的却是纠缠在一起的粗糙绷带。   “救命,救……”   但是几乎就在以为他会被这样勒死,以至于马上就要选择退出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勒住他脖颈的力量却在瞬间消失了。   尤醉缓过一口气来,将身子蜷缩在一起,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努力扭转过身子去,却看见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拿着的是一道长长的,沾着血迹的绷带。   尤醉花了些时间才认出那人塑胶一样的脸带着些许熟悉。   那是曾经的这家医院里面的那位“院长”。   只是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却是格外的凄惨,身上一道道的伤口破损,往外流淌着那种古怪的灰褐色的东西,弥散在空气中。   他的脸也只剩下了一半,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你也想要逃走吗?我的小美人鱼。”   “就像是那些肮脏的,丑恶的,下贱的渔民们一样……”   院长的手痉挛一样地抽动了两下,塑胶的假脸上面笑容的弧度拉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乖乖的,留在我的身边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更加安静地,安静地呆在柜子里面,当个美丽的玩偶呢?”   尤醉注视着他的那张过分虚假的面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却做出了一个对方没有想到过的动作。   柔软如玫瑰花瓣的指尖,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对方脸上那残缺的伤口。   “痛不痛?” 第133章 渔村(三十)   院长的脸上僵硬了一瞬, 甚至仅剩的那只残缺的眼睛也转动了一下,死死地盯住了尤醉。   从来都没有进入这渔村的人曾经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特别是,还是在从他的医院里面逃走, 再回来的时候……   “对不起, 我是回来找你的。”   尤醉轻声说。   “很抱歉。”   他的眼睛很沉静,就像是湛蓝色的珍贵宝石。   同时,尤醉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难言的甜蜜香气,那香气似乎是从他白皙的皮肉下面散发出来的。当他用那双湿漉漉的潮红的眼睛看向对方的时候, 这种香气就似乎直接从他的身上沁入心中。   就算是院长这样的恶鬼也忍不住顿住了一瞬。   “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有些迟疑地松开了手,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脖颈上面被他留下来的淡红痕迹。   “没有人在离开这里后还愿意回到这里来……”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回到了他的脑海里面。   院长痛苦地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们全都只想要离开这里, 离开……”   “没有人,没有人愿意呆在我身边!”   “他们全都用那种厌恶的眼神注视着我, 就像是我是什么一文不值的垃圾和废物, 如果我死掉的话,他们全都会很开心。”   “这里早就不是什么医院了,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只有死人和臭虫才会在这里筑窝!”   他跪倒在了地上, 低声咆哮着。   尤醉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面, 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后颈, 就像是在安慰着什么受伤的强大野兽。   “没事的, 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院长的身子却越发颤抖起来, 尤醉抚摸着他的脸, 略长的黑发落在耳畔, 垂落到锁骨上面, 皮肤散发出点点莹润的光。   他低垂着眉眼, 黑暗将他的半张脸吞噬, 显出一点上扬的眼尾。   “说,你为什么要回来!”   院长却缓缓地伸出手去扣住了他的脖颈,他已经被腐化了一半的脸扭动着,灰褐色的液体不断流淌下来。   他似乎正在逐渐地“融化”。   但是尤醉这次却并没有被他吓到,他只是不安地眨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睫。   “因为我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尤醉轻声说。   “我来找你,寻死。”   院长原本扣住他脖颈的手瞬间顿住了。   莹白如玉的脖颈细细的一截,是那样的柔弱,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会彻底在他的手上折断。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一样,看起来是这样的美丽又脆弱。   很容易就会死去的蝴蝶。   尤醉看向院长,眼睫湿漉漉贴在下眼睑上。   “我了解了那被隐藏起来的秘密,我的爱人因我而死,所以我也不想要继续活下去了。”   院长冷笑了两声,他的眼眶中滑落下灰褐色的液体。   “你以为死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会来到这里,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要太过于自作多情,你以为你的死是什么高尚的赎罪吗?”   尤醉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管我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都无法弥补,所以我只是想要做出我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陪着他一起死。”   院长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脖颈,他的脸上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但是尤醉却只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死亡。   院长最后却还是松开了手。   “我不会杀死你的。”   他冷笑起来。   “死亡太过于轻松了。”   “我要惩罚你留在我的身边,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永恒的代价。”   “直到我也厌弃你。”   他的手指落在尤醉的身上,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尤醉的身上那些原本就在的鳞片骤然之间快速地生长起来。   灰褐色的液体也开始涌动,慢慢地攀爬上了尤醉的身体。   尤醉并没有做出反抗,只是在他的身体快要被那些液体所淹没的一瞬,轻声对着院长开口。   “在此之前,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也许是少年的眸光太过于澄澈,让院长的手下动作也不由得一顿。   “什么事情?”   “我能不能知道……你隐藏起来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   ·   渔村就叫做渔村。   它的名字就叫做渔村,因为这座岛屿上面只有这一个村庄,所以也不必有着多余的名字和它来进行区分。   这里原本很平静,渔民们生活得贫困但简单。   每当冬天的大雪满过地面的时候,渔民们就关上房门,依靠夏天存贮的鱼类度过漫长的寒冬。   直到这里的旅游资源被开发,一家财团看中了这里,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疗养院,专门收治有着精神疾病的患者。   这一天疗养院里面来了一对姐弟,都生得雪白可爱,聪明乖巧,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但是似乎也正是从他们来的那一天开始,这个镇子上面就开始出现了奇怪的事情。   有村民在海边捡到了一个奇怪的漆黑雕塑,医院的院长以为这是一件古物,就收购了这个雕塑。   只是当晚上的时候,他就听到这个雕塑在对着他说话。雕塑说院长生了极重的重病,只要院长能够供奉他,他就能帮助他续命。   院长最初没有相信,直到他真的检测出了严重的癌症,只是凭借现在的科技根本就无法治疗。   他开始听从那雕塑的话,不断地用鱼肉和其他的东西去供奉那雕塑,果然病情得以好转。只是那雕塑后面要求的供奉却越来越奇怪,终于有一天,雕塑要求院长将那对姐弟供奉给它。   院长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只是得知消息的姐弟二人却逃了出去。   但是最后他们两人还是被村民和医院里面的医生们一起抓住,并且被和那雕塑关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只有其中的弟弟满身鲜血地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握住了画笔,一幅幅诡丽的画像被他从手中画出。   在看到这些画像之后,全村的人都陷入到了疯狂之中,他们疯狂地崇拜着那个雕塑,疯狂到愿意为其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样疯狂的信仰将他们的灵魂剥夺给魔鬼,他们在外界的身体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   而画像中的世界则彻底成为了恶魔的领地,被欲望所扭曲的怪物在这里横行。   弟弟杀死了院长,杀死了知道真相但却还是要将他们的姐弟送去送死的那些村民。   一幅幅的画面在尤醉的面前展开,宛如走马灯一样的连环画。   只是当看到这里的时候,尤醉却骤然开口,接替了接下来的画面。   “他怨恨着一切,他杀死了所有人,所以在最后,他变成了这个村子里面最大的恶魔。   “他控制了一切,他自己成为了成为了原本自己最为厌恶的那个……院长。”   【渔村世界观破解度已达45%!】   院长的脸在瞬间僵硬住了。   尤醉捂住自己的脖颈咳嗽了两声,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眼前的人。   或者说,就是那个刚刚在幻灯片里面的“弟弟”。   数据化的世界在尤醉的眼前铺展开来,量化技能开启,淡蓝色的数据在重叠的两个世界中流淌闪烁。   尤醉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快速地说道。   “他其实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孪生姐姐,他是因为精神分裂症被送来的这个渔村。姐姐只是他想象出来的幻想。”   “他创造了画像的世界,他是画像世界里面的神,他控制着这里的一切。”   “他是院长,是病人,也是……对于这一切都不知晓的天真少年,拉尼亚。”   【渔村世界观破解度已达70%!】   “拉尼亚掌控着这个渔村里面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地点,旅馆。   “他是最初的,最为天真的你,他的身份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新人’,负责将外界的人类带入画像的世界中,是‘院长’的帮凶。”   “院长是医院的掌控者,也是渔村的掌控者,村长也只是你的傀儡。”   “病人则是最弱小的你,表示着那个曾经被囚禁起来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有的这三个你,这一切的你,用尽一切的手段,只是想要去隐藏自己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最深的秘密。”   【渔村世界观破解度已达90%!】   院长的整张脸都已经彻底融化掉,他的表情也已经几乎看不见,只有愤怒的喘息声传来。   尤醉快速地继续说道。   “曾经的那一晚上,是你自己被那雕塑所引诱,在识海里杀死了你的‘姐姐’,你就是那个你最为痛恨的杀人凶手。”   “所以你深深的怨恨着自己,身为院长的你拼命地折磨着那个身为病人的你,欺骗着曾经的过去的你。”   “你引诱那些因为各种原因犯下错,在心中埋下秘密的人来到渔村中,将他们杀死,但是你至今却不肯正视你自己内心的秘密。”   【渔村世界观破解度已达100%!】   【任务【无法消散的执念】已完成!】   随着尤醉的讲述,院长的身子也开始如同蜡像一样缓缓的融化,他最后只深深地看了尤醉一眼,没有说话。   当一个秘密被人知晓的时候,这个秘密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而当构建成整个渔村的最核心的那个秘密消失,那么这个虚构的、画像中的世界也就会随之消散。   灰褐色的液体慢慢地蠕动扭曲,终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幅画像。   【你已获得画像3/3【真实】。】   破落的渔船三三两两搁浅在岸边,棚屋破败,已经荒芜的大地上面生满枯草,几具凌乱的白骨杂乱在其中,幽幽鬼火落在其上,更显阴森。   尤醉进入到这个世界后看见过三幅画像。   第一幅是在院长的办公室里面看见的画像【厌弃】,是被血红色所侵占的医院。   第二幅画像【欺妄】,碧海蓝天的美丽场景,诉说美丽的谎言。   这是最后的一幅画像,也是最后的画像。   它的名字叫做【真实】。   真实是什么?   他们以为的真实,又真的是所谓的真实吗?   还是说他们以为的真实,只是在另外的一幅画像里罢了?   那丑陋却真切存在的真实只是在尤醉的眼前伸展了一瞬,就随即破碎开来,一个漆黑怪异的雕塑从画像中掉落。   这个雕塑应当就是真正的院长从海边所获得的那个雕塑……   也就是这个噩梦一样的渔村的源头。   那个雕塑静静地伫立在地上,它体型类似于人类,有着类似于鱼尾一样的下半身。   这样看来,那些人手怪物的身上所挂着的雕塑,应当都是对这个最初的雕塑的模仿。   最为怪异的是,这个雕像原本的脸应当在的位置,却有着无数张细密的小小的脸,就在尤醉向着它看来的一瞬间,这雕塑上面的无数只眼睛全都转动了一瞬,对着尤醉看去。   就像是被一只密密麻麻的八爪章鱼缠在身上一样,那是一种无法控制住的悚然感。   这样看来,院长也只是一个傀儡,这样诡异强大的画像世界形成的关键,还是这个无名的诡异雕塑。   【隐藏任务已完成,玩家将立刻返回现实世界。】   系统的提示声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但是尤醉却没有被这样的注视所折服,他垂眸和那诡异的雕塑所注视着,就在要离开前的一秒钟对着二号下达了命令。   【二号,尝试感染。】 第134章 渔村(完)   以尤醉为中心, 周围他所在的空间都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这是被他的技能所感染的标志。   他正在“感染”这个世界。   但是不知为何,这个世界原本的主人也就是那个雕塑, 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任由尤醉肆无忌惮地感染这个渔村的世界。   无数的淡红色纹路向着周围蔓延而去,而那漆黑的诡异雕塑却在被鲜红色纹路触碰到的一瞬间就破碎。   尤醉半跪在地面上,单手撑地,一道暗淡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扣住了他纤弱的腰肢。   带着热度的唇舌肆意蹂躏过他敏感的耳垂,带起一阵怪异的酥麻。   “喜欢吗?我送你的礼物。”   【渔村世界感染度60%……】   【渔村世界感染度70%……】   衣摆被猛然掀开, 尤醉控制不住地睁眼,柔软的喉结起伏。   眼中却含着一丝冷光。   【渔村世界感染度80%……】   “你觉得我做的事情对吗?”   “隐藏秘密之人, 必将被秘密所杀。”   【渔村世界感染度90%……】   “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又如何掩盖恶臭, 当律法无法给予正义的审判,人类自然会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光。”   身子因为乏力而后仰倒入人怀中, 唇舌被如同甜果一样攫取, 纠缠间带着冰冷的吐息, 抵住鼻尖暧昧轻语。   “我这是在救他们, 对不对?”   “如果是你的话, 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的。”   “滚开……唔……”   拒绝的话语淹没在吞咽声里, 那人宛若一只饿兽般侵入,舔吻他敏感的上颚, 在洁白的齿列之间攻城略地, 尤醉的唇都要被吮吸得麻木。   【感染完成……】   【恭喜!你已获得A级副本【渔村】(原为S级副本, 因为支柱破碎级别降低)】   【恭喜你完成此次游戏“渔村”, 筹码计算中……】   【您的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基础筹码:5000点】   【您的直播已完成, 本次直播您获共获得20138张观众投票!获得打赏筹码:100690点】   【您共完成五个支线任务:   【画像:厌弃之面】, 奖励筹码:5000点。   【画像:欺妄之面】,奖励筹码:5000点。   【画像:真实之面】,奖励筹码:5000点。   【不速之客:在旅馆中生存24h】,奖励筹码:4000点。   【妙手回春:在医院中生存72h】,奖励筹码:8000点。   【绝处逢生:身躯异化被超过70%并顺利脱离游戏】,奖励筹码:8000点。   【灭杀重叠者雕塑】,奖励筹码:500点。   ——   【您共完成一个隐藏支线任务:   【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被隐藏在白雪之下的秘密,终有一日会重新浮现在已将它们遗忘的众人面前。(世界观破解100%特殊任务)】,奖励筹码:20000点。   ——   【您在此次游戏中额外获得任务外筹码数为:602899点】   【游戏【渔村】已结束,您的综合评价为:SSS。】   【您在此次游戏中共获得总筹码数为:764089点筹码】   【您目前持有的总筹码数为:1571708点筹码】   【您目前的登顶区为华夏区,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为:07名】   【您在全世界的筹码排名为:27名】   【您已经累积获得一百万点筹码,您的公民身份卡等级已经提升至S,一切S及S级以下的城镇与区域已经对您开启,您在使用任何公众设备时都将享有S级特权,您的身份户籍可以自由转变至任何S及S级以下的城镇与区域。】   【火种游戏感谢您的本次参与,您的每一次游戏,都是为人类火炬的延续增添了一根燃烧的薪柴。】   黑影消散,尤醉喘息着睁眼,从游戏舱里面坐起,脸颊上还带着些许晕红。   胸口的纯白吊坠不断闪烁光芒,里面的白色蝴蝶焦躁地扇动着翅膀。   尤醉在上面落下一个亲吻算是安慰。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尤醉先生!”   白色的机器人球球欢快地绕着尤醉转着圈,眼睛里面的符号变成了爱心的形状。   “恭喜您的排名又上升了!”   “您真的是好厉害呀!”   “谢谢你,看到你我也很开心。”   尤醉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它圆滚滚的侧脸,球球的脸颊瞬间变成了红色,在他的手心里面蹭来蹭去。   【最后出现的那个黑影,是时朗。】   尤醉在心中和二号交流,他脸上的红晕很快就褪去,之前只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这也是这具人类身体的不便之处。   之前时朗影子的突然出现,说实话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心理上面的影响。   他只是觉得困惑。   【这已经是第三个世界了,为什么他会一直出现在我的身边,时朗的身份明显并不简单,他似乎与那种漆黑的雕像有关系。】   【而那雕像在最后系统任务的完成判定之中,被称呼为“重叠者雕塑”,重叠者……是什么?】   【这些雕塑似乎不止一个,并且分布在不同的世界中,只是不知道是每一个游戏世界中都会有这种雕塑的出现,还是说只是我刚好每次都会进入到有这种雕塑的世界中?】   【已知信息不足。】   二号停顿了一会。   尤醉登录上了星网,在火种游戏的论坛上搜索了【重叠者】,但是却没有一个与之相关的帖子。   尤醉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等到了时候,他总会弄清楚这一切的,并且对方总是纠缠在他的身边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时朗每次身上带着的筹码值还是挺多的……   这点他蛮喜欢。   他随手点开了自己的账号,却发现原本自己的论坛账号的后面,却多了一个大大的金色S标志,还有一个07的数字。   火种游戏的账号是和身份绑定的,所以排名也会随之显示。   尤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账号个人信息。   【尤醉,全球排名27,华夏区排名07。】   【评价:崭露头角的潜力玩家,仅仅几场游戏就快速从寂寂无名蹿升至全球排行榜前30。】   【发帖数:0   回复数:0   关注:0   被关注数:7021781】   尤醉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个所谓的论坛系统,所以当然也没有发过贴,但是似乎对于其他的火种玩家来说,论坛是他们进行交流和互动的主要区域。   并且有着很多全球排名靠前的玩家也会按时在论坛上面进行个人通关经验分享,毕竟在这场游戏中,来自观众的投票也是获得筹码的重要来源之一。   每一位合法公民每月都会获得三张选票可以投给自己喜欢的选手,每张选票在世界合算的时候按照1:5的比例与筹码值进行换算。   人气高的明星玩家,甚至每次通关游戏,观众的投票就会占据他们最终总筹码的大部分份额,所以大部分的玩家都喜欢和自己的观众进行互动,方便拉票。   甚至于还有高价购买选票这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不明说的渠道,主要是一些被财阀支持的种子选手或者是富二代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之前尤醉遇见的谢辰就是这样的“关系户”。   尤醉又点开首页,第一眼就看见了关于自己的帖子。   【818关于华夏排名07的那位选手,有人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1L:太恐怖了,这是我见过的飞升最快的选手,当初的01有他飞的这么快吗?】   【2L:这才几个世界,就已经达到了S级,在他排名上下的那些选手那个不都是被我们观众们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偏他就像是横空出世一样。】   【3L:你不要和我讲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我老婆的颜值天下第一。   尤醉刚起床睡眼朦胧揉眼睛.jpg   尤醉被鬼吓到眼尾泛红哭唧唧.jpg   尤醉被一只手掐住下巴亲吻.jpg】   【4L:卧艹好se……不行了不行了,兄弟们我先走一步……】   【5L:可恶,是谁在亲我老婆!快点放开我老婆让我来!】   【6L:我眼睁睁地看着暗网上这位的周边数量一夜之间暴增,甚至就连原本的顶流酷哥01都要顶不住了】   【7L:全靠他那张脸和运气吧?】   【8L:我之前去看了他的直播,虽然长相的确很美,但是就操作来说,看不出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并且他的体力是他的致命弱点。】   【9L:恐怕是身后有某位大人物的支持吧?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恐怕早就已经成为某位的禁脔了,而且还不知道是有多受宠,花大价钱去买选票,在现实世界里面销声匿迹,捂得严严实实……】   【10L:毕竟长着那样的一张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吧。】   在华夏区的首页上,竟然是有半数的贴子都是在讨论那位横空出世的美人。   一道道阴暗的注视目光都从暗中投到了那懵懂美人的身上,他们口头上对着那将之囚禁起来的上位者不屑一顾,但是却又不由得在心中滋生阴暗的欲望。   渴望那骄矜无知的美人,落入尘埃的那一天。   尤醉粗略一扫而过,唇边带了一点笑。   他点开了自己的资料卡,看着上面仍然固定不动的为1的垃圾数值,转而重新关上。   走出大楼,尤醉叫了一辆悬浮车来到永门市的郊外公园。   树林阴翳成行,冷清的公园里面喷泉还在安静地流淌着汩汩泉水。尤醉心情放松下来,在长椅上面坐下,伸手点了一点落下的水珠。   “你好,8912号。”   过分漂亮的青年弯了弯眼睛,对那个举着大扫帚,机身都已经生锈小机器人说道。   “又见面了。”   “您…您好!”   8912号在原地僵了两秒,而后丢掉扫帚开心地转动滚轮吱呀吱呀跑到了他的身边。   “您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   尤醉回想了一下。   “还好,遇上了熟悉的人。”   而且又……杀了他一次。   “那是很开心@#¥&%&的事情,大家都喜欢朋友!和朋友#¥%#¥%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是很开心。”   尤醉摸了摸8912号的头,他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了,胸口也有些闷闷的疼,索性踢掉鞋子侧躺在了躺椅上,柔软的脚尖垂落在外,颜色浅淡如花瓣。   也许当人类也不是那么好了。   “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请你来帮我放哨,好吗?”   “当当当当…然!”   小机器人几乎要被这样的殊荣给闹得短路了,连机器身子都在卡拉作响。   尤醉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清澈的阳光薄纱一样落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他纤长的长睫和柔软的下颚,甜美得宛如一个梦境。   但是除了一个型号古早即将要被淘汰的小机器人之外,却无人能窥见这一幕。 第135章 扬名   尤醉睡醒过来, 已经是黄昏时分。   虽然在游戏舱里面时人体也会陷入休眠中,但是精神却还是在游戏,所以不能算是休息。   他感觉精神好了一点, 这才坐在长椅上, 开始轻点自己上个世界的收获。   他在上个世界中一共获得了七十六万点的筹码值,其中感染程子烨获得了十万点,完成各种任务获得了六万多点,观众投票获得了大约十万点, 而剩下来的六十万点,都是他感染【渔村】这个所在的世界所获得的。   那毕竟是一个被系统评判为S级的副本, 支撑起一个世界的筹码值当然不会少。   他摊开了自己的掌心,一座精巧的小岛3D模型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上。   白雪皑皑之下, 陈旧的渔村展现出一种荒凉而诡异的景象, 一个个表情麻木的渔民行走在其中,这些都是那些已经失去了自己灵魂的行尸走肉。   尤醉闭上了眼睛, 将意识下沉。   瞬间, 冰冷的雪花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出现在了渔村的阴暗小巷上, 残破的鱼篓翻倒, 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幽蓝色的大海滚动着, 散发出难闻的阴冷气息,尤醉能够感受到在海底下面隐藏着的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手怪物。   在成为这里的掌控者之后, 尤醉可以控制这些怪物的出现。   他尝试了一下, 发现在必要的时候, 可以将其他人的意识投入到这座渔村之中, 除非对方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 或者是用更为强大的力量破坏掉这座渔村, 否则是无法离开的。   他在渔村中走动了一会,找到了两幅画像,分别是【欺妄】和【厌弃】。   这两幅画像被尤醉布置在了旅馆和自己的房间里面,这两幅画像都是通向那个血红色的诡异画像世界。   而那副【真实】的画像则是被尤醉放置到了画像世界内的医院里。   只有通过那副画像,才能回到现实之中。   这样外来的闯入者只有在首先进入到画像世界里,再找到那副名为真实的画像,而后才能离开。   但是尤醉却在医院里面发现那名“病人”并没有离开,明明院长的本体已经消散,但是他却似乎跟着这被感染的世界一起留了下来。   “你想要呆在这里吗?”   尤醉明白,之前在副本中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恶意,而且还为他主动提供了线索。   高大的病人几乎全身都被绷带绑住,只是脖颈还是被吊在天花板上,深蓝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尤醉,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就呆在这里吧。我有时候可能会放一些人进来,到时候你按照我的话去做就好。”   尤醉又看了对方一眼,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过来。”   他踮起脚尖,为对方将脖颈上面的那道绳索扯断。   病人安静地看着他,只是眸色更加深了一点。他乖巧的样子在尤醉看来,就像是一只被锁住的大型犬。   他不由得顺手揉了揉对方的脸颊,开玩笑一般扯了扯。   “不过既然你在这里……”   他看向了医院的某个阴暗角落里面,眉头轻轻皱起。   “拉尼亚,出来!”   没有得到回应。   尤醉皱眉,几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村民骤然出现,硬生生地将正在偷听的金发少年从其中一个病房里面拖出。   之前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瞒过了尤醉的认知。   对方看到情形不好,立马就转变了态度。   “漂亮哥哥。”   他可怜兮兮的扯住尤醉的衣角。   “我现在是你的人啦,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而且之前我也只是想要将你留下来,没有对你不好的意思……”   尤醉回想起在上个世界里面的遭遇,知道他的嘴里面就没有几句真话。   他伸出手,淡红色的光芒一闪,黑色的枷锁就出现在了拉尼亚的手腕上。   “你最好不要再对我说谎。”   尤醉歪头,对着他笑了笑。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好骗吧?”   拉尼亚的脸色一僵,彻底安静了下来。   尤醉让拉尼亚继续呆在旅馆之中,看管那副画像。   这样如果有人的意识被他投入到渔村之中,首先就会遇上旅馆里面的拉尼亚,如果侥幸能够进入到画像世界里,还会遇到在医院里面的病人,算是双重保险了。   布置完渔村的事情后,尤醉将意识投回到了现实中。   他取下脖颈上面的白色水晶吊坠,里面的白色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纯白已经清醒过来,慢慢地从吊坠中飞出,落在尤醉的指尖。   尤醉从自己的筹码值里面拿了一万点出来,慢慢地喂给了对方。   纯白的力量极为强大,在上个世界里面,如果不是关键时候他出现,尤醉可能根本就没办法通关。   蝴蝶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吮吸着那些筹码值。   甚至相比那些能量,他更喜欢和他的母亲亲近。   敢于这样“浪费”筹码值的,恐怕也只有尤醉一个了,但是他却并不在意。   尤醉和其他的玩家不同,他并不依赖任务或者是观众投票来获得筹码值,只要他能够继续强大下去,他的感染能力就能够为他带来更多的源源不断的筹码。   和纯白亲昵了一会,直到最后的夕阳也消失,尤醉和8912号告别后,就准备回去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终端却收到了这样的一条私信。   发出私信的是上个世界和他一起离开的玩家谢辰。   【谢辰:那个,小醉,你现在有时间吗?】   【谢辰:是这样,我大哥想要见你一面,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当然如果没有时间就算了!不过我就是来问一问TAT就是说我家其实还是稍微有那么点钱的,我哥似乎想要资助你,咳咳……】   【谢辰:我觉得不太行,毕竟我大哥只是看着年轻,其实早就快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只是如今的基因技术太强大……你还是别来了,我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忽略了后面的一长串的啰嗦,尤醉注视着那鲜红色的谢家的符号,心中微动。   他居然没有想到,谢辰居然真的就是那个谢家的人。   尤醉对于现在的世界局势也有所了解,特别是在华国,谢家和虞家是知名的世家财阀,有着相当的势力。   那么他的大哥应该就是曾经给他留下那句“小心人类”的线索的人,谢书。   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对方,对方却就这样主动地找上门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又到底是想要和他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尤醉却还是回绝了。   身上有着感染这样的能力,他能够获得筹码的速度是极快的,再用不了几场游戏,他的名次就能够进入全球前十。   他准备等到再积蓄一些力量,有了谈判的资本之后,再答应这场邀约。   现在的他,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他踏上了回去的路,天幕之中繁星闪烁,但是比星星更加明亮的,却是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一个个名字。   当人类的烛火将灭,他们将会是人类新的希望。   回到了熟悉的那家游戏厅,尤醉注意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些原本坐在休息室里面的玩家纷纷向着他投来了惊艳和激动的目光。   很显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寂寂无名的小玩家了。   “你好,老……咳咳,尤醉老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从你的第一场直播就开始追了,你,你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下,很快一个玩家就红着脸走到了尤醉的身边。   “不不不,签在我手臂上就好了……”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恨不得立刻就去论坛发帖。   【呜呜呜呜救命我在线下看见07老婆了,好小好软一只,比直播里面还可爱!他还给我签名了呜呜,我恨不得抱起来一口吸死……】   等尤醉能够进入到游戏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但是他却并不觉得困倦。   选择了继续进入游戏,尤醉的心中不知道为何升起一种紧迫感。   其实参加游戏对于玩家的消耗是极大的,大多数的玩家都不会像是尤醉一样根本不给自己留出休息的时间,一场接连一场的进入游戏。   就算是身体扛得住,精神恐怕也是会崩溃的。   但是尤醉却不需要这些。   相比休息,他更想要的是尽快的变强。   一股莫名的眩晕感涌上了他的大脑,他眼前一黑,扶住了游戏仓的舱壁才免于摔倒。   “尤醉先生!尤醉先生!”   白色的小机器人球球焦急地围着尤醉转圈。   “您需要……休息!休息!”   “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   尤醉能感受到他的这具人类的身体在发生某种变化,只是他能够感觉到,这种变化恐怕是那束缚在他身上的“规则”所造成的。   随着他越发适应这具身体,那“规则”也开始一点点的渗透入这具身体中……   他剩下来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在这具身体崩溃之前……   捂住了胸口,尤醉刮了刮球球的圆脸。   “没事的,去帮我开个新副本,嗯?”   球球犹豫了一下,最后却还是妥协了。   【他柔弱无辜,胆小又内向,躲避和容忍一向都是他的生存之道。】   【但是他的美丽却又像是珠玉一般生辉,当弱小与极致的美丽组合在一起,就是致命的毒药。】   【当他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上被留下了暧昧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痕迹……而当他打开快递的时候,发现了男友被切割下的,带着戒指的血淋淋手指。】   【你是属于我的,那杀人犯得意洋洋地留下字条宣誓道。】   【这座都市中隐藏着的罪恶从未消减,鲜血与狂欢的盛宴,牢狱与罪名的枷锁,三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犯隐藏在其中,被视为猎物的他又要如何从中存活?】   【游戏名称:完美受害人   游戏模式:求生   主线任务:存活180天,或者成功找出隐藏在你身边的三个杀人犯并将其绳之以法。   筹码奖励:10000点。】 第136章 完美受害人(一)   就在尤醉进入游戏的同一时间, 01也点击进入了游戏系统。   回想起今天去看心理医生时,医生嘱咐他要多放松的话,男人原本想要选择噩梦级别副本的手停顿了一下, 心里面不知道为何有些烦躁, 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普通难度的副本。   【尊敬的玩家01,欢迎进入副本:】   【完美受害人……】   ·   “你怎么确定这就是你的……男友?”   殷祁放下翘在桌子上面的长腿,咬住了一根烟,隔着烟雾看向此时正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面的美人。   即使是在2056年, 基因技术已经得到了广泛推行,但是不得不承认, 像是眼前的青年这样难得的天然美貌也算是凤毛麟角。   那人乌黑的发贴在雪白的脖颈上,清浅的眸子惶然上扬, 眼尾微红。   翩跹之间, 顾盼神飞。   他此时的身上披着一张毯子,细白的手指抓着毯子的边缘, 指节几乎失去血色。   “戒指……”   青年垂下了那双好看的眼, 他的声音微哑, 似是哭得久了, 却显出一种别样的暧昧来。   是在故意勾引人吗?   男友才刚刚出事, 就开始找备胎了?   明知道这人并没有那种心思, 但是殷祁心中不由得还是怀了几分恶意。   “那根邮递给我的手指上面,带着他送我的戒指……”   青年张开了自己的手指, 同样是在无名指的位置上面, 有着一颗淡蓝色的水晶戒指。   最廉价的人造水晶戒指。   只是看了一眼殷祁就判断了出来, 就算是在珠宝店里面也是最不值钱的那种大路货。   眼前的青年穿着谈吐都不像是缺钱的模样, 那看来就是他的那位男友颇有些酸穷了, 甚至就连这样的美人都舍得糟蹋。   “我今年收到那个快递的时候……就很奇怪, 但是我没有想到……”   青年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湿软的眼尾带着一抹红痕,像是一片落上去的桃花瓣,不由得想要让人去舔一舔。   “没有想到里面会是我男友的手指……”   他终于将自己蜷缩了起来,抱住了膝盖。   真是可怜极了。   殷祁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耐地舔了舔有些发痒的虎牙。   和手指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封用通用的字体打印出来的信件,在那上面用痴缠的语调写道:   【你是属于我的。】   【我唯一的宝贝……】   “检察官先生,我的男友,他……他还活着吗?”   青年发问。   “还不确定,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和他感情很好吗?”   殷祁漫不经心地问。   得到的是青年肯定的回答,他们本来已经订婚了,只是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从信的内容上来看,应该是情杀了,你身边有什么追求者吗?”   漂亮青年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喜欢我……”   殷祁没忍住,托着下巴笑出了声。   似乎眼前的人,对于自己的那张过分招蜂引蝶的脸从来都没有什么正确的认知,他之前的男友还真的把他养得够“天真”。   “你真该去下城区走一走。”   他隐晦地说道。   也只有这所谓的上城区才会养出这样漂亮柔弱的玫瑰花。   在那种疯子、醉鬼和流浪汉的聚集地,甚至走不到一半的路,像是青年这样全身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美人,就会被四处抢夺,弄得全身沾满污泥吧。   青年明显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睁大了那双水润的眼睛天真地看着他。   男人嗤笑了一声,示意他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作为物证。   “必须要摘吗?”   青年有点舍不得,但是还是给了出去。   “好了,如果你后面有线索的话,及时通知我们,我们也会积极帮你找你男友的下落的。”   近乎敷衍地说了这一句,殷祁就歪着头看着青年纤细的身影慢慢地走出了检察署的大门,欣赏着他细弱的腰肢因为悲伤而轻轻颤动的模样。   真美啊。   他又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笑了一声,随手将那枚青年无比宝贵的戒指丢入了垃圾桶。   科技的高速发展带来秩序的破碎,在这座混乱黑暗的城市里面,像是这样的凶杀案每天都要发生,其中的大部分都找不到凶手。   而很明显,这位青年男友的案件也将是其中的一例。   ·   夜晚。   打开房间的灯,一张张的照片映入眼帘,墙壁上和地板上面全都是之前那位美丽青年那张水墨画一般的脸。   吃饭的时候,上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买菜的时候……甚至是,在房间里面睡觉的时候。   这样的行径,如果这房间的主人其实不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的话,就更近乎就像是一个痴汉了。   他看着那青年恬淡的睡颜,笑着和此时被捆在墙角,已经失去了一根手指却还勉强存活着的男人说道。   “你的男朋友真美,你说对吗?我今天看见他了,他好伤心的样子。”   “你眼光真不错。”   被堵住嘴的男人愤怒地咒骂着什么,但是对方的回应却是拿起了手中的刀,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明天,我要送他点什么呢?”   ·   尤醉又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睡得很不好,总是梦见他打开那个精致的首饰盒里,一根血淋淋的手指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小越!”   他喊着男友的名字,啜泣了起来。他真的很担心他,但是现在除了等待,别的事情他全都无能为力。   房间空荡荡的可怕,他随手打开了投影,声音和光充满了房间,驱散了一点他的悲伤和恐惧。   投影上出现的正是本市新闻。   一具被拼凑起来的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摆放在验尸袋上,已经被水泡得有些糜烂。   “据悉,检察署今日于河中发现了一具被分尸的男性尸体,经判断,死者的身份疑似是黑玫瑰俱乐部的经理。此前这位经理曾经被指控曾经于今年令人悚然的9.19特大奸杀案有关,但是最终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   “目前这起凶杀案已经被检察署的法医部判定为连环凶杀案的杀手【食尸鬼】所为……”   “【食尸鬼】的杀人手法极为残忍,每次都是将受害者进行细碎分尸,经过活性分析,其中的部分尸块并非是同一时间被切割而下,而是在受害者还存活的时候将之分尸至死……”   “但即使这样凶残的杀手甚至也有部分的拥护者,因为食尸鬼并不像是另外两个同样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花匠】与【训犬师】一样无差别袭击,他选择的受害者几乎最后都会被定为有罪……他杀的都是罪犯……”   “因此也有部分市民称呼他为这座城市的‘清道夫’。”   虽然已经打了马赛克,但是那已经腐烂的尸块的气味却好似透过屏幕传了过来。   尤醉没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出来。   关了电视,他一夜无眠。   但是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快递送达的声音却又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在看见那快递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那个快递盒子,和他昨天收到的那个放着断指的快递盒一模一样……   ·   一只血淋淋的被挖出来眼球摆放在桌子上的托盘里,几个法医正在围绕着这只耳朵讨论着。   “快递的地址有线索吗?”   “是从最近的快递中心运过来的,伪装成正常快递的样子,但是其中的货物却被调换了。寄件人只是普通的卖家,与这件事无关。”   一张便利贴放在桌子上面,上面写着令人浮想联翩的句子。   【你的眼睛这样美丽,可为什么要落在别人身上?】   “看分尸的手法的话,似乎像是那位食尸鬼的手法。”   他的话很快被其中一位法医打断。   “但是食尸鬼之前从来都没有涉及过情杀案。”   那几个法医的眼神落在此时坐在椅子上面的青年身上,不管是那张过分出色的脸,还是那样失魂落魄的神情,似乎都足够勾人。   只是……   如果是他的话……   被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似乎也并不奇怪……   他们不由得在心中悄悄这样想。   “要不要出来走走。”   尤醉正被那样怪异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一只手却落在了他的肩上。   之前曾经接待过他的那位英俊检察官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脸上带着一点懒洋洋的笑。   “好。”   检察署外的紫藤开得正好,长长的紫花从尤醉的肩头划过,那点愁绪越发显得他眉眼温柔动人。   “你见过下城区的紫藤花吗?”   殷祁突然对着尤醉说道。   尤醉一愣,摇了摇头。   “我从没有去过下城区……”   他只是从偶尔的新闻报道里面能从中窥视到其中的一点血淋淋的丑恶。   就像是严格遵守被划分标准的等级一样,似乎像是他这样天生的上城人,就不该和那里有牵扯。   “没事,反正那里也没有紫藤花——那里什么花都没有。”   殷祁笑起来,他的话没头没尾,但是尤醉却莫名不讨厌。   闻着花香,他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想找到你的男友吗?”   殷祁又问道。   “当然。”   尤醉点了点头。   “那和我一起来吧,我们到他的学校去。”   殷祁跳起来,笑眯眯地对着尤醉伸出手。   “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之前看见的都是他想要你看见的那一面……只是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你真的知道吗?”   尤醉犹豫了一下,似乎正在揭开一道隐秘的面纱,但是他却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从此之后,他的生活似乎就会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只是,他却还是慢慢地将白皙的指尖搭了上去,随即便被人紧紧攥在手中。 第137章 完美受害人(二)   “虽然调取了监控和系统里你男友的出入信息, 但是还是得来实地考察一下。”殷祁这样和他解释。   但是这却还是没有完全解释为什么他身上穿的是常服而且开了一辆鲜红色的敞篷跑车到学校来——   就算是尤醉对车一窍不通,也能够看出这辆车价值不菲。   尤醉的男友名为凌越,曾经是他的学弟, 比他要小两届。   当尤醉已经毕业踏上工作的时候, 对方还不得不在学校里面继续他的学业——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除了凌越在某些时候对于尤醉的控制欲有些过强……   但是尤醉的性格本来也并不强势,就算是觉得两人的距离感就算是相对于恋人也过于亲密他也只当是自己的男友太过于粘人了。   两人走在林荫小道上,尤醉怀念地看着自己曾经的母校, 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恋人,眼角不由得就又泛起红来。   “他每天晚上的时候都会来接我下班, 没时间的话也会叮嘱我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呆太晚,如果我偶尔要去参加一些别的交际不能在晚上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他就会很焦躁, 不断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家,他似乎有些过分担心我了”   殷祁的眸子在阳光下眯起, 瞳孔收缩成一道淡灰色的竖线, 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咯?我实话实说, 你已经23岁了, 但是你的男友看管你就像是在看管一个13岁的未成年少女。”   尤醉有些窘迫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只是有些没有安全感, 毕竟他的父母离异, 家庭环境并不好……我作为这段关系里面的年长者,合情合理应当更加关心他……”   殷祁嗤笑了一声, 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轻蔑。   时不时有路人的视线看向他们, 但是更多的目光却是落在殷祁身边的美人身上, 岁月褪去了他曾经脸上的青涩, 柔和了他精致的五官, 但是却让那种如水一般的秾艳姝丽无可掩盖。   就像是一朵已然盛放的花, 所有人都无法控制自己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刻散发着如同魔咒一般的吸引力。   尤醉蹙着眉头,脸上那种忧郁的神情更加让人心碎。   殷祁漫不经心地靠近了些,用警告的眼神打退了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来要电话号码的学生。   他注视着美人后颈露出的那点光洁如玉的肌肤,指尖微痒。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甚至能够看到对方领口下纤长光洁的锁骨,他甚至一点都没有对他设防。   鼻尖甜腻勾人的香气传来,他又磨了磨自己的虎牙。   那个叫凌越的混蛋究竟是怎么把他养成这种样子的?   柔弱,美丽,又不自知。   他们走进了一家校园咖啡店,电子风铃震了一下,向他们问好。   “您好!想要喝点什么?”   柜台里面的服务员在看见尤醉后明显一愣,而后大声招呼。   殷祁认为这态度明显是有点太过于热情了。   殷祁挑起手中的照片,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你们的店员吗?”   男人分辨了下。   “是的,但是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上班了。”   他说着,目光又勾勾缠缠地落在尤醉的身上。   “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你们认识他吗?我们店长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大发雷霆了,如果他还不能来上班的话,恐怕他这个月的工资就泡汤啦。”   “他是我的男友,他现在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尤醉的喉头明显哽了一下。   “哦!”   那店员惊异地看着他,语无伦次。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男友竟然是……这样漂亮……”   店员试图挽回自己刚才那句有些轻鄙的话。   “咳咳,我是说他看起来似乎……”   “似乎挺普通的样子。”   “当然,对于他的失踪我很抱歉。”   他最后说。   他们从咖啡店离开之后,又去了凌越的宿舍,他的舍友说他基本不在宿舍住,并且他一天要打三份工,周末也要去给高中生补课,整天都很疲累,甚至学业都也只是勉强维系的。   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当他们从最后一间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尤醉看起来已经要哭出来了。   殷祁当然不会介意对方扑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哭泣,但是对方明显是不会这样做的……   或者是,现在不会。   对方远比他看起来要坚强得多。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他的生活过得这么拮据……他这些事情都没有告诉过我。”   尤醉垂首说道。   殷祁没有告诉他,这样的姿势让他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更加优雅纤细,像是一只濒死的天鹅,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吻……或者扭断。   “当然。”   殷祁扭开了眼,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那种更加暴戾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坐在驾驶座上,顺手打开了音箱,低沉嘶哑的歌声传了出来,歌手在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当然也不想要在自己的小男朋友的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窘境。”   殷祁回忆着他从凌越的档案里面看到的内容。   “据我所知,他的父亲在他成年后就拒绝给他赡养费,他的母亲改嫁,更是将他这个儿子彻底抛在脑后。”   “这些,他应当都没有告诉你吧?”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的小男友其实为了勉强维持和你一起租住的那幢独幢小别墅的租金已经殚精竭虑,更别说偶尔你们还会出去看电影或者去一些很有格调的小餐厅吃晚餐……”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可能每一次都让你付款。”   殷祁耸了耸肩,满意地看见尤醉就像是被箭矢刺中的鸟类一样蜷缩起了身子。   他的心中生出一种隐晦的快感。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尤醉震惊地喃喃道。   尤醉的家庭条件优越,他是独生子,又长得过分漂亮而被身边所有人宠爱,从小被娇养长大的他似乎根本想象不到有人居然可以将自己压榨到这种程度。   “我本来是可以帮助他的……我不缺钱,而且我也已经工作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殷祁的唇角勾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凌越为什么会这样做,就算是宁可死掉也绝对不会对着他的爱人说出示弱的话。   本来就因为家世和容貌自卑,凌越就更想要在这些方面体贴,如果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他又怎么配和他心中的月光在一起?   不过也正是因为凌越的这个弱点,所以才会在看见网上高薪兼职的广告时这样轻易上钩。   殷祁将车停在原地,贴心地给了尤醉藏住眼泪的时间。   “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吧。”   在导航的引导下,他们回到了尤醉和凌越一起租住的那幢小别墅,这里距离大学城的位置有点远了,但是距离尤醉的工作单位却很近。   尤醉曾经提议要换一幢离凌越的学校更近的房子,哪怕条件差一点也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提议却被凌越制止了。   “我想要让你每天早上能多睡一会。”他的爱人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于是尤醉就只能妥协了。   他总是那样体贴。   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情,又想起男友下落不明的现状,尤醉的心中就更加揪痛。   他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来要邀请那位尽心尽责的检察官进去坐坐。   别墅的装修很干净,带着生活的温馨氛围,能从门口的拖鞋还有墙壁上面的双人照片上明显看出这是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爱巢。   尤醉在门口踯躅了一下,还是弯腰拿出了凌越的拖鞋。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人来,没有准备备用的鞋子……”   “没事。”   殷祁表示不在意,他松开了自己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随意坐到沙发上,打量着整个房间。   “今天的事情,谢谢您了。”   尤醉从厨房里面端来水杯,虽然神情还是悲伤的,但是脸上已经出现了一点独属于他的那种如水般柔软的笑意。   他在家里的姿态明显要放松很多,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悲伤,踩着的拖鞋上面露出一点精巧而突出的踝骨,从软绵绵的地毯上面踏过。   黑色的头发有些长了,垂落在锁骨的位置,衬得他更加肌肤雪白柔软。   “要不是您,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真的是很适合被娶回家的那种人,温柔乖巧又体贴,几乎能够满足任何人对于那种甜美柔软妻子的一切幻想。   “这是我的工作。”   殷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那种人们心目中的检察官应该露出的标准微笑。   “你可以加一下我的私人微信,如果你男友的案情有进展或者是遇上什么困难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哦哦好的!”   尤醉甚至没有多想就拿出了手机。   “顺便问一句,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殷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位年轻俊美的检察官将手插进口袋里面,走进了卫生间,当离开的时候,他口袋里面的十个隐形摄像头只剩下了五个。   而当尤醉去厨房为客人准备水果的时候,殷祁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他们的卧室,在那里安装了剩下来的五个。   当夜色又一次降临,尤醉再次被噩梦惊醒,惶然地抱紧了自己身边的枕头,柔软的身体在黑暗中就像是盛开的百合花,散发某种魅惑的香气。   但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将他最为软弱的一面收入眼底。   当他深夜控制不住地从喉头里面发出哽咽的哭声的时候,在摄像头的另外一边,纯黑色的床铺上,男人注视着屏幕,粗重喘息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当清晨降临时,检察署的人在尤醉的别墅门口再次查收到了一块属于他男友的上唇组织。   从撕裂处的生活反应来开,当它被割下的时候,起码受害者应当还是活着的。   【我渴望撕碎你,我要吞吃你的肉,啜饮你甜美的血。】   那纸条上面写道。   在检察署进行了例行的询问和口录之后,另外一位高级检察官建议他暂时不要回那幢别墅里面居住。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他说道。   “那个绑架你男友的家伙可能还在关注着你,或者是,他渴望着你的崩溃,就像是渴望看见一个美丽而脆弱的花瓶破碎一样……”   这位高级检察官注视着他的那张过分艳丽的面孔,就像是在凝视一个美丽的幻境,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很明显,他对你抱有一种欲望,而当他无法控制这种欲望的时候,或许他就会对着你动手。”   尤醉的身子明显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颤抖了一下。   “他会……他会杀了我吗先生?”   “也许……”   高级检察官没有办法说出更多的丑恶真相,尤其是对着这样一张天真可怜的脸的时候。   “实际上,我们之前一直都在考虑这起案件是否与那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食尸鬼】有关。”   他看见在自己眼前的黑发青年那双浅色的狐狸眼睁大了,很明显就算是他也听说过那位食尸鬼的名头。   “在过去的五年里,食尸鬼几乎每年都要选至少五个可怜蛋并且将他们碎尸,但是他并不真的‘吃掉’这些尸体,他只是将他们‘切开’而已,但是他的切得有些太细了。   “这样凶残的行径就算是在罪犯层出不穷的海斯潘安下城也算是极少的,所以民众乐意为他取一个这样的绰号。”   “但是……”   青年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就像是落水的人还在挣扎着想要抓住最后一块木板。   “但是他至少之前从来没有将人的尸块切割下来寄给别人过,不是吗?”   “是的。”   那位高级检察官的话停了一下,注视着他那双美丽朦胧的琥珀色眼睛。   “也许……你是一个特例。”   “总之你男友的这个案子现在已经可能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失踪案了,我们这些日子会派有经验的检察官跟在你身边的,你自己也需要小心。”   “还有……这件案子因为可能会牵扯到那位著名的连环杀人犯,所以如果还请你尽量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特别是那些鬣狗一样的记者。”   当尤醉跟着他从谈话室里面出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那位高级检察官胸前的牌子。   【高级检察官:耿桓安】   他似乎之前在某些报纸或者是新闻上经常看见这个名字,是个非常优秀且负责人的检察官。   尤醉被获准离开后坐在检察署大厅的椅子上面发了一会呆,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拿出了手机犹豫要不要请假,但是考虑到他已经旷工两天,他担心如果自己再不去上班的话会被直接辞退。   他确信他那个冷血无情的上司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起精神来,打了辆车准备去他的公司。   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迟到了。   车子还没发动的时候,车窗却被人敲响了,那位昨天陪伴了他一天的俊美检察官殷祁弯腰在他的窗外,太阳晒得他有点懒洋洋的,将胳膊撑在车窗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睡醒的大猫。   “你晚上几点下班?”   “五点。”   尤醉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殷祁应该就是那位刚才耿桓安所说的“有经验的检察官”了,虽然在大多数人,甚至是检察署的同僚们看来,殷祁都有些过分的不正经,像是个家里有钱的浪荡公子。   但是尤醉却因为昨天的事情对其抱有好感,在得知保护自己的人会是他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   “好。”   殷祁没有问他的工作地点在哪里,而是干净利落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自己有告诉他自己的公司位置在哪里吗?   尤醉的脑子混沌了一瞬,但是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检察署一定有调取他档案吧,或者是之前报案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自己写过了。   在这个缺少隐私的时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定是自己过于多心了。   他将头发别到耳后,对着这位负责的检察官露出强撑着的温柔笑意。   但是他却没有发现,在那位检察官的制服的雪白袖口上,有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也许是早餐时不小心沾染上的番茄酱,可颜色也未免太深了些。   “那就晚上见,尤醉先生。”   殷祁微笑起来,一侧的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一个天使。 第138章 完美受害人(三)   “DNA检测结果出来了, 这些组织的确是属于那位名为凌越的学生,也就是尤醉先生的男友。”   检察署内,检察长耿桓安沉默着, 久久都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位高级检察官邱北皱眉。   “老耿, 这已经是第三个快递了……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你觉得这次的案件有几成把握是食尸鬼做的?”   “从理智上来说,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将这次的案件与之前食尸鬼犯下的那些案件所联系起来。”   耿桓安点了一根烟,白雾袅袅升起。   其实检察署内本来应当禁烟, 但是在这里全都是自家人的时候,他当然可以放松一点。   “看看食尸鬼之前犯下的那些案子:他曾经把毒贩切成生鱼片, 塞进红灯区酒吧的后厨冰箱里面,他把家暴致死的男人一点点肢解, 然后丢进下水道冲走……   “还有之前他一周前刚刚犯下的那个案子, 那个臭名昭著的黑道头子,我们的法医从那条河里面捞出了起码五十多块碎尸, 河里的鱼都吃饱了……   “这些案件的受害者无一不都是罪犯, 或者说, 他们犯了在道德上无法被原谅的罪过, 食尸鬼在选择受害者的方面似乎尤其有一种特殊的道德操守。”   “难道这次是个例外吗?”   一道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殷祁将手插在口袋里, 笑眯眯地走过来, 像是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一样顺手从耿桓安身边的桌上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   “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那位凌越先生有什么问题。”耿桓安说。   “除了他明显对于他的男友有些控制欲过强之外……不过面对那张脸,这到底也是人之常情。”   “也许不是没有, 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殷祁有些若有所指地说道。   “你把人送走了?”   邱北的身子坐直了点。   “嗯哼。”   邱北居然叹了口气。   “可算是走了, 他之前在那边坐着的时候我手下一半的人都没有心思干活。”   “怎么会有人长成那种样子……”   他似乎有些头痛, 又有些无奈。   “而且重点是他自己还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 就是按照他的这个性格, 就算是这次不遇上食尸鬼, 恐怕也会遇上别的什么吸血鬼啊狼人啊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   殷祁有些兴致勃勃的问。   “那邱哥你是觉得这次的案件一定是食尸鬼做的了?”   “你是觉得像是食尸鬼那样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也会陷入爱河吗?”   耿桓安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当你在这样一座混乱的城市里面当检察署的头儿的时候,你就很难离开烟这种东西。   而这次的案件就算是对他而言也极为棘手。   “我之前说,是从理智上来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但是……”   耿桓安回忆起了今早,当自己注视着那双忧郁而朦胧的眼睛的时候,从其中散发出的那种虚幻美丽的光辉,就像是一捧轻雾,从眼前流淌,留下梦境一般的残影。   “如果是尤醉先生的话,我觉得……未必也没有可能……”   ·   当尤醉回到熟悉的办公桌前的时候简直恍如隔世。   “小醉,你没事吧?”   他旁边桌的同事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尤醉一向对于工作尽职尽责,很少有像是这样连续请假的时候。   “谢谢前辈关心,已经好多了。”   尤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但是谁都能看出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如果身体还没好的话,可以不用这么急着来上班的。”   同事比他早来一段时间,一直都很照顾他。   “只是一些小问题……”   只是当尤醉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前却骤然一黑,眩晕席卷了他的大脑,原本清晰的世界在他的眼前变成了无数叠加的阴影。   尤醉这才回忆起来,这几天的早上他似乎一直都忘记了他的早餐……   毕竟没人能够在看见那种东西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吃早饭吧。   他几乎要忍不住苦笑了。   “小醉!”   宋致看见那具纤弱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就要轻飘飘倒下,而对方苍白的脸色更是吓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一只手臂却骤然出现,及时将人揽在了怀里。   “马上去喊医生来。”   他看见他那一贯冷酷无情的上司不知道何时出现,照旧用他那种不带有感情的语气命令道。   而尤醉苍白美丽的脸就靠在他的胸前,凌乱的半长发柔软地落上他笔挺而一丝不苟的领带,为他带来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尤醉在晕过去之前想到自己醒来时最可怕的事情是发现自己身处医院,身边的医生沉痛地告诉他他得了什么绝症。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家上司那张硬冷的俊脸的时候,却觉得甚至还不如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如果你今早发消息告诉我的能来上班,就是指在医务室上班的话,我是不会付给你工资的。”   果然。   他的上司脾气极坏,并且在嘲讽他人这一项技能上面完全点满。   尤醉的手指蜷曲了一下,他咬住了自己的唇,轻声地道歉。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我们电视台最受欢迎的播音员猝死在我们公司的话,那一定会是一个大新闻。甚至比什么食尸鬼或者花匠新杀了什么人还要引人关注。”   “对不起boss……”   尤醉几乎要因为内心的愧疚哭出来了。   “但是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的——”   他能感受到他上司那好似X光一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要刺穿他的皮肉,看透他下面的灵魂。   “不行就不要强撑!”   霍泽寒看着眼前人殷红的眼尾,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些不舒服,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嘲讽话也卡住了。   只能尬在原地,看着那人盈在眼底的水光越来越盛,终于在一次眨动的时候倏然流下,顺着侧脸落在尖尖的下巴上。   “别,别看了…呜……”   尤醉欲盖弥彰地用手挡住了眼睛,从喉咙里面挤出一道又轻又软的哭腔。   “别看……”   他几辈子没有这样丢脸过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被老师骂哭的小学生。   许久他都没听见他的上司说话。   “跟我来。”   他最后听见他的上司干巴巴地说道。   然后他就被他的上司在工作时间带去楼下的快餐店点了一份海鲜营养粥。这件事情本身比他在办公室里面昏过去还让人窒息。   因为不好意思剩下,所以尤醉放下勺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他觉得他上司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又想呛上几句,但是看见尤醉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你今天的工作暂停,让宋致替你,你先回家好好养好身体再说。”   当终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尤醉的确松了一口气。   他大学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毕业后也就进入本市的电视台工作,主持一档家庭生活栏目的解说,因为他的声音轻柔动听,所以也有不少粉丝。   只是对于自己不自信的原因,他还从来没有在镜头前面露过脸。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宋致替他的班。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尤醉才想要早点回来,却没想到直接在办公室里面昏倒……实在是太丢脸了……   尤醉站在公司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给殷祁打电话。   虽然对方说要来接自己下班,但是因为刚才的意外,所以现在的时间甚至还不到正午。   他不是很想总是打扰对方,显得自己就像是什么一个人出门就会被绑架的未成年小女孩一样。   只是本来就说好的事情……会不会不太礼貌?   尤醉纠结地拧住了眉。   “那个……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两个路过的女生注意到了他,彼此打闹了几句,红着脸地走了过来,眼神时不时往他的脸上瞟。   “没…没有。”   尤醉一惊,手一抖就将电话拨了出去。   “我在等我朋友来接我。”   他急忙掩饰地说道。   “哦哦,那好吧。”   那两个女生很是有些失望地离开了,甚至还在不断地回头看他。   “嗯?”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直到从电话那边传来了殷祁的那种熟悉的低沉声线,尤醉才惊觉对方几乎是在自己打过去的瞬间就接了起来。   尤醉一时被他的这句话问住了,耳朵一阵发烫。   殷祁低笑了起来,那笑声让尤醉更加羞耻了。   “请不要取笑我了,殷检察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低沉柔软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殷祁几乎能够想象到对方悄悄捏住红透了的耳垂的可爱模样。   他真的很擅长示弱,这也许是他长期以来的一种生存的法则,就像是漂亮而柔弱的羔羊,用柔软来展现自己的无害。   但是对于殷祁来说,这样的示弱会更加让他生出某种想要撕咬的欲望。就像是在某些夜晚,他会放纵自己的那些疯狂,让自己成为魔鬼。   “午餐想去哪里吃?”   在顺利接到人之后,殷祁的这句话也就很自然地问出了口。   直到他们一起坐在餐厅里面,在服务员惋惜的目光中点了一份情侣套餐的时候尤醉还没有想明白他们的关系怎么就走到这种程度了。   殷祁托着下巴看他,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对于他脸的喜欢。   尤醉勉强挺直腰背保持正常,但是耳根还是悄悄红了。   他还没明白,像是殷祁这种人,一旦你给出某种让步,那他就会像是寻血猎犬一样步步紧逼,直到那人退无可退。   “你不用忙着回检察署吗,你难道没有工作?”   尤醉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起码不要一直看他了。   “不用,我的工作就是陪你,这是我们的头儿给我的命令——你现在可是我们的珍惜保护动物。”   殷祁笑眯眯地说。   但是他这句话却又将尤醉带回到了现实中,他又想到了他现在生死不明的男友,说不定现在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尸块,就像是之前电视新闻上所展出的那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尤醉的心一下子就冷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一时之间食欲全无。   “对不起。”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殷祁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安慰似地握住了尤醉放在餐桌上面的那只手。   他看见青年的头垂了下去,纤长的睫毛在他头颅和胸口形成的那个柔和完美的阴影弧线里面动人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滴泪水滑落,润湿了他漆黑的眼睫。   殷祁需要很努力的控制,才能不在这一瞬间放任自己如野兽一般咬上那人柔软的喉结。 第139章 完美受害人(四)   “谢谢你送我回家, 殷检察官。”   尤醉不得不再次道谢,他柔软的手臂搭在门框上,就像是一株娇白的水仙。   “你还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吗?”   殷祁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   “说实话, 那个该死的食尸鬼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你最好还是和你的朋友或者是家人住在一起比较安全。”   尤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家人都不在这座城市,而我也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实际上因为外貌的缘故,尤醉不管是在学校里面还是在职场里面都很受欢迎。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和身边的人保持距离,或者说, 在他的男友凌越还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几乎所以工作之外的时间都花在了对方的身上, 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和别人的关系。   “哦。”殷祁嗤笑了一声。   “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那种事情。”   尤醉咬了咬唇,没有反驳他。   “而且我目前也并不想搬出去……这是我和他的家, 我不想丢掉仅剩的这一点回忆。”   “这样啊……”   殷祁思索了一会。   “那你介意你的房子里面多一个租客吗?”   黑发青年有些茫然的抬头, 正对上对方那双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睛。   “比如我?”   殷祁带着点哄骗意味地说。   总之在尤醉也尚且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就获得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同居人——在他的男友下落不明之后, 这座房子很快迎来了一个新的主人。   殷祁的动作很快, 下午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他那辆过分显眼的红色跑车也停在尤醉家外面的草坪上, 格外张扬。   “我每天尽量都会去接送你上下班, 如果你有其他行程的话记得通知我, 好吗?”   黑发的美人明显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温馨的家中突然有外人闯入,端着水杯站在原地, 抿了抿唇。   如果是任何一个防御心强的人, 此时都应当都对殷祁这样突然的接近有所怀疑。   但是尤醉却明显不是其中之一, 他就是那种习惯性地会为他人考虑的人, 并且对这个世界上隐藏的黑暗一无所觉, 只能看到那些阳光下的明媚鲜花。   “谢谢你……这样关心我。”   他真心实意地说, 那双狐狸眼里面闪烁的全都是信赖和感激。   “你真是个好人。”   殷祁笑了起来,他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脸。   “你真可爱。”   尤醉感觉到他的手上有着一层轻薄的茧,这样蹭过去的时候有些痒。   “晚饭我来做吧,就当是当做租金了。”   走进厨房后,殷祁从刀具架上面拿起一把刀,他拿刀的姿势出乎意料地熟练,让人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浪荡富二代居然会有着这门手艺。   并且殷祁的厨艺真的很不错,起码比尤醉要好很多。   直到尤醉吃完晚饭拿到手机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错过了一个来自他上司的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晚上七点半,似乎也并不是一个很晚的时间。   出于礼貌,他将电话拨了回去,那边的人几乎是立刻将电话接了起来。   “BOSS。”   尤醉清了清嗓子。   霍泽寒那边有些吵,有隐隐约约的狗叫声从那边传来,还有某种叮叮当当的锁链的声音。   还有……尤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有一种模糊的,类似于呻.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求……求求……您……”   “求您……”   那声音呻.吟着痛苦恳求道。   “您那边有事吗?”   尤醉懊恼地问道。   “没事,只是在遛狗。”   霍泽寒的声音明显比他在公司里面的声音要更加低沉些,他似乎刚刚在外面运动,因此声音带了些低哑的喘息,但是却还是一样的不含感情。   一声更加响亮的锁链声响起,那模糊的呻.吟和求饶声戛然而止。   “我最近养了大型犬。”   “哦。”   尤醉尬住了。   他之前对于他上司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但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是和那种毛茸茸的生物格格不入的性格,他很难想象到对方会对什么小动物有耐心。   他不由得猜测对方养的是什么大型犬,卡罗斯,阿拉斯加,还是杜宾?   “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在霍泽寒很快将话题拉回,尤醉也如蒙大赦一般寒暄了几句,表示自己已经好多了,很快就能重新回到公司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当打工人。   “好的,那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霍泽寒的喘息声更重了。   在电话的最后,尤醉听见了一声清晰的狗叫,里面似乎含着十分的欣悦。   自家的冰山上司居然会养狗这件事让尤醉有些不可思议,这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和自己上司的距离更加近了一点。   他在脑海中想象着霍泽寒用那张俊美的冰山脸面无表情地弯腰铲屎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殷祁擦着头发从公共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只在自己的腰上围了一块浴巾,显然并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   他的身材很好,块块分明的腹肌精瘦又不失饱满,随着他的抬腿行走扭转显出精妙的纹理,一看就并不是那种健身房里面练出来的花瓶,而是充满了爆发力的真材实料。   白色的水汽萦绕在他的身边,沐浴露的清新气味中似乎也混合了某种荷尔蒙的诱人气息。   “没…没什么啦,只是看见一个搞笑视频……”   原本坐在沙发上面的尤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悄悄转开了眼。   他其实上是个有些传统的人,又因为自己的性向原因,不管是对身边的男性还是女性都习惯于保持距离。像是其他的男孩那样青春期打打闹闹的日常对于他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是因此,现在和殷祁这样的距离对于他而言,有些太近了。   “是嘛?那让我看下。”   他能够感受到殷祁带着水汽的身子很自然地从沙发后面绕过来,头颅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向了他的手机。   尤醉赶紧掩耳盗铃地随便打开了一个视频软件。   湿软粘稠的呼吸就这样落在他的耳尖,尤醉的半个身子都瞬间酥麻了起来。   他的耳垂瞬间就红透了,只能死死地攥着手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居然这样敏感,但是却又不肯认输避开,毕竟只是稍微靠近一些而已……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是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并且殷祁很明显是个直男,他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就好像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喜欢上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一样……   “哎?”殷祁靠近了些。   尤醉那个视频软件上面弹出了一条私信。   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   尤醉没有关闭私信功能,他这个软件的账号是和他的手机号码绑定的,平时基本上也很少用,只有寥寥几条点赞的记录。   【Hunter: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链子?】   这句话本来还有些让人不明所以,但是在这句话的下面,却是一张暗示意味极重的图片。   从上向着下面照去,清晰地看见男人遒劲有力的大手中用力扣住一根漆黑的铁链,而在铁链的另外一边则是有着一段蜜色的脖颈,那下位者被强行地向着上面拉扯,甚至脖颈上面还残留着惨烈的红色伤痕。   那脖颈暧昧地卡在男人的腹肌位置,点点水珠顺着肌肤滑落,更加添加了一份不可言说的氛围。   “卧艹。”   殷祁骂了一句。   “谁啊这是,在这儿耍流氓。”   他帮尤醉把照片删除加拉黑那人一条龙,转头一看尤醉的脸本来就红,现在更是彻底红透了。   美人如云鬓一般的黑发落下,耳垂泛出一种清透的淡粉色,嘴唇因为刚刚被轻咬过,泛着湿润柔软的光。   “你别理他。”   殷祁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心想最好别让我找到是哪个变态发的,不然他死定了。   “网上这样的人很多的。”   尤醉还是觉得尴尬,嗯了一声,赶紧站起身来和殷祁说了晚安就回房睡觉了。   直到上床,尤醉还是感觉自己的耳根在发热,但是也好,也许是因为睡前的插曲,这一夜他再也没有做那种血淋淋的噩梦,反而做了一个更加诡异的梦……   在睡梦中他被人抱在怀中,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宛如身陷火炉之中的可怜羔羊,被刺穿柔软的肚腹,剥皮穿骨,将鲜嫩的血肉一口口地撕咬吞吃殆尽。   尤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都酸疼,好像是梦游跑了一个八百米,但是仔细看去身上却没有伤痕。   尤醉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更何况现在他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自己的身体身上……   直到吃早饭的时候,他仍然没有收到检察署的电话,这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今天的那个本应及时送达的“快递”,没有送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对方因为露出了马脚所以不敢继续冒险,还是因为他的男友……已经出了意外?   “想开点,也许那个可恶的杀人犯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你的男友呢。”   餐桌上的殷祁今天的心情却很不错,他的嘴角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插起一块作为配料的培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咀嚼起来。   “是…这样吗?”   尤醉茫然地看着盘子,心不在焉地吃着他的早饭。   殷祁点头,但是在尤醉看不见的位置,他放任自己隐秘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从上向下看去,在黑发青年白皙的后背上,几乎完全被密密麻麻的吻痕占满,侧腰后方的位置因为被用力抓握而留下了几道青紫的骇人痕迹,腰窝的那颗诱人的红色的小痣的位置已经微微红肿,显然曾被特别关照。   真可怜。 第140章 完美受害人(五)   “的确没有再次收到快递。”   检察署里面的气氛很沉闷, 检察长耿桓安手下的烟头已经在烟灰缸里面摞成了一小堆,但是他的眼睛却仍然是明亮的,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刀。   “也许是我们的调查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觉得如果继续邮递那些人体快递可能会有风险。”   “之前三个快递所有的快递路线都检查过了, 但是却都没有线索,那些残肢就像是中途被用了魔术一样突然调换……”   助理检察官白罗心皱眉说道。   耿桓安打断了他的话。   “小白,你知道关于这个案子,我最在意的一点是什么吗?”   白罗心茫然地看着他的这位经验丰富的前辈, 在过去的数十年里面,他就用这种鹰隼一般锋利的目光一次次地从那些罪恶之中获取证据, 并且将那些罪犯缉拿归案。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食尸鬼的杀人模式开始发生转变了, 他因为某种原因, 放弃了之前的那种抛尸模式,而使用了更为大胆的, 近乎狂妄的方式……”   “而现在则是我们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也许这一次, 我们终于能够将那个凶残狡诈的恶徒抓到。”   白罗心不解。   “但是长官你怎么就如此确定这起案件一定就是食尸鬼做的?   “食尸鬼不杀无罪之人, 这是我们公认的一点, 这是那个连环杀人犯最根本的犯罪模式。”   此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邱北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将一本案件记录本放到了桌子上。   “关于那个名为凌越的失受害人,我们有线索了。”   邱北明显有些过于激动了。   “我们调查了关于近几年凌越身边的人际关系, 发现在两年前, 在他的身边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死者是他的一名名为萧泽语的同学……”   “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凌越就是那个凶手的话, 我们却还是不能定论。”   耿桓安注视着邱北的眼睛。   “啊, 关于这个, 凌越应当有相当充分的杀人动机。”   殷祁口里面嚼着口香糖,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眼下带着点不明显的黑眼圈,精神却很不错的样子。   “他的男友,也就是尤醉,曾经被萧泽语因为感情问题纠缠了半年多的时间...直到他死了。”   尤醉睁开了眼睛,他刚刚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回到了三年前,是他刚刚和凌越认识的时间……   那时他们是多么的甜蜜。   对方体贴又可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始终都站在他的身边……   梦境破碎,他睁开眼睛,冰冷的现实重新攫取了他的大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不由得将脸埋进膝盖里,蜷缩着身子哭泣起来。   手机微信的声音响起,是殷祁发来的。   【我这里出了一点事情,中午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乖乖等我回家,好吗?/笑脸/笑脸】   事情,是和……凌越有关吗?   尤醉想要问个明白,但是又想到对方既然不想告诉自己,那可能也是某种不方便告诉他的内部机密。   纤白的指尖颤动了一下,却还只打了一个“好”字。   【别不开心啦,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下午带你出去玩。嗯?】   殷祁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他永远都不会懂得人和人之间的“界限”在哪里,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越过,并且还是那样理所当然的样子。   【谢谢你。】   尤醉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做了午饭,期间有零星几个同事给他发来消息慰问他的身体。宋致说他会替尤醉的班,让尤醉好好休息。   尤醉真的很感激他,打算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好好地请他吃顿饭。   殷祁果然在下午回来了,他带着他去看了一个超现实主义画派的画展,是尤醉一直都很喜欢的一个画家。   尤醉本来是很期待的,早早就和凌越一起买了双人票,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却再也没有看到。   尤醉停顿在一幅画作前,在这副画像上描绘着一朵盛开的粉玫瑰,在它柔软的浓绿色叶片中,一根分支上生长着并非叶片,而是一只有着金色刀柄的锋利匕首。   那匕首被竖起,刀锋倾斜地指向天空的方向。   殷祁站在他的身后,目光越过他白皙柔软的脖颈落在盛放的玫瑰花瓣上。   黑发青年的神情很专注,水雾一般的眸子里面涌动着某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你从这朵漂亮的花上面看见了什么?”殷祁问。   他对这些画作一窍不通,在他看来,眼前的人是比这些画作更加生动且美丽的作品。   “危险。”   美丽的青年轻声说。   一声尖叫声赶在他的尾音上,从他的身后传来。人群熙攘着炸开,就像是被狮子追赶的羚羊群。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殷祁扣住了尤醉的手腕将他推到较为安全的墙角,从口袋里面取出配枪,转身向着人群散开的方向跑去。   尚且还没有靠近,他就闻到了那种浓烈的血腥气。   在画廊的深处,一个道具间的大门被猛然推开了,神色惊惶的工作人员从中冲了出来。   “让开!”殷祁将证件甩出。   “检察官先生,这里有人……”   在他的身后,一具赤裸着身体的尸体跪在地上,房间里面似乎之前还燃烧过某种香料,散发出某种辛辣的香气。   女人的身上只披着一层暗淡的白纱,朦胧的面纱同样遮挡住她的面部。一朵朵苍白的百合花从她空荡的胸口生长而出,就像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那些纤弱的百合花甚至还落在她的脚边,细细的丝线将她的大腿和头顶的吊杆连在一起,控制她摆出一个跪伏的动作。   她一边的眼眶中被插入了一只黄玫瑰,另外一只眼睛却是完好无损的,殷祁能够透过那些面纱窥视她还未浑浊的眼睛中残存的那一点淡淡的宛如薄荷草一样的嫩绿。   殷祁在房间外停住了脚步,他冷静地掏出了手机。   “老大,这里可能需要检察队那边过来一下。”   “是【花匠】又作案了。”   对面那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咒骂声。   ·   尤醉揪着自己的袖子站在原地,在人群的逆流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知道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殷祁还没有回来……   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他默默地在心中想道。   毕竟这些日子来,发生在他身边的倒霉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很美的一幅画,不是吗?”   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但是他却根本没有觉察。   尤醉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才发现那是一个长相过分俊美的年轻男人。   他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银白色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梳起,带着几分艺术家的懒散随性。   “我吓到你了吗?真抱歉。”   银发男人温柔地冲他笑了笑。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原本画廊中簇拥着的游客几乎都已经无心欣赏画作,但是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到打扰一样,继续漫步其中。   他走到了尤醉之前看过的那副玫瑰的画作前,停下了脚步,观赏着那些柔软的美丽花瓣,还有锋利的剑锋。   “你看到了什么?”   尤醉被他身上的那种属于艺术家的神秘和忧郁的特质所吸引,不由得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美。”   银发男人注视了一会这幅画,俄而转身过来,对着尤醉笑着说道。   尤醉一愣。   对方嘴上说得明明是那幅画,但是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花朵过分的美丽会吸引觊觎的目光,但是这不是花的错。”   男人垂首,细长的手指擦过尤醉的侧脸,专注地替他将雪白的腮侧一丝垂下的黑发抿到耳后。   “美是无罪的。”   他的指尖柔软,带着花香。 第141章 完美受害人(六)   尤醉本来应该避开和他人的触碰的, 他本来也并不习惯这样过于亲密的距离,但是不知道是对方脸上的那种朦胧的微笑太过于温柔,还是那种萦绕在他身边的甜蜜花香过于蛊惑人心……   总之, 他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耳边迅速染上了一小片红意。   “你很美。”   银发男人安静地注视着他。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尤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或者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愉悦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是还没有等尤醉回答, 殷祁的声音很快传来。   “小醉,你先去检察署等我, 这里出了点问题。”   殷祁大步走了过来,将手搭在了尤醉的肩上。   越过尤醉, 他的视线和银发男人对视了一瞬。   “先生, 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请您立刻远离现场。”   殷祁彬彬有礼地说道。   “真可惜。”   银发男人笑起来, 眼睛温柔地下垂着, 里面好似藏着无数浩荡星光。   “这些画是这样的美, 我还没有欣赏尽兴。”   “真不幸, 或许您可以去看其他的展览。”   殷祁揽住尤醉的肩膀, 露出尖而利的虎牙, 笑着回道。   “不。”   银发男人用那种唱歌一样的声调回道。   “美是不可取代的。”   尤醉自己都没想到过自己会这样倒霉。   因为这起突发的案件,尤醉不得不将这一天剩下来的几个小时继续花费在检察署里面, 按照殷祁的说法是, 现在他仍然还是重点保护对象, 不能随便乱跑。   他顺便在这段时间内去做了一次口录, 毕竟他也算是在凶杀案现场的群众, 这次给他做口供是邱北检察官。   在简单的讲述结束了自己所看见的之后, 尤醉看着那杯在他的桌子上面的温开水,犹豫了一下问:   “这次的凶杀案,很严重吗?”   邱北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他的肤色微黑,脸上的线条透露出一种坚毅决绝的意味。   对方审视了尤醉一下,在看见他那双雾蒙蒙的美丽眼睛时顿了一下,本来没有打算说的话却还是说出了口。   “是花匠做的。”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显然这几天的突发案件也让他难以入眠。   “花匠……也就是那个喜欢在尸体上面插各种花的连环杀人犯,他曾经犯下的最大的一起案件,是谋杀了海斯潘安下城的城长,并且将他的尸体上面插满了吊钟花和欧石楠,摆放在了市政厅的门口……   “第二天的时候全市的新闻就全都爆炸了,三城的议会不得不召开发布会专门来解释这件事情……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能够找到他的一点蛛丝马迹。”   “哦。”黑发青年哽住了。   他回想起他下午曾经徘徊过的画廊,想着那个满手鲜血的杀人犯可能也从那条长廊上面走过,并且就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留下了他的“作品”。   这让他的全身都感到一种不舒服的战栗。就像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那些黑暗距离他是这样近。   甚至只要稍微挪动脚步,就能够将他也一样吞噬入其中。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邱北掏出了另外的一本案件记录本。   “你对于萧泽语这个人,有印象吗?”   尤醉感到有点窒息,那些被他之前刻意遗忘的记忆翻涌上来,给他带来想要呕吐的冲动。   “你问他做什么……”   他避开了邱北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垂首,扣在桌子边缘的指尖微微发白。   “你是不是曾经被他纠缠过一段时间?”   “或者说,他曾经尝试和你求爱,但是却被你拒绝了?”   邱北继续问道,就算是眼前的人摆出了这样的一幅拒绝的姿态,但是他心中那属于检察官的责任感却还是让他继续问了下去。   “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在和凌越一起共度的那些美好的背景中,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阴影。   “是的……他曾经,很喜欢我……”   在桌前的黑发青年脸色有些苍白。   “虽然我也并不知道他那样着魔的原因……但是他曾经的确追求过我一段时间,我当时就已经和小越在一起了,当然会拒绝他。   “后来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当然,只有一点点不愉快。”   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印。   “但是后来,我们还是将一切都说清楚了,他也就没有再来找过我了。”   “再后来,我就毕业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尤醉犹豫着抬起头来。   “检察官先生,我男友的失踪案——”   他还是如此天真的抱着他的男友尚可能存活的念头,甚至不敢多说一个死字,仿佛那样就会打破某种魔咒。   “和萧泽语有关吗?”   邱北合上了手中的记录本,他没有和尤醉追求更多的细节,因为在那之后的事情,他们已经从他的同学的口中得知。   甚至更多的,尤醉并不清楚的细节,他们也已然调查清楚。   “是的。”   邱北的神色严肃硬冷。   “我们现在怀疑,你的男友凌越就是杀死萧泽语的凶手。”   ·   ·   在其后的两天时间内,尤醉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他不仅精神上受到了磨难,甚至身体上也总是很不舒服。   他闭上眼睛,就全都是自己生死未知的男友凌越的脸。   那脸有时对着他露出他那种灿烂的不含一丝阴霾的笑,但是有时却又从嘴角流淌出恐怖的鲜血来。   他看见凌越的嘴唇翻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但是那些牙齿却是一颗颗的钉子,皮肉烂翻,鲜血横流。   只有夜里陷入沉眠中的时候,尤醉才能勉强将自己从这种精神的折磨上解脱出来。   他不安地在床铺上面翻滚着,将床铺和睡衣弄得皱巴巴的,在口中呼喊着他男友的名字。   但是在这时也会有声音温柔并且怜惜地回应着他,在他的唇边啄吻,低声地给他安慰。   “小可怜。”   那声音爱怜地在他的耳边说,他亲吻他的眼角,将从那里溢出来的眼泪舔舐干净,他控制住他的双腿,舔吻他的手腕内侧,不让他再陷入到癫狂之中自我挣扎。   他将他抱在怀里,让他能够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在这里默默地流泪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尤醉沉湎于这种温柔中,甚至某些时候,他会误以为是凌越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当清晨醒来的时候,他的床铺上面却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皱巴巴的带着水汽的床单,还有身体上越发的不适和疼痛。   他的男友,他那样近乎完美的小越,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吗?   他会相信那个给他在清晨煎蛋,在他哭泣的时候为他擦去眼泪,陪着他在夏夜的午后闲逛的有着漆黑眸子的温和青年是一个杀人魔吗?   如果一个人对你很好,但是对其他的人很坏,那么他对于你而言,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应当被审判的罪犯?   或许他之前一直都是在伪装,而自己所看见的他的脸,那一张才是真的?   他为什么就这样突然失踪,而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尤醉会一个人蜷缩在床铺上面抱着被子发呆,哭泣,就这样直到殷祁喊他起床吃早餐。   他真的十分清醒在这个时候殷祁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让他不是孤身一人地面对这一切。   当他肿着眼睛穿着睡衣出现的时候,殷祁会为他揉揉红肿的眼睛,将凌乱的睡衣领口整理好,带着些许怜惜意味地看着他。   “小可怜。”   在殷祁住进他家里后,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快递。 第142章 完美受害人(七)   在两天之后, 尤醉终于决定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需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面,继续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他整个人都会因为过于悲伤而出现更大的心理问题的。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殷祁很爽快的同意了。   “好的, 有事情的话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   尤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精神。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一直都是他的同事宋致替他的班, 他在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邀请了宋致还有另外的几个一起工作的同事,还有他的上司霍泽寒一起聚餐,作为这段时间内的感谢。   本来他只是象征性地邀请了一下他的上司,因为对方基本上不怎么出席这种他们私底下的酒会, 但是这一次出乎尤醉意料的是,霍泽寒竟然答应了。   餐桌上虽然尤醉话说得比较少, 而且霍泽寒又是一座冰山模样,不过其他的几个同事都了解他们的性格, 彼此也相熟, 所以并不尴尬。   “没事啦,这都是些小事, 只要人没事就好!”   “毕竟像是小醉你这样的美人, 如果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会有多少我们电视台的男男女女伤心死呢……”   宋致明显喝得有点多了, 凑过来拍了拍尤醉的肩膀, 他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酒气眼看就要落在尤醉的脸上。   “请前辈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尤醉有些不适应地向着后面退了退,空调开得温度不高, 他出了点汗, 漆黑的发尾黏在雪白的后颈上面, 浅色的衬衣下面透出一点鲜嫩的, 像是被吮吸出的粉。   “哎, 小醉你脖子后面是……”   宋致迷蒙着一双醉眼, 看见了那点勾魂噬魄的颜色,下意识就想要用手去撩开那块布料,去看个清楚。   但是那手却被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抓住了。   “你喝多了。”   霍泽寒冷淡的声音传来,他的宽大的指节用力地将宋致的手掰开,疼痛瞬间让对方清醒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喝得有点多……”   宋致身后出了一层冷汗,连忙坐直身子。   尤醉也松了一口气,他默默地坐远了一点,却无意间注意到霍泽寒的手骨架很大,是那种很遒劲有力的手,一条条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见,带着点欲望的美感。   霍泽寒的目光从他的背后扫过,让他有点如坐针毡。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确定了自己的穿着没有出现问题。   菜吃到一半多的时候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明明还没有入夏,但是雨水就来得这样急,噼里啪啦地砸在街道上面,带着些料峭的春寒扑落大地。   霍泽寒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应答了两声。   尤醉清晰地听到,从电话的另外一边,传来了几声低沉压抑的狗叫声。   他没有养过狗,也不太清楚这声音里面隐藏了什么信息,他只是本能地从中觉察到了一种危险。   “是有事情吗?”   尤醉主动问道。   “嗯。”   霍泽寒站起身来,将衣架上面的大衣取下来穿上。   “我得回家去遛狗了。”   “遛狗?在这样的天气遛狗吗?”   尤醉又看向了外面的磅礴大雨。   “是啊,是还没有训好的狗,脾气很不好。不按时遛的话,就会发脾气。”   他这话的语气里面难得带了点烟火气息,就像是每一个被家里面的毛孩子所困扰的铲屎官一样。   尤醉控制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忍住轻轻地扬了下嘴角。   在发现自己上司的小爱好之后,他似乎也并不怎么畏惧对方了。   “我们这边也马上结束了。”   一个同事搀扶起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宋致。   “要我送你回去吗?”   霍泽寒问尤醉。   尤醉看了下时间,才刚刚晚上八点不到。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   尤醉笑了笑,给殷祁发了条消息。   【马上到,找个地方乖乖等我。】   殷祁回复他的速度不得不让尤醉怀疑他所谓的加班有多少水分。   霍泽寒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很急赶回家去,撑着伞在大雨中转身离开了。   尤醉看着他灰黑色的大衣消失在雨幕中,另外的几个同事也都纷纷离开。   裹紧了身上有些单薄的风衣,尤醉站在酒店的门口发呆。一点冰冷的寒雾顺着他的裸露在外的雪白脚踝蔓延而上,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在茫茫的雨雾中,他看见道路上面的行人撑着伞匆匆奔过,水珠在透明的雨伞上面留下残影。   人人都有想要奔赴的地方,想要回的家。而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拒绝了酒店服务员的帮助,他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幽魂一样游荡到了酒店的侧门。   在大雨中,一条灯光暗淡的商业街上面,似乎只有一家店还向着外面透着明亮温暖的灯光,玻璃的罩棚下,一束束的蒲葵和长寿菊在湿漉漉的空气里面肆意地生长着。   沉甸甸的郁金香竖立着,散发出甜蜜的气味,一小簇一小簇的野蔷薇色彩鲜艳地点缀着墙壁,就像是泼洒开的颜料。   尤醉被这种温暖的近乎于家的氛围所吸引,近乎茫然地推开了玻璃门,柔而热的花香将他的全身都包裹,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花丛中,正在为那些娇贵的小苍兰的叶片上面喷洒营养液。   那之前在画廊中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青年在花丛中转过身来,看着他,对他露出一个略带些惊讶的笑。   “好巧,又见面了。”   尤醉的心在这一瞬间跳了一下,他在这一瞬间回想起了自己和男友凌越的第一次见面,那一天也是同样地下着大雨,忘记带雨伞的他被困在实验楼里面,和同样被困在楼里面的凌越相逢。   对方的手上那时候正捧着一束湿漉漉的百合花,茫然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狗。   凌越说他天本来是要去医院看望自己生病的妹妹,但是却被台风带来的大雨阻拦,那他他们一起在楼里面呆到入夜,最后凌越把那一束百合花送给了尤醉……   那是他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之前尤醉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一直都对大雨抱着一种格外的情怀,而雨中的鲜艳花朵更能够勾动他心里面的柔情。   “的确好巧。”   尤醉在外面抖落了雨伞上面的水珠,慢慢地走入这个过分拥挤的花店。   “所以这一次,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银发青年温柔地问他,他的眼睛微垂,看向尤醉的时候里面就像是藏了璀璨的星辰。   尤醉注意到对方的发尾上面别着一个淡粉色的女式蝴蝶结,这让他更多了几分随性的可爱。   “当然。”   黑发青年对着他伸出手去,原本苍白的脸颊上被热气蒸腾出些许柔软的红晕。   “我叫尤醉。”   柔软的指尖被人自然握住,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凸出的精致腕骨。   “很高兴遇见你,我是白郁。” 第143章 完美受害人(八)   “这是我朋友的花店, 我算是他的合伙人,所以有时候也会来帮忙。”   白郁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夜来香清淡的花香, 悄然入耳, 简直是一种享受。   “那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尤醉小心地观察着这家小但是精致的花店,看那些被精心装饰过的花牌,还有自然缠绕在藤椅上面的柔嫩的蔷薇花。   这里的一切都在说明这里的一花一草都蕴藏了店主人的心血,绝对不是那种用来赚钱的工具。   “我在海斯潘安大学教授犯罪学。”   尤醉的眼睛亮了亮。   因为他就是海斯潘安大学毕业的, 而且更巧的一点是,他的男友也就是法学院的, 他曾经在对方的课表上看见过这门课。   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巧合。   “那您记得凌越这个学生吗?”   尤醉问道。   “他是,他是我的男友。”   “哦……”   白郁用那只纤长的手托住下巴, 思索了一下。   “似乎有点印象, 因为他总是旷我的课……但是最后却还是能够奇迹一般的及格……”   尤醉的脸微微有点红。   知道凌越平时的生活条件后他当然知道对方省下来的那些时间都是用在什么地方了,对方毕竟每天要打那么长时间的工。   但是这样和男友的师长进行谈论却还是让尤醉很开心。   这给了他一种错觉, 就好像是他的男友似乎就在他的身边, 从来都没有离开。这种错觉将他从那种难言的痛苦中脱离了出来。   “作为老师, 您看起来真年轻。”   黑发青年笑着说。   “嘘, 只是看起来年轻罢了, 不要拆穿我哦……”   白郁悄悄对着他眨了眨眼, 脑后的蝴蝶结轻轻颤动着。   “不过,我倒是很疑惑, 凌越是怎么把你藏得这样严严实实, 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有你这样一个大美人男友。”   “你当年是不是在学校里面是校草啊?”   尤醉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耳垂。   “谢谢夸奖……”   “我不太关心, 不太关心这些事情……”   “能和我讲一下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白郁轻声问道。   他的神情是那样自然又温柔, 而尤醉似乎根本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外面的大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在柔软的昏黄灯光下, 尤醉缓缓地诉说着他和凌越之间的一件件琐碎小事。   哪怕只是看起来很小的一件事情,但是尤醉却都记在心中,现在成为了一种甜蜜的折磨。   他们交谈得很愉快,直到尤醉的手机再次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   给殷祁发了定位,尤醉有些抱歉地站起身来。   “真是打扰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在这里坐了足足二十分钟,甚至让对方都没办法关店回家。   真是太失礼了。   “没事的。”   白郁也站起身来,他身上的围裙有点皱巴巴的折痕,被他不在意地抚平。   “您帮我选一束花吧。”   尤醉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好,你想要什么花?”   尤醉看了店里面琳琅满目的鲜花,他对于鲜花向来是一窍不通,更加不知道怎么选了。白郁看出了他的困窘,轻笑了一声,弯腰走进了店里。   出来的时候,他的怀里面抱着一束沾着露水的白百合,卷翘的淡白色花瓣就像是一抹缠绕在少女裙摆上的朦胧雾气,带着隐约的花香。   尤醉在看见的一瞬间不由得愣了愣。   因为他的男友凌越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送给了他一束白百合。   “在某些传说里面,这种花象征着夏娃在被蛇引诱吃下禁果后流下的眼泪。”   “很美。”   尤醉点了点花瓣,一点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腕骨滑落进入到袖里,白郁的目光顺着那点水珠落下,眸色暗了一瞬。   “很适合你。”   “小醉,你在这里吗?”   殷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尤醉应了一声,连忙拿出手机想要转账。   “不用付款,花是送你的。就当是为了答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个夜晚吧。”   白郁那双狭长的眼睛眨了眨,却又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将自己的好友码展示出来。   “或者,我能加一个你的好友吗?”   殷祁的声音再次响起,尤醉来不及多想,只想着回去转账也是可以的,急匆匆扫了码就向着外面走去。   花室的门被关上,白郁站在满地的鲜花中,抚摸上了自己的唇角。他折了一只白百合,轻轻地在鼻尖嗅闻着。   良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   ·   殷祁脱下了身上的衣服,不由分说地将尤醉包裹在其中。   这一场雨实在是太大了,因此当他们走到车旁边的时候,尤醉身上还好,殷祁却是已然差不多湿透了。   尤醉小心地护着那一束百合花做到了副驾驶座上,殷祁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骂了一句鬼天气。   尤醉小心地将他的外套折好,递换给他,殷祁的衣服上面带着滚烫的体温和男性的气息,让他有些不适。   就像是他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一样。   “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带的。”   殷祁笑了一声,他在这样的天气里却还穿着短袖,似乎一点都不冷。   “谢谢你。”尤醉轻声说。   黑发青年坐在副驾驶座上,脊背挺直,后背被雨水微微濡湿了些,白色的衬衫下面透出些许艳丽的红痕,但是神情却又是那样的无辜。   怀里面抱着一束盛开的百合花,细白的手指轻轻捻过花萼,甚至比那花瓣还要柔嫩上几分。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无辜,但是身体却又是那样的堕落,像是天真的魅魔。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殷祁都曾经抚摸过,舔舐过,留下过他的指痕和吻痕。   殷祁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手指不耐地在方向盘上面敲打着。   一种难言的焦躁逐渐地从他的心中升起,他的虎牙蠢蠢欲动,想要去撕碎些什么柔嫩的甜腻的东西,从中挤压出汁水来止渴。   他回想起了曾经那些沾染在他指尖上的鲜血,火热且热烈地滚过他的肌肤。那只被饲养在他心中的野兽在咆哮着,想要从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攫取更多。   但是对方却偏偏一无所知。   将车停入车库,洗漱后的殷祁却被青年喊住。   “等一下。”   殷祁看到青年被睡衣带束缚着的柔软腰肢在他的眼前逐渐靠近,他身上带着一点甜甜的清新苹果味道,是洗发露的味道。   他重重地咬住了自己的牙根,甚至面容都有些微弱的扭曲。   “这里……”   那柔软的手指落在他的锁骨位置,在那里有一道小小的,不起眼的伤痕。   像是被人用指甲划破的。   “你受伤了。”   黑发青年弯腰注视着他,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近了,甚至殷祁能够透过领口看见对方白皙的轻微起伏的胸口。   “没事。”   他有些狼狈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青年皱着眉头阻止了。   “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回事呢?我来帮你上药吧。”   上药是甜蜜的折磨,黑发青年半跪在沙发上帮他上药,他的小腿肚柔柔地贴在殷祁的大腿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柔软的指腹抹着乳白色的药膏在皮肤上面摩擦,伤口上面除了疼痛带来的更多是难以克制的麻痒。   一切都结束后两人都松了口气。而在青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殷祁的眼睛已经有些隐隐的泛红。   当天晚上的时候,尤醉睡得格外不舒服。那种纠缠着的疯狂灼热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感觉全身都酸疼得几乎无法行动,并且头也有些晕晕沉沉的。   “也许是昨晚淋雨了,就让你不要乱跑的。”   殷祁将早饭端到他的面前,尤醉拒绝了他要喂自己的想法,把他赶去上班了。   检察署现在忙得很,一连发生了两起大案,除了殷祁之外,其他的人都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尤醉又不得不和上司请了假,吃了早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下午的时候才醒,感觉精神稍微好了一点。   他拿起手机来,才想起来昨晚上加了白郁的好友,却还没有来得及聊天。   他的手在聊天框里面敲动着,还没有想好要去说什么,但是对面却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首先发了消息过来。   【刚刚睡醒吗?】   对方的语气很自然又熟稔,仿佛他们不是昨晚才刚刚加上好友,而是已经是多年的友人一样。   【嗯,有点发烧,许是昨晚淋了雨。】   尤醉如实回答道。   并且后背也有些隐隐的酸痛,他勉强在床上换了一个姿势,将自己蜷缩进柔软的被子里面,只露出一点漆黑的发顶。   【吃午饭了吗?生病的话,不吃饭可不好哦。】   尤醉刚刚想谎称说自己吃了,对方就又好像是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一样将他的话头堵上。   【一个人在家的话,肯定会懒得下床吧。你的地址在哪里,我帮你叫外卖过去,我知道有一家粥店的瘦肉粥很好喝,味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啦,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尤醉回想起昨晚的花钱还没有付,这样算起账来岂不是越欠越多?但是他从来就不擅长拒绝他人,并且白郁的语气又是全然为他好的意思,这就让他的拒绝更加没有底气。   所以不知怎么的,尤醉迷迷糊糊地就将自己家的地址说了出去,又过了半个小时候,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尤醉从猫眼看去,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的白郁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手中一手提着药袋,一手提着热乎乎的粥。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银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衣服上,但是脸上带着的那种笑意却还是一样的温柔。 第144章 完美受害人(九)   “那家粥店因为下雨的原因不外送, 我正好顺路去上班,就给你送过来了。”   白郁这样解释道。   “我想到你还在发烧,就顺便给你买了些其他的药。”   他似乎真的是顺路过来的, 并没有久留, 甚至都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外将东西递给尤醉,然后就转身走了。   这让本来对于他突然登门觉得有些冒犯的尤醉瞬间就忘记了之前的些许恼怒。   交接时,白郁苍白的指尖滑过尤醉的手心, 带着冰冷的潮湿水汽。   尤醉心中一软,喊住了他, 将自己的卧室里面的一件淡灰色的宽大雨衣递给他。   “雨太大的话,就算是打伞也会湿的。”   那是凌越的雨衣, 因为足够大, 甚至可以在装下一个凌越之后再装下一个他。   之前他们在这件雨衣下面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光,但是如果人不在的话, 它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而已。   白郁接过那件雨衣, 美丽的眸子弯起, 露出那种惯常的温柔笑意。   尤醉没有问过他, 但是毫无疑问, 从他的银发上来看, 他应当是一名白化病患者。   在这样的角度下看去,他的眸子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迷人浅粉色, 就像是某种罕见且昂贵的剔透粉色水晶。   看着白郁穿着那件灰色的雨衣消失在雨中, 尤醉的胸口有种酥酥麻麻的疼痛。   他又想起凌越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但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 那把插入他胸口的刀却还是会将他刺得鲜血直流。   他转过身来, 看见花瓶里面他昨晚带回来的那颜色淡雅的百合花亭亭地立着, 散发出一点隐秘的香气。   尤醉的心不由得也静了一些,他坐在桌前,慢慢地喝了白郁给他送来的瘦肉粥。   总会过去的,他心想,不管经历怎样的痛苦,不管会持续多长的时间,这些……都总会过去的。   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粥碗中,浮出水波。   那粥鲜甜软糯,夹杂着煨熟的软烂瘦肉,的确很好喝。   ·   ·   花匠之前在画廊里面犯下的那起案子在海斯潘安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那唯美却又血腥的跪地女尸照片被四处传播,几乎尤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讨论这起案子。   花匠几乎每一次作案都会出现这样的盛况。   “简直就像是什么三个月一次的大型庆典一样。”   助理检察官白罗心看着网络上面的那些新闻,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疙瘩。   花匠的作案周期几乎是稳定在三到四个月一次,而这样的作案频率已经在这座城市里面维持了五年。   在某个匿名的网络论坛上。   【照片,照片,照片】   一具赤裸着身体的尸体跪在地上,女人的身上暗淡的白纱被拍摄得就像是一层朦胧白雾,那些苍白的百合花从她空荡的胸口生长而出,是那样的自然。   那朵眼眶中的黄玫瑰优雅地舒展着花瓣,这些柔软的,就像是还存活着的花朵给这具已经死去的尸体增添了些许诡异的生机。   生与死在此时纠缠在了一起,是这样的和谐,透出一种本不应存在的异样美感。   【卧艹图片真的好高清啊,兄弟你哪里来的渠道,这身份并非常人呀!】   【吓死我了TAT,我为什么要凌晨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点开这个照片啊呜呜,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敢睡觉了】   【这个尸体,看着真的好奇怪,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觉得还挺美的,就是从另外的一种角度上来说emmm是这样的……】   【楼上的你精神没问题吧?要不要去过下精神检测?】   【等你成为花匠的素材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样觉得/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花匠的确是海斯潘安目前最活跃的那三个连环杀人犯里面最懂得艺术的,起码他没有像是食尸鬼一样像是将尸体剁肉一样剁碎,也没像是训犬师那样给每一个尸体上面都像是狗一样带上名称和链子……】   【哦哦,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甚至还会给尸体摆个姿势,方便你们这些新闻记者拍照,这样写出那些耸人听闻的新闻的时候有着完美的配图……记者们都要爱死花匠了】   【之前有小道消息说,光是花匠一个人做下的案子就撑起了海斯潘安四分之一的新闻流量】   【hh我这还觉得少了呢】   【剩下的四分之三是食尸鬼和训犬师提供的对吧,我懂了】   “还好之前疑似是食尸鬼所为的那一起案件没有被爆出来,不然他们肯定更加疯狂。”   邱北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更别说还有就是那个失踪者的男友的模样……   他回忆起之前那黑发青年就那样茫然地坐在检察署外面的样子,那种异乎寻常的美丽几乎要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几乎没有人会不被那样的美丽所吸引,就算是几乎没有人性的那些恶魔也是一样。   他就像是一朵纤尘不染的百合花,越是肮脏的手,就越是想要将他柔嫩的根茎折断,将那样的美丽据为己有。   如果是青年被拍到照片的话,他都想好如果这件事情被爆出去,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会取一些什么样子的标题了。   【惊!能够让食尸鬼都心动的大美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海斯潘安食尸鬼首次涉及情杀案】   【他这一次举起的屠刀,守护的并不是正义,而是自己的爱情】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他们找到活着的凌越或者是他死去的剩下部分之前,这件事情不要被爆出来。   还有就是祈祷最近那三位连环杀人犯里面最安分的那一位【训犬师】不要再作案了,他们检察署现在已经足够手忙脚乱的了。   但是俗话说,最不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会来什么。   所以当他们的长官耿桓安青着脸全身湿透地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的时候,邱北就觉得已经开始不妙了。   “在护城河河岸边,我们发现了一具窒息的男性尸体,脖颈上面佩戴的项圈上面写着名字,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训犬师做的。”   耿桓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周可以糟糕 成这种样子。   他们甚至可以撞上三个连环杀人犯的凶杀案。   “真是疯了,最近他们这些连环杀人犯是有什么加班奖励吗?还是什么杀人比赛?”   邱北叹了一口气,任命地站起身来,准备去应付那些已经闻到了味道的新闻媒体。   法医室里面,法医章秋巧看着这具被送来的,已经被水泡得有些肿胀的尸体,带上胶皮手套,小心地在不破坏皮肤的情况下,将他脖颈上面的那一条漆黑的项圈剪断。   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做起来分外的熟练。   冰冷的金属锁链带着声响落在盘子里面,在那项圈上面还挂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铁牌,上面用标准的英文字体打印着一个名字【Lucien】。   这是训犬师的“习惯”,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他都会在死者的脖颈上面留下一个这样的项圈,还有一个属于他的“名字”。   这是训犬师的杀人标签。   死者原本蜜色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皱巴巴的苍白色,而在他的脖颈上面,有着一道深深的,泛出青紫色的勒痕。   训犬师的死者都是死于窒息。   如果尤醉在场的话,他也许能从这条项圈上看出熟悉的影子……在几天的一个晚上,他曾经收到过一张这样的照片。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身为检察官的殷祁自然也不可能继续置身事外,他陪着尤醉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甚至有的时候直到深夜才回来。   而那个时候尤醉往往已经睡着了。   他有时能够听到外面的客厅里面有人开门和走来走去的声音,但是他却已经睡熟,在极深的痛苦梦魇中,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他的身边,迫切地缠吻着他的唇,给予他安慰。   尤醉以为是他的爱人,也就扬起雪白的脖颈,顺从而温柔地回应着。   就这样过了几天,尤醉的身子从感冒中恢复过来,虽然偶尔腰肢也会酸痛,但是却比之前要好得多。   他真的很感谢他的上司,因为就算是旷工这些天但是他的上司却还没有将他开除,甚至还在他回归岗位之后主动来慰问他。   “谢谢您。”   尤醉简直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这次是真的真的没事了,我和您保证。”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上次上班五分钟后就昏厥过去,因此差点给我们的电视台带来巨大丑闻的话,或许还更有些可信度。”   霍泽寒哼了一声。   尤醉从他的手上接过一份打包好的甜点,简直要感动得哭出来。   甜点还向外面冒着热气,是一个个做成小份儿的栗子饼,每个大约只有三分之一个手掌大,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就算是尤醉这样不喜欢吃甜的人都爱上了,甚至好吃到尤醉还在下班后鼓起勇气来问是在哪里买到的。   他想给殷祁带一份回去,对方最近工作真的太辛苦了,甚至还不得不出外勤,上中下三城每天跑一遍。   “如果你想跟着我回家的话……而且你得想好雇佣我当厨师的价格。”   “啊?”   黑发青年一时之间甚至都没有想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而后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骤然睁大,甚至看起来像是有几分傻在了当场。   头顶传来柔软的触觉,尤醉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被摸了一下头。霍泽寒的身高起码有一米九,比尤醉要高上不少,这个姿势对他来说真的很方便。   他看见霍泽寒的手机在他的眼前闪了一下,屏幕里作为屏保的是一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比格犬,趴在草丛上咬着一只黄色的弹力球,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简直可爱得要命。   “真可爱,这是boss您家的狗吗?”   尤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却没有在意到从这个角度上看去,霍泽寒能够将他轻薄的衬衫下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特别是柔软的白皙皮肤上,那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淡红指痕和吻痕,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彰显着自己的所有权。   在尤醉看不见的地方,霍泽寒的视线冷了下来,他就像是一寸寸地在用视线丈量自己的领土一般从尤醉的身上扫过。   似乎有些脏了。   不过没有关系,在捡回家之前弄干净就好了。   听见尤醉的话,他向着自己的屏幕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后视线越过手机,落在眼前身材虽修长,对于他而言却仍显得娇小的黑发青年身上。   “是的,最近比较喜欢小型犬。” 第145章 完美受害人(十)   这场冰冷的春雨一直连绵了几天, 海斯潘安最繁华的商业街上的商铺懒懒散散地开着。门口用来迎宾的昂贵羊毛地毯被雨水打湿,变成黏腻的肮脏颜色。   路过的零星行人将自己包裹在灰黑色的大衣里面,匆匆地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在雨停下的这天, 几乎所有的海斯潘安人都涌到了街道上面沐浴着柔软的而来之不易的阳光。   也就是在这天, 尤醉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邀请。   【天气这么好,要出来一起喝杯咖啡吗?】   【顺便谢谢你的雨衣,它真的漂亮又实用。】   居然是上次一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的白郁。   尤醉恍惚了一瞬,回应了他一个好字。   对方这些天时常会给尤醉发些有趣的视频和新闻, 措辞又是那样的自然有趣,每次都能将尤醉从失去男友的阴霾中拖出到现实。   现在两人已经俨然成为了网络上的好友。   并且白郁海斯潘安大学教授的身份更是为他加分了不少, 他看见对方,就能够回想起自己的母校, 还有凌越……   他用这种虚假来慰藉着自己的内心, 欺骗自己凌越并没有离开。   尤醉和白郁约在尤醉楼下的一家咖啡店见面,小小的铺面里面弥漫着咖啡的苦涩香气, 正是午后, 咖啡店里面的人并不多。   尤醉来的时候白郁已经到了。窗边盛开着一盆初开的蓝色鸢尾, 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正轻轻地用手指拨弄着那柔软的花萼。   他的指尖从那些收缩起伏如锯齿状的蓝紫色花瓣边缘上擦过, 温柔地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暖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散开的银白色长发上, 让他看起来整个人好似是在发光。   “下午好, 小醉。”   白郁撑着下巴侧脸温柔地笑起来,顺滑的银白色发丝顺着他的肩膀流淌而下, 搭在他的臂弯上。   “下…下午好。”   尤醉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移开了眼睛, 却没有注意到对方似乎过于亲昵的称呼。   “要喝点什么?”   菜单被推过来, 尤醉随便点了一杯香草白摩卡。在白郁的主动引导下, 他们自然地聊了起来。   在这样大雨初晴的春日午后,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水汽被蒸腾而起,街道上散发出一种泥土的暄软香气。   尤醉也在这样的场景下放松了自己的神经,内心那不断折磨着他的痛苦之神似乎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悄然远去了。   他和白郁聊得很开心,对方的博学多识在那天晚上他在花店里面的时候就得以知晓,但是对方却并不是那种会在和人交谈的时候刻意炫耀自己的学识的人,和他交流真的会很让人轻松。   并且白郁又和他有着那样多的共同话题……   “哦对了,这个给你。”   直到白郁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将手中的一个黑色纸袋递给尤醉,在那里面的是那天晚上的时候尤醉送给他的那件灰色雨衣。   “谢谢。”   黑发青年原本灿然的眸子却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那种毒蛇一样的忧郁和痛苦再次缠绕上了他的心灵。   他深深地垂下头去,细白的手攥着带子,用力到甚至要在柔软的手背上面留下勒痕。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身边的人那粉色的眸子弯起,近乎愉悦地,就像是在观赏什么艺术品一般欣赏着他眼中的那些痛苦。   美极了。   而那些痛苦就像是盛放在他身上的花束,更是让他散发出盛光。   白郁悄然地用手指从身后抚过他的脊背,注视着他白皙如雪的脖颈上的那一点柔软的凸起。   男人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尤醉适合什么样子的花?   白色的铃兰,百合……   还有血一样的罂粟。   他适合白色和红色,就像是皑皑的雪上面落上的鲜血,带着极致的美丽和脆弱,令人上瘾疯魔,却又柔弱得惹人摧折。   嫩绿色的鱼尾葵作为装饰,落上他雪白的美丽脚背。   他闭上眼睛,开始想象着自己用那些细软的花朵装饰对方的身体,那样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场景。   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欲望。   再等等,再等等。   还没有盛放到最美丽的时候。   “一直都想要问你了,为什么这些天以来,我一直都没有看见过你的男朋友呀?”   他状似无意地问出了声,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黑发青年的脸一下子从殷红变得苍白无比。   “之前你生病的时候,他好像也不在你的身边……”   “这样的男友似乎有点不太称职哦?”   凌越……   他最爱的爱人……   尤醉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咖啡杯,但是另外一只手却落在他的手背上面。那只手光滑又柔软,是那样的有力,恰好地安慰了他颤抖的心。   “别担心。”白郁轻声说道,声音温暖又亲切。   “有什么事情的话说出来就好,我是会帮你的。”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于温暖,又或者是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太过于温柔,在窗边盛开的那一盆鸢尾花实在是开得太好。   总之尤醉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苦痛,他闭上了眼睛,就像是鸵鸟一样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低声地哭泣起来。   “呜呜……他不见了……”   “我找了很久……到处都找,都找不到他……嗝……”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死了……”   “呜呜……他们全都这样说……”   在手臂的黑暗中,他感受到一只手温柔地磨蹭着他的脖颈,就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不知所措的小动物。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边,有人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身体,让他能够靠在他的怀里。   “嘘——没事了,没事了……”   尤醉在白郁的怀里哭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落,等他情绪恢复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将对方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对不起……”   他红软着一双眼睛很是不好意思地想要为对方去扯那一点领口上面的褶皱,长而卷的黑睫就像是两只扑朔的美丽蝴蝶。   “没事的,只要你能够发泄出来就好。”   白郁笑着说。   他的笑还是那样温暖,尤醉甚至都要不由得在这样的明媚笑容下面自惭形秽起来。   “但是你刚才说你的男友失踪是怎么回事?”   他的表现几乎毫无破绽,真的就像是一个在关心自己学生的好老师一样。   “是这样的……凌越他失踪了……”   虽然殷祁之前告知过尤醉尽量不要将这件事情告知外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尤醉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白郁的提问。   “是这样么……”   白郁显然有些惊讶,很快他似乎就是陷入到了某种思考中。   “不过小醉,我觉得你也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那些检察官的身上……”   “毕竟如果这起案件真的是食尸鬼做的话,那些检察官找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有能够找到对方,那么这一次又有什么理由能够一定确定找到?”   “那我要怎么办呢?”   黑发青年近乎求助地湿着眼睛看向他。   白郁安慰地捏了捏尤醉的脖颈,眸色深了一瞬。   在尤醉的衬衣后面,有着一个明显被吮吸过多次才留下来的吻痕,泛着桃花瓣一样的嫩粉色,只在最中心的位置泛着一点克制不住留下来的青紫咬痕。   “你现在在和人同居吗?”   “是的,有一个人很好的检察官和我住在一起……他们说这样会更加安全些……”   白郁对此不置可否。   “没事的,身为凌越的老师,这也是我的事情,我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你的。”   “谢谢您……”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个私家侦探,恰好,我就认识一个。” 第146章 完美受害人(十一)   “您好, 这是我男友的照片,他已经消失了两个周了……”   “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找到他的线索。“   尤醉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柔软的椅子坐垫上面,咬着唇看着对面的那个自称为私家侦探的男人。   有些特别的是, 在男人的半张脸上面覆盖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恰好遮挡住了他的左半张脸。   对方的身材似乎有些过分高大挺拔,气质又过分华贵,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私家侦探,而像是什么年轻的名流新贵。   那双从面具后面露出的金色瞳孔在落到尤醉脸上的那一瞬间闪动了一下, 无数的金色像素在那一瞬扩散开来,宛如扑闪开来的破碎蝶翼。   “你……”   尤醉不由得愣了愣神, 几乎要被那双眼睛里面所蕴藏的某种东西所震慑。   “我之前,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他恍了恍神。   一只冰冷柔软的手臂落在他的肩膀上, 拍了拍他的肩膀, 带来隐约的花香,这香气将他从虚幻中拉回到现实。   是白郁。   对方握住他肩膀的那只手微微有些用力了, 尤醉有些不适地试着挣脱了一下, 白郁眨了眨眼睛, 眼中隐藏着的那点阴郁瞬间消失, 又重新带上了那种温柔的假面。   “没事的, 凌易先生是这里最为出名的私家侦探了, 只要是他出手的案子,还没有完不成的, 至今好评率都是百分之百。   “想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你说对吧, 凌先生?”   凌……   他也姓凌吗?   黑发的美人垂下头去, 黑亮的眸中因为回想起了往事而再次闪烁出了一点水光。   “你会帮我找到他的, 对吗?”   他脆弱地看向眼前的人,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抓住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检察官们,他们虽然都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却都是他已经死了……但是我不相信……”   温热的泪水从柔软雪白的双颊旁滑落下去,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马上就要破碎掉的玛瑙花瓶,任何一点外来的力量都会让它粉身碎骨。   “求求您……帮我找到他……   “我不能没有他……”   一块白色的手绢被递到尤醉的面前,那位身材过分高大的检察官站到了他的面前。   尤醉能够感觉到对方沉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由得在那种目光下缩了缩脖子,就像是某种感觉到了猎食者目光的弱小的柔软猎物。   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流淌下来,他伸出手无措地捂住了眼睛。   “你的委托,我接下了。”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但是断音却带着生涩的硬冷。   “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会把他带到你的面前。”   尤醉在那样的目光下,不由得觉得有些羞耻,眼泪渐渐的止住了。   男人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情绪再次平复下来才开口。   “顺便加个联系方式,我如果有消息的话,就会通知你。”   男人的手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   对方的微信昵称也很简单,就是01,他名称的拟音。   尤醉规规矩矩地为他备注了姓名,看着他的头像,就算是在这张照片上面,他的侧脸上仍然也还带着那面具。   “凌先生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吗?他的脸……”   走出事务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   白郁摸了摸他柔软的发尾。   “他是个孤儿,听说是很久之前曾经遇上过一场火灾,不仅家里的人都因此而丧生,而且脸也毁容了,从此之后他就一直带着脸上的那个面具。   “凌先生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很不容易,但是这也刚好能够说明他的能力,所以不必担心,有他帮忙,一定能够找到你的男友的。”   原来看起来那样强大的人,身上也曾经发生过这样悲惨的事情吗?   尤醉强撑着嗯了一声,但是兴致也还是一直不高。   白郁明白他内心的悲伤,只是对着他弯了弯眼睛,故作出俏皮的样子。   “不要去想那么多,你既然今天和我出来了,就要好好玩得开心些,不要总是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冰冷的手指轻柔地蹭过尤醉的眼角,点了点那里的一点黑色小痣。   尤醉没有想象到他会这样突然接近,有些猝然地睁大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不安地眨了眨,那张过分秾艳美丽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呆愣来。   白郁却是又笑起来,悄然收回了手,就像是刚才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样,但是他隐藏在身后的手指却轻轻揉捻,似乎还在回味那一点柔软滑腻的触觉。   “我们学校今晚上有晚会,带你一起去参加,好不好?”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   “什么晚会?”   尤醉有些犹豫起来,他平时很少参与这些公开的场合,或者说,在他过于简单的人际关系中,除去上班之外的时间都完全被他那粘人的男友所占据了。   凌越甚至就连他去和公司的同事们聚餐都会不开心,似乎在他的眼中,对方最好能够被他一直藏在身边才好。   而他宛如恶犬一样警惕着尤醉身边的男男女女,好像他一不小心,尤醉就会被别人叼走一样。   尤醉之前也曾经隐晦地和他说过这一点,觉得他实在是过于大惊小怪,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这辈子能够骗到他一个傻瓜喜欢上自己就已经算是万幸了,对方大可不必因此而四处吃飞醋。   但是凌越每次只要抱着他的腰,对着他撒撒娇,尤醉就自然对着他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白郁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的心又不知道去了那里。   他笑了一声,将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我们院举办的万圣节晚会,每年都会举办的,几乎所有人都会参加,同学们都很喜欢。”   他叹了口气。   “如果凌越还在的话,他应该也会参加的吧,毕竟他可是我们学院的院草,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尤醉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   白郁觉察到了他的动摇,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柔软但有力,宛如一只能够让人内心沉静的锚。   “不要让自己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好吗?   “如果凌同学还在你身边的话,一定也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你。”   尤醉在这样的力度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给殷祁发了晚归的短信,稍等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回应,看起来对方现在应该还在忙。   尤醉松了口气,但是心中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空荡荡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在有事情打断自己本来原本的安排的时候会和自己的恋人告知……   而在凌越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殷祁的出现或多或少的取代了一部分对方的地位。   手指向上滑动一下,是殷祁发给他的可爱猫咪表情包。   他之前都是秒回他的,只是殷祁最近是真的很忙,毕竟只是从最近的新闻上就能够看出来,那些连环杀人犯就像是不知道被刺激得发了什么疯一样,一个个地全都冒了出来。   网上已经有人在调侃,他们简直就像是在进行什么杀人竞赛一样,最后获胜的那个就能赢得最终的大奖。   下午的时候,白郁开车将他带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说是要为了晚上的晚会准备化妆。   白郁的家和尤醉所想象的一样,甚至要更加漂亮。   他住在较为偏远的郊外,距离繁华的城区有十几公里的路,但是距离他任教的那所大学就是恰当好的距离。   也正是因为他住的足够偏远,所以才能有一个专属的花园,甚至在其中有着一个美丽的玻璃花房,用来供养那些反季节的娇贵花朵。   在其中大朵大朵的香水月季醉人地开着,金盏菊和四季海棠零星地点缀着,在藤椅旁边则是颜色宛如天空一般美丽的蓝色绣球花。   那些花毫无疑问都被人侍弄得很好,呈现出一种令人看了便感觉愉悦的勃勃生机来。   “喜欢吗?”   呆在熟悉的环境中,白郁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柔软了下来,他换上了更为舒适的家居服,端着杯子走出来,看着花丛里面的黑发青年。   “喜欢。”   青年的指尖轻轻点过绣球花那开合的柔软花瓣,低头轻嗅了一下。   傍晚的阳光清浅地落在他的眼睫上,将他的瞳孔映照得近乎透明,一丝发丝顺着他的雪白双颊落在他的肩颈上,给他带来一种令人困惑的柔软易碎感。   蓝色的花瓣擦过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吞噬进入到那些层层叠叠的花朵中。   他好适合这里。   那种美丽近乎完美地融入到了背景中,也像是盛开在他花园里面的一朵花。   看着这一幕,白郁不由得站在了原地。   尤醉转头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提醒道:   “白先生,水要撒掉了。”   他抬眼看来,那一瞬间,白郁内心鼓动的声音就像是盛开了一场烟花。   那些被温柔的表象所隐藏的阴暗无法继续蛰伏下去,指尖不自觉地深陷到了手心里,用指甲掐出丝丝的血印来。   也许,某些计划就算是提前些也无妨。   他想要更快的,将他控在掌心,掐断他柔嫩的根茎,让他成为只盛开在自己手心里面的美丽花朵。   为此付出一些无伤大雅的代价是值得的。   尤醉还没有想到的一点是,白郁居然会化妆,并且技术还很不错。   化妆是为了晚上的晚会所准备的。   他闭着眼睛坐在镜子前,感受到白郁干燥柔软的掌心缓缓托起他的下巴,为他的眼上扫上一点深粉色的眼影。   “好,好了吗?”   眼前看不见的情况让尤醉有些不安,但是白郁沉稳的动作和声音又让他内心沉静下来。   “马上就好了,别急。”   白郁停下手上的笔,细细地为他的唇涂上浅色的唇膏。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尤醉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吹拂起他侧脸的额发。   有一丝隐秘的香气传来。   他有些紧张的抿着唇,闪烁着眼影的眸子忽闪着。   白郁的目光很专注的落在他的唇上,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唇。   “放松点,宝贝。”   他用气音说道。   “张张嘴。”   从尤醉的角度看去,被领结的阴影所遮挡的喉结骤然上下滑动一瞬,显出一种隐藏在深处的危险感,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白郁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柔又文质彬彬,他安慰他,尽自己所能的为他提供帮助,让他走出男友失踪的阴影。   他是那样的好……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用别样的心思去揣测这样的一个好人。   他张了张嘴,微微露出一点娇嫩的粉色舌尖,深棕色的唇刷从他的唇下扫过,陷入柔软的唇瓣中,压出一道清浅的痕。   “真乖。”   男人轻笑起来。 第147章 完美受害人(十二)   “衣服换好了吗?”   白郁看着卧室的门被打开, 黑发的青年从中走出来,他身上穿得是一身罗马风的白色长袍。   给尤醉画的妆容有些过分柔美,但是在他的身上却分外合适, 白郁用近乎秾艳的笔触描绘出了尤醉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闪动的珠光落在眼尾,在卧室的灯光下显出一种近乎怪异的美丽。   白郁为他准备的主题是精灵,略长的尖耳从他浓密的黑发里面伸出,尖尖地露在外面。   几瓣纤长苍白的美丽花瓣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在白郁的目光中有些羞怯地露出一个笑。   “这样穿会不会不好?”   “没有。”   白郁扯了扯自己领口的领结,手掌重重地划过喉结, 竟有些猝然地转过头去,像是无法承受他身上的那种艳美的容貌。   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了。   也许像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是要被藏起来, 藏在家里,成为只有一人才能注视的美丽珍宝。   而不是像是这样将之放置在大众之下, 就像是星子一样吸引周围的所有目光。   他们都会发疯的。   白郁今晚上的装扮是吸血鬼公爵, 穿着一身漆黑的西装, 还有鲜红如同鲜血的领结。   在他的前胸口袋里面却插着一朵雪白的百合花, 那朵花和他的整体风格有种怪异的融合感, 为他身上的冷冽增添了一点柔和的美丽。   “走吧, 我美丽的精灵。”   他垂首,在尤醉的指尖上落上一个亲吻。   这次尤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双因为佩戴美瞳而显出血红的眸子里似乎暗藏着一种贪婪且偏执的光。   他第一次从眼前的人身上觉察到了某种致命的危险。   是一种专属于猎食者的, 强大而锋利的气息, 隐藏在黑暗中, 坦然裸露着带血的獠牙, 等待着将那无知的羔羊一口吞入的机会。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再次绅士地放开了他的手,脸上出现的还是那种惯常的盈盈温柔笑意。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带入角色了……”   “没有吓到你吧?”   尤醉的手收紧了一下,摇了摇头。   每年的万圣节晚会是海斯潘安大学学生们每次都期待已久的日子,今年的晚会主题是“异常种族”,所以他们就可以在晚会上面看见一只只绑着绷带的僵尸,身后拖着假翅膀的堕落天使,地精,甚至还有恶魔。   只是这次晚会却在学校的校内论坛上面引起了一阵风波,而起源则正是因为楼主所发出的一张照片。   在这张照片里面拍摄的是一只身穿白色纱制长袍的美丽精灵,在他的周围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但是所有的人却在看见这张照片的一瞬间,就只能看见他。   他微微侧首,似乎正在倾听身边的人和他说的话,璀璨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皮肤映照得宛如绵密细腻的白雪,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侧,神情是一种和整个宴会格格不入的沉静。   在他周围的人,几乎都在用眼神隐晦地注视着他,关注着他,但是他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一般,只是轻轻笑着。   就像是皎洁的月亮高高在上,不会在意那些注视着它的人。   【!!!这个精灵真的好好看!】   【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什么专业的,什么年纪的?为什么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们学校里面还有这样的宝藏!】   【没有人知道名字吗?】   【求求了,真的好喜欢TAT,不过感觉他和他身边的那只吸血鬼好像感情很不错的样子,我没有来晚吧?】   【真的一见钟情了,真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认识他旁边的那人,是我们系的男神老师白郁。】   【可能不是我们学校的吧,就光凭借这样的一张脸,如果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的话,肯定也不至于这样默默无名。】   【那应该是被邀请进来的搭档了,好可惜。】   【他的性格看起来也好好,我刚刚走过去和他尬聊问他要不要吃甜姜饼,他也完全没有拒绝我的意思,还和我搭话TAT】   【可恶,不要这样刚刚恋爱就失恋好不好。】   【我男神和我一见钟情的对象在一起了怎么办?】   【还有别的照片吗?对不起,他真的好好看!】   原本只是在校内论坛流传的帖子,但是却因为迟迟都没有得到尤醉的信息,并且因为那张照片实在是太过于摄人,所以被人上传到了微博上面,带着类似于海斯潘安万圣节晚会这样的噱头,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也还引起了一小波的热度。   但是这些尤醉当然都是不知道的,自从凌越失踪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在这样每一个人都打扮成不是自己的日子里面,他似乎也终于能够放纵自己沉迷在众人的欢乐中,并且还能自我欺骗其实凌越就在他的身边。   况且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学生们又都是那样的年轻又友善,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今晚在晚会上面喝了一些度数不高的小甜酒,但是却没有想到有些醉了,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上面带着些许浅淡的粉色,眼尾也有些许晕红。   就像是原本色泽浅淡的水墨画上面被人落上了浓墨重彩的点睛之笔,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谢谢你。”   他撑着下巴坐在车窗前,骤然看向白郁笑了起来。   “嗯?”   “谢谢你……帮我找凌越的下落,还有,带我出来玩。”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显然也是有了些许醉了,清晰的嗓音后面就带了些许拖长的绵软尾音,听起来带着几分甜意。   “谢谢……”   他侧脸靠在座椅背上,脸上的花瓣都已经被蹭掉了,只剩下一点酒气蒸出的糯红,对着窗户盈盈地笑。   白郁也笑了一声,他载着尤醉回到了自己的家,解开安全带将人软绵绵的身子抱进自己的怀里。   “太晚了。”   他凑过去,冰凉的手在尤醉雪白的后颈上面轻轻触摸了一下,掐住了一小块雪白的柔软皮肉。   “今晚住在我家好不好。”   尤醉睁着一双黑亮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陶瓷娃娃。   白郁就又笑起来,将尤醉抱起来,银白色的头发顺着他的肩膀顺滑地落下去。   猝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低头看去,却只见尤醉乖巧的缩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地用手去拨弄他的银白长发,将他的头发攥在手里,就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的玩具。   他为青年卸掉了脸上的妆容,将他塞进被窝里面,为他关上了灯。   附身下去,白郁看着青年柔软起伏的脸颊,到底什么也没有做。   只轻声说道。   “晚安。”   青年睡得很熟,脸上带着点笑意。   在黑暗中,尤醉的手机闪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白郁拿起了尤醉的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一条条消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殷检察官:怎么还没回来?】   【殷检察官:需要我去接你吗?】   【殷检察官:你还好吗?】   【殷检察官:回个消息好吗,我很担心你。】   后面的是几个电话,但是尤醉那个时候显然已经喝醉了,所以没有给出他回应。   白郁用细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点在屏幕上回他。   【抱歉,他喝醉了,今晚上就不回去了。】   对面那边显然是时刻等待着消息,几乎是立刻就拨打了电话来。   【他很安全,你不要打扰他睡觉。】   那边的电话和信息一起发过来。   白郁没接,发了条消息,给尤醉的手机关了机。   尤醉晚上难得睡得很好,没有陷入到之前的那种沉重的悲伤梦魇中,甚至也没有那种怪异而灼热的梦境来纠缠他。   他睡起来的时候感觉到的是一身轻松,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鼻尖传来了食物的甜蜜香气。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晨光从缝隙露进屋子里,窗外的香水月季垂着硕大的花冠,饱满地落在窗口。   尤醉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悄地走了出去。   厨房里面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身上穿着黑色的围裙,碰撞的厨具声音从他的身上传来。   尤醉在原地站了一会,眸子蓦然红了。   之前凌越,也是这样给他做早餐的。   晨起还不清醒的大脑让尤醉在这一瞬间陷入到了某种甜蜜且不真实的梦境中,他走上前去,抱住了那人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阿越……”   他轻声喊。   是你回来了吗?   身下的人僵硬了一瞬。   银白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带着幽幽的香气。   但是却并不是那个人。   不是他的。   就算是再好,也不是他的阿越。   “小醉。”   白郁温柔地笑起来。   “先去桌子前等我好不好,早餐马上就好了。”   他善意没有提那句会触动两个人神经的“阿越”,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黑发美人呆愣愣地被他带到了桌子前,在吃早餐的时候眼泪才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他捂着自己的脸,颤声道歉。   明明都知道了已经希望渺茫,但是却还是忍不住要去奢望,这恐怕就是人的劣性根吧。   “没事的,我不在意。”白郁说。   “就算是你把我当成他也可以,只要你心里会觉得好过一点,我如何都是没有关系的。”   尤醉心里面颤动了一瞬,抬起湿漉漉的眼尾泛红的眼睛看了白郁一眼。   而白郁恰好也在看他。   在这一眼里面,白郁几乎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浓重的爱意。   尤醉要被这一眼吓得缩回到自己的壳子里面去,他全身都战栗起来,骤然之间才想明白,原来他之前所做的这一切,对于他都是实在太好了。   而就算是再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会好到这种程度……   唯一的解释就是,白郁其实……   喜欢他……   “对不起……”尤醉哽住了。   放下手中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早餐,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出门的最后时刻,他看见的却是桌前的白郁脸上的苦涩笑意。   大门砰的一下被关上,白郁在对方离开之后,脸上的苦涩却是消失殆尽,显出一种趣味盎然的笑容来。   他将尤醉吃剩下的那份早餐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个干净。   ·   ·   尤醉今天整天的工作都心不在焉,甚至他那一向高冷的上司都皱眉看他。   “如果还没有休息好的话,就直接回去吧,先不用来上班。”   “我们的公司也没有贫穷到要压榨你这样的病号的程度。”   “没事的!”   尤醉苍白着脸和对方保证。   “我一切都很好,完全可以继续工作。”   霍泽寒的眉头挑了挑,顾忌到他的脸色,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尤醉完全没有想清楚要如何对待白郁……   毕竟现在的他在原来的男友生死未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要开启一段新的恋情的准备。   阿越……   他的阿越……   他咬着嘴唇,焦躁地想要去看那位侦探先生是否有了对方的线索,但是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出门太急,将手机也忘在了白郁的家里。   还没有让他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办,门就被敲响。   殷祁冷着一张俊脸,举着检察官的证件,闯入到了尤醉的办公室里。   “你昨晚去了哪里?”   他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尤醉的身上,特别从他暴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的位置上划过,就像是猛兽在视察自己的领地。 第148章 完美受害人(十三)   尤醉被他那种近乎危险的侵略目光给吓到, 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嘴唇重重咬住,含出一点润泽的红。   “我……我还能怎么?”   他竟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想一想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 便更加提高了音量。   “我这么大个人,又不是什么容易被诱拐的16岁未成年少女,就夜不归宿一晚上有什么事情?”   终于收回了目光,似乎是确定了什么, 殷祁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他抓住了那不听话的人肩膀,强迫般地将脸凑到他的面前, 语气沉沉。   “对不起,刚刚是我的语气不好, 但我只是很担心你, 小醉。”   “你知道的,我是一名检察官, 我见识到的黑暗, 比你要多得多, 我知道那些下城的贱民会为了一块面包做出什么样子的腌臜事情, 我曾经看见过无数近乎疯狂的走投无路的人, 还有一个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凶手……”   “像是你这样的人……”   像是你这样娇美的花朵, 鲜嫩带香的血肉……   他的语气更沉,唇悄然擦过他的耳侧, 又引起一阵尤醉的战栗。   “如果是遇上了那样的疯子的话, 恐怕是会被人连着骨头都嚼吧嚼吧吞了, 骨头渣子都不吐出来的。”   “而且更别说你长得这样漂亮, 如果遇上了某些有特殊的癖好的人, 恐怕是要被手腕脚腕上全都挂上链子, 牢牢地锁在家里面,一哭一笑全都要看人脸色,恐怕饭都吃不饱呢。”   “什……什么啊!”   尤醉的脸色更红,但是却也听出来了他只是在和自己调笑,却也被他所说的那场景有些吓到。   “就算是真的有那样子的人,也总不会看上这样长相平平的我吧。”   尤醉扭开了脸去,却还是心软,轻声道歉道。   “对不起,昨晚上喝多了,我不应该不告诉你的,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   殷祁看似随意却有力地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如同一只被囚的白鸟一样束缚在自己的怀里,目光肆意地从人松散敞开的衬衣里面看去,心满意足地看见了之前自己留下的那些还没有消散开的红痕。   还是他的。   他餍足地长叹了一声。   “你知道的,现在那个杀死你男友的杀人狂还不知所踪,你如今并不安全……我只是过于担心你,我没有恶意……”   尤醉被他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回想起对方这样担心自己的安危,自己却甚至连电话都没有给他打一个,真是不应该。   “好了,别动,如果真的要抱歉的话,那就让我抱一会。”   殷祁的眼下有着重重的青色,他这几天监察局里工作本来就忙得要死,而且他还有一些别的自己的事情要做,时间就更加不够了,算起来他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有休息了,直到切切实实地看见心上人,这才放松下来。   他抓住尤醉肩膀的手慢慢地滑了下来,将人像是什么大型的助眠毛绒布偶一样抱进自己的怀里,手还不安分地揉了揉人的后腰。   “你别……”   尤醉全身都抖了一下,几乎要弹起来。   他的腰格外敏感,简直是他的死穴,轻易都让人动不得。   “嘘嘘……”   殷祁看起来真的是困得不行了。   “就当是救助一下我,行行好吧……让我抱一会……”   殷祁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可怜,又加上想起对方现在这样子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责任,尤醉的心不由得就软了下来,乖乖地被人抱着。   犹豫了一下,尤醉还轻轻地用细白的手指为他揉搓着太阳穴的位置,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冷甜香气,惹得殷祁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喟叹。   实在是太舒服了。   怎么会有人抱起来这么舒服啊,还这么乖……   一直这么又乖又甜又这样天真的话,迟早要被人绑回家当老婆的。   “就睡十分钟……”   他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呼吸逐渐舒缓了起来,黑发的美人被人抱得身子有些僵,但是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安抚着那人,就像是驯兽员在安抚某种巨大的凶猛野兽。   殷祁似乎是真的只是因为担心尤醉所以特地来看了一下他,而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当然在临走之前,他也没有忘记询问尤醉他昨晚是和谁在一起。   尤醉毫无戒心地将白郁的存在说了出去。   “哦,这样啊。”   殷祁笑得阳光灿烂,揉了揉尤醉细软的发。   “多交些朋友对你是好事。”   尤醉回想起白郁那美丽如同仙境一般的花园,脸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柔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对我也很好,你不用担心的。”   “好好。”   殷祁口头答应下来,满脸微笑。   转身离开,眼中暗沉的颜色便掩盖不住。将白郁这个名字在嘴里面转了几圈,已然想出了对方的几百种死法。   怎么这么招蜂引蝶,啧,就该将人关在家里才对。   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手下的暗线发了消息让他们帮自己查一查这个人的信息,原本是想要向着检察局走去的脚也转了个圈,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幢隐藏在山间里面的双层小楼,已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残留下的,被时代所抛弃的混凝土建筑,之前曾经被几个剧组以拍戏的名头租住过一段时间。   但是随着它的逐渐破败,这里终于变得无人问津,就像是所有的旧事物一样,迎来遗忘的结局。   只是此时其中却并不是空无一人。   殷祁坐在一把还算是干净的椅子上面,厚重的窗帘遮挡了从外面照射进来的一切阳光,即使是在白天也让这里显得就像是黑夜一样暗沉无光。   “他今天主动抱了我。”   他的嘴角带着夸张的笑容,脸上的神情是和尤醉在一起时全然不同的那种兴奋狂热。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温软触觉。   “那感觉真的很好,比他之前睡着了,没有知觉的时候要好上很多。”   “我几乎要爱上这种感觉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也是在不受控制,这很危险,但是我却在享受这种过程……”   他就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在这座漆黑、恐怖、阴暗的房屋里面喃喃自语,但是他却并不是一个人在这个房屋里面。   一根粗长的,沾染着已经干涸的鲜血的锁链从他面前粗长的柱子上面伸出,通向了房间的深处。   几声细碎的,伶仃可怜的锁链碰撞声从那里传来。   就像是对于他方才那些话的一个近乎微不可闻的,痛苦的回应。   殷祁继续笑着,他手中熟练地转动着一把银亮的蝴蝶刀,那锋利的刀锋从他的虎口和指尖上轻巧地掠过,就像是一只真的美丽危险的蝴蝶。   “他的腰抱起来真软,真舒服,摸到某些地方的时候也很敏感,全身都会抖起来……但是也乖,说几句就乖乖忍着让人抱。”   “我可能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对他着迷了。”   痛苦的嘶吼声更大了些,就像是躲藏在房间里面的那被铁链锁起来的怪物再次开始挣扎。   锁链碰撞声也越来越大,他想要挣脱,想要离开这里。   他想要自由。   想要回去找到那个他心尖上的人,抚平他的不安,告诉他自己还在。   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知道吗?他可能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爱你,就像是你刚刚消失后不见的那几天,他整天都痛苦不已,哭得我心都要碎掉了。   “但是这才几天呢?”   殷祁回想起今天尤醉和他提到那个名为“白郁”的人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他就又喜欢上别人了,很快……他就会彻底把你给忘掉……”   刀锋重重插入木桌之中,激起一阵木屑。   “当那个时候,你对我就没有用处了,你也就能干干净净地去死了。”   许久,从黑暗中发出一丝喑哑的,近乎干枯的声音。   “他不会爱上你,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   “你是永远都得不到他的。”   殷祁手中的动作猛然顿住,一阵冷凝的气氛席卷了整个房间。   但是一阵肆意的大笑却将这气氛打破,殷祁就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一样冲入黑暗中,用指骨挟住了一人的下巴,将他连着沉重的锁链拖了出来。   刀锋冰冷地从空洞的眼窝刮过,甚至恶意的伸入了一点。   “那又如何?”   绷带被撕开,带着尚且没有愈合的血肉分离,血腥味涌了出来。   殷祁舔了舔刀尖上面的鲜血,眼睛兴奋得发光。   “我不管他心里喜欢的是谁,但是他这个人,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一句恶毒的嘲讽。   “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废物,能从你的身边将他抢来一次……就能从别人的身边,把他抢来第二次。”   ·   ·   “呼……”   “不,不要……”   尤醉从恶梦中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层黏黏糊糊的热汗,房间里面也热得过分,热气蒙得他头痛欲裂。   他抱着被子蜷缩了好一会,喉头干渴地滚动几下,桌前的杯子里面却已然空空如也,滴水不剩。   方才他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梦见了凌越……   但是似乎除去凌越,还有近乎恶劣的抚弄和触摸,似乎是很多细长的,隐藏在黑暗里面的触手。   就像是一张网一样,牢牢地将他给控制住,而他就像是一只陷入到蛛网里面的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无力逃脱。   阿越,他的阿越。   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梦见过他了……   尤醉赤着脚下床,踩了毛绒拖鞋去厨房找水喝。   灯光将殷祁吵醒,男人穿着敞怀的睡衣坦荡地站在厨房的门口,身上也残余着些许同样黏腻的热气。   看着尤醉有些笨拙地摸索过滤水的出水口的动作,轻笑了一声,给他从冰箱里面拿了鲜奶出来倒好。   “是不是有点发烧,怎么脸这么红?”   他自然地靠过去,用手背贴了贴尤醉的额头。   尤醉迷蒙地闭上了眼睛,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轻喘了一声。   “我不知道……”   “我有点难受,胃还有点疼……呜,难受……”   他吸了吸鼻子,看着男人大半夜打开灯为自己找药的身影。   当他被推到床上夹着温度计的时候,他本能地就要将脸埋进人的怀中撒娇,但是看见那张陌生的脸,心中却骤然一冷。   似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凌越残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些痕迹,正在一点点被另外一个人所取代。   而他甚至一无所觉。 第149章 完美受害人(十四)   而就在此时的深夜, 海斯潘安的星际暗网中,一个被加密的论坛上涌动着一条条用词隐晦的帖子。   对于不同黑手党派的怨恨征伐,毒杀枪杀的委托, 带着高额赏金的通缉令...   这个论坛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暗黑之木, 将这座已然从根部开始腐烂的城市紧紧连接在一起。   身为一座臭名昭著的罪犯之城,海斯潘安早就已经与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在这棵树的树干中,流淌着的是从根部汲取的,那些乌黑发臭的养分, 那些低价的代加工厂,小作坊, 还有廉价的劳动力...   这座表面看似光鲜亮丽的城市,正是依靠这些东西而生长得枝繁叶茂。   甚至最顶层的阳光下还能生长出尤醉那样娇艳而天真醉人的美丽花朵来。   所有海斯潘安城内的检察官都知道这里的存在, 但是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甚至他们自身也要运用这些信息的力量,在他们破解某些案件的时候提供帮助。   海斯潘安分为上中下三城, 自然也就被分为上城人, 中城人, 还有下城人。   阶级的固化在这里甚至比曾经的印度中婆罗门和首陀罗的差别更加让人无能为力。   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上层人才能享受正常的学业, 幸福的家庭, 携手的爱人...还有那些在教科书上所描绘出的一切浮华且美好的场景。   但是最底层的下城却是一切黑暗和腐烂种子的废弃地, 罪恶都从这里发芽,那些被遗弃在这里的东西, 会死掉或者生长出更多的毒瘤, 最后也在这里腐烂, 为这座城市产出一摊摊的毒血。   如果信息是闭塞的, 那么那些下层的人们可能还会容忍那些痛苦, 但是这个信息互通的时代, 这却无疑更加加重了这些痛苦,让这些痛苦变得更加疼痛,且不可忍受起来...   或许这也正是海斯潘安这些年来犯罪率骤升的原因之一。   【检察部最近可抓得很紧,你们这群臭虫都注意点,这些天多多安分些...】   一条新发出的帖子闪烁着涌动上来,后面的特殊管理标志着他的身份。   【1L(疯信徒):要是不小心被那群检察署的狗咬住了,可是不会有人去给你们收尸的/笑】   【2L(病犬):信徒,说实话,你似乎在检察署有什么内线?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快的知道消息?】   【3L(匿名):是他们怀疑食尸鬼又作案了吧,还有花匠和训犬师。光是这几个人其中的哪一个犯下案子都够他们忙上十天半个月的了,现在他们还偏偏凑到了一起...】   【4L(疯信徒):总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不长眼睛是要被踩死的哦~/笑】   【5L(白雾):多谢提醒。】   【6L(匿名):食尸鬼也出手了?我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7L(病犬):呵呵,他们可不是我们这种在下城里躲躲藏藏的蛆虫,敢在上城作案的连环凶手,并且目前还能活到现在的也就他们三个了吧~他们要是想做什么,还能让你知道?】   【8L(匿名):实不相瞒,我最喜欢看食尸鬼杀人,在他们三个中,他的“捕猎”是看起来最爽的那一个。】   【9L(鬼蝶女):啧,弄得满地都是鲜血很美吗?要论艺术,当然还是看我花匠大人~啊啊啊啊老公!老公杀我~在我的尸体上插满鲜花...】   【10L(病犬):??疯女人你还没死呢?没死就别来这里发骚】   【11L(鬼蝶女):你这死狗别让我找到你藏在那里,不然这次可不是断掉你三根指头这么简单哦~/美女wink】   【12L(匿名):我倒是最喜欢训犬师,因为感觉他的“捕猎”是最干净利落的。】   【13L(狂鲨):哈哈哈哈说实话,我一直怀疑那家伙他是不是个性无能...根本就没法对那些可怜的男孩做些什么,所以只能用这种窒息的方式来获取那些病态的掌控快感...】   【提示:用户【狂鲨】,已被版主疯信徒禁言24h。】   【14L(疯信徒 ):竟敢侮辱吾神?!你也配?】   【15L(匿名):哈哈哈活该,疯信徒全论坛训犬师第一脑残粉名不虚传】   在这个论坛中没有任何的阶级分层,这个汇聚了一切黑暗的论坛创作者的初始目的居然是所谓的...人人平等。   但甚至是监察官们也不得不肯定这一点,这里的一切的确是实现了某些就连那些自诩完美的制度也没实现的东西。   黑夜在喧嚣中结束,在论坛里面活跃的用户一个个披上人皮,重新带上伪装,开始道貌岸然的生活。   尤醉录完了今天的干音出了录音棚,感觉嗓子有些干哑,也许是前几天夜里的那次发热还没有走干净。   他刚刚坐下,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白郁给他发来的消息,是一个视频 ,拍了一束颜色很漂亮的墨兰,一个个暗红色的花苞已然舒展开来,显出纤细美丽的花瓣,宛如一朵朵在空中盛放的红色焰火。   【这棵总是不开花的小兰花终于开了,是很漂亮的墨兰呢,你今天来看它吗?】   尤醉看着手机,嘴角绷紧了。   那墨兰的确很漂亮。   那一天,他在失去了凌越之后变得越发空洞的心被美丽的花卉所填满,当呆在白郁的花园里面的时候,那些噩梦中的鲜血和零碎残肢就全都离他而去了,只留下令人心安的浅淡香气。   但是...但是白郁喜欢他,而他却并不打算,也没有能力去接受这份感情...   如果说白郁在此之前对他的温柔全都是因为他对他的喜欢的话...   那么他也不再应该和他继续这样牵扯下去了。   既然给不了想要的,那就一开始就不要留下希望。   【抱歉,我今晚上要加班,还要和同事们去聚餐,下次吧】   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冰冰一点。   【哦,那好吧,记得注意休息,还有少喝点酒...你喝了酒会不舒服的】   尤醉的心尖颤了颤,还是没忍住,打了一句。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只是为了今晚上不能去陪他道歉吗?   还是更多的...对于这份感情的暗中拒绝?   但是两人却都没有挑明,之前的一切互动和沟通也全都像是介于好友之间的温柔的尺度。   就像是白郁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一样。   温柔又有礼,无时无刻不带着让人舒服的克制和谨慎。   在尤醉看来,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这样一句清浅的对不起,似乎也已经足够为他们这段关系划上一段句号了。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或许永远也不会有回复了。   尤醉有些心神不安地看向窗外,点点的路灯灯光已经亮起,晃了他的眼。   他闭上了眼睛,心底那种被挖空的痛苦又一点点地蔓延上来。   阿越...   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怔然地感受着那里蔓延开来的酸楚。   我好想你,好难受,难受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之前每次哭你都会哄我的,可是你现在去了哪里啊?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到处都...   我又要哭了...   呜...我好难受,你怎么还不回来哄哄我啊...   “学弟,学弟!你还好吗?”   同事宋致的声音骤然贴近过来,尤醉浑身一颤,被突然贴近耳侧的吐息吓到。   回过神来才发现宋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靠在他的身边,甚至都要将他整个人都揽到怀里。   尤醉本能的不适起来,因为不习惯和他人接触的这样近,他全身都不舒服起来,退拒着想要挣扎开。   “我看到你刚刚似乎有些不舒服。”   宋致感受到了他的挣扎,但是却没有放开他,眼中含着关心,手却仍紧紧扣在他的腰上。   “没事吧,如果再像是之前那样晕倒可不好啊。”   他的视线落到尤醉身后的衬衣中,看到了那里被刻意留下的暧昧吻痕,眼中神色更深。   不是男友刚死了不到一个月吗?   就这么着急找新姘头了吗?   可还真是...活像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呢...   “咳咳咳...”   “我没事,你放开我...”   尤醉的胸口发闷,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但是身体却没有力气,扭动了几下腰肢却惹得自己咳嗽起来,眼中都忍不住沁出了泪花。   “怎么是没事的样子?”   宋致被他那一截细腰扭得心热,还想要得寸进尺地摸上一把,但是一道高大挺拔如松柏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   霍泽寒蹙眉看着他们,声音冷得像是要掉冰碴。   他身为BOSS多年,积威甚重,宋致直得讪讪地放开人,解释道:“方才尤学弟似乎又有些不舒服,我是为了帮他...看看身体有没有问题...”   尤醉终于被他放开,一张脸却已经被气得殷红一片,惊吓之下,本来就没好的感冒再次卷土重来,又喘又咳,几乎站不住身子。   “你先出去。”   霍泽寒冷冷斜了他一眼,命令道。   宋致看了眼尤醉,本来咬了咬牙想要说什么,但到底顾忌霍泽寒,还是退开了。   尤醉捂着脸站在桌前,好一会才喘过气来,接着他扑进洗手间里就重重吐了出来。   霍泽寒斜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将冷水向着自己的脸上泼,冻得原本红润的唇都泛出惨淡的白。   “我会把那个人从我们公司开除掉。”   他没有上前帮助的意思,始终和尤醉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尤醉撸了一把湿漉漉的乌黑头发,娇白秾艳的脸颊映着灯光,红肿着双眼,眼神茫然了一瞬,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可怜小狗。   “我的公司不会容忍一个会性骚扰自己同事的人。”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唇,有些惶然地摇了摇头。   “不...”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很快却又想起了宋致其实对他一直都很不错,并且他当初毕业能够进入到这家知名的公司也是有他为他搭桥内推的缘故。   学长对他有恩...   而如今他竟然要恩将仇报,就这样夺走他的工作吗?   这样是不对的。   “不,不用了...”   他咬着自己的唇,湿淋淋地摇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磕磕绊绊的字来。   “我...我没有关系的,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请不要辞退...学长...”   纤长柔软的手指犹豫地抓住了衣袖,哀求地晃了晃,宛如一只纯白的鸟儿。   “求,求您了...”   霍泽寒默然地盯了他几秒钟,一时之间被他的那种近乎愚蠢的天真给气笑了。   他伸出手扣住了他娇小的下巴,食指落在他微微鼓起的柔软喉结上,恶意地揉弄。   “为一个可能会性侵犯自己的人求情?呵,尤醉,你要不要听一听你现在在说些什么。”   “你有想过,如果我刚刚没有出现,你会遭遇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别...你放开我...”   尤醉惶然地试图缩着脖子,喉结不安地滚动,似乎是想要从人手下逃开,但却被人的大手更紧地扣住,只能红着眼睛,软软地发出些意味不明的柔软颤音。   眼泪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地从软白的脸颊上面滚落下来。   是实在被欺负得狠了的可怜样子。   “我很好奇,像是你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平安地活到现在的?” 第150章 完美受害人(十五)   黑发的美人睁大了一双眼尾泛红的眼睛, 纤长黑亮的睫毛上面盈盈沾满了泪珠,他这样的神情,比起拒绝, 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引诱。   天真而一无所知的纯白, 才更加惹得人摧毁和掌控的欲望。   对于美丽的占有和掠夺也是人类的恶劣本性的一部分吧。   霍泽寒本来还想说一些更过分的话,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喉结在他的手下轻微的颤抖着,带着细腻的触觉不断滑过,下面是涌动着的充盈血脉, 只要他轻轻地合上手,就能将他的脖颈掐断。   就像是掐断一株细白的纯色百合花一样, 黏腻的鲜血汁液一样涌动出来,带着淡淡的甜香热气, 将他的双手全都浸染其中, 他用手如同野兽一样撕裂开洁白的胸腔,从中拨弄出那颗跳跃着的, 鲜红的如同宝石一般的心脏。   仅仅是想象着这样的场景, 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率开始提升, 呼吸也急促起来。   眼下闪过一丝欲色, 扣住尤醉脖颈的手控制不住地收紧了。   这样漂亮的脖颈, 适合被捆上什么样子的项圈呢?   他的虎牙难耐地滑过自己的下唇, 渴望着鲜血。   过多的装饰反而会有损它的天然美丽,最好是宽一点的, 颜色是纯黑的, 紧紧地压住, 又浅浅陷入到细软的肉中, 随着那羔羊的每一次挣扎都颤抖地显露出肌肉绝妙的纹理。   或者……或者在上面挂一个脆声的铃铛。   尤醉咳嗽了一下, 眼睛里面的恐惧已然再也无法控制住了。   呼吸已经开始有些被压迫到, 他用自己纤长的手指扣住霍泽寒的虎口,努力想要将自己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BOSS……”   他哑着嗓子的呼救声终于将霍泽寒从这突然而至的血腥绮梦中惊醒。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想要做什么,放开了钳制住尤醉脖颈的手,但是却已经在那过分娇弱的皮肤上面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指痕。   眼中不由得滑过几丝懊悔,因为他很少会在白天的工作时间里面控制不住,做出这样的事情。   自从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开始……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心底的那一头野兽,成为一个“正常人”。   但是现在……   霍泽寒若无其事地后退了几步,勉强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暗沉色彩,站到了桌子后面。   就在刚刚他握住尤醉的脖颈,想象着他在自己手下痛苦挣扎的模样的时候,他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这当然是不对的。   他在心中暗想,其实那些暗网论坛上面所说的真的猜对了一部分。他其实一直患有某种遗传的病症,无法产生正常的感情和欲望。   但是,他却会在扼住这样一截细长又柔软的脖颈的时候,在注视着上面的那些红痕的时候感到心动。   他是从骨子里面渴望这些东西的,就像是他那个因为扼死了自己的妻子而入狱的父亲一样。   当他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入监狱,并且继承了他那不菲的身家财产后,霍泽寒就明白,有些东西他可以渴望,但是却并不能放纵。   垂下眼,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从口袋里面掏出纸巾,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刚刚握住尤醉脖颈的那只手擦干净。   最后他将那张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   “现在知道了?”   他看向脑子似乎都已然不清醒了的尤醉,对方的身影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下去。   “知道……知道……什么?”   尤醉向着后面退了一小步,缩着脖子抓住了自己的袖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恐惧而夺门而出。   “知道刚刚如果不是我及时到达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   尤醉睁大了眼睛,显然还没有想明白他会说出这样的悖论。   明明是他……做的啊……   后来伤害他的人,不就是他吗?   “这就被吓到了吗?”   霍泽寒取出了一副黑色的手套,慢慢地将自己的长长的指节一根根套入其中,就像是在一点点的束缚住自己内心被勾起的,正在不断翻涌的欲望。   吧嗒一下扣住金属的指套,他侧脸,露出锋利的下颌,不再去看尤醉。   “那你刚刚可能会遭遇到的事情,可是比这要可怕上一万倍。”   “而我只是替你预演了一下而已。”   美人雾濛濛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如明月初生的脸颊上红潮还尚未消退。   “是这样吗?”   他是如此的好哄骗,仔细想一想似乎霍泽寒刚刚真的只是为了能够让他更加刻骨铭心一些地记住这个教训……   是他误解了。   “我知道了……那…谢谢你,BOSS。”   微微垂首,尤醉被衣领遮挡住的细长白皙的脖颈从霍泽寒的眼前晃过,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他的指痕……   那些红色的痕迹真的和他的肤色很搭,甚至会更加引起人的摧毁欲。   “那你现在还在这里呆着要做什么?”   霍泽寒注视着那红痕,觉得自己手上的手套紧紧地束缚着他的手指,近乎让他无法呼吸。   手指在桌底下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   “是嫌还不够吗?”   尤醉脸一白,匆匆地离开了那间怎么都不对劲的办公室,下午就听到了宋致被辞退的消息。   并且霍泽寒居然也没有来上班,这对于一个像是他这样的工作狂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同事们议论纷纷。   “小宋怎么回事?感觉他平时干得不错啊,也没有看见BOSS对他有什么意见,怎么说辞就辞啊?”   “对啊,我也想不明白……刚刚我看见他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真可怜……”   “BOSS怎么能这样,也太不近人情一点了吧?”   “嘘嘘,说不定是犯了什么不能明说的事情,你们还是少说几句吧。”   尤醉坐在桌前,但是这些闲言碎语却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地向着他的耳朵里面钻,让他没有一刻安宁。   宋致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从他的面前经过,脸色苍白。   他在尤醉的桌前站住,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甚至就连距离最近的同事也没有听到,还以为是在和尤醉告别,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可尤醉却听到了。   宋致看着他的脸,最后恶毒地吐出口的那句话。   【我不会放过你的。】   【小心点,婊子。】   他阴冷的眼神从尤醉的身上划过,特别落在了尤醉脖颈上没有被遮挡的指痕上,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尤醉扣住了桌角,只觉得浑身发冷,接下来的一天他都浑浑噩噩,不断回想着关于宋致还有霍泽寒的事情,好在接下来他的工作还算是轻松,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   “哎,尤前辈,别卷啦,赶紧下班吧!”   刚刚入职的女实习生笑着招呼他。   尤醉下意识地回以微笑,只是脸色还是僵硬的。   “谢谢,我马上也回家。”   “嗯嗯,听说最近上城也有些不安分,经常有人晚上失踪,前辈你长得这样漂亮,要更加小心才是。”   “好的,谢谢你小莲,你也要注意安全。”   办公室里面的人差不多走光了。   尤醉控制不住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他上午给白郁发的那条消息还是停留在那句对不起上。   白郁并没有给他回应。   殷祁倒是给他又发了短信过来,说因为下午一起突然的案子,他今晚上要临时加班,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要尤醉自己乖乖回家。   心情更加坏到了极点,身体也完全不想动。   慢慢地坐起身来,他想要自己去搭地铁回家,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凌易:您好,您现在有时间聊一聊吗?】   【凌易:我可能找到了些关于您男友的线索。】   凌易是之前白易推荐给他的那位私家侦探,自从尤醉发出了那个委托之后,对方就杳无音讯,尤醉本来已经对他甚至没有任何期望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再次突然找到他,并且还给出了这样的惊喜。   尤醉的眼睛蓦然睁大,手指甚至颤抖得都握不住手机,心中半是惊半是喜。   甚至还有些在将要解密谜底时的隐隐不安。他害怕那个最后的答案会不是他想要的。   ·   ·   “您真的找到了他吗?”   尤醉一见面就激动地攥住了凌易的手,他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他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会发生这样巨大的改变。   而一切都是从他男友凌越的失踪开始的。   凌越,他究竟是生是死,现在又是在什么地方?   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是让他死心的答案。   “只是找到了些许线索。”   高大的男人显然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突然接触,有些别扭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尤醉的手腕又是那样的纤细,他似乎很害怕一不小心就生生将那截腕子掰断,于是也就只能这样任由他抓着。   “能不能请您先……”   “哦……对不起!”   尤醉猛然收回了手,只觉得这人的体温烫热得惊人,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火炉一样。   随后他看着凌易从自己身后的沉重黑包里面取出了一个灰褐色的日记本。   “我用了些手段,从他曾经租住过的地下室里面拿到了他的日记。”   尤醉皱了皱眉,有些怀疑他这个所谓的手段是否合法,但是他却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找到自己的男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有什么线索吗?”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笔记本,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是的。”   凌易沉默了一会,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尤醉,他那双怪异的金色的眸子从面具的遮挡后面射出锐利的视线,审视地落在尤醉的身上。   而后他将日记翻到了某一页,放到了尤醉的面前。   “你先来看看这个吧。”   【8月23日,晴   那个叫做萧泽语的蠢货又对着我的宝贝告白了,带着他那些令人作呕的红玫瑰一起,他浮夸地坐在他那辆跑车上,直接拦住了宝贝,挡在他的面前对着他表白。   这是他这个月第七次来找宝贝了,还算不上他用尽各种方法来和宝贝偶遇的那五次。   恶心,恶心,恶心……   我得想个方法将他从宝贝的身边赶走,就像是我之前赶走其他臭虫一样……   但是他实在是对于宝贝过于痴迷,并且家里的权势也过于巨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不,我会有办法的。   我总会有办法的……】   【8月24日,阴   他今天碰了宝贝的手臂,是左手的五根手指。   我记住了。】   【8月25日,阴   我快要受不了了。   求求了,请不要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会疯掉的。   尽管宝贝对着他不假辞色,但是我看得出,他是不会放弃的,今天我看见了他看宝贝的那种眼神……   那种近乎于痴迷的疯狂的东西……   他是不会放弃的,就算是宝贝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想从我的身边将我唯一的宝贝夺走,我绝不允许,绝对,绝对不会允许……   该死的,宝贝他那样天真,根本就不知道那种家伙的脑子里面装得都是什么……而他在夜里睡前又会想些什么恶心的东西意淫。   啧,不过很快就要快了。   很快就要快了。】   【8月26日,晴   和宝贝一起去了公园郊游,那是个不错的公园,还有着一个美丽的湖泊。   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湖,又偏僻,又巨大,有着天空一样的湛蓝色。   我和宝贝都玩得很开心。   更加让我开心的是,那个家伙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为了庆祝这件事情,决定明天晚上带着宝贝出去吃大餐。   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8月27日晴   ……】   从这一天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凌越的日记里。   他的日记也恢复到了正常,里面满满的都是他们情侣之间的甜蜜琐碎小事,如果是没有看到前面这一段的话,尤醉或许在看见这些的时候还会无限感动。   毕竟他是有一个多好的,能够这样爱着他的爱人啊。在这个世界上能遇上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又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他曾经是真的想要和凌越结婚,好好的和他过一辈子,当他的好妻子的。   但是现在……   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尤醉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微微发疼,而他想不明白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又或者是,他其实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拒绝去接受。   萧泽语……   他记得这个名字的。   那个曾经疯狂追求过他的富二代,不管他如何拒绝都是那样的锲而不舍,甚至还想要利用家里的权势逼迫他们分手。   但是最后他被人发现溺死在了那个公园的湖泊里面,左手的五根手指被某种凶猛的鱼类吞噬殆尽……   在得知了这件事情后,尤醉曾经失眠了好一段时间,每次闭上眼睛就是萧泽语的那张被泡的肿胀的脸在对着他笑。   都是凌越耐心的安慰他,才让他恢复过来。   凌越对他说:他只是自己不小心溺水死亡的,这件事情根本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无需因此而感到任何愧疚。   这可能就是他的命罢了。   但是现在这本日记却将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揭露到了他的面前……   也许,他的男友他根本就不无辜。   根本就是他策划了当初的那一切,并且还将他蒙在鼓里,甚至没有对他透露一丝一毫,坦然得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捂着嘴,尤醉干呕了一下,胃痉挛着扭曲,他看见凌易那张银色的面具下金色的眸子就像是一只鹰隼一样掠过他。   恍惚间,他曾经记起那个高级检察官邱北也曾经和他说过这件事情。   只是那时候他还对此存有些许怀疑,并没有完全相信……   但是当那熟悉的字体血淋淋地将真相揭露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尤醉却还是无法承受……   他曾经是那样地依赖凌越,甚至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此生最爱的,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他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规划里面,全都是凌越的影子。   但是现在……   他曾经最爱的枕边人,原来其实是这样的一个满手鲜血的杀人凶手吗?   又或者,他真的了解他的男友吗?   他所爱上的那个凌越,是真正的凌越,还是对方所伪装出来的,想要让他爱上的一个虚幻的影子?   又或者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引诱他的魔鬼。   这样想着,尤醉又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的恶心。   一只手抓住了他肩膀的衣服,还算是温柔地将他提了起来,防止他一头栽倒到地板上。   “谢……谢谢。”   尤醉打着哆嗦,坐到了椅子上,凌易将一杯温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尤醉避开他的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会从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像是自己的骨肉都被彻彻底底地解剖拆离,彻底看透了一样。   “所以,他,做出这种……这种事情和我男友……的失踪有关吗?”   “是的。”   凌易金色的瞳孔翕动。   “我怀疑杀死或者囚禁他的人,就是食尸鬼。”   尤醉捏紧了手里面的杯子。   “实际上我本来就有所怀疑,但是直到当我找到了这本日记后,我就基本能够确定了这起案件的确是食尸鬼做的。”   “想必你也应该知道食尸鬼所谓杀人的准则,他不杀无罪之人。他选择受害者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们的身上必须都有某种‘罪’。并且是被法律无法审判的罪恶。   “你的男友就完全满足食尸鬼的选择条件……   “食尸鬼最喜欢选择的猎物之一,就是另外的一个凶残的杀人犯。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食尸鬼之所以被称为近些年来最为出名也最为被人忌惮的连环杀人凶手,是因为他比大多数的杀人犯都更加狂暴且凶残。   “尤先生。”   尤醉恍惚间看见凌易的眼睛张合,金色的纤薄蝶翼在他的眼中展开,破碎的像素带着不属于这个象限世界的美。   “他是那种最为危险的,一个将其他杀人犯当成是自己猎物的……杀人犯。” 第151章 完美受害人(十六)   “哗啦——”   还剩下半杯水的玻璃杯从尤醉的手下怦然落下, 粉碎的透明玻璃四处飞溅。   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就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放到了远离碎片的地方。   “谢谢...”   尤醉咬着唇, 用手臂环抱住自己, 他的身子开始猛烈地颤抖,脑海中的想法不断回旋碰撞,就像是长出了一张张嘴,在他的大脑中不断尖叫着。   他又开始弯腰咳嗽起来。   那种自从凌越失踪后在心底产生的空洞开始越发扩大, 它本来已经开始逐渐愈合,甚至尤醉也以为他自己会好起来的。   就算是会痛苦一些, 但是他会适应没有凌越在他身边陪伴的日子。   毕竟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有很多,就像是殷祁……还有白郁……他还有爱他的父母, 这些人都是他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理由。   尤醉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 就算是凌越真的死掉了,那么他还可以将他们这一段感情放在心底, 当成最为纯洁的白月光, 而不是现在...   那些之前梦幻的, 美丽的两人相处时光, 被这样一本轻薄的日记本打破了...   假的, 假的, 都是假的...   凌越失踪了,但是他给尤醉留下的却只有一个支离破碎, 满地鲜血的可怕梦境。   那个本来就没有消失的空洞在他的心底猛然崩塌, 破碎成为巨大的不可修复的黑洞, 永远都无法修复, 并且还在不断地吞噬他内心的血肉。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黑发青年的眼中流淌而出, 顺着尖细的下巴汇聚, 晶莹地泛着闪光,最后吧嗒一下砸落在地板上。   “对不起...”   他抬起脸来,表情像是哭又像是在努力地去笑...他努力地想去捂住自己的脸,但是泪水却从指缝间滑落过来。   “都...把你的地板弄脏了……真抱歉……”   男人看着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努力躲避的样子,宛如一只没有刺却还要将自己的后背袒露出来,威慑别人,强作镇定的可怜刺猬。   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硬冷的线,给他找来纸巾递了过去。   “尤先生,现在这份委托您还要继续下去吗? ”他问道。   “继续?”   尤醉抬起眼睛惶然看了他一眼。   他爱上的爱人是一个凶残的杀人犯,而他现在可能已经被另外一个杀人犯所囚禁……   那么他现在还需要去找对方吗?   如果真的找到了凌越,他又要怎么去面对对方?   “请继续吧。”   只是最后,尤醉却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心一钝一钝地痛,他低着头站起身来。   “如果他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我也想要找到他,并且当着他的面问清楚……”   拒绝了凌易将他送回家的请求,尤醉一个人出了侦探社的门,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   夜晚的霓虹灯光已经亮起,外面下了一点细软的小雨,冷冰冰地润湿了尤醉的额发。   他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就像是一个忘记了躯体在何方的幽灵。   时不时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有男有女,都或者偷偷摸摸地,或者明目张胆地将视线投到他的身上。   像是他这样的美人,一个人在深夜的街道上游荡,怎么看都是一段艳遇的开始。   当然不止一个人这样想,拒绝了几次搭讪之后,尤醉越发觉得烦躁。   他自顾自地走着,脑海里面乱得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向着哪个方向走。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倾过来了一把灰色的伞。   他皱了皱眉。   “你好,我不需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就算是我也不行吗?”   笔挺的伞柄下,熟悉的穿着灰色毛衣的银发男人对着他微微一笑,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   从他的身上传来了淡淡的冷冽香气,就像是他花园里面的那种花香。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柔声问了一句。   尤醉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头藏在两臂之间,也许是白郁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过于温柔,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   “我没事……”   “你走吧。”   他吸了吸鼻子,说道。   “我不走,最近的晚上都不安全,要是你万一被哪个连环杀人犯给盯上了掳回家去,我可怎么办?”   白郁的这话里面藏着关心,又带着一份浮动不明的暧昧。   “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被选中的,柔弱可欺的受害人吗?”   就算是这样的伤心,尤醉却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控诉。一边说着,他的眼泪一边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好好好,不像不像,我知道你超能打的,一看就很厉害的。”   白郁笑弯了眼睛,用的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他用手揉了揉尤醉脑后湿成一片的乌黑发尾,捏成了一个小发髻,细细的水流从发尾顺着冷白的皮肤滑入后脊,衬衣贴在后背上,显出一对精巧漂亮的蝴蝶骨,随着尤醉的呼吸轻轻翕动。   他之前身上所残留下来的那些痕迹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只有一身冷白如瓷的皮肤更加显得耀眼。   就算是在黑夜里面也要发着光似的。   过于柔软,又过于温柔闪亮了……   白郁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开始加快。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这些在黑暗里面生活的怪物,才会被吸引吧。   “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那就不如和我一起去花店好吗?”   尤醉踯躅了片刻,还是跟着上了白郁的车。   在车上的时候,雨又渐渐下大了,秋雨噼里啪啦地落在窗玻璃上,被雨刷荡开,暖气开得很大,车里面暖融融,尤醉抱着膝盖,闻着从白郁的车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和他的身上相似的香气,心情不知道怎么就平静下来了。   花店里面还亮着灯,负责的店员看见白郁来了就下班回家了。   白郁撑着伞将尤醉送了进来,玻璃的顶棚上面汇聚无数的雨水,一束一束向着下面流淌,但是温室里面却是温暖的。   喝下了一杯热水,尤醉原本苍白的嘴唇都有了润红的颜色。   “要换一身衣服吗?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白郁贴心地问道。   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尤醉会在这样子的一个晚上自己出现在街头,并且为什么宁愿淋雨都不撑伞。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如果不是尤醉自己想说,他就不会问。   尤醉没有说话,乖乖去换了一身衣服。   是白郁的旧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过于大了,袖子和裤腿都空荡荡的,他卷了一卷,有些不自在地走了出来。   衣服很柔软,穿着白郁衣服的他,似乎身上也带上了那种气味。   “我帮你烘干一下吧,衣服明天就会干的。”   在一簇勿忘我的花丛中,白郁转过头来看着他,吊兰碧绿的叶子从他的脸上滑过,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落下侧影。还没有盛开的一点幼嫩花苞从叶片里冒出,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外面这个宽阔的新奇世界。   白郁原本手中拿着滴管,正在为那些娇贵美丽的花朵的根部添加营养液。他很擅长做这种细心地照顾珍贵物品的事情,并且从来也都做得很好。   看见了尤醉湿着头发,白郁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营养液,拿了一边的毛巾,想要去替尤醉擦头发。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甚至尤醉也已经自然地垂下头去等待着了。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只是将毛巾递给了尤醉。   “你自己可以吗?”   他轻声问道,礼貌地和尤醉保持着一段社交距离。   尤醉没说话,他看着手中拿着毛巾的白郁,心就一下子软了。   他知道白郁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之前他曾经明确地拒绝过他,于是对方现在是为了避免让他感觉到尴尬。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善解人意。   尤醉的心软了。   心一软,眼泪就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下来。   那原本已经被压抑住的,巨大的痛苦再次卷土重来,一点点地攥住了他扭曲的心脏。   为什么呢?   他茫然地想。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的这些年过得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我爱的人失踪了,也可能是死了。   他可能是一个伪装起来的杀人凶手。而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面,他说不定还隐藏了更多的东西。   他的爱人杀死的那个人,根本原因却也是为了他……如果说凌越身上有罪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有罪呢?   如果当初那个富二代不喜欢上自己,是不是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是他明明也没有什么主动去勾引对方啊……这一切都是对方自愿做的……   他太乱了,他什么都想不清楚。   踉跄了几步,尤醉走过去抱住了白郁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委屈地哭了出来。   他将自己的眼睛揉得红红的,一边哭着一边说对不起,眼泪将两人的衣服都弄得一片狼藉。   好容易白郁才让已经明显失魂落魄的人平静了下来,也弄明白了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傻孩子,你难道觉得这是你的错吗?”   白郁温和地笑着。   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尤醉闻到他的头发也带着淡淡的香气,没忍住抓住了一小簇,攥在了手心里。   “如果不是为了我,可能阿越……阿越他就不会去杀人……”   黑发美人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小声说。   “我知道阿越那样子做可能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我却还是不能理解……”   白郁眨了眨眼睛。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杀了人这件事情,还是他杀了人,将这件事情全力承担,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   尤醉有些愣住了。   “你是不是更加在意的,是他欺骗了你这件事情,而并不是,他杀了人这件事情?”   白郁笑得温柔,他的笑里面像是藏着毒药。   “其实你也一直都很讨厌那个一直纠缠着你的家伙吧,甚至有时候会想:这家伙可真是讨厌,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在他真的死掉了之后你虽然害怕,但是不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不是这样的……”   尤醉本能地觉得白郁说得话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反驳对方。   “但是……但是杀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不对的啊……”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眼中又有眼泪在盈盈闪动。   “不管怎么样,杀人都是不对的,我们不能去做这样践踏法律的事情。”   他认真地说道。   “是的,是的。”   白郁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当然知道杀人是不对的,这是罪大恶极的,应当下地狱的事情。”   “我也一直认为,不管最初的目的多么崇高,但是只要是在这个过程中以杀害了他人的生命为代价,这件事情就称不上是全然正义的。”   “只是,小醉……你需要看清楚你的内心……”   白郁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轻轻地拨弄着尤醉的心弦。   “你对于凌越的爱,你在此之前和他经历过的一切,你们一起体验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这些难道是虚假的吗?”   “不……当然不是……”   尤醉摇头否定。   “那么你还爱着他吗?”   “我……”   尤醉的眼中闪过了迷茫。   白郁用修长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要去问你自己的内心,小醉,就算是他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就算是他也的确曾经做过很多不对的,不正确的,整个世界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但是他可曾经有对不起你过?他有对你做出过任何不好的事情吗?”   两行细细的眼泪从尤醉的眼中流淌了出来。   “没有……”   他哽咽了。   “从来都没有……”   黑发的青年终于能够足够坦然地说出了这一句话。他的双目有些无神,就像是终于对于自己内心的什么东西认输了。   “是的,就算是他曾经杀过人,撒过谎,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是我还是爱着他……因为我知道,他也必然是同样的爱着我的。”   他低声呢喃着,将头重新埋进白郁带着花香气的怀里。   “白先生,如果我爱着一个坏人,那我也会是一个坏人吗?”   白郁的指尖颤了颤。   青年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许久,白郁轻抚过尤醉雪白的后颈,就像是在抚摸一朵纯白的百合花。   “不,你不是。”   “你是那道光,是时刻提醒着他,让他记得自己不能彻底陷入黑暗中的……灯塔。” 第152章 完美受害人(十七)   这一天在尤醉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以至于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白郁的怀里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小了。   柔软的雨滴落在透明的玻璃窗户上面,就像是给原本单调的玻璃加上了花纹的装饰, 他一时间有些发愣, 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鼻尖传来了带着些清冷的花香气,他身下软软的,带着些许暖热的气息。   “醒了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出,落在他的额头上, 提他擦了擦上面渗透出来的汗珠。   尤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是枕在了白郁的大腿上。   他们两人就像是两只躲避风雨的兽类一样,蜷缩在用来待客的小小的沙发上, 因为尤醉占据了沙发大部分的空间,白郁的长腿只能委屈地向着一侧伸去, 用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将尤醉护在怀里。   尤醉赶紧坐了起来, 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红。   “抱歉。”   在哭过一场之后,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再看白郁的时候也不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自己白天才刚刚义正严词地拒绝了对方, 可是就连一天都没有过去, 他就又扑在对方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于丢脸了。   白郁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没有提起刚才的话题, 就像是他们之前的那种相处模式一样自然。   “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为什么,尤醉总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 嘴唇似乎也有些红肿, 只是稍微抿了抿就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   白郁看了一下手机。   “凌晨一点了, 你还要回去吗?   “不如今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他提议道。   尤醉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手机似乎是进了水, 又或者是没电了, 他试了几次想要开机,但是却始终都没有成功。   他有些无奈地晃动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甚至都没有和殷祁说明情况……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回去,如果回去了但是没有看见他的话,他应该也会很担心的吧。   想到这里,尤醉就再也坐不住了。   “不,谢谢你,我还是回家吧……   “家里有人在等我……”   他想站起身来,去拿自己的外套,但是脚下却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地。白郁及时用手握住了他的腰,这才让他保持住了平衡。   “我送你回去吧。”   白郁没有阻止他,也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冷气从玻璃花房外面涌进来,将里面的暖气裹挟一空。   那种有些暧昧不明的气氛也跟着这些清新的冷气溜了出去。   “今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   “没事。”   白郁握住方向盘,脸上的笑意温柔可亲。   他很适合微笑这个表情,甚至就连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嘴角也自然带着三分笑意。   如果是他想要去在什么人面前刻意展现自己的时候,这种笑意就显得更加让人无法拒绝。   “小醉,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你内心的悲伤……   “你永远都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尤醉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他悄悄开了一点窗,就当是外面的水汽润进了他的眼眶里。   下车的时候,尤醉看见一楼里窗户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乌黑的雨幕。   “不用送我了,白先生。”   尤醉下了车,感觉到冰冷的水汽骤然钻进宽松的裤腿里面,他身上还穿的是白郁的衣服,外套上面也带着他的气息。   “好的,小醉,那你明天来花店好吗?”   车灯开着,白郁在雨幕下闪耀的灯光里面垂下银白的长睫,从这个角度看去带着一点令人爱恋的恳求。   “你的衣服干了,你来花店……我把你的衣服还给你。”   “好不好?”   尤醉停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开口。   他想走了,白郁没让他走,轻轻地在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皮肤的触碰感觉是那样的明显,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两人的肌肤紧密贴合在一起。   就像是在那皮肉下的两颗心也悄然地碰在了一起。   尤醉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白郁抓住他手的动作并不重,是他可以轻易挣脱开的一个力度。   尤醉没有挣开,他转头去看芭蕉树宽阔的叶片,水滴汇聚在上面,汇聚成深深的一弯潭水,是清澈的一弯潭水。   他又想起凌越了,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凌越也是在一个雨天,像是雨水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凛冽又温暖的雨天。   而白郁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尤醉看着芭蕉叶上的水珠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   终于汇聚到不能支撑的程度,翠绿的梗左右晃动了一下,吧嗒一下倾落,油亮的叶片上面闪着光,重新傲然地挺立起来。   是不是人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就自然会有柳暗花明?   尤醉不想去想了。   他只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很轻,但是两个人却都听到了。   就像是曾经横贯在两人之间的那一层无形但是确实存在的壁垒被打破,尽管没有人明确地将这件事情挑明,但是两人却都已然明了。   在白郁看似温柔但是却丝毫没有给出空间的步步紧逼之下,是尤醉终于做出了退步。   “哗啦——”   铁质的防盗门被人猛然推开,明亮的灯光下,殷祁一身冷气地靠在门边,用一种抓奸似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从房门里面射出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亮亮堂堂,尤醉有些羞耻地想要将手从白郁的手里面抽出来,但是试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白郁握住尤醉的手,看向了那个用理所当然的态度占据着这座屋子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只是刚刚一见面,他就从对方的身上觉察到了某种熟悉的……腐烂的臭味。   那并不是属于上城的那种娇贵而柔弱的甜美花朵的味道……而是与之相反的,黑暗恶心的,尸体的味道……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闻到过这样的气味了。   尤醉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情况还要让人感到尴尬了。   他终于成功地将手从白郁的手下抽了出来,努力地想要缓和空气里面的那种冰冷得近乎要凝固住的气氛。   “殷检察官,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白先生,他是阿越的大学老师,还是一家花店的老板……之前的万圣节晚会也是他带我去参加的……”   哦。   就是上次趁着宝贝睡了用他的手机给自己发微信的那个混蛋。   殷祁露出一个灿烂得不带一丝阴霾的笑,甚至就连他一直以来的那种懒洋洋的神情都消失殆尽。   如果让他检察署里面的同事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都会认不出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比阳光正直的青年会是那个整天摸鱼犯懒的殷祁。   尤醉又对着白郁介绍。   “这位是殷祁殷检察官,他也是个很好的人,因为我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这些天都是他和我住在一起,方便保护我的安全。”   “你好,白叔叔。”   殷祁笑盈盈地伸出一只手去。   叔…   叔叔?   尤醉的嘴角都轻轻抽动了一下,   白郁的年龄的确是比他们要大上几岁,但是也绝对没有到叔叔这个年纪,更别说对方相貌极盛,就算是说是二十几岁的大学生也有人相信。   白郁脸上的笑容比他的还要温和,似乎根本就没有在乎这个称呼,他用手贴了贴,很快放开,完成了一次敷衍的握手。   “感谢你送小醉回家,现在时间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殷祁招呼道。   “毕竟您明天还要上班吧,我们年轻还好,您还是不要熬夜,要多注意身体。”   “好的,谢谢关心。”   白郁脸上的笑容不变,主动后退了一步,看向了尤醉。   垂首握住尤醉的手,白郁绅士地在他粉白如花苞的指尖上落下一个亲吻。   “我明天在花店等你。”   “不要迟到,小醉。”   在殷祁的眼前被白郁做出这样子亲近的举动让尤醉有些羞耻,他的脸上浮上一层细腻的潮红,咬着唇应了一声。   他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在场的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用那种隐晦的贪婪,充满占有欲的目光注视着他……   并且在觉察到另外一道目光之后,他们又抬头,快速地交换了一个莫测的眼神。   只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对彼此生出了浓浓的厌恶。因为他们都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对方身上那和自己相似的、黑暗的气息……   当天晚上三人谁都没有睡好,尤醉本来睡得还好,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心事,本来也累得很了,以为能够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是半夜却又被那种怪异的绮梦所纠缠。   并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次那梦境更加来势汹汹,被人从身后用一个充满控制欲的,无法反抗的姿势将他反手压住,而后用炙热尖利的牙齿咬破了他的后颈。   牙齿从血脉最为充盈的部分品尝一般滑过,轻轻磕碰,让尤醉忍不住颤抖哭喊。   但是尤醉不管怎么反抗,却都无法从那诡异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只觉得那种像是被强大野兽咬在口中的恐惧感挥之不去。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尤醉满身大汗地从床上醒来,原本就不清醒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勉强支撑下床,洗脸的时候没注意,似乎看到自己的脖子后面有着一点红红的痕迹,像是被蚊虫咬出来的,用手指摸了摸但是却又不痒。   没有多想,尤醉只是有些疑惑地凑近了镜子前看。   “已经十月份了还有蚊子吗?”   “怎么?”   殷祁黑着一双眼圈打着哈欠从他的身后走过来,他看起来昨晚没睡好,但是神情却很餍足。   “没事……”   尤醉只能当成只是自己想多了。   吃早饭的时候,殷祁顺手打开了投影仪,也许是每一个检察官都会这样吧,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看晨间新闻的时间段。   在和殷祁住在一起之后,尤醉逐渐也养成了这种看新闻的习惯。此时电视上面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正面容严肃地播讲着一起凶杀案。   “昨日23号傍晚,又有一名新的受害者在E区的一所废弃民宅内被发现……   “在受害人的脖颈上发现了死于窒息的勒痕,经过检察局的法医鉴定,本次犯罪嫌疑人应该是外号为‘训犬师’的连环杀人凶手……   “这是训犬师在这个月里面的第二次作案,这刷新了他作案的记录,因为根据以往的记录,训犬师作案的周期通常不会小于两个月的时间……   “但是他这次却仅仅在一起案件后的一个星期内就再次作案,这打破了他以往的犯罪规律。   “同样也有犯罪分析学家认为,训犬师的这一种行为的改变,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外界的刺激……之前他的稳定作案频率,可能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是安全且稳定的,这才给了他从容地选择受害者的时间……   “但是目前来看,训犬师的心态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也许在这种匆忙的作案下,他会留下线索,这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投影仪上面的主持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殷祁却嗤笑了一声,显然是对于上面所说的这些东西全然不屑一顾。   “抓个屁。”   他一口将粥喝光,把碗放在桌子上面,舔了舔唇。   “这个疯子就算是发了疯也是一样的谨慎,昨晚在案发现场周围勘察了半夜也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尤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殷祁昨晚的晚归是因为这件突然的案子。   “你也要多休息。”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殷祁脸上的黑眼圈。   “总是这样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们检察署是没有人了吗?怎么每次都要你加班?”   殷祁勾了勾唇角,近乎愉悦地享受着他们这如同老夫老妻一样的相处模式。   “没事的,我是自愿加班的。”   尤醉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   “那也不能总是……”   他的话被打断了。   “如果说是别的案子也就算了,这个案子不行。”   “为什么?”尤醉问。   “我和训犬师有些……私人恩怨。”   殷祁看着尤醉疑惑的样子,笑起来,他的笑容难得没有虚假,显得倦怠又阳光,拨弄着一个煎蛋咬到嘴里,用力咬断。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初成为检察官,就是因为训犬师。”   “因为一个连环杀手?”   “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嗯,那个时候我的家境不是很好,住的环境也不是很好……但是我有一个哥哥,那个哥哥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后来呢?”   “后来我十几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一场很重的病……   “哥哥他为了赚钱,就出去打工……嗯,他是那种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虽然那个时候,他的年龄还不大,但是因为他的好看长相,他能去一些工资更高的地方打工……”   他的语气里面有些含糊,显然不想说出更多的具体的细节。   “那天晚上的时候,他走到我的床前,对我说他很快就带着药回来,让我在家里等着他。”   “我很乖地在家里等着他,但是等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   他的话停住了,尤醉听得揪心,连口中的食物都吃不下去了。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忽闪着,看向殷祁的方向,无声地催促着他。   殷祁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指了指投影仪上面那一具已经被白布遮挡起来的尸体。   “就像是那个男人一样。”   他那阳光的不羁笑容下隐藏着更多的,翻滚不休的黑暗和污浊。   “我看见了他被人勒死的,死不瞑目的脸。” 第153章 完美受害人(十八)   尤醉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叉子,觉得有些反胃。   “我很抱歉……”   虽然他生养在上城,但是对于那些底层人民的生活也并非完全一知半解, 更别说对方那个时候还很小, 只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而已……   只是想一想,他就能想到当时殷祁的处境会有多糟糕,他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又要花费多少努力。   黑发青年看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   殷祁反而比他看起来要淡定得多,他那张放荡不羁的笑脸上面的表情就像是被固定了一样。   永远都是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永远看起来对于什么都是一幅不在意的样子,于是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真正隐藏着的是什么。   “你太善良了, 小醉。”   只是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明显看起来要比平时更重一些,就算是这样开玩笑的话里面似乎也藏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真心。   “这些事情, 其实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 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情。   “更别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也许我压根就没有什么哥哥, 这些话都是来骗你的呢?   “那你这样轻易地相信我, 岂不是中了我的圈套?”   尤醉安静地看了他一会, 垂下眼缓缓地将自己柔软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虽然你总是很不正经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好人, 一个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的人……”   “别担心,你会抓住他的。”   他雪白的脖颈天鹅一样垂落在他的眼前, 几根零散的黑色发丝从鬓角滑落下来, 柔软得不可思议。   就像是轻轻一折, 就会断掉, 但是其中却又蕴含着某种强韧的充满生命力的力量。   殷祁能够感受他手上温软的触觉, 就像是某种昂贵的丝绸。   “我当然会抓住他的。   “我这些年以来, 抓过一个个恶贯满盈的罪犯,他们都在我的手下俯首,将自己的罪恶大白于天下。只要我一个一个找下去,我迟早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然后亲手杀了他。   “嗯,我相信你。”   青年对着他鼓励地笑。   心跳声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带着全身滚烫的血液在殷祁的胸腔里面冲撞。   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天真又软弱的性格,偏偏又生着这样一张能够蛊惑人心的脸。   生来就是要被人生吃活剥的,如果没有人护着,怕是连一天都过不下去吧。   殷祁猛然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下抽了出来,抽动了一下嘴角,装作嫌弃地站起身来,可是他起身的动作太快,反而暴露出了自己的慌乱。   他不敢去看尤醉了,他很怕自己再看对方一眼,就会掩盖不住自己眼中的波动,那张完美的假面破碎开来,被人发现端倪。   “我…我先走了……”   殷祁近乎落荒而逃。   尤醉今天的一天都还算是平常,除了上班的时候,他还是听到了自己办公室里面的同事还有在讨论昨天宋致离职的事情。   尤醉昨晚没有睡好,今天的精神有些不济,揉着眼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哈欠。   柔软润泽如花瓣一样的唇瓣缓缓开合,被葱白的手指捂住。   一边刚刚来实习的女实习生看得有些脸红,期期艾艾地递了零食过来,尤醉笑着谢过了。   “那个……”   实习生有些犹豫,但是看了一眼尤醉那张好看至极的脸之后,心中就再次涌出了勇气。   “前辈!我有个小问题……我,我想请问一下您现在是单身吗?”   尤醉的手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关于凌越的事情,他并没有想要在自己的公司里面宣扬的打算,他们一直都很低调,只是公司里面的老员工大部分都知道这位看似温柔的美人其实早就已经名花有主了。   并且还是对对方一心一意。   只是现在……   他又要怎么解释现在这样的情况呢?   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抱歉。”   他只能温柔地看向了眼前的女生,翩跹的狐狸眼扇动,是礼貌但是坚决的拒绝。   “你还这样年轻……值得更好的男孩子。”   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女生因为被拒绝而苍白下来的脸,在看见尤醉脸上的那带着歉意的笑容之后却再次痴愣起来。   竟然是差点看呆了。   怎么会有更好的呢?   她痴迷地在内心想。   曾经沧海难为水,曾经见过了美丽温柔的前辈这样的完美恋人,在之后又有几个人能够入她的眼?   “怎么还不去工作?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实习生,我可不记得你负责的事务里面有充当门桩这一项。”   被刻入每一个员工DNA里面的硬冷声音传来,是霍泽寒来了。   实习生的身子一抖,怂巴巴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还依依不舍地用眼睛去看尤醉。   见到她身后被挡住的黑发青年,霍泽寒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就像是有些不满地瞥了尤醉一眼。   那眼神冷得就像是刀,藏着冰锋。   尤醉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后本来也就有些怕他,此时更加不敢去看他了,垂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被罚的小狗一样站在自己的桌前。   “谢谢您,关于昨天的事情……我听说您将他解雇了……”   他踯躅地开口。   “这和你没关系。”   霍泽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面不改色地站在他面前的咖啡机前,为自己接了一杯咖啡。   他今天的手上又带了紧紧的黑色皮质手套,将他的手指紧紧束缚在内,显得格外修长。   “我只是不能容忍任何一个能够性骚扰自己同事的人呆在我的公司里面,就算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而是我公司里面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我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不管你怎么样为他求情,都是没有用的。”   这话怎么说出来就像是在劝他不要自作多情一样。   “哦……哦……”   他将所有的路都堵上,尤醉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可怜巴巴咬住了自己原本就红肿的下唇,将它蹂躏得更加凄惨。   霍泽寒的视线微不可察地从上面一扫而过,而后主动开口。   “你现在主要是负责几个节目的后期配音?”   尤醉立马回神。   “固定的只有两个,每周五播出的‘夫妻厨房’还有周末的‘玩偶派对’。”   尤醉是播音主持专业的,毕业后一直做的也是电视节目后期配音之类的节目,虽然收入不多,但是也算是稳定。   “宋致呢?”   “宋……宋前辈他应该是有负责三个节目……”   “其中热度最高的一个是哪个?”   尤醉猜疑不定地看向自家这位向来说一不二的冷面BOSS,不知道他问这些事情要做什么。   “应该是多明星参与的综艺节目试胆英雄会了,今年夏天火过好一阵了,在星网上面的每期平均点播率几乎可以超过4000万人。”   “好,那这段时间内这个节目就由你负责了。”   霍泽寒抬起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看了眼时间,就像是他刚才说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啊?我……我吗?”   在他们公司里面还有着很多有实力的配音演员,尤醉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机会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嗯,有问题?”   霍泽寒抬眼看了他一眼。   尤醉立马站正。   “好……好的BOSS。”   “我正好也觉得你似乎在我们公司里面有些太闲了,不然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别人聊天?   “聊完这个聊那个,是你的工作做不完吗?你来我们公司是来上班的,不是来每天聊天的。”   “希望不要我提醒你,你之前请假那一段时间还拖下了不少的工作,希望你对于自己的工作能够有点起码的责任心。”   尤醉被他训得低下了头,原本就白皙的脸颊上面浮上一层羞耻的淡粉。   但是他却不知道他面前的BOSS看着他垂首时露出的那截雪白柔软,似乎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脖颈,被藏在手套里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一下。   不,不行……   至少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可以……   如果尤醉抬头的话,他一定会被吓到。   在霍泽寒的眼中,是一种他在人前从来没有流露出的,冷漠残忍,又充斥着无尽欲望的疯狂眼神。   尤醉下午和试胆英雄会的导演交接了一下工作,并且尝试着配了一小段的音。   他的声音条件很好,柔和动听,音色标准,对方简直是大喜过望,一听就敲定了下来,将大部分的配音工作都交给了尤醉。   甚至在两人分手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导演还很是不舍地邀请对方共进晚餐,但是却被尤醉笑着拒绝了。   此时的时间还早,尤醉想了想,索性坐地铁去了白郁的花店。   路上的时候,他登录了自己万年才登录一次的工作微博,和自己的听众们说明了一下自己接下来将负责试胆英雄会的事情。   因为尤醉的声音实在是好听,就算是他讲解的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类似于读菜谱的背景音,但是却也在网络上面累积了一小批的声粉。   尤醉从来都没有露过脸,始终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幕后小配音,但是这些粉丝却格外地顽强,甚至还有着越来越多的趋势。   得知了他将要负责这款大火节目后,尤醉的粉丝们都很开心。   【恭喜尤老师呀!这款节目很火的,就连这个我不怎么看综艺节目的人都知道这个节目】   【醉宝怎么之前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啊呜呜,没有你的声音晚上我都睡不着了……替你班的那个配音演员读得一点感情都没有/委屈巴巴】   【入睡听加一,每一期尤老师的配音我都截了出来,没有一期拉下】   【楼上能不能分享我一下TAT,大好人!】   【可恶这个节目好像是挺火的,虽然能够听到更多尤老师的声音了,但是还是不想要我的宝藏被发现啊啊啊啊!】   【醉宝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好动听呜呜,光是听着就能脑补那种温婉的绝世大美人了】   【加一!醉宝真的不考虑转行去配点广播剧之类的嘛TAT我早就馋醉宝的声音很久了!】   【我很佛系,醉宝去主持什么节目,我就去看什么节目!】   尤醉笑了笑,挑着几个看起来眼熟的id回复了一下,放下手机的时候看见地铁上面有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假装手上拿了一本书再看,其实正在从缝隙里面抬眼偷看他。   尤醉发现了这点,觉得有些好笑,路过他的身边下车的时候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喂,书拿反了。”   男生的书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耳朵尖都红透了。   看着尤醉消失的背影,他不由得出了神,懊悔自己没有去要联系方式。   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声音还这么好听啊!   花店很快就到了,此时的时间还算早,店里面还有两个过来打工的临时店员。   不知道最近是什么新潮的节日,花店里面这一天似乎很是繁忙,白郁看见他来了招呼了他一声,说了衣服在后面房间里就继续忙了。   他这样的自然的态度反而让尤醉感到很舒服。   索性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尤醉索性就下手去帮忙包裹花束。   一朵朵明媚娇艳的鲜花从他的手上滑过,各种漂亮的花朵颜色如同颜料一样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最后合成一小束立体的彩虹。   似乎心情都放松了,等到尤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花店里面也只剩下了他和白郁两个人。   白郁去洗了手,笑着将最后剩下来的一小束粉百合放在了尤醉的面前。   “送你的,感谢你的帮忙,不然今天我们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没事的。”   尤醉的脸上也带了点笑意,抽出一支百合花在鼻尖闻了闻。   “你的手怎么了?”   白郁抓住了他的手腕,皱起了眉,仔细看着他左手食指指腹上面的小伤口。   “好像是刚刚包扎玫瑰花的时候被刺扎到了?”   尤醉这才感觉到丝丝的疼来,他对于这些事情有时是很迟钝的。   他刚刚要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小的伤口贴个创可贴就行的时候,就看见白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颜色漂亮的薄唇微微张开,将他还沾着花汁的手指含进了进去。   “别……!”   尤醉的全身一震,酥麻的痒意就像是蚂蚁一样顺着他的胳膊向着上面攀爬,直接让他全身都痒了起来。   十指连心,他能够感受到白郁的滚烫柔软舌尖贴在他最为敏感的指腹上面,舔舐过他的伤口,甚至轻轻卷住他的指尖,轻缓地向着喉咙吮吸了一下。   白郁银白色的长发逶迤而下,拖在他的肩后,而他认真地屈膝半跪在地上,舔舐着尤醉的指尖,从这个角度看去,全然将他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收入眼中。   “很……很脏的……”   尤醉的脸颊也红透了,向着后面退了一步,将手指从白郁暖热的口中抽了出来,一点细细的银丝拉出,落在银发青年的唇角。   白郁看着尤醉像是被咬住了尾巴的兔子的样子,笑了起来,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在那双本来就好看的薄唇上面蒙上一层水光。   尤醉侧过脸去,将手藏到了身后,觉得自己几乎全身都要被蒸熟了,肯定是红得过分。   “这样根本没用的,而且很不……很不卫生……”   他努力严肃,但是语气却还是磕磕绊绊的。   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势的性格,看着白郁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还有对方脸上的带着歉意的温柔浅笑,他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怎…怎么……白先生,你都是大学教授了,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哦。”   白郁拖长了声音,认真地点了点头,替他去找创可贴,哄着他消毒后贴上去。   “对不起。”   他的道歉甚至听起来还挺真诚的。   “我以后记住了,不会再随便对别人做这种事情了。”   尤醉听得有些刺耳,红着脸软软地顶了他一句。   “本来就不应该对别人做这种事情好不好,这是很不礼貌的。”   “嗯嗯好的,记住了。”   白郁仔仔细细地给他贴上创可贴,脸上的笑容姣如明月。   “不会对‘别人’做的。”   尤醉听着他的话觉得有些不对。   不可以对别人做,但是可以对自己做,是这个意思吗? 第154章 完美受害人(十九)   他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人一点都不真诚,有些气地转身放下了白郁的衣服,就去后面的房间里拿了自己的衣服要走。   白郁抱着那束粉百合追了上来, 带着歉意地贴在尤醉身边, 笑弯了眼睛。   “小醉,这次我错了,和你道歉。作为补偿,今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谁说要陪你吃饭了?”   尤醉自以为很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脸颊却还是鼓鼓的,上面的绯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那一束百合花还要更加鲜活娇艳。   只是他向来不是能吵架的性格, 生气不过一分钟,被稍微哄一哄就又软了下来, 别扭地不肯去看他。   “说好要你请客哦。”   “好……”   怎么这么好哄啊?   在尤醉没有注意到的一瞬间, 白郁脸上的笑容动摇了一刹,手中不自觉地掐断了一截幼嫩的花茎, 汁液染上了他的手指。   是不是只要是别人随便说上几句, 就会被骗走?   就像是纯白无辜的花朵一样, 不管是谁向着他伸出手来, 都能轻易地采摘他的美丽, 而他甚至连拒绝都不会。   内心的无数污浊黑暗在这一瞬间涌出, 那张完美无瑕的假面克制不住地露出一点缝隙,又很快被掩饰了下去。   抬起脸来, 他仍然笑得清冷朗月般温柔。   当然, 最后尤醉还是没能成功拒绝对方。或者说, 但凡一个三观正常的人都很难去拒绝白郁。   毕竟他是那样的俊美温和又优雅, 几乎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恋人模板一样, 是每一个女孩年轻的时候梦中都会梦到的那种十分标准的温柔梦中情人。   自从白郁送尤醉回家的那一天晚上开始,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逐渐近了,甚至是比之前他们的关系还要更近一些。   毕竟在之前,他们是作为朋友的身份来相处的,但是现在却是更近乎恋人之间的一种暧昧关系。   就算是尤醉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身为这段关系中的年长者,白郁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几乎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够替他想到,让他不自觉地就会陷入到这段感情之中,并且越来越习惯于自己的身边有着他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捧清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润入了尤醉的生活中,逐渐取代了曾经的凌越,成为了他生活的必需品。   并且对方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原因,比起凌越要更加成熟和体贴。在凌越的身边,尤醉有时或许还要不得不去包容对方那有些过分占有欲。可是当和白郁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对方那近乎纵容的宠爱,尤醉觉得自己发脾气的时候越来越多,越发被宠得像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尤醉的心中就会生出愧疚,又想要去补充白郁,这样反复往来,落入白郁的圈套,反而纠缠更深。   而在这段时间内,尤醉的工作也逐渐走上了正规,他负责的那个综艺活动反响很不错,他在里面温柔动听的声线又再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一批粉丝。   只是工作虽然还算顺利,霍泽寒对待他的态度却还是不冷不热,有时候他工作累了不经意间抬头,会突然发现自家的冷面BOSS正在从某个不易发现的角落里,用那双深沉可怖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那种眼神晦暗不明,就像是在暗处捕食的猎豹,会突然跳出来给他来上一口。   尤醉被他看得心慌得不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之前有什么地方在暗地里面得罪了这位BOSS,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自愿加班,甚至下班的时间都越来越晚,倒是也和殷祁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了。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秋意越发深了……   在星际暗网的黑色论坛上,每一个用户都有着不同的等级,从白色到黄色橙色,红色,最后则是最为罕见,也表示最为尊贵的黑色。   有着黑色马甲的人,整个论坛也不超过二十个,基本上都是在论坛创建的时候就汇聚在一起的人。   他们是这一个网络上的巨大黑色王朝的构造者,也在其中的隐蔽之下获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在这些黑色马甲中,有很多人都是正在被检察署所通缉的在逃凶犯,他们拥有最高的权限,依靠这个论坛获取了很多关键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正是支撑他们从一次又一次的追捕中存活下来的筹码。   而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在论坛的一个私聊对话框里面,一个黑色马甲却跳动了一下。   如果任何一个海斯潘安城的居民在看见那个黑色马甲的ID后都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那个发言的ID是——训犬师。   很少有民众们知道检察署对于这些已经连续作案多年的杀人犯的称呼,最初就是从这个论坛开始的。   就像是【训犬师】,还有……【花匠】。   这样子的ID,刚好象征了他们常用的杀人手法,又似乎暗自藏了他们的性格,这样子来称呼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食尸鬼】的id却并不在其中,他成名的时间比起他两位著名的前辈来要晚上许多,算起来从他开始出名到现在,也只有短短两年的时间而已,只是因为他那种凶残且血腥的杀人手法,并且还有更加频繁的杀人频率,才让他从众多的普通杀人犯里面‘脱颖而出’。   但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想象,训犬师和花匠……他们这整个海斯潘安城里面最为臭名昭著的三个杀人犯中的两个,居然会是相识的好友。   其实说是熟悉也算不上,只是因为他们都是最初这个地下论坛的创建者,一起暗中做了不少的事情,也算是网络上面的好友了。   又或者是,他们这种连环杀人凶手很难在现实中找到能够交心的好友,网络上的好友反而显得更加安全……   起码彼此不会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被吓到做出向着检察署去举报这样的事情。   但是他们却又对彼此保持着谨慎,始终都未曾暴露过自己在现实里面的身份,就连偶尔的语音都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   【训犬师】:在吗?   【花匠】:嗯?   【花匠】:刚好在的,训犬师先生你怎么想起来有空找我了?/微笑/微笑   【训犬师】:我记得你应该很擅长处理感情方面的问题?   【花匠】:wow,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找我来问这样的问题?   【花匠】: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遇上这样的纠结?   【训犬师】:为什么不能?   【花匠】: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那种典型的性欲错乱的杀人狂,像是你这种人,应该在这样的夜里问我一些更有技术含量的问题,譬如最近应该在上城的什么地方杀人抛尸更加安全之类的。   【花匠】:很抱歉,但是训犬师先生,你刚刚的那个问题,显得你就好像是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初中生……   【训犬师】:……   【花匠】:咳咳,抱歉。   【花匠】:所以你有什么感情方面的问题吗?   【训犬师】:要如何去追求一个男孩子?   【花匠】:?   【训犬师】:他有些太过于害羞了,并且因为我们之间的身份……并不平等,他每次看见我都是一幅很害怕的样子,虽然他对我很恭敬,但是我需要的并不是他的畏惧,我想要更多的东西……更多的,那些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花匠】:你怎么能够确定自己对他产生的是那种所谓的‘爱情’,而不是那些和你之前杀死的人一样的‘欲望’?   【训犬师】:我的确怀疑过这一点,我曾经想过想要杀死他,毕竟他有着一副能够被轻易扼死的柔软的身体,还有一张美丽得令人心动的脸。但是我最后却没有那样做……所以我觉得我从他身上想要获得的东西,或许比扼死他的生命还要更多。   【训犬师】:请问,我应该如何才能够让他爱上我,并且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呢?   屏幕前的花匠看着手机屏幕上面冒出来的这行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   尤醉此时正在白郁的花店里面帮忙,他最近已经爱上了这一项能够放松身心的工作。   他小心翼翼地为几根细叶尤加利修建着翠绿的叶片,听见笑声不由得抬起头来瞥了白郁一眼。   “没事,只是刚刚听到一个网友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白郁忍着笑,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脸。   “歇一歇吧,交给店员就好。”   尤醉哼了一声没理他,继续专心地和那几条尤加利叶较劲。白郁心疼地为他捏了捏肩膀,这才站在他的身边回训犬师的消息。   【花匠】:我觉得你不应该来问我,而是应该去看一看最基础的恋爱教程,譬如《恋爱心动的108种方法》,或者是《纯情少男少女的恋爱守则》。   【花匠】:甚至你随便去看几集最近星网上热播的恋爱节目,都比在这里问我这个满手鲜血的疯狂杀人魔如何谈恋爱要强。   【训犬师】:……   【训犬师】:我只是以为我会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特别的建议。   【花匠】:如果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你的确应该去看上面的那些书。但是如果从像是我们这样的长期被通缉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的,恶贯满盈的杀人犯的角度……我会建议你直接把他绑架,然后囚禁在你的身边。   【花匠】:毕竟,日久生情不是吗?更别说我觉得你需要的根本不是一段什么正常的恋爱关系,而是一个斯德哥尔摩效应下的完美情人。   【花匠】:你可以给他带上你喜欢的项圈,将他牢牢地控制在你的身边区域。你可以为他立下一条条的规则,如果违反了规则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你还可以控制他的食物,让他为了生存下去主动来取悦你,让你成为他唯一世界里面的神……   【训犬师】:这听起来的确很诱人。   【训犬师】:我会去试一下的,谢谢你。   【花匠】:不客气,训犬师先生。   【花匠】: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情感方面的问题也欢迎来询问我~   熟练地退出了论坛,后台的软件自动清除掉了一切的痕迹,就像是刚刚的那一场对话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算是再严密的严查,也不可能从错乱纠缠的星网中找到他刚刚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   放下手机,他又成了那个好好先生,清清白白的大学教授,兼花店老板。   白郁眯了眯眼,笑得像是一只狐狸。   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他又弯腰贴到了黑发青年的身边,对方的腰背挺得笔直,端正地跪在地上认真地修建着,单薄的衬衣下显出清瘦勾人的腰身。   将人从身后搂入怀中,侧脸贴在人的后背上面,感受到身下手感极好的身躯在一瞬间的紧绷和颤抖,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干嘛……”   白郁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怀中被充满的充实感,闻着尤醉的身上所特有的那一种勾人的清淡香气,颀长的身子抱着人的腰撒娇似地不肯放手。   温柔清澈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凑在耳边让人听得面红心热。   “好喜欢好喜欢小醉啊。”   “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而且还这么乖,性格也这么好……”   “真的好喜欢……喜欢到想要藏起来,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没人能抢走我的宝贝了。”   尤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手中的剪刀也握不住,差一点就掉落下去,将腿边的几盆花砸到。   “你……你别……”   他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腰也软了,就要忍不住塌下去,被人向后轻轻一抱就躺进了人怀里,黑色和银色的发丝自然交缠在一起。   但是好在此时店的前铺里没有人,店员都还在后面帮忙,看不见他们此时暧昧的动作。   “郁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这里……这里不行,晚上,晚上再抱。”   黑发青年的声音也软了,可就是这样却也没真的生气,轻轻地和身后的人商量道。   “为什么不肯让我抱?”   白郁笑了笑,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亲了亲,没有再违背他的意愿,只是轻轻地抱了抱他,就顺从地将他放开。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被人,被人看到……”   尤醉连忙站起身来,咬住了唇,羞耻地眼尾都红了。   “可能对…对郁哥你的影响不太好。”   “唔?”   白郁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但是我不在乎,那要怎么办?”   “什么?”   尤醉抬起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白郁用手摸了摸他的泛红的眼尾,笑得更加勾人。   “我就是喜欢小醉啊,没有办法的。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站在我的面前,全世界活着的还有死去的幽灵全都站在我的面前,那我也还是喜欢小醉……”   他后退了一步,轻轻摸了摸尤醉漆黑细软的发,微微偏头,清浅的眼睛里面就像是藏了无数星星。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   “我喜欢小醉喜欢到想要全世界上的活着的人,还有死去的人都知道。”   他说得是那样的赤诚,不含有一丝杂质。   尤醉透过他的笑容,就像是看见了他向着自己献上的,那一颗毫无遮挡的真心。   心跳声急促又狂乱,就像是在尤醉的耳边响起一样鼓噪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挑战一人一句情话系列(一)   食尸鬼:你长了一张很适合被谋杀的脸。   花匠:我想在你的身上插满纯白的百合花。   训犬师:漂亮的小狗,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155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   白郁想起刚才训犬师说的话, 忍不住笑起来,凑过去,又像是上瘾一样地亲了亲尤醉泛红的眼尾。   “所以小醉要一直这样乖乖的, 要永远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你看我对你这么好, 你也要乖一些,不要像是路边没有拴绳子的小狗一样,随便在路边就跟着别人跑丢了哦。”   尤醉佯装镇定地抚了抚衣服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低低应了一声, 转头想一想心里却还有点气,软声哼哼。   “我哪里像是狗了……更何况哪里、哪里有像是你这样把人比喻成狗的?   “你又干嘛总是管这个管那个的?你是我爸还是我妈呀?”   白郁笑着咬他耳朵。   “怎么, 男朋友管你不听吗?”   他这话一说完,就像是意识到说出了什么禁忌的话语一样, 轻轻皱了皱眉。   登时尤醉的脸就白了, 咬住了自己的唇,垂下了那双潋滟的眼, 就像是有透明的玻璃在他的眼中破碎开来, 倒映出虚无的幻影。   “啊, 抱歉……”   白郁一看尤醉这样子, 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男友这个词就像是尤醉心中的那埋藏最深的、最不能被提起的一根的倒刺, 在这一句话之后,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之间沉默了下来。   就算是之前尤醉对于白郁的态度缓和了下来,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两个人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时所不能被提及的一个禁忌, 那就是……失踪的凌越。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 在失踪了一个多月之后, 凌越现在还生还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尤其是尤醉还曾经从快递盒里面收到过从他身上的某些活生生的“东西”之后。   只是没有人能在尤醉面前提起这件事,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在尤醉的心中一直都还怀抱着某种渺茫的希望……那就是他曾经的爱人可能还活着。   这希望是如此的微小,但是却又切实存在着。   也正是这希望阻止了尤醉正式地确定和白郁的关系……   如果说凌越还活着,并且有一天回来了,尤醉又要怎样去面对他曾经的爱人?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黑发的美人眼中就会闪过忧郁,明明是在看着眼前的人,但是视线却像是落在很远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正在背叛自己曾经许诺过要一生一世的恋人。   “对不起……”   却是尤醉低声对着白郁道歉。   “这不怪你,是我……我的问题,是我太过于敏感了。”   白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擦过他乌黑顺滑的头发,他没有指责尤醉的这种疏忽自己的态度,也没有要求他立刻就要彻底地将凌越忘记。   “没事。”   捧住了尤醉的脸,银发青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上了尤醉的额头,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愿意体贴地给他时间,让他的小爱人能够从之前那段甜蜜却以血淋淋的结尾戛然而止的回忆中走出来,就像是已经受过一次伤的小兽一样,能够鼓起足够的勇气,用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来开始下一段感情。   他这样贴心的举动,却让尤醉心中的负罪感更重。   尤醉的性格,可以说是吃软不吃硬,或者说是只凭借他的那张脸,就很少有人会舍得狠下心来用硬冷的态度来对待他。   所以尽管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其实他在人群受到了很多无形中的优待,这个世界对待他很温柔,所以他也能够用同样温柔的态度去回应这个世界,生长成了这样美好如同水中皎月的样子。   “谢谢你。”   他靠在白郁的身上,轻声说。   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两人抬头对视,交换了一个清浅的吻。   在玻璃花窗里,两个气质卓然的美人相互依靠在一起,银发和黑发交缠,就像是两只交颈的美丽天鹅。   殷祁的车在外面已经停了一会了,手上的烟已经点到了尾,灼热的火星点在皮肉上,就像是在炙烤着他的心。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上在二十分钟前发给尤醉的微信。   【我今天下班早来接你,马上就到,乖乖在公司门口等我】   那句话还冷冰冰地在他的聊天界面里面躺着,甚至都没有得到一句哪怕再简短的回复。   他心中焦急,以为是对方出了什么事情,开着车闯了几个红灯冲到定位的地方,却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就像是他那句没有人看到的微信一样,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除了他自己,又有谁在乎?   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冷笑了一声,殷祁懒洋洋地翘起长腿,就这样将车停在原地又抽了一支烟,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影,他想要等着尤醉什么时候能够发现自己。   在袅袅的烟雾中,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个人的注意,反而是看见了另外一双暗沉的眸子。   白郁站在橱窗里,将人揽入怀中,侧过脸去温柔地亲吻着尤醉的额头。   他对着他的宝贝正在不知道说着些什么,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善良的就像是一个坠落的天使。   但是当他怀里的黑发美人俯身下去,依赖地环住他的腰肢,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面的时候,他却将头抬起,隔着远远的距离,对上了殷祁的视线。   那双眼睛之前对着尤醉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温柔情意泡沫一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占有欲和翻滚着的更加恶劣的欲望。   对着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的殷祁,白郁的唇角恶意地勾起,那是一个他从来都不会在他天真的爱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邪恶的笑。   剖开那伪装着的白色的表皮,他光风霁月的表象下面蕴藏着的是令人心惊的污浊和腐臭的黑暗。   “滚开。”   那白色的恶魔笑弯了唇,将他的宝物占据在怀中,无声且冷漠地对着他命令道。   殷祁也笑了,他撩了撩自己散落额前的棕色碎发,懒洋洋地继续抽完那根烟,而后将手中的烟头碾进了车载烟灰缸,大大方方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电子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尤醉被这声音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将白郁推到一边,困窘地低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掩饰地走上前主动问询。   “您好客人,请问您是需要什么花……”   “一束芬得拉白玫瑰,谢谢。”   殷祁脱掉了自己的白色手套拿在手上,他刚刚下班,身上还穿着检察署的黑色制服,显得身形利落,比例修长,只是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什么检察官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   “好的稍等……”   尤醉首先回应了他,仔仔细细地包好了花要递给他的时候,抬头才注意到不对劲。   “殷检察官?!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惊讶。   “怎么,是不想见到我吗?”   殷祁有些不满看了他一眼,长长的手指敲着桌子,在注意到他的脸上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绯红的时候,笑容更深。   犬齿重重地从口腔的软肉上面碾过,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我下了班来花店买束花怎么了,没问题吧?还是说,你们的店里有什么特别的规矩,说是狗和检察官不得入内?”   “不,不是的。”   尤醉红着脸将那束被用精致的蕾丝丝带捆绑好的玫瑰花交给他,低声解释。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花店这种地方……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鲜花的那种人……”   “哦,那没事,我有时候还是很喜欢鲜花的,毕竟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   殷祁抱住玫瑰花,掐出了其中一支来看。   “倒是我不知道小醉你什么时候还额外接了一份在花店里打工的工作,你不是说自己最近的工作很忙吗?”   说着,这位检察官先生就像是巡视一样在这家小小的花店里面左看右看了起来,长胳膊长腿险而又险地从一个个花盆旁边划过,看得尤醉揪心不已,生怕他把什么东西磕了碰了的。   “我看这家花店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正规的样子……铺面又小,花的品种也不全……”   殷祁那那朵玫瑰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有些不屑地皱了皱眉。   “小醉啊,就算是你工作累了,想要找一份兼职来放松一下,也最好别来这种不干净的地方啊……”   “我看这里脏兮兮也就算了,说不定就连什么就业许可证都是假的,万一下次突袭检查,这破店就被查封了也说不定。”   “没有啦,郁哥他这里很干净的,花也都很新鲜……   “才,才不是什么小破店,而且我也很喜欢这里……”   尤醉小声说,他觉得有些很不好意思,悄悄地看了身后的白郁一眼。   毕竟他觉得当着主人的面就说这些的确是有些很不礼貌。   殷祁的虎牙咬得更深。   就算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宝贝喊自己都是叫“殷检察官”的,怎么到了对方那边就喊上这么亲近的“郁哥”了?   还偷摸摸地看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瞎子吗?   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眉来眼去,真是不成体统!自己不过几个周忙工作没怎么注意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拐跑了?   白郁自从殷祁走进来,就一直抱臂站在一边,脸上带着那副惯常的温柔的面具,看着殷祁大爷一样在自己的店里面逛来逛去,一言不发,做足了一幅大方主人的模样。   此时听到殷祁这句话他才终于有些不赞同摇了摇头。   “这位……检察官先生,关于我们的店铺是否存在营业方面的问题,这点市场部门会知道的,似乎也并不是您的分内之事。   “我们的确是小本生意,希望您身为一位公职人员,还是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说出这种话来的好……”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歉意,但是话语却很坚决又温和。   “毕竟也许您说完就忘了,但是如果这事情被人拍了视频什么的传了出去,对我们店的影响可就大了。说不定到时候我店里这几位店员连着我全都要失业,这样子的影响可就大了。”   对啊。   尤醉和花店的店员相处的不错,自然也不想要他们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被白郁点明,立刻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殷祁,也拧起了自己的眉头。   殷检察官这样说的确是有些不应当……   殷祁注意到尤醉看自己的眼神,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有着自知之明,如果玩这种话术,几个他估计都比不上眼前的这只白狐狸,再说下去也只是吃亏罢了。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索性就不再开口,直接将那束白玫瑰塞进了尤醉的怀里,然后拉上了他的手腕。   尤醉抱着那束他自己扎好的花,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用素白的手指护住柔软的花瓣,就被人直接半拉半拖向着门口走去。   “怎…怎么了殷检察官?”   他还有些懵,殷祁另一只手拿起一边他放在桌子上面的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之前发的那条消息赫然在列。   “看到没有,天都这么晚了,早就应该回家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吗?   “亏我还这么担心你,特地查了监控找到这里来,不然万一你要是被哪个有些恶劣的爱好的杀人犯绑架回家了怎么办?”   “啊……抱歉,我刚刚在忙,就没有注意到看手机,真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尤醉看见那条消息,自觉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态度也就软了下来,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等了很久吗?我,我下次会记得给你的信息加特殊提示音的。”   “嗯。”   殷祁抓住他的那只冰凉柔滑的手放在自己的额上,满足地轻轻蹭了蹭,这才感觉自己心底的那一点气消了一点。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旁边的白郁一眼,但是白郁的脸上却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看不出一点破绽。   “那我们回家了。”   “好,郁哥再见……”   尤醉最后也只来得及简单和白郁告了个别,就被拖上了殷祁的车。   白郁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深沉了下来。   只是同居而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想要从那人身上褫夺的东西,要比这更多……   所以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   他可不能像是某些鼠目寸光的人一样,只是看着一点眼前的甜头就忍不住。   ·   ·   “你谈恋爱了?   “就和那个一身花里胡哨的花店老板?”   在回去的路上,原本看似正在开车的帅气检察官突然挑了挑眉,冒出了这一句。   本来抱着那束玫瑰花,正在看风景的黑发美人手下一颤,手指从下巴上滑了下去,立刻地正襟危坐起来。   “啊,啊……还不算吧……   “毕竟还没有真的确定关系……”   尤醉的耳朵尖又红了,他是那种在这个时代很罕见的传统性格,不习惯在人前大方地说这种恋爱的事情。   检察官听到他没有反驳,啧了一声,就像是刚刚在餐桌上面看见了一只恶心的黏黏糊糊蜗牛。   “你选男友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劲,上一个就是个恶心的杀人犯,目前的这一个看起来甚至还不如上一个……坏得更彻底……”   他没忍住,小声快速吐槽了一句,握住方向盘的手更用力了些。   “嗯?你说什么,什么这一个上一个的?”   尤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得到了检察官从后视镜里面露出的一个懒洋洋的诡秘的笑。 第156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一)   “没事啊, 我只是有些感触,时间果然是能够冲刷掉一切的……”   “就像是一个月之前,我刚刚看见你的时候, 当时的你还在为你男友的失踪每天茶不思饭不想, 哭得就像是一个泪人。”   男人的眼神带仿佛着些尖锐的讽刺般从他的身上划过。   他知道说这些话会让尤醉伤心,他也不想要这样做的,但是内心的那种翻涌的鼓噪和气愤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下意识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但是现在只不过是过去了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 你就又有了一个新男友……   “还真是快啊。”   怕不是早就已经有了备胎了?   话里面的未尽之意已经明显得很。   尤醉抱着那束玫瑰花,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座位上。   “不……不是的……”   他垂下了头, 却又无法反驳对方的话,毕竟他说得也都是事实。   只是他的眼眶可怜兮兮地红了, 想要将脸藏到那花朵的后面, 就像是一只被猎人的□□逼迫到无处可逃的小兽。   “我还没有……没有背叛……我还爱着,爱着阿越的……”   他哀求地看向殷祁, 就像是在请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一样。殷祁看了这样的他一眼, 心中对于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就已经后悔了。   只是他那种不正经的性格, 一贯要脸面, 此时强撑着面子却也要把话说出去, 想起来尤醉之前在花店里面和那个男人的亲密, 话语里面也都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刻薄的酸意。   “怎么总是一幅这样软绵绵的样子,还真的是没有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真的是……”   殷祁说着, 却悄悄回头, 向着后面又看了一眼, 还没说完的话瞬间戛然而止, 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低低骂了一句“艹”。   坐在后面的黑发美人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珍珠一样砸落下来。   他的习惯不好,就算是哭了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只乖乖地咬着唇,一声不吭,垂着眼睛自顾自哭着。   如果不是殷祁偶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恐怕他都不知道对方哭了。   那眼泪落在那束他刚刚送给他的玫瑰花上,烫起滚烫的热浪,泪水顺着白色的花瓣向着下面流淌,汇聚在花心里面。   当看见眼泪顺着花梗砸落下来的一瞬,殷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了。   世界在这一瞬间寂静了下来,地动山摇。   他原本为自己做好的一切预先的心理建设全都猛然溃败,只能看得见眼前人哭得湿软发红的一双眼。   匆忙地打开了后车的车门,有些笨拙又焦躁地看着眼前的人,口中又忍不住咬住了一根烟,刻意地别开眼去,却又忍不住注意去看眼前的人。   “你哭什么啊?”   他没话找话,语气却有些藏不住。   “怎么这么娇气的,只是被人说上了这几句就忍不住哭。”   黑发美人抬起朦胧的泪眼,挺直腰背,伸出手欲盖弥彰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过分秾艳的脸被泪水打湿,显出一种凄美又可怜的冷感。   “对不起。”   他又垂下眼去。   “是我太娇气了……和你,和你没关系……   “而且你刚刚说地那些也没错……”   殷祁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乱发,只觉得更加烦躁了,虎牙重重咬着口腔内的软肉,就像是渴血一样想要一口咬住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口中咀嚼吞咽,含着温热甜美的鲜血一起咽下,缓解肚腹中的饥饿。   烦死了。   md。   他盯着那一截尤醉袒露出来的雪白无暇的柔软脖颈,想要重重地一口咬上去,合拢自己的上下齿,在那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永远也无法消除的丑陋咬痕。   不管他将来和谁在一起,又会爱上谁,他的身上都会存留他所留下来的这个咬痕。   他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痕迹,让他永远都忘不了他。   “呼……”   殷祁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心中的情绪起伏不定。   又或者是……   干脆地杀了他,就像是杀死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扭断他雪白的脖颈,冷静地站在一侧,观赏着他的死亡。   像是这样能够轻易地挑起自己的情绪的人,本来也就应该尽快扼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为了那个将要完成的计划,他现在绝对不能出现意外了。   绝对不能……   殷祁心中那些涌动的情绪逐渐和更重的,更深的黑暗寒冰融在一起,沉甸甸的在他的胃里面坠下去,就像是将他吞噬进入了极地的深海。   那种曾经在过去那些暗淡的岁月里面一次次地将他拯救出来的冷静涌动了出来,疯狂地对着他发动着警报。   危险,危险……   他现在这个状态显而易见是并不正常的,那种过分不稳定的情绪迟早将会导致他的失败。   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因为几滴眼泪就心神动摇,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而导致这种情况的元凶……   他再次看向了眼前一无所知的美丽青年。   只要杀了他,杀了他这个让自己情绪发生不稳定的源头,他的生活一切就全都会恢复正常了。   他那已经预谋了多年,还没有完成的计划也可以被继续实行下去……不会再有一丝意外的发生。   死死盯着眼前苍白修长的黑发美人,检察官向前走了一步,眼神甚至都变得暗沉了下来,泛出了阴暗的红光。   杀了他,杀了他。   他是这样柔弱,又天真无知,甚至善良到愚蠢的程度,却又是这样的美丽。   的确,他从来都没有做下过什么错事。   但是或许,他那样子不为世间所容的美丽,就是他的原罪吧。   手已经伸入了口袋里面,在那里藏着一把硬冷锋利的折叠电子刀,他熟悉那刀的每一个部分,就像那是他的另外一条手臂一样。   只要轻轻地在那脖颈上面一划……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算是在郊外,身边偶尔才会路过几辆车辆,甚至连监控都没有。   一个多么好的,适合杀人的犯罪现场?   现在的时间也刚好合适,杀人抛尸后,他甚至还能来得及赶到那家常去的血腥酒吧点上一杯白色天使,缅怀这个曾经让他如此心动的美人……   一切的剧本都已经计划好了,甚至凌越的手指已经收紧,握住了那把刀。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了下来,那种闲适悠闲的表情逐渐从他的身上褪去了,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硬冷的,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的“审判工具”。   殷祁已经开始进入到了那种他惯常所熟悉的“工作状态”,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自动地演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并且思考在之后清理尸体的过程中,可能存在的漏洞。   他做这种事情,向来都很有天赋。   只是……   “冷……”   一无所知的黑发美人蜷缩了一下身子,将衣服勉强裹在身上,   他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赤裸在外的脚踝轻轻地收上来,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环抱住。   雪白的脖颈甚至还有下面可以被看见的一点柔软胸口,全都毫无戒备地向着殷祁展开。   殷祁听见了自己重重的喘息声。   他闭了闭眼睛,本来的一切计划,在他轻飘飘的一个字下投降。   大步走上前去,他脱下了自己身上尚且带着体温的厚外套,胡乱地披到了里面人的身上。   “啊,谢谢。”   尤醉有些不安地抱住那深黑色的检察官外套,轻声和他道谢,却没有注意到殷祁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神情阴沉地就像是打败了此生以来从未输过的一场仗。   开着车照常地回了家,在路过一个少有人路过的路口的时候,殷祁将口袋里面的那把折叠电子刀从窗口丢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丢掉的是什么。   尤醉这天晚上的时候睡得并不是很好,他总是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踢踢踏踏的声音,就像是殷祁一直都在不停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   还时不时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似乎殷祁的心情不是很好,正在买醉。   尤醉犹豫了一下,却也还是没有去敲门询问,只是带上了耳塞继续入睡。就在半夜的时候,他的房门却被人重重地敲响了。   穿着丝绸睡衣下床,尤醉迷蒙着睡眼拖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到了门口,毫无戒备地打开了房门,一开门就看见了殷祁的脸。   对方浑身都散发着酒水的浓浓气息,眼底都泛起阴郁的红色,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活脱脱一个酒鬼的样子。   “殷检察官,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尤醉彻底清醒了,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向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起码看见了四五个彻底空掉的各色酒瓶。   “喂,你还清醒吗?”   他看着眼前的醉汉,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动了一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能有些无奈地伸手打开了房间里面的灯,打算去厨房为他煮些简单的醒酒汤来。   殷祁看着他的脸,一言不发,却在对方路过他的时候,骤然抱住了他的腰肢。不让他走。   他的身体又重又热,还带着重重的酒气,尤醉就像是被一只大熊抱住一样,被他突然的接近吓了一跳,想要推又推不开。   “殷检察官。”   他有些慌,但是殷祁却似乎真的只是喝得太多了而已,仔细低头去听,对方似乎还在说着些醉话,胡乱说着些醉话。   尤醉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不准走!”   男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像是藏着什么宝物一样将他紧紧护在自己的怀里。   “外面……外面很危险!不可以出去!   “外面,外面有会吃人的怪物……”   他虽然动作强势,但是表情却是凶巴巴地红了眼圈,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不要走……”   “出去,就回不来了。”   尤醉猜测他可能是把自己错认成为了什么别的人,拍了拍他的头。   “没事的,这里很安全,我不会不回来的。”   但是殷祁却还是不肯放手,只是重重地抱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就像是一只盯着自己碗里面肉骨头的小狗。   尤醉哄了他好一会,他才肯同意将尤醉放开,只是还是得拉着对方的手,小孩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的身边,在厨房里面碍手碍脚。   尤醉的厨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但是做点日常的饭菜,或者是煮点醒酒汤这样的事情也还是做的来的。   他在醉鬼的干扰下好容易做好了一碗醒酒汤,又哄着人喝下去,将人的脸上简单擦了擦送上床,但是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殷祁却又不肯放人了。   “不要走……”   高大的男人将头藏进被子里面,健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抓着尤醉的,孩子一样露出一只黑亮的眼睛来看他,小声地对着他说话。   “外面有会吃人的怪物,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不要走好不好?”   尤醉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心中一软,却是想起了殷祁之前曾经和自己说过的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曾经有一个哥哥,最后就是这样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回来。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因为殷祁回想起了曾经发生在小时候的自己身上的事情?   心软了,手上就再也没有力气,被人轻轻一拉就不由得上了柔软的床铺,藏什么宝贝一样藏进了自己的被子里面。   “嘘……”   灯被人猛然关上了,在一片漆黑中轻薄的被子蒙在头顶,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在躲藏什么怪物一样蜷缩在一起。   殷祁伸出手捂住了尤醉的嘴,用气音说道。   “不要说话,如果我们发出什么声音的话,外面的那些怪物就会听到的……”   尤醉有些好笑地任由喝醉了就像是孩子一样的男人抱着,也装作仔细聆听的样子。   “好的,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等到外面的那个怪物走了就好了……”   男人抱住他柔软的腰肢,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蹭了蹭,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声音也懒洋洋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尤醉能够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胸口,里面的酒气还没有散去,弄得他也有些晕乎乎的,全身都软了下来。   “现在,我们需要…先睡一觉……   “休息好了,再去外面杀怪兽……将那些可怕的怪兽全都杀干净……”   殷祁将人抱在怀里,手脚都纠缠着,心满意足地说道。   他抱人抱得紧,还总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总是想向着尤醉的怀里挤。   尤醉最开始的时候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后面在黑沉的环境下,却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确定他睡着了之后,在他怀里面的殷祁才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悄悄地将自己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在黑暗中,他默默地注视着黑发青年那过分柔软美丽的侧脸,唇角悄悄勾了起来。   他轻轻地低声喊了一句。   “哥哥。”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甚至就像是几声含糊不清的梦呓。   已经睡着的尤醉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轻轻地用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殷祁笑了起来,轻轻翻过身去,换了个姿势,用长而有力的手臂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你回答我了。”   他有些不讲理的说,亲了亲尤醉的鼻尖。   “是不是,是不是?”   已经睡熟的黑发青年皱了皱眉,想要用手把自己的鼻子挡起来,不让人碰。却被人霸道地握住了,在手心亲了一口。   “不许躲!   “你答应了,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   高热黏腻的舌尖顺着柔软白皙的掌心转动,一点点地濡湿舔舐,将那手心都磨得软红一片。   青年十指不自在地张合了一下,捂住了他的脸,殷祁握住了他的手腕,顺势含住了他一根雪白的手指,含含糊糊地继续撒娇。   “你今晚上和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过会不离开我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哥哥和弟弟是要说好永远会在一起的……永远永远都不分开的……”   “你答应了做我哥哥,我就不杀你了,我是不会杀哥哥的……   “我会保护好你,你以后是小祁一个人的哥哥……以后哥哥要是想要跟着别人跑掉的话,是绝对不行的,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   他抓住了那根被吮吸得湿漉漉的手指,在牙齿间用犬齿威胁地轻轻磨了一下。   “那我就把那些人全给杀了,把哥哥抢回来。” 第157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二)   尤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殷祁的床上,一时之间有些失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回想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床上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只剩下带着些余温的乱糟糟的被子堆在他的身边,将他整个人埋在里面。   怪不得昨晚睡得那么热,就像是身上压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一样。   窗户开着,酒气已经散干净了。   “殷检察官?”   他犹豫着喊了一声, 房门外,一个褐色松散的脑袋从厨房里面冒出头来, 殷祁嘴里咬着一片面包片,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他的身上居然还穿了一件之前超市打折的时候打包赠送的一件丑丑的小熊睡衣, 上面有着一个wink的logo, 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可爱到像是穿越到了异次元一般。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把那件衣服翻出来的。   尤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眼前的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怎么都住了这么久, 称呼却还是这么生疏啊?”   殷祁很快又转过身去, 厨房里面很快也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做菜时的碰撞声。   “说了多少次了喊我祁祁就好!   “怎么, 喊一声听听?”   祁祁?   ……   那个诡异的叠词在尤醉的嘴里卡住, 就像是什么说不出口的魔咒一样。他最后只能沉默无声地去洗漱, 就当自己没有听到。   肉眼可见今天殷祁的心情好得过分, 甚至早饭都琳琅满目的做了一桌子。   天知道在此之前,因为两人的工作都不算是轻松, 所以他们向来都是在便利店买三明治或者面包之类的现成来凑合……   尤醉尝了尝, 味道简直惊为天人, 看着殷祁的目光都不由得柔和了不少。   毕竟能遇上这样的会做饭的舍友简直就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才换来的。   “对了, 昨晚你……”   尤醉的话还没有说完, 殷祁就又笑眯眯地向着他的盘子里面叉了一个叉烧。   “昨晚我只是因为最近的工作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没忍住崩溃了……多亏了你帮忙照顾我。”   “哦哦,没事就好,那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以往对方早上可都是早早就起床出门的,堪称是劳模,和对方那总是一幅懒洋洋的懈怠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而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对方正常上班的时间点。   “还不是因为多亏了小醉你。”   殷祁脸上的笑容更深。   “通过昨晚的事情我也想开了,决定还是给自己一些休息的时间,所以今天我向着检察署那边请假了。”   他今天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对劲,简直就是对尤醉好得有些过分,就像是一条不停地对着他摇晃着尾巴的金毛大狗,还动不动就想要黏在尤醉的身边。   尤醉直到上班才能从对方的纠缠里面解脱出来,坐在工位上面舒了一口气,放松自己的身体揉了揉莫名酸痛的肩膀。   他一转头,却又对上了一双悄然注视着他的,幽深的眸子。   尤醉浑身一震,被霍泽寒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是自己偷懒摸鱼又被发现了,连忙坐端正了身子,认真地工作起来。   暗中观察着的霍泽寒皱起了自己的眉,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在另外一边,请假的殷祁却也并没有呆在家里面,而是驱车去往了这座城市一个僻远的城区。   他并没有直接开着自己的车去,而是在路上的时候去了一家甚至没有招牌的破旧租车行,用一张假的身份证将自己原来张扬的那一辆红色豪车换成了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   从干净整洁,绿树环绕的上城区逐渐驶出,他利用检察官的身份顺利经过了几道用栅栏封锁住的关卡,越过人星零落,人们全都行色匆匆的中城区,最后来到了最为破落肮脏的下城区。   很难想象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周围的环境就会产生这样的巨大变化,就像是人类的文明在这里发生了一次退化。   又或者,阶层的分化甚至比文明的断层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太阳已经升起,已经接近正午,但是这里的街道上面还是显得空空荡荡。恶臭的污水因为排水设施的不完善而随地流淌,墙壁上到处都是胡乱的涂鸦和不知名的污渍,仔细看去还有黏腻的没有完全干涸的红黑色的血渍。   殷祁勾了勾唇,宛如回家一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下城区独有的那种带着腥臭味的空气。   从那些矮小的地下室窗户里面,一双双隐秘的眼睛向着穿着干净整洁的殷祁,还有他那辆在这里看来还算是不错的车,宛如一只只饥饿的鹰隼在打量着这只肥美的羔羊,评判着他的身上有多少肉能够分割。   将身上原本好好穿着的衬衣解开了扣子,殷祁晃荡了一下身子,对着那些被掩埋入地下一半的,宛如一个个老鼠巢穴一样的密集窗户露出一个带着恶劣的笑。   一支漆黑沉重的老式警用手枪从窗户里面被直接伸了出来,没有经过消音的枪声轰然在这条散发着臭味的街道上面炸响。   “把你们那些恶心的眼神都收一收,臭虫们。”   殷祁冷笑地挑眉。   汇聚在他身上的那种看待猎物一般的目光立刻消失了大半,只有部分人将视线投到了那支手枪上面,暗中揣测着殷祁的身份,以及是否和这里的某些组织有关系。   但是殷祁却无意在这里和他们多加纠缠,这里只是下城区的入口而已,在周围的是被称为“苍蝇”的第一波信息探子,一旦他在这里表现出了任何的弱势,那他进入之后肯定就会被无穷的麻烦给纠缠上。   虽然他并不害怕这些乱七八糟的纠缠,但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这些烦人的家伙给盯上也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门路都熟悉得很。   毕竟这是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十三年的“经验”。   而他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做的。   车在扭曲狭小的街道里面扭来拐去,凭借优秀的车技,最后殷祁还是来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重重地将车门甩上,他毫不遮掩地将枪挂在腰上,警示地看了一眼周围,而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个狭小黑暗的楼道里面。   楼道里面的感应灯理所当然是坏掉的,并且因为有着各种违规搭建的建筑,头顶乱七八糟的电线导致高大的男人不得不低着头才能顺利通过。   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其中一个房间前,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古铜色的陈旧钥匙,而后缓缓地推开了那扇漆黑窄小的房门。   这扇房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的确是有些过于窄小了,但是对于当时两个才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却是他们最为坚不可摧的温暖的家。   重重的灰尘在他推开房门一瞬间就迎面扑来,几根衣架摇晃着从远处的破旧木桶上面砸落下去,有老鼠吱吱惊慌逃窜的声音传来。   这个房间满打满算只有十平米大,甚至连一个小小的窗户都没有,唯一称得上家具的只有一张满是漏洞的海绵垫子的床。   殷祁在门口站住了,目光留恋地从这里的每一件家具上面滑过。自从哥哥死后,他很快就得到了资助离开了下城区,想一想也已经几乎十年都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现在再看去,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就像是将他曾经那段仓皇又无助的少年时光再次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时候的他却还不是孤身一人。   过了这么多年,原本的海绵垫子早就已经成了老鼠的巢穴,被噬咬得一片狼藉,还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潮味。   但是殷祁却没有一点嫌弃地坐了上去,他终于放下了那支一直握在手上的枪,有些怀念地抚摸着床铺,目光放空。   “哥哥。”   他就像是在对着这房间里面的另外一个被时光封锁住的灵魂对话,但是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对不起,我还没有完成我当年的承诺就回来了。   “我还没有杀死那个当年将你杀死的罪魁祸首,不过我发誓,已经很接近了,我已经追查到了他的蛛丝马迹……那个所谓的‘训犬师’,那个以勒死并且折磨他人为乐的疯子,我马上就要抓到他了……   “他最近露出来的破绽实在是有些多,甚至我都已经能够隐隐地调查到了他的身份范围……   “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   “我一定会将他带到这里,带到你的面前,在这里杀死他,用他的鲜血作为你最好的祭品。   “你不用等很久了,哥哥。”   突然想到了什么,殷祁的眼神却又低沉温柔了下来。   “但是我今天却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他从原本插着枪之外的另外一个口袋里面摸索着,却是拿出了一朵已经皱巴巴的,被他揉乱的白色玫瑰花。   这种柔软又温柔的东西,本来是从来都和殷祁格格不入的。   他在遇见那个人之前的确从来也不买花,那时候他每天都在为了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发愁,后面得到了资助后也为了自己的生活费不断算计。他从来都不需要任何无用的,美貌的装饰品……   所以昨天是他第一次买花,也是他第一次送人花。但是可惜被送的那个人不知道。   自然他也没有打算告诉他,毕竟万一对方恃宠而骄了怎么办?   那花因为他粗暴塞进口袋又拿出的动作,外面原本柔软纯白的花瓣已经被揉捏得泛黄,可怜巴巴地萎缩在一起,但是最中间的花心位置却仍然是白色的,细细地缠在一起。   ……就像是那个人一样。   明明那么娇,那么软的性格,只要别人稍微一蹂躏就会忍不住红着一双眼睛,委屈得哭出来。   但是却还是那么笨,就算是被骗了那么多次,下一次却还是会被再骗,一点都不知道改一改他那种善良到愚蠢的性格。   他不断回想着,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将那朵有些蔫的玫瑰花拿到了嘴边亲吻了一下。   “哥哥,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   “我其实已经关注他很久很久了,我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确定,我想要他。当时在他身边的,还是另外一个男人。   “但是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对他所产生的是某种占有的欲望,就像是我很小的时候偶尔看见那些五彩斑斓的玩具宣传广告,就会想要上面的玩具一样……   “我知道我想要他,并且我也知道他的男友手上其实并不干净,于是我理所当然地动了手,并且顺利地将他据为己有。   “我观察着他,等待着他暴露出缺点,一个玩具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也许等到他暴露出那些我不喜欢的地方,我就会厌恶他,并且将他丢掉了……   “但是我没有……   “我本应该及时杀死他的,在发现情况超出了我自己的估计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动手……”   “但是我却还是没有……”   透过了时间的幻影,他似乎看见了曾经一起在这个房间里面如同小老鼠一样相互扶持着,生活着的两个小孩子。   但是他们的脸都已经模糊了,在已然灰尘满地的记忆里面消散,只剩下残留在殷祁胸口的那一把刀,从他哥哥死去的那一天开始,深深地插入到了他的胸口。   驱使着他不断地去完成那一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直到真凶授首,或者是他自己先死亡。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本来也就这样度过了,直到他遇上了那朵让他心动的玫瑰花。   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殷祁露出了一身的斑驳伤痕。手掌向上抚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在那里有着一个漆黑的纹身,是一根黑色的锁链,围绕着他的胸口绕了一圈,紧紧地将他束缚在内。   这是他在哥哥死去之后纹上的,这表示着他的“责任”。   “哥哥,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就在昨天晚上,他亲口答应了要当我的新哥哥……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在你离开之后,我又有一个哥哥了。”   他将那朵白色玫瑰花摁在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就像是要用那锁链紧紧地将那玫瑰花锁住。   “这次我不会再让他受伤,也不会再让他像你一样离开我身边了。”   空气里面寂然无声,只有灰尘不断浮动落下,还有偶尔从外面传来的不知名的痛苦呻吟声。   许久……   “滴答……”   外面的天气骤然阴沉了下来,雨水蒙蒙落下,洗涤着街道上面的污水,几滴雨水顺着房屋的缝隙落下,滴在男人的脸颊上,就像是有人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谢谢你,哥哥。”   殷祁咧嘴笑了,将那朵白玫瑰花放到了腐朽的床铺上面,转身离开。   这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尤醉一开门就被门口的半身裸男吓了一跳。   “你……   怎么在家里不穿衣服的?   他的脸颊有些发红,虽然昨晚也和殷祁有着亲密的接触,但是那个时候他只是抱着一种照顾醉鬼的心理,没有仔细去看。   直到现在在阳光下他才注意到对方的身材真的好得过分,胸肌腹肌一应俱全,身材并不过于壮硕,却也不瘦削,还带着些青春的少年气。   他的性取向是男,就算是对于殷祁没有那种意思,看见这样美好的肉体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脸色就显得更红了。   “啊抱歉,我应该进房间里面的。”   殷祁似乎在换衣服,才刚刚注意到他回来了,挠了挠自己的头。   他将一件黑色的套头毛衣塞进去,身体舒展之间,漂亮的肌肉流畅扭动,闪闪发光,只是身上一道道的陈年旧伤破坏了这份美感。   尤醉却又不经意间看见了对方的前胸一片通红,心中一紧。   “你受伤了?”   “哦?没有,只是刚刚去纹了个身。”   殷祁顺利地将那件衣服塞进去,随意地对着尤醉撩起了自己的毛衣,露出了胸口贴着的纹身护理贴。   原本的黑色锁链之间,被纹上了一朵半开的白色玫瑰,娇艳地盛开在他的心口上。   他懒洋洋地笑了,对着尤醉眨了眨眼。   “喜欢吗?”   ·   ·   尤醉直到第二天也没有想明白,关于为什么殷祁身上纹个纹身要在乎自己是不是喜欢?   在他的眼里,对方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哥,但是工作方面却是认真又负责,是一个的的确确的大好人。   而至于关系,则是就停留在有责任心的大好人检察官,兼同居人这一步了。   难道是对方好到连纹个身都要在乎同居人的喜好了?   越想越诡异,他索性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上班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是白郁给他发来的消息,约他今晚上出去吃饭,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非常难预约的小众餐厅,里面的甜点非常出名。   尤醉欣然答应了,提前和殷祁说了这件事情,对方没有问他是要和谁一起出去,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知道了,并且要求他早点回家。   尤醉看着他的回复有些纠结,一时之间觉得这位殷检察官对于自己的安全问题实在是太过于上心,真的是个大好人,但是另外一方面却又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神经过敏。   但是纠结了一会却还是没忍住和白郁一起出去的诱惑,一到下班时间就瞥了一眼还在加班的BOSS,自顾自地跑路了。   果然也是一场非常完美的晚餐。   白郁向来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尤其是还是对他上了心的人,布置就更加完美无缺。   美味精致的甜品,温柔有趣的伴侣,还有动听的音乐,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餐后送来的美丽鲜花。   “谢谢。”   尤醉抱住那一大捧鲜花,里面有郁金香,玫瑰还有白百合,被优雅地组合在一起,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这花是白郁亲手给他插的,上面还有小卡片,上面是对方优美熟悉的字体。   黑发青年抱着花小心地闻了闻,秾艳美丽的脸上那种清浅的笑意足以勾人魂魄,时不时就有一边用餐的人将目光投过来,痴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注意到这位美人对面坐着另外一个男人,显然是名花有主,尤醉恐怕今晚上就能收到十几张带着暧昧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就连侍应生都忍不住主动向着尤醉这边溜达,还不动不动就来问是不是需要纸巾这样的琐碎小事,直到白郁的脸色冷了下来,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才作罢。   尤醉对于这围绕着他的一切却都全然不知,他今晚上真的很开心,笑意就没有从唇边下去过。   所以直到眼前的银发男人从口袋里面掏出黑色的戒指盒,温柔的半跪在地上的时候,他也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变成了惊讶。   “小醉,我知道这很突然,很冒昧,你可能也会被我吓到,之后再也不理我了……可就算是这样,但是我还是想要把这个送给你。”   白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银白色的素圈套上了他的指尖,最后在他的手指上面绅士地亲吻了一下。   “你……你不要这样……”   尤醉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却感觉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滚烫得发热,他的心也是热的,就像是一锅盛开的沸水,咕噜噜冒着泡。   在最深的心底却还隐藏着些许不安,就像是小兽一样惶然地徘徊着。   他的手上本来是有戒指的,那是……那是凌越曾经送给他的订婚戒指……   但是在第一次去检察署的时候,殷祁就将他索要了去,成为了那血淋淋的物证,与那一截曾经被邮递给他的断指上的戒指一起……   现在,他却又要这样快的带上别人送他的戒指吗?   那么曾经给他带上戒指的凌越,又算是什么?   他低头,握住了手上的那个样式简单的戒指,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摘下来还给白郁。   白郁站起身来,神情似乎有些忧郁,安静地低头看着他,长长的银发就像是月光一样漂浮在他的身前。   尤醉这才刚刚注意到他今天的身上穿了颇为正式的白色西装,良好的剪裁更加显得他的身材挺拔修长。   “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给你更多的时间的。”   他扇动着银白色的长睫,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苦笑。   “明明……明明我昨天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做出了这样没有礼貌的事情……   “我知道这样子很糟糕,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当我看着你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构想我们的未来,我会每天都想你,想呆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一天没有答应我,我的心中就像是始终燃烧着一团火。”   他抓住尤醉的手,将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姿势卑微地接近哀求。   “我太喜欢你了,好害怕一旦没有看好你,你就会被别人抢走。所以我忍不住……   “这只是最简单的戒指,小醉,一点都不会显眼的,你可以把它带着,或者……或者随便放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如果你不想带着的话。”   “我只是想要一个你的承诺……”   在朦胧的灯光下,尤醉看见白郁的眼睛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泛着波动的瑰丽亮光。   “如果有一天你能彻底从过去的事情里面走出来,放下曾经发生的一切,能够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戒指,我希望那个戒指是我的。”   他握住尤醉的手指,将唇虔诚地贴上那简单的戒圈,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第158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三)   融融月色, 美人如画。   当白郁抬眼时,那轮明月都仿佛坠落到了他的身上。   尤醉的心脏跳动得几乎快要失常,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原本想要去摘掉戒指的手怎么也抬不动了。   毕竟对方已然将自己摆到了一个这样低微的位置, 简直就是要低到尘埃里去,却又要在那里为他盛开出花来。   面对这样子的白郁,尤醉如同被捏住了软肋一样全无办法,他又怎么狠得下心来, 去拒绝对方?   所以他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答应的是什么,两个人的心里都清楚。   虽然凌越的失踪仍然还是无可避免地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一根刺, 但是尤醉却还是作出了退步,他又心软了, 这样子的白郁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   如果说一直都没有凌越的消息, 那么时间将会将他们拉近,最后终于消弭曾经的一切, 而他们将会成为一对恩爱的爱侣。   答应和白郁在一起的事情, 尤醉谁也没有说, 甚至自己的父母也没有。   毕竟他心中还是有着些许芥蒂, 无法对身边的人说出自己只不过在原本的男友失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就又重新找了一个新的男友。   虽然两人的关系得以确定, 但是当白郁对着他提出想要他搬来和自己一起住的请求的时候,尤醉却还是犹豫了。   “我, 我觉得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挺好的, 并且也距离我的公司不远……”   他有些犹豫地戳弄着盘子里面的黄瓜片。   “况且殷检察官现在也还住在我的房子里面, 如果我搬出去的话, 他怎么办呀?”   白郁俯首凑过去, 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本来不想说的, 关于那位殷检察官的事情……对方对你似乎有些过于亲近了,并且就算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这样子的贴心保护也未免有些过于热心了。   “在明知道你的性取向的情况下,还主动和你住在一起,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在心里面对你有什么想法?”   尤醉倒是从来都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离奇。   殷祁会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毕竟对方的各种行为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妥妥的直男,并且在之前对待他的态度也一直都很正常……当然除了喝醉的那一次。   “你不要想太多啦……”   他安慰白郁。   “殷检察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喜欢我的,可能你没有和他住在一起不清楚。他是那种事业心和责任心都很重的人,和我住在一起,也肯定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你就不要乱想啦。”   白郁的唇角勾了勾,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   “这样子啊,那看来是我多心了。”   “嗯嗯。”   黑发的美人应声,觉得自己的恋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心思有些过于细密,总是容易自己想歪了。   “那既然他工作这样忙碌的话,我觉得阿越也已经失踪这么久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食尸鬼’也一直都没有想到对你下手的意思,也许你不应该再打扰殷检察官了。”   他拉着尤醉的手,轻轻地勾了勾。   “跟我住在一起嘛,你不是很喜欢我家的那个大花园,如果搬来和我一起住的话,那里面的花你想要什么时候看,就可以什么时候去看。   “况且我还不收你房租,给你免费,再说我也可以保护你啊。”   尤醉思索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白郁的说法简直是无懈可击。   还有一点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虽然距离他们的公司近,但是距离检察署却很远,所以殷祁每次去上班都要早起,还要开车走不少的路。   “如果你搬来和我住的话,殷检察官也就能够放心了吧,他回去住检察署那边也更方便。他人是挺不错的,我觉得还是不要再麻烦人家了。”   白郁的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尤醉的心坎里面,于是没有再多犹豫,他当天晚上的时候就给殷祁发了短信,并且开始在房间里面收拾东西。   这间房子他已经租住了很久,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凌越一起度过的,其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似乎都还留存着当时的点点滴滴。   尤醉收拾着收拾着,眼圈就红了。   他不仅失去了凌越,现在还要从他们一起居住过的爱巢里搬出去。   白郁是来和他一起帮忙的,看见他难过的样子,立刻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吻着他的眼角,拍打着他的后背。   “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   在爱人的安慰下,尤醉只伤心了一会,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来,努力地一包包地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准备带去另外一个他未来的居所。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门口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殷祁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向屋子已经被打包好的行李,脸上的表情阴森得可怕。   “你在做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问。   尤醉被他吓了一跳,心里越发觉得他似乎有些喜怒无常,心情好的时候给他做早餐,对他好得不得了,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却也很吓人……   “哦哦。”尤醉连忙解释。   “我刚刚给你发了消息,你可能没有看到。”   殷祁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随意地丢到了桌子上。   “刚刚从现场回来,没来得及看手机,没电了。”   “嗯,是这样啊……”   尤醉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我打算搬家了,是搬到郁哥那边去住……   “我觉得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个杀人犯都没有对我下手,那么可能那个训犬师就是根本地不在乎我这个小角色,所以我觉得,要不然你也回检察署员工宿舍那边去住……”   他本来还想要继续贴心地说上几句,比如说也省的你每天都要这么早起床,你也有时间能够在早上多睡一会什么的……   只是尤醉的话还没有说完,殷祁就有些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瞥了白郁一眼。   那眼神很怪,尤醉也说不清楚里面究竟是有什么东西,只是让他有些心里发寒。   “所以你是下定了决心,要从我这里搬出去了?”   殷祁盯着尤醉,似乎只要他说出答应这个词,他就会走上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回到自己的巢穴里面。   “是……是的……”   尤醉在他的这种目光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有些委屈。   自己明明是为了对方好,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反而一幅很不领情的样子?   而且这里明明是自己租的房子,为什么对方还那么一幅理直气壮,就像是这里也是他的家似的。   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却恰好地挡在了他的眼前,替他挡住了来自殷祁的视线。   是白郁看出了尤醉的窘迫,走上前来主动替着尤醉回答。   自己爱人的贴心让尤醉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惹得从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殷祁又磨了磨自己的牙。   “殷检察官。”   白郁一开口,殷祁的脸色就更黑了。   他这样子跟着尤醉喊他殷检察官,只是却未免有些过于阴阳怪气,殷祁只是听了医生,牙都差点酸掉了。   “嗯?”   他冷冷地看着对方那张对他来说明显过于俊美弱气的脸,心想:烦死了,怎么一个个的小白脸都要向着他哥哥的身边蹭。   真是不要脸。   “是这样子的……我已经和小醉在一起了。”   白郁没有避嫌的拉起了尤醉的手,两人手上相同款式的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简直是刺痛了殷祁的眼睛。   “所以……我们为了相处的时间能够更多一点,所以打算搬到一起去住,我想像是殷检察官这样能够善解人意的人,是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吧?”   尤醉注意到殷祁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交错的手指上,脸色黑得简直就像是头顶上被人带了一顶绿帽子。   “没关系的。”   尤醉还贴心地以为是自己的突然决定,会导致让殷祁不得不突然搬出去,对他造成了麻烦,所以对方看起来才这样不高兴。   “我这间房子的房租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我不急的!殷检察官你仍然可以住在这里……我,我一点都不介意。”   殷祁黑到了极点的脸上骤然浮动出一个阴森的笑来,那笑容像是硬生生地从他的嘴角上挤出来的,两排闪亮的白牙就像是要咬住什么东西嚼碎了吐下去。   好啊,丢下了他,然后去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是吧。   好好好好好,真的好得过分。   人都跑了,他留着个房子有什么意思?   “没关系啊,我当然不介意的。”   殷祁咧着嘴,主动地走到了房间里面,将地上打包好的东西扛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这个是要放到哪里?   “哎,小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也能来帮忙啊,也不用麻烦这位白先生了。”   白郁笑眯眯地看着他搬行李,双手空空站在旁边,没有要上来和他抢活干的意思。   “怎么能算是麻烦,帮自己的男朋友搬家算得上是什么麻烦?”   尤醉就算是反应迟钝,却也觉察出了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有些不对劲,但是却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就也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听着两人之间彼此谦让。   殷祁:“小醉有些娇气,口味清淡,喜欢甜口的,但是却又不能太甜。如果是外面买来的食物,他虽然也不会不吃,但是却吃得少,也只有我亲自为他做的才能多吃一点。”   白郁温柔浅笑:“好的,我记下来了,以后我会给他做的,殷检察官你放心。”   殷祁咬牙:“他还有些赖床,如果不是工作日的时候会起很晚,这个时候你就最好不要去吵他,让他一个人安心睡觉。”   白郁点头:“我家小醉是在这方面有些太娇气了,还是要多谢你之前帮我照顾他……但是之后就请安心地把他交给我就好了,我肯定会对他好的。”   殷祁:“他工作的原因需要好好保护嗓子,平时不喝酒,也闻不得烟味,只要闻到一点就会不停咳嗽,你最好都注意些。”   白郁:“恰好,我不喝酒,也不抽烟,向来小醉在我的身边呆得应该会更舒服些……   “反而是我看到殷检察官你的烟瘾似乎很重啊,抽烟对身体的确是不好,容易生癌,殷检察官你还这样年轻,要好好保重身体。   “我看你今天的脸色似乎就有些不好?如果感到身体不舒服,还是要尽快去医院检查呀。” 第159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四)   尤醉简直听得耳朵尖都红了, 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两个人的口中,自己就好像是成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小废物。   并且为什么明明是他们之间的聊天,却总是要围绕着他为话题。   ……他真的会对被讨论自己休息日的早上到底几点起床这种事情感到羞耻的好嘛。   那天从小别墅里面搬出来, 在最后分别的时候, 殷祁告诉尤醉,自己也会很快回到检察署那边去住。   并且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看向了用保护者的身份站在尤醉身后的男人,挑了挑眉提醒道。   “我不在小醉身边的话,你这个所谓的男友, 就要负责小醉的安全了。要知道那个绑架凌越的‘食尸鬼’可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并且连续被检察署追捕了多年都没有落网, 对方的耐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甚至,他现在可能就在注视着小醉。”   白郁将尤醉揽入自己的怀中, 在尤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当然会尽全力保护他的。”   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嘴角抿平, 对着殷祁露出一个带着些暗讽的轻笑。   尤醉很快就适应了住在白郁家里的生活。   不得不说, 白郁家里的不管是布置还是装修, 都很符合他的审美, 甚至当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大为惊叹。   几乎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充满了精巧的构思, 没有一点部分是多余的, 完美地将生活的必需品和艺术的美丽融合在了一起。   当然在其中尤醉最为喜欢的还是那个被整理得干净漂亮的花园。   他喜欢在休息日的下午抱着抱枕和毯子蜷缩在秋千架上,静静地欣赏着那些好像永远都在盛开的各色鲜花。   金黄色的纤细金茶花, 木芙蓉, 花瓣一丝丝舒展的菊花, 还有散发着甜蜜气味的沉甸甸的月桂……   人类往往都是有各种心思, 但是植物却是单纯的, 是美的, 美得生机勃勃,美得理所应当。   尤醉出神地看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但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想。   他往往看着看着就会睡过去,还是要白郁悄悄将他抱到床上。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丝绸的被子裹挟着自己的身子,而他微微侧身就能够看到晚霞漫天,阳光顺着宽敞的落地窗金纱一样落在他的身上,简直温柔地过分。   他每次当这个时候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有种自己在梦境中的满足感。而这时,他贴心的爱人往往会走来,在他的唇上落上一个温柔的亲吻,银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眨动,就像是翩跹的蝴蝶。   “郁哥,我好喜欢你。”   尤醉主动地抱住了银发青年,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说出口的话挂着软软的尾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他只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自从凌越失踪后,他在心底产生的那个巨大的空洞,似乎终于被另外一个人填上了。   并且用的还是这样温柔又坚定的方式,看似缓慢但是却不容拒绝地一点点地侵入到了他的生活里面。   终于将他从之前的那种极致的痛苦绝望中拯救。   “你要好好的,一直都呆在我身边。不要不见了……”   尤醉抓住他的衣服,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脸颊,有些不得章法地在他的脸上乱蹭着,最后终于落在他的唇上,含着唇角轻轻吮吸。   白郁安静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长长的银发落在尤醉的身后,如同蛛网一样将他包裹在内,任由他亲着。   “亲亲我。”   尤醉的眼睛里面涌上了水雾,有些焦急地说。   “快点,亲我……”   他迫切地渴望着什么,渴望着来自另外一个人的接触,这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保证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   白郁看着他的脸,叹息了一声,低声应了。   柔软高热的舌尖侵入,与里面的那一条羞怯的小舌共舞纠缠,甜蜜的津液被掠夺殆尽,亲得嘴唇都泛起微微的红肿。   这才是一个切实的真正的亲吻。   白郁放开尤醉,看着对方喘息狼狈的样子笑起来,用素白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唇。   “嘴巴都被吃红了还不肯放开,小馋猫。”   他们两人的同居生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甜美童话故事。   曾经受过伤的灰姑娘被王子捡回了他的美丽城堡,在结尾的地方只需要写上一句:“从此他们就这样永远地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就能让所有的观众满意。   但是显然这本童话的作者性格恶劣,想要一个更加别出心裁的结局。   于是,在距离尤醉上一次收到尸体快递的三个月后,也是距离他和白郁同居后的两个周后,在白郁的家门口再次出现了一个装着残肢的快递。   发现这个快递的人,是白郁。   当清晨他推开房门发现了某种阻碍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化了一瞬。   他低着头看向了地上……   在那里有着一个朴素的,甚至没有任何花纹和说明的快递盒。   而在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盒子里面,放着半截被人用利器削下的,还沾染着鲜血的鼻子。   【你说了谎。】   那纸条上的字体这样写道,那人显然是处于一种极度的愤怒中,甚至就连笔触都有些颤抖。   【而我将拿回我应有的东西。】   【乖乖等我,宝贝。】   白郁将那个装着残肢的盒子拿在手上,就像是平时捧着那些装着美丽花卉的花盒一样轻柔。   看完了纸条上面的文字,他勾了勾唇,检查了一下那纸条,确定没有任何线索被留下来。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尤醉在客厅的桌子上面看见了那个盒子。   “这是谁送来的?”他好奇的问。   “一个‘朋友’。”   白郁微微一笑,显得很是神秘的样子。   这是白郁的隐私,尤醉没有过问,继续坐在桌前吃完了他的早餐。   但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的身边不到十米远的距离里,装着他的前男友的一部分,并且就这样被随意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在去上班之前,他们交换了一个临别的吻,而后各自去上班。   在白郁上班的路上,路过一个没有监控的僻远垃圾桶的时候,他将那个盒子随意丢了进去。   这里流浪着很多被遗弃的野猫,也许等不到被人发现,那块新鲜的肉块就会成为某只野猫今天的幸运午餐。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用湿巾一根根地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纤尘不染的西装,而后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尤醉也来到了公司,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完全已经遗忘了今天早上的那个快递的小插曲。   他现在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在负责了原本由宋致负责的那个综艺节目后,他每天在录音棚里面呆着的时间起码增加了一倍。   好在这样子的付出也并不是没有回报的,他的工资最近也提升了近乎百分之三十——这是霍泽寒看在他几乎每天都加班到这么晚的情况下,主动提出的。   并且因为他在这个新节目中的表现不错,也在网络上有了一小波的热度,甚至还在机缘巧合之下上了几次热搜,一批狂热的粉丝冲进来关注了他的主页,又为他很是涨了一波粉。   他们称呼他的嗓子是被天使亲吻过的,甚至有了私下底的小群,在群里共享资源,每天沉迷在他之前的录音声音里面不可自拔。   甚至他们还有人撺掇尤醉在白天工作之余,晚上再出来做直播,光是凭借他的声音,保证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尤醉也看见了这样的评论,但是却也只是轻轻一笑就略过。   他对于金钱并没有太多的渴望,在他看来,钱够用就可以了。   而目前的这种生活状态对他来说就十分舒服,如果再增加工作量的话,恐怕他就会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爱人了。   光是想着自己的爱人,尤醉的唇角就不由得挂上了甜蜜的笑意。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顺便点开了和白郁的对话框,脸颊微红地给他发了一句【我想你了】   白郁那边闪动了一下,几乎是秒回了他。   【我也想你了】   【一会乖乖地等我来接你,好吗?很快就到的,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你要是无聊的话,就不如猜猜我今晚上给你带了什么花?】   尤醉看着消息,心更加软得过分,就像是在加糖的柠檬水里面被人翻来覆去的扭捏了一通,几乎都要化开来。   里面既有酸涩的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憧憬的甜蜜。   【好…】   【但是还是好想你……】   【好想要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哦】   “我希望你还能将你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你的工作上面,尤醉先生。”   就在他看着手机摸鱼的时候,一道硬冷的声音却骤然从他的身后传来。   尤醉的身子一震,手机都差点摔在地上,身子猛然地晃了晃才坐稳,被自家神出鬼没的BOSS给吓得不轻。   霍泽寒将他手中的手机抽了出来,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熄灭的屏幕上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了白郁刚刚给他发过来的一个猫咪贴贴的表情。   还有后面的那一句。   【永远爱你。】   “而不是……在和你的男朋友在工作的时间谈情说爱,说一些没有营养的恋爱垃圾话题。”   尤醉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他几乎要尴尬到脚趾扣地。   有什么是要比在上班的时候被不近人情的冷面BOSS抓住摸鱼更加让人尴尬吗?   有的,就是被BOSS发现了你和男友的聊天记录。 第160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五)   尤醉当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 感觉自己的脸都还是红的。   他当时讪讪地当着霍泽寒的面关上了自己的聊天对话框,而对方的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那屏幕上,皱着眉, 就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冷不防地对方问了他一句。   “所以, 你有新男友了?”   尤醉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了,只低头嗯嗯啊啊了两句,却没有注意到霍泽寒那句问话里面的“新”字。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他磨蹭了一会, 等到办公室里面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这才收拾东西出门, 但是在经过旁边是窗户的走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轻轻的“咔嚓”声。   就像是相机的快门被按动的声音。   “嗯?”   黑发青年有些疑惑地向着周围看了看, 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走廊里面甚至连灯都没有开,一片空荡荡的, 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能只是自己看错了吧, 尤醉并没有多想, 转身继续向着外面走去。   在那里, 白郁已经等了他好一会了。   他有些急地走过去, 温驯地被人抬起下巴, 借着手掌的遮挡在唇上落了一个轻柔的吻。   “咔嚓!咔嚓!”   那拍照的声音似乎却又响了起来。尤醉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被人搂入了怀里, 从侧边打开车门推上了车。   似乎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 尤醉开始感觉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他看不清楚脸的跟踪者。   他有时候也会以为是自己大惊小怪, 毕竟谁会这样闲得没事, 来跟踪他这样一个普通人。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有些晚上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在明亮的路灯下看见那人隐秘的身影从角落一闪而过,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   尤醉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和白郁去说,只是对方最近也临近到了期末,学校里面的事情多了起来,常常很晚才能回家。   并不想要自己的爱人因为这种事情分神,并且目前来看,那个跟踪他的人只是跟着他拍拍照片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所以尤醉就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打算等到白郁放假了再说。   只是他总是将事情憋在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想了想,他给自己的通讯录里面唯一一个可能在这方面有些经验的人发了讯息去。   凌易,之前曾经为他提供过凌越线索的私家侦探。   【凌易先生,您在吗?能不能请问您一件事情?】   凌易那边回复的很快。   【请说。】   【如果我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应该怎么办?】   凌易那边的信息跳动了一下,显示正在回复中。   【这种被跟踪的情况已经持续多久了?】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怀疑尤醉所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而是已经确定了他被人跟踪这个事实。   【已经有两个星期了,每次都是在我在公司里面上班或者是下班回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在拍我,但是却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的脸……】   【好的,我知道了,你这些天的话不要单独一个人去坐地铁公交,或者是去人少的地方,上下班最好也是和相熟的人一起。手机设置报警键,可以的话,随身带着防狼喷雾,万一有事情的话,也可以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您。】   尤醉放下了手机,感觉稍微放心了一些。   “叮咚!”   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微信上面却跳出了一条未知的好友申请。   名字是一个简单的X,性别是男。   头像则是简单的黑色,就像是一个漆黑的黑洞一样要吞噬一切光芒。   尤醉盯着他的头像发了呆,看了一会,视线才下移到了在好友申请理由里面的那句话。   【你…看到我了吗?】   他的手抖了一下,点击了拒绝。   但是很快,另外一条申请却又发了过来。   【别害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你……】   直到尤醉将那个微信号加入到了黑名单里面,对方这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尤醉这一天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看向周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真的就像是那个人所说的一样,他觉察到了隐藏在他身边的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快下班的时候,天阴了下来,阴沉沉的水汽氤氲着将落未落,银色的闪电银龙一样在云彩里面窜动。   白郁提前发了短信来和尤醉道歉,因为期末周他要忙着批改试卷所以没有空闲,这些天尤醉都是自己打车回家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尤醉自然不敢一个人去做地铁,他本来想要拉着几个同事一起,但是不巧的是今天竟然没有人和他顺路。   “先生你好,是要回家吗?”   一辆亮着绿灯的出租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摇开车窗,露出一张热情真挚的笑脸。   尤醉犹豫了下,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还是上了车。   他说了自己的目的地,握着手机坐上了后座,车上面的暖风开得很足,吹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刚刚上车,磅礴的大雨就落了下来,天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路边的路灯都几乎要在这样阴沉的黑暗里面被席卷淹没。   这里距离白郁的住所并不远,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所以尤醉强撑着精神,打算回到家再说。   只是他撑着脑袋靠在窗边,没有注意到路边的景色越来越陌生,灯光也越来越稀少暗淡。   大雨和黑暗遮挡了尤醉的视线,他觉察到不对,还是因为已经足足过去了有半个小时,车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而车窗外的场景,也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幽静的住宅区,而是一间间破败陈旧的瓦房。   尤醉的心已经冷了半截,知道自己可能就是遇上了那个已经连续跟踪了自己很多天的变态,好在他也并不是没有准备,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拨通了那个紧急通话键。   只是一阵凄厉的警报声却从前面传来,尤醉的心中一惊,却看见那个司机转头看向他,热情的微笑褪去了,剩下来的只有深深的冷漠。   他随即就在一阵浓郁的香气中失去了意识。   ·   白郁发现尤醉失踪是在一个小时后,他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本应该在那里等着他的尤醉。   并且之后给他尤醉的手机打电话,收到的也只有无人接听的电话提示音。   心底的预感已经强烈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白郁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抓起了大衣就大步走入到了雨幕之中。   同时,在检察署的办公室里面,殷祁也正在对着外面密集的雨幕看。   他的嘴里咬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彩虹橡皮糖果,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面,比验尸室的桌子上面的那些还像是一具没有自由行动能力的尸体。   同事零零星星地和他告别,并且离开了。   只有殷祁不想回家,回去做什么呢?   他心想。   没有哥哥的地方,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过不用很久了……   很快,很快,他就能够让哥哥心甘情愿地回到自己身边了。   嚼着糖,殷祁百无聊赖地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其中一个图标看起来很正常的监视软件,在这上面有着一个闪烁着的红点。   这是之前他在和尤醉同居的时候,悄悄地安装在他手机上面的监控软件,在看不见尤醉的这些日子里,他就是靠这个软件来收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以此来饮鸩止渴。   但是殷祁却在下一秒皱起了眉。   “下城区?”   他猛然从椅子上面坐了起来,脸色铁青。   “那个姓白的是疯了吗?居然带他去那种地方?!”   焦躁地在已经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踱步,又看了看外面漆黑得过分的天色,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拎起了桌面上的车钥匙向着外面走去。   尤醉当然不知道他不过是刚刚被绑架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被人发现了。此时的他还在迷药的作用下昏睡着,对外界因为他而发生的一切动荡全然一无所知。   他只是觉得自己周围的那些暖气很快散去了,他被人从车上抱出,冰冷刺骨的水汽顺着地面的缝隙侵入到他的身上。   “冷……”   黑发的美人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颤声呻吟。   尤醉是冷白皮,皮肤娇贵,受不得冷也受不得热,只要稍稍一弄就会泛出玫瑰一样的诱人淡粉,此时暴露在外的脚踝在硬冷的水泥地面上被冻得发红,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上的衣服在刚刚也湿透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黏在身上,露出精巧漂亮的锁骨,还有些许水渍顺着胸口细软的沟壑向着下面不停流淌,腰肢细细的一把,似乎只要一个手掌就能环过来,握住他的腰轻轻摇曳。   “咕噜。”   似乎是有人咽了口口水。   “老大。”   一个看起来最大不超过二十岁的红毛青年痴迷地盯着地上的那昏睡着的黑发美人,视线恨不得能够将人从头到脚舔个遍。   “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比我在那什么网上看见的明星都要好看多了……脸也好看,身材也好,皮肤更是嫩得过分。”   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手,刚才就是他把这被迷昏过去的黑发美人从车上抱下来的,那种美人入怀的感觉至今还让人念念不忘。   “眼珠子都给我放老实点!”   他刚刚所说的那个“老大”,也就是尤醉之前遇见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冷声呵斥了他一声。   “你长没长脑子,这样子的上城美人也是你我能够肖想的?” 第161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六)   那个老大最后留恋地转头看了地上的黑发美人一眼, 而后挥了挥手。   “我们走,拿人钱财帮人办事,我们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人给他绑来了, 之后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老大……”   “那个雇佣我们的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啊!我们难得真的就要这样把这个大美人交给他吗?”   那个红毛似乎还有些不舍,对着地上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 毕竟看着这样的美人落难,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会心动的。   并且还是一个这样娇弱无力的美人, 现在不管是谁将他揽入怀中,恐怕他都会无力反抗, 只能轻轻的任由人抱着, 发出细细的痛苦喘息吧。   “你是不是蠢!”   那个老大都要被他气笑了,食指重重地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他不是好人, 难道我们就是什么好人了嘛!拿了钱就走, 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有预感我们今天接的这趟活可是麻烦了, 你给我记住了——   “这个美人后来不管怎样都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不管是生是死, 都没有关系, 出了门就把他的脸给我忘掉!以后不管是谁问都说没有见过他, 懂了吗?”   红发少年吸了吸鼻子,回想起了雨雾中的惊鸿一瞥, 那张湿漉漉的眼尾泛红的脸, 心脏跳得厉害。   “……怎么可能忘了啊。”   他喃喃道。   毕竟是那样美到惊心动魄, 让人生不起心中一切恶念的一张脸。   譬如纯洁天真的白色羔羊, 还有娇艳的盛开着的柔软玫瑰, 清晨落在窗口鸣叫着的绿尾翠鸟, 只是看着,就让人生不出一点想要去伤害他的念头。   ·   晚上七点十分。   殷祁的脸色铁青,顺着手机上面的定位信号,开着车横冲直撞地向着信号来源的地方驶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抢了多少个红灯,引来一片叫骂一般的愤怒的喇叭声。   “该死的废物。”   他看着手机的信号最后在下城区的D区停留了下来,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   悄悄安装在尤醉手机上面的定位软件是最高级别的加密跟踪,就算是信号屏蔽器都无法屏蔽信号。   但是如果对方再谨慎一点,将尤醉的手机搜出来关机,那么就算是他也无法找到对方了。   好在对方有些轻敌大意,或者说是没有想到在尤醉这样的一个普通人的手机上面会被人加载军用级别的追踪软件。   晚上七点二十八分。   殷祁熟练地开着车过了几道上下城的关卡,在破旧的小路上面扭转,终于来到了信号中心所在的地方……   是一家破旧不堪,不知道被废弃了多久的工厂,工厂的厂房大部分都空空荡荡,但是却只有其中一个在里面亮着灯光。   咬紧了牙关,殷祁绕到了正面,一扇沉重的铁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双手抱胸,侧身向前一撞。   出乎意料的是,那扇门却就这样如此轻易地就被他撞开了,甚至让殷祁在原地趔趄了一下。   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水管滑落,淡淡的血腥味从其中飘散了出来……   怎么会有血腥味?!难道是他受伤了吗?   殷祁的脑子一下子轰然炸开,无数阴暗可怕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面滑过。   黑发的青年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对着他露出苍白的笑,就像是一只被剖开肚腹的羔羊。   那些刀口划开了他身上雪白柔软的皮肤,从其中流淌出如同玫瑰一样鲜红的鲜血……   只是稍微想一想这样的画面,他的心脏就疼得快要裂开了。   该死,该死……   别让他知道这是谁做的!   他握紧了手上的手枪,大步地向着里面走去,血腥味随着他的走进越来越重,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血丝顺着地面上的污水流淌了出来。   殷祁的心脏越来越沉,焦躁和担忧就像是毒蛇一样地啃食着他的内心,让他不得一刻安宁。   终于他举起手中的手枪,直接踹开了最后的一道摇摇欲坠的房门。   满地的鲜血从其中涌了出来,蜿蜒地汇聚在了房间的地面上。   在一片狼藉的血腥中央,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恐怖的场景。   一个美丽的银发青年,正手中握着一把银白色的修长蝴蝶刀,正在一点点的将刀锋切入到身下人的手臂之中。   银色的长发被他整齐地绑在脑后,就像是散下的月光,但是月光下却是一地的血腥。   他的手法显然很熟练,刀口切入得并不深,只是划破了一层表皮和最下面的肌肉,但是造成的疼痛却是切切实实的。   地上的那人挣扎着,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就像是一只濒死的鹿。   “疼吗?”   白郁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的笑意,就像是他在花店里面将包裹好的鲜花递给他的顾客们时一样的那种笑。   但是那种浓重的,污浊的东西却从他的唇角流淌了出来,让他原本干净如皎月的气质变得诡谲阴暗。   “我很抱歉,但是我想要让你疼,因为这会让我很开心。   “谁让你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窃取了我的宝物?”   地上的人嘴巴里面被人塞上了东西,甚至就连哭喊的声音都不能发出,或者说就算是他这样子做了也没有用,这里是最为混乱的下城区,在这里就算是死上个把个人都不会有人注意。   并且此时的天气却又是这样的适合……   适合杀人抛尸。   殷祁的眸子在看见房间里面的场景时骤然收缩了一下,但是当注意到安安稳稳地躺在一边的地面上毫发无伤的尤醉时,心中这才安定了下来。   白郁也只是在殷祁刚刚闯进来的时候停了一下,浅色的眸子瞥了对方一眼,而后就不动声色地挪开,继续地用那把小小的蝴蝶刀,在身下人的身上制造着一道道伤口。   被压在白郁身下的那人挣扎得更加凶了,他哭得涕泗横流,但是白郁却只是有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稍微放松了一些对于他的压制。   “不要把我的衣服弄脏,乖一点,好吗?”   男人呜咽着,从喉咙里面发出求饶的泣音,不停点头。   他终于侧过脸来,露出了那张已经被人打得惨不忍睹的脸。   那人竟是宋致。   他在当时被霍泽寒从公司里面解雇之后,就怨恨上了霍泽寒和尤醉,只是前者他实在是惹不起,最后想来想去,也只能怪到了尤醉的身上。   如果对方不是用他那张脸不停地勾引他,并且还对着他说些暧昧的话,他也不会想歪,并且在公司里面对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他勾引了自己就算了,还在那种时候装得一幅无辜的样子,反过来陷害了自己,导致自己失去了工作。   现在好了,他把自己赶走了之后,抢了原本属于他的饭碗。   看着尤醉的事业蒸蒸日上,宋致的心中怨恨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实施了这一次的计划。   之前尤醉所觉察到的跟踪,也都是宋致花钱请来的人,对方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了今天的这个大好时机。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场绑架的主人公才刚刚失踪了不到两个小时,宋致就被一个看起来很优雅的银发疯子追上了门来。   甚至就连人都还没有碰到,他就被揪了起来,打了个半死不算,还要折磨地一点点的给他放血。   他惊恐地看着那个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白色西装,手中拿着刀,脸上带着那样的温柔的笑,却能够一点点将锐器切入到他的身体里面的人。   ……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简直,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更加疯的疯子!   就在他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那扇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人手里拿着手枪冲了进来。   得救了……   这是他的脑海里面的唯一想法。   就算是自己绑架了人,也请快点把他关进监狱里面去,而不是像是这样在这里忍受这种折磨……   这是犯法的!   检察官大人!!   但是就在他的无声期盼中,那个看起来极为英俊的检察官却在原地站住了,只不过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满地的鲜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稀松平常的东西一样。   而后他向着那个黑发美人走去,小心地将对方从冰冷的地上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呜呜呜……”   宋致努力地吐掉了自己口里面的碎布,用嘶哑的嗓子喊叫出来。   “检察官大人!救……救命!这个人,他想要杀了我……   “救……救命!”   但是那位检察官却一点都没有想要回应他的意思,只是在仔细地检查着那还在昏睡着的黑发青年的身上有没有伤。   确定了对方除了受了冻,并且被下了迷药外没有别的伤口,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而此时白郁似乎也对于自己身下的男人失去了兴趣。   一个落在后脑的敲击直接将人敲晕过去。   他转过身来,轻轻地将那柄刀上面的血迹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擦干净,然后将刀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服,他的脸上浮现出那种他惯常的彬彬有礼的微笑来。   “你平时杀人都是这样拖泥带水的吗?”   殷祁将人抱了起来,要向着外面的门走去,临走时在白郁的身边停留了一下。   “……花匠先生。”   白郁挡在了他和门的面前,阻止了他继续向前走,脸上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第162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七)   殷祁轻笑了一声, 低头在人的头发上亲吻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要当我是瞎子,开着一个花店, 喜欢还认识各种鲜花的品种, 并且还在大学里面有着一份教授的工作,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人际关系良好,在周围的人中有着较好的口碑……擅长用轻而小的刀具, 在人的身上留下条状的刀痕,就像是你现在手上的那一把小刀, 左撇子……所有的这些特征,全都完美地符合我们对于‘花匠’这个连环杀人犯的侧写。”   “是你觉得我们检察署里面的全都是一些废物, 还是你觉得在一个检察官的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用刀之后, 还能隐瞒住你自己的身份?”   白郁也弯了眼睛笑了起来,他没有挪动身体让开的意思。   除了衣服的下摆上面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些泥水和血渍之外, 看起来仍然是衣冠楚楚的绅士。   谁也不会想到在几分钟之前, 他曾经用那样温柔又残忍的手段折磨一个绑架犯。   “所以, 你要去告发我吗?”   “告发?当然不。”   殷祁也咧着嘴。   “你不要来引诱我, 你和我都知道, 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两人的视线在此时交错了一瞬, 里面的有些东西似乎在此刻重叠,那是一样的污浊和血腥暴虐的气息。   平时隐藏在或优雅或者阳光的皮囊下, 但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 在面对最诱人, 最让人心动的美丽猎物的时候, 这种东西却流露无疑。   在这一刻, 他们都能够确认, 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双手沾染鲜血的,令人憎恶的“同类”。   “滚开,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殷祁看着挡在门前的银发男人,不耐烦地挑眉说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   白郁的手又放进了口袋里面,轻轻地摩挲着蝴蝶刀的刀柄。   他的视线落在他怀里仍然还在沉睡着的黑发青年的身上,可能是因为终于感受到了难得的暖意,尤醉努力地向着男人的怀里蹭着,领口的衬衣被弄皱了,露出下面白皙诱人的皮肤,脸都泛出清浅诱人的粉色,形状姣好唇软软地被含住,是一个很适合被亲吻的弧度。   “弄清楚一个事实,这是我的东西……”   白郁轻声说。   这样温驯又柔软的姿势放大了青年身上的那种魅惑和糜丽的诱惑,是生在路边的,能够被任何人轻易伸出手就采摘下的,纯白美丽的花朵。   那些路人,那些强盗……   一双双的贪婪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它的身上,无数双手向着它伸来,而只有它自己毫无所察,仍然羞怯勾人地开着,对着他们毫无区别地散发出一样的淡淡的幽香。   “呵。”   殷祁冷笑了一声,在不影响怀里人的情况下,缓慢地从自己的枪套里面将那把原本已经收好的Fui7消音手枪抽了出来。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白郁,他咧嘴一笑。   “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杀了你?装模作样的狗东西。   “身上的血腥味比我还重,怕是手上都不止沾了那已经被发现的几十条人命了吧,就像是你这样的畜生,死有足惜。”   几乎就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雪白的身影欺身而上,从后压住他的后背,一条胳膊绕过他的脖颈,柔软的身躯蛇一样锁住了他的双腿。   枪声怦然响起,在地面上溅射出一道肮脏的水线。发烫的枪口被强制转向,撞击上袭来的蝴蝶刀,碰撞出金色的火光。   “……还给我。”   殷祁半跪在地,将尤醉护在怀里,拳头猛然挥出,轰击在白郁的腹部。   白郁闷哼一声,死不放手,看准他因为抱着人无法放开打的弱点,刀口直接滑过他的后背,厚重的黑色检察官制服被划开,蜜色的后背上被切入,鲜血横流。   伤口并不致命,但是却带来剧烈的疼痛,殷祁的脸色变化了一瞬,伸出手护住自己脖颈,扭身将人按倒在满是脏兮兮积水的地上。   “你的东西?”   殷祁哑声反问,膝盖重重一顶,扭住他手臂,心满意足地看见那人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上面终于沾染上了乌黑的脏水。   “我在他的身上可没有看见你的名字。”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怀里的人,宁可自己受伤都没有让怀里的人被惊扰一分。   “他的手上带了我的戒指,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白郁抬头,嘴角笑着,眼里面却含着淬冷的光,修长的双腿不知道何时已经绕上了人原本就受伤的后背,猝不及防猛然发力。   绞首!   殷祁脸色一青,身子后仰摔在白郁的腿上,他被冷冽刀锋抵到喉咙上,微微划破一丝红色血线,却无法再深入一分。   “你当真敢杀我?”   他的嘴角也沾了血,阴狠的表情再也压抑不住,从破碎的面孔下流淌出。   白郁身后的发带也早已散开,银白色的长发宛如瀑布一样散落背上,他笑弯了眼睛,柔声回他。   “我有什么不敢,殷检察官。   “你说得对,我的这双手上曾经沾染过无数人命,之前我都敢,那这一次为什么不可以?或者是你觉得你的命,便比别人的命要更贵一些吗?”   “——可笑。”   手枪再次轰然作响,一颗子弹角度刁钻地射穿对面人手掌,银白色鬓发被子弹烧断,丝丝缕缕散落,柔软如同月光。   白郁受伤的手仍不放开,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手中的刀却还是稳稳贴在人脖颈上,颤抖着一点点深入下去。   更多的鲜血顺着殷祁蜜色的脖颈滚落,红珠子一样顺着肌肉曲线滑落敞开的怀中,那血线更深,皮肉翻开,就要割入其下的的动脉血管中。   死亡的气息逐渐迫近。   喉结轻轻滚动,殷祁的手抓住了刀柄的一侧,却还是被那锋利的刀气所伤,滴滴粘稠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流淌出,滴落砸在怀中安静沉睡着的人的侧脸上。   “……你的命应该也没有什么两样。”   两人纠缠打斗,动作小但是招招狠厉,却是正好将还在昏睡中的黑发青年夹在其中。   此时两人对峙,一滴从殷祁的手心落下的鲜血,恰好落在怀中人有些干燥的唇上,顺着柔软干涸的唇瓣落入口中,陷落下去,洇出一条细细的线。   就像是在人柔软甜美的唇瓣中狎了一根长长细细的红线,绞在唇齿之中。嫩红的舌尖似乎尝到了腥甜的一点味道,似乎是很不喜欢这个味道,还在昏睡中的青年轻轻地拧紧了眉,孩子气地想要将那还在不断落入口中的液体推拒出口中。   “唔……不要了……”   他的声音轻软得就像是梦呓,但是却就像是有魔力一样骤然让原本还在缠斗不休的两人心头骤然冷了下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散,白郁首先放下了抵住人脖颈的蝴蝶刀,捂着手上面的枪伤站起身来。   而殷祁也缓慢地抱着人坐在地上,轻轻地用自己唯一还算得上干净的袖摆为怀中人轻轻擦拭嘴角的鲜血。   他们两人都明白,之间今天是不可能分出胜负了,因为尤醉的存在,他们都不可能冒着尤醉突然醒来,却发现自己是一个杀人犯的风险。   因为他们都默契地不想要对方看见自己躲藏在皮囊下的,那真实的肮脏样子。   “好了,不喜欢就不吃了,全都吐到我手上,好不好?”   殷祁满身鲜血,却还轻轻哄着怀里的人说。   青年有些娇气地缩着脖子避开他的手,又贴着他的胸口继续睡着了。   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小了,淅淅沥沥地砸落在这间破旧厂房的铁质房顶上。   殷祁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今晚上,我们在发现了尤醉失踪后,就分别追踪到了这里,在这里遇上了那个穷凶极恶的绑匪。你和我身上的伤,都是和那个绑匪搏斗所造成的,明白吗?”   躺在地上,满身伤口并且早就已经昏过去的绑匪宋致,此时身子还不由得轻轻抽搐,看起来可怜极了。   而此时站在远处的银发男人随意点了点头,正皱着眉看着自己衣服上面沾染上的那些污水痕迹,似乎很想要马上去洗个澡,对于自己手心那被枪射穿的伤口,却一点都不注意的样子。   “另外,今晚上的这起绑架案,里面应该还有下城其他帮派组织的影子,不然光是凭借宋致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地绑架到小醉……”   “这些人就交给我。”白郁眯了眯眼看他。“毕竟殷检察官的身份,应该不方便,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样的小人物吧?”   “又或者是你便是这样的嫉恶如仇,眼睛里面甚至见不到一点沙子,立志要当整个海斯潘安的清道夫?”   清道夫,这是一个敏感的词。   在整个海斯潘安,只有一个人总会和这个词绑上关系:那个和花匠齐名的连环杀人犯,食尸鬼。   白郁也已经开始怀疑殷祁的身份,就像是殷祁会猜到白郁的身份一样。   “这和你没关系。”   殷祁熟练地在电话里面报道了位置和现场的情况,要求了医疗服务,而后挂掉了电话,鲜血从他的后背和喉咙里面滴滴答答地涌出来,但是他的神情却仍然镇定。   “花匠,你最好别来惹我,否则当我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会杀了你。”   白郁靠在门边坐下,用房顶滴落下来的雨水仔细洗去了素白的手上沾染的鲜血。   “那我…求之不得。” 第163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八)   幽深的梦境中, 有着刺耳的枪声、永不停息的淅沥雨声,还有鲜花迷醉的香气,最后这些重叠的馥郁香气全都散去……   萦绕在尤醉鼻尖的是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尤醉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是上了那一辆出租车,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醒来的时候,他正在一张病床上,白郁穿着条纹的病号服坐在他的身边,用一只手剥着一个橘子。   浅淡的阳光薄纱一样落在白郁的银发上, 闪出熠熠的光,空气中弥漫开橘子清新的甜香气。   细细的白色绷带缠在白郁的另外一只手上, 就像是某种蜘蛛吐出的晶莹薄纱。   尤醉睁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发了一会呆, 脑子就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艰难转动着, 几乎陷入到了某种凝滞中。   “你醒了。”   是白郁首先发现了他,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疲倦的笑。   “吃不吃橘子?”   尤醉怔愣地看着他的眼睫, 直到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绷带上, 理智才回笼。   “怎么……”   他有些仓皇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想去看对方的伤口。   “你怎么受伤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   白郁灵巧地躲过了他的手, 弯腰替他调整了一下柔软的枕头, 让他能够靠着床头坐起来。   “只是你被绑架了而已……”   尤醉坐在床上, 有些呆地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   “宋前辈,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黑发青年那双总是透出些朦胧纯真的眸子晃动了一下, 里面含了些将落未落的水汽。   “我从来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白郁用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 就像是在安慰着某只受伤的小兽。   “小醉, 人是很复杂的东西, 不要太相信别人, 也不要相信那些轻易就对你好的人,有的人包藏祸心,有的另有所求。”   尤醉摇了摇头,他似乎是拒绝着什么,但是眼中的泪已经含不住了。   “那你呐?”   他轻轻握住白郁的手,两人手上的戒指交错在一起,他用那双深情翩跹,勾人又不自知的狐狸眼看他。   “郁哥,你呆在我的身边,对我这样好,是对我别有所求吗?”   白郁的身子在被触碰到的时候颤了一下,却很快又垂下了眼。   “只求你的一颗真心。”   眼中含着的雾气涌动一下,透明的泪水顺着殷红的眼尾滑落下去,两双温软的唇不知何时已经碰到了一起。   “那你已经有了。”   上半身缠满绷带的殷祁站在病房外,透过小小的探视窗看着里面这一幕,俄而勾了勾唇角,缓缓地放下了自己敲门的手。   他转身就走,仿佛在这里多呆上一秒就是多么大的煎熬一样,甚至连负责的护士都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小步跑着追在了他的身后。   “这位患者!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请回到你的病房里面去!”   殷祁没理她,一边大步走一边将自己手上的束缚带摘下,丢进垃圾桶。   “你这样伤口是要撕裂开的!哎呀,怎么说你都不听……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命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好。”   他斜眼看一眼看小护士,眸子里面的那种偏执冷光让对方的身子一滞,竟好似是看见了出锋的利剑。   她站在原地不敢去追,只能愣愣看着对方穿着那身病号服,毫不避讳地走出了医院。   殷祁上了车,心口有些闷闷的痛,是胸口纹身的地方传来的。   就像是在心口下面被人放了一把刀子,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动出剧烈的疼痛感,但是他却也不敢将这把刀子抽出来,因为正是这痛苦让他支撑了这些年的生命。   这种痛,从多年前他亲眼看见哥哥苍白尸体被人抬出,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睛无力地张开,泛出鼓胀的白翳时开始,一直连绵至今。   这种痛苦将他从那种鄙陋黑暗的下城区支撑出来,走到了阳光下,进入检察署成为了一名检察官,也将他从原本那种只求食物果腹的困境中解救出来,让他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每一次他将刀插入另外一具鲜活的肉体中,感受到刀锋刺入的深度的时候,他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面的那把刀楠峰刺入得更深,像是刺入一条鱼一样,顺着喉咙刺进全身。   他在杀别人,也在杀自己。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如今他已经彻底和那把刀融为一体,只要稍微被人一动,便是痛彻心扉。   小醉,小醉,小醉……   他恍恍惚惚地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回想着他身上的气味,他拥抱起来的感觉,他脸上那些细微的,生动的表情。   哥哥……   他又回想起了那张苍白的,被盖上白布遮挡的脸。   像吗?   不像吧……   又或者是他希望他们很像?   爱都是这样苦涩痛苦的吗,甚至要用活生生的生命来当做祭品供养。   殷祁已经不想要去想这些问题了,他一脚油门下去,将车子开得风驰电掣。胸口的刀口已经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他知道,能掌控他生死的刀柄已经被一只柔软素白的手握住了,尽管那人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一点。   他稍微一动,对着他人一颦一笑,殷祁的心脏就要被狠狠剜出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尤醉”两个字。   ·   ·   尤醉的身体问题并不大,只是有着些许被下迷药后的后遗症,办理住院也只是因为白郁太过于担心他。   反倒是白郁手上的贯穿伤很严重,以后就算是好了恐怕手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灵巧,还会留下明显的伤痕。   尤醉看得心疼极了,陪他往医院跑了一周,将他看做了一个玻璃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如果我的手以后废了,再也给宝贝插不了花怎么办?”   白郁靠在他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嗅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花香气。   在这些他不在的日子里面,花店一直都是尤醉帮他照顾的。   “那怎么办?”   尤醉看着他笑了下,亲了亲他缠着绷带的手。   “那只好换我送你花了。”   今天是白郁能够正式出院的日子,以后只要按时回医院复查就好,只是尤醉在为白郁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殷检察官,你竟然也在这家医院吗?”   尤醉正在将病历卡夹住,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资料。殷祁自然地走过来帮他拿了,尤醉松了一口气,看着对方脖颈上面的白色绷带,这才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因为白郁的事情竟然从来都没有去看过对方一次……   “你受的伤很重吗?”   他抱住资料,有些担心地端详着对方脖颈的位置。   “我竟然都不知道,真是抱歉……本来应该多去看看你的。”   之前白郁和他说的时候,只说是有几位检察官也参与了进来,并且受伤了,但是他竟然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殷祁。   “没事。”   殷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只要你没事就好。”   尤醉抓住资料的手抖了下,有些无措的垂首沉默。   他隐隐地从殷祁的态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却不能确定,所以只能保持着沉默。   “你要出院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殷祁就像是没有发现他的沉默一样,对着他笑了笑。他脸上的笑容还是一样的灿然阳光,就像是不含一丝阴霾一样热烈。   “你的男友现在应该不方便开车吧?”   殷祁真的是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人,并且在他的身上还有着为了尤醉而受的伤的时候,愧疚的黑发青年就更加难以拒绝他了。   所以最后的情况就莫名变成了殷祁坐在驾驶座,而白郁坐在副驾驶,尤醉坐在后座的这种情况。   车平稳地开着,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但车里面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尤醉开口,但是每次说出口的话和其中一人说不上两句,就总是会被另外一个人巧妙地打断。   于是最后他只能讪讪地闭嘴不语,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好容易挨到了下车的时候,殷祁这才第一次主动开口。   “宋致已经认罪,对他的审判将在下个月开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将会被判处5~10年的刑期,你再也不用担心关于他的骚扰了。”   “谢谢你。”   尤醉回想起宋致来,心口还是有些闷闷的,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以往对自己那么好,那么照顾自己的前辈,竟然会做出绑架自己的事情来。   白郁安慰地抓紧了他的手,殷祁的目光从他们交错的十指上面一扫而过,目光更加深沉了一些。   “麻烦殷检察官了。”   白郁站在门口,身子挡在门前位置,是一个拒绝的姿势。殷祁咧嘴,并不看他,视线越过他看向尤醉的方向。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小醉?还是说只是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将我这个曾经的舍友给忘了?”   “当然……请进!”   尤醉看了白郁一眼,眼神里面带了些恳求,转而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去帮你弄些喝的。”   他曾经和殷祁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对方的口味。   尤醉走了,客厅里面就只剩下白郁和殷祁两人。   白郁脸上的笑更加温和,稍稍向着侧边走了一步,只让出了一半的位置。   在殷祁从他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的耳边凑近了用尤醉听不到的声音轻语。   “请离我的男友远一点,好吗?   “希望殷检察官不是那样不识趣的,硬是要插入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中间来当小三的人吧。”   殷祁的脸色变化了一瞬,但是很快却又被压住。   “呵呵。”   他同样凑近了白郁的身边低语,咧嘴笑了起来。   “相比起我来,你还是更加担心一下自己吧……   “你说,如果他看见了你杀人的样子……那他还会喜欢你吗?”   白郁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眸色沉了下来,拿不定主意他究竟要做什么。   “真是可笑啊。”   他的眼睛嘲弄地看着眼前光风霁月的男人,却知道他这张装模作样的人皮下面究竟是个什么肮脏的玩意。   “你也配说爱他?   “你这样用尽心机,妆模作样骗来的真心,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他的这话却是刚好戳中了白郁的死穴,他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尤醉端着三杯果汁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恰好的是两人凑近了说悄悄话的亲密模样。 第164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九)   尤醉在内心有些疑惑, 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但是两人却像是有默契一样,在看见了尤醉之后就很快分开了,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 保持着那种冷淡但是礼貌的微笑。   殷祁似乎对他们的住处很感兴趣, 还特别在花园里面逛了逛,特别地称赞了白郁的种植技巧。   “只是有些可惜……”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看向了白郁的右手。   “受了这样的伤,恐怕以后侍弄这些花草也都是不太方便了吧。”   他这话却是说得不巧, 尤醉心里面怀着歉意,已然全部都将白郁的那只受伤的手看做了自己的责任, 听到他这话马上就去看白郁。   果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黯然的神色。   “没关系的。”   他赶紧说道。   “还有我啊,我会帮你做的。”   两人相视而笑, 情意融融。   殷祁损人不利己, 呕一口血在心里头,恨不得过去一口将对面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直接咬死。   自从这起绑架案之后, 尤醉也在白郁的建议下, 主动地远离了殷祁。   按照白郁的说话就是, 他一个有夫之妇, 应该遵守男德, 主动和在外面勾搭的男人断绝关系。   尤醉又好气又好笑, 但是最后却还是只能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毕竟他也没办法,比自己年长的男友一向理智, 难得看见他撒娇耍赖的样子, 尤醉也只能宠着。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在寒冷的天气里面愈发会寂寞, 想要身边有人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身子和心都连在一起。   圣诞前夜的这一天, 海斯潘安应景的下了小雪。   白郁的手已经全然好了,但是尤醉却还是下意识地照顾着对方,特别是重物都不许他拿。   晚上的时候,两人去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火锅,结束之后广场上面有灯光表演,他们依靠在水池的长椅旁边,混入人群,看着绚烂的灯光落在江面上,闪出波光粼粼的光。   尤醉抓住了白郁的手,小心地凑上去吹了吹,问他冷不冷?白郁没说话,只笑着抓紧了尤醉的手,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手里。   一声声的欢声笑语从他们的身边略过,将他们吞入这热闹的气氛之中,光芒从他们的头顶上面掠过,两人的脸上闪出朦胧华美的光线。   那灯光好似永远都在,就像是亘古以来的人类的悲欢喜乐一般,将他们吞没其中。   在这场盛大的节日的狂欢里面,他们之间的爱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是却又如此牢不可破。   如果有一瞬间,能够让人想起天长地久之类的永恒的词语,那大概就是现在了。   这个世界上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世界的尽头,在末日和时间的尽头,而他们彼此相拥。   如此孤独,但是却又如此满足。   当灯光又一次隐没,白郁轻轻地将头贴在尤醉的肩头。   “和我永远在一起吧,小醉。”   我可以放下曾经的过去,放下我的骄傲我的信仰,放下我曾经习惯的一切,放下我心里面的执念,学着当个你心里面的那种好人。   和你永远在一起。   尤醉亲了亲他的额头。   “好。”   当天晚上尤醉回去的时候睡得很晚,第二天的时候照常去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时来运转了,他现在的事业也发展得不错,之前接手的那个综艺节目大火,他现在也有了一大批的粉丝,甚至也算得上是在这圈里面混了出来,成为了还算是知名的配音演员了。   只是他一向低调,并不像是别的配音演员一样露面,除了正经的节目之外也不接别的外快活,所以显得格外的神秘。   也有相当一部分的网友在网上黑他,说像是他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人,怕不是也只有声音好听罢了,但是尤醉的粉丝战斗力极强,往往这种评论过不了多久就被怼回去。   尤醉对于网络上面的这些事情向来不在意,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多去陪一陪自己的爱人。   今天他刚刚在办公桌前面坐下,就有人凑了过来。   “小尤啊,你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去参加这个选秀节目吗?”   来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圆盘脸,脸上带着些那种混迹商场的中年人特有的圆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尤醉的脸看,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金山。   “我敢给你打包票,只要小尤你能上这个节目,甚至只需要一期……不不不,甚至只是当个三流嘉宾,光是凭借你的这张脸,就一定就能爆火!”   “真的不用了,裴经理,我对于这种节目不太感兴趣……”   尤醉习惯推辞道,他有些紧张地四处看着,在找着自己的救星。   来人是他们部门的负责经理,不断地向着他推荐的那个节目是一款名为“配音show”的选秀节目,是配音演员的选秀节目,据说是大制作大投资。   因为尤醉现在的粉丝人气,还有他那张就算是去当明星也完全没有问题的脸,所以裴经理为了物尽其用的原则,想要鼓动他去参加。   但是尤醉却并兴致缺缺,在他看来,自己现在的这种生活就很好,有事业,有爱人,也能够养活自己。   骤然间,他的眼睛一亮,看向了裴经理的身后。   霍泽寒冷着脸从他的桌前走过,尤醉赶紧和他打了个招呼。   “霍总早!”   霍泽寒点点头,看了眼裴经理,语气是一贯的公正清冷。   “一会儿把这个月的节目考察表汇总交给我。”   尤醉得以脱身,感激地看了自家boss一眼。   他的眼角上挑,虽然圆润,但是却总是雾蒙蒙的,带了些暧昧不清的情意,这样一眼瞥来,就算是知道他无辜,却还是让人不由心动。   霍泽寒收到了他的眼神,手下僵了一瞬,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   尤醉中午的时候摸鱼看手机,记得家里面的除湿袋用完了,要趁着活动多买点,还有最近降温了,需要给白郁买条保暖的毛毯……   杂七杂八的琐碎小东西都是生活必需品,他看了看,又看见了一款瓷制的釉彩花瓶,古拙可爱,白郁肯定喜欢。大小正好可以摆放在床头,就是价格稍微有点贵。   他算了算了自己这个月的奖金,觉得差不多够,就开心地加入了购物车,打算等会一起去结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办公桌前却多了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用食指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尤醉,有人找你。”霍泽寒说道。   尤醉连忙关上了手机的界面,抬起眼来,对上的却是一张已经许久没见的脸。   殷祁站在他的面前,身上穿着整齐的检察官制服,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正经。   “尤先生,有一起凶杀案需要你协助调查。”   他言简意赅地说。   “请跟我走一趟吧。”   “什……什么?”   过大的跨度让尤醉的心头一冷,甚至怀疑是自己没有听清楚。   凶杀案,什么凶杀案。   自己怎么会和什么凶杀案扯上关系?   这段时间和白郁一起度过的平静生活,已然将他彻底从那种阴暗的血腥的回忆中拯救了出来。   就算是那一起绑架案,对于他来说,也只是简单的一场旧梦而已。而现在,有检察官找到了他,说在他的身边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他愣了两秒钟,瞳孔才重新找到焦距。   “殷检察官,是…是白郁出事了吗?”   他紧张地跟着他走,一边小声问道。殷祁低头,摸了摸他的头,眼睛里一丝说不清的晦暗情绪一闪而过。   在某一瞬间,尤醉怀疑那是某种看待待宰的羔羊的那种愧疚和隐隐的怜悯。   “他没事……但我们在你现男友的家里,发现了你的前男友凌越的尸体。   “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白郁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杀害凌越的凶手。”   这些字一个一个地从尤醉的耳朵里面钻了进去,散开成为无数的碎片,但是很快却又被重新拼凑起,用一种他似乎并不熟悉的语言另外地阐述着字句的含义。   黑发的青年在原地站住了,就像是他不光是忘记了语言的能力,甚至连怎么走路都忘记了。   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梦境一样看着眼前的殷祁,那种雾蒙蒙的湿漉漉的眼神里面,明确地透露着一个信息。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不然怎么可能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   殷祁看了他一眼,青年的影子被灯光打下,空荡荡的落在地面上,显得他柔软苍白的就像是一株失水的水仙花。   他叹息了一声,将身边的人安慰地抱入怀里,拍打着他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从怀里传出来的抽抽噎噎的,压抑不住的哭声。   ·   ·   检察署的确是发现了确凿的证据,因为他们在那幢尤醉和白郁的爱巢里面,准确的说,是在花园的土地下面,发现了凌越已经腐烂的尸体。   在还残留在他胸口的刀柄上,则是找到了白郁的指纹。   所有的这一切,都很难用巧合来形容,譬如说不可能有人会在别人的花园里面埋藏尸体,并且还恰好地留下主人的指纹……   证据全都指向了唯一的一个结果,那就是白郁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并且他甚至有着十分充足的作案动机……   情杀。   如果他没有杀死凌越,那么凭借凌越和尤醉两人这样亲密的关系,他们会很快结婚,并且一路恩爱,再也不会有被人插入的机会。   所以白郁选择杀了凌越,并且趁虚而入,将尤醉抢夺到了自己的身边。 第165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   这是最好的, 也是最为完美的,甚至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一个答案。   只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白郁应该就是那个连续犯下数起案件的, 以残暴和血腥的杀戮而闻名的刽子手——食尸鬼。   怎么会呢?   尤醉再次坐在那张熟悉的桌前的时候, 心里那种恍惚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他回想起他和白郁一起经历过的一切,回想起他们美丽的花园,回想起清晨熹微的时候落在那些薰衣草花丛上面的那些露水上面的光。   回想起他身上的淡淡的馥郁花香气,就像是永远沾染在他衣服上面的, 永远都无法散去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回想起白郁笔挺雪白的白色西装,前面的口袋里面插着一只殷红的虞美人, 伸出手来对着他笑得温柔,双眼弯弯。   然后这些美丽的场景就像是玻璃一样破碎开来, 每一小片碎片都深深地插入他的心口, 在上面映照出他们曾经的美好。   明明昨晚上,他们还曾经在那漫天的灯光下生死相许。   然而……然而……   “你有觉察到白郁实施囚禁的行为吗?”   那个他曾经见过的高级检察官耿桓安坐在他的面前, 在他面前的桌面前放了一杯温水。   “或者说……你对于这件事情是否知晓?”   尤醉苍白的十指握住了杯子, 他的身子开始发抖, 就像是承受不住再次破碎的痛苦一样。   耿桓安怜悯地看着他。   他知道在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 在这个青年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恋人失踪, 而后尸体被邮递到了自己的家里, 而且用的还是那样惨烈的方式。   没有人会在看见自己心爱人的一部分身体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尤其是, 他还是一个那样美丽又脆弱的美人。   耿桓安可能也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一天, 当他红着双眼坐在检察署里面默默流泪的时候, 就像是在原本贫瘠的荒原上面开了一朵纯白的摇曳百合。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   而现在, 曾经的场景似乎再次被复刻了。   “你们真的查清楚了吗?”   尤醉怀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他的睫毛缓缓的扇动, 就像是无力的即将坠落的蝴蝶。   耿桓安点了点头, 怀抱着最后一丝怜悯,没有再对他说出更多的话。   “请告诉我。”   尤醉却坚持,虽然他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要崩溃了一样,但是那骨子里面的柔韧气质却仍然支撑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他的情节恶劣,所以已经被拘捕在检察署,实际上我们在他的花园里面除了凌越的尸体之外,还发现了其他的受害者的骨头……”   尤醉终于不说话了。   美丽的花园在他的眼前重重地沉下去,乌黑的水翻涌上来,淹没他们的爱巢,那些原本盛开着的生机勃勃的花朵下蠕动着钻出狰狞的尸骨。   虞美人开到糜烂,腥臭艳丽,殷红地铺成一片,就像是满地的鲜血。   ·   ·   尤醉从这一天开始再也没有见过白郁,他在尸检结束之后从检察署的法医部领回了凌越的全部尸体。   曾经那样有力地将他拥抱在怀里,甚至脚尖都要被抱离地面的高大身躯,被分割成为了一小块一小块,甚至都拼凑不出原本的模样。   尤醉红着眼睛一点点地用素白的指尖从上面触摸过,那些被冰冻过的肉块触摸起来冰冷僵硬,就像是另外的一种不是人类的物种。   这让尤醉想起那些被冷冻在冰柜里面的,已经接近腐坏的肉类,就连最后一丝生机都从上面被剥夺了。   从这些尸块上面,尤醉没有感受到一丝熟悉感,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凌越已经没有其他的家人了,尤醉是他最后的,也是最为亲近的,能够替他操办葬礼的人。   尤醉逼迫着自己忙碌起来,因为只有自己忙碌起来,他才不会想起那些曾经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他才会忘记白郁……   这是一场很简洁的葬礼,甚至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   尤醉在整理名单的时候才蓦然发觉凌越的人际关系简直简单得可怕,上学,打工,剩下的全都是尤醉。   他生命里面的大部分时间都给了他的爱人,就连努力挤出来的打工的时间也是为了能够给自己的爱人更好的生活和未来。   “别难受了。”   身穿黑色西装的殷祁站在尤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束束的花束将凌越的照片环绕其中,那是一张尤醉特意选出来的照片,上面的凌越笑得很开心,满脸都是阳光。   是啊,毕竟他是那样的年轻,甚至还没有从大学里面毕业,还没有享受他年轻的生命。   “人为什么要杀人呢?”   尤醉愣愣地看着面前凌越的灵位,像是在问殷祁,但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杀死自己的同类,践踏他人的生命,人在杀人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是认为自己比其他的人要更加高等吗,又或者是,他们能从这种行为之中获得快乐。”   殷祁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越发瘦削的身型,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尤醉就又瘦了。   之前和白郁在一起时,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那点肉又消了下去,连带着精气神都萎靡下去,就像是一株被硬生生被掐断了根茎的百合花。   “不要想这么多。”   殷祁看着他柔软消瘦的侧脸,感到一股猛然的冲动要从他的心底里面涌出来,让他想要控制不住地想要摸摸他的脸,将他拥入怀中。   “战争是在杀人,刑法也是在杀人,在文明发展的历程中,无数的血腥被隐藏在厚重的历史里面,但是我们这些出生在后面的人,这些享受成果的人不会在乎。   “杀人,不过是一种统治和威慑的手段罢了。是有权者的武器,被冠以冠冕堂皇的名头,内在其实从人类诞生开始就从未改变过。这是我们生而为人的罪恶。”   尤醉安静地听着,用他那双雾蒙蒙的狐狸眼看着他。   “但我不在乎别人的生死,我只想要我爱着的人活着,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完不成?”   苍白的花瓣在吹拂过的风中摇晃,照片里面他曾经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爱人对着他露出失去色彩的微笑。   一声浅浅的嗤笑传来,却是殷祁在此时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他捏住了尤醉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他的眼尾已然哭得绯红,眼眶中却是干涩的。   在过去的这几天内尤醉已经哭光了自己的眼泪,只能空荡荡地看向殷祁,就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只能任由人摆布的美丽木偶。   “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的,只有你足够强大,你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让他们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而哭泣着抱怨命运的不公,则是只有废物才做的事情。”   尤醉空洞的眼神转动了一下,落在了身后摇曳的鲜花上。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谢谢你,殷检察官。”   殷祁的手指轻轻触摸上了他的眼角,抚摸着那一点的殷红。   “你现在住在哪里,还要回去原本的别墅吗?”   殷祁问道。   尤醉苦笑着摇头。   “不……”   白郁的住处被查封,而他现在又怎么能够回去他曾经和凌越一起租住过的地方?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他是被遗弃在此世的无人操纵的人偶,而他的爱人已经和他阴阳两隔。   “那不如,去我那里?”   殷祁的眸色深沉了一瞬,状似无意地提到。   “现在短时间内要找到合适的租房很麻烦吧,就当是为了支付你之前让我免费租住的租金了。”   尤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当漆黑的夜晚降临,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要用尽全力将自己的理智陷入到昏沉的睡眠中。   但是不行。   他闭上了眼睛,鼻尖似乎传来了淡淡的血腥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花朵血一样从他的指尖涌出,一簇簇地滚落到他的床单上。   那些花开得是那样的鲜艳,荼蘼的花将他从下向上慢慢淹没,他要在这美丽的花海之中窒息。   尤醉猛然睁开眼睛,灯光闪过,那些鲜红的花朵消失无踪,纯白的床单一片凌乱,他背后汗津津的,头发凌乱贴上侧脸,狼狈可怜。   “阿越。”   他哑哑地低声哭泣起来,长长的睫毛上悬了泪,晶莹地闪着。细白的五指抓紧了被子,怎么都不肯放开。   “阿越……阿越……”   眼前恍惚了一瞬,那些鲜花悬浮到了空中,上面生长出了长长的柔软的花须,华美的水母一样围绕着他游动。那些花朵完全绽放开,从其中吐出更多的细小的红花,重叠着舞动着。   那种腐烂的、腥臭的花香气再次传来,尤醉愣愣地看着眼前这迷幻的一幕,就像是在欣赏着一起盛大的演出。   终于,那些花朵就像是一条河流一样最终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几乎有半个人大的鲜红色的花朵。   无数细长的粉色花须舞动着,贴着尤醉的身体,磨蹭着他的皮肤。   接着,那巨大的花在尤醉的面前一点点的盛开,在最后一重的花瓣也舒展开的时候,尤醉在里面看见了一张苍白的熟悉的人脸。   那是凌越的脸……   他的脸色泛出腐烂后又被冷冻的青白,有半截的漆黑的蚯蚓和蛆虫蠕动着,从他的眼眶里面滑落了出来。 第166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一)   “我在看着你。”   绛紫色的唇瓣轻轻地开合, 里面的舌尖毒蛇一样卷动。   他已然空洞的眼眶转动了一瞬,落在尤醉的身上,盯着他的眼睛。   “我在……看着你。”   他说道。   鲜花在凌越的身边盛开, 将他埋葬进入花海里面, 只有两只肮脏的,翻滚着蛆虫和疯狂恶意的眸子还牢牢地落在尤醉的身上。   尤醉的身子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那画面却并不像是看到, 而像是直接地投射进入到他的大脑中。   凌越,他寻找了那么久的爱人, 将他那双眼睛藏进了他的身子里面。   不管他接下来去哪里,不管他是在睡觉还是清醒的, 他始终都在用那双眼睛注视着他。   绛紫色的唇瓣无力开合, 但是尤醉却清楚地听到了从他的喉咙里面传出来的咯咯声。   一种极深极重的恐惧从他的心里面翻涌了出来,那种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目光, 还有那声音。   如此清晰地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在说: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躺在漆黑的阴沉的地下, 任由蛆虫啃噬着他的尸体, 任由泥土封住他的呼吸, 他死不瞑目, 在他空荡的目光中, 他看见在自己的身上生满了一簇簇鲜花。   那个他曾经放在心尖上面的爱人就在美丽的花丛中对着另外的一个男人微笑,温柔地拥抱, 接吻。   看起来是那样的幸福。   他已经彻底将自己忘记了……   只是……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低沉的沙哑的声音就像是从极深的地狱之中传来, 尤醉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不要……”   他恐惧自己的爱人, 但是内心却又被愧疚纠缠。   他为什么会这样恐惧阿越?   就算是阿越变成了鬼, 他也本不应该恐惧他的……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是那样的相爱。   ……但是他没有, 他还是感到恐惧。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 尤醉捂住脸痛哭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对于凌越的恐惧,并不是因为恐惧他死亡时的惨状,而是在恐惧他爱上了那个造成他死亡的那个凶手……   他爱上了白郁。   这是他所犯下的,绝对不可饶恕的罪恶。   所以他才会这样恐惧凌越,因为自己违背了他们两人当初的誓言,他对于他不忠……   “你没有看见我吗?”   冰冷的呼吸蹭过他的小臂,带动上面纤细的汗毛一点点立起来。   已然腐烂的青白的脸蛇一样环绕着他,缠绕在他的周围转动,面对面地对上了黑发青年那张柔软白皙的美丽面孔。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那些腐烂的花朵上生满了一张张的嘴巴和眼睛,那些眼睛都是凌越的眼睛,那些嘴巴都是凌越的嘴巴。   蛆虫从其中钻入钻出,淡黑色的血迹流淌,就像是恶魔的花园。   那些嘴巴同时张开,一双双眼睛都看向尤醉的方向……   “你没有看见我吗?”   声音汇聚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怪异且让人疯狂的共鸣,声音的频率开始加大,最后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没有意义的刺激着人耳的高频率噪音。   “你…没有……看见……我……吗?”   “你…嗡嗡……看见……嗡……吗?”   “你你你……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内心的恐惧终于被压抑到了极点,尤醉控制不住地抱着头尖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怀绕住自己的胳膊,因为太过于用力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自己的皮肤里面,留下一道道的血色痕迹。   “是我错了——对不起!阿越,阿越阿越……”   “小醉!”   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搂抱住了他的腰肢,将他从已然被他弄得一片凌乱的被子里面扯了出来。   “你清醒一点小醉!”   凌越的声音将他从那疯狂迷醉的梦里面拽回。   吊灯被打开,明亮的光线驱散了黑暗,还有黑暗中的一切那些刚刚还存在的怪物。   尤醉已然满脸泪痕,神情恍惚,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殷祁的方向,但是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的脸看向远方不存在的一个地方。   凝视着那个原本不在这里的人。   “抱我一下,好吗?”   他哀求道。   殷祁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手臂紧紧搂住他的后背,用自己的行动来向着他表示自己的存在。   “没事了,没事了……”   殷祁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好一会才听见从怀里传出来的轻软的哽咽声。   “我看见他了。”   尤醉的话就像是在梦呓。   “我看见阿越了,他就在我的面前,问我为什么没有去救他,我难道没有看见他么?   “是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应该……”   殷祁将他抱得更紧了,在灯光下,男人的侧脸呈现出一种深沉且魔魅的俊美。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他抚摸着尤醉的发。   “如果一朵花开得太过于美丽而招来了觊觎的目光,那会是花的错吗?”   “美是没有错的。”   尤醉瑟缩地更紧了,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躲在他的怀里,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这天晚上,殷祁是陪着尤醉一起入睡的,黑发青年就像是再次回到了凌越刚刚失踪的那时候,脆弱的就像是失去了根茎的花朵,必须要依附在什么东西上才能存活下去。   ·   ·   尤醉再次见到白郁是在法庭上面,站在被告席上的白郁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衣,神色沉凝,安静。看起来竟然和以往他的样子大不相同。   不过是短短一周的时间,他看着这个曾经和他耳鬓厮磨的爱人,竟然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陌生。   他听着法官的开庭宣判,听着那一条条如此陌生的罪名被人从口中吐出,锋利的矛头全都对准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确凿的证据被血淋淋地铺开,放在他的眼前。   “所以,被告白郁,你是否对于杀害了凌越以及其他三名受害者的事实供认不讳?”   白郁的目光从观众席上扫过,他看起来有些过于随意了,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落入现在这个处境之中一样。   而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也不在这一场正在进行中的审判上,终于,他找到了那个他想要找的人。   尤醉如坐针毡一般,感受到了那股视线牢牢地锁定了他。   白郁在看他。   他垂下眼睛,手紧紧地抓住了衬衣的边缘,甚至手心都冒出汗来,事到如今,他完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子的态度去对待白郁。   但是站在被告席上的白郁却弯了弯眼角,温柔的笑意从眼角流淌了出来。   “不。”   他摇了摇头。   “凌越不是我杀死的。”   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传来,观众席上传来了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甚至陪审团都骚动了起来。   “您刚刚的那句话,是否表达了这个意思:您否认与凌越的死亡有关,但是承认对于另外三名同样在您的花园中发现的尸骨负责?”   白郁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看向了尤醉的方向,就像是忽略了这里的所有人,而他的眼中却只能看见他一人。   而他之后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只对着他一个人说的。   “被埋藏在花园里面的凌越的尸体,与我无关。”   “你这个恶魔,地底下的散发着臭味的食尸鬼!这是在狡辩!明明那插在胸口的刀子上面还有着你的指纹!!”   在观众席中,有看不下去的人大声开口。   “有我的指纹,便是我做的吗?”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见那个身穿黑衣的银发青年微笑起来,他明明是在看着他们,但是那含笑的眼神却带着轻蔑,就像是看见了一群妄想用自己的那套规则去审判与自己不同的高等生物的蝼蚁。   很快又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的确……这件事情的确很奇怪。   “按照食尸鬼的脑子,他应该不会做出类似这种将尸体埋藏在自己家的花园里面的行为,这太简单,也太明显……如果他真的是这样头脑简单的人,那恐怕早就被检察署的那些人给揪出来了。   “你们不要想多了,难道是想要为他开脱吗?别忘了,他可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食尸鬼,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他那样子的人,就算是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都不奇怪……”   尤醉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种酸涩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升起。   因为白郁所犯下案件的性质极为恶劣,他最后被判处40年的徒刑,也就是说他可能在未来的余生,都在星狱里面度过。   当一切盖棺定论的时候,尤醉随着人群从法院中走出,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从一场经年的大梦中醒来。   那些曾经的许诺,美好,血腥和破碎的尸体,极美和极恶的一切,对着他微笑的人,都像是泡沫一样地在他的眼前散开,曲散人终,最后他们全都走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他自己。   到头来他的身边谁也剩不下,他仍然是孤身一人。   他的脚下不由得趔趄了一下,站在冬日刺目的阳光下四肢不受控制一样的发软。   ·   ·   白郁在庭上除了解释过关于凌越的事情之外,一直都是全程沉默着,对于最后的审判意见也全无异议。   他从座位上面从容地站起身,最后看了尤醉一眼,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因为距离尤醉的距离实在是太远,那动作又很轻,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人听见他最后那低缓的,近乎无声的唇语。   “事情当然还没有结束。”   他长长的银发被风扰乱,垂下落在肩头,而后他转身,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在尤醉的邮箱里面收到了一条怪异的邮件。   那是一首长长的情诗,来信者是匿名。   【我见你,如见美的玫瑰永远也不凋零。   紫罗兰的花瓣描绘不出你肌肤的香泽,   夏日的青翠难以比拟你的荣光。   你却只与自己的明眸订婚,   焚身为火,好烧出眼中的光明。   有如在丰饶之乡偏造成满地饥民。   你是当今世界鲜美的装饰,   脚下满是汲取的求爱之人的累累尸骨。   你宽容又吝啬,是国王又是乞丐,   用自己的花苞埋葬了自己的花精,   却又在有人向你索求爱意时慷慨给予。】[1]   尤醉有些疑惑,这是他的工作邮箱,知道他这个邮箱号的基本都是他公司里面的同事……   是谁会给他写上这样一首暧昧不明的,并且在这个时代已然格格不入的长诗?   一种朦胧的,恍惚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他真的从那梦中醒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辜正坤《莎士比亚十四行诗》(2008年1月第一版) 第167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二)   花海, 鲜红色的花海,在其中翻涌的就像是血液一样的浓密花瓣。   还有……那一双在其中的不停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说,他一直都在……   那双眼睛现在也在看着他吗?用那种空洞的, 冰冷的目光?   “尤前辈!尤前辈!”   尤醉打了一个冷战, 被人从那种怔愣的状态中叫醒,脑子里面还残余着些不清醒的昏沉睡意。   头有些隐隐地发痛。   “嗯?怎么?”   实习生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前苍白憔悴的美人一眼。   “前辈没事吧,怎么最近看起来总是一幅精神不济的样子……”   尤醉最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的公司里面的同事并不知情, 检察署那边为了保护隐私目前并没有透露他的身份。   当然,关于他们终于抓获了连环杀人犯【食尸鬼】这件事, 他们还是在星网和电视节目上进行了大肆的宣传,毕竟这样严重危害市民安全的毒瘤终于被他们所铲除了, 这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这样的事情当然要所有的海斯潘安人都知道, 也宣传出去,让那些整日对着海斯潘安有着什么譬如“罪恶之城”“遍地尸体”“警惕你出门遇见的每一个人, 因为每十个海斯潘安人里面就会有一个杀人犯”这样坏印象的外地人看一看, 他们的检察署也并非是那些人所想象的那样无能。   以至于这段时间尤醉每次打开投影仪就就能看见白郁在审判庭上讲话的场景, 看着他最后看向观众席上的那一眼。   那个眼神就像是毒蛇一样纠缠在他的心上, 不断地提醒他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还有白郁当时说的话……   他说, 凌越的死与他无关。   “前辈!前辈!”   不知不觉就再次陷入到了回忆中, 尤醉握紧了手掌,指甲浅浅地掐入肉中, 让疼痛让自己清醒起来。   “谢谢你,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他看向实习生, 勾唇露出一个笑。但是他却不知道他这样故作无事的脆弱样子, 却反而更加能够引起人的怜惜……还有控制的欲望。   想要将他捧在手心, 吻去他眼中的泪, 又想要咬住他的耳垂,将他弄出血来,让他哭得更厉害些。   对面的女生盯着他的脸,竟然愣住了两秒,眼中的惊艳怎么也挡不住,被他这一笑弄得骤然之间脸红了,匆匆忙忙说了一句那就好,然后转身走了。   尤醉又发了会呆,手机骤然响了一下。   是凌易给他发来的微信。   【凌易:你还好吗?】   他这才恍惚想起,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和这位私家侦探交流过了,当初凌易还是白郁介绍给他的,他还因为这件事情很是感动……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只觉得嘲讽……   那个男人当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子的心情,才能那样冠冕堂皇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那个时候,凌越就已经被他囚禁了吧。   也许他从未真正地看清过对方,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温和优雅的外表也只是他想要自己看到的而已。   真实的白郁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尤醉不知道。   他从未和他提起过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是否还有兄弟姐妹……甚至也没有带他去见过他的朋友。   他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没有感情的木偶情人。   手机滴滴地再次响了起来,打断了尤醉的再次出神。   【凌易: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尤先生。】   【凌易:我的委托没有完成,这是我的失职,我会将之前的委托金退还到您的账户上。】   【尤醉:不用了……这是您应得的报酬。】   他握着手机,感觉到自己原本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那种钝痛再次蔓延上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被上刑。   【尤醉:是我的错,本来这样的事情也不应该委托您的,打破了您百分百的委托成功率真是对不起……】   【尤醉:是我的错,真的抱歉,我会把说好的委托金尾款都付好,对不起凌先生。】   【凌易:你不需要为了这种事情道歉,你真的还好吗?】   尤醉的指尖痉挛一般的抽搐了一下,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他咬住了自己的唇,几乎是立刻地回应他,手指快速地跳动着。   【尤醉:我没事。】   【尤醉:我很好。】   【凌易:见一面吧,今天晚上你下班之后。】   ·   尤醉陷入在柔软的椅垫里面,房间里面似乎放了某种橘子味道的熏香,带着些清新的甜香,让人的神经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凌易坐在尤醉的对面,脸上的金属面具遮挡住了他的神情,让他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冷静理智,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样子的事情都不能影响到他丝毫。   尤醉摸了摸自己的脸,猜测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糟糕透了,他有些羡慕凌易脸上的面具了,如果他也能够带上面具,是不是别人就看不出来他的悲伤了?   将一杯牛奶放到了尤醉的面前,凌易金色的双瞳安静注视着他。   就算是已经见过凌易很多次了,但是尤醉却还是会因为他的这种似乎能够将一切都剖析分解的眼神而失神。   尤醉清了清嗓子,想要说些什么。   凌易却做了一个停的手势,隔着桌子揉了揉他的头。   他的手劲很大,尤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被他压在桌子上面,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睁大了一双雾蒙蒙的狐狸眼可怜兮兮地看他。   “哎?”   凌易的唇角似乎上扬了一瞬,但是很快却又消失。   尤醉近乎是疑心自己看错了。   “心情好点了吗?”   尤醉这才恍然,有些局促地抚平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好多了……谢谢您。”   “这起案件,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凌易却很快就转变了话题,他将一份厚厚的资料放到了桌子上,看向尤醉。   “虽然在法庭上,白郁主动认罪,但是他却始终都没有承认自己是凌越的杀人案的行凶者。”   “并且经过我的调查,除了那具从花园之中被挖掘出来的尸骨,还有上面的指纹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白郁就是杀害凌越的凶手。”   尤醉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你是说,他最后在法庭上面说的那些话可能是真的?”   那双金色的眸子中耀眼的色彩破碎开来,声音低沉。   “是的,我现在怀疑,白郁可能并不是‘食尸鬼’。”   尤醉整个夜晚都在回想凌易和他说的这件事情。   他闭上眼睛,那些鲜红色的花远去了,一道淡白色的宛如幽灵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银发的青年站在花丛中,轻轻地折下了一支百合花。   “不是我做的。”   白郁轻声说,和他当时在法庭上所说的一样。   “你也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吗?”   尤醉知道对方的这些话是对着他说的。   尽管他们之间隔了一重重的座椅,隔了一个个的人头,但是对方的视线却从未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不在意别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只想要一个人相信他。   “被埋藏在花园里面的凌越的尸体,与我无关。”   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凌易:这件事情我会继续查下去的,这是我的案件,我会负责到底。】   【凌易:照顾好自己。】   尤醉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那些人,那些灵魂,那些死去的,或者是等着要死去的人……   他们都不走,围绕在他的身边和他絮絮低语。   一夜未眠。   第二天的时候,尤醉的脸色更差,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多年没有吸食过鲜血的吸血鬼。   “你今天请假吧。”   殷祁看着他的脸色,皱了皱眉。   “像是这种样子,恐怕还不用去上班就可以直接去医院了。”   “不用了,要去上班的。我今天,还有……还有无法推脱的工作……”   尤醉强撑着喝掉桌子上的牛奶,但是里面的糖似乎加多了,他感觉到一股甜腻的腥气从他的喉咙里面反呕出来……   他用手捂住嘴,去洗手间吐了出来。   用力地洗着自己的手,他看向镜子里面的人,乌黑的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头上,水痕从侧脸上向着下面滑落,眼睛里面的红血丝裂痕一样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眼底的青色几乎遮掩不住。   怎么,怎么就变成这种糟糕的样子了……   镜子里面的人,真的是自己吗?自己好像变丑了,怎么会这样……   不,不能这样,如果被阿越看到的话,是会不喜欢自己的。   洗掉,洗掉就好了。   他用力的搓洗着自己的双手,将冰冷的水泼到自己的脸上,揉搓着自己的眼下,似乎这样就能将那里的青色清洗干净。   湿漉漉的水顺着他的脖颈流淌下来,冷水几乎将他的上半身布料全都打湿,在冬日清冷的空气里肌肤被冻成淡淡的绯红色。   他就像是一只将全身的毛都弄湿,打着哆嗦的可怜流浪猫。   “够了。”   殷祁走进来,一把抓住了他还要不断将水向着自己的身上泼的手,将他反手压在镜子上面。   “你到底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才满意?   “你再这样下去,可以略过去医院这一步,直接去火葬场报道,一起烧成灰去陪你的阿越了。”   尤醉雾蒙蒙的眼睛侧过来看了他一眼,竟似认不出他的脸了。他笑了笑,神情里面带了几丝如水的温柔。   “好啊。”   镜内镜外两人缭乱的黑色发丝纠缠在一起,他笑得凄清又怪异,苍白的唇贴上镜子里的美人,落上一个清浅的吻。   他美得就像是一只水鬼。   那种令人生出毁灭欲望的美丽如同种子一样在他的身上生根发芽,最后长成摧毁他一生的参天大树。   “我本来就在阿越的身边留了一个我自己的位置,等我死了,我就能去陪阿越了……”   “我就能……去陪他了……”   殷祁皱着眉看着他,拿来大毛巾擦干他身上的水渍,尤醉任由他擦着,只是脸上露出那种迷醉又恍惚的笑。   “抬头。”   吹风机被打开了,殷祁冷着脸,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替他将湿漉漉的头发吹干,暖热的风吹拂过皮肤,给人一种虚假的温暖的感觉。   软软的黑发穿过指尖,尤醉乖乖的抱住殷祁的肩膀,将下巴放在他的一侧肩头,猫儿轻蹭了下。   “阿越。”   他轻声喊,声音轻得就像是怕惊醒了一个梦境,纤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软红的眼尾流下一滴晃荡的泪来。   “我好想你。” 第168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三)   殷祁的手停顿了一下, 松开了吹风机,转而捏住了尤醉的尖瘦下巴。   “小醉。”   他声音沙哑,眼睛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照出眼前的黑发青年, 还有他眼底的那滴欲滴未滴的泪。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尤醉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殷祁,但是却似乎还是在望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终于,那双美丽的眸子疲累地闭上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轻声喃喃道, 俄而声音逐渐低弱,竟然是晕了过去。   他已然一夜没睡, 这些日子心力交瘁, 就连饭都没好好吃,会因为低血糖晕过去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殷祁向前一步, 搂住人的纤细的腰肢, 只觉得他现在虚弱的就像是一根能够被轻易折断的嫩柳。   娇弱又可怜。   “怎么会这么伤心呢?”   殷祁缓缓地抚摸着怀中的侧脸, 那种在尤醉清醒时完全不可能看见的疯狂又偏执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流露出来。   “不过是两个废物而已, 为什么就这样对他念念不忘, 甚至于到了要弄坏自己身体的程度?”   “就真的, 真的这么爱吗?”   他困惑地看着怀中里的人,就像是看见了一具很难解剖的尸体, 或者是一道无解但是诱人的谜题。   “可是如果你真的像是那样爱他, 为什么却又在他失踪几个月后, 就那样轻易地和另外的一个男人在一起?   “如今他死了, 你却又表现得如此悲伤?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殷祁从来都不懂这些柔弱的情感, 就像是他从来不曾种花, 他只会将别人的花采摘下,捧在手里面。   就算是那花枯萎了也没有关系,但是它必须得是他的。   “所以别逼我了,小醉。”   他的指尖蹭了蹭对方纤长的睫毛,就像是玩弄着一个精致的玩偶。   “一个,两个……还会有第三个吗?   “不要再喜欢上什么人了,否则我不知道还会对他们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就像是这样一直乖乖巧巧地呆在我的身边,不好吗?”   尤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夕阳漫天。   头脑因为充足的睡眠而难得清醒,原本那些纠缠不去的幻象似乎也远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伸出手指挡在面前,他看见丝丝缕缕的阳光从他的指缝之间落下,他的手指很特别,就算是并拢了也无法完全合并,其中有浅浅的缝隙。   之前一次和凌越一起去寺庙上香的时候,有个算卦的大师看他的手相说,他这一生注定命弱福薄,什么都聚不住,什么都留不下。   当时凌越很生气地拉着尤醉就走,在路上吐槽了一路,又拉着他的手说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不要听那老疯子胡说……   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   他此生第一个爱人已成枯骨,第二个爱人身陷囹圄,他们都曾经对他许下过永远在一起的诺言,他也曾认真的想要和他们共度余生,想过认真地进行一段恋情,但是最后他谁也留不住。   或许,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和自己在一起的话,现在会更快乐些。   他怔愣地想着这些,直到门被推开,殷祁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鸡汤面。   “醒了就吃点东西吧,虽然给你喂了点蜂蜜水,但是总是不吃东西还是不行的。”   “谢谢……”   尤醉下意识回应,却又很快想起更加糟糕的事情,这些天来他过得浑浑噩噩,竟然连今天是工作日,他本应该去上班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公司...”他一惊,要去找自己的手机。   希望自己的手机没有被打爆。   殷祁拿起了他身边的手机晃了晃,在上面的微信上有着聊天记录。   “我帮你和你的领导请假了,他知道你因为低血糖晕倒之后,很果断的就让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了再去上班,毕竟你们公司还没有吝啬到要压榨生病的员工的程度。”   尤醉拿过来看了一眼消息记录,霍泽寒在那边最后回了一个知道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并且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没有下次了……然后又组织了一大段道歉的话,然后给自家BOSS发了过去。   殷祁毫不避讳地站在他的身边看,挑眉问道。   “你看起来很害怕你的这个上司?”   尤醉放下手机,苦笑。   “当然了,又年轻能力又强,要求还严格,并且还总是冷着一张脸,这样的BOSS谁不怕?”   尤醉又想了想,却又勾了勾唇。   “不过他只是看着冷了点,但是却是个好人。”   殷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吃了饭,摄入了足够的能量之后,尤醉的确感觉好了很多,他抱着被子缩在床上,又开始昏昏欲睡。   “喝了牛奶再睡吧。”   殷祁端着一杯牛奶送到尤醉的面前,尤醉瘪了瘪嘴,但是却还是没有拒绝殷祁的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生病味觉出现了错误的缘故,他感觉今晚上的牛奶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隐约带着些酸涩的苦味,他喝掉了那杯温热的牛奶,卷着被子很快陷入到了昏沉的睡眠中。   但是深夜,那血红色的大片鲜花的梦魇再次袭来,他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喘息着看着黑暗中那一张狰狞的人脸。   那些幻象似乎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就像是投影一样真切地在他的身边悬浮着,不管是他闭着眼,还是睁着眼……   都一样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些东西从他的记忆里,从他的梦境中扩散到了现实里面,来到了他的身边。   “不要……”   他的尖叫声引来了另外房间的殷祁,男人就像是他的救星一样,用暖热的身躯将他拥入怀中,止住了他的颤抖。   “走开走开!”   尤醉看着虚空的位置,手脚挥舞着,拼命地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   对方轻轻地抚摸着尤醉的头发,顺着他头顶柔软的发旋向下抚摸到他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还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放心,没事了没事了……”   尤醉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他身上的体温一点点的传递到自己的身上,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臂,指甲甚至在上面留下血痕。   殷祁任由他抓着,没有哼一声,仍然力度不变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尤醉抬起眼来,雾蒙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面似乎有些疑惑。但终于,他累了,还是在他的怀里面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尤醉终于从那种无尽的梦魇里面挣脱出来,陷入到了沉眠中。   从这一天开始,尤醉就发觉在自己无法一个人入睡了,或者说,他就算是身体和精神全都疲累至极,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些黑暗中的花海,花海中的凌越,还有在花海旁边的白郁。   他就像是一只被追捕的猎物,不管逃到哪里都被注视着……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过错,正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凌越才会死,所以白郁才会入狱……   他们就算是回来找他也是理所应当。   在白天工作的时候,他还能尚且用琐碎的事务来麻痹自己,但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种无声无形的恐怖就会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   而他唯一的避难所就是殷祁的怀抱,只有在对方用有力的手臂紧紧拥抱着他的时候,他才能在束缚狭小的空间和暖热的体温中获得安睡。   他甚至不再敢关灯,因为在黑暗中的时候,那些东西会更多更快的出现。   最初的时候,他也去看过心理医生,并且试着吃了一些药物,但是全然没有用处,他只要晚上躺在床上就会感到不知名的心慌,焦躁,甚至于无法呼吸。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在沉入泥土之中,被关在棺材里面,一点点地在黑暗中等待死亡,每一次这种想法都让尤醉感觉浓重的窒息。   但是好在殷祁一直都在他的身边,每次他夜晚难以入眠的时候,对方就会无声地来到他的房间,将他颤抖着的修长的身体拥入怀中,安慰着他。   尤醉并不想要显得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生一样就算是睡觉都要人陪,最初的几次他是拒绝的,但是当连续几天晚上的彻夜未眠之后,他还是放弃了,恍惚着主动扑入到了男人的怀里,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小可怜。”   殷祁用指尖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珠,满眼怜惜地看着他。   “要是离开了我,你要怎么办呢?”   尤醉在他的怀里呜咽了两声,将脸贴上他的胸口,细滑的手臂缠绕上了他的腰肢,他的呼吸里面带了些浅淡的香气,软乎乎的乖到不行。   就算是他此时的脸色看起来是如此的苍白又虚弱,但是殷祁的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他是如此地依赖他,就像是他是他的生命一样...   这朵最美丽的花,是他的了。   他低头,在怀中人柔软的唇上落上一个亲吻,只是这样的浅尝辄止明显不能满足,他碾开了对方的唇缝钻入其中,吮吸着对方口中的津液,就像是在品尝着一道甜点一样将对方甜美的唇舌反复品尝。   黑发青年有些不舒服的从喉咙里发出推拒的哼声,想要更深地钻入他的怀里。殷祁弯了弯唇,用虎牙在他的侧脸上轻咬了一口。   “跑什么,你以为自己跑得掉吗?   “小混蛋。”   ·   ·   “如果觉得不能够胜任现在的工作的话,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不用觉得抱歉,我们公司有更多更有能力的人去完成。”   冷淡的声音从尤醉的头顶传来,尤醉身子一惊连忙撑着脸站起身来,看见霍泽寒站在他的桌前。   “很抱歉……”   尤醉苍白着脸垂下头去,毕竟他知道霍泽寒很看重自己所以才能将之前的那个节目交给自己,但是现在开来,现在的他状态实在是太差,甚至就连基础的任务指标都完成不了。   “如果不能好好地将自己的任务完成到最好,那就干脆不要去做。起码对于自己的工作负起责任来。”   霍泽寒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看着眼前黑发青年垂下的白皙脖颈,弯曲柔软的宛如一只美丽的天鹅。   他移开自己的视线,努力地想要从自己的脑子里面想出些话来,但是却只能说些干巴巴的训斥的话。   果然,在听完他的话之后,青年看起来更加沮丧了,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胸里面。   霍泽寒的手指难耐地弹动了一下,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似乎又说错话了,只是出了这些话之外,他竟然想不出来应该如何和青年交流。   他已经习惯了所有人都畏惧自己,将自己视为无所不能的样子……   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温和的、柔软地去和人进行一场交流。   其实他原本的意思并不是这样子的。   他只是……他只是有些……   担心他。   一枚淡淡的鲜红色的吻痕落在黑发青年的锁骨上,霍泽寒盯着那桃花瓣一样的痕迹看了一会。   心里面的焦躁更重,控制不住地就要伸出手去又要解开自己手套上面的扣子。   这是霍泽寒的习惯,当他无法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漆黑的手套束缚住他的手指,就像是也一起束缚住了他的欲望。   “哎呀,大消息,大消息!”   一道声音从外向内传来,一道圆乎乎的身影摇晃着直愣愣地冲着尤醉的方向冲来。   裴经理拍着桌子两眼发光,目光灼灼地看着尤醉的脸。   “小尤,你是不是还没有上网看?快看看啊!有大事了!有大好事!”   注意到霍泽寒也站在尤醉的身边,他脸上的神情这才稍微压了一下,但是却还是一副眉飞凤舞的样子。   “什么大好事?”   尤醉正被训得无所适从,在此时看见他那张热情的胖脸,很感到一丝亲切,连忙侧过头去和他说话。   “你火了!大火了啊!不知道是谁把你的照片传到了网络上面,现在这些网友已经全都被你的颜值给吸引了,现在我们电视台的外面就有好几个记者要争着采访你呢!”   尤醉的脑子轰然炸开来,连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一个热搜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了榜首,并且还有着一个充满了噱头的名字。   【鲜血与美人】大揭秘!让食尸鬼都魂牵梦萦的爱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他为了他宁愿身陷囹圄,只为了他能够看自己一眼! 第169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四)   配图是在法庭上面尤醉和白郁对视的一张照片, 不知道拍摄者是躲藏在什么地方拍摄的,这张照片拍摄得极好。正好将白郁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看得极为清楚。   他们两人一人站在被告席上,一人远远地站在观众席中, 但是因为他们两人的长相都极为出众, 身上的气质又是卓然,就算是在这样遥远的距离上却还是能从人群中一眼分辨出两人。   而当他们两人彼此对视的时候,两人之间便只能看见彼此,从白郁深沉的眼神中, 似乎蕴藏了无法掩藏的爱意,而站在人群中的黑发青年微微侧首, 只露出一丝余光落在对方的身上,就像是想看却又不敢去看, 是似被这世俗所束缚, 因为极爱而不能诉说的无尽深情。   甚至就连尤醉自己看见了这张照片都被其中所巧妙蕴含着的故事性所震撼。再加上白郁本来就备受关注的“食尸鬼”的身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引人遐想。   当然, 如果这故事里面的其中一个主角并不是他的话, 他可能还会有心思这样去揣测……   只是现在……   尤醉看着在热搜上面的照片, 手指颤抖着向着下面滑动, 果然, 在那张照片之下, 还出现了更多的尤醉的照片。   里面有他在上班的路上的时候,有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工作, 因为生病而脸颊微微泛红的时候, 还有他在录音棚里面的时候……   这些照片的质量全都极高, 甚至就连他公司的名字, 还有他经常会乘坐的地铁站的名称都被人照得清清楚楚, 没有一丝遮拦。   尤醉感觉到一股心悸猛然从心脏传遍了自己的全身, 他看着那些照片里面的自己,感觉到一种极致的恐惧。   就算是在这些完全没有经过P图的照片里面,仍然丝毫都无损于青年的美貌,他微微苍白的脸色,和人交谈时低头浅笑的样子,甚至就连趴在桌子上面小憩的样子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一颦一笑都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啊呀,小尤,你怎么不说原来你和那位著名的食尸鬼先生还有这样一段情史呢?”   裴经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看着尤醉的样子更加像是在看着一只能够下金蛋的母鸡。   “正好我们电视台下个月要上线的新节目缺少曝光,小尤你这事情一出来,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样都不用我们操作,只要将是你参与的这个节目的信息发出去,自然热度就会上来。”   尤醉看着对方泛着油光的恭维笑脸,感觉到那种在深夜的黑暗中才会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花朵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身边,那样鲜红色的,浓艳的花朵,散发着血腥味和腐烂的诡异香气。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远离它们了,但是他刚刚才知道,原来他没有。   窒息感让尤醉的喉头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就像是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里面带着点不确定的疑问。   “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工作?”   裴经理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小孩。   “当然啦,现在的网络上面哪里还有什么隐私,光是这样一个大曝光新闻出来,再加上你那张脸,网友肯定什么信息都给你扒出来了!”   “不过嘛,小尤。”   他笑嘻嘻地拍着尤醉的肩膀。   “我们都是媒体人,这些东西应该也不用我和你说了,你被关注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个好事,毕竟谁不喜欢出名呢?我啊早就为你长了一张这样的脸却不露出来惋惜了,现在多好啊!   “就像是你之前辛辛苦苦地做了那么久的幕后工作,好几年了也没见什么起色,粉丝才几万,而你现在看看,只是被拍了几张照片嘛,粉丝马上就要破百万了!”   尤醉的手指更加颤抖,甚至瞳孔都微微缩小了一些,他点击登陆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果然,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机卡顿了一下,紧接着一堆的粉丝提示和私信提示冒了出来,眼看就远远地超过了999,在后面呈现出鲜红色的+号。   在那一条微博里面,对方不仅仅放出了尤醉的照片,工作地址,还有他的一些私人信息。并且还半真半假地讲述了一个他和“食尸鬼”白郁之间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面,他是帮助食尸鬼杀死自己前男友的帮凶。   尤醉在和前男友的交往期间爱上了温文尔雅的俊美杀人犯先生,并且在得知了对方的真正身份之后却仍然愿意一样地对待他。   被这样的一个大美人所爱,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抵挡这种诱惑,所以食尸鬼理所当然的也沦陷了。   因此,他们联合起来杀死了凌越,并且残忍地将其分尸后埋葬到了家里的花园里。   但是后来,他们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败露……   食尸鬼挺身而出,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只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够免于牢狱之苦。   最后他们在法庭上的对视正是他们分别时的最后一眼。   这个故事不仅仅只有文字,并且甚至还有他和白郁的一些亲密的照片,这样图片和文字混合在一起的形式,看起来尤为真实。   白郁的脸大家都已经熟悉了,那么对于这个所谓的情人,自然也有几分可信度。   有大量的网友相信了这个所谓的放出来的“消息”。   在尤醉的私人微博里面,评论区已经彻底炸开了,一个又一个网友在他最后一条平平无奇的工作信息下面评论问他是否真的是食尸鬼的爱人,还有和凶杀案相关的信息。   并且还有很多人因为他的照片,给他发来暧昧的私人信息。   【照片真的是你本人吗?】   【你长得好漂亮啊,能不能认识一下?这是我本人/照片/照片】   【问一下,你和食尸鬼在一起的时候,谁是上面的那个,谁是下面的哪个啊?虽然你看起来一看就是很弱很美的样子,但是食尸鬼貌似看起来也并不像是能攻的样子啊?/笑】   【果然最毒妇人心,你如果不喜欢你前男友的话直接和他分手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杀了他……你这个帮凶,照我来说,你的死里面也有你的一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杀人凶手!】   【你迟早会为你所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婊子,你就是靠着你的这张脸还有身子去勾引那个杀人犯的吧,你们两个果真是一对。】   【食尸鬼大人那么好!他甚至还那么爱你,为什么出去顶罪的不是你而是他?】   一条条的评论,色情的,怨毒的,看戏的,咒骂的……塞满了尤醉的私信和评论区。   原本尤醉的那些声音粉全都惊呆了,他们完全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也有几个粉丝为尤醉据理力争。   【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了吗?而且那件事情也只是几句话空口说说,甚至都没有拿出证据,你们凭什么就这样说小醉是帮凶?你们这样子是污蔑知道吗?】   【对啊,而且不经过本人的允许就擅自在网络上面传播他人的图片,这是严重地侵犯了隐私了吧……】   【照片上面就连他的公司和工号都拍清楚了,我刚刚去他们公司的员工名单里面查了一下,的确就是他,没错了。】   【啊啊啊,没有想到小醉不仅声音好听,长得也这么漂亮!我就说光是听声音我就知道觉得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可惜你家温柔的大美人是个帮助姘头杀死自己男友的杀人犯呐】   【你们没有证据的话,能不能先不要转发那条微博了,这是可以被起诉的!】   【我不是哦,我哪边都不站,我就是来看看热闹的,顺便这个大美人真漂亮,可惜咯~】   “好了,不要看了。”   霍泽寒站在尤醉的身后,从他的手机里面将目前的情况了解了一个七七八八,他拿过了尤醉的手机,刚好他的手机上面闪过了一条短信的信息。   【短信(匿名):为什么去坐牢的不是你?你这个罪该万死的杀人凶手!】   紧接着,尤醉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很显然,是有人通过网络查询到了他的手机号码,利用电话和短信来骚扰他。   “把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可以吗?”   霍泽寒虽然口头上这样说着,但是却甚至一点都没有给出尤醉拒绝的余地,就像是以往他的作风一样。   “好,谢谢。”   尤醉垂下头,他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轻微发抖,眼前似乎还停留在最后的那一条短信上。   那个发短信的人称呼他为“杀人凶手”。   他是吗?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看见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原来是因为他手指的轻颤。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朵花出现在他的手心上,紧接着那花化作了鲜血,从他的指缝之中流淌而下,那种温热粘稠的触觉就像是真正地接触过一样真切。   他们都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杀死凌越,为什么要将白郁送入监狱……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好地活着。   所以,他真的是一个凶手吗?   他曾经犯下什么样子的罪过呢?   尤醉的嘴角艰难地上扬了一瞬,他想,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   从获利的角度来看,最后的那个最为邪恶的,运筹帷幄的坏蛋,必然就是在故事的最后,得以保全自身,并且获利最大的人。   因为他们一个死一个入狱,所以,尤醉就是那个最后的恶魔。   尤醉的确是个杀人犯,他杀死了自己的爱人,并且是接连两次。   他杀了人。   他现在低头都能看见自己的满手鲜血。   “对了啊小尤,网络上面说的那些事情,应该只是那个博主乱编造的吧?”   裴经理此时才看向尤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不是像是他所说的那样,真的杀了你的前男友吧?”   然后裴经理就看见了自从他此生以来最为悚然的一个场景——   那个一向被他看做花瓶美人的黑发青年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柔软白皙的脖颈花茎一样微微弯曲,一滴滴半透明的眼泪从他手指的缝隙之间流淌而下。   但是他却还在低低地笑着,他笑得很温柔,就像是终于看开了什么困惑了他很久的问题一眼。   黑发青年用他那曾经被无数的网友所称赞的温柔的声线回复他。   “是啊,是我杀的。”   在白日的盛光下,他却一直觉得黑暗,现在,他终于能够睁开了眼睛。   于是他看见,在他的周围,环绕无数怒放的厚重的血红色花朵,他已经死去的爱人就站在花丛中,他身上曾经被割裂开的伤口上面全都开满了花朵,这些花朵就像是丝线一样缝补起了他的身体,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凌越对他伸出了一只手,轻声地喊着他。   “到我这里来,小醉。”   凌越的身影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挺拔,就像当时他在新生入学典礼上,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   当时的尤醉心动了,现在的他一如既往。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美好?   尤醉笑着看他,而后安然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带我去跳舞吧。”   ·   ·   响起的悠扬电话铃声,将尤醉从昏昏沉沉的白日梦中唤醒。   那是一首很动听的钢琴曲,尤醉已经用了很多年……这是当初凌越为他选的曲子。   尤醉对于音乐一窍不通,每一次去KTV唱歌的时候都只是端着一杯果汁坐在角落里面为别人安静鼓掌。   但是凌越却很喜欢音乐,他在他们的两周年纪念日上甚至还为他唱了一首自己作曲创作的歌曲……   他记得里面有两句歌词是:“我想在每一个晨曦日落吻你,吻你玫瑰一样的唇,吻你雾一样的眼。”   不知不觉地,他就将这一句给哼唱了出来,虽然卡卡顿顿,声音也沙哑干涩。   “好听吗?”   尤醉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世界,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他自然地靠到了身边人的身上,将柔软如同莲藕的手臂缠到了那宽厚健壮的肩膀上,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上。   “这是他曾唱给我的。”   霍泽寒坐在床边,近乎有些无措地感受到柔软的侧脸贴在自己的胸口,温软的呼吸里面带了一种尤醉身上所独有的馥郁的甜意,暖烘烘地贴在他的身前。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娇,那样的软,闻起来也像是一块可以一口吞下的可口甜糕,处处都散发着勾人的味道。   霍泽寒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被包裹在黑色皮质手套里面的手指收缩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地伸出,轻轻地放在那一截细软的脖颈上,隔着手套,像是摸猫一样揉了揉他的后颈。   尤醉猛然一惊,被他的这一下触碰从那破碎凌乱的梦境中惊醒。   他打了个哆嗦,看向周围,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一张铺着黑色床单的柔软床铺上,房间的装饰简洁中透着冷淡,大部分的家具都是极为简单的金属风款式,可就算是这样仍然能够看出这些家具的价格不菲。   “我怎么……”   尤醉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抱歉地从霍泽寒的身上支起来。   “这里是哪里?”   霍泽寒的唇轻轻抿了抿,看着身前散发着好闻的味道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但是他一贯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也只是敛了一下眼中的情绪,再看起来的时候就一切如常了。   “这里是我家。”   霍泽寒从床边站起来,移开自己的视线,佯装成一副正常的样子。 第170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五)   电话的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着。   尤醉犹豫地看向床头柜, 看见了上面跳动着的名字是殷祁。   “别接,不用去管他们。”   霍泽寒抓住了他的手腕,长眉又严肃地蹙了起来。   “没事, 是我认识的人。”   尤醉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设置了自动拒绝陌生号码的电话和短信,并且几个主要的社交软件也被卸载了,几乎是将一切可能会影响他情绪的点都考虑到了。   “抱歉,私自动了一下你的手机。”   尤醉摇了摇头, 他知道霍泽寒这是为了自己好,当然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他点击接通了电话。   殷祁有些焦急的声音立刻就从话筒中传了过来。   “小醉,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里?没事吧,那些人有没有去你的公司找你?”   尤醉坐在床边一手握着手机, 骤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某种柔软高热的东西轻轻舔了一下。   “唔……”   他一惊, 低头看去,却看见一只毛茸茸的金毛大狗摇着尾巴蹲在他的脚边, 漆黑圆润的黑色瞳孔温柔地注视着他, 轻轻地舔着他的手。   “怎么了小醉?”   殷祁在那边担忧地问。   “没事, 我没事。”   尤醉和那只金毛对视了一会, 对方似乎对他的好感度很高, 暖热的身子贴在他的小腿上, 爪子窝在身下,乖乖地看着他。   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了一下, 伸出手抚摸着狗狗长而柔软的耳朵。   “我现在不在公司, 在我的上司这里……目前没有什么事情……”   殷祁这个时候才放下心来, 他的说话声里带了些喘息声, 明显是在路上。   “那就好, 你最近也先不要回家了, 先去住私密性高的酒店或者是朋友家里。我们的住址这边也被泄露了,现在有些媒体记者围堵在了门口,你一回来就会被拍到……   “网络上面的那些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检察署这边会主动发布声明为你辟谣的。”   “好。”   黑发青年轻声回应,声音很平静。   殷祁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情明显是针对你发出来的,虽然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证据,但是我怀疑可能是……之前尝试绑架你的宋致做的……”   “哦,这样啊。”   原来是宋前辈吗?   他竟然不知道他是如此的恨他。   尤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却也没有那样惊讶。   他其实之前不是这样子的,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收到凌越的尸体开始,也许是被绑架开始,也许……是终于认清了自己身边的爱人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美好开始。   既然那些他所爱的人,对他都有所隐瞒,那他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又要有什么期待呢?   他的手下微微用力,金毛大狗压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安慰地舔了舔。   暖烘烘的气息有些刺鼻,但是并不难闻。   尤醉的心情就又平静了下来。   殷祁:“他之前跟踪你的时候,拍摄过很多你的照片,而且他目前只是被囚禁在家中,并没有被断网,具有完成这一切的所有条件。   “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会伤害到你。”   “不用道歉了,殷检察官。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原本是不用去做的。”   “网络上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宋致也逃不掉属于他的那一份……”   殷祁在另外一边,看着眼前的红灯恨恨地按了下喇叭,从烟盒里面咬了一根烟,斜靠在车窗边。   有人路过他的身边,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个丝毫不遵守交通规则,开车还打电话吸烟的男人。   殷祁觉得今天的尤醉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他却也说不上来,这种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让殷祁感到不安。   已经黄昏了,晚霞漫天,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别担心我,殷检察官。”   尤醉轻笑起来,他抬眼看向窗边。   霍泽寒礼貌地站在远处,表示自己没有偷听他电话的意思。   如血的夕阳从他的身前落下,将他的半个身子融入灿然的红色中,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整个人被画成一张血腥写意的剪贴画。   尤醉看见那些血红的花浮现在他的身后,如此真实又清晰。   他眯了眯眼睛欣赏着那些花朵上面浮现出来的华美纹路,说道。   “我已经学会如何照顾好自己了。”   挂掉了手机后没有再去看微信,尤醉随手将手机放到一边,而后站起身来,金毛大狗跟在他的脚边,不断地摇着尾巴,用大脑袋蹭着他的小腿,对着他反而比霍泽寒这个主人还要亲热。   尤醉蹲了下来,摸着它的头。   “这是你养的狗吗?它好乖。”   霍泽寒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自己的唇,就算是在自己的家里,仍然穿着整齐的西服三件套。   这让尤醉回想起他们在公司里面的同事曾经在私底下打过一个赌,关于霍总是不是出门去丢个垃圾都要穿西装……   他回想着这家事情,又不由得笑了起来,心情轻飘飘软绵绵的就像是一块棉花糖一样,几乎要化掉。   几天前的那种焦虑和不安的情绪全都不翼而飞。在他想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后,他似乎真的已经和自己彻底和解了。   “是的,她叫贝妮,是个女孩子。”   霍泽寒也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贝妮的背,金毛大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甚至躺到了地上,吐着红红的舌头去勾尤醉的指尖。   “她还有一个妹妹叫贝拉,性格要更加活泼些,但是这几天肠胃不好在宠物医院,明天才能接回来。”   尤醉从来都没有养过狗,小时候是因为父母不同意,后来是因为凌越对宠物毛发过敏,彻底地断绝掉了他和宠物之间的缘分。   但是他其实对于这样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很是抱有好感,并且霍泽寒家里的狗狗看起来还是这样的乖。   尤醉笑着抱着贝妮搂在怀里,在她的额头上面亲了一口。   却没有注意到霍泽寒看着他因为干涩而呈现出浅淡的玫瑰粉色的唇瓣,眸色悄然深了深。   “你还能回家吗?”   尤醉抱着狗,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能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只能求BOSS你暂时收留我啦。”   霍泽寒的唇抿得更紧,他低头应了声好,又悄悄开始摆弄自己的手套。   “为什么他们都问我那些事情,只有boss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   霍泽寒从尤醉醒过来之后,就从来没有问过关于那些网络上面的流言的事情。   “没关系的。”   霍泽寒看着在尤醉的怀里乱蹭的贝妮。   “我不相信他们所说的,我只会相信我自己所看到的。”   他尊重尤醉的意见,如果他不想说,霍泽寒就不会主动去问他。   毕竟,那想一想也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谢谢。”   尤醉真诚地说道。   两人之间保持了一种恒久的沉默,尤醉看见一道男人的人影从霍泽寒的身后走过去,进入到了厨房。   是凌越。   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杯水,咕噜噜地喝掉,舒适得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尤醉悄悄地冲着他眨了眨眼。   “其实,网络上面说得那些事情,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起码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真实的……但是其中也有一些被刻意的歪曲了。   “刚刚有检察官告诉我,他们会很快发布关于这件事情的声明。”   接下来,尤醉就简单地将这几个月在自己的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霍泽寒,包括凌越的失踪,白郁的出现,他再次坠入爱河,并且发现他曾今以为的爱河原来是无底的血色深渊……   他从上面一跃而下,最后也只能粉身碎骨,成为那河底无数枯骨中的一具。   最后,他苦笑了一下。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是不是真的身上有着什么魔咒,又或者是我前世的报应,那些我爱上的人,还有爱上我的人……最后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也许我这样的人,本来也就不该对爱情有什么奢望吧,就这样一个人,不是也很好吗?”   霍泽寒安静而沉默地听着,没有开口安慰,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在最后走过来,将尤醉拥入怀中,给了他一个拥抱。   尤醉将脸贴在他的怀里,霍泽寒身上的温度很高,就像是一个滚烫的暖炉。   安心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尤醉对着他身后有些生气的凌越摇了摇头。   霍泽寒不会做饭,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不能要求每一个总裁都像是言情小说里面的一样全能。   因为尤醉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出门,所以霍泽寒叫了外卖来,晚饭有海胆炒饭,鲜虾生煎和辣子鸡,尤醉虽然不太能吃辣椒,但是这家店的味道实在是不错。   他嘴唇红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霍泽寒熟练地为贝妮开肉罐头和倒狗粮。   贝妮吃得很开心,尾巴轻轻地在地上甩着,她吃东西很快却很文雅,舌头不急不缓地将狗粮卷入口里,却似乎不需要吞咽那些食物就消失无踪。   吃肉的时候就要更加积极些,尤醉在得到霍泽寒的同意后,也拿了一根肉骨喂她。   贝妮两眼发光,亲亲热热地贴在尤醉的身上,两只有力的大爪子扑上他的肩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压在沙发上。   “哎,贝妮!”   尤醉被她弄得笑出了声,贝妮用无辜的黑眼睛看了他一眼,吃完了骨头过来就讨好地过来舔着他的手心,湿漉漉的鼻息毛躁躁的,温暖极了。   “你不要总是这样惯着她。”   霍泽寒走过来,轻轻地敲了一下贝妮的头,贝妮垂下了耳朵,呜呜咽咽地小声叫着。   “她很重的,几乎都快要60磅了……手下没有个轻重,很容易把你弄伤的。”   “才没有啦。”   尤醉想要弯腰去摸贝妮的头,但是贝妮却只是瑟缩着身子,耳朵也耷拉下来,有些畏惧地看着霍泽寒的方向,就连尾巴都蜷缩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别怕别怕。”   但尤醉却骤然感觉一阵刺痛从刚刚被贝妮扑到的地方传来,他轻轻地嘶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肩头。   霍泽寒的唇抿了抿,将贝妮关到了宠物间去,转而又从柜子里面拿了一根药膏出来。   “被弄伤了吧,我之前也经常这样……把衣服脱掉,我帮你上药。” 第171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六)   尤醉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解开了自己的衬衣,丝绸质地的领口自然地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半个雪白圆润的肩膀, 还有胸前一片滑腻的肌肤。   尤醉有些困窘地用手扯住了, 没有让那衣服更深的滑落下去,他耳根微微泛红,侧过脸去悄悄抿住了唇。   霍泽寒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下,只见那一片雪白中却有两处泛着微微的红意, 是刚刚被金毛大狗扑出来的撞伤,现在还是红的, 但是在这样娇嫩的一副身躯上面,恐怕很快就会转变成为骇人的青紫色, 无形中带了些凌虐的意味,   霍泽寒的手指很长,指腹带了些厚重的茧, 尤醉咬着唇, 有些想要喊疼, 但是看见对方一脸认真正经的样子, 却又生生忍住了。   只再抬起眼来的时候, 一双雾蒙蒙的狐狸眼里面盈满了泪, 要落不落的,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揪着后颈肉的毛, 拎起来欺负惨了的小狐狸。   霍泽寒站起身来, 重新带上了自己几乎从不离身的黑色皮质手套, 他的动作有些急促, 细白的药膏融在他的指缝里, 带了些馨暖的幽远香气。   尤醉看着他的动作, 心里面有些好奇,为什么他就连在自己的家里面都要带着手套。   原本他以为对方可能是手上有什么伤疤,但是看他刚刚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如此。   只是这毕竟还是对方的隐私,尤醉虽好奇但是却也没有这样贸然问出口。   “好了。”   霍泽寒看向一侧的窗户,注视着窗外草地上面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忽而用他那只带了手套的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喉头。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贝妮。”   尤醉听见贝妮从远处传来几声委屈的呜咽叫声。   霍泽寒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就匆匆离开了,灯光下尤醉隐约窥见他的喉结泛出一片斑驳的暗红。   像是经年未开的锁上的一层红锈,既禁忌,又神秘。   尤醉在原地站了一会,关掉了客厅的灯,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凌越这时恰好从他的身后走过来,皱着眉看着他。厚重华美的花朵环绕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他的侍卫一样。   他径直走过来就想要搂住尤醉的腰,将头埋进他散开的衣衫里亲吻。   但是他却扑了个空,有些困扰又有些苦恼地站在尤醉的身边,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黑发青年,就像是一只能看见肉骨头但是却吃不到的恶犬。   尤醉笑着对着他招了招手,轻轻地拍上他的头,就像是之前无数次一样虚虚揉着他的头。   “你今天又和我生什么气?霍BOSS人很好的,还愿意给我提供这样的地方来住,如果不是他的话,可能我今晚上还不知道要睡在哪里呐!”   凌越脸色还是臭臭的,躺到了床上,那张还带着些稚气的俊美面孔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看着尤醉。   “对不起啦,好啦好啦。”   尤醉只得凑过去,用唇贴了贴他的额头。两个人在床头将头靠在一起絮絮低语。   “是我之前不好,一直都没有理你……但是别着急,阿越。   “别着急……”   柔软白皙的手臂划过爱人的面孔,但是穿过的却只有一片虚无。   台灯被关上,几丝透明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面透了进来,将这间整洁的卧室照亮。   在铺着黑色床单的大床上,黑发的美人舒展着白皙柔软的身子,温柔浅笑地看向空荡荡的身侧,落下一个吻。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不对,我和你道歉……   “我很快就来找你了,你等等我。”   床头的手机在这时却闪过一丝亮光。   尤醉犹豫了下,笑着安慰了一下自己的爱人,而后拿起了手机。   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   尤醉的微信信息也早已经满了,但是毕竟微信里面可能也还有很多的联系人,所以霍泽寒没有将他的微信也删除掉。   他本来没有打算回复这些人的消息,但是看见那个给他发消息的人的名字的时候,他却还是犹豫了一下。   是凌易给他发来的消息,消息直接显示在了手机的首页上面。   【凌易:你现在还好吗?】   【凌易:需不需要我帮忙?】   指尖滑动了一下,尤醉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复了他。   【尤醉:我现在很好。】   【尤醉:你不用担心我,凌先生。我现在已经能很好的照顾自己了。】   【凌易:网络上面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多的放在心上。】   【凌易:我用了些手段查到了这起事件背后的指使者,是和你之前遭遇的那起绑架案的主谋有关。】   【凌易:检察署的官方账号今天下午也出来发布了澄清声明,说明你与凌越被害一案没有关系,希望网友们不要暗自揣测。】   【凌易:热搜已经被人撤了下去,现在只有小部分的人在地下论坛里面继续讨论。很快这起事件的热度就会下去的,这样的事情向来不会持续很久。】   【尤醉:谢谢你。】   【凌易:你现在在哪里?还安全吗?】   【尤醉:我很好,我正在和我的爱人在一起。】   尤醉打到这一句的时候,抿唇笑了笑,凌越凑过来他的脸上咬了一口。   凌易那边停顿了一瞬。   对于尤醉的情况,这位私家侦探是了解的最为全面的一个人,对于他的那两段都以惨烈的结局而结束的恋情更是知之甚详。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尤醉却又找到了他的第三个“爱人”。   【凌易:好的,你的案件我还会继续查下去的,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随时给我打电话就好。】   尤醉关上了自己的手机,笑着抬眼看了下已经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凌越。   “你看阿越,这个世界上除了像是你们这样子的杀人犯,还是有很多很好的正常的人的。只是我运气不好,遇上的一个两个都是你们这样子的疯子。”   凌越又鼓起腮帮子吹气,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河豚,他瞪着尤醉,就像是在说:   谁?除了我你还喜欢上谁啦?   “好好好,只喜欢你一个,行不行?”   尤醉向来拿比自己小的恋人没办法,特别是在他这样气呼呼地向着自己撒娇的时候。   “只喜欢你一个,只跟着你走。”   他躺在了床上,安静地看了一会爱人的睡脸,那些鲜红色的厚重花朵从他的周围涌动了上来,就像是水流一样将他们逐渐淹没。   但是尤醉心中却已经不再畏惧。他闭上了眼睛,在凌越的怀里安心地睡着了。   昏沉的睡意将他捕获,一阵遥远的轻微呜咽声却又将尤醉从睡梦中唤醒。   是贝妮的声音。   门外传来了爪子挠动的声音,嘁嘁喳喳地抓着门缝,那嘈杂的声音只往人脑仁子里面钻。   尤醉没有完全清醒,却只听见轻轻的一声吱呀声。   是门被打开了,地板上传来了爪子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木板的轻响,是有什么体重沉重的生物兴奋地跑了进来。   “唔,贝妮?”   尤醉迷迷糊糊地喊,他的手垂落到了床边,很快就感到一股湿热的被舔舐的感觉传来,伴随着动物呼噜噜的喘息声。   “别闹了,你也该……也该睡觉了……”   手心被蹂躏得有些痒痒的,他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将那只柔软素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的手缩回蓬松的被子里面。   但是他的手腕却被卡住了,就像是有一圈什么东西缠到了他的手腕上面,控制住了他退缩的举动。   那东西冰冷沉重,就像是……就像是一条用于束缚猛兽的锁链。   尤醉的神情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是却还是没有完全醒来,他张开嘴,轻轻地喘息了起来。   神情里面透出了些许迷茫的惘然,就像是一只被摆放上了祭坛的,无罪的纯白羔羊,等待着对于他的血淋淋的解剖。   另外一种更为柔软的濡湿的感觉从他的肩膀上传来,咬住了他圆润的肩头,在他颈窝里面含着的一颗浅红色的小痣上面反复流转。   “呼呼……贝妮……”   尤醉的双腿绞紧了,被控制住的感觉让他有些窒息的不安。   “不要闹了,贝妮。”   手心还在被舔舐着,但是更上面的位置,却有着另外一道不一样的触觉。   那是……那是什么?   尤醉的手臂抖了抖,终于控制不住的轻哼出声。   “坏狗狗……”   一片黑暗中,他软着嗓子轻声骂了一句,声音里面带了些掩饰不下去的哭腔。   后颈的位置猛然传来一阵刺痛,就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骤然划过。   那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刺激。   尤醉感觉就像是有什么虫子在他的脖颈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一切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呜呜,走开!走开坏狗!”   尤醉红着眼睛去打开了床头灯。   一室安静。   金毛大狗贝妮乖乖巧巧地坐在地上,软软的毛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爪子。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柔又无害的大型安抚玩具一样。   但是全身那种似乎被舔舐过的湿漉漉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尤醉有些生气地看着她,努力地想要从自己的脑海里面想出几句话来。   “喂,小狗狗!你知不知道这样子突然闯进别人的房间里面打扰别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   “你的主人没有教过你吗!”   他本来还想要再说几句,但是看着贝妮乖巧可怜的样子,还有那双湿漉漉的圆润黑眼睛,这气就怎么都生不出来了。   “好了,下次不要这样了,知道了吗?”   贝妮欢快地晃起了尾巴,绕着他转了几圈,看起来开心极了。   尤醉勾了勾唇角,看见床铺还有睡衣上面被弄了一堆的狗毛,还有身上的一片狼藉,有着苦恼地进入了浴室,简单地洗了一个澡。   白腾腾的雾气升起,长腿细腰的黑发美人赤裸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抹去了镜子上面水雾,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之前被贝妮扑出来的地方果然已经泛出了浅浅的青紫,如果不是因为上药及时,现在看起来恐怕还要更加严重些。   只是……   尤醉撩开了湿软的发尾,看向了自己的颈侧,在那一段柔软白皙如同花萼一样的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段短短的鲜红色的划痕。   看起来就像是曾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过。   又像是曾经被什么巨大的凶残的野兽充满占有欲地含在嘴里,用虎牙对最为美丽的珍惜猎物所做出的一个,无法消除的标记。 第172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七)   尤醉困惑地摸了摸那一小截伤口, 弄不清楚这伤口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但是他向来对于这些事情也并不上心,所以只是思考了一下,没有得出合理的结论就放弃了。   当他裹着睡袍湿漉漉地赤足从浴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 贝妮已经不在了, 只有几根金色的狗毛还黏在垂落下的被单上。   他房间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一丝淡淡的光从门缝里面传了出来   尤醉笑着摇了摇头,踩上拖鞋推开门,果然看见了霍泽寒正坐在沙发上, 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黑色睡衣,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贝妮摇着尾巴地蹲在他的面前, 惬意地被他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下巴。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抱歉, 忘记和你说晚上锁好门了, 贝妮有时候晚上会闹人。”   “她这么聪明嘛,还会自己开门?”   尤醉注意到霍泽寒的头发有些凌乱 , 发尾被睡得翘了起来一丝, 这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让他显出一种难得的稚气, 打破了他身上那种一丝不苟的冷漠。   尤醉的唇角悄悄抿了抿, 忍住一丝笑意, 用毛巾随意擦着自己的头发, 也坐到了霍泽寒的身边。   “是的,别看着她一副很乖的样子, 其实有时候坏得很。”   “你怎么也起来了?”   “睡不着, 下来坐一会。”   霍泽寒看着落地窗的玻璃, 他的眸色很深, 近乎于漆黑的深夜, 面容又过于冷肃, 刀刻一般的眉眼中似乎总是含着些许思索的意味。   就像是时刻都有无数的问题困扰在他的心头,一刻都不能放松。   尤醉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放在两人面前。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这个沉寂的冬夜里面相对而坐,暖融融的热气从下面升起来,将窗户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零星的灯光在那些白茫雾气上晕染开来,看起来格外的温暖。   贝妮玩困了,向前走几步,趴在了尤醉的拖鞋上面昏昏欲睡,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两人都没有开口,但是气氛却并不尴尬。   尤醉觉得难得的惬意,他心里面很平静,甚至就连那些鲜红的花朵都没有再次在黑暗中出现。   他直到坐到自己的头发半干,才站起身来,和自家boss轻声说了晚安,继续去睡觉了。   直到他走了,霍泽寒才转过头来,握住那杯已经凉了下来的水,轻轻地抵到唇边抿了一口。   也许那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刚刚的沉默中看的不是窗外,是玻璃上面的...黑发青年的影子。   他不善言辞,刚才他在心里想了很多的话想要和对方说,但是最后却还是沉默。   也许,这样也不错。   ·   ·   在这个寂冷的冬日深夜,没有睡着的却并不止他们两人。   殷祁在此时却也没有睡着,他甚至并不在自己的家中,他在检察署的临时拘留房里。   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的缝隙中落下,拘留房里面没有加热设备,所以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有些萧索。   冰冷的栏杆门被人推开,贴着防护软膜的墙壁上正靠着打瞌睡的银发男人此时敏锐地睁开了眼,看向了自己眼前的不速之客。   从庭审结束后,他就被关押在这里,而在明天他就会被和另外三个罪大恶极的罪犯一起,被运往海斯潘安第七星狱。   他将在哪里度过自己的后半生的大部分时间。   当然,就算是在这些杀人犯之中,他的危险性仍然是最高的。   毕竟他是那三个海斯潘安最为臭名昭著的杀人犯之一...被称为上城清道夫的“食尸鬼”。   “好久不见了啊,食尸鬼先生。”   有着漂亮虎牙的年轻检察官推开门,对着他咧嘴一笑,笑容里面满是不怀好意。   白郁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位置,在那里有着一个隐蔽的摄像头,能够将这个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别担心,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段时间内做了什么...我在监控程序里面植入了一小段的干扰木马。”   殷祁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懒懒地靠在门口,深黑色的检察官制服从他的肩头垂落下来,随着冷风摆动。   “我们现在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让我们好好地聊一聊。”   白郁盘腿坐在了柔软的软垫上,在这间房间里面,墙壁和地面上都被这种有弹性的胶塑材料覆盖,就是为了防止被监禁的犯人自杀。   进入星狱,丧失自由,对于很多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一件比死亡还要令人恐惧的事情。   但是白郁显然并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尽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从容不迫,甚至因为简洁的黑色衣着,身上多了几丝淡然随意的气质。   “我早应该想到的。”   他温和地对着殷祁说,就像是在家里面招待自己的客人一样自然随意。   “小醉男友的巧合失踪,突然出现的那些被切碎的尸体……如果说那个‘食尸鬼’废了这样子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为什么能够忍住,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小醉的身边?”   “你觉得呢?”   殷祁看着他,嘴角带着微微上扬的,胜利者的笑。   “因为他早就已经出现了。”   白郁看着他的脸,带着些好奇和探究的意味。   “嫉恶如仇的杀人狂,海斯潘安的清道夫,我之前曾经猜测过食尸鬼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应该会很年轻,很有正义感。他会有很强的自尊心和自傲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绝对的正确的。   “直到我遇上了你,于是之前的一切疑惑就都解开了。”   白郁伸出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白色的睫毛在灯光下几乎要融化成为一片轻薄的雪花。   “在这里,你能够获得足够多的信息,看见足够多的罪恶,寻找到足够适合的猎物。”   殷祁皱了皱眉,感受到他那种柔软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锋利,就像是刀子一样划开他的身体,想要剖析开他的内心。   但是殷祁很快又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对我了解的还挺多。”   “只是在这里比较闲罢了,毕竟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不像是殷检察官,不仅每天要上班,还要忙着去囚禁同居人的前男友,分尸,并且还在我的花园里面掘地埋葬尸体。”   白郁拨弄了一下自己耳边的银发,散落下一丝落在了胸前。   “你说,如果小醉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那会怎么样呢?他会怎么想你呢?”   低沉的呼吸声加重了,白郁知道自己踩到了对方的痛脚。   “他不会相信你的。”   “不。”   白郁扬了扬眉。   “他会相信我的,就算是我曾经做过很多的错事,但是我却始终都没有欺骗过他。   “我对他许诺过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实意。”   殷祁的眼神冷了下来,他靠到了白郁的耳边。   “你…想死在星狱里吗?”   白郁不说话了,只是用那种含笑的眼神看着他。   殷祁没说话,他觉得这是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嘲弄的对话,但是对方显然并没有这样子的自觉。   于是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制服的黑色披风划过锋利的弧度。   “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停下来吗?”白郁在他的身后轻声问道。   殷祁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   他没有说明那个所谓的“停下来”是什么意思,但是两人显然都对此心知肚明。   习惯了鲜血和杀戮,习惯了将自己凌越于其他的人类之上的优越感……   他们生活在人类中,但是内心却早已异变成为怪物。   像是这样的他们,能完全放弃自己的过去,为了那个心爱的人,成为一个“正常人”吗?   他们真的能够忍住……不去继续杀人吗?   “不,你回不了头了。你想要清清白白地和小醉在一起,但是看看你的手。你洗得干净吗?”   “闭嘴,不要把我和你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殷祁猛然转身,怒气冲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原本俊美的面孔都扭曲了一瞬,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白郁,眼里面的厌恶再也掩饰不住。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杀死的人,都是本来就该死的,他们杀了人,就应当抱有自己在某一天也被人同样杀死的自觉!”   一张苍白的浮肿的脸浮现在了殷祁的面前,白布落下,遮挡住了他的脸。   是哥哥。   哥哥的声音在这些年里面从未从他的梦里面离开过。   那些法律无法审判的恶,我来审判。那些无法被惩戒的罪,我来惩戒。   他杀人,只杀罪人。这是复仇,也是扶道。   他从来都没有做错。   白郁笑弯了眼睛,温柔的眉眼里阴恻恻地含着冷光。   “有什么不一样?”   他像是在问殷祁,也像是在问自己。   杀人罢了,都是满手鲜血的屠夫,又有什么高低贵贱?   殷祁的拳头缓缓捏紧,他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低声解释道。   “我没有像是你那样疯,杀人仅仅是为了取乐。我做出这一切,是想要复仇,我想杀一个人,杀了他,我就会停手……”   然后我就会抛弃掉曾经的一切,和小醉在一起。”   就像是欲盖弥彰一样,他扭过头去,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就算是小醉知道了,他也会原谅我。”   “哦。”   白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露出一个温和大方的笑。   “那祝福你能够达成所愿。”   ·   ·   第二天尤醉醒来的时候,看见外面下了雪。   薄薄的一层白雪落在草坪和树梢上面,草坪一片茫茫的白,只露出一点青绿的草尖。   他在床上愣愣地坐了一会,暖融融的被子包裹着热气护在他的身边,他磨磨蹭蹭地下了床。   房间里面安安静静地只有他一个人,凌越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出了房间,霍泽寒也不在,桌子上面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压着一份早餐。   他看了一眼钟表才发觉已经过了平常上班的时间点,他自家的工作狂BOSS自然是去上班了。   他拿起字条,上面用锋利的蓝灰色钢笔字迹写着因为情况特殊,霍泽寒给他放了一个周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并且为了说明尤醉这并不是所谓的带薪休假,他要求尤醉帮他喂狗遛狗。   尤醉抚了抚额,看向了已经咬住了狗绳跃跃欲试的金毛大狗,拍了拍她的狗头。   “乖,等我吃完早饭我们再去好不好?”   贝妮绕着他转圈,开心地将沉重的头靠到他的大腿上。 第173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八)   尤醉简单吃了早餐, 带着贝妮出了门。   霍泽寒所住的这里是一片幽静的别墅区,环绕着海斯潘安的黑河静静地从其中流过,在夏日曾经葳蕤的芦苇已经翻出淡淡的浅褐, 在木桥的两侧随着冷风凄凉的摇晃着。   也许是时间对于冬天的一个造成来说, 还有些早,尤醉一路上都安静,只有贝妮偶尔兴奋的叫声,她在草地上面撒着欢, 沉重的身子扑向一只草尖上面的喜鹊。   喜鹊敏捷地躲开了,贝妮身后的尤醉被拉得一个趔趄, 几乎要扑到地上。   “你没事吧。”   就在他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他, 才让他免于摔倒。   尤醉出了一身汗, 他很久都没有运动的身体很显然并不习惯这样的刺激。   但是那种汗水将后背浸透后冰冷冷的快感,又让他有些感到舒适。   “谢谢。”   他抬起眼, 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 穿着一身运动装, 显然是出来晨跑的。   “你……”   对方看了尤醉一眼, 眼里面闪过一丝惊艳。   尤醉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脸上的口罩, 在网上将那些事情暴出来之后, 他就习惯出门戴口罩了。   可是尤醉显然没有意识到,就算是挡住了脸, 那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还有身上的气质也并不是能够挡住的。   “这是你的狗吗?”   对方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用搭在脖颈上面的毛巾擦着汗, 跟在尤醉的身边, 悄悄地去看他的脸。   “她看起来真漂亮。”   “是我的朋友的, 我只是在这里暂住几天。”尤醉说道。   对方显然极为健谈, 只是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尤醉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祁鸿文,就住在R区3幢,并且对方还欢迎尤醉在今天晚上的时候去参加他和朋友之间的聚会。   尤醉笑着婉拒了,他不想在网络上到处都是自己的绯闻的情况下去参与这样的活动。   并且尤醉自始至终都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对待着祁鸿文也只是冷淡,可就算是这样似乎也没有打消对方的热情。   最终,尤醉还是松口了,表示自己会在明天的早上在自己的家门口等着他一起遛狗。   “那再见了,没有名字的小玫瑰。”   祁鸿文有些暧昧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和他告别了。   尤醉抿了抿唇,却没有多想。他出去运动了一下,感觉全身都舒服了很多。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他打开了窗户,坐在飘窗旁为贝妮梳了梳毛发。   中午的时候他自己做了简单的午饭,金枪鱼沙拉,配了甜豌豆还有卷心菜。他还顺手给贝妮也做了一份,除了肉之外加了一些佐菜和梨子。金毛大狗一点都不挑食,吃得很开心。下午他随便看了一点书,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尤醉的心就渐渐又再次沉了下去,当阳光消失的时候,他也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   光明总是短暂的,但是黑暗中的那些东西却始终都不会消失。   每当光消失的时候,尤醉就会感到孤独,那是一种很难去说的感觉。   就像是不管多热闹,等待着所有人的结局也只有死亡,泥土和寂寞。   又或者,宇宙亘古就是寂寞的,一切的喧闹,包括人类的出现也只是偶然罢了。   他做了晚饭,然后有些不安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霍泽寒中午给他发了消息,并且说晚上会尽量早点回来。   门铃响了,尤醉心下安定了一瞬,缓缓走到了门前,脸上也不由得带起了一点笑意。   “怎么没带钥匙——”   但是他却愣在门口,在门外站得的并不是霍泽寒,而是一个长发披肩,一身咖色风衣的高挑女人。   女人看见他也愣了愣,现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样一个美人。   因为是在家里,尤醉身上穿得悠闲,宽松的短裤下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小腿,惹人注目。   “你……”   尤醉一惊,将门砰地一声关上,转身给霍泽寒打电话。   几乎是刚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BOSS。”   尤醉有些无措地躲在门口,门口的女人睁大了眼睛,透过门缝想要向里面看,但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了?”   霍泽寒听见从对面传来的又轻又甜的声音,心中不由得也软了一瞬。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个,有个人一直站在你家的门口——她是不是记者啊?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   ·   霍佩盈站在自家弟弟的门口,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人。   美得像是画一样的一张小脸,还有那种不安又畏怯的宛若幼兽一样的神情。   太绝了。   “那个混蛋不会是把人小孩pua或者绑架了吧?”   她小声嘟囔,肩膀上就被人拍了拍。   霍泽寒冷着一张脸站在她身边,拿出钥匙示意对方让开。   霍佩盈讪笑一声,对方显然听到了她刚刚的话。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到这里来旅游,顺便来看看你这个便宜弟弟不行吗?   “你不会连我这个你唯一的姐姐都不认了吧,小白眼狼。”   霍佩盈跟在他的身后溜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刚刚她看见的那个小美人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修长的小腿靠在白色的皮质上,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住是那个更加光滑诱人些。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获得了霍泽寒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的姐姐,霍佩盈。”   “我的下属,尤醉。”   霍泽寒几乎没有掩盖自己的敷衍,说完就抱起一边的薄被细心地给人披上。   “就算是有暖气也不能穿这样少,出门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霍佩盈首先是被那美人的脸惊了一惊,然后又是被自家向来高冷的弟弟这样细心妥帖的模样又雷了个半死。   “啊啊,对不起,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她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像是一个电灯泡。   不过,尤醉?   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算了,这些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霍泽寒现在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要杀了她一样啊。   什么下属,偷偷养起来的小男朋友还差不多吧!   她不由得在心里面腹诽,谁不知道自家的弟弟向来在公司里面对着他的那些下属不假辞色,哪里有这样温柔小意的样子?   “汪汪!”   另外一道金色的身影从霍泽寒的身后窜出来,兴奋地扑到了尤醉的身上,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要用热乎乎的舌头去舔他的脸。   霍泽寒冷着脸用一只手将自己刚刚从医院里面带出来的贝拉揪起来,丢到了地上。   尤醉被吓了一跳。   “这是贝妮的妹妹,贝拉……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她的性格比较‘活泼’。”   这明显不是活泼,是过分活泼了吧……   看着面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总是想要向着自己的身上扑的大狗,尤醉只觉得脑子有些发疼。   贝妮晃了晃尾巴,不满地在贝拉的头上打了一爪子。   “那个,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我明天就走……”霍佩盈说。   她其实真的是来旅游的,虽然海斯潘安没有太多著名的‘景点’,但是有几家饭馆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她的目的却也不是这样的简单,因为某些原因,她和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关系只能说是平淡如水。   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格,她每年都会趁机来看望他几次,以免他那天把自己给累死了都没人收尸。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次来却恰好不巧……   她有些心虚地又向着那个黑发美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长得是真的好好看啊,自己的弟弟还是很有眼光的!   霍泽寒一直保持着沉默,气氛就逐渐尴尬下去。   “咳咳。”   尤醉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走向了厨房。   “我做了晚饭,如果不嫌弃我的手艺的话,就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不嫌弃不嫌弃!”   霍佩盈笑得脸都要僵掉了,无视着落在自己后背刀一样的冰冷注视。   她看着眼前乖巧漂亮的小美人,心里面痒痒的:怎么长得又美又乖,还会做饭!可恶,恨不得自己抢回家去当老婆。   三人默默吃了饭,霍佩盈在餐桌上面滔滔不绝,很快就和尤醉相谈甚欢。   尤醉这才明白原来霍泽寒和霍佩盈是同父异母的姐弟,霍泽寒比霍佩盈小一岁。   霍家其实本来就是海斯潘安的著名世家,霍父与自己的第一任妻子生下了霍佩盈,但是女人却很快因为抑郁症自杀去世了,霍佩盈也被交给了外祖父外祖母照顾。   而后霍父又和第二任妻子也就是霍泽寒的母亲在一起了。在霍泽寒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在一次外出中出了车祸,最终都在医院不治身亡。   所以霍泽寒才能在这样年轻的年龄里面就掌握了这样大的一家公司,并且他的能力也极为出色,能够压下原本公司里面的老人对于他的诸多不满,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更进一步。   了解了霍泽寒的这些过去之后,尤醉便更觉得佩服对方了,就像是原本空洞的人逐渐丰满了起来,有了自己的血肉和感情。   在他和霍佩盈交流的时候也时不时用眼睛去瞥霍泽寒,眼神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崇拜。   霍泽寒捏紧了手里面的筷子,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认真吃着饭,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黑暗的欲望。   但是似乎却没有太多的用处。   他知不知道用那样濡慕又天真的眼神看着别人,会极大地引起别人心里面的恶意。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好……   想要玷污那样的纯白,让他眼中的那些天真的向往尽数破碎,化为血光和情欲,纠缠在他的身上。让他再也无法飞行,只能被留在他的身边,从天使堕落成为他的魅魔。   霍佩盈晚上的时候睡在二楼的客房,霍泽寒睡前把贝拉和贝妮关进了宠物间,并且特地锁好了门。   两个大家伙不满地对着他呜呜叫着,用爪子扒拉栅栏的边缘。   尤醉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今天有些累了,只想好好睡觉,甚至就连凌越都安静了很多,他只是走过来,在他的额上落上了一个轻轻的吻,然后就钻进了被子里面,搂住了尤醉安静地睡着了。   但是当又一次从深夜惊醒的时候,尤醉猛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是呼吸声,冰沉入水一样浸没在这样寒冷的夜里。   一种悚然的凉意从他的后背上面蛇一样缓缓攀爬而过。   他意识到自己和爱人的床上,似乎有着另外一个人。 第174章 完美受害人(三十九)   尤醉的身子僵硬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就像是一条已经冻硬了的鱼类。那呼吸距离他越来越近,冰冷冷地落在他的后颈上, 含吮住了他血脉最为充盈的位置。   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獠牙上面带着的寒气, 就像是一只吸血鬼准备开始自己的捕猎。   尤醉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他的手指开始收缩,向上磨蹭着抓住那捕猎者的小臂,用柔软的脸颊去蹭着他。   “不要……”   他轻声恳求, 哽咽起来,雾蒙蒙的狐狸眼里面含了泪。   一时之间尤醉以为自己陷入到了那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再袭来的梦魇里。   但是他的求饶却显然并没有得到准许, 一阵猛然的刺痛传来。   “阿越……呜呜,阿越……”   尤醉在黑暗中挣扎, 感受到那疼痛长且久地盘桓在他的脖颈上, 他的手臂被攥住了,他的反抗都被轻易制止。   急促冰冷的呼吸压在他的耳边, 贪婪地掠夺着他的气息。   “阿越, 救救我!阿越!”   似乎有鲜红色的厚重花朵从黑暗中袭来, 他看见凌越站在黑暗里, 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刺骨的尖刀。   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朝着那人的后背重重刺了下去。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尤醉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打开了床头的灯。   一室明亮, 他裹着床单瑟瑟发抖。   他低头, 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锋利的餐刀。   凌越已经不见了。   因为他抓握的姿势不对, 那刀将他的手心割破了, 鲜血从他的手心里流淌下来, 洇入了地板的缝隙里。   他看见地板上、床单上, 到处都是猩红的颜色,红颜料般被肆意涂抹。   那鲜血似乎要比从从他手里面流淌出来的更多。   他听见鲜血就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里面的水一样落下去,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原来血和水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尤醉有些呆愣地想着,他赤裸着的雪白小腿和双足上面都沾染上了血迹。   他抱着膝盖,坐在一地血腥中,就像是从极恶的深渊中开出的一朵纯白的百合花。   “怎么啦?”   霍佩盈听见了玻璃杯的声音被惊醒,穿着睡裙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她被惊得打了一个哆嗦,跑去敲霍泽寒的房门。   “霍泽寒你醒了没有啊!霍泽寒!别tm睡了,你小男朋友出事了!”   半分钟后,霍泽寒的房门打开,霍泽寒衣着整洁的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黑色衬衣显得他面色更为冷峻。   他看着满地鲜血的场景,皱了皱眉,但是神情中却是极为镇定的。   “放手。”   他半跪在尤醉的面前,想要让他放开手里面的餐刀。   尤醉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身子哆嗦了一下,雾蒙蒙的狐狸眼里面满是恐惧。   “是我,霍泽寒,你现在很安全。”   霍泽寒轻轻地抚摸着尤醉的后背,用固定的力度拍打着。   “没有人会伤害你。”   尤醉的眼睛恍惚地眨了眨,终于将自己抵在霍泽寒的肩膀上,疲累地合上了。   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将重量全部压下的时候,霍泽寒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在医院里面呆了半夜,尤醉的手被包扎得像是一个木乃伊,这才被当成玻璃人一样载了回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霍泽寒看顾他看得越发仔细,门都不怎么肯让他出。   甚至包括尤醉自己在内,所有的人都以为那天晚上,他是产生了幻觉而自残。   “你是说,他睡觉的时候,在自己的枕头下藏了一把餐刀?”   付应挑眉看着自己眼前的老朋友。   对方似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就算是世界毁灭也不会让他的神情发生一丝改变。   付应和霍泽寒是发小,只是付应却没有像是霍泽寒这样“乖巧”,离经叛道地去学了心理学,现在也算是海斯潘安上城颇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了。   遇见这样的问题,霍泽寒来询问他也算是对口。   “他和他那个死去的前男友的感情很好吗?”   “很好。”   霍泽寒的眉眼里面多了一丝烦躁,这让付应有些惊讶地多看了一眼。   “我怀疑他甚至想要跟着他一起去死。”   “哇哦。”付应夸张地说。   “那你的攻略难度看起来很高啊,人家都这么相爱了,你还非要来插一脚!”   “知不知道当小三是不好……   “我只是在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能秉持自己身为一个咨询师的基本道德准则的话,我会换一个。”   “别啊!”付应笑嘻嘻地转了转椅子。   “需不需要我给你出点意见?”   霍泽寒的脸色更冷,他站在窗边缓缓地看着外面的夜色,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带在手上的黑色手套。   “好啦,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付应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自残,幻视……这些可能是抑郁症的前兆,你说他平时的情绪还算是平稳吗?”   “是的,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是过分正常了。”   “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付应又说了几点猜测,都被霍泽寒否决了。上下打量着霍泽寒的神情,付应从另外的地方来询问。   “他突然发病,你这些天……是不是做了些刺激他的事情?”   霍泽寒的脸色僵了一瞬,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哎哎呀,怪不得,你就不能慢点来吗?”   付应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开始絮絮叨叨。   “他本来就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将自己处于一个还算是平和的状态,但是你又非要去刺激他,说不定他内心就会产生什么自我怀疑,这样问题就大了!”   霍泽寒冷着脸,沉默不语。   “我以后不会了。”   许久后,他才说。   “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我只是……”   忍不住。   甚至就像是最低劣的野兽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付应最后也只能让他继续观察,并且尽量减少对尤醉的刺激。   “你现在能做的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地让他放下自己内心的心防,这样才能和你在一起。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难说清楚的,但是不管何时,时间都会是一剂良药。”   霍泽寒一一认真记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哎,你的后背怎么了?”   付应在他的身后喊了一句。   “没事,只是一点小划伤。”   ·   ·   尤醉坐在二楼的窗台上发呆,他向着外面看去,在窗外进入枯水期的黑河缓慢地流淌着,一点点的润过河床,消失在远方。   凌越从他的身后走过来,将他搂进怀里,无声地亲吻着他,从他的额头一点点地亲到他的锁骨。   尤醉一声不吭地任由他亲着。   房间里面很安静,霍佩盈已经离开了,在走之前强硬地要求尤醉记住了自己的电话和微信,并且对尤醉说如果霍泽寒欺负他就给自己打电话,自己肯定会给他出气。   尤醉只是微笑,然后点头。   自从那天夜晚开始,他就明显变得沉默了,只有早上出门去遛狗和祁鸿文聊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才会多一些。   他身体里面的那种被称之为生机的东西,似乎在渐渐地流逝。   这是一种更加缓慢的,但是却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很少出门,不敢上网,也逐渐失去了一些生活里面的乐趣。   尤醉再也没有办法做饭了,因为他会在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将刀藏起来,藏在房间里面的想不到的地方。   霍泽寒也会尽量不让贝妮或者贝拉单独地和他在一起。   于是尤醉就越发沉默。   他有时看见尤醉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一株正在缓慢地枯萎的百合花。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阿越。”   尤醉看向自己身后的人,脸上有些浅淡的无奈。   “你是想要我去陪你吗,就这样迫不及待?   “甚至就连让我在这里多呆一些日子都不愿意吗?”   凌越沉默不语,他从来都不说话,或许是因为在地下呆了太久,所有的话语都被埋葬进入了那些冰冷的泥土里面。   曾经没有人肯听他的话,于是他就闭嘴了。   凌越只是侧过脸去,轻轻地咬住了尤醉的手指,阳光穿透了他透明的脸,在身下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好吧。”   尤醉无奈地笑了笑,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凌越对着他撒娇时一样。   他想来对于比自己小的恋人没有办法的,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好吧,好吧。”   尤醉看着窗外,看了一会,疲累地闭上了眼睛,亲了亲身后爱人的眼睛。   或许,他早就应该这样去做了。   去做……他本来就应该去做的那件事情。   尤醉选择的时间是在上午,他喜欢上午,上午永远是明亮的有希望的,在最盛大的正午之前,是明亮璀璨的,充盈的朝阳。   和一切黑暗都没有关系的,和一切的死亡都没有关系的。   他喜欢这样的时间。   这一天他表现得很正常,他甚至早上的时候照旧给贝妮和贝拉喂食了狗粮,然后遛了狗。   “早上好,小玫瑰。”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年轻男生对着他微微一笑,尤醉注意到他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神情里面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也许是觉得在人生的最后一天应该去努力做个好人,所以尤醉对着他弯了弯眼睛,也露出一个笑。   “早上好。”   他用温柔沙哑的声音说。   这是尤醉第一次对他说早上好。   年轻男生愣住了,他看着尤醉,起码愣了三秒钟,然后他的耳根就红透了。   “那个……这个给你!”   一封绑着淡蓝色丝带的情书被塞到了尤醉的手里面,尤醉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   “总之……我知道这个时代还送情书是很老土啦,但是我还是想这样做,这是一种嗯……仪式!”   一向健谈的祁鸿文此时竟然有些结结巴巴的,他努力地想要伪装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却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尤醉的眼眶湿了一瞬,他仰起头来,光线落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但是他控制住了,只用含着水汽的眸子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这样真诚,赤诚的想要将自己的真心捧到他面前的人。   他是这样的年轻,俊美,并且还真诚。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间该多好?   如果……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尤醉心里有些无奈的想着,事到如今,他甚至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有的只有满满的无奈。   他挡住脸,轻轻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对眼前的人说了一声“你来迟了”。 第175章 完美受害人(四十)   河水很凉, 尤醉用手臂触碰到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尤醉在霍泽寒家里的窗口向着外面张望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步入这样的一条河流里面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血管感觉都会被一点点的冻结掉,冰霜覆盖上肉体, 将在那里原本还在活跃着的细胞一个个冻结起来。   尤醉回想起他将凌越的尸体带回家的时候, 他的身上就呈现出那种颜色,介于黑红和蓝紫色中间的一种怪异的色调。   他想,他的身体可能也会变成这种样子。被冻结在冰层里面,一点点失去呼吸。   他的睫毛会变成雪一样漂亮的白色吗?   凌越此时就站在他的身边, 身姿挺拔,身上的风衣猎猎作响, 专注地注视着面前那一丛已经枯萎的芦苇。   他看起来很开心,嘴角都带着笑。   尤醉喜欢看着他开心的样子, 他于是也跟着他笑起来。   太阳已经缓缓地升起来了, 冬日的太阳并不是很明亮,就像是一个反光的银圆盘, 懒洋洋地挂在天边, 散发着淡淡的热量。   尤醉犹豫了一下, 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因为他不想要在自己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鼓胀成一团。   他一点点地踩入了水中, 凌越一直都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所以他并不恐惧,甚至有一种终于解脱的快感。   但是水很冷, 尤醉冷白的皮肤浸泡在冬日的河水中, 很快就呈现出了淡淡的红色。   太阳升得更高更大了, 尤醉看见那光盘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扑在他的面前, 散射出无数的白茫茫的光线。   过了一会, 他才反应过来,其实太阳距离他是在变远的,但是因为水逐渐淹没上来,水面距离他眼睛越来越近,他看见的那光是反射出来的错觉。   河底的淤泥很深,他感觉自己在被地面一点点的吸下去,河水是冷的,但是泥下面反而很温暖。他觉得并不是很冷了,甚至有些暖洋洋的。   于是他就这样慢慢地走了一会,直到走到了河中心的位置,河水才刚浅浅地淹没过他的胸口。   尤醉有些哑然失笑。   他可能真的是不太聪明,或者是运气实在是太差,就算是自杀找的河怎么都是淹不死人的?   凌越站在他的身边,位置比他要略微更高一点。   他对着尤醉笑了笑,然后向着后面仰面倒入到了冰冷的河水里面,将身子全部淹没,只露出一只手停留在水面上。   一点点的波纹从他的手腕的位置扩散开来。   尤醉拉住了他的手,他觉得那只手很温暖,一点都不像是一具尸体的手。   这是他最爱的爱人的手……   他也仰面倒入到了水中,轻薄纤细的身躯在水面上砸出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睁着眼睛,看见那些水从四面八方的位置淹没上来,几根飘荡的水草从水面上划过。   其实这里的水很浑浊,算不上清澈,并且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将泥土翻了出来……   尤醉觉得替自己整理尸体仪容的入殓师应该会很难做,想一想真是有些对不起。   但是他在房间里面给霍泽寒留下了字条,他看见的话,应该会很快就能来到这里找到自己吧,在自己的尸体腐烂之前。   尤醉其实也并不希望自己真的看见凌越的时候是全身肿胀腐烂的丑陋模样。   霍泽寒……   尤醉在水中眨了眨眼睛,在一片酸涩中,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嘴巴张得很大,脸色也很红,就像是在激动地说着什么。   但是尤醉在水里面,所以他什么都听不见。   霍泽寒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冰冷的河水里面提了出来,就像是从河水里面捉住了一条白鱼。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就是尤醉留给他的那一封遗书。   尤醉被送进了医院,他长时间浸泡在河水中而因为缺氧、低血糖、低温昏迷了过去,霍泽寒将他送到医院时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是毕竟还算是年轻,尤醉的身体很快就好转了。   他在进入医院三天后才重新见到了霍泽寒,对方为他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的。”   尤醉看着面前冷漠高大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天冷的缘故,霍泽寒在他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外面加了一身厚重的毛呢披风,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甚至比尤醉这个刚刚出院的人还要差。   尤醉的心微微疼了一下,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看见霍泽寒额前的头发微微翘起来了一丝,就伸出手去为他压了下去。   “我们现在这样子,算是什么关系呢?”他轻叹。   霍泽寒并不说话,他拉住了尤醉的胳膊,他的个头很大,手也很大,甚至只用一只手就圈住了尤醉的小臂。   他今天没有戴手套。   “你能不能不要再帮我了?”   尤醉的眼睛雾蒙蒙的,就像是漂亮的镜子,但是上面却映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你总是这样帮我,我会觉得很愧疚的,我会觉得是我在拖累你……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去做……”   霍泽寒重重地喘息了一下,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拖进了楼梯下的杂物间里面,将他压到了墙壁上。   “你想离开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一片黑暗中,尤醉看不见他的脸,看见的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一时之间,尤醉竟然分辨不住这影子究竟是来自于一个人,还是一个野兽。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霍总。”   尤醉说,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安,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有些危险。   “我总是觉得,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决定自己是否要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我们也总要决定自己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不是吗?”   “不行。”   霍泽寒说道,他的声音与以往尤醉所听到的那种声音并不一样,以往他的声音只是冷淡,但是在这一次的声音里面,却有着无尽的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不准许。”   一个冰冷冷的坚硬的圆环样的东西扣到了尤醉的脖颈上,尤醉讶异地用手去摸了摸,摸到了一条细细的铁链子。   那是一个金属制的,很有重量的狗项圈。   尤醉的身子都开始被气得发抖,他看向霍泽寒去质问他,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高大的男人呼吸重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扯住了垂落在尤醉胸口的那链条,让他被迫抬起头来,咬住了他的唇,肆意亲吻起来。   尤醉想要挣扎,但是却只能发出些许叮叮当当的可怜碰撞声。   他看见杂物间里面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无数的灰尘在空气里面飞舞,凌越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无力地消散了。   尤醉哭了一点眼泪出来,却转瞬就被人舔了下去。   霍泽寒抓住了他的手攥住了,一点点地顺着他的手指舔上去。   他急促沉重的呼吸还有高大的体型总是让尤醉有一种恐惧感,就像是此时在他身前的并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上司,而是一个隐藏在他身体里面的野兽。   霍泽寒似乎很喜欢舔弄尤醉的皮肤,一点点地将他的手指甚至手腕都吮吸出漂亮的绯红色。   也许是尤醉的某些做法终于触碰到了他心底的某些底线,于是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那些阴暗的想法。   “对不起,我本来也想要当个好人,但是你一直都在逼我。”   他一直在低声道歉,尤醉哭得很厉害,但是对方却没有停下来。   从这一天开始,尤醉就再次回到了霍泽寒的家里面,但是却不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另外的“主人”的身份。   在最初的两天里面,尤醉有些浑浑噩噩。   霍泽寒一直都没有将他脖颈上面的那项圈摘下去,就算是那沉重的项圈将尤醉的皮肤都磨蹭得发红,就像是生了可怕的疟疾。   尤醉被囚禁在了他曾经住过的卧室里面,霍泽寒晚上的时候会来找他,扯住他的链子要求他亲吻他。   有时候霍泽寒会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要求,黑发青年的脑子已然不清楚。他会将霍泽寒看成是自己的爱人,柔柔软软地对着他笑,蹭着他的胸口。   霍泽寒摸着他的头,亲吻他湿漉漉的乌黑鬓角,夸奖他是一只乖狗狗。   晚上的时候,霍泽寒会搂着尤醉睡觉,将他的链条紧紧地缠绕在手腕上面,这让他们的拥抱显得很困难,但是霍泽寒却坚持要这样做。   尤醉甚至半夜起夜去洗手间都要哭着将霍泽寒喊醒,红软着一双眼睛恳求对方。   黑发青年当然反抗过,但是他的抗争却从来都是这样无力的。   他在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尝试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要求霍泽寒让步。   他绝食,试图偷偷藏起一切尖锐的物品,在自己的身上制造伤口,甚至想要趁着霍泽寒不在的时间从窗口跳下去。   但是霍泽寒却总是冷淡的看着他,他堵上了窗户,给尤醉注射营养液,确保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出现在房间里面……   他一点点地堵住了他所有的路,用驯养烈犬的方式。   人在绝望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会想要选择死亡,但是在死亡都无法选择的时候,他们就会陷入生与死之间的幻觉中,对自己进行麻痹。   他的灵魂逐渐退缩进入到了自己的躯体里面,在那里蜷缩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孩子。   在尤醉的眼中,凌越出现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道更为高大的成熟的身影。   他拥抱着他,喊他“小醉”,他抚摸他,为他带来食物,就像是他的上帝。 第176章 完美受害人(四十一)   殷祁已经失去尤醉的消息三天了, 他越发焦躁起来,他一次次地给尤醉的手机拨打电话,但是收到的却总是拒接的提示。   他就像是将自己藏了起来, 藏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殷祁也尝试联系过尤醉的公司, 他的上司说尤醉现在生了病在休养,在这段时间内不能见人,并且拒绝为他提供其他的信息。   他安装在尤醉手机里面的监控软件被格式化了,他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尤醉的身上安装其他的追踪器。   就像是失去了抑制药剂的病人一样, 他的性情越发暴躁起来,甚至就连工作都无法让他静下心来。   他一点点地计算着他距离最后一次见到尤醉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疯狂地回想着他肌肤上浅淡的香气,将他抱在怀里面时的柔软, 还有他对着他笑起来的样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尤醉上了瘾, 以至于在失去了他之后,痛苦就像是戒断反应一样一点点地凌迟着他。   在殷祁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的电脑上面却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 上面用隐晦的词句隐藏起了一句话。   【来见我, 我能帮你找到他。】   当天晚上的探视时间, 殷祁透过半透明的防弹玻璃, 看见了那个在里面笑盈盈的写信者。   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银发, 就算是穿着监狱里面的囚服,看起来也是一样子的文质彬彬。   那个他亲手收集证据, 并且送进来的连环杀人犯对着他微微一笑, 隔着窗户, 在玻璃上面写下了几个连续的单词。   【我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我知道你的爱人是谁。】   【我能帮你杀了你的仇人, 夺回你所爱之人。】   就在尤醉失去联系后的第七天, 也是白郁进入星狱的第一个月的第一个落雪的深夜。   那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食尸鬼”从监狱里面越狱了。   检察署寻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他的尾巴,他就像是阴影融入了黑夜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情在网络上面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匿名论坛上面有人大放厥词,说食尸鬼这次越狱是因为在检察署里面有内鬼,也有人说是因为对方早就在进入监狱前就埋藏下了暗子,不然根本就没有可能这么简单就被送入监狱。   也有人说,他是为了自己的爱人而冒险越狱,这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催泪的爱情故事,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他一面。   通缉令在网络和线下都传播开了,在照片上面,那位过分俊美儒雅的杀人犯微微垂首,手上握着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   ·   白郁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有鲜血从他的胸口缠紧的绷带里面流淌了出来,带着些腥臭的味道。   殷祁帮他弄到了一些止疼药,但是消炎药在下城区是紧俏货,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   “他是谁?”   殷祁坐在木床上,看着那个银发的男人,手中玩着一把漆黑的匕首。   他们现在在一间小小的漆黑的房间里面,单薄的海绵床垫被老鼠噬空,湿漉漉的带着潮气。   厚厚的时光灰尘几乎将这里全部淹没,只有桌面上面的一张黑白的少年的照片才流露出一丝没有被磨灭掉的温情。   在那照片的旁边,放着一朵已经枯萎的玫瑰花。白郁的目光落到了那朵干花和照片上。   “他是你的家人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   殷祁的语气冷冰冰的,他用匕首尖抵住了白郁的胸口,浅浅地埋入一线。   “你弄清楚一点,我帮助你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而已。现在告诉我,训犬师是谁?小醉又在哪里?”   白郁想要伸手去拿那朵干花,却被殷祁毫不客气地卸掉了手腕,轻笑了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从星狱中逃走的时候,他被迫将自己半个胸口都撕开,甚至将隐藏在肺部和肋骨下面的心脏都袒露在外。   就算是使用了一次治疗仪也只是能将那些伤口勉强粘合在一起,除非他能够返回上城区去使用更加高阶的恢复仪器或者是找到地下黑医帮他在这里进行手术,否则他的伤口在近期内很难愈合。   “我似乎认识这张脸。”   白郁看着照片说。   “是训犬师杀死了他,对吗?”   殷祁的后槽牙咬紧了,但是他却保持了沉默。   “霍泽寒。”   从白郁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殷祁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深极晦暗的冷光,转身就走。   “食尸鬼先生。”   白郁在他的身后开口。   “你当然有这一份能够救出小醉,杀死训犬师的信心,但是我觉得现在你可能会需要我的帮助。”   “毕竟……”   白郁的眼神向着上面看去,透过天花板上面的漆黑缝隙,看见了同样无亮的夜空。   “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合作的前提。”   网络上面的声浪,因为白郁的越狱而再次发酵了起来。   毕竟在这个故事里面,几乎包含了所有那种这个时代的人们所追求的刺激的点——鲜血,死亡,杀人犯,对所谓正义和权威的惩戒,还有美丽的情人。   但是因为之前关于尤醉的大量热搜都被删除掉了,所以现在关于他的讨论都变得极为隐晦,网友们用“情人”来指代他的名字,谈论他和食尸鬼之间的纠缠。   他们将各种标签粘贴在他身上,轻浮的,无辜的,恶毒的,善良的,愚蠢的,多情的……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人们总是会想要为美人编织一个个的故事,并且为此津津乐道。   网络上面的纷争却与这个故事里面的主人公无关,尤醉这些日子过得很平静,就像是冬日里面缓缓流淌着的黑河的湖水一样,就连波澜都很少泛起。   “阿越。”   尤醉的眼上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条,动情地仰面吻着眼前的人,脸颊都泛起绯红。   柔软润泽的唇被吃得通红,有银丝从黑发美人的嘴角滑落下来,痴缠地落在赤裸的胸口。   男人喜欢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下头扣住他的腰亲他。   他每次都吃得很凶,就像是要将他彻底吃掉一样。   铁链随着他们的动作哗啦啦作响,青年的喉头哽咽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洇湿了布条,那双总是雾蒙蒙的可怜眸子现在肯定已经垂了下来。   他想要退后,但是却退无可退,男人很重地喘息着,在他白软细腻的后脖颈上咬了一口。   那里已经有了几个泛着青紫色的咬痕,在白天的时候会有人怜惜地给他上药,但是深夜里面却又会克制不住地留下更多。   布条被扯了下来,尤醉的眼前被光刺激了一瞬,睫毛颤抖了下。   眼前的脸是陌生的,但是又似乎是熟悉的。   “阿越……”   阿越是谁?   似乎,似乎是自己的爱人吧。   尤醉努力思考了一下,但却想象不出自己的爱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无所谓了。   反正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是什么没有区别呢?爱不爱是一样的吗?还是爱着谁都是一样的?   但是……   无所谓了。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疼痛和快意顺着自己的脊椎小虫子一样缓慢地爬动。   “阿越。”   他只记得这一个名字了。   于是他软软地去亲吻面前人的唇,要求他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更多的标记。   他很幸福,他在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正午了,又似乎是黄昏。   时间失去了概念和意义。   尤醉赤足出了房门,黑色的锁链垂落下来落在他白皙柔软的胸口,轻轻磨蹭着。   因为他最近都很乖,所以霍泽寒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关着他了,他可以自由地在家里面活动,就像是之前一样。   但是尤醉对于这样的事情也不在意了,他去厨房拿了一瓶草莓果酱出来,坐在桌前用勺子慢慢地挖出来吃掉。   红色的果酱在他的舌尖被舔着吃掉,贝妮从走廊里面溜达出来,趴在了他的脚边。   尤醉用白皙的脚尖踩了踩她有着厚重的毛发的背,金毛大狗软乎乎地翻过身子来露出毛发稀疏的肚皮,湿漉漉的眼神渴望地看着尤醉。   黑发青年抿唇笑了笑,脚被暖融融地包裹得很舒服,他和贝妮玩了一会,贝拉也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   她的嘴上带了一只黑色的止咬器,看起来神情很亢奋,围绕着尤醉不停地转圈,还摇晃着尾巴。   一丝红线从止咬器的边缘流淌了下来,染红了她原本金黄色如同阳光一样的毛发。   尤醉的心中掠过了一丝浅淡的阴影,他扶着栏杆从铺着毛绒地毯的二楼下来,赤着脚一点点地走入了客厅。   然后他看见通往地下室的那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黑漆漆的楼梯通向深处,就像是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平时这里的门是被一个巨大的黑锁锁住的,尤醉一直都以为这里是被废弃掉了。   几个毛茸茸的可爱爪印出现在了地下室的门口,很显然贝拉刚刚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他站在了门口听了听,有一种凄厉隐约的风声从地下传来。   尤醉轻轻打了个哆嗦,他在门口停了一会,还是走了下去,贝妮和贝拉都竖着尾巴跟在尤醉的身后,就像是两个忠诚的哨兵一样。   光线一点点的消失掉了,这里出于意料的宽敞,地面上似乎铺有铁制的钢板,冰冷异常。   一道道的铁栅栏在黑暗里面出现,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之前,尤醉从那漆黑的缝隙里面看见了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尤醉的手顿了一下,身侧的贝拉猛然扑了上去,巨大的爪子重重地隔着栅栏扑在里面那人的身上,发出一声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钢铁摩擦声。   她从喉咙里面发出威慑的嘶吼声,涎水从白色的獠牙上面滴落到了止咬器上,黑色的眼睛不再温润,而是闪着凶光。   “呜呜呜……”   里面被关起来的那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努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向着后面躲藏起来。   尤醉摸索着打开了灯的开关,刺眼的昏黄灯光亮起,于是他才能更加清楚地看见了这个被囚禁在地下的可怜人的处境。   他被关在一个大小大约只有1×1×0.5的狗笼里面,因为高度的原因,所以他只能蜷缩着身子,半蹲在其中。   身上穿着的衣物破损不堪黏黏腻腻,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在这里被囚禁了很久,一个黑乎乎的肮脏食盆被夹在铁丝上面,里面散发着某种酸臭的气味。   尤醉是认识这个人的。 第177章 完美受害人(四十二)   从那张勉强还没有完全被伤口和污渍破坏的脸上, 还能够让人看出些许熟悉。那是一张长得还算是不错的脸,在他没有堕落成为现在的可怜模样之前,他也必然是衣着光鲜, 文质彬彬, 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的。   尤醉认出来了,那是宋致的脸。   一些封尘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被翻弄了上来。   那是他曾经那样信赖的公司里面的前辈,也是后来尝试绑架他的罪魁祸首,并且在之后在网络上面传播关于尤醉的谣言, 导致了网友对于他的攻讦和侮辱……   他曾经对尤醉造成很多的伤害,但是尤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招致了这些莫须有的仇恨。   尤醉对于这样的事情很难理解, 他善良的天性在某些时候闭塞了他的信息获取,让他相信世界上面至少大部分的人都会像是他一样的柔软天真。   后来, 后来在尤醉的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以至于尤醉甚至都已经要将他给忘掉了,直到他用现在这样狼狈的, 血淋淋的样子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贝拉还在疯狂地吠叫着, 想要将毛茸茸的头颅塞进那狭窄的栏杆里面, 她细长有力的爪子将栅栏拨弄得吱呀作响, 止咬器和铁栅栏撞击不断, 连着整个笼子都颤抖起来。   宋致尖叫着蜷缩身体, 他身上有着很多伤口,有些是鞭伤, 有些是咬伤, 这些伤口上面的血肉大部分都结上了黑色的丑陋的痂, 只有一些部分还在流淌着鲜血。   尤醉明白贝拉嘴角上的鲜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那双暗淡的眸子在看见眼前人的一瞬间却亮了起来, 在这肮脏的满是污泥和鲜血的地下室里面, 黑发美人就像是一束偶然照进来的明亮月光。   他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 全身干净整洁,甚至发丝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与这里完全格格不入。   “呜呜……”   宋致弯曲瘦削的手指握住了黑色的栅栏,已经无法说话的喉咙哽咽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救…我……”   他看见黑发青年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得打了一个小小的哆嗦。贝妮俯下身子,对着他发出了警告的恐吓声。   走投无路的囚徒看着那他最后的希望。   “救救……”   他充满期待地看向眼前的人,然后他看见黑发美人纤细的身子一点点的,无声地地向后退去,最后走入到了光里。   宋致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啪嗒”声,是地下室的房门被关上了。   那束美丽的月光在他的面前消散了。   他无声地将脸贴在钢板上,绝望地哭泣了起来。   ·   ·   “所以,你想要怎么把小醉带出来?”   白郁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了,但是仍然脸色苍白,只是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殷祁坐在一张破旧废弃的电子椅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张被展开到最大的电子折叠屏幕,一个个红点在这张屏幕上面移动着。   每一个红点都表示着一个有着一张正式身份卡的人类,只要将那些红点点开,他们的个人讯息,家庭信息,私人社交账号,就会全都呈现在殷祁的面前。   监控记录按照天数向着前面滑动,殷祁的眼睛里面泛出了一丝丝的红血丝,他看着那辆令人憎恶的黑色车辆一次次地路过。屏幕放大,殷祁在倒影里面看见了在里面的那张他曾经见过的,熟悉的、恶心的、装模作样的脸。   “你是怎么找出他的身份的?”   从下城来到这里之后,殷祁对那个隐藏起来的,被称为“训犬师”的杀人魔追查了很久,近些年来他感觉到自己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但是和他之间却始终隔着一张纸,他能看见他的影子,但是却始终都无法捉住他。   “一点运气,还有一点直觉。”   白郁笑得眼睛弯弯,殷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再笑了,这样真的很丑。”   “哎?可是小醉很喜欢啊。”   殷祁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想要杀了他一样。   白郁捂着胸口走到了殷祁的身边,注视着屏幕上面的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帅气男生的脸。   在他旁边的个人信息上说明他在三天前失踪,他的财阀父亲为了寻找他发出了有着巨额悬赏的寻人启事,但是至今都毫无音讯。   “查看一下他的社交账号。”白郁说。   殷祁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在11月8日,这个名为祁鸿文的男生在自己的平台上发布了一条这样的讯息。   【我今天恋爱了,原来一见钟情就是这样子的感觉吗?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就像是我梦中的缪斯的样子。】   【我是早上晨跑的时候遇见他的,他性格很柔软,又温暖,但是他的脸上却总是藏着某些忧伤。当他对着我笑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在他失踪前的最后一条是这样写的。   【我决定要对着他告白了,希望我能成功。】   这条讯息上面配了一张明显是偷拍的图片。   鼠标靠近,放大。   当殷祁看清楚那张配图的照片的时候,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房都不规律地鼓动了一下。那是一张走在鹅卵小路上面的青年清瘦的背影。   两人同时抬起眼,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的确需要一个计划。”   殷祁慢慢地说道。   “虽然拙劣简单,但是行之有效的计划。”   在海斯潘安繁忙的下班通勤时间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几十起车祸,这并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所以发生在霍泽寒身上的这一起车祸,也并不算是很稀奇的事情。   一辆喝醉了酒的货车直直地冲着他的车撞来,将他的车撞到了路边的隔音墙上,不过好在他那辆价格昂贵的商务车有着对得起它的价格的,极为完善的防护措施,所以霍泽寒只有腹部被破碎的挡风玻璃划伤,因为剧烈的碰撞而陷入到了昏迷中。   当救护车发出嗡鸣将他送往医院的时候,霍泽寒清醒了过来。   “不要害怕,你受的伤并不重,并且对方醉酒驾驶,是他的全责……”   护士提着点滴瓶对着他说着,示意他放下捂住腹部的手防止感染到伤口。   霍泽寒看见从窗户里面反射进来的霓虹五彩灯光,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这并不是意外,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单手将插在自己血管里面的点滴针拔了出来,捂着自己的腹部伤口跳下了担架床。   “哎哎?你干什么?”   护士一时之间都要被他吓到,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都上了救护车还要往下面跳的。   “我有急事。”霍泽寒说道。   “什么急事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护士还想要说什么,就看见男人用那种极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让救护车现在就停车,我自愿承担接下来的一切安全责任,不管生死都与你们无关。但是如果我单独一人留在家里面的爱人因此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医院会收到起诉书。”   半分钟后,救护车仓皇地停了下来。   人们讶异地看着一个身上的衣服沾着鲜血的,缠着绷带的男人下了车,他的手臂看起来还在流着血。他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很快消失在另外一辆低调黑色的车内。   ·   ·   “滴滴滴……”   尤醉被刺耳的警报声从睡梦中惊醒,急促的声音就像是锤子一样敲打在人的心脏上面。   他惶然地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黑色的头发在这些日子里面已经生长得有些长了,软软地蜷缩在他的颈窝里面。   “什……什么?”   贝拉和贝妮都站起身来,威胁地向着门口的地方呲着牙,似乎是从那里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电子密码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嘶啦”声,一小朵淡淡的蓝光从门缝下缓慢地攀爬了上来,最后消失在一小股灰黑色的烟雾里面。   尤醉的心跳越来越急促,直到一道熟悉的穿着白色西装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头柔顺的银白色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下,在他的怀里面抱着一束百合花。   “好久不见,小醉。”   白郁站在门口冲着他微微一笑,一如往昔。   “你最近有想我吗?”   他眼神贪婪地落到了黑发青年的身上,对方看起来更加瘦削了很多,但是身上的那种柔软惑人的气质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消瘦而破灭,那种苍白的,脆弱的美丽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绝美的蝴蝶。   谁都想扯住他美丽的蝶翼,将他捉在自己的手心。   黑发青年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几乎要将自己完全藏在那些毛茸茸的抱枕后面。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一道更为低沉但是却愤怒的声音传来,殷祁大步走上前来,他的另外一只手上甚至还端着那把刚刚破坏掉大门的电子枪,淡淡的白色雾气从枪口上面飘散出来。   金毛大狗向着他扑来,勇猛地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却被他重重地踢开到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不接我的电话,但是却就像是小狗一样心甘情愿地被人关在这里……讨好地冲着那人摇尾巴摇得欢快。”   他的嘴里面明显还有更多的侮辱性的词语想要说出来,但是却还是因为尤醉那双雾蒙蒙的狐狸眼止住了。   用一只手将人从那柔软的抱枕深处扯了出来,在注意到那人后颈上面的那些已经泛出青紫色的咬痕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尤醉发出一声轻轻的哽咽声,柔软散发着香气的手臂不安分地抵在男人的胸口上,被捉住后重重地在虎口上咬了一口。   “疼……”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面砸落了下来,尤醉的唇也被咬住了,舌头被吸吮住,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只饥饿已久的凶兽,重重地对着他一口一口咬下,想要将他吞吃殆尽。   “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   殷祁亲够了,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喘息着问他。   “一个,两个,三个……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我的身边逃走吗?甚至不惜将自己弄成了这种样子也不后悔?”   “你弄疼他了。”   白郁站在殷祁的身边,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怜惜地为尤醉擦了擦眼角的泪,指尖在他殷红的眼尾轻轻磨蹭了一下。   “没时间去说这些了,我们得赶紧带着他离开,霍泽寒不会在医院里面被困住太久……”   “咔哒——”   门口传来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一道冷冰冰的男声。   “放开他。”   小腹还缠着绷带的,脸色苍白的霍泽寒站在门口,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此时正将尤醉抱在怀中的殷祁。   “你们要将我的爱人偷去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霍泽寒:就是你们想偷我老婆是吧?   殷祁:??什么你老婆!这是我老婆!   白郁:没关系小醉,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我只要能远远地呆在你的附近看着你就足够了…当然,如果你喜欢,我给你当老婆也可以…… 第178章 完美受害人(四十三)   两只金毛大狗疯狂地吠叫起来, 殷祁抬起手中的电子枪,毫不犹豫地首先对着霍泽寒开了一枪,瞄准的是他的胸口。   霍泽寒弯腰灵巧地躲过这一枪, 身后的瓷瓶应声而碎。   手中的手枪抬起, 红色的准心从殷祁的头颅上滑过,被抱在怀里的黑发青年抬起了那双雾蒙蒙的美丽眼睛,红光落在他漆黑微蹙的长眉上。   手颤动了一下,殷祁和尤醉的距离太近, 霍泽寒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开枪。   “训犬师先生,有一件事情或许需要通知您。”   白郁缓缓退后到了酒台的后面, 他的手插进了口袋里面,脸上的笑容却还是一样的温文尔雅。   “我们在来到这里前已经向着检察署提交了有关您的罪证, 当然, 按照您的社会地位和身份,他们并不会立刻将您逮捕。但是他们肯定也是会上门取证……”   白郁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电子手表。   “而现在, 你剩下来的时间还有大约……二十分钟。足够让你将地下室里面的那个关着的可怜人处理掉, 并且清除掉残留下来的痕迹。”   “我希望我们之间会是一个双赢的结局, 训犬师先生。”   霍泽寒的脸色很冷, 小腹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是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玻璃碎片仍然卡在其中, 每一次他的行动都会扯动伤口,加重他的伤势。   但是他的动作却还是很稳, 完全无视了在一边的白郁, 还有他刚刚的那一番话。   “阿越……”   被抱在殷祁怀里的尤醉此时却挣扎起来, 他柔软的手臂藤蔓一样从殷祁的怀里探出来, 在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   “他把我弄得好疼, 阿越。”   黑发的美人嗓音很软, 近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几人,他的头开始感到隐隐作痛。湿漉漉的睫毛眨动着看向霍泽寒,向着他求助。   “你是在向着一个将你囚禁起来的杀人狂求助吗?你这个蠢货!”   殷祁狠狠地抓住尤醉的手臂,他那副天真又可怜的神情就像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脑海里面的某些不好的回忆。   柔软的花萼在他的面前被折断掉,饱满的水果上面生出蠕动的白色蠕虫,苍白的尸体张开嘴,对着他诡异微笑。   枪声轰然响起,稳稳地射穿了殷祁抓住尤醉的那只手臂。尤醉被突然响起的枪声吓到,向着殷祁的怀里藏去。   霍泽寒一脚踢飞了殷祁手上的电子枪,黑色手套上倒立生出五根锋利的白色尖刺,兽爪一样向着殷祁的脖颈划去。   殷祁接连转身躲过霍泽寒这一击,为了保护怀中的人,将尤醉暂时向着一侧推去,一副半透明的眼罩下滑遮挡住他的脸,几道淡青色的纹身从他的侧脸上浮现。   白郁向前几步,从殷祁的怀里面接过了尤醉的身子。   他将柔软的指尖抵在了他的唇前,拉着他在混凝土的台桌后面蹲下,轻轻地嘘了一声。尤醉的身子颤抖着,在一片交错的枪声中,白郁体贴地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又贴在手背外耳语。   “你会很安全的,不用担心。”   黑发美人用一双湿透了的眸子恐惧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又畏惧。   他之前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白郁。   “我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种样子?”   白郁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后颈,触摸到了那细细的锁链。   银色的蝴蝶刀穿透了锁孔,细长的刀尖灵巧地将那表示着禁锢的锁开启。   项圈沉重地掉落在地上,混合在枪声里面并不刺耳。   白郁将人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柔软,散发着某种淡淡的香气,尤醉从他这个拥抱里面感到了熟悉的安全感。   一束还有着露水的百合花抵在了他的面前,白郁咳嗽了一下,半跪在地上,眸色如水地看着他。   他从进入到这里后,就一直将这束花捧在手上,这是他送给久别重逢的心上人的礼物。   枪声的火光在他的身后亮起,将两人的面孔都照得很温柔,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几声警笛声。   “喜欢吗?”   白郁轻缓地掀起唇角,对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他的无名指上闪着一抹银色,是那枚曾经送给尤醉的戒指。   一声枪响传来,白郁猛然转身,将自己挡在了尤醉的面前。   两人相互接触的前胸似乎有温热的感觉传来,尤醉有些怔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鲜红色的血液穿透了那昂贵的白色西装,正在仿佛崩裂一样地向着外面流淌着。   就像是在他的胸口盛开了一朵红色的大丽花。   “你……”   你受伤了。   刺目的红色让尤醉的脑海都混乱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了白郁的手,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白郁却用干燥的唇堵上了他的唇,微微吮吸了一下就放开。   “没关系的,我既然敢来,就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个结局。”   “你不要……不要死……”   尤醉不安地抓着白郁的手,他无措地看着那些血,那些鲜花一样的血一簇簇地从白郁的身体里面流淌出来,一点点地带走着他的生机。   “小醉……”   雪白的睫毛疲累地缓缓垂落下去,就像是纤薄的雪花。   指尖被人落上了一个吻,一个银色的戒指被从相接的指尖传到了尤醉的手上,还带着白郁身上的温度。   “也许我的爱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也许是我妄自菲薄,自作多情,也许、也许你会怨恨我,会憎恶我曾经对你做的一切。但是,但是我恳求你……”   警笛声越来越近,几乎是贴着人的耳根迫不及待地响着。   白郁凑到了尤醉的耳根上,他的力气终于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又或者,他从监狱中逃出时身上的那些伤口从来也都不曾好过。   能够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也只是想要再次见一次他的爱人,送他一束花而已。   “我恳求你……请不要忘记我,好吗?”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将尤醉从白郁的怀里面拉了出来,尤醉惶然地抬头,看见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那是殷祁的眼睛,尤醉最后回头的一眼,只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霍泽寒,还有同样伤痕累累的贝妮和贝拉。   在台桌旁边,白郁的身影被挡住了,他只能看见一只无力地散开的素白修长的手,还有一旁散落一地的沾染了鲜血的百合花。   三天后,在星网上面,有人公开了“食尸鬼”白郁的死讯,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同时落网的却还有另外一名与他齐名的疯子杀人狂“训犬师”。   检察署的人从霍泽寒的地下室里面找到了几乎已经疯掉的宋致,他还没有死去,但是几乎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过分的痛苦折磨让他不得不在精神病院里面度过自己的余生。   同时霍泽寒也因此而定罪,在他家的地下室里面找到了诸多的证物,都确凿无疑地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很快霍泽寒就被审判定罪,送入到了白郁曾经被送入过的星狱中。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夜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霍泽寒选择保持沉默,另外两个参与这起案件的人一个死亡,一个失踪。   另外唯一可以见证这一切的人被囚禁在地下室的狗笼里面,成为了一个疯子。   剩下来只有两条不会说话的狗。   检察署并没有向着民众透露过多的细节,因为有证据证明他们的一名检察官也曾参与到这起案件之中,并且在之后失踪而杳无音讯。   他们对着外面发出了对于殷祁的搜捕令,但是却毫无线索。   这件事情很是在网络上面被轰轰烈烈地讨论了一阵子,他们在讨论为何身上有伤的白郁会冒着危险去到训犬师的家里面。   其中流传的最多的一个说法是,他是为了自己爱人。那个可悲的美人同时被两个杀人魔所爱,成为被争来抢去的可怜禁脔。   但是在那个夜晚之后,尤醉却也失踪了,就算是再高明的私家侦探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又是三个月过去。   等到春节临近的时候,就连曾经在检察署里面和殷祁关系最好的那些检察官都不得不承认,也许殷祁是真的死了。   他们为他举行了一场内部的简洁葬礼,为他在检察署的陵园里面树立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墓碑。   “殷祁前辈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虽然我感觉到,他有些隐藏起来的秘密,并且有时候的行事风格过于急躁和直接……但是,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好的检察官。”   狄桓安将一小束雏菊放在了那块黑色的墓碑前,白色的细小雪花飘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发丝上。   “一个很好的检察官。”   雪花飘落下来,从一开始的白点慢慢变成一片片的柔软鹅毛。   下城的一幢低矮的瓦房里,尤醉推开窗户,愣愣地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许久他伸出手接住了一小片雪花。   那雪花纤薄雪白,却又那样的脆弱,很快就在他泛着淡粉的掌心上一点点缩小,最后无声无息地融化掉了。   “怎么不又不穿外套?”   殷祁将一件毛绒外套从后面披到了尤醉的身上,替他将窗户拉上。   黑发青年猫一样舔了舔自己的手心的那点水迹,殷祁拉住他的手给他擦干净,又凑过去,在尤醉的脸上咬了一口。   “雪有什么好吃的?现在的环境这么差,雪水都不卫生,吃了要生病的。”   自从殷祁将他从霍泽寒的家里面带走之后,就把他藏到了下城的这间小房子里面。   最初的时候,殷祁的身上带着很重的伤,几乎要直接昏死过去,但是好在殷祁在这里还是有些认识的人,将他这条命给抢了回来。   在那天晚上,尤醉坐在他的病床旁,替他更换着满是鲜血的布条,守了他一晚上。   但是也许是祸害遗千年,殷祁很快就好了起来。   在两个月后,他的伤口就逐渐恢复得差不多了,殷祁开始出门去“工作”,只是每一次都会将尤醉留在家里。   失去了作为检察官的工作,殷祁就算是有些积蓄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何况他还要养着尤醉。   尤醉不知道他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大概率是一些灰色产业的工作,殷祁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就算是在下城里面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殷祁努力地想要给尤醉更好的生活。   他就像是一只勤勤恳恳地努力工作的工蚁一样,一点点地向着他们的这个小窝里面搬运着各种东西。   柔软的带着长长绒毛的地毯,一个很漂亮的花瓶,一套瓷制的精致餐具……   尤醉看着他们的家一点点的充盈起来,变得越来越温暖,富有生气,但是在他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   他并不抗拒殷祁的接近,甚至在深夜里面会主动蜷缩进对方的怀里取暖。   毕竟在下城区这样冰冷的冬夜里面,只有这样足够亲近的拥抱才能让两个同样孤单的灵魂存活下来。   殷祁对待尤醉很好,就像是他一直对待他的一样,他将所有的好的东西都送到尤醉的面前,只为了能够换取他一笑。   但是尤醉笑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发呆,对着窗外发呆,又或者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就算是殷祁亲吻他的时候,尤醉的眼神也透过他的脸看向了他身后很远的地方。   他的身体在他的身边,只要他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但是殷祁却感觉自己距离那身体里面的灵魂越来越远。 第179章 完美受害人(完)   他身体里面的那灵魂的火花, 也逐渐地熄灭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天里。   殷祁有时候在深夜会很重地咬着尤醉的唇,从他的眼中逼出泪来,这才从他的身上感到些许的“活着”的生动气息。   “小醉, 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殷祁亲咬着他的耳朵, 声音里面隐隐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放下过去的一切,呆在我的身边,让我们恢复成以往的那种关系不好吗?   “忘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忘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们两个人就好好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当一对普通的夫夫, 不好吗?   “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小孩子, 小狗小猫也都可以, 只要你喜欢。”   殷祁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感受着他细弱的呼吸扑打在胸口, 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脖颈清浅地跳跃着脉搏, 仿佛轻轻地一掐就会折断。   尤醉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之后, 久到殷祁都以为尤醉不会再回答他, 他听见了从怀里传出的细细的哭声。   那是尤醉在哭。   黑发美人一边哭着, 一边重重地咬住了他的胸口,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着皮肉, 在上面留下凌乱的咬痕。   他是那样的伤心, 就算是整个世界的悲伤也抵不过他落下的一滴眼泪。   殷祁听见他哑着嗓子开口。   “太迟了, 殷祁。”   他哭得浑身颤抖, 眼泪一滴滴地从眼角滑落下去, 似乎要将自己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晚上都哭尽了。   太迟了。   他透过朦胧的眼泪, 看见手指上的银色戒指闪闪发光。   镜中花,水中月,美好的事物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有的东西破碎了就再也无法复原,有的时机错过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尤醉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看起来是这样的可笑,在他想要一个人来爱他的时候。他们背叛他,欺骗他,用爱的名义来占有他。   那些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爱人一个个地在他的面前用最为惨烈的方式离开,他们用最为锋利的爱意,一刀刀地切碎了他一颗柔软的心。   于是他抱着一个空荡荡的心巢游荡在这个世界上,无所归依,也无所期望。   在他已经无法“爱”的时候,却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跪在他的脚下,卑微地恳求他的一点爱意。   但是……   “我早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在第二天殷祁离开后,尤醉用一根藏起来的细细铁丝打开了反锁着的房门。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离开那个他们的“家”了,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很厚,将漆黑肮脏的地面都遮盖住,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纯白。   在昨晚的这一场大雪中,也许有着一个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被冻死,也许有着一只只无处落脚的麻雀无力挥动翅膀,尸体掉落在雪地之上像是小小的句点。   也许有着一个个小孩子看见窗外飘落的大雪为第二天可以去打雪仗而欢欣雀跃,也许有的超市管理人为了这场能够增添这场新年气氛的大雪而将原本的春节促销计划提前。   尤醉在寒气中呵了呵手,敲开了对面楼道的房门。   “你好。”   黑发的温柔美人穿着白色的绒衣,头发上沾着些许湿气。他站在门前,美得就像是一个梦境。   “请问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他对着门内已经看呆了的人抿唇一笑。   ·   ·   凌易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次收到那个人的短信,特别是在他全无准备的情况下。   但是在他看见那条短信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发出了这条短信的人一定就是他。   于此同时,在凌易,或者说是01的直播间里面,那些玩家们也全都震惊了。   在震惊之后就是兴奋了。   【呜呜,我的美丽老婆果然没有这么轻易死掉的!我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01大佬,我劝你速速去救出我老婆,这样我就不计较你在这个世界里面废物得甚至就连主线任务都拖了这么久还没有完成的事情。】   【我家尤醉美人是被殷祁那个狗逼绑架了是嘛!可恶我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结束!】   【其实这个世界的难度并不高,只是一个低武世界,01大佬完全是可以吊打的。但是为什么却在这个世界里面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想不出01大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一条条的弹幕从被特别标注出的有的金色边框的直播间上面刷过去,在这个边框的正上方,有着一个小小的带着翅膀的01符号。   这表示这个直播间的所属人是目前筹码榜排行为第一的玩家,也正像是他的名字一样的——01。   永远高居榜首的第一,永远的01。   01的眼神甚至都没有分给那些弹幕一眼。   他站起身来向着外面大步走去,垂下的金色瞳孔里面仿佛有无限的像素破碎幻灭,生生不息。   【游戏名称:完美受害人   游戏模式:解密   主线任务:保护尤醉在任务完成前不死,并且找出尤醉的心爱之人。   筹码奖励:3万点】   01从下城区里面找到尤醉的时候,他正在被一个男人纠缠。   细长乌黑的眉毛有些无措地蹙起,在看见01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人,有人来接我了。”   01用了些手段才顺利地让那个男人听话,将尤醉顺利带回了上城区。   黑发青年在不见的这些日子里面越发的瘦削下去,就连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都尖瘦了出来,就算是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也显出几分脆弱茫然的神情。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   “你还好吗?”凌易问。   “我,我很好。”   尤醉抿了唇,露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笑来。   “多谢您的关心了,本来不应该打扰您的……但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够帮到我。”   “没关系。”   “请送我去检察署吧,我手头上面有些东西或许会对检察官们有些帮助。”   01将车停在检察署的门前,看着黑发青年手上提着一个包推开了车门,挺直了背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在离开的时候,几个检察官跟在他的身边,用一种混合着怜惜和同情的眼神看着尤醉,似乎他是一只随时都会破碎掉的脆弱花瓶。   甚至还有一个女检察官在尤醉的手里面塞了一杯热可可,并且关切地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因为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糟糕透了。   “谢谢。”   黑发青年最后只是这样说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在注意到01的车还停在原地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01主动敲击车门要求尤醉上车,对方才上了车。   01注意到,在尤醉从检察署里面出来后不久,就有几辆车就从检察署的后面开走了。   “你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01问,就像是他真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一样。   “我也不知道……”   尤醉攥紧了双手,一点银色的闪光在他的手指上面跳动闪烁着。   他现在似乎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01没有再开口,他们在晨光熹微的车流里面逐渐前行。   最后,01将车停在了一幢熟悉的别墅前,这是尤醉大学毕业后所租住的第一个地方,也曾经是他和凌越的爱巢。   “谢谢你。”   黑发青年愣了愣,还是下了车,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到这里了。   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现在看来都是这样的陌生,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面又逐渐摇曳出了温暖的火光。   但是他知道这火光是即将他自己的身躯用作薪柴,燃烧殆尽换来的。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01问。   “就当成是这段时间内的,我帮助你的报酬。”   他金色的眸子闪着清透的光,在这一瞬间,尤醉甚至以为对方将自己彻底看透。   “当然。”他轻声说。   “你的心爱之人是谁?”01很直接地问。   尤醉没有想到01会问出一个这样的…几乎是和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格格不入的问题。   但是他却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间,而后就又放松了下来。   他勾了勾唇角,过分精致到浓丽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点忍俊不禁。   就像是刚刚01对着他讲了一个有些好笑的冷笑话。   “我的心爱之人?”   似乎是很认真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他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在此刻,没有了。”   接着,尤醉做了一个01也没有想到的动作。他将自己手上的那个素圈的银戒指取了下来,轻轻地放到了01的手心上。   01感受到他柔软的指尖擦过他的掌心的脉络,带来一阵酥麻痒意。   手指被蜷起,将那戒指护在手心。   “我走啦,这个就送给你当成礼物吧,也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的心爱之人。”他轻巧地说。   在这个同样冰冷的冬日夜晚,星网却因为大量的流量一时瘫痪。   检察署在网络上面宣布前检察官殷祁落网,他的犯罪证据充足,其中包括了杀害凌越在内的十几名受害者。   他们特别在其中感谢了一名匿名的公民在其中提供了重要证据,尤其是为凌越被害案一事翻案……   媒体连夜围堵在检察署的门口,只为了拍摄上几张照片。就在当天晚上,有人更是在网络上面发出消息来,说其实那名匿名的证据提供者就是之前曾经在网络上被大量关注的那位美人——   他们说,其实殷祁才是“食尸鬼”,而之前的那位白郁是“花匠”。食尸鬼之所以落网,是因为他曾经杀死尤醉男友的事实被发现,尤醉在愤怒之下将其证据提交到了检察署,把其举报。   他们说,在那个无人知道真相的夜晚里,在场的还有一个无辜的美人,那就是尤醉……是三个满手鲜血的杀人犯为了抢夺他的爱,所以才相互残杀。   他们说,这一切都是尤醉的错,是他脚踏三条船在三个男人之间辗转,却没有想到钓到了三条鲨鱼,他是祸水,长得美便是他的罪。   当这场盛大的狂欢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有人在黑河冰冷的河水旁,发现了一具苍白美丽的尸体。   他躺在干枯的芦苇丛里,美丽依旧,露水在他的睫毛上凝固成白色的冰霜。   ·   ·   【恭喜你完成此次游戏“完美受害人”,筹码计算中……】   【主线任务:食尸鬼(殷祁)已服罪√】   【主线任务:训犬师(霍泽寒)已服罪√】   【主线任务:花匠(白郁)已死亡√】   【恭喜,你的主线任务已完成!】 第180章 众爱所归   与此同时, 在01的耳边,也同样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角色“尤醉”已死亡!你的主线任务已失败!】   01从床上站起身来,看向了外面深沉的夜色。   他金色的眸子垂下, 里面似乎冰冷仍旧, 没含有任何感情。   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参加火种游戏以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失败。   01几乎永远是理智的,他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永远都能做出最正确选择的机器, 所以他才能走到现在这个地位。   只是…   他脑海里面回想起那个苍白美丽的青年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心绪骤然波动了一下。   就像是被一丝暖风拂过, 早已冰封的心湖响起了冰面破裂的吱呀声。   ·   ·   尤醉的任务播报还在不停地响着,筹码值一点点地向着上面跳跃。   在天空中, 他的排名开始一点点地向着上面移动, 越过前面的金色名字,向着顶峰靠近。   一道道视线都落在了天空中, 无数人都正在关注着这一幕。   他们交头接耳, 激动得脸颊通红, 看向尤醉的名字就像是在看向一个奇迹。   【您的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基础筹码:10000点】   【您的直播已完成, 本次直播您获共获得160138张观众投票!获得打赏筹码:480414点】   【您共完成五个支线任务:   【腐尸之鬼:获得食尸鬼的爱意并了解他的过去。】, 奖励筹码:70000点。   【鲜花圣母:获得花匠的爱意, 并让他许下诺言。】,奖励筹码:50000点。   【笼中困兽:获得训犬师的爱意, 并成为他所重视的家人。】, 奖励筹码:50000点。   【虚妄假面:在本世界中人设从未坍塌, 几乎从未有人怀疑过你的身份。】, 奖励筹码:10000点。   【波澜未定:在本世界引起超过100000万人次的讨论度】, 奖励筹码:10000点。   【灭杀重叠者雕塑】, 奖励筹码:500点。   【您在此次游戏中额外获得任务外筹码数为:407865点(来源:白郁)】   【游戏【完美受害人】已结束,您的综合评价为:SSS。】   【您在此次游戏中共获得总筹码数为:1088709点筹码】   【您目前持有的总筹码数为:2660417点筹码】   【您目前的登顶区为华夏区,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为:04名】   【您在全世界的筹码排名为:15名】   【您已经累积获得两百万点筹码,您的公民身份卡等级已经提升至SS,一切SS及SS级以下的城镇与区域已经对您开启,您在使用任何公众设备时都将享有SS级特权,您的身份户籍可以自由转变至任何SS及SS级以下的城镇与区域。】   【火种游戏感谢您的本次参与,您的每一次游戏,都是为人类火炬的延续增添了一根燃烧的薪柴。】   尤醉从游戏仓里面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微微有些麻木,他呼吸了一下,空气重新涌入胸腔的感觉让他有一种重新活了过来的错觉。   【二号。】   尤醉在脑海里面轻声呼唤道。   “您醒啦,尤醉先生!”   最先回应他的却并不是二号。   身后有着淡蓝色曲线翅膀的白色圆球咻地一下就朝着尤醉的方向飞了过来,欢快地围绕着他转着圈圈。   “这一次的游戏体验怎么样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的吗?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呢,需要我为您提供美味的食物吗?”   尤醉弯了弯唇角,将它捧在掌心,指尖轻轻蹭了蹭它的显示屏。   对于小机器人来说,就是类似于蹭脸一样的举动了。   白色圆球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荡漾的(~ v ~),甚至有着颜色改变装置的脸颊都变红了。   【二号。】   和圆球玩闹了一会,尤醉在脑海里面轻声喊道。   【您的仆人就在这里,我的主人。】   尤醉放下小圆球,对方甚至停顿了一瞬,忘记了怎么飞,差一点从空中坠落下去。   他在上个世界里面获得了一百多万的筹码值,并且其中有着一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直播的“投票打赏”。   这是他自从参加游戏以来,所获取的筹码数量最多的一次游戏。   除了几个支线任务完成之后,白郁的死亡也给他带来了一大笔的感染筹码值。   因为在他自己单方面的判定,而非系统的判定中。   白郁是因为他而死的,他被尤醉的爱意感染,于是他死后的能量也成为了尤醉的战利品。   尤醉轻轻地触摸过自己的指尖,仿佛在那上面还能看到那个银白色的戒指。   白郁最后在请求他,不要将他遗忘。   内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的感觉,或许,是和当初程子烨死在他面前的时候……很相似的感觉……   遗忘?   他是知晓了些什么吗?   又或者是,他是真的那样爱他,甚至就连无法留在他的身边都毫无怨言,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尤醉的内存里面留有一席之地。   而不是像是之前被尤醉所选择舍弃的,那些无用的记忆一样……被无情地丢弃进入记忆的垃圾箱,彻底遗忘。   爱情到底是一种怎样可怕的东西?   甚至能够让人舍弃掉财富,尊严,生命,将自己手上的一切都拿出去交换,为的也只不过是换取那人漫不经心的一瞥。   尤醉向来是擅长利用这种东西的,但是他能够娴熟地利用这种感情,但是却并不表示他能够理解。   他就像是一只利用自己的本能和毛茸茸的漂亮狩猎的狐狸,天真又残忍。   他的美丽掩盖了他的罪恶,也掩盖了他的血腥。   从参与第一场游戏开始,他的身边就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献祭者,正是他们的鲜血才供养出了像是尤醉这样娇美的花朵。   而现在,尤醉甚至就连他参与的第一个世界里面的那些“爱人”的名字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我是不是很坏啊,二号?】   【您是最好的,我的主人,您永远值得最好的。】   【不,你想一想,如果那些世界里面的人知道,我的本质其实并不像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纯洁天真,他们会不会很失望?】   【他们爱着的并不是那个他们所想象出来的完美的爱人,而是一个除了一身的美丽皮囊下面全然已经腐烂的怪物。】   二号的声音卡顿了一下。   【您不是怪物。】   【不,我是。】   尤醉走到了透明的落地窗边,向着外面看去,一条银蓝色的虚拟巨鲸在云层中游曳而过,在那光线背后,一个个仿佛被印刻在天空中的名字熠熠生辉。   那是游戏的排名,这个世界上的众人追逐的一切。   他在其中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外面熙攘热闹,尤醉却只觉得孤独。   他在这个世界上,和在游戏的世界里面又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没有羁绊,就连所谓的想要成为积分榜第一名的想法,也只不过是一时起意而已。   有一道银色的弧线从空中划过,都是路过的行人,但是却在看见他的时候骤然停住了,转了个圈落了下来。   机械臂灵敏的抬起窗户,一张有着些许可爱雀斑的少年脸从支架下钻了进来,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请问,请问您是尤醉吗?”   尤醉未曾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抬起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向着后面退去。   “不,你认错了。”   思维如果扩散开来就更难控制住了,尤醉看向了自己的眼下。   多余的事情,现在没有必要去想。   少年似乎很激动,他想要从下面钻进来,但是却被警戒系统拦下了,尤醉趁机离开,进入到了洗手间里。   【二号,这是怎么回事?】   【您查看一下玩家的论坛就明白了,我最美丽的主人。】   忽略了二号对于自己那越来越恭维的称呼,尤醉定了定心神,点开了玩家论坛,看见自己的被关注量已经从之前的702万,直接飙升到了7亿,同时就在他刚刚完成游戏的时候,他的排名数据也发生了更新。   【尤醉,全球排名15,华夏区排名04。】   【评价:他是神灵赐予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发帖数:0   回复数:0   关注:0   被关注数:731021588】   尤醉在游戏的时候没有去看弹幕,所以也并不了解他的这一场游戏在论坛上面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同时和他进入到同一个直播间的玩家是01,本来身为第一名的他就会自然地吸引数不清的玩家或者是非玩家来观看。   而这些流量却在这一场游戏中,全都流向了尤醉,第一次看见尤醉的他们全都被他身上的那一种近乎魔性的、疯狂的、但是却又苍白易碎的美丽所折服。   黑发青年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无助,和以往火种游戏里面的那些参与者几乎格格不入。   他被npc欺骗,被囚禁,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在这个昏暗的,所有人都为了筹码值杀生杀死的游戏里面,他就像是那一束格格不入的温柔月光。   他们开始疯狂地为尤醉投票,并且向着自己身边的朋友宣传关于尤醉的直播间。   没有曾经一个玩家引起过这样的热潮。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对尤醉提出质疑,质疑他明明是一个玩家,但是却为什么没有展现出任何的能力,甚至心智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普通的过分美貌的npc一样。   但是这种说法只是刚刚出来,就会被尤醉的粉丝给压下去,不管怎么说。   因为那张脸,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因为他们的投票能够引起他一笑的那种快感,观众们全都爱上了他。   他们近乎狂热地爱着他,在一场游戏中就给尤醉投了近乎六十万的筹码值。   就算是全球积分榜上前十的玩家要获得这么多的筹码值也需要几个世界的努力,但是尤醉却只要简简单单地参与这一场游戏就够了。   同时,在论坛上也出现了无数关于尤醉的帖子,讨论的东西各不相同,但是却都带着对于尤醉的赞美和狂热。   他们甚至给他起了一个充满了艺术性的名字——美神的礼物。   【恭喜您我的主人,您距离您的目标又更进一步了。】   二号在尤醉的耳边温柔开口。   【谢谢,二号。】   【您看起来似乎很平静。】   尤醉扬了扬唇角,看向那些论坛里面的讨论,漂亮的狐狸眼扬起,闪过一丝傲慢的光。   【他们全喜欢上我不是理所应当?】 第181章 人类的缺点   排名是国内04名, 全球15名,看起来和第1名相差并不是很多,但是名次越是向前就越是难以超越……特别是那个第一名, 后面的积分数量几乎是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让人感到沮丧。   【您看起来也并不开心?】   【是的, 我在想……我最初的目标是不是真的有价值的……我这样子做又能在最终获得些什么……】   【您是说想要成为积分榜第一的玩家这件事情吗?】   尤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在这时他的胸口骤然传来了一股阵痛,他的眼前有些发黑,靠在游戏仓上闭了闭眼才清醒过来。   【您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我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是的, 我的主人。】   二号的声音平淡而温柔,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 宣判再悲伤的事情声音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在我的检测中,您的这具身体正在随着时间逐渐‘溃散’, 意识和身体的协同程度也正在逐渐降低。】   【如果协同程度降低成为0的话, 会发生什么?】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唇,尽管在自己的心中早就有猜测, 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您的意识将会永远地失去运转的动力, 身体机能将会停止一切运转。或者换句话来说, 您将会迎来人类所谓的‘死亡’。】   【那我剩下来的可操纵时间还有多久?】   【在现实的世界中, 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我的主人。】   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吗?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 也就是自己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了。   尤醉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纯白的吊坠就落在那里, 贴在距离他的心脏最近的位置。   里面的白色蝴蝶似乎是觉察到了母亲的心神不定, 开始扇动自己的翅膀, 想要出来安慰自己的母亲。   它在上个世界中完全没有上场, 全程都是在休养, 所以现在的精力十分充沛。   尤醉吻了吻它, 让它安静了下来。   尽管知道了自己可能只有一个月不到的寿命,但是尤醉的心中却并不如何感到惊恐,或是悲伤。   对于一个曾经的病毒来说,死亡始终都是一件距离他很遥远的事情。永恒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是一种必然。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同样也没有权利去决定自己要用什么样子的方式死去。从这点上来说,尤醉其实还是很羡慕人类的。   ——但是现在,在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人类之后,他不得承受这些和人类的身体一起袭来的“缺点”。   尤醉自从参加这个游戏以来,最大的一个谜团就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进入到这具人类的身体中的。并且这具身体还能够和他几乎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甚至没有一点异常。   他适配得是这样的好,就仿佛尤醉一开始就是一个人类一样,但是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人工智能再如何智能,但是他却也不应当拥有人类的灵魂,在本质上,他们之间是有区别的。   就像是尤醉一样。他按照自己的技巧,曾经那么多次在过去的游戏世界中许诺自己的爱意。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身为AI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使用的全是所谓的技巧,但是却没有一点真心……   他的确是一只怪物,一只以爱意为食的怪物。   只是……只是……   尤醉茫然抬头,光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颧骨。   他想起白郁,想起他的温柔浅笑,想起他手里面的白百合;他想起曾经在他的指尖上努力开出花来的脏兮兮的丑陋触手;想到陷落到黑洞里面的白色巨狼。黝黑冰冷洞穴里的风吹拂起巨狼的银白色的毛发,就像是吹拂起麦田的麦浪。   他想起在黑暗阴森的古堡里面灼热的拥抱,想起在大火燃烧之前将他推入安全的手,还有最后的那一眼的决绝的眼神;他想起古老的祈祷词,有人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前,克制但是却热烈地向着他许下关于神灵的诺言;他想起一场冬夜的大雪,在陈旧逼仄的床铺上,两个孤独的千疮百孔的灵魂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想起高坐在王座上,身后背负无数阴影的王者向着他伸出的,邀请分享他的王座的手;他想起很多双含着爱意的眼,有的热烈,有的隐忍,有的真诚,有的偏执,唯一不变的只有总是落在他身上的那种深沉的爱意。   他又想起鲜血,想起尸体,想起他们死时的样子。   数据的世界在他的眼前破碎,一切皆为虚妄,所见即为真实。   所以的爱意都化为无限的能量和筹码涌入他的身体,将他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就推到了现在的王座上。   【主人。】   二号突然很轻地在尤醉的耳边喊了一声。   【您哭了。】   尤醉怔愣地看着镜子,里面的黑发少年美如姣月的脸上,淌出一条细细的泪痕来。   他犹豫着用指尖轻轻地擦了擦眼尾,一时之间看着镜子里面的人竟也有些陌生。   【您怎么了,主人?】   【在过去我陪伴您的218年里,您的身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二号的声音略微有了些波动。   【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   尤醉想了想,却只能想起那一双双存在在自己脑海里面的眼睛,眼中的泪掉落得更凶了。   【可能是因为我要死了吧。】   一道高大的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尤醉的身后,尤醉被吓了一跳。   “你好。”   有些熟悉的低沉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尤醉转身,看见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无数的生机似乎在他的眼中破灭又出生,像素变化,虚妄也是真实。   脸上带着黑色面具的01,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尤醉的身后。   “啊。”   尤醉有些迟钝地被他那金色的眸子吸入了一瞬,然后就被人压在了洗漱台上面。   “你在哭吗?”   两人的身子靠得极近,尤醉有些不适地动了动,想要挣开对方的手,但是对方的力量明显却比尤醉要更大。   01掐住了尤醉的脖颈,专注地看着尤醉的脸,还有他脸上那还没有完全被擦干净的泪痕,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难解的难题。   两人在这样的距离下彼此对视,尤醉注意到对方的面具之外的地方都十分完美,几乎就像是利用软件建模出来的虚拟人脸一样。   就算是那张覆盖了半脸的面具也只是增加了他的神秘,但是却并没有让他的俊美有半点损失。   “为什么要哭?”01问。   他看着一滴透明的眼泪颤巍巍地压在纤长漆黑的睫毛上,随着眨动上下翩飞,一时之间有些手痒,控制不住地想要用手指去触碰那滴眼泪,让它滚落到自己的指尖上,再被舔舐掉。   尤醉觉得有些困窘,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上个世界里面,是你吗?”他说的是凌易这个npc。   “是的。”01点头。   “赢了游戏,难道不开心吗?”   尤醉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自己的睫毛,有些发痒,他侧过脸去。   01说的这句话其实是基于自己的分析的,在一场游戏中,自己没有完成主线任务,但是对方的任务却应该全都完成了才对。   既然赢了,那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   尤醉张了张口,他刚刚想要问对方怎么在这里。   外面却骤然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同时伴随着声音传来的还有密集的枪声,还有尖叫声。   一颗子弹从后面射来,穿透了镜面,无数的裂痕出现在镜面上,映照出两人四分五裂的脸。   如果现在尤醉还站在原地的话,那么这颗子弹就会直接射穿他的头颅。   那颗金灿灿的子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身后生出淡蓝弧线,阴魂不散地向着尤醉袭来。   一道黑色的阴影闪过,将那子弹挡住,01揽住了尤醉的小腿,一手扣住他的腰肢,把他用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中。   “【巡学院】已经动手了,这里并不安全,我带你离开。”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尤醉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东西要带走,同时也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有人想要杀死他,但是……他却不知道他的仇家是谁。   他看向窗户外,一道道的引导激光对准了他所在的这幢大楼,飞车整齐地停泊在空中,从其中走出一个又一个模样毫无差别的的仿生人士兵。   他们都有着一样的高大强健的身躯,黑压压的电子眼睛,身后背着统一装配的枪支。   每一层的大门都被破坏,就像是蚂蚁一样一点点的将猎物吞噬殆尽。   枪声更加密集的响起,一道白光窜到尤醉的身边,是负责管理游戏仓的白色圆球。   它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冒着烟的弹孔,身后支撑着它飞翔的翅膀也虚幻了很多。   “尤醉先生,快走,外面有很多人都是来找您的……它们,它们想要杀了您……”   它的机械眼睛亮了亮,有着熄灭的趋势。   “您那么好,不能就这样……”   尤醉伸出手抓住它掉落的身子抱在怀里,01护着他的身子,一脚踹开了洗漱间的侧墙,从19楼的高空一跃而下。   一束束汇聚了高热量的激光落在他的身上,漆黑的机械骨翼在他的身后展开,让01在空中近乎优雅地进行了一个回旋。   在它们的身后,整栋大楼在瞬间炸裂开来,血肉,灰尘,还有建筑的碎片四处散开。   一大段巨大的灰云和火光冲上了云霄,原本行驶在轨道上面的飞车被迫改变了方向,咒骂声,哭泣声,还有刹车的声音和后续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传来。   尤醉抬起眼来,看见了数千条活生生生命在他眼前跟着那幢游戏大楼一起毁灭,火光耀耀,像是世界末日,又像是一场狂欢。   那些一个个沉睡在游戏仓中进行游戏的玩家,甚至都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再也不会醒来。   灰尘和爆炸同样掩盖了两人的行踪,一道淡淡的乳白色的光将尤醉和01笼罩入其中,一辆圆盘式飞船将他们吸入其中,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   “利维坦,情况如何?”   “啧,让他们逃了。”   一双漆黑的眸子骤然睁开,一根根血红色的长长须肢在他的身边舒展,不满地敲动着。   “又是01这条多管闲事的狗。” 第182章 欢乐新世界(一)   尤醉清醒过来的时候, 正对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那眼睛对着他眨了眨,骤然向着后面收缩, 开始移动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眼睛是生长在一个一个人的手心上, 之后的收缩移动也是因为这眼球从手心顺着手臂移动到了那人的脸上。   “老大,你捡回来的小美人醒啦!”   那人欢快地顶着唯一的一只眼睛说道,站起身来的时候从侧腰上张开了一张血红色的大嘴,对着尤醉伸着长舌头, 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想要过来对他舔上一口。   尤醉打了个哆嗦, 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来到了地狱,面前的人是恶魔。   半个小时后, 他被迫坐在餐桌前, 01坐在他的对面,黑色的面具遮住他的半张脸, 正在用一种无比标准的近乎教科书的方式切着牛排。   “谢谢。”   尤醉看着他手下的那份牛排被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香醇汁水从微红鲜嫩的切割面里面流淌出来, 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原来你就是尤醉啊!”   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年轻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尤醉, 捧着自己的脸笑得嘴角都下不来了。   “01, 你总算能够往家里捡回来个长好看的了!   “啧啧啧, 你不怎么上相啊,比直播里面长得好看多了!”   01用勺子在他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他一点都没收手, 直接将男人的头压到了桌子上。   “呜呜呜01我不要再爱你了, 你会失去你队里唯一的一个奶妈!”   青年抬起头来的时候, 一根嫩生生的绿苗从刚刚被敲过的地方长了出来, 摇头晃脑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   “安景, 全球排行28,治疗系。”   01简单地介绍道。   “还有我们……”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声音传来,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尤醉,让尤醉打了个寒颤,悄悄缩了缩脑袋。   只是从外形上来看他们长得极相似。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喊尤醉起床的那个,他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而另外一个人的脸上有着三只眼睛。   “雪树,雪池,全球排行18和19,他们是一对兄弟。”   01说。   “或者说他们是一个人也可以,因为某些原因,他们身上的某些器官可以彼此交换,看起来可能会有些吓人。”   “没事的,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尤醉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雪树那张移动到了腰上的嘴。   “你真好,长得漂亮人又这么好,不如你来当我们老大吧!”   那张嘴快乐地说道。   “这是安娜,全球排名第七,她也是我捡回来的。”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正在努力地想要去夹面前的一盘鱼。但是她的胳膊太短,所以只差了一点就夹不到。   01自然地将那盘鱼向着靠近她的地方挪动了一下,安娜抬起眼睛,用怯生生的眼神看了一眼01,接着默默无声地大口向着自己的嘴里塞米饭。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甚至就像是任何一个邻家的女孩一模一样,但是一个这样的小孩子能够达到全球第七的排名却已经说明了她的能力。   “还有几个成员正在参与游戏或者出差,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介绍。”   “哦哦。”尤醉点着头,等到晚饭结束才想明白不知道自己为何怎么就似乎被默认划分成了这里的一员了?   而且……   他有些怔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他们似乎并不是在地面,而是正在悬浮在一片静谧的云层中。   散落的星光和城市璀璨的霓虹将他们夹在其中,丝丝缕缕的雾气环绕着他,似乎只要他轻轻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   “欢迎来到无足鸟号。”   01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高大的身影本应当让尤醉感到害怕的,但是回想起他曾经也是用这样的身体将自己护在怀里,尤醉就又放松了些。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而这艘飞船就像是我们一样,一生都无法落地,无家可归。   “这艘飞船落地的那一刻,就是它死亡的那一刻。”   尤醉透过窗户的反光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那眼底好像浸透了火油,期待着一场盛大的燃烧。   “他们……那些从为什么要杀我?”   尤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抱住了一个抱枕。光落上他浓艳完美的侧脸,越发显出他身上那一种近乎魔性的美丽。   “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呀?”   “因为你在上次游戏结束后拒绝了雨村的邀请,没有成为他们家族的执行人,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拒绝进入他们那些‘家族’的制度内。   “而且你在短短的几场游戏中就获得了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获取的筹码值,他们觉得你是一个会无法掌控的,可能会引起毁灭的不确定因素。”   01的脸色很平淡,又或者是他脸上的面具挡住了一切,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他们是谁?”   尤醉皱眉。   “他们有很多人,力量也很强大,并且有着很多人隐藏在暗中,但是其中最大,也是最为出名的一个组织就是【巡学院】。   “这个组织的前身是联邦第一研究院,在联邦被取缔之后,就成为了一个有着特殊地位的国家研究组织。他们和那些大家族联合在了一起,几乎每一个家族里面的掌权者都在巡学院里面占有着一个席位。他们宣传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延续。”   01顿了顿。   “而我们所参与的火种游戏,是他们推出的最为出名的作品,也奠定了他们的地位。”   尤醉越听越是听不懂了。   “是他们创造了这个游戏,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杀死玩家?他们不应该鼓励更多的人参与这游戏吗?”   “这些事情我们也在追查,但是我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所有进入全球排行榜前100的玩家,都需要经过巡学院的审查。   “如果这个玩家既不加入家族,也拒绝合作,他们就会对这个玩家展开追杀,最终将他们从前100的名单上除掉。   “所有在这艘飞船上面的玩家,都是被追杀的一员。”   01揉了揉他的头。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能够保证起码你在这里是安全的。我们这里还有专门的游戏仓,你醒来之后可以继续进行游戏。”   尤醉继续追问道。   “可是,既然游戏的制作者想要杀死我们,那你们怎么能够保证这款游戏又是没有问题的?”   01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虽然目前还不确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无论何时,你都要将这句话牢牢记住。”   【人类是危险的,游戏是安全的。】   ·   ·   人类是危险的,游戏是安全的。   小心人类。   尤醉坐在胶囊床上,一张已经泛出淡黄色的照片上,映照出两个亲密的人影,漆黑流畅的字迹舒展在照片的背面,是尤醉做的标记。   这是尤醉从他的第二场游戏里面获取的照片,他当时一看见这张照片就有一种熟悉感。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种熟悉感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找到了这张照片拍摄的地点,那里曾经是一个游乐园,但是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园。   公园里面的一个小机器人告诉了尤醉了一句类似的话。   【小心人类】   他继续顺着这一条线索查下去,却查到了谢家的掌权人谢书的身上……   “滴滴!”   就在这时,尤醉的通讯器恰好响了起来。   【谢辰:小醉,你出游戏了吗?好好休息。】   【谢辰:是这样,我大哥想要见你一面,你看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   【尤醉:抱歉,现在不太方便。】   谢辰的大哥就是谢书。   从上个世界结束后就一直在约尤醉,似乎十分迫切想要见到尤醉。   只是……现在尤醉身在无足鸟号上,并且外面还有巡学院的人在追捕他,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线索太多也太乱了,面前似乎有着一个无底的深潭,想要将他吞噬进去。   他又感到一阵头晕,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喘息着,眼前发黑。   【主人,请注意您的身体。】   尤醉缓了一会才恢复过来。   【谢谢你二号,我会的。】   门被敲响了,是01的声音。   “我能进来吗?”   尤醉打开门,01为他带来了一款新的游戏仓,还有一些方便食物和营养液,还有新的床单护罩之类的。   接着尤醉就看着这位在全球筹码值榜单上排名第一的冷面酷哥认真仔细地为他重新铺好了床,放好了衣物,甚至还为他将游戏仓里面放好了营养缓和液。   他做得很好也很标准,简直就像是最好的家政服务机器人一样。   如果是让外界的人看见了这样一幕肯定会惊掉眼睛。   “您没有必要亲自做这些的。”   尤醉有些脸红。   “没关系的,有什么问题请随时找我。”   01站在门口,这样高大的个子却硬是显出几分乖巧来。   尤醉莫名从他的身上感到了某些和二号的共同点,微微弯唇笑了起来。   洗了澡躺到柔软的床铺上,尤醉舒展身体,悄悄问二号。   “他还挺可爱的,是不是?”   第二天尤醉醒得很早,他发了一会愣,洗漱了一下后,从房间里面翻找出了他从之前的游戏大厅里面带回来的白色圆球。   他用修理箱取出了圆球的记忆芯片,它原本的机器人躯体几乎已经完全损坏了,他暂时用最简单的闹钟载体更换了上去。   蜗牛闹钟动了动,甩着尾巴爬动了起来,在他细白的手腕上蹭了蹭。   “委屈你了,等下次买的零件到了再给你更换新的躯体,好不好?”   小蜗牛丁零当啷地叫了起来,尤醉用指头蹭了蹭它的头,就进入到了游戏仓里。   他剩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具身体死亡之前,他必须要获取更多的筹码值,或是从游戏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抚摸了一下胸口的白色挂坠,又张开手心,一个渔村的小小透明模型在他的手上展开,雪花堆积在他的手心里面,冰冰凉凉。   确定了一切都准备好后,尤醉就再次进入到了游戏中。   【星球,生命,文明,战争,盛大的狂欢。】   【在这里,100个被选定的幸运儿将会随机降临在100颗星球上,有的星球温暖湿润适宜生命孕育,有的星球冰冷但物资充足,有的星球是一片死地,有的星球是完美天堂……】   【当黑暗降临之后,被文明所抛弃的人类将会如何在新的星球上建立属于他们的新世界?】   【游戏名称:欢乐新世界   游戏模式:战争   主线任务:成为最后的存活者   筹码奖励:30000点】   【欢迎来到火种游戏。】   裹挟着热沙的风从尤醉的脸颊擦过,撩起他脸侧的兜帽。   一个金属的冰冷颈环扣在他如皎月般白皙柔软的脖颈上,压出一个轻微的美丽弧度。   尤醉站在一片沙海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漫漫白沙,白色的沙丘扬起雾气,在灼热的阳光下缓慢地移动着。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握住了一小捧沙子,沙子细腻地从他的指缝之间滑落了下去,颜色并不是常见的黄色,而是像是雪一样的白色。   这样的满眼白沙看去就像是满地的白雪。   机械的金属声音从尤醉的耳边响起,并不是系统的提示,而是从他脖子上面的那个金属项圈上传来的。   【编号:128391号   姓名:尤醉   罪名:偷渡,盗取高机密实验文件   刑期:150年   投放星球:白瓦斯星   经过犯人同意自愿参与‘欢乐新世界’计划,成为星球开拓者,如果在50年的时间内犯人未死亡,并且星球开采度在10%以上,将被无罪释放出狱。】   说完,蓝色的光芒就重新收入尤醉的脖颈上,但是尤醉却知道在那里有着一个□□,能够随时夺走他的性命。   在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记忆后,尤醉逐渐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在这个星际的世界中,人类这个物种已然在宇宙中销声匿迹,而尤醉现在的这具身体的物种是名为“拟态人”的智慧物种。   这种物种的外貌与基本特征都与人类相似,但是在身体的某些特征上面却有着动物的标志,表示着他们的血脉。   就像是尤醉……   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后,一条细长的长满鳞片的白色尾巴从他的袍子底下伸了出来,轻轻地敲了敲沙面。   他的种族是月蛇族,是一个被评定为低级的血脉种族,往往族人也没有太多的战斗能力,只是依靠善于隐藏自己和酿造毒液而勉强存活。   尤醉这具身体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行星上,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进入到了首都星并且获取了一份实验室助理的工作。   在他的身份被曝光后,他被判入狱,但是就在几天前,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实验人员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去参加一个实验计划,并且在其中存活下来,他就能够被无罪地释放出狱。   尤醉答应了之后就被注射了麻醉药,并且送到了这里。   和他一样被送来的囚犯还有99人,他们将作为联邦的“先遣军”,或者说是“实验品”来探索这些未知的星球。   只要能够从他们所投放的星球上获得足够的资源,他们就能够存活下去,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废物利用了。   只是……   尤醉看了看自己的洁白柔软,略略生有薄茧的手心,判断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最多也不过才刚刚成年。   并且因为他的进入的缘故,他身体的力量和敏捷,以及体力,全都下降到了极低的临界值,想要用这样子的一具身体在这个星球上存活下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更别说还要在这样一颗荒漠星球上面去开发物资,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此时他也已经无路可走了,那颗散发着热量的恒星高升在空中,将整片白色沙漠照得近乎反光,尤醉身后的尾巴被炙烤得发烫,小心翼翼地将尾巴尖缠在了自己的脚踝上,这才观望了一下方向,向着一个沙丘后走去。   他需要一个还算是阴凉的地方躲避太阳,否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直接被炙烤到死。   看山跑死马,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尤醉才走到了那个沙丘的附近。   风在这里小了些,尤醉抖了抖衣服,白色的沙子从尤醉身上的长袍上的褶皱里滑落了下来。   他从自己身后的便携式武装袋里面取出了一瓶水,打开了吸管,小心翼翼地用被风吹得有些干燥的红唇啜饮着。   这是那些研究人员给他仅留下的一点物资,毕竟如果实验品死亡太快的话,也并不利于他们的后续实验。   尤醉喝了水,坐在地上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片雪一般的白沙。   像是这样荒芜的甚至就连一颗植物都无法生长的星球,他要如何在上面存活下来,并且还要将其开发?   但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庞大无比的漆黑阴影却隐藏在沙丘之下。   巨大的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那个毫无所察地坐在地面上面歇息的柔软身影,尾巴焦躁地在后面甩来甩去,像是要卷住些什么东西,并将其吞入腹中。   它闻见了,那种馥郁得近乎让人口齿生津的柔软香气,甚至就连最为甜美的花朵都无法散发出那种味道……   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欲望?   似乎是从它最深的识海里面散发出来的无尽的渴望,似乎它毕生的目标就是得到他,占有他。   美丽柔弱的青年伸出手去喝水,露出一截如雾气一般的柔软手腕,吸引了它全部的目光。   想要……想要……   舔舐他的全身,让他的全身都沾满他的气息,让他成为它的所有物。   它想要他,想要的发了疯。   躲在沙丘底部,怪物能够闻到一丝丝的周围传来的气息,那是他的“邻居们”。   它们似乎全都对眼前的这个少年很感兴趣,开始逐渐地向着这里靠近。   怪物不满地散发出信息素警告它们,让它们全都滚开。   细细的粘稠的涎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洞穴里面,散发出恶臭和腐烂的气息,它散发的信息素能够驱散周围的一切的掠食者。   它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美丽柔软的猎物,安静的,有耐心的……   直到夜晚的降临。   这个星球上面的自转周期似乎要更快些,只是过去了短短的两个小时的时间,原本正在头顶上面的光球就坠落到了大漠的深处。   温度几乎是立刻就降了下去,尤醉颤抖着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在白日里面还有些厚重的衣服,于夜晚却显得过于单薄了。   天空中闪烁着几颗极为明亮的星星,就算是在夜晚却也并不昏暗,就在这时,尤醉听见了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种窸窸窣窣的爬动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下面传上来的,沙子随机开始滑动,淹没过了他的雪白的脚背和身后的蛇尾。   尤醉被惊醒,骤然之间,他看见了一条漆黑巨大的,有着血红色的狰狞巨口的庞大蠕虫从沙土里面窜动出来,两条细细的触角从它的头顶上伸出,伸展在空中,替着它搜集空气里面一切散发出的信息素。   它身后的长尾几乎有着尤醉的几百倍粗,就像是一条庞大的钢铁锁链,滑动之间带起满地的白沙。   与眼前的怪物相比,尤醉就像是一个精巧的玩具摆件,甚至只要轻轻地一碰就会彻底破碎。   甚至,过分美丽的柔软少年恐惧地看着眼前的怪物,他甚至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是那怪物却在他的眼前骤然停住了。   它头上的触角动了动,随后披在少年身上的碍眼斗篷被掀开,柔软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更为浓郁的香气丝毫不受遮拦地散发了出来。   血红色的巨口一口将散发着美味香味的少年吞下,将他含在了自己柔软的舌尖上。   一个宽敞的嗉囊舒展开来就像是一个大袋子一样将猎物装入其中,细小的干燥绒毛小心翼翼地伸出,护住猎物的身子防止他被碰撞而受伤。   怪物心满意足地感受着从舌尖上传来的甜美香气,转身钻入沙土中。   它带着这最美丽的猎物钻回了自己幽深的巢穴。   作者有话要说:   怪物:捡个老婆家人们,他想跟我回家! 第183章 欢乐新世界(二)   毛茸茸的触觉将尤醉唤醒,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耳边传来,尤醉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 一时之间脑子有些混沌, 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周围的空气温暖潮湿,似乎和外面的那种干燥的沙漠气候成了天壤之别。   一朵淡蓝色的蘑菇蠕动着从土地里面钻了出来,细细的荧光从它的身上散发了出来,照亮了黑暗。   尤醉发觉在自己的身下有着一张毛茸茸的厚重毯子, 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内。   而他身上原本的斗篷不翼而飞,背着的武器袋也被丢在一个远处的小小的角落里。   骤然之间, 原本在尤醉身下的毯子蠕动了起来,原来这也并非是什么死物, 而是活生生的东西。   尤醉被吓了一跳, 双腿自然向后推动想要躲避开这散发着高热的柔软的生物,细瘦的手腕却被勾缠住了。   湿漉漉的触觉贴上了皮肤, 尤醉看见从黑暗中出现了两只巨大的空洞的黑色眼睛。   是那只原本将尤醉吞噬入肚中的可怕巨型蠕虫, 它此时正在用头上的触角拉着尤醉的手腕。   那巨大的血红色的口器闭合了, 变成了一道细密的好似被缝合过的红痕。   而那柔软的毯子, 是对方从下腹的地方所蔓延出来的一片拟态的肢体。   尤醉并不知道的是, 这肢体平时都会包裹在身上用于抵抗白瓦斯星上剧烈的昼夜温差, 但是只有在求偶或者是养育幼崽的时候才会将这片柔软的肢体伸展出,用作保温的暖床。   尤醉的心跳很剧烈, 他犹豫了一下, 用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触角尖。   细腻粘稠的汁水从触手上流淌了下来, 将尤醉的整个手掌还有下面的手臂全都濡湿了。   一种咯咯吱吱的声音传来, 巨蠕虫全身都颤抖起来, 从它身后的黑暗里面传来碰撞的声音, 似乎极为享受着尤醉的抚摸。   又或者是仅仅被尤醉这样子触碰对于它来说就已经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它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被藏在它的巢穴里面的美丽猎物。   他全身洁白,柔软,就像是一朵在白瓦斯星球上永远都不会存在的那种白昙花,令人心折。   怪物控制不住地用自己最为柔软的触角去触碰他,渴望得到他的爱抚……   它成功了。   强大丑陋的怪物心甘情愿地匍匐下自己的身子,用巨大的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眼前的美人,心想,这是属于他的最美丽的宝物。   谁也不能将他从它的身边夺走。   ……   尤醉发觉自己被这只巨大的蠕虫一样的怪物圈养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但是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地下的一个洞穴里。   在白瓦斯星这样的大漠里面,基本上没有天然的地下洞穴,尤醉观察过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洞穴表面其实是用某种粘液将那些原本柔软的沙子固化成的。   在这里能够躲避白天的高温,并且还能在夜晚降临时保暖,物种在恶劣的环境下却也进化出了适应这种环境的能力。   在最初的几天里面,尤醉有些害怕对方其实是想要将自己作为储备粮来饲养。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却从这怪物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对方似乎是将自己视为了一种类似于宠物或者是幼崽的存在,在他的身边堆积满了猎物。   在夜晚的时候,它还会主动地将身下侧肢的毛茸茸毯子伸展开来,让尤醉能够在上面休息。   尤醉从研究院那里获取的食物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吃完了,而后他就只能整日整日地等待在洞穴里面,等待着那个怪物的投喂。   这个洞穴大约有几十平方米大,是一个大洞穴里面的小洞穴,怪物平时会居住在外面的那个更为庞大的洞穴里面。   在彼此熟悉并且相信了尤醉并不会远离它之后,它会允许尤醉在它在身边的时候暂时离开洞穴,在贫瘠一片的白色荒漠中短暂地停留。   尤醉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的白沙,就像是看见了一片无边的坟墓。   在这里,甚至就连死亡都是寂静无声的。   虽然看起来白瓦斯星十分贫瘠,但是怪物却似乎总是从某些地方获得食物。   其中出现的数量最多的猎物是一种全身雪白的小蜥蜴,大约只有成年人的手臂长短,但是数量很多。   怪物会将它们咬死之后,装在自己的嗉囊里面带回巢穴,然后得意洋洋的摆在尤醉的面前。   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现代社会中,会将捕捉来的耗子摆放在主人的枕头边的猫。   白蜥蜴的血液是蓝色的,尤醉用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刀切开它们细长的喉管,强行忍着不适用舌尖去舔舐从其中流淌出的鲜血。   在这里干净的水是比血液更难获取的东西,他为了存活下来只能这样子去做。   食物也只有白蜥蜴的肉,但是这种肉的腥气有些重,并且干涩粗糙,难以下咽。   尤醉在洞穴的深处发现了一些橘黄色的半透明的石块,被堆积在一个角落里面,这似乎是某种盐矿,不知道怪物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但是显然对于碳基生物来说,盐分无论何时都是必需品。   他尝试着将这些盐块磨碎,将一些肉研制了起来,在这样缺乏水分的沙漠中,只要在阳光下晒上几个小时,原本粗糙的蜥蜴肉很快就风干成为了一条条的咸肉干,这样子吃起来的口感就好多了,甚至算得上是美味。   在最初的两周里面,他的食物就只有这些。   偶尔除了白蜥蜴之外,怪物也会给他带回一种一大串的果子,这些果子有些像是葡萄,外面包裹着一层白色的果皮,但是只要将果皮切割开就会流淌出甜美的红色汁水。   尤醉很喜欢这种果子,因为它的外形还有汁水的颜色,他将这种果子叫做血葡。   怪物似乎观察到了他的喜好,后来每天都会带一些血葡给他。   因为怪物的体型太大,所以这样小小的果子根本就不能满足对方的胃口,这只是它用来专门哄尤醉而采集的。   在食物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后,衣物的穿着也是一大问题,尤醉的身上穿着的是实验室里面发放的黑色制服,这样柔软的棉麻布料在风沙很很容易就会被磨损弄坏。   尤醉将那套制服脱了下来,垫在了洞穴的一个角落里面当成是自己的床。   当然怪物的拟态肢体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对方却也并不能24小时都待在尤醉的身边。   白蜥蜴的表皮很柔韧,尤醉风干了一些白蜥蜴的皮,并且用沙子打磨了一下,一块一块地绑在一起,勉强拼接成了一大块的厚重布料。   他在出门的时候会将这块布披在身上,这样不仅能够遮挡风沙还能够遮挡烈阳。   当然在巢穴里面的时候,他就只简单地在腰上绑一块布料,自在地走来走去,完全将雪白丰满的大腿和腰肢暴露在外,就像是那种被描绘在书上面的原始人一样。   他柔软的黑发散落在白皙的肩头,身后生满鳞片的细长弯曲的白尾巴在地面上游来游去。   怪物喜欢用自己的触角去触碰尤醉的尾巴尖,就像是那是什么很好玩的玩具。尤醉总是被它弄得很痒。   在做好了外出的衣服之后,尤醉就思考如何能让怪物答应带着自己离开去外面看看。   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基本能够确定在巢穴的附近有着很大的一片血葡的生产地,否则怪物不可能每次都给他带回来新鲜并且完整的果实。   这天怪物捕猎回来,正懒洋洋地躺在洞穴里面睡觉。在它的身下有着十几只细长的小脚,蜷缩在身体的下面,此时正在窸窸窣窣地相互碰撞收缩着。   怪物身侧的拟态肢体舒展开来,毛茸茸的毯子将它和尤醉暖暖和和地包裹在一起。   尤醉赤裸着脚踩过带着体温的毯子,怪物的体温并不低,它应该是一种恒温动物。   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夜晚,它身上的温度一直都很让尤醉感到舒适。   “能帮我个忙吗?”   尤醉努力地用手去碰了碰它垂落下来的柔软纤细的触角,在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抓着一串血葡。   这是他自从被带回巢穴里以来第一次尝试和眼前的怪物进行沟通。   “你能不能带我到出产这种果实的地方去?”   尤醉比划着。   怪物一开始的时候以为尤醉是想要和他玩耍,后来则是以为他是没办法打开果子的外皮,想要请求帮助。   但是等到尤醉不断摇头表示拒绝后,它漆黑的眼中出现了一种名为困惑的东西。   好在最后它终于还是明白了,于是它对着尤醉张开了大口,再次将他吞入到了暂时储藏食物的嗉囊里面。   尤醉只来得及拿上了自己制作的那件蜥蜴皮的披风,就被卷走了。   在黑暗中颠簸了好一会,尤醉才重新被用舌尖抵着放到了地上。   睁开眼睛,尤醉看见了他在这个星球上降落以来,看见的最为美丽的景色。   一大片白色柳树林伫立在白色沙漠中,一条条柔软的枝条从树冠上面散落下来,长长的一直垂落到地面。   这些树的树干很粗,呈现出上下窄,中间宽的圆筒状,在树干的侧边地面上生长着一个个的“竹笋”。   尤醉当然认了出来,这种“竹笋”就是怪物在这段时间内给他带回去的那种血葡。   这些树的数量这样多,甚至尤醉看不到它们的边界在哪里。   一阵白沙扬起,一只白蜥蜴悄然地从沙子中冒出头来,咬住了一截竹笋,鲜红的汁水喷涌了出来染红了白沙。   那些原本柔软的枝条立刻活了起来,它们一条条地相互缠绕着,将那只可怜的白蜥蜴像是粽子一样捆在了一起,甚至当它的身体被埋入白沙里面的时候,它还在挣扎着。   最后它的尸体蠕动着被吸入了地底下,成为了被贮藏起来的食物。   尤醉看着那些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像是白瓷瓶一样的树木,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但是怪物却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那些树木的枝条畏惧地主动避开了它,瑟瑟发抖地埋入了白沙里。   随后它张开了血红色的大口,咬断了几根“竹笋”的根茎,将它们堆到了尤醉的身边。   尤醉看着这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勾起了唇。他又观察了一下这种血葡的树干,发现它的树干似乎极为坚硬,甚至在日光下能够反射出微微的亮光。   对着怪物比划了一下,表示他想要一些这种树的树干,怪物显然明白了,于是那几棵最为高大的血葡树遭了殃,被硬生生地从根部咬断,红色的果实也散落了一地。   而后怪物用尾巴将树干卷起,尤醉用自己的外套将那几大串血葡都护在身边,主动地钻进了怪物的大嘴里面,再次跟着它回到了黑暗但是安全的巢穴里。   尤醉现在迫切需要的是火种。   有了火才能有更多的烹饪食物的方式,才能在深夜里面获得温暖。   只有当被文明抛弃,将生命复原成为了最原始的样子,才能意识到火的出现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发明。   可在这样的一片甚至连可燃物都很难弄到的荒漠中,获得火种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直到今天血葡树的出现,让尤醉有了些许获取火种的可能性。   他小心翼翼地将几块白葡树树干切割成了小块,而后取出了一直都没有舍得丢弃的装水的玻璃瓶子,将其放在了炙热的阳光下,而后不断调整弧度和高度,让一点白色的光汇聚在最尖的一点上。   很快就有淡淡的烟雾冒了出来,一点耀眼的火光升腾了起来。   尤醉惊喜地喊了出来。   “有火,我们有火了!”   他美丽娇艳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意,那笑容足以感染任何一个看见它的人。   怪物此时守在他的身边,从沙土之下露出一只眼睛窥视着周围,它虽然并不明白尤醉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却也还是很给面子的晃了晃尾巴,表示自己也很开心。   当天晚上,尤醉就第一次在这个星球吃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熟肉。   他将蜥蜴肉上面涂抹了一些果汁而后烤熟,熟肉所散发出的香气很快就吸引了怪物,它长长的柔软的触角向着尤醉的方向蠕动着,但是它却因为有些害怕火光而不敢靠近。   “没关系的。”   坐在火光里面的美人面目温柔,带着馨香的长发落在赤裸单薄的后背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美丽的插画剪影。   食物的香气,还有从未感受到的温暖的温度传递到最敏感的触角上。   “只要保持距离,火就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东西,并且也会很安全。”   怪物感觉到自己的嘴里面生出了涎水,它饿了,但是却似乎并不是渴望食物的那种饥饿,而是渴望着别的什么东西。   它听见它的人类在喊它,立刻就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一样将头蹭了过去。   尤醉摸了摸它的触角,将特地选出的大块的肉放到它伸出来的舌头上,看着它吃的大眼睛都眯起来的样子,笑得很开心。   “很喜欢吗?那下次我多做些给你。   “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却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如果这些吃的能够让你开心起来的话,那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   怪物注视着在火光里面的少年,缱绻地用触角蹭着他素白的手腕。   但是尤醉却不知道,这点食物对于怪物来说甚至就连味道都很难尝出来,真正让怪物沉迷的是尤醉身边的温度,温柔的触碰,还有香甜馥郁的,那种独属于他的气息。   在有了火种之后,能够做的事情就多了起来,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尤醉就喝上了暖呼呼的热汤。   他发现血葡树粗大的树干里面存贮了很多的水分,也算是解决了他目前的最大的用水危机。   “有了水,又有了火,我们接下来会越来越好起来的。”   夜晚降临的时候,尤醉抱着怪物巨大的头颅,用脸颊蹭了蹭它丑陋的厚重的软甲,轻声在它耳边说道。   在尤醉的指挥下,怪物猎捕回巢穴里面的猎物种类也开始增多。   尤醉顺利地从其中一种黑甲虫的尾巴里面获取到了一种乌黑的油脂,可以用来在黑暗里面点亮灯火。   所以尤醉终于不用每天都忍受洞穴里面的黑暗,依靠几只有着荧光的蘑菇来照亮了。   并且这种油脂的燃烧速度很慢,足够支撑整日整夜的燃烧,这样尤醉就不用每一次都去利用玻璃瓶取火了。   怪物最开始的时候对于火是有些畏惧的,但是很快它就也能软乎乎地甩着粗长的丑陋尾巴,蹭在尤醉雪白的双足旁取暖了。   在尤醉的计划中,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他想要用一些血葡树的树干制作一些简单的家具,比如说一张用于睡觉的床,还有一张可以用来写点东西的桌子。   尤醉真的很想要一张床。因为他现在经常直接睡在洞穴的地面上,虽然能够避开太阳和低温,却还是会被突然变化的温差惊醒,如果他能有一张床,就能够隔绝和地面的接触,睡眠就会变得舒适很多。   桌子也是必需品,尤醉从某种小虫子的体内找到了一种可以用来当做墨水的材料,在树干上面留下标记,可以当成纸笔。并且桌子也能够摆放一些他收集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在抵达白瓦斯星的第二个月的时候,尤醉顺利地有了一张床,他用蜥蜴皮铺展开制作成了一张光滑的白色床单。当然背面是朝上的,因为正面的粗糙颗粒会磨伤尤醉的皮肤。   这张床睡起来冰凉凉的,很舒服。怪物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和尤醉闹了好大的脾气,就因为尤醉不再睡在他的绒垫上了这件事,在尤醉答应降温后仍然会将它的垫子当成被子盖在身上后看起来才开心了一些。   但是在尤醉的桌子完成了一半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怪物不再出去捕食,而是开始向着下面挖掘他们所居住的洞穴,它在他们日常所居住的洞穴下面多挖掘了足足有几十米,直到那里足够黑暗,也足够隔绝来自地面的一切干扰。   它也不再让尤醉外出,叼住他脖颈上面的那个电子项圈,将他放到了那个新洞穴里面,并且还将他的东西和食物也全都搬了进去。   “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尤醉有些不安地看着怪物,怪物蹭着他的肩膀,发出催促声。   尤醉只能乖乖地照做,坐在他那张铺着白蜥蜴皮的床上点着灯油等着怪物的回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怪物疯狂地进行捕食,大量的食物都被带回了洞穴里,并且被存储了起来。   显然以往它是会自己在外面吃饱了之后再挑选猎物里面的一些带回来,而现在它则是不加挑选地疯狂捕猎。   怪物还带回了很多的血葡木,几乎将尤醉隔壁的洞穴都堆积满了,足足可以燃烧上几年都不熄灭。   在最初的两天,几乎每天它都能用猎物填满一个深深的洞穴,后来怪物带回来的猎物就越来越少。   并且尤醉也感受到了变化,空气变得越来越潮湿了,而且温度也一天天的低了下去,这颗星球似乎变得越来越不适应生物生存下去了。   终于这一天,怪物用自己的绒垫将尤醉紧紧地包裹住,而后带着他来到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来到的地面。   尤醉感受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当他惊讶地抬头的时候,看见大片大片的淡蓝色的颗粒落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这颗星球上的“雪”。   怪物最后带着他去看了一眼血葡林,那些之前柔软飘摇着的枝条都被深深地埋进了地下,成了一个个的小沙丘。   冰蓝色的雪花很快就淹没过了白色的沙海,整个星球都陷入到了一片的静默之中。   尤醉意识到整个星球将要迎来一个很长很长的极夜,这颗星球所围绕着的恒星将会很久都不会再在地平线上面升起了。   在这段时间内,所有的生物都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度过整个漫长的寒冬。   怪物带着尤醉回到了它温暖的巢穴里面,因为木材很充足,所以巢穴里面时时刻刻都燃烧着明亮的火光。   美丽的黑发青年拨弄了一下火上面的肉汤,火焰舔舐着罐底,木材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等到雪花淹没过了他们头顶的洞穴出口的那天,阳光再也没有出现在这片白色荒漠上。   冰冷漫长的极夜降临了。 第184章 欢乐新世界(三)   永夜对于不能冬眠的物种来说是这样子的漫长, 以往怪物都会选择进入到沉睡中封闭自己的意识,身体的本能支撑着他进食,维持着基本的身体本能。   但是今年因为有尤醉的存在, 它并没有这样去做, 因为它的宝物是这样的美丽,甚至就连稍稍移开自己的视线都是一种浪费。   当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的时候,尤醉会捧着那种黑色的甲片,用刻刀或者是纤细的草杆在上面书写着那些怪物看不懂的东西。   温暖的肉香从火堆上传来, 怪物乖顺地趴在地上,用细长柔软的触角去勾住尤醉落在地上的那一小截的雪亮的尾巴尖。   它觉得自己眼前的人美得像是在发光。   如果是有着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就算是这样子永恒下去也是可以的。   抱着这种想法的怪物觉得时间一下子被缩短了,原本漫长的极夜转瞬就过去了一半。   等到雪落到最厚的时候, 尤醉终于将所有的食物的做法都研究透了, 他有些无聊地躺在怪物柔软的绒垫上,用手掀开怪物身上的鳞片, 然后看着它们缓慢地闭合。   “你会说话吗?”   尤醉突发奇想地问道。   “咕噜……”   怪物从喉咙里面哼出一声响。   “你跟着我说……”   尤醉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他的唇上刚刚吃过烤肉, 此时泛着红润而甜蜜的光。   “尤醉。”   他就像是在教导刚刚出生的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说道。   “咕噜咕噜。”   怪物努力地想要压着自己的嗓子, 发出像是尤醉那样甜美的像是唱歌一样的声音, 但是它的嗓子却是这样的粗哑, 就像是被盐块摩擦过的螺丝。   “尤醉……”   黑发少年很有耐心地说道。   “gu……tui……”   “niu……tui……”   尤醉笑着看着它庞大的身体,还有羞怯地交缠起来的小触角, 鼓励他。   “是的, 就是这样, ”   “尤……醉……”   怪物漆黑巨大的眼睛黑洞一样看向他, 十分准确地发出了这个单词。   “是的, 你, 你竟然真的能说话!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怪物了!”   尤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怪物,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怪物竟然真的能够学会。   怪物温顺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属于着来自尤醉的奖励,嘴边的长须都得意地颤了颤。   在发现了这件消遣的事情之后,这个夜晚剩下来的时间,尤醉就都坐在火堆边一句一句地教着怪物说话。   等到这个极夜结束的时候,怪物就已经能够和尤醉进行基本的语言交流了。   尤醉还为怪物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幽】。   “这个名字表示着安静,黑暗,深邃……还有美丽和神秘,就像是你一样。”尤醉温柔地说。   怪物显得很开心,粗长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将洞穴里面的沙土都震落下来。   它并不知道尤醉所说的那些词语是什么意思,但是它喜欢尤醉的视线落在它的身上的样子。   在永夜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他们终于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地面上。   怪物一点点地清理着洞穴,将整个极夜里面产生的垃圾和已经腐烂的食物都搬运出来。   空气很温暖湿润,尤醉站在洞穴前看着天空中那一个发光的球体缓缓地升了起来,散发着生命的光辉。   窸窸窣窣的流水声传来,尤醉惊异地看去,发现竟然是一条细细的溪流,正在从沙丘上面向着下面流淌。   在极夜期间落下的厚厚的雪全都在阳光下融化了,为这颗星球带来了新的生机。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的时间内,所有的生物都会迎来一场温暖潮湿的,适合繁殖和生长的雨季。   几根淡蓝色的小草从尤醉的脚边生长了出来,只是短短半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漫过了尤醉的小腿,并且还有着继续向上生长的趋势。   树木生长地要更加慢一些,但是却能够比草本植物获取更多的珍贵阳光。   只是短短的几天的时间内,尤醉就看着原本茫茫一片的荒漠变成了一片草木丛生的雨林。   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物种大量地出现,简直是让人目不暇接,于是尤醉和怪物的食谱都大大地得到了扩展,并且尤醉还从这些植物和动物的身上获得了更多的有用的原料。   他的桌子很快就做好了,并且还有了一件柔软的轻纱一般的新衣服,是在某一种蚕类的破损巢穴里面找到的。   这种衣服的材质就像是水一样光滑,并且也比白蜥蜴皮的衣服要更加柔软。   尤醉习惯将这件衣服的一角缠在雪白的手臂上,另外一角缠在腰间,遮挡住腰腹和下半身,多余的松散地自然垂落下来,随着他的走动在大腿边晃动。   尤醉还在丛林中找到了很多的调味品,几种味道很好的果子,还有味道鲜美的蘑菇。   当然,尤醉也很谨慎,他是在询问怪物确定了的确是能够吃之后才收集了这些食材。   但是在雨季里面,那些隐藏起来的其他的更加危险的生物却也越来越多了。   怪物的身上有时候也会受伤,但是它每次受伤的时候都会带回来比自己的体型更大的可怕猎物。   就算是这样,尤醉却也还是会担心,他会在晚上的时候仔细地爬到怪物的身上给他身上的伤口上涂抹药草,叮嘱他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了,他们现在的食物已经足够了,这样子太危险了。   怪物每次都答应,但是下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却还是带着伤,尤醉怎么说都没有用。   但是尤醉不知道的是,怪物经历这样多的战斗却还是因为他。   在尤醉经常活动的地方,空气中已经悄然逸散开了他的那种甜美的诱人的信息素,对于雨季里面十分活跃的强大猎手来说,这种气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全都围绕在怪物的巢穴附近,对着尤醉虎视眈眈,想要趁着主人不在的时候,将其中被藏起来的珍宝偷走。   怪物不得不杀死其中的几个最为强大的,这样子才能将尤醉继续保护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就算是这样谨慎,意外却还是发生了。   当尤醉在距离他们巢穴不远的地方采集一种蘑菇的时候,几只淡蓝色的蝴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宛如丛林中的精灵一样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这种常见的柔弱的生物并没有被怪物放入眼中,直到它一个失神,发现原本就在他的眼前的黑发少年失去了踪影。   怪物狂躁了起来,它用粗哑的声音呼喊着尤醉的名字,那种甜美柔软气息明明刚才还围绕在它的周围,但是现在却在渐渐变淡。   它的宝物,被藏在它的最深的巢穴里面的,会给它喂食美味食物的,浑身散发着香气的柔软人类不见了……   血红色的颜色蔓延上了它原本漆黑的眼睛,极度的愤怒袭击了怪物的内心。   是谁?   是谁从它的眼下偷走了它最心爱的宝物!   一声夹杂着疯狂的怒吼从密集高大的白色丛林里面传来出来,震飞了满树的飞鸟。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上小臂,尤醉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并不在熟悉的巢穴里面。   一块块血红色的晶矿将他环绕在内,就像是保护罩一样将他护住了。   而在晶矿的外面……两只体型庞大的巨兽正在撕咬在一起,这是尤醉第一次看见怪物的捕猎过程,是这样的暴力,血腥,甚至还夹杂着一种残酷的美丽。   和幽撕咬在一起的另外一只怪物体型小,却更加油滑并且狡诈。   它利用了幽保护尤醉的心理,一次次地将战场向着尤醉的方向拉近,迫使对方不得不依靠加重自己身上伤势的方式再次拉开距离。   尤醉在里面看得心焦,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最后,还是幽获得了胜利,那只小怪物发出一声悲鸣,仓皇而逃。   “你还好吗?”   尤醉站在幽的面前,惊惶地看着它身上的那些堪称惨烈的伤口。   一道长长的撕裂伤一直从它的肚子划到了它的背部,几乎就要将它的身躯切成两半,柔软的肚腹内溶物混合着颜色古怪的鲜血从它的身体里面流淌出来。   尤醉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治疗这些伤口,毕竟幽的体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他将全身都用上,也无法堵上怪物的伤口。   “bubu……ku……”   粗糙沙哑的声音从怪物的口中传来,尤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砸了下来。   “bu……ku……”   尤醉哽咽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柔软的触手蹭过尤醉的脸颊,替他擦去了眼泪,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哀嚎,而后一口将尤醉吞下,扭动着重伤的身躯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带着他回到了熟悉的巢穴里。   这似乎耗尽了怪物的最后一点生机,它将尤醉放出来,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从身体里面流淌出的鲜血已经漫过了巢穴的地面。   尤醉徒劳无用地将食物放到了怪物的面前,期望着它吃些东西后就能够恢复过来,他努力地清理着怪物的伤口,但是怪物的喘息却还是越来越低微。   “不要……不要死好不好?”   尤醉哭了出来,看着那漆黑的大眼睛无力地合上了。   “求求你……”   “啪嗒,啪嗒……”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种微弱的敲击声从幽沉重的,散发着血腥气的身体里面传来,隔着一张柔软的皮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幽的身体里面蠕动着颤抖。   尤醉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怪物的血肉在他的眼前缓缓地就像是蜡像一样地融化开来,在怪物的身体最里面……   在那丑陋的巨大的漆黑蠕虫的心脏的位置,他看见了一个全身都被黑血色的丝线缠绕起来的高大男人。 第185章 欢乐新世界(四)   那些血红色的细线深深的勒入男人的身体里面, 缠绕过他的胸口,手臂,还有大腿, 像是某种诡异的刑法将他束缚住, 又像是从男人的身体里面生长出来的某种黏腻的寄生植物。   这些丝线将他的身体完全分割开来,显现出一道道裂痕一样的伤疤。   尤醉看见他的嘴唇在轻轻颤抖,似乎正在说着什么,那些缠绕着他身体的丝线也在颤抖着。   声音怪异的字节被碰撞着纠缠发出。   “you……zui……”   尤醉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听着男人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蓦然睁开, 看向了尤醉的方向。   血红色的丝线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顺着男人的指尖滑下, 向着尤醉的身体游走而去, 同样缠绕住了他雪白的手臂,将他向着那怪物的身体里面拉扯而去。   “you……”   “wo……de……”   怪物还带着温度的尸体包裹着尤醉, 带来一种怪诞的温暖, 更多的血红色细线紧紧地缠绕着尤醉的身子, 满眼的血红蔓延而来。   “你是谁?”迷醉的快感注入到了尤醉的脑海中, 让他双眼迷蒙。   男人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他, 被切割成一片片的脸上没有表情, 丝线将他们束缚在一起,一种声音似乎在尤醉的心底响起。   【帮帮我…好吗?】   【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想要永远呆在你身边】   让人心安的温暖的感觉将尤醉俘获, 他不由自主地轻声问道。   “我要怎么帮你?”   【嘘……就这样……】   【不要动……】   怪物的尸体开始融化, 更多的血色细线就像是蚕茧一样将他们包裹在一起。   洞口也同样被密密麻麻的血色丝线所封锁, 在一片黑暗中, 尤醉感觉到高大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 就像是粘稠血水一样将尤醉整个包裹住。   尤醉迫不得已地陷入到了沉眠中。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某些东西在这些梦里面进入到了他的身体和脑海里面,就像是种子一样在那里生根发芽,缓缓地改造着他。痛苦和悲伤离他远去了,剩下来的只有甜丝丝的梦境,散发着忍冬花一样的柔软香气。   在梦境中,有人用手臂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他们在用甜美的憧憬的语调呼喊他的名字。   尤醉的肩胛骨传来剧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钻出来。   “醒来吧,醒来吧,我们最珍贵的,最珍贵的宝物。”   “你的血是我们的血,你的泪是我们的泪,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我们的领土,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不会死去……”   “你是我们的心之所向,是我们的起源,也是我们的结束……”   在一片漆黑中,一双淡粉色的眸子缓缓睁开,晶莹剔透宛如初生。   赤裸的素白脚尖落在了已然枯萎的血丝上,从那束缚着他的虫茧里面走了出来。   在无边的浩瀚星海中,有无数双眼睛随之睁开,它们全都看向了头顶的天空中,一阵阵的兴奋狂热的低沉吼声传来……   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了。   ·   ·   X789实验星,一个高级实验室里面的标号为S等级的红发实验体骤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了一丝狂热的光。   它刚才感受到了……新王的诞生。   那是它们最美丽的,最柔弱的,但是却又能够孕育整个种族的王……   刚刚诞生的王需要它的照料!它需要离开这里,到王的身边去!   实验体的身子猛烈挣扎起来,甚至实验床上面的束缚带都被它拽得咯咯作响。   “啧,这些怎么都杀不死的虫族怪物。照我说,当初的那一场王庭战争就应该将这些东西全都灭干净,剩下这些丑陋的渣滓。”   一个实验员骂了一句,随手用手中的激光器切掉了一条那实验体不断挣扎的手臂。   但是那实验体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觉一样,狂热的光火焰一般从它的眼睛里面冒了出来,它直愣愣地看向了天空,就像是在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吸引着它。   “不对劲……”   另外一个实验员手中的刀子因为没有拿稳而掉落到了地上,发出呛的一声响。   他的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自从那场战争之后,这些被囚禁在这里的虫族已经数十年没有这样活跃过了……”   “只有一种可能性,会引起虫族这样的反应——有新的虫母诞生了……”   那个一开始的研究员脸色也变得铁青,一种混杂着畏惧和惊惶的神情从他的脸上显露出来。   几乎每一个帝国人都会曾经记得五十六年前的那一场毁灭了大半个帝国的虫患,在那一场战争中他们失去了近乎一半的人口,但也是那场和虫族的战争让原本内乱不断的帝国真正意义上的建立了一个完整统一的政权。   因为帝国人意识到,如果他们不能快速团结起来,很快就会彻底沦为那些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它们虫母的食物。   在那场战争中,是最强大的帝国舰队付出了近乎自杀的疯狂攻击才顺利地顶着虫群攻入虫巢,杀死了虫巢最深处的虫族的虫母。   这种畸形发展、疯狂扩张的物种,就像是他们的病态的扩张方式一样有着最为脆弱的根基,那就是它们的虫母,也是它们的王。   一旦虫母死去,它们整个种族就会陷入到难以克制的精神的狂乱中,成为失去理智,只依靠本能进行行动的怪物。   在五十六年前的那一次,他们赢了,虫族溃散,原本巨大的几乎足以遮天蔽日的密集虫群被尽数斩杀。   虫族近乎绝种,只有在帝国的实验室或者是隐蔽偏远星群中还有着零零星星的些许残余。   并不是帝国并不想彻底将虫族灭杀,而是虫族的生命力是这样的强大,就算是失去了理智只能够任人宰割的虫族也并不是他们能够杀光的。   虫族的数量太多,分散太广,就算是他们尽了全力却也只能做到目前这种程度。   帝国囚禁了一部分虫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考虑到如果有新生的虫母出现的时候,可以利用这些虫族找到虫母的位置,将威胁扼杀在萌芽时。   但是无疑的是没有人想要看见这件事情的发生……   直到今天……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帝国最高实验室里面,有着新生虫母出现的信息很快就被设置成了最高机密。   一道道暗中的指令被下达,一双双的眼睛窥视着夜空,想要从其中找出那只初生的小虫母。   ·   ·   遗忘星环,白瓦斯星。   尤醉的腿脚酥麻,就像是被浸泡在油脂里面一样,走了几步就隐隐发颤。   他似乎还并不适应目前自己的这具身体,颤巍巍地用雪白柔软的双腿跪坐到了布满枯黄干枯丝线的地面上,轻声地喘息着。   有丝丝缕缕的白发从他的眼前滑落下来,他扬起脸,用手指将那些霜雪一般的发抿到耳后去。   经历了一次“结茧”后,他的身高和体型已经从最初的少年体型变成了修长的青年体型。   原本还算是正常的发色和瞳色也被改变,身后原本羸弱的细瘦尾巴被拉长,尾骨向着侧边生长,表面的皮肤近乎变成琉璃一般清透的颜色,仔细看去甚至可以看到下面一截截的白玉骨节。   有些不适应地晃动了一下身后的长尾,瘦削白皙的腰肢晃动,尤醉茫然地回头向着自己钻出来的地方看去。   茧房里面空荡荡的,已然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只有一个破碎的黑色电子项圈躺在底部。   幽……   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怪物,或者说是那个男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现在的尤醉已经能够大致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具身体的真正的种族并不是月蛇族,而是一枚被塞进蛇窝里面的珍贵虫母卵,只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面,尤醉却一直都没有觉醒的机会。   在虫族中,等级越高的虫族,就会拥有越完美的“拟人形态”,和人类更加相似。   而那个在怪物身体里面的男人就曾经是一名高等虫族,他在战败后重伤落到了白瓦斯星上面,被体型庞大的蠕虫怪物所捕食,只是他却并不甘愿就这样死去,求生的本能让他撕扯开了怪物的胃,钻入了它的身体之中。   幽的身体和怪物相融合,就变成了尤醉后来所看见他的那个样子。   所以它之所以能够这样聪明强大,并且能够听懂尤醉的话,本质上都是因为在它身体里面的那一部分的高等虫族的部分。   在幽受伤之后,它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尤醉结茧。   在茧中,尤醉将它的精血吸收殆尽,终于完成了彻底的蜕变,成为了虫母。   于是幽的生命也就到此终结了,他是心甘情愿这样去做的,每一个虫族都愿意为它们的王付出一切。   但是……   尤醉轻轻地用手触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在那里他听到了剧烈的清晰的心跳声。   他知道幽并没有死去,就像是他最后所说的一样,他就在他的身体里面,不会再离开了。   尤醉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尝试用精神力去观看眼前的世界。   无数的星点在他的眼前舒展开来,有的地方密集,有的地方稀疏,每一个亮点都表示着一个虫族的精神力,精神力的强弱根据光点的亮度来显示。   可以看出来,大部分的光点都晦暗不清,虫族们隐藏在偏远的星系中苟活,在原本虫母死去之后,它们几乎全都变成了只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或者是再也等不来雨露的植物,只能等待着缓缓枯萎和死亡。   尤醉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点,想起了幽空洞但是执着的眼睛,在过去的五十六年里面,它们是否也这样一复一日地麻木等待着,等待着它们来自王的呼唤?   对不起,是他来晚了。   淡粉的指尖落下,一点剔透的细腻白光落到了那张星图上面,柔软宽广的精神力舒展开来,就像是一滴滴雨水落入到了干涸已久的土地上。   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中的狂躁和病态缓缓消失。是迷路许久的孩子被美丽的母亲温柔地拥入了怀中,擦掉了眼中的泪痕;是即将在冬夜里面被冻死的乞儿,得到了圣母的垂怜。   因为伤口的疼痛而疯狂撞击玻璃的红发实验品骤然安静了下来,它无神的眼中蓦然流淌出一点湿润的血泪来,抬起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嘴唇翕动,无声地喊道:   “母亲……” 第186章 欢乐新世界(五)   在漫漫的白沙中, 一个高大的人影行走着,在他的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但肆虐的风转身就重新将沙面吹平。   一双漆黑的骨刺犄角从他的头顶冒出, 将遮挡风沙的兜帽顶出一个弧度, 粗长漆黑的长尾在身后摆动。   慕大步地向前走着,血脉中涌动着的渴望不断驱使着他,让他尽快地,一刻都不能停留地向着他的王靠近。   他是今天傍晚的时候乘坐小型飞行器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 看着眼前这贫瘠荒凉的星球他几乎要陷入令人疯狂的自责中。   虫母纤细的足肢怎么能够在这样肮脏鄙陋的星球上面落下?   他们的王才刚刚出生,是那样的弱小, 那样的柔软,这里的风会不会弄伤他的皮肤, 这里的寒冷会不会让他颤抖。   他有没有挨饿?会不会怕黑?   无数的担忧涌入慕的心中, 他近乎要大步跑动起来,迫切地想要去到此时瑟瑟发抖的小虫母的身边。   他现在需要他……   又再次越过一个高高的沙丘, 精神力的波动越来越剧烈, 就像是擂鼓一样在他的心中敲击着。   他是不是第一个赶到的?   破开了一个漆黑的洞穴, 那种柔软如水的精神力似乎就在他的面前, 只要他再一扑就能彻底将自己融入那一团温柔的精神体中。   一个枯黄的干瘪的巨茧出现在了慕的面前, 一丝月光一样的白色碎发从缝隙中露了出来, 纤细的美丽的王蜷缩在已经破碎的茧房中沉睡着。   在看见虫母的一瞬间,慕的心骤然安定了下来, 在一路上他所有想到的那些让人不安的想法在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留存在他的心底的只有令人心安的满足感和充实感。   他终于找到他了。   趁着虫母还没有醒来, 慕轻轻地将眼前纤细柔软的青年从虫茧中抱了出来, 用近乎饥渴的目光舔舐过他的全身。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美丽, 不管是雪白的皮肤, 还是白色的发, 都像是月光一样在散发摄人的光。只有脸颊,还有关节的位置带着一点淡淡的俏丽的粉。   那是一种和整个其他虫族都格格不入的颜色,大部分的虫族为了能够在黑暗中更好的隐藏自己,身体的颜色都是黑色,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战斗兵器。   但是只有他们柔软的甜美的虫母,才是唯一的例外。   从虫母的身上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的气味,慕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小心翼翼地用手臂环成了一个圆形,确保虫母枕在自己的胸口。   感受着对方柔软馨香的小口呼吸落在皮肤上,慕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他觉得自己此时是整个宇宙里面最为幸运的一只虫族。   尤醉又睡了很久,他的精神力其实还没有足够强健到让他那样肆意建立精神链接的程度,但是他却不忍心看着他的族人们在外面受到那样的痛苦。   透支精神力的后果就是他又感到了极度的困倦,不得已陷入到沉睡之中。   但是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张俊美标志的脸,而他此时正躺在对方的怀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您醒了。”   男人说道,声音轻得就像是似乎吓到一只美丽的白色蝴蝶。   在他的身后,那粗长的骨尾正在因为兴奋而不自觉地卷来卷去,只是在脸上却还能勉强保持着镇定。   尤醉伸出淡粉色的指尖,摸了摸他的脸。慕身后的尾巴骤然一颤,克制不住地卷上了尤醉的小腿,轻轻摩挲着。   “王……您终于回来了……”   慕低下头,头顶螺旋形状的角避开了尤醉柔软的掌心,用发顶蹭上了对方的皮肤。   精神力交融的一瞬,慕主动将自己的记忆献上,于是尤醉便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说,因为我之前发出精神力安抚的行为,现在残存的虫族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出现,并且知道了我的位置,正在向着这里赶来?”   尤醉恍然。   “是的,我是第一个见到您的,我的王。”   慕的眼神缱绻温柔,他想要在那只散发着淡淡馨香的手掌上面落上一个亲吻,但是却因为没有虫母的许可而忍住了。   “这是我的荣幸。”   尤醉再次在脑海中打开星图,欣喜地发觉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星点在经历了他之前的安抚之后都变得明亮了不少,并且就像是慕所说的一样,有着大量的星点此时正在向着白瓦斯星飞来。   但是不能是现在。   一股比之前更加柔软的波动传来,精神力就像是水一样在其中传递来,在精神图景中,虫母安抚着他的孩子,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很安全。   他让他们安静地呆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召唤,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   通过记忆共享,尤醉已经明白了现在虫族所面临的局面并不好,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大量地向着他这里汇聚,无疑是有着暴露的风险。   在他们成长得足够强大之前,他们必须要学会隐藏。   “但是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慕低头哑声说道。   “如果您的身边没有足够的防卫力量,所有的虫族都会发疯,我们不能再次承担失去王的风险了……”   “请您起码准许一队一百数以上的虫族护卫来保护您的安全。”   “可以的,我可以让距离我最近的那批族人过来。”   尤醉用一根手指抬起了慕的脸,对方是那种很典型的高等虫族,面目冷峻硬冷,身上的虫族特征已经只有头顶上面的犄角还有身后的长尾。   高大的虫族感受着虫母温暖而甜美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有些僵住了,无数次曾经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如今却发生在了现实里。   随即一个吻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额头上。   “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吗?”   白发的美人垂首看他,眉眼里面都是温柔。   慕呆住了,他的身体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硬冷的雕塑,许久才感受到血液重新流动。   在过去很多年里,他像是每一个虫族一样忍受着精神上面的折磨和饥渴。   在一个个沉沦的梦境中,他听见有人在轻声呼喊他的名字,巨大的雪白的翅膀在他的身后舒展开,他站在光里面,慕看不清楚他的脸。   但是慕知道自己很悲伤,每次醒来都有一种想要自杀死去的冲动。   这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弄丢了他们的妈妈,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直到今天……   “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所以不要再哭泣了,我会努力地保护你们,让你们不再受到伤害。”   身后的长尾终于克制不住地卷上对方绵软的腰肢,用一个满是占有欲的姿势将人抱在怀里。   他们的母亲,他们唯一的王回来了。   他这次绝对不会再次将他弄丢。   三个小时之后,那一队的虫族士兵就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他们并非像是慕一样的高等虫族,而是最为常见的那种低等战斗虫族,甚至就连人类的形态都很难保持,漆黑的甲片上面有着一道道的裂痕和损伤,甚至身后的长尾有的都被折断了。   很显然,为了能够尽快地赶到虫母的身边,他们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啧。”   慕有些不屑地从这些看起来无比虚弱的虫族身上扫过,又满是愧疚的看向了尤醉。   “像是这样的低等虫族,在之前的时候,甚至就连见到虫母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委屈您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它们来到这里都很不容易。”   尤醉从慕的怀里钻出来,认真地为每一个虫族进行了精神的安抚,柔软而庞大的精神力就像是潮水一样扫过识海,残留下来的只有安心和愉悦。   所有的虫族都在用狂热的目光看向尤醉,细长的粗壮的甲肢相互碰撞着。明明是最凶残的战斗兵器,但是却主动地收起自己的獠牙和锋利,只害怕伤到面前的柔软母亲一丝一毫。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尤醉又再次感到了疲累,他闭了闭眼睛,被慕重新抱住。   “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这些都只是些低等的炮灰守卫罢了……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您献出生命。”   慕咬着牙看向那些丑陋的低等虫族,像是这样弱小的虫族,根本就不配让母亲这样劳累。   “没关系……”   尤醉虚弱地说,从他有些涣散的眼中散发出某种充满母性的柔情。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会努力保护好你们的。”   确定了自己的安全后,尤醉再次陷入到了一场黑沉的睡眠中,从虫族的角度来说,他其实还并未进入到“成年期”。这样长时间的睡眠对他来说是身体的需要。   在这场睡眠中,尤醉进行了他的第二次结茧。   柔软的洁白的宛如绸缎一样的丝线包裹住了尤醉的身体,将护在其中,他又经历了一整个永夜期。   等到白瓦斯星上第二年的雨季他才再次醒来,破开了雪白的虫茧,他看见了一直都在外面等待着他的慕。   慕的身高似乎又拔高了一些,他的状态明显看起来要比之前好上了许多,身后的长尾甚至算得上油光水滑。   在虫母的身边所获得的精神安抚对于虫族来说是比食物更为重要的事情。   “欢迎醒来,我的王。”   一件温暖的长披风被披到了尤醉的身上,慕半蹲下身子,为尤醉将上面的扣子扣上。   尤醉讶异地发现,他现在身处的也并不是之前的黑暗洞穴了,而是一个近乎可以称之为富丽堂皇的白色房间。   白色的沙子被粘合成为了建筑材料,按照虫族的审美堆砌成了最美丽的模样,为他们的王修建了一座地下的宫殿。 第187章 欢乐新世界(六)   就算是在这样资源匮乏的星球上面, 虫族们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们最心爱的王提供了最好的一切。   “您需要进食。”   慕将尤醉抱起来,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面, 散发着香气的美味食物琳琅满目地被摆放在桌子上面。   这些食物里面大部分都是肉类, 在白瓦斯星上肉类是比植物更加容易获取的食材,甚至在尤醉的手边还有一杯淡黄色的果汁饮料。   “你们不用这样……”   尤醉有些不适应被人这样对待,身后雪白纤细的尾巴轻轻甩动了一下,被另外一条更为粗长的黑色骨尾压住了。   尾巴被圈了起来, 传来酥酥麻麻的刺感,慕沉下了脸, 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虫群对他们的虫母百依百顺,却只有在关于虫母的身体的事情上没有一丝妥协。   “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为您做的, 您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如果您出现了一丝意外,就算是我们全都死去也弥补不了。”   尤醉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乖乖地一口一口地吃下虫群为他所准备的食物。   慕站在他的身边仔细地监督着他, 不允许他少吃一口。   于是尤醉直到吃得感觉小肚子都鼓起来才红着眼睛看向慕, 被从椅子上面抱了起来, 轻轻地揉着腹部消化食物。   尤醉第二次结茧之后, 在身后肩胛骨的位置生出了一对翅膀, 雪白的翅膀仔细看去上面有着一道道的树叶一样的脉络,并不是鸟类的那种羽翼, 而是更加类似于蜻蜓或者是蝴蝶。   淡淡的磷粉从他的翅膀上洒落下来, 带着银色的光辉, 翅膀垂落下来, 遮盖到他的大腿, 就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薄披风。   当慕将尤醉抱在怀里的时候, 便用手臂伸入到他的翅膀下,揽住他的后背,用憧憬又怜爱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母亲。   “现在的局势如何?”   尤醉刚刚吃饱了,就又有些昏昏欲睡,闭着眼睛勉强挣扎着从这种状态中醒来,靠在慕的肩膀上低声询问。   慕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回应。   “大部分的族人在听从了您的命令后原地待命,但是帝国却开始大肆向着星群中派遣舰队,想要寻找您的位置。   “他们应当已经知道了您已经醒来的消息,感到了威胁。   “并且目前还有大量的舰队在向着虫母之巢的方向前进,显然那些基因序列不全的低等生物认为那里可能是新生虫母所在的位置。”   “虫母之巢是什么地方?”   慕的眼神暗淡了一瞬。   “那是我们曾经的家……由我们死去的母亲所构建出的乐园,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白色巢穴。那里永远都是安全的,可以抵挡一切宇宙射线和外来的敌人攻击,每一个虫族都在那里出生,成长……”   “但是在多年前的那一场战争中,巢穴被破坏,散落成为无数的碎片漂浮在宇宙中,多年以来,那一部分的星域便被称之为虫母之巢。”   尤醉也闭上了眼睛,他是在那一场战争之后才破壳而出的,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虫母之巢……   但是在慕的讲述中,他的眼前却似乎浮现出了那样的一副场景……   一个巨大雪白的巢穴悬浮在漆黑茫茫的宇宙中,它是那样的庞大,甚至一眼都看不到边际。   闪亮的恒星们环绕着它,就像是小夜灯一样照亮着它表面均匀而完美的结构。小行星被作为支撑点,成为构建这巨大的巢穴的一部分。   漆黑的通道在巢穴上面遍布,忙忙碌碌的虫族们在里面钻入钻出,它们振动着身后漆黑的翅膀,为他们的虫母寻找着食物,又或者是征伐新的领地,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   一只只的虫卵都在育婴房中被孵化出来,分化成为不同种类的虫族,为这盛大的王国增添一份力量,为他们的母亲和他们的种族献上自己的肉体和自己的灵魂。   直到那一场大爆炸的来临……   “你们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会帮你们找回来,我会重新构建我们的家园。”   尤醉认真地对着慕说道。   慕勾起了唇,看着自己怀里甚至还没有完全长成成体的小虫母,心里面的满足几乎要像是糖水一样甜甜地溢出来。   “好的,那您要快快长大。”   但是他这话却提醒了尤醉。   尤醉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有些丧气地戳了戳白软的肚皮,小声嘟囔。   “我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产卵?”   虫母的生长期很长,通常要达到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上一任虫母会觉察到自己的死亡将近的情况下提前产下王卵。   王卵在孵化的期间是整个虫族最为脆弱的时间。   在某一段时间内,老虫母已经死去,而新生的虫母却还没有完全成熟到可以产卵,在这种情况下虫族的数量得不到补充,便会逐渐地衰败下去。   在虫族的历史上几次大衰败,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而目前的情况则无疑是最为糟糕的一次。   “我也想要尽快地帮大家的忙。”   慕笑起来,身后的黑色骨尾轻轻圈住了尤醉的腰,狰狞的骨刺一根根地收起,眷恋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不要急,会很快的。   “您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在离开尤醉的洞穴后,慕嘴角的笑还没有散去,他随后打开了精神图景,传递出了一道道精神波动。   【我们的小虫母真的太可爱了,他刚刚问我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产卵,并且还允许我用尾巴缠着他的腰。】   【他不喜欢薄荷草的味道,但是更喜欢碟蝶花的酱料,明天看起来需要多准备些……他吃的嘴巴红红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好甜好软……】   【今天没有得到亲吻,明天我得好好想一想用什么样子的方法才能让王主动亲我呢?】   瞬间另外几道精神力就纠缠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读取着慕的讯息。   在虫母再次出现之后,高等虫族们之间的交流也恢复了,他们可以在这里进行精神力的沟通。   高等虫族的数量本来就极其稀少,更别说在那一场战争中又死去了不少族人,所以到现在甚至还存活着的高等虫族也只有十几个。   但是每一个高等虫族都对于虫母的精神力有着更加迫切的渴求,他们渴望得到虫母的亲近和认可,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比生命和食物还要重要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能够呆在虫母身边的慕是他们所有虫最为嫉妒的。   【我也想要去找妈妈呜呜呜,为什么妈妈不想要见我呢?我会很乖的,我身后还有翅膀,妈妈可以摸我的翅膀,肯定比慕那个分化不完全的丑八怪要好看多了!】   【还有吗?多来点,我爱看。爷现在每天在黑矿场里面挖矿累的要死要活,每天就指望着看点老婆过日子了。】   【妈妈喜欢喝果汁吗,我现在的这颗星球上盛产一种水果,我给你们送一些过去,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气死了,是不是慕你对妈妈说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不允许我们过去找他!一定是慕你这个坏家伙想要独占妈妈才故意诱导妈妈的!】   【慕你去卖卖惨,让王单独给我们高等虫族开点小灶,来点精神安抚呗,我已经足足有一年没有感受到王的安抚了!再闻不到王身上的信息素的味道我就要死掉了!】   慕咧了咧嘴角,身后的尾巴都得意地绷直了。   【想都不要想,现在妈妈需要尽快休息,努力生长等着第三次进化,我不会让他再耗费精神去做那种事情,妈妈的身体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们……之前的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忍一段时间吧。】   【哦对了,水果什么的也不用送过来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子会有暴露的风险吗?就连妈妈都比你们聪明,你们的脑子是不是都长在外植体上面了?】   【不说了,我要去看妈妈了,他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安稳,喜欢踢被子】   【你这家伙,等到见面我一定会好好和你打一架,咬断你的尾巴!让你一个人霸占妈妈那么久!】   ·   ·   虫母需要结茧三次之后才能进入真正的成熟期,可以构建属于自己的巢穴,在其中产卵。   尤醉已经经历了两次结茧,于是他便焦急地期待着第三次的到来。他每天都努力地吃掉很多的食物,并且也按时睡觉,但是结茧的日子却迟迟都没有到来。   他整日里面在地下宫殿里面无所事事,甚至有些焦躁不安,慕会努力尽量陪在他的身边,但是却也有需要离开的时候。   于是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就只能由那些不会说话的低等虫族陪着。   任何的时间下,在尤醉的房门前都会有着大量的守卫,一趟又一趟不知疲倦的巡逻着,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的线索。   他们就像是看顾最美丽的珍宝一样看顾着他们的王,他们的妈妈。   虫族已经无法经历再次失去一次母亲的痛苦了。   尤醉逐渐地也和外面的那些虫族熟悉了起来,尽管可能在虫族之外的生物看起来他们长得全都一模一样,但是尤醉却还是能够看出来他们的不同。   尾巴的弧度,头顶的尖刺的位置,甚至是瞳孔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尤醉看着眼前全身漆黑的虫族,对方只有上半身可以勉强看出是类似人类的形态,在手臂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两只巨大的黑色镰刀,肚腹和腿部则是坚硬修长的甲壳。   锋利的黑色长尾是最为危险的兵器,但是此时却只是蜷缩在一起甚至有些激动到发颤地接受着虫母的目光。   “咔咔咔……”   低等虫族努力地想要说话,但是却没有对应的语言系统。   完蛋了,虫母肯定会生气了……   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就连说话都不会呢?   像是自己这样的低等虫族,就连虫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恐怕也是一种亵渎吧。   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几乎要自责得死过去,但是他看见一双赤裸的,脚踝的位置泛着淡粉的双足缓缓地向着他走来。   “没关系,是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恍然间,柔软的精神力波动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中,像是大海吞没一滴水珠般将他温软地包裹在了其中。   是那样的盛大,柔和,波澜不惊。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他听见虫母用精神力在他的脑海里面说道,声音美得就像神灵的圣谕。 第188章 欢乐新世界(七)   一个消息在虫群中隐秘地流传开来, 他们的新虫母是有史以来最为温柔,最为善良,并且也是最为美丽的一位王。   他温和平等地对待着每一位成员, 将他们全都看做是他的孩子。   当然, 虫群们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并不表示着对在之前的虫母的诋毁……在他们看来,王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如果能够为王献上自己的生命,将会是他们一生的荣耀。   虫母们往往都会将虫群看做是自己的所有物, 他们理所当然地占有他们,这是他们的士兵, 他们理所当然为虫群做出牺牲而死。   可是新虫母却不会这样,他会在自己虚弱的时候仍然放出精神力去安抚自己的虫群, 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再次忍受煎熬。   他也会一个个地仔细地去问每一个低等虫族的名字, 并且记住他们的长相。   他就像是一位仁慈,天真的小母亲, 自认为自己的失职而对虫群亏欠甚多, 于是便用这种方式来补偿。   但是尤醉却不知道, 他过分温柔的表现, 还有他对着每一个虫族微笑时扬起的唇角, 都让他显得是那样的柔软。   看起来不像是王……   而像是一个可以被肆意掠夺的, 占有的对象。   这对于虫母来说是危险的,当一个虫母不能完全的压抑住他的虫群, 而是被他的虫群所操纵的时候, 他的下场将会十分可悲。   但是却没有一只虫族想要去提醒尤醉。   他们只是围绕在尤醉的身边, 就像是孩子渴求母亲的奶水一样渴求着尤醉对于他们的关爱, 并且任由心中的贪婪肆意增加。   尤醉逐渐熟悉了在白瓦斯星上面的生活, 这里的气候可以分为三个季度。   将一切的生机都磨灭的旱季, 也是最长的一个季节,白沙肆虐,大风呼啸,在这一段时间内,只有一小部分的生物仍然能够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存活下来。   旱季之后是冰封万里的永夜期,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恶兽一样将整个星球都一口吞下,所有的生物都会躲藏在地下,或者是陷入沉眠,或者是暗暗地蛰伏,等待光明的再次出现。   永夜期之后融化的雪水会给这颗星球带来生机,经历一段极为短暂但是却也极为疯狂的繁育期,植物和动物全都在这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内掠夺一切资源,生长繁衍,传播下一代的种子。   尤醉又在白瓦斯星上经过了三个轮回,在第二个轮回的雨季,另外一艘飞船降落到了白瓦斯星上,它带来了另外的几百名低等虫族,还有另外的一名高等虫族坠星。   坠星的外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少年,甚至还是外貌极为出色的那一种。娃娃脸让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甜,眼睛里面跳跃着阳光。   高等虫族能够自由在虫族形态和人族形态之间进行转化,为了迎合虫母的喜好,大部分的虫族拟态出的人类的形态外貌都极为美丽。   几乎每一个高等虫族在人类中的外貌都是凤毛麟角,当然,在虫族看来,他们最美丽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的母皇。   坠星第一次看见尤醉的时候激动地耳朵尖泛红,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幼崽。   但是当他战斗的时候,会露出嘴巴里面尖尖长长的獠牙,一口将猎物的喉咙咬断,有种天真的野兽一般的残忍。   这样的形态,他从来都没有在尤醉的面前表现出来过。   慕对于坠星的到来很不满意,但是却没有在尤醉的面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增加了陪伴在尤醉身边的时间。   坠星也是一样,他喜欢抱着尤醉的手臂,用稚嫩的脸还有清澈的忽闪着的眼睛捕获他的心,喊着他妈妈。   尤醉往往会心软,准许在睡觉的时候坠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甚至宽容地容许他将头贴在自己柔软的胸前,用手臂包裹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让他顺利入眠。   坠星的尾巴圈住他的腰肢,他们彼此纠缠在一起。   慕如果发现了,会在第二天的时候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坠星。   高等虫族根本就不需要睡眠,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能够在虫母的面前获取更多的关爱罢了。   真是无耻。   在第四个轮回开始的时候,尤醉觉得自己应该差不多已经快到了结茧的时刻了,身体里面酥酥麻麻的,就像是想要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下挣脱出来。   尤醉隐隐约约地也感受到坠星和慕的明争暗斗更加激烈,他们似乎是在抢夺着什么东西,并且这件东西和尤醉有关。   甚至就连此时流落在外的另外十几名高等虫族也纷纷地请求来到虫母的身边,为虫母的结茧进行守卫。   “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都要到我这里来?”   尤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一条条急切的甚至狂热的请求,征求慕的意见。   “我应该让他们过来吗?这样对他们来说,会不会有些危险?”   这些年帝国对于虫族的搜捕更加严密,就连白瓦斯星这样偏远的星球上偶尔都会路过几艘飞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大量聚集无疑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因为经历了这一次结茧之后,您就彻底发育成为了成体,成为了真正的虫母了……   慕轻轻地揉捏着虫母的雪白后颈,眸子里面的暗色几乎要压抑不住。   “您将真正地走上王位,获得您本就应当获取的那一切。”   “这对于我们整个虫族来说,都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所以他们迫切地想要来到您的身边。”   但是他话锋一转,却又有些可怜地看向尤醉,眼睛里面显出了点点的水光。   这是他从坠星那里学到的新方法,在虫母的面前伪装成委屈巴巴的样子,能够获得更多的关爱。   “就算是这样,不过,也请不要让他们过来好吗?”   修长的黑色尾巴缠绕上了尤醉的白皙手腕,纤细的腕骨被轻轻磨蹭着,带着些缱绻的意味,黑与白的对比是这样的强烈。   “您之前曾经说过的,明明我一个人就可以保护您……”   尤醉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软,爱怜地将他的头颅抱进自己的怀里。   馥郁的馨香瞬间扑入鼻腔,慕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地要舔舐上去,但是他很好的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   “当然。”   虫母柔软的手臂拍打过慕的后背,高大的虫族弯下腰,高大的身躯用别扭的姿势拥抱着他的王。   “好,那我就不让他们过来,只有你和坠星在我身边就够了。”   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慕有些不耐烦地磨了磨自己的獠牙。   不,妈妈的身边,只要有自己一只虫就够了。   怎么样才能把那个碍眼的家伙给弄死呢?   尤醉当然不知道慕和坠星在心中想的都是些什么,他只是想要尽量的对他的孩子们好,想要弥补自己之前的错……   尽管那也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但是没有母亲教导的他却并不知道如何去约束自己手下的虫族。   在正常的虫群和虫母的关系中,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内斗争宠的情况,因为只要虫母指定了,明确地发出了命令,那么虫群就无法违抗。   虫母往往能够选择最好的基因提供者,最强壮的虫族来产下自己的后代。这也是为了保证后代虫族的质量,增强他们的生存能力。   只是缺乏常识的尤醉对于这些事情却一无所知……   于是在他的下面,那些高等虫族们为了争夺第一次为虫母献上基因这件事情而整日勾心斗角。   在永夜来临的时候,尤醉终于开始结茧,雪白的丝线再一次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身子。   整个卧室都被白色占领了,在柔软的丝线的最深处,美丽的虫母安然地沉睡着。   在这一段时间内,整个虫族都进入到了最高等的警戒状态,所有的虫族们都开始不眠不休地巡逻,睁大着眼睛,竖着尾巴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这里此时已经成为了草木皆兵的战斗堡垒。甚至就连一只偶尔的小蜥蜴爬进来都会被杀死。   所有虫族都通过细细的精神链接感受着他们虫母那纤弱又馥郁的呼吸,轻轻地颤动着足肢。   他们也都在期待着,他们期待着他们的母亲重新来到他们身边的那一刻……   那会是一位彻底成熟的,能够再次孕育出整个种族的伟大虫母,他将会再次带领他们的种族返回他们曾经的巅峰。   尤醉这一觉睡了很久,比之前两次结茧加起来的时间都要久。   也许是因为这次期间他摄入了大量的食物来作为养分,所以他睡得很久,很舒服,甚至在醒来之后也没有感到饥饿。   终于,在所有虫族的翘首以盼中,那封闭了整整两年的白色虫茧被从里面破开了。   他们浑身赤裸的雪白的虫母缓缓从其中走了出来,他身后的头发已经生长到了腰际,顺滑柔软地垂落在腰间,就像是银白色的月光。   原本还残留着些许稚嫩的婴儿肥的脸也瘦削了下来,身形从原本的少年成为了青年,同时那种浓艳疯狂得近乎超越物种的美也更加显现出来,就像是钢刀一样直直地向着所有看见他的生物刺去。   那原本纤薄的翅膀也经历了二次生长,此时已经盖过了他的小腿,上面的白色磷粉宛如暗夜珍珠般闪烁。   柔软细腻的皮肤就像是精美的白色瓷器,有着一种近乎冷釉的幽光,身后的长尾彻底变成了白色的半透明艺术品,优雅地游曳而出,环绕在他的身前。   彻底成熟后的虫母已经美丽到了绝对不会被错认的程度,那是一种能够让人疯狂的,魔性的美,其中甚至夹杂了些许精神力的力量,如海一样的精神力荡漾在虫母的周围,已经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一种蛊惑人心的甜蜜馨香从虫母的身上传出,会让人想起阳光下的花朵,午后的甜点,还有柔软的小动物身上的气味,或者是甜美的甘甜的鲜血……   那是人生命中的一切的美好的合集。只要闻上一次,就会彻底上瘾,如小钩子一样将人的心向着他勾去。   这就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虫族最为美丽的王。   如果是意志力薄弱的人类,只是看上一眼就会陷入那种疯狂的痴迷中,虫母的美丽是超越物种和维度的,并不仅仅只是外表,他的一颦一笑,都能摄人心魂。   掠夺,捕获,灭杀。   跪倒在他的脚下,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就算是死去也没有关系。   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丽甚至已经超越了图像的限制,而成为了一种意象。   他就是美丽的本身。   慕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的光辉,从天而降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他的脑海里面的精神力也开始动荡。   基因记忆里面告诉他虫母都是美丽的,但是就算是这样,慕也很确定,在历代所有的虫母中,自己眼前的这一位绝对是最美的那一个。   “好久不见。”   他听见他的王对着他开口,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庄严。   慕的心尖同时跟着颤抖了一下,他跪到了地上,虔诚地亲吻上了对方泛着淡粉的柔软指尖。   “欢迎回来,我的王。”   他的声音也已经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没有人知道虫族经历了些什么。   数万个日夜的等候,一次次的焦躁时的狂乱和痛苦,受伤时的彷徨和凄凉。   虫子们失去了他们的母亲,就算是战争胜利了又如何?他们的生命已然没有了意义。   他们早已不知道为谁而战,而现在,他们的母亲回来了。   “我们等候您已久。”   虫族等候您已久。   盛大的无边的宇宙对着新生的稚嫩虫母张开双臂,欢迎着他的降临。   一道道的精神力波动顺着庞大的精神力网络汇聚到了一起,星光点点地闪烁着,是无数的虫族欢欣雀跃,为他们的王重临王座而欢呼。   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可以不用再去畏惧那些拟态人类,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们也不用再过分地躲躲藏藏,因为他们的身后并不是空无一人。   庞大得足以遮天蔽日的虫巢将会重现,无数的虫族士兵将会从那虫巢中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他们将会拥有生生不息的力量,而并不是无源之水。   他们将在王的带领下,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重现百年之前虫族的盛况。   只要虫族的母亲活着,他们就是不败的,而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第189章 欢乐新世界(八)   尤醉感觉到自己新生的身体是这样的柔软, 就像是水一样缓缓流淌着,依附着,渴望着要涌入到什么东西之中去, 又深深地渴望着吸纳着什么, 纠缠着什么。   他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来的空虚,他在渴望着某种东西。   尽管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准确的东西。   “王……”   他看见慕高大的身躯跪在他的面前,强健有力的身躯呈现出一种臣服的姿态,肌肉纹理优雅地舒展开来, 古铜色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他头顶的黑色长角和身后的尾巴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丽又强壮……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咕噜……”   尤醉轻轻地咽了咽口水,他又感到了一种干渴, 还有一种更深的饥饿感。   他饿了。   他方才才注意到这一次迎接他出来的只有慕一只虫,甚至坠星都不在他的身边, 巢穴里面静悄悄的, 就连那些总是在他的门前巡逻的哨兵也不知去向。   这种怪异的安静似乎预示了什么,一件他没有被教导过的, 但是却本应当发生的事情。   他控制不住地向着慕的身子靠去, 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抓住了他头顶上面的黑色骨刺, 缓缓地在手心里面摩挲着。   “我有点难受。”   “王……”   慕的眼圈变成了深红色, 他的声音变得粗哑, 压抑地抬眼看了尤醉一眼, 他想看那双深情蒙蒙的泪眼,但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却只看到了对方光洁瘦削的下巴, 一丝银白色的长发从他的胸前滑落到了慕的脸上, 带着一种甜美的惑人的馨香。   慕将那缕发丝含进了嘴里, 用舌尖一次次地拨弄品尝着, 汗水从他赤裸的后背上面流淌下来, 他的身子开始发抖, 因为尤醉的手开始从他的黑角上面滑落下来,插进到了他的头发里面,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皮。   “坠星呢?”   尤醉咬住了唇,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不正常,有一种冲动在他的身体里面疯狂地涌动着,想要操纵着他撕裂着一些什么东西。   某些埋藏在他身体里面的本能开始苏醒。   “他……受伤了,现在正在养伤。”   慕喘息着说道,他有些生气,因为虫母在他的面前提起了无关的人。   他血红色的眼睛几乎要滴落下血来,但是却又没有得到尤醉的许可,于是便只能垂着头死死地盯着那双纤细娇美的赤裸双足。   脚趾圆润光洁,宛如珍珠,脚掌细瘦,脚踝踝骨突出,泛着一点诱人的粉。   他当然没有说出口的是,坠星身上的伤是他打出来的,他几乎将对方的身体撕成了两半,并且弄伤了他最能蛊惑人心的那一张脸。   所以坠星现在是绝对不会再次出现在尤醉的面前的,如果被虫母看见一眼他真正化为原型的那种丑陋的样子,他就会彻底疯掉。   “我可以吗?”   慕扬起脖颈,眼中的渴望已经无法掩饰地流淌了出来。   “可以什么?什么……可以?”   尤醉喃喃地轻声发问,他用手掌环绕着慕粗壮有力的脖颈,就像是在抚摸着一只匍匐在他手下的恶犬。   他的身子也在颤抖,身后的翅膀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散落一地的银亮磷粉。   那一条修长美丽的就像是艺术品一样的透明长尾被另外一条粗壮的黑色长尾卷住了,那曾经无数次地刺穿敌人的喉咙的可怕凶器此时正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锋利尖刺,此时他并不是兵器,而是另外的一种“工具”。   用于安抚着他的王的情绪。   “请您吃掉我吧。”   慕垂首,坦然地将自己最为脆弱的脖颈的位置显露了出来,从他的脖颈后面的位置那个隐藏起来的腺体里面,此时正在散发着一种隐秘的气息。   尤醉的腿软了下来,被眼疾手快的慕一把抱在怀中,扣住腰按在了颈窝里面。   他的牙根酥麻麻地发痒,就像是想要刺入什么东西之中去一样。   白发美人的眼睛里面不由得盈满了清凌凌的泪水,他的全身都已经变成了粉色,尾巴不安地缠绕上了自己的大腿。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像是奶猫一样喘息着哽咽,明明已然成熟的脸上却显出稚嫩的畏惧。   “唔唔……慕,放开我好不好?”   “不行。”   但是一向对着他言听计从的慕此时却一反常态,近乎是恶劣地将他扣在自己的怀里,将那细弱的满是馨香的呼吸向着胸前压去。   “请您享用我献给您的……我唯一的东西……”   “请用,我的王。”   牙根的发痒也终于忍耐到了极点,尤醉咧开了嘴,刚刚生出的雪亮虎牙有着锋利的银尖,他重重地仰头咬上了慕的后脖颈位置。   尖细的牙齿刺穿了对方那处的腺体,鲜血从尤醉淡粉的唇边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唇角。   一种极为鲜美的味道充斥着尤醉的舌尖,在他的口腔里面爆炸开来,很难去描述那一种味道,就像是之前他所品尝到的食物都只是闻一闻气味,但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品尝了真正的,能够让他饱腹的“食物”。   那种味道实在是太让人上瘾。   尤醉的眼睛也红了,就像是第一次品尝到肉类的小兽一样努力地不知餍足地吞咽着,柔软的舌尖迫切地舔舐着伤口,将更多的鲜血从中挤压出来,并且卷动上面的肌肉神经。   那种迷醉的香气从尤醉的身上散发出来,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一种柔软的粘稠的气氛中。   慕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沉默地隐忍地感受着腺体被吸吮、撕扯时所产生的那种痛苦和无上的快感。   这些都是他的王所赐予他的……   只是稍微想到这一点,慕的身子就会兴奋到发抖。   成熟的虫母需要吃掉虫族基因的腺包才能开始产卵,只有高等虫族才能产出最为优质的基因腺包,才配成为虫母的食物。   所有的虫族在保卫虫母这一条使命之外的另外一条至高的使命就是为虫母献上自己的腺包。   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表示着虫母的认可和喜爱,还有对整个虫族的延续做出的贡献。   他们的基因将会进入到虫母的体内,被用于生出更多的虫族,他们的生命将不会死亡,而是被继续延续下去。   刚刚成熟的小虫母这是第一次尝到基因腺包的味道,他显然有些沉迷,将慕的脖颈撕咬掉了一小半,露出下面血淋淋的淡粉色颈骨。   他吃得有些多了,几乎要将下面那已经被吮吸干净的腺包都整个撕扯下来,吞入肚中。   “很高兴您满意我的味道。”   慕的脸上荡漾出满足的笑容,鲜血从他的脖颈和尤醉的嘴角滑落,构成一副诡异的图像。   为虫母献上基因腺包是危险的行为,因为在虫母饥饿的时候,甚至会吃掉高等虫族的一大部分身体。   有一些高等虫族会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缺失了过多的身体而死去,全身都成为虫母孕育下一代的“养分”。   但是这在慕看来,都是一些合理的“代价”,他费尽了心机,战胜了无数的对手才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所以就算是被虫母吃掉得再多,他也心甘情愿。   “吃饱了吗?”   他轻轻地揉了揉虫母身后纤薄漂亮的双翼,将对方抱进自己的怀里,将手臂哄骗地凑到对方的嘴边。   “想不想再吃一点?刚才只吃了腺包,要不要再尝一尝其他的地方?”   尤醉清醒了一点,但是脑子却还是昏昏沉沉,他细长柔软的眼睛垂下,眼角湿漉漉的泛着通透的粉色,瞳孔中闪烁着一点幽幽的微光。   洁白丰腴的脸颊上面沾染上了点点滴滴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向着下面流淌,滑落进入到了他细白的脖颈上。   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被滴落上鲜血的,娇艳的白玫瑰。   他那张彻底成熟的艳绝的脸微微地向着慕侧了侧,任由对方用手指擦掉了自己嘴角的鲜血,轻轻推开了对方的手臂,表示拒绝。   “不,我吃饱了。”   他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如水一般的银发散落在两人的身边。周围的香气更加浓郁了,虫母柔软的精神力波动宽容地将他们容纳入其中。   “请准许我睡在您的身边。”   慕轻声说,他握住了尤醉的手,而对方并没有将他推开。   在这种时候,虫母往往都是宽容的,于是他们长尾彼此交缠,翅膀重叠相拥,就这样在一场鲜血的飨宴后沉沉睡去。   在虫巢之外,已经变身成为原型的坠星狂怒地扇动着身后的翅膀,带动的风席卷起满地的白沙。   在他周围的那些低等虫族安静地垂落着长尾,一声不吭。   在这种时候惹怒一只高等虫族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坠星嫉妒地看向临时虫巢的方向,他知道此刻在其中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这让他几乎要发疯。   本来,本来此刻围绕在虫母身边的应该是他才对……   “垃圾,废物,不择手段的坏虫子,两面三刀的蟑螂蚂蟥!”   “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抢夺王的爱意,就凭借他也配吗?”   他的精神波动顺着精神网络向着四周传去,同样和他一样陷入狂躁的还有此时不在白瓦斯星的数十名高等虫族。   【我也想要陪在妈妈的身边,我都好久没有闻到妈妈的味道了】   【我早就看慕不顺眼了,我们都在思考要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王,但是只有他从头到尾想得都是要如何才能得到王的宠爱,这一点都不公平】   【为什么之前母皇拒绝我们来到他的身边进行保护的要求?母皇本来应该在我们之中做出选择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有机会,但是现在母皇却被慕独占了……他真是卑劣!】   【我会杀了慕的,如果他敢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使用了诡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残害同族是我们族内的禁忌,当然……只要不让虫母知道就可以了,我会和你一起的。】   【啊,我好烦躁,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妈妈?我已经在这个破矿星待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腌入味了,妈妈肯定不喜欢臭虫子的TAT】   【那些低等生物的星球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毁灭!只要把他们全都杀了,我就能回到妈妈身边了吧!】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另外一道强大的精神波动出现了。   就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所有其他的声音全都低了下去,这是他们之中最为强大的一名虫族。   在多年之前,他曾经是上一任虫母最为宠爱的虫卫,但是却曾经发生过一件令所有的虫族都感到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列维格斯间接地拒绝了上一任虫母的索取。   他拒绝为虫母献上自己的腺包,转而主动申请来到了边境,成为了和联邦所对抗大军的统帅,借着机会离开了虫巢,也放弃了在很多人的眼中无比珍贵的和虫母亲近的机会。   正是因此,在一些虫族的眼中,列维格斯可能已经变成了堕落虫族,他们怀疑列维格斯对于虫母不忠,身体里面的基因产生了异变,成为了虫族的背叛者。   但是就算是这样怀疑,他们却也对于列维格斯无能为力,对方强大的力量就代表着他的话语权。   除了虫母,没有虫族能够杀死他。   列维格斯在边境星球上呆了二十年,直到那一场最终大战的爆发,他在战争中像是很多虫族一样失去了音讯。   直到今天……   【列维格斯,你居然还活着?】   一道精神波动惊疑不定地发问。 第190章 欢乐新世界(九)   【呵, 你们这些废物都还活得好好的,我又怎么会轻易地就这样去死?】   那精神波动就算是没有声音却也仍然能够听得出其中的轻蔑。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之前虫母苏醒的时候,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难道是不欢迎我们新王的出现吗?】   那道较为沉稳的精神波动发问。   【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 之前不太方便。】   来自列维格斯的精神波动链接晃动了一下,就像是说话的人稍稍停顿了一瞬。   【没有不欢迎王醒来的意思。】   久久的沉默,虫族窸窸窣窣地移动着自己的拟态须肢。   【列维格斯,你现在仍然是虫族是吗?我们是否可以相信你?】   【你们没有不相信我的权利。】   列维格斯近乎傲慢地直接说道。   虫族之间的交流通常来说都会比较直接, 他们并不像是人类一样会彼此勾心斗角,大部分的时候, 他们都会选择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你刚刚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王彻底成熟之后,你难道还要委屈王继续住在偏远的荒星, 甚至就连自己的虫巢都不能构建吗?】   立刻就有高等虫族不满地叫了出来。   【你果然是那些拟态人派出来的叛徒, 你背叛了我们的族群。】   【我并不是说要放弃对联邦的攻击,我只是说……现在还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当然, 如果某些脑子已经完全退化掉的生物一定要误解我的意思, 将之曲解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战派, 那么我建议他直接去找拟态人自首, 因为他是安全的, 起码他的脑子没有任何被研究的价值。】   【你恐怕只是在为那些臭虫拖延找借口罢了,只要我们的虫族大军再次出现, 那些小臭虫根本就无法阻拦我们。】   【当初八十三年前, 你们也是这样说的, 但是在那场战争中, 我们并不是赢家。】   【你!】   精神波动在瞬间变得无比尖锐, 无法控制地发出高频率的响声。   【我会亲自和王聊一聊的, 你们不必在意这些事情,我身为虫族也并不希望虫族灭亡,不是吗?】   伴随着一丝轻笑,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强大精神波动终于消失无踪。   很快,剩下来的高等虫族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没办法,他们现在的这种处境,在很多时候都没有事情做,只能挂机在精神网络上聊天。   因此就算是知道列维格斯可能也正在听着他们的话,他们却也没有办法。   虫母给他们提供的是公用的聊天室,又没办法拉小群进行讨论,虫族的心思比较直,一般也不会想到这种事情。   【列维格斯一定是背叛了虫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全都因为没有得到母皇的安抚而奄奄一息,力量也丧失了大半,只有他的力量感觉仍然没有多少衰减……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另外的方法来保证自己的实力。】   【听听他那是什么语气:‘我会亲自去找王聊一聊’,他还是这么自命不凡,让人恨不得直接咬断他的发声器】   【好了,起码在我们虫族的力量这样衰弱的情况下,列维格斯的出现是件好事,我们不应该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测他。】   【起码,他现在还和我们站在一起。】   精神波动逐渐散去了。   而在虫巢之中,尤醉从甜蜜的沉眠中醒来,并没有沉睡很久的时间,之前的睡眠也只是因为精神疲累而并非身体困倦。   慕带着一身的伤,被他赶出了房间,白发的美人将自己蜷缩在一起,修长的白皙双腿交缠在一起,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水光,淡粉色的瞳孔里面藏着氤氲的雾气。   尤醉要开始筑巢了。   这是他的第一次筑巢,严格意义上来说,之前虫族们为他修建的那所谓的地下巢穴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虫巢。   虫巢的前提之一,就是虫巢是需要虫母自己一点点的建造出来的巢穴,在不同的环境下,巢穴的样子也不一样。   如果是在湿气大,食物充足的星球上,虫母巢穴就会被制造得有着多个方便携带猎物进出的出入口,并且尽量保持通风干燥。   但是在茫茫的宇宙中,虫母就会修建出足够坚固并且能够阻挡宇宙射线的实用性虫巢。   如今在满地白沙的白瓦斯星球上,修建属于虫母自己的虫巢无疑是一种更为严峻的工作。   但是刚刚发育成熟的小虫母显然完成得很好。   他盘坐在洞穴的深处,半透明的丝线从他的半透明的长尾末端被吐出来,一只只的低等虫族在他的操纵下,将洞穴入口处的丝线搬运而出,将它们作为原料来粘合,组成虫巢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卵室。   卵室将会是虫卵被产出的地方,也是整个虫巢最为核心的高度警戒区域,任何一个敢于侵犯入这个地方的外族都会遭受到虫族自杀一般的疯狂袭击。   虫母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会在卵室内度过,新的生命将从这里产生,只要虫母还活着,虫族就永远都不会灭亡。   卵室外围由一个个的标准的圆润的六方体格子组成,被产出的细小的虫卵将会从这些长长的格子里面滑出,被送入到后面的育婴室中。   透过半透明的格体,那些工作的低等虫族们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其中那一道正在经受痛苦的,修长洁白的身影。   那是它们的母亲……   那些低等的虫卵在育儿室里面逐渐被喂养长大,对于大部分的低等虫族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在这个时期,他们能够时时刻刻都浸泡在母亲的信息素里,就像是被母亲的手臂所环绕着,被真真切切地爱着。   但是这个时期是短暂的,只要五六天的时间,在充足的食物喂养下,他们就会从可以蜷缩在母亲小腹里面的乖宝宝变成高大,强壮,有着锋利的镰刀双足的成熟虫族战士了。   小虫母生出的最初几批的虫族都是战斗虫族,因为对于虫族来说,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兵力不足,曾经只要张开翅膀就会遮盖整片宇宙天空的虫族大军已经消失,现在的虫族只能勉强庇护住他们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小母亲。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四十万战斗虫族从尤醉修建的新虫巢中走出,为他们的母亲在这颗星球上去掠夺更多的食物。   尤醉的新孩子们身上保留了一些尤醉身上的特征,他们的甲片颜色比起之前的虫族要更浅一些,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银灰色,身后的半透明鞘翅危险中带着几分优雅。   在漫天的白沙中,他们就像是一只只不知疲累的战斗机器,用锋利的双镰收割着生命。   白瓦斯星球上面的原住民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抵抗力,一只只隐藏在白沙深处的狰狞巨兽在被一只只虫族的默契围攻下死去,尸体被咬成了一片片碎片,成为孕育虫族幼崽的养料。   白瓦斯星上面的生态链脆弱又牢固,大部分的生命为了应对恶劣的环境而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比如说白蜥蜴、沙虫,还有大部分的草本植物,但是虫族却并不畏惧。   他们不管是在冰冷的极夜,还是在高温的沙漠中,都能够一样的行动自如。虫族对于温度的要求很低,他们甚至能够在失温失重的宇宙环境中生存下来,白瓦斯星对于他们来说,也已经算是很适宜生存的星球了。   与此同时,尤醉的虫巢也已经有了最初的雏形,雪白的虫巢大部分的建筑都在地下,长度已经蔓延足足几公里。   就算是虫巢已经在不断地拓张了,但是却还是比不上虫族的增长速度,甚至有很多虫族已经无法进入虫巢,日常的休息只能呆在虫巢外。   他们匍匐下银灰色的身躯,如同一只只飞蛾一样趴在地面上,守卫着他们的王。   从高空中俯瞰这颗小小的星球,甚至能够透过稀薄的大气层,看见在那上面的一层银灰色的反光。   “滴滴滴——”   在一个已经废弃的洞穴的深处,突然传来了怪异的声音。一个破碎的黑色项圈上面的显示屏亮了起来,上面闪烁着明亮的红灯,将洞穴壁打得忽明忽暗。   这是尤醉最初被流放到这颗星球上的时候,被迫佩戴的项圈。   为了那个所谓的“欢乐新世界”计划,联邦的研究院选择了100个重刑犯并且将之投放到不同的星球上,这也是尤醉会出现在白瓦斯星球上的原因。   但是在第一次结茧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安全警示器就已经被他弄丢了。   “128391号,收到请回复!”   “……”   “请立刻佩戴你的安全警示器,请立刻佩戴安全警示器!”   “检测中……128391号,请汇报你现在的情况,你是否因为某些特殊情况而无法佩戴安全警示器?”   “128391号,你现在的生命是否受到威胁,而这是你被迫做出的选择?”   “128391号,如果你在三天内仍然没有做出回复,我们将收回在之前赋予你的临时公民权利,你的新世界计划将被终止,你将被作为囚犯,重新判罪。”   “希望你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只要你的足迹还在宇宙中,你就永远无法逃脱联邦的追捕。”   滴滴滴的警报声不断传来,引起了一个正在巡逻的警卫虫族的注意,它进入到了这个堆放垃圾的洞穴,尖细的长足将那个还在不断叫嚣着发出红光的警示器刺穿。   一阵白色的烟雾冒出,警示器彻底四分五裂。 第191章 欢乐新世界(十)   一阵淡蓝色的电流从破碎开的警告器中流淌出来, 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火花,这是在当初安装时留下的防卫手段,在警告体强行被破坏并脱离人体后会释放出电流将宿主杀死, 但是对于身体强度如此高的虫族来说, 这电流的力度却低得就像是进行按摩一样,简直就是不痛不痒。   那淡蓝色的电光在低等虫族银灰的胸甲上面跳跃,闪出一段轻薄的弧线,而后迅速地就泯灭在黑暗之中。   联邦科学的实验室中, 监视屏幕上面的警示器亮起耀眼的红光,在众多的监视数据分屏上, 其中一个屏幕上的数据变成了灰色。   “怎么回事?”   “像是又有一个囚犯死掉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最后传回来的生命数据显示, 有能量波动超过1000的生物曾经在囚犯的附近出现, 这样高强度的生命体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就算是在我们所选中的100个实验星上面,这也是第一次发现这样强度的生命体。”   明显身份更高的那位管理员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一项值得研究的内容……”   他点开了通讯器。   “我看下最近是否有侦查军队经过那片星系, 我会命令他们就地降落并且对那颗星球展开调查。”   “哦对了, 告诉我那颗星球的位置。”   “第IV星区遗忘星环, 卢瑟福星系, 白瓦斯星。”   ·   ·   尤醉在温暖湿润的卵室中被人惊醒, 他感受到有人在召唤着他, 轻轻地拨弄着虫母散落在精神世界里面的细长触手。   精神纠缠的感觉让他的身子有些酥麻,他懒懒地甩了甩身后骨节分明的半透明长尾, 尾端的螯刺已经退化, 膨胀的孕囊舒展开, 最后一串淡粉色的虫卵湿漉漉地滑落出来, 美丽的装饰珠宝一般黏在尤醉白腻细软的腰肢上。   大脑里面释放出来的费洛蒙让小虫母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细长的狐狸眼有些疲累地弯起, 几只专门照顾虫母的低等虫族默默地忙碌着,用银灰粗长的螯肢将纤细柔软的虫母运送到干净的地方,并且将刚刚生育出的虫卵搬运出去。   那一道精神链接却还没有散去。   虫母的身体算不上强健,但是他却有着整个虫族中最为强大的精神力,又或者说,其实整个虫族的精神网络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其中虫母就是最中心的掌控一切的中心主机。   但是很少有人会去打扰他们的王休眠,产卵还有照顾他的孩子们已经占据了对方的大量精力,并且普通虫族的精神波动对于虫母来说实在是太弱小了,他甚至都无法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这一位来客却似乎并不同寻常。   他的精神力是尤醉在虫族中目前为止看到的最为强大的一个,所以当他主动地对着尤醉伸出触手的时候便吸引了尤醉的注意力。   【有什么事情吗?我的孩子。】   尤醉蜷缩在绵软的丝巢上,他能够听见在自己的周围,那些小虫族破壳,进食,相互嬉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感觉到安全和舒心。   在最初的时候,他试着亲自去照顾他的孩子,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并没有必要,那些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虫卵只是从他的体内出来后,被浸泡在营养液里几小时就会膨胀成半个拳头大的成卵,柔软的卵鞘变得坚硬,又过上几个小时,新生的虫族就会划破坚硬的外壳,从其中出生。   他们和那些照料他们的虫族一样都有着强健的长螯和锋利的尾刺,只是体格稍小一点,虫族从刚刚出生开始就开始食用肉类,他们并不需要母亲的“照料”,尽管有着很多的小虫族会伪装成弱小的样子尝试获取尤醉的关注,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天生的猎食者。   【尊敬的王,我是列维格斯,我有重要的消息想要禀告您。】   尤醉听到那陌生的精神波动说道。   【联邦将会在近期排出一支星际舰队降落到白瓦斯星,虽然我并不清楚这背后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您应该做好准备。】   虫母淡粉色的唇轻轻抿了起来,他有些困惑。   【人类舰队在此之前多年都没有注意到这颗偏僻的小星球,现在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卵室的门在此时被打开,头上生有黑色犄角的高大虫族从其中走了进来,慕安静地坐到了尤醉身边的地面上,将新鲜的食物递送到尤醉的面前。   他脖颈上面的伤痕早就已经彻底好了,对于虫族来说,这样的伤势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能够复原,但是脖颈后的腺包想要完全生长好却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是在尤醉彻底清醒后,除了第一次之外,他再也没有主动要求过慕或者坠星为自己献上腺包。   “王。”   慕用湿漉漉的渴望眼神看着尤醉,尤醉清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请让我喂您吧,我保证会做得很好的。   他向来无法抵挡他孩子们的请求,于是犹豫着点头应了。慕的嘴角迅速且隐蔽地扬了扬,宛如获得了无上的殊荣。   他仔细地挑选着合适的食物,将最好的位置送到尤醉的嘴边。   【这并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我希望您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并且要求那些低等虫族躲藏起来,不要让联邦的舰队发现踪迹。只要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那么联邦的舰队很快自然就会离开。一颗低等星球没有值得他们发掘的东西。】   尤醉张开嘴,咬掉慕送到他嘴边的一块白色的蜂巢蜜。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在尤醉的传承记忆中,虫族很少有这样主动躲藏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处在进攻者、侵略者的位置……   他们的强大让他们能够蔑视宇宙中的大部分种族,这是他们傲慢的资本。   【我们的族群数量还不够,王。现在还并不是暴露的好时机。如果我们族群现在的数量有四亿,哪怕是四千万,我都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现在,我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尤醉也沉默了下来,他是一位很有事业心的虫母,显然列维格斯刚刚说的这句话伤到了他。   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刚刚指出的问题对于一位虫母来说是最严重的问题。就算是在过去的几个轮回里面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虫族的数量却还是太少了。   制约虫族数量增长的早就已经并非是虫卵的数量,而是食物的数量。如今白瓦斯星上容纳六十万虫族已经到了极限,原住民生物几乎都已经被捕杀殆尽,大量的虫族不得不在虫巢中陷入休眠来节省食物,将食物给更加需要的幼虫。   【您现在还太弱小,包括如今在您身边的守卫力量也太弱小,您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我们需要保证您的安全。】   【我知道了。】   尤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将侧脸贴在慕的胸口上,他纤长雪白的睫毛垂落下来,就像是白瓦斯星漫长的极夜即将结束时的雪花。   他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幼虫破壳的声音都没有能够打扰他的安眠。   【不会一直这样的。】   就在列维格斯以为这一通对话将要结束的时候,他听见那柔软的小虫母轻声但是却坚定地回应道。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拿回那些……我们应有的东西。】   温柔如海般磅礴的精神波动蔓延来开,每一个虫族都清晰地听到了尤醉最后的这段话。   【我的孩子们,我在此许诺,我会让你们不必再挨饿,也不必躲藏,让你们能够舒展自己身后的双翅飞向宇宙,去往每一个你们想去的地方。】   【我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战争也是为了自己,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孩子,你们中的每一个死去我都会因此而悲伤。】   【我希望你们不只是作为群体的一份子活着,也能够作为自己而活着。】   【我承诺。】   列维格斯与虫母的精神连接因此中断,但是他却感受到了那最后的那精神波动中蕴含着的强烈情感。   他的心中微微一动,伪装出来的心脏跳动速度似乎都快了些,似乎真的有血液通过那个小小的器官将那种感觉传递到了他的全身。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从同族的身上感受到那种类似于“爱”的感觉。并且还是他之前一直都抱有意见的……虫母。   列维格斯的确是虫族中的异类,因为他并不能完全的像是那些没有脑子的低等虫族一样,将为了族群而奉献一切作为自己的终极目标,他觉得那样很蠢。   他在上一次战争中并没有死战,也并没有遵从上一任虫母的命令,为了虫群做出无谓的顽抗牺牲。   平生以来,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违背了上一任的虫母命令,选择了撤退,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活到了现在。   本来他以为所有的虫母都是一样的,将虫群视为自己的工具和所有品,疯狂地进行战争,站在累累的尸骨之上称王,享受着自己的族群带给自己的一切荣耀,用族人的鲜血供养自己的美丽。   但是现在,这个稚嫩的小虫母刚刚对他说:   ——他爱着他的每一个孩子,他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死去。   所有,那就是说……   甚至包括他在内。   多么光明正大的话语,天真又善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愚蠢。真希望他刚刚的那番话并不只是拉拢虫心的借口。   列维格斯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拉紧了一下军服领口的衬衣,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头顶深夜的灰暗天空。   “我们快点进去吧,上将,似乎快要下雨了。”   在他旁边,穿着副官军装的拟态人有些焦急地说道。   首都星上空暗淡的星云遮挡住了其后的点点星辰,的确是快要下雨了。   明天看起来并不是好天气。   于此同时,一艘黑色的椭圆型大型探索星舰降落到了白瓦斯星上,舰体的低端深深地陷入柔软的白沙之中,扬起一片迷蒙的烟尘。   “这是什么鬼地方?”   很快几个身穿严密防护服的人从上面走了下来,这些初次来到白瓦斯星上的拟态人扫视着周围的满天白沙,脸上都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就像是这样僻远的落后小星球,一个星系里面能够找出几十个,除了这里的大气环境还不错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第192章 欢乐新世界(十一)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上面突然让我们调查这样子的小星球……”   耳麦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吐槽声。   “不要质疑你们收到的命令, 士兵们。”   显然在对面发号施令的那个人身份极高,所有的士兵都停止了交谈,只是相互交换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都给我精神起来, 拿好你们手上的枪, 这颗星球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在星系图谱上被标注过,像是这样不明的小星球我们反而要多加注意。”   在星舰的管理室里,显示屏之前,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人坐在操纵的座位上, 谨慎地通过安装在士兵头部的探测器观察着这颗星球。   他们隶属于第7军区星际勘探军,以往都是在自己的星系内执行一些勘探任务, 像是这样偏远的星系原本已经超出了他们的任务范围,只是这一次上面的命令却格外强硬并且古怪。   要求他们多行驶了半个周的宇宙天来到这颗小行星上面进行探查, 偏偏探查任务却也说得不清不楚, 只是说这里可能有某些大型的猛兽出现。   但是在这些士兵看来,像是这样物资贫瘠的小星球上怎么能够供养得起什么巨大的凶猛野兽?恐怕又是一些上面的那些所谓“专家”的一时兴起罢了……   联邦虽然自称为民主性组织, 但是却有着严苛的等级制度, 身为执行人员的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不明所以的古怪任务了, 所以从心底就对其产生了轻视。   就算是这样, 他们却还是按照《初次登陆守则》穿戴好了全身的防护服, 并且拿出了探测装置, 对这颗星球进行了基础的环境探测。   “地表温度55.2℃,体表温度28.4℃, 相对湿度34%……未检测到任何高于800点的生物能量波动……判定为E级低适宜性星球, 大部分的拟态人适应性差, 不建议移民。”   探测器的机械音响起, 几个首先下来的士兵穿行在厚重绵软的白沙中, 显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进行操作的同时还时不时和身边的同伴悄悄抱怨这里温度过高,造成防护服里面的能量浪费……   他们的双足从滚烫的白沙上面踏过,带起轻微的波动,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身下十几米深的白沙里面,一双双密集的漆黑的复眼闪烁着看向他们的方向。   黑暗中的细密沙粒掩埋住了大部分他们的躯体,只露出胸甲和腹部位置的通气孔,安静得就像是一座座硬冷的银灰色雕塑。   如果是从上空看去,数十万只虫族密密麻麻地隐藏在白沙之下,将那群无知的士兵还有他们的星舰全都围拢在其中。   就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围绕着一只稍微大一些的白玉蜗牛。   “滴答……”   有湿漉漉的涎水从张开的上颚中滑落下来,润湿了白色的沙堆,转瞬无痕。   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有着母亲的命令,就算是他们能够清晰地听到从上方传来的猎物的声音,而这些猎物是这样的弱小不堪,甚至只要他们轻轻一咬就会死亡,成为一顿丰盛的食物。   猎食是他们的本能,他们渴望杀死猎物,在他们的血液和残肢上汲取生存所需的养分。   如果是母亲不希望他们这样做,他们就会不这样做。他们不想要让他们的母亲感到不开心。   他们都会是乖孩子。   妈妈喜欢的乖孩子。   ·   ·   格里卡看着那些士兵传回来的影像,心中不知为何却总是有些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看着那些扬起的白沙,看着天空中高悬着的那两个灼热的球体,理智在告诉他像是这样条件恶劣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生物能量波动的小星球上甚至就连生物链可能都进化到低端的一步,目前的情况来看高等生物出现的可能性都极低。   他的士兵们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任何危险。   但是他的直觉却还是在和他预警……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焦躁不安地敲击着座位一侧的扶手,显示屏在他的眼前闪烁不定,骤然之间,他突然想到了问题所在。   “希尔,你的外置收音器已经打开了吗?”   他急切地问道。   “嘶嘶嘶……是的……嘶嘶嘶……长官……”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从那边传回来的声音信号竟然就已经出现了延迟。   似乎在这颗星球上有着某种能够干扰信号传输的辐射源存在。   “报告长官,我们……嘶嘶嘶……目前的状况嘶嘶嘶……很好……”   屏幕里面的士兵对着他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模糊的笑。   “很快……嘶嘶嘶……任务嘶嘶嘶……就可以完成了……”   格里卡心中的不安更大,他一咬牙还是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   “不,士兵,放弃这次任务,带领你的小队立刻回到星舰上来。”   “我将承担这次任务的一切责任,我会向着上面汇报这里的情况,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原路返回,回到飞船上!”   “嘶嘶嘶……”   视频上面的士兵嘴巴明明在开合,但是格里卡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似乎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长官会突然发出这样的命令。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张大了,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不不不……嘶嘶……”   格里卡清楚地看见有一捧新鲜的,飞溅出的血液落在了镜头之前,将显示器模糊成了一团红光里面的皮影。   一声清晰的“哗啦”声传来,是令人牙酸的,恐怖的声音——   格里卡瞬间就明白了那声音的来源,他握紧了身边的扶手,整个人的身体前倾,看着显示屏上面的一块分屏变成了黑色……   刚刚那是……保护面罩被打破的声音。   原本恒定的,就像是时间到达尽头时的无边寂静被惨叫声打破。   格里卡终于明白了自己自从将落到这颗星球上时就产生出的不安感觉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里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仅仅是指声音上面的安静,还有生命探测器上的安静,甚至就连生物能量探测器都没有探测到任何其他的生物,除了偶尔扫过士兵时引起的波动之外,就一直都是恒定的零。   0。   这是一个可怕的事情,说明在这颗星球上面甚至就连最为低等的生命都不曾产生……这里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生命。   整个星球就像是一座庞大的坟墓,正在缓缓地张开巨嘴,等待着将他们也埋葬进入其中。   一个温度和湿度都如此适宜,甚至还有着可以称得上是完善的大气层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生命出现?在历史记录上看来,最近这颗星球已经安稳地在轨道上面渡过了完善的足可以产生生命的时间……   格里卡已经不能够继续想下去了,巨大的恐惧已经将他俘获。   “立刻回到星舰!”   格里卡不想弄清楚攻击他的士兵的那些鬼东西究竟是什么了,他现在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颗星球,并且将这里异常的情况汇报上去。   显示屏上面的晃动更加明显,很显然士兵们开始慌乱了起来,混乱的视角让格里卡看得有些头晕,他命令星舰的AI进行预热启动,却被告知因为这里的温度过高,为了冷却舱体,最快的发射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后……   “tmd!tmd!”   格里卡双手撑在操纵桌之前,咬牙切齿地看着显示屏一个个的黑了下来,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些发动袭击的究竟是什么生物,只有几道模糊不清的黑色阴影从上面滑过,然后显示屏就黑了下去。   “强行启动星舰,不用在乎过热的问题!”   “长官!我们不能这样做,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有几乎20%的可能性在成功脱离这颗星球之前自己先毁掉,和大气层摩擦所产生的高温会将我们全都燃烧成为一团巨大的火焰,最后甚至就连尸骨都不会剩下。”   和他一起坐在操作台之前的士兵此时也已经脸色煞白,磕磕绊绊地说道。   “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遵从你得到的命令!”   密集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格里卡下定了决心,没有一丝犹豫。   隆隆的启动声响起,格里卡的手颤动着,在星舰的日志上上传了之前在士兵显示屏上面的录像,还有声音资料,最重要的是还有他们目前所在的这颗星球的坐标。   就算是他们的星舰在这颗星球上面坠毁,最新的ERIO信号发射器也会及时地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将这些宝贵的资料发送回联邦星际救助站,至少会有人能够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话,至少他们的死亡也是有价值的。   录音设备被打开,格里卡定了定心,扶住突出的控制器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开始诉说自己的遗言。   “这里是坐标第IV星区遗忘星环,卢瑟福星系,白瓦斯星。我已经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离开这颗星球了,或许我会死在这里……”   “有不知名的有组织的高危生物袭击了我的船员,他们甚至都没有开枪的机会就全军覆没,我没有看清楚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推荐将危险等级定为S级,至少200名以上训练有素的探查兵小队才能继续对这颗星球进行探索……”   “我再重复一遍,这里很危险……”   疯狂的警告声在控制室里面响起,三层的警示灯已经亮到了最高的红色一层,显示器上面的感叹号警示标志刺入眼中。   “长官,我们的飞船出现了故障……已经无法发动了……”   格里卡的内心闪过一丝绝望。   “到底怎么回事?”   操作员已经控制不住地啜泣了起来,没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够真正地从容不迫。   “似乎是我们飞船侧边的能量舱被破坏,珍贵的启动能源流失,现在我们已经彻底无法离开这颗星球了……”   此时的显示屏上面已经一片漆黑,刚才还生龙活虎地能够打闹抱怨的士兵们转瞬之间就已经全都变成了这巨大的白色坟墓中的一具具枯骨。   “喂喂,请问听得到吗?”   就在格里卡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一道柔软动听得近乎难以形容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在这一瞬间,格里卡甚至有种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死亡,来到了天堂中正在聆听天使圣喻的错觉。因为就算是最为动听的歌手也不曾有着这样的,近乎魔性的能够蛊惑人的声音……   “请问你们需要帮助吗?” 第193章 欢乐新世界(十二)   格里卡从未听过那样子动听的声音。   就像是在某个寒冷的母星的初春夜晚, 潺潺的流水从破碎的冰面上面划过,渗透进入到缝隙里面的翠绿色松针起起伏伏,而枝头上早春的雀鸟轻声地啼叫了起来, 在他的耳边柔软又清寒地絮语。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声音……   又或者, 是在他此前人生的任何时候听见这个声音,他都会向着自己所信奉的神灵发出誓言,自己将要将他视为一生所爱。   只是……   那声音是从原本应该单向通讯的黑匣子留声器里面传出来的。   格里卡摇了摇头,努力地甩掉了自己心中仅仅是因为那人的声音就对着他所生出的无限的好感, 将自己的思维放到现在的状况上来。   “你是谁?”   他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想承认, 但是在自己以为自己已经走上绝路的时候却还能遇见这样的人,他的内心觉得很幸运。   “我是谁?我就是我呀, 我生活在这颗星球上。”   那动听的声音轻声说道, 甜蜜的气息似乎顺着声音传递了过来,格里卡的脑子微微发晕, 他看见原本正坐在自己身边焦急地处理着飞船起飞任务的驾驶员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放空, 脸上出现了怪异的微笑, 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想要去见自己小女友的十六岁的初中生一样面带红晕地向着舱室外面走去。   但是他受伤的手臂还在他的身边摇摇晃晃, 偏偏他就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格里卡的眼前恍惚了一瞬, 一丝淡淡的银白色的长发从他的面前飘过, 带着勾人的香气。   一点白腻细软的手腕滑落他的眼底,赤裸光洁的两条小腿从高高的控制台上面垂落下来, 轻盈地摆动着, 银色的发丝海一样在他的身后散开, 透明的鳞翅黏在来人的大片白皙后背。   有一只美丽的蝴蝶, 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了进来。   它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格里卡的思绪更加迷茫,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浅淡的白色幻光, 美丽地笼罩住了在他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被称之为和自己同一个物种的幻想生物。   在那朦胧得几乎要让人失去理智的白光里面,那个生物扬起纤细的脖颈,对着他浅浅微笑。   “来找我吧,孩子,到我这里来。”   香气更加浓郁了,格里卡闭上了眼睛,用随身携带的刀狠狠地刺入到了自己的左手小臂中,粘稠的鲜血顺着防护服的缝隙滴滴答答滑落下来。   香气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是那个美丽地令人感到怪异的生物却还是没有消失,他甚至微微皱了皱眉,看向了格里卡受伤的手臂。   “你……你到底是谁?”   居然有人突然出现在了被层层严密防守的驾驶室里面,并且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的警报,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生物握住了他受伤的手臂,有些怜惜地看向他,他几乎整个人都要扑进格里卡的怀里面,银发衣服一样散落在他的身上。   而他则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捧住了格里卡的脸。   一个甜蜜得几乎让人昏厥过去的吻落到了格里卡的侧脸上,他微微俯首笑了起来,那张糅混了天真和母性的美丽的小脸几乎让人不能直视。   譬如玛利亚从襁褓里面抱起她初生的婴儿,纯白的百合花盛开在无边的旷野上,满地的鲜血腐肉中生长摇曳着,无边的黑墙逼近铁笼,他全身镣铐,遍体鳞伤,一只素白的手带着花香,将他抱起。   于是他也成为了襁褓中的小婴儿,眼前唯一能够看见的人就是他的一切。   “我是……你的母亲。”   “你该回家了,我的孩子。”   母亲淡粉色的瞳孔在他的眼前垂下,那眼睛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巨大,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注视之中,美丽到让他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又或者,他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孩子,正迫切地追寻着母亲馨香的乳房。   ·   ·   星舰之外,一个个宛如士兵一样的银灰色低等虫族整齐地将其围绕在内。   而在他们的面前,那原本防守严密的星舰大门正在一层一层地缓缓打开,就像是在迎接客人一样将这群怪物迎接了进去。   发动攻击原本是意外,按照尤醉之前和列维格斯之间的约定,他应当是将虫族已经出现的消息继续隐藏下去,而不是这样快速地暴露出来。   但是俗话说得好,计划比不上变化,就连尤醉都没有想到在这样小的一支舰队中竟然有一个还不错的舰长,甚至在那些士兵刚刚下船没有多久的时候就发觉了情况的不对劲并且要求他们返航。   这样的情况下尤醉也只能命令自己手下的虫族大军对着他们发动攻击,他们不能让这些人安全地离开白瓦斯星,否则他们下次再降临的时候,就会带来更多的士兵和更多的武器。   所以他们必须死,但是如果这些人全军覆没,那么白瓦斯星外的联邦军队必然也会觉察到不对劲,如果这支小队在白瓦斯星上面失去音讯,那么他们首先要检查的就是白瓦斯星……   尤醉做出的选择是让虫族大军将那些士兵全部杀死,并且控制其中的一部分人,这样能够避免他们将遇难的信号发出来引来更多的支援。   但是当尤醉发现在星舰里面的那指挥官正在通过语音留存并且发送信息的时候,他改变了策略。   他侵入了其中,并且用精神诱导控制了其中的那名舰长。   这甚至比他预想得要更加简单,短短两三个小时之后,尤醉就在虫巢里面亲眼看见了那名他刚刚俘获的拟态人囚犯。   这是一位高大英俊的金发兽族拟态人,金黄色的毛茸半圆形兽耳从凌乱的金黄色发丝里冒出头来,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可爱。   他的全身都被束缚上了漆黑的沉重的钢条,眼睛上也被蒙上了黑布。此时精神似乎还是有些恍惚,在觉察到尤醉的到来的时候却兴奋了起来,虎斑色的长尾晃动,他跪在地上,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就抓住了尤醉的手指。   尤醉温柔地用精神力拒绝了身边虫族想要冲上来将眼前的这个卑鄙地想要和他们抢夺母亲的拟态人撕碎的请求,看着他俯首虔诚地将唇印在小虫母纤细柔软宛如花萼的手指上。   “妈妈。”   格里卡颤抖着声音说道。   于此同时,尤醉的耳边也响起了感染完成的声音。 第194章 欢乐新世界(十三)   【你已经感染C级人物, 格里卡·琼·亚希伯恩,你获得筹码值3万点。】   尤醉纤长的淡白色睫毛缓缓张开,淡蓝色的流光从幽深的瞳孔中滑过, 一道道的构成世界万物的数据呈现成无数的破碎像素在他的眼前展开。   强大的虫族匍匐在他的身边, 就像是守护白色高塔的忠诚哨兵,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攻击。   尤醉的视线超越了视力的极限,透过那些环绕着他的重叠锋利螯足和虫巢的隔断向着外面看去,被虚构出的密密麻麻的蓝点彻底将他环绕在其中。   而唯一一个红点正在他的眼前彻底转变成为了蓝色, 从表示敌对的单位变成了表示所属的友军。   这是他们的孩子们,他的臣民们, 他最为忠诚的永不背叛的士兵,他永远的共谋者和瞭望人。   他们将会用整个宇宙上的生命, 甚至还有自己的生命也包含在内, 用此作为代价,来为他献上无边的漆黑巨大的权杖和馨享的王冠。   虫母有着强大的甚至都可以具现出来的精神力。如此强大的精神力, 当然并不是只让虫母充当信息联系网的作用, 虫母的能力比联邦之前想象的要强很多。   其中就包括在精神意识里面感染其他种族的生物, 并且将其转化成为蕴含着恶毒的汁液的, 自己种族的“种子”。   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能力, 但是却因为其难以操作, 并且每次转化“成员”的数量太少的原因没有被广泛传播开来。   在虫母的诱捕下,那些可怜的猎物被迷惑, 脸上挂着笑意, 被修改了自从出生以来的认知。   深刻的蠕动的蛆虫一样的东西, 从他的思维深处钻出, 腐烂的气息从精神深处蔓延开来, 改变本能的认知, 将自己看做是虫族的一员,并且将那怪异的浑身荣光的美丽怪物,看做是生育自己的母亲……   他们将跪伏在地,称呼虫族的母亲为自己的母亲,就像是其他的虫族一样。   虫母是包容的,他从来都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自己的孩子,不管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是外面捡来的孩子。   而后,那些可怜的小养子们精神上面的小异常,就会像是病毒一样蔓延到了肉体上面。   格里卡的身体将会发生异变,粗长的有着极强的攻击性的骨质长尾将会从他的身后抽出,他会逐渐转变成为新的高等虫族,成为最新的一批在尤醉的身下俯首称臣的人。   有相当一部分的高等虫族都是由其他种族的生物被转化而来,这也是虫族补充掠夺外族基因的一种重要的方式。   “妈妈,请触碰我,请您不要厌恶我的存在。”   高大的虫族哀哀地恳求道,充盈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面流出来,将蒙面的黑色布条都濡湿。   格里卡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飘飘然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是这样的幸福和美好,他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就像是一段被记载在纸片上面的故事一样轻薄,只是几段短短的被人描述出来的故事。   而现在,在他见到了他的母亲之后,他才真正地活了过来,他才真正地成为了……他自己。   他找到了此生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尤醉的手腕被人拉住了,带着深色圆环的金黄色柔软长尾强行从上到下绕过了虫母的腰间,蹭在他的小臂侧边。   小虫母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但接着一点敏感的金黄色尾巴尖端被淡粉色的纤细的指尖捏住了,在他柔软如牛乳一般的手心里面胡乱磨蹭着,带着焦躁的渴望。   “别怕……”   他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垂首,脸上自然而然地就流淌出悲悯的宛如圣母一样的神色。   黑色的眼罩被扯下,露出一双焦灼地渴望的湛蓝色的眼睛,天真的憧憬从中散发出来,就像是初生的想要寻找母亲安慰的婴孩。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刚刚被强行转化成为虫族的他此时如此渴望着他的母亲。   高等虫族对于虫母更为渴望,他们会渴望虫母的声音,虫母的相貌,虫母的精神波动还有他身上的信息素的味道。   没有虫族的娇弱虫母会死去,但是没有虫母的虫族也会很快消亡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从来都不会分离,就像是无法将树枝的枝干和树叶彻底分开。   此时格里卡便看见他天神一样的美丽母亲缓缓地附身下来,为他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他身上的气味就像是毒素一样麻痹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全身都松软舒适得过分。   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他原本含在眼中的泪水就要流淌了下来。   “别哭,你之前的痛苦已经结束了,你将从今天开始你的新生。”   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侧脸,带着馥郁的缥缈的香气,轻灵的双翼在他的身后展开,散落淡银色的鳞粉。   格里卡的全身都不由得兴奋地颤抖起来,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梦境一般,他得到了一个吻。   “为我而战吧,我的孩子。为我献上你的忠诚,你的鲜血,你的灵魂,你的肉体。”   “让我看见你为我所做出的牺牲,你的付出越多,你越是痛苦,你心中对我的爱和忠诚就越重。”   “当终焉降临时,你将会成为无上的魂体中的一员,在此获得永生。”   ·   ·   第7军区星际勘探军总部内,一条被特殊加急的“临终传报”信号从信号接受器之间被收入。   这样的特殊讯息又被称之为黑色传报,只有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就是星舰彻底坠毁的时候,才会被舰长主动触发,向着总部发出最后的信息来表明这座星舰上面的成员在坠毁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部分的情况下,这些消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长官,第98TUI舰队在执行完毕探索任务的返程途中偶遇小型太空辐射风暴……氧气循环系统被直接破坏,目前没有收到存活成员的生存讯息。”   在庞大的联邦舰队中,和那些想要上场战斗的军种相比,勘探军的危险性并不高。他们往往作为前锋军队的补充,作为斥候一样用于探查的存在,当然在非战的时候他们也会作为大量地星际探查军,是目前数量最多的一批部队。   就算是有着高科技的宇宙航行技术,但是对于身体脆弱的拟态人来说,宇宙还是太危险了,所以几乎每一天都会传来有成员死亡的消息。   像是这样整个舰队全军覆没的情况也会时不时出现,所以这位长官一时之间也并没有觉察到其中的异常。   “这只小队的队长似乎是亚希伯恩家族族长的私生子,这点倒是有些问题……多给些抚恤费,好好安慰他们的家属吧。他们都是烈士,是为了我们联邦而死的英雄,我们会记得他们,我们的人民会记得他们。”   “好的。”   “哦对了,他们的小队最后在执行什么任务?”   “是探索一颗名为‘白瓦斯星’的附属小行星,是研究院那边分配过来的星球探索任务,在最后传回来的讯息中,已经明确地说明他们并未在这颗星球上发现‘高生物能量的生物’,那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资源匮乏的小行星。”   “他们应当是在离开白瓦斯星之后坠毁的,与那颗星球没有关系。”   “研究院……”   长官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联邦内部军队和研究院的上层关系错综复杂,互相辗轧,彼此夺权。   “我们已经为他们的任务付出了够多的生命,将最后传回来的那些讯息作为任务交付上去吧。”   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些已经够了。” 第195章 欢乐新世界(十四)   与此同时, 在一艘正航行在第12军区中的星舰上面,正在进行了一项血腥残忍的实验。   这是一艘隶属于联邦研究院的星舰,在舰体上面印着三叠鲜红的辐射元素表示了上面可能搭载有危险物品, 又或者是对于拟态人来说极为危险的生物。   就像是此时摆放在康拉德博士面前的这只虫族一样, 他在实验的检测中检测出了比另外的虫族更强大的生命力,肌肉强度,还有智商,如果按照虫族的方式来进行分级, 他应当是被归为“高等虫族”的存在。   但是也正是因此,他所遭受的实验要更为恶劣。   电子手术刀直直地插进到了那个生物的喉管中, 几乎将他整个脑袋都切割了下来,只有一点边缘的皮肉还在黏连着, 颜色怪异的淡蓝色的鲜血从已然部分纤维化的肉体上面一点点地缓慢地流淌出来, 但是那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甚至比从吸管中滴落出来的速度快不了多少。   这具实验体此时已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全被一点点的解剖了, 就算是那种古代被称之为凌迟的手段也不能比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更惨。   因为他是一个虫族, 而虫族旺盛的生命力让他在过去的这段实验开始后的时间里面始终保持清醒, 甚至能够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刀, 还有那些被切割下来的血肉蠕动着, 想要重新地回到身体上面的感觉。   但是在身体进行了最基础的修复之后, 那些部分就又会被再次毫不留情地破坏。   在此之前已经接受过了长达72个小时的不间断折磨,甚至就连研究人员都换了七八批, 此时他仍然大睁着血红色的眼睛, 用一种带着些许空洞的嗜血的表情看着这些人。   “告诉我吧, 只要你告诉我虫母的位置, 我保证你会活下来的, 并且你再也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   康拉德博士凑近了那血肉模糊的实验体, 重复着他之前无数次重复过的话。   “你要弄明白一点,零号。你在脱离了你的族群之后并不会死亡,你没有必要一定要将自己的命运绑定在一所即将倾覆的船上。   “我知道你们有了新虫母对不对?但是他并不是你的母亲,他只是一个占据了原本你的母亲位置的,王的替代品。”   “你没有效忠于他的理由,你是我们实验室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实验体,你知道什么样子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对吗?”   当然,康德拉博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康拉德博士从那种冷淡的甚至不含有多少感情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嘲笑的意味。   他几乎是被激怒了,气喘吁吁地彻底将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头颅割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零号躺在试验台上面的那具强健有力的身躯猛然抽搐了一下,而后轻微抽动了起来。   但是他仍然还活着,虫族的呼吸并不依靠鼻腔,而是胸腔下面的呼吸腔体,就算是失去了头颅,他们的身体仍然不会死去。   “怎么都杀不死的怪物。”   康德拉博士厌恶地说。   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点诡秘的笑意。   “不过,你以为只要你不开口,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出他的位置了吗?”   他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摘掉了自己的手套,打开了这几天一直都在运行着的监控设置。   也许就连零号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遭受极端的痛苦的时候,他几乎会本能抽搐,用血红色的眸子看向天空中的某个方向,就像是……   从其中获得了无上的慰藉,只要看着那个方向,他就不会精神崩溃而死去。   鲜血从试验台上支离破碎的身躯上面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被周围的玻璃管收集起来。   被簇拥在无数的玻璃管和金属器械之中的实验体看向天空,就像是在看向自己所信奉的神灵,看向自己的一切信仰……   而几乎不用多想,他所看向的那个方向,就是虫母所在的方向。   这所实验星舰在过去的这段时间内就是用这种方法,一点点地确定虫母所在的方向,同时这样做的还有另外的几十艘星舰。   在实验体鲜血淋漓的挣扎和痛苦的绝望的凝视中,联邦的研究人员用最为坚硬的镊子剖开他们的心,一点点的寻找着那个他们宁愿死去也要藏得严严实实的人……   虫族的虫母。   “呵,我会找到你的……并且还会将你活捉。”   康德拉博士摇晃着手中的一支淡蓝色的玻璃管,里面盛放的是零号的血液,瑰丽清透的液体和玻璃管壁碰撞,就像是有着魔力一样。   “不知道那只高高在上的美丽虫母身体被切开的时候,流淌出来的鲜血是什么颜色?”   ·   ·   而此时在白瓦斯星上面的尤醉也在仰望星空,今年的永夜降临得似乎要比往年更早一些,漫天的白沙席卷而过,带着冰冷的潮气。   空气的湿润度越来越高,但是却也越来越冷。   快要下雪了。   “母亲,您似乎有些伤心,是谁惹您难过了?”   长相稚嫩可爱的虫族少年坐在尤醉的身边,几百只低等虫族默默在黑暗中守护在尤醉的身边,为他遮挡着周围的风沙,他们的身躯就像是最为牢固的墙壁一样坚不可摧。   “就在刚刚,我感觉到有我正流浪在外的孩子死去了。”   虫母悲伤地说,他眼中闪烁着晶莹清澈的泪水,湿漉漉地坠在纤长的白色睫毛上,冷风吹过他的侧脸,将他的泪水吹干。   坠星将白软的脸放在了尤醉的手心上面,轻轻蹭了蹭。   “别担心,母亲。我们都会死去,但是只要您还活着,虫族就还活着,有些虚弱的虫族守卫就像是身体上面的腐肉,总要被切割掉。”   尤醉看着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之中,几个原本就暗淡的亮点彻底熄灭,就像是小小的萤火虫坠落一样,精神链接断裂开来,他再也无法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这大约就是死亡吧。   就像是吹灭了一盏灯,又或者是叶片从树梢上面坠落进入水中,这是自然的选择,没有人会为了一片叶子的死去而哭泣,为了一只虫子的死去而哭泣。   除了他们的母亲。   尤醉用力地将他身边的孩子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顶,柔软的手臂颤抖着绕过他的后背,一瞬间也不想放开。   坠星的人类形态看起来十分幼小可怜,清澈圆润的下垂眼眨巴着,头顶的触手依恋地缠绕在虫母细长优美的脖颈上。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我保证,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们。”   他轻声喃喃着,似乎被脑海中的幻觉吓到了,整个人的神经都有些过敏。   而坠星则是趁机甜蜜地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被舒适的信息素所包围着的感觉,他甚至舒服地想要张开自己身后的另外一张巨大的嘴巴,打上一个哈欠。但是他害怕吓到妈妈,所以没有那样做。   他抓住了一丝银白色的长发,攥在手心里面,用天真乖巧的眼神看着他的母亲,甚至蹭开了他的领口。   虫族和虫族之间是很难有什么同族的情谊的,在食物短缺的时候,虫族为了保证族群的数量,甚至会主动将那些弱小的个体分配出来并且吃掉。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常见的东西,就像是吃饭和喝水一样常见,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并且并不会为身边同伴的死亡流淌下一滴泪水。   但是小虫母却并不是这样……   坠星用舌尖舔去了他的母亲挂在下巴上面的一点泪水,觉察出了一点甜蜜的味道。   “别哭了妈妈,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   “我们会杀死联邦的每一个拟态人,用他们的鲜血和肉体来让他们为了我们死去的同族付出代价。”   就算是有着这样远大的目标,但是尤醉他们却不得不面临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在经历了这些年的疯狂猎食之后,这颗原本就并不大的小星球上面的原住生物几乎已经全部被虫族猎食殆尽。   虫族本来就并不是所谓的在宇宙中的“正常文明”,他们并不生产食物,他们也不耕作,也并不发展任何的物理科技和宇宙航天技术。   他们就像是一群赤裸裸的掠夺者,用他族的生命来供养自己。   而现在白瓦斯星球上面的生物资源无疑就已经被压榨干净了,很多虫族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过食物而陷入休眠状态,如果尤醉继续在这颗星球上面呆下去,会有更多的虫族陷入休眠中。   离开白瓦斯星的时候到了。   虫族们对于这一天早就有所预料,之前有几批虫族来到白瓦斯星球上时留存下的飞船还在,正好可以载着他们离开。   虫族是典型的宇宙物种,他们身上坚硬的甲壳早就已经适用生出了能够应对宇宙射线的能力,有相当一部分的虫族会漂流在宇宙中,并且将四肢都收缩进入到自己的甲壳之中,陷入到死机一样的“休眠”状态。   而在这种状态下,虫族能够存活很久的时间,直到他们被当成是宇宙垃圾捕获上存在生物的宇宙飞船,又或者是坠落到引力很小的行星之上。   这也是在最初的时候虫族进行宇宙航行的方式,但是很快虫族就获取到了关键的基因,发展出了能够操纵震动波的双翅,就算是在宇宙中也能够有着悬空飞行的能力。   这一次离开,一部分的虫族跟随尤醉乘坐星舰离开,但是因为星舰的乘坐数量有限,所以相当一部分的虫族还是需要依靠自己的身躯在宇宙中航行。   “妈妈,我们该走了。”   慕扶着尤醉的手臂,指引他越过金属支撑的舰桥,进入到星舰的内部。   尤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瓦斯星的漫天白沙,当他第一天来到这个星球上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样的漫漫白沙,那时他还孤身一人,茫然地带着联邦的所谓开采命令前来,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从这颗星球上面存活下来。   但是现在,他离开这颗星球的时候,身边却已不再孤独。   他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人生,新的责任。   “走吧。”   尤醉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白沙,抓住慕的手踏进了星舰的舱门之中。   从这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坚实的地面可以落脚,也再也没有故乡。   虫族将不再龟缩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面,他将带领他的族群走向宇宙,也走向战争。   表示王后的棋子终于出动,庞大的战图已然展开狰狞一角。 第196章 欢乐新世界(十五)   首都星, 标准时间,凌晨四点。   头上已然显出斑驳白发的名誉教皇利顿·亚希伯恩被一通来自军部的通讯吵醒,当他接起电话来到窗边的时候, 听见从那边传来了军靴踩踏过地面发出的砰砰声响, 还有军哨的集合声。   一种萧索的暗淡的气氛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暗影一样沉沉地压在窗帘下面,亚希伯恩养的那只老黑猫走了过来,用碧绿发光的绿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看,就像是在盯着一只在爪子旁边的猎物。   “教皇殿下, 很抱歉现在来打扰您。”   元帅霍森特略带沧桑的低沉声音从那边传来,他的年纪也并不年轻了, 就像是教皇一样,自从83年之前的那一场战争之后, 他已经在联邦元帅的这个位置上面坐了足够久的时间, 甚至已经过了他生命中的三分之二。   他已经老了,但是却仍然不肯从那个位置上面下来, 只是他最近却觉得越发力不从心。   “这么晚了找我, 是斩首计划有什么进展?”   教皇摸索出药瓶吃下, 感觉心脏传来的那种几乎要将他整个胸腔都震碎的晃动感好了一些, 又或者这只是他的错觉。   教皇一直都有着心律不齐的毛病, 而这种毛病在他年纪上来之后更加严重, 但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有些事情他是推脱不掉的, 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伴随着那些权势和金钱一直伴随在他的左右。   斩首计划, 是在联邦的研究院发现虫族的异变之后就立即开始执行的计划。   称之为斩首是因为虫族的特性, 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们的母亲, 而如果能够像是八十三年之前一样杀死掉他们的虫母, 那么虫族就会像是一只被切割掉了头颅的野兽一样, 就算是有着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站立,成为任由联邦宰割的猎物。   “是的,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月神之眼装置测试成功了,就在刚刚我们向着目前还未经探索的312V区域顺利发射了月神之眼,最后的结果甚至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好……   “整个星球都沦为了一片废土,甚至那种冰冻的范围还有着向着周围蔓延的趋势,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在‘月神’的攻击下存活下来,这是生命的禁区。”   “我有预感,这将会成为我们应对虫族的最关键的武器,‘月神之眼’会和研究院那边联合起来,只要能够确定虫母的位置,我们就可以使用‘月神之眼’直接将其杀死。”   年老的教皇细致地听着,连连点头。   “好,好极了!去做吧我的老伙计,我相信你的能力。”   “但是坏消息是,那些被研究的虫族的反应更加剧烈,可能这次虫母的进化已经到了更高的层次,我们将虫母消灭在初期的计划可能已经失败了……我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总之,我绝对不会再让虫族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那将会是所有拟态人的噩梦……”   元帅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对于过去的回忆之中,并且那显然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而是混合着无数死亡与嘶吼和无法愈合的伤口的痛苦回忆。   “不会的,现在的联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八十多年过去,现在我们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之前……就算是虫族也不能像是之前肆意妄为,如果他们还抱着像是之前一样的想法来对我们,那么我们一定会给他们好好地上一课!”   “至少在我们这两个老东西死去之前,还能做好这最后的一件事情,这样下去也算是没有白活一次。”   这两个目前联邦地位最高的人,军坛和政坛的首领在虚拟影像中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爽朗大笑了起来。   ·   ·   第IV星区,遗忘星环,卢瑟福星系。   飞船已经顺利地逃逸了白瓦斯星的引力,尤醉从半透明的舷窗里面向着外面看去时,看见那颗满是白沙的星球已经变成了一颗淡白色的珠子,被他们甩在身后,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恒星的亮光灼在星舰的舰体上面,升起的光能采集板开始自动调整角度,为星舰收集更多的能量,星云从远处掠过留下暗淡的影子,银灰色的机械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像是鸟儿展开的双翼。   慕站在尤醉的身边,健壮有力的背部从身后的肩胛骨的地方裂开,伸展出漆黑的带有长肢的翅膀为他遮挡着有些刺眼的阳光。   他想要努力地和尤醉靠得更近一些,享受着这难得的和母亲的独处时光。因为在这艘星舰上面的另外一个高等虫族坠星可能随时都会出现,并且用他那种幼态的惹人怜爱的外表来获取虫母的关注。   并且更糟糕的是,新转化成的虫族格里卡现在也成为了他的威胁之一,只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只能呆在驾驶舱里面确保星舰行驶在正确的航线图上,这让他和虫母相处的时间大为减少。   但是尤醉有时候也会额外奖励他辛苦的孩子,在夜晚主动推开格里卡的房门,带着满是馥郁的香气温柔怀抱拥抱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告诉他他做得很好,他是妈妈的好孩子。   “下一站我们将会去往佩马诺角枢纽空间站,在那里有超过7亿的人口,我们将会获得更多的食物和补给。”慕说道。   虫族需要食物,极为迫切地需要食物。   他们的数量还是太少,他们需要更多的后代,更多的低等虫族作为战士,更多的高等虫族来作为统领者。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饥饿,因此总是处在觅食的途中,只要有着充足的食物,充足的水资源,它们就能够不断地扩张数量,并且发展扩张自己的领地。   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们就像是某种生物病毒一样在宇宙中蔓延开来,这是虫族的生命本质,也是他们所无法摆脱掉的罪恶。   他们是彻底的入侵物种,当原生物种灭绝的时候,他们就会转移目标,直到他们找到下一个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多食物的宿主种族。   而现在在宇宙中,最多的……也是最容易获取的食物,并不是什么偏远的星系中的星球上面的那些零零星星的动物,而是……人。   新鲜的,容易获取的,并且还是大量的食物。他们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不引起联邦的军队注意的情况下进行捕食。   尤醉的孩子们都已经很饿了,他们在饥饿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一个好的母亲也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挨饿的。   在这趟星际航行的第18个宇宙日上,一件意外却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一艘星盗船盯上了他们的星舰。   星盗这个行业在如今的联邦中并不少见,辽阔得几乎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偏远的星系实在是太多,联邦军队就算是人数众多,但是却仍然无法触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在远离首都星的地方,无法用星球上面的资源来维系自己的生活的人们也只能铤而走险成为星盗。   但是就算是星盗也是有着等级之分的,像是那种原住民自发组织起来的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星盗,看见联邦的军队飞船前来就闻风丧胆逃如丧家之犬。   而如果是能够在某片星系里面打出自己的名声的大星盗团,往往都有着完善的星舰防御设置,各种高新的攻击武器,并且还有着身经百战的训练有素的船员们。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尤醉他们所遇见的就是后一种。   寒霜星盗团在第IV星区也算是有些名气的星盗团,他们的履历上面也有着几件“大事”,比如说他们曾经截获过著名皇室财阀亚希伯恩家的运货飞船,并且在之后没有被抓到,还有曾经做过几次从公共飞船上面绑架富豪并且索要赎金这样的勒索案。   因此寒霜星盗团的首领向来自视颇高,当他看见这艘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甚至有些很不入流的星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多加考虑就命令自己手下的船员强行对其发动了攻击。   毕竟蚂蚁再小也是肉,蝗虫一样的星盗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劫掠金钱的机会。   固定的镣锁被弹出,吸盘一样紧紧吸在那艘小型星舰的表面,只是让这些星盗有些不解的是,在他们这样子做的过程中,他们甚至没有遭到一丁点的抵抗。   舱门被强行吱吱呀呀地打开,用于降温的白雾升起,星盗们鱼贯而入。 第197章 欢乐新世界(十六)   这艘星舰就像是一艘无人驾驶的被遗弃的星舰, 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的星盗在心中开始怀疑,落上星舰的脚步也不再那样确定。   “愣着做什么?一部分人去驾驶室,一部分人去休息室, 赶紧将这艘星舰上面的所有人都找出来!”首领坐在自己的飞船上喝令道。   星盗们只能答应了, 但是当他们强行地破坏掉休息室大门的时候,却不由得都被惊掉了眼球,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个宛如幻梦一样的美人。   他有着一头月光般的长长白发,正坐在柔软的不知道是什么布料所制成的软垫上面, 捧着一本在这个时代已经并不多见的纸质书慢慢读着。   迷蒙的灯光从他的头顶上面打下来,落上他纤长的冰花一样的白色睫毛, 将他美得让人产生虚幻感的那张脸又笼罩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氛围感。   他用白皙的手指翻动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看起来就像是那样的自如惬意, 有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神圣的美感。   就算是他们这群不自来的闯入者闯入到了他的房间里面,他也没有显现出恼怒或者惊讶, 只是浅浅地抬起了眼睛, 平静地用那双宛如粉色琉璃一样的眼球注视着他们。   “你……你……放下武器乖乖听话, 还可以活命……”   为首的那个星盗口中明明还在说着以往的那一套威胁的话语, 但是看着美人那双干净透彻的眸子缓缓地对着自己抬起, 就像是在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的样子, 声音就不由得低了下去。   毕竟对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能够藏着武器的样子,而且……而且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又干净, 又漂亮, 像是宝石美玉一样, 简直就和他们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人。   只是刚刚一见面, 就有星盗控制不住自己, 目光带着些暗示意味地从美人的腰部还有露出来的白皙的脚踝上面滑过。   “美人你是什么星球的人?怎么坐在这样破落的小星舰上面……”   他放低了声音, 拿出了自以为最帅气的带着笑的模样凑上去,伸出手就想要在美人纤细的腰线上面摸上一把,看看那腰是不是摸起来和看起来一样柔韧……   白发的美人却仍然只是坐在软垫上面,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被冒犯的神情,甚至弯了弯唇,对着来人露出了一点柔软甜蜜的笑。   那个最先动手的星盗被这一点笑意迷住了,整个人的脑子都晕乎起来。   他在脑海里面瞬间就进行了无数的幻想:这个美人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恐怕是第一次星际旅行,是不是什么小星球上面的家里面没有什么势力的土著?   那这样子的话,对方就很好拿捏了。   自己在组织里面也算是有些地位的,如果自己向着老大讨要他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觉得以自己的魅力,对方十有八九会被他迷住。   如果他答应和自己在一起的话,自己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足够自己金盆洗手,和他回到自己家乡所在的那一颗小星球上面去结婚了……   他的视线从美人纤细劲瘦的腰上滑过,脸红得更加厉害: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更加喜欢男孩子一些,还是喜欢女孩子一些?   只是还没有等他将这个美梦彻底做完,他就看见在他的面前,那个他梦中的完美情人轻声地对着他开口了。   “请问,能告诉我你的血型是什么吗?”   “啊?”星盗愣住了。   对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动听,小勾子一样,就像是在轻轻地撩拨着他的耳朵,让人听得不由得心里发痒。   只是,对方此时问出来的问题却是这样的怪异。   血型?什么血型?   “我比较喜欢AB型血,比较甜。”   那美人似乎也没有在意他的想法,纤细洁白的手指停了下来,将手中的书合上。而后他用淡粉色的柔嫩舌尖舔了舔湿润的唇。   “但是没有关系,就算是你不是AB型血的话,我的孩子们也会喜欢的,他们都是不挑食的好孩子。”   星盗已经完全不在意刚刚眼前的美人都说了些什么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人柔嫩淡粉的唇瓣所吸引了。   越是这样接近,他就越是惊叹于对方身上的那种近乎魔性一样的美丽,他几乎已经完全地陷入了进去。   浅淡的馨香从对方的身上传来……   “呵呵,说这些做什么……让我亲一口……美人嘿嘿……”   但是就在下一秒,他胸口被轰然破开,漆黑锋利的骨刺长尾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汹涌的鲜血喷射而出。   “就凭你这样的废物也想要碰我妈妈?”   坠星厌恶地伸出手,原本纤细柔软的手臂在瞬间转化成了漆黑的长螯,扭断了对方的脖颈。   身材高大的慕皱着眉头站在尤醉的身后,用自己的翅膀为他遮挡住了那些四处乱溅的鲜血。   “不要玩弄食物。”   尤醉有些不赞同地皱眉说道。   坠星眼角耷拉了下来,有些委屈巴巴地踢开脚边的人头,想伸出手去抓住尤醉的手,但是却被躲开了,因为他的手上面还沾着鲜血,尤醉不想要将自己的手给弄脏。   “明明是他先想要对着妈妈动手动脚的。”坠星轻声抱怨。   一只只银灰色的低等虫族出现,开始处理这些送上门来的新鲜食物,他们本来还在考虑在路途上面的物资短缺的事情,但是现在他们不用担心了。   格里卡的声音从休息室顶端的扩音器里面传来,表示已经有虫族的士兵通过之前对方搭建在两艘星舰之间的快速通道登上了对方的星舰,并且已经将对方的星舰彻底掌控。   “肯定一个食物都没有跑掉。”格里卡总结道。   尤醉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格里卡的夸奖。   他虽然有着能够转化虫族的感染能力,但是在之前的观察中这一批的星盗里面没有能够让尤醉看得上眼的,所以他索性直接让他们都成为储备粮。   毕竟多准备一些食物肯定不会有错。   “王,星盗的星舰性能比我们现在的这艘星舰更好,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们是否要转移到对方的星舰上面去?”格里卡问。   尤醉想了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不用了,我看我们现在的这艘星舰就很不错,格里卡你去查一下星盗最为猖獗的几个星区,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尽量多从那边路过……”   “毕竟谁也说不准,是不是还有像是今天这样的‘好心人’要来给我们送食物呐?” 第198章 欢乐新世界(十七)   在有了这一次的意外收获之后, 他们的星舰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又连续遇上了几波星盗的袭击。   在卢瑟福星系这种偏远的小地方星盗猖獗,联邦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但是这一次这些肆意妄为的星盗们却是踢上了一块铁板, 一群群嚣张地冲进舱门里面叫嚣的星盗很快就会变成被整整齐齐储存在食品冷藏室里面的备用食物。   并且在他们的星舰上面的货物, 连着他们的星舰一起,也都变成了虫族献给他们母亲的战利品。   到了后来,甚至就连最讨厌这些吵闹的家伙的坠星都放下了对他们的成见,毕竟他们安安静静闭嘴的样子看起来比活着的时候要可爱多了。   没有过去多久, 原本从白瓦斯星出发时还有些破破烂烂的小星舰变得越发破损不堪,上面缝缝补补地打着补丁, 似乎只要一炮就能直接被轰碎。   这就几乎是将我很弱,快来抢我挂在了脸上。   但是在其后, 十几艘装备精良的、上面有着星盗标志的高级星舰却像是护卫一样牢牢跟在他们的身后, 漆黑的枪炮口对准了黑暗的宇宙中任何一个敢于觊觎他们珍宝的存在。   同样经过了这几场的战斗,尤醉对于这些星盗的好感度直接蹭蹭蹭上升, 毕竟有谁会讨厌这些送上口来的食物呐?   并且他在被抢劫和反杀的经验中还发现了一些星盗的一个好处, 那就是就算是他们死掉也从来不用担心有同党会来为他们报仇。   联邦更加不会注意到一小群星盗的死活, 又或者是在他们看来, 这些家伙死了更好。   捕食容易, 没有后患, 并且还量大管饱。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在考虑到这些点之后,尤醉他们果断就放弃了要去往原本的佩马诺角枢纽空间站的想法, 而是在从星盗那里掠夺得来的星图那里选择了另外的一个目的地——弥涅尔瓦。   弥涅尔瓦, 意为表示自由的女神。   那是一座悬浮在宇宙之中的由金属构成的城市, 也是联邦最大的也是最猖獗的星盗聚集地。联邦的法律管辖不到这里, 这里自然有他的一套黑暗之中的丛林生活法则。   星盗, 军火贩, 走私商,暗.娼,杀手,还有亡命的赌徒,你可以在弥涅尔瓦找到以上的任何一种在正常的星球上应该呆在监狱里面的人。   但是在弥涅尔瓦他们却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也是因此,弥涅尔瓦也被称之为自由之城。   同时,这座巨大的城市还被人称之为情人之城,因为每年都有无数对不被家里人所接受的小情侣私奔来到弥涅尔瓦,在这里,他们将会获得新的身份,并且在弥涅尔瓦找人难如登天。   几乎尤醉他们抢劫的每一艘星盗船的上面,都会特别地用红色的标志标注出弥涅尔瓦的地点,所以获得弥涅尔瓦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很轻松。   经历了几次常规的星际跃迁之后,他们接近了这座在星盗中有着赫赫声名的城市。   尤醉对于弥涅尔瓦的感觉第一就是,巨大而且明亮,就像是一张悬浮在漆黑的宇宙中的银白色的餐盘。   弥涅尔瓦距离最近的一颗恒星“炙热者”有着1.21亿公里的距离,为了能够保证获得合适的温度,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罩子就像是纱网一样倒扣在其上,为其遮挡住过于刺目的辐射和热量,并且这些热能也是维持弥涅尔瓦城日常能量的重要来源。   几乎每一百公里就会有着一所星舰的指引降落点,并且全程都是AI指引将落,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弥涅尔瓦从来都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来访的自由人。   只要支付了足够数量的星币,星舰就可以在这里降落,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身份。   跟随尤醉一起走下星舰的只有慕,坠星和格里卡,那些低等虫族还并不能很好的伪装成为人类,尤醉不得不将他们装进星盗们贮藏货物的木箱里面。   当然……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会在意他们运输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在经历了这样一段相当漫长的空间旅行之后,尤醉终于踏上可以被称之为坚实的土地,心情也不由得舒畅了起来。   他在下星舰之前,头顶上被慕特别带上了一顶帽子,垂落下来的纱网质地的面罩遮挡住了他那张过分美貌的脸。   “您好。”   很快就有对接点的工作人员来和他们进行对接,在看见尤醉的一瞬间,他不由得愣住了。   就算是看不清楚脸,但是尤醉的身型和气质,还有身上的那种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的魅惑的味道,就足以让人魂牵梦萦。   那是一种很难说明的感觉,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人,心脏就像是被操纵了一样砰砰直跳。导接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更加热烈了起来,主动为尤醉介绍着他们的业务。   “这位先生,您是刚刚外出旅行回来,还是第一次来到弥涅尔瓦?”   在他们的身后,一艘艘或大或小的星舰按照指引缓慢地驶入星港之中,就像是游鱼钻入自己的洞穴,每一艘星舰都有着自己的位置。   整个星港都是显得这样井然有序,一条条的钢架,一个个的螺丝组合在一起,显出一种机械文明特有的严谨与美丽。   尤醉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他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些铁灰色的钢铁骨架在空中一丝不苟的运作着,不断地吞吐着星舰,宛如一只巨兽在缓缓进食。   这个年轻的导降员明显看出了尤醉的好奇,热切地说:“如果您是第一次来到弥涅尔瓦,那么强烈建议你办理一张我们弥涅尔瓦的临时身份卡,有了身份卡你就是我们弥涅尔瓦的居民了,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你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还不等那个导降员将话说完,三人中身材最为高大的格里卡就将尤醉挡在了身后,头顶生着金黄色豹耳的男人用冷淡的语气对着导降员说道:   “三张弥涅尔瓦临时身份卡,还有一张货物运输证明,另外还需要十八张星舰停靠证明,还有一张交易许可证,我们船上的货物有些多。”   坠星拉着尤醉的手,对着人呲了呲锋利的小虎牙。   他不喜欢眼前的这个食物,明明弱得不行,但是却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妈妈看……   好烦啊,好想要把那些敢盯着妈妈看的家伙全都吃掉。   在那个导降员依依不舍地和他们道别的时候,坠星悄悄记下了他胸口的工号,并且决定一有机会就将这个家伙在夜里当成零嘴吃掉。   虫族们抵达弥涅尔瓦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需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因为之前抢劫了那些星盗的全部身家,所以他们并不缺钱,毕竟是数十个星盗团的全部财产。   但是居住的地方还是比较难找,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庞大的起码能够容纳数千名虫族活动的地方,并且这个地方还需要足够的隐蔽安全。   如果虫母居住的地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那么整个虫族恐怕都会发疯的,但是在这样一个号称“自由”的城市里面,这样合适的地方也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的。   虫族们只能委屈他们的小虫母暂时住进了人类的临时酒店,毕竟在他们看来,不管是在什么样子的情况下,他们的母亲都值得最好的待遇。   但是在从星港去往酒店的路上,却出现了意外的情况。   尤醉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喝得已然有七八分醉意的浪荡青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借着酒意想要来强行解开他脸上的面纱,看一看他的脸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在被一边的格里卡面色不善地打掉之后,对方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小美人,你跟着我走吧。”   这个青年的身份明显不凡,有五六个身穿黑衣的保镖站在他的身后,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青年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在尤醉身边的格里卡和慕,虽然身高没有对方高,但是却还是努力地挺直了腰肢,有些口齿不清吐着酒气地说道:   “都是光是有一张脸能看的废物罢了,如果你真的跟在他们的身边,我保证,在弥涅尔瓦,你就连一天都是活不下去的……”   “怎么样,跟了我……我保证你在弥涅尔瓦会是绝对的人上人……”   他越是看着眼前的美人,心中的瘙痒就越发厉害,就像是常年被迫戒烟的烟鬼终于拿到了烟草,恨不得含在嘴里面狠狠地嚼烂了尝一尝味道。 第199章 欢乐新世界(十八)   “滚开!”   坠星恶狠狠瞪着大眼睛, 只觉得地面上面的这些生物怎么这么烦人,如果不是因为害怕暴露身边他现在就想要化成狰狞的原型,好好地给眼前的这个醉鬼上一课。   “离我妈……离我家大人远一点!”   醉鬼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纠缠之间竟然把尤醉挡脸的面纱弄掉了下来, 一瞬间,整个酒店大厅里面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就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样,全都落在中间那个银发美人的身上,他纤细柔软的宛如流淌着蜜的手臂, 他上扬的时刻都带着笑意的丰润的唇,还有美丽如同粉水晶一般的甚至带着些许虚幻感的眼眸。   尤醉后退了一步, 抬起眼来用那双多情翩跹的狐狸眼看着眼前的醉鬼,他生得实在是好看, 一举一动都带着温柔蛊惑的意味。   就算只是简单的看人似乎眼中也含了无数情意, 流转烟波,令人心折。   并且这种美丽也并不是简单的外表上面的“美”, 而是一种更加深切的, 从精神方面扩展开来的“美”, 能够激起一切的占有欲和生殖欲望的那种带着毁灭感的美。   这是虫母为了驯服自己的族群而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所进化出的特性, 他们需要用这种能力来保持自己对于族群的掌控里和凝聚力。   而对于拟态人来说则是具有更加强大的, 几乎像是上瘾一样的致命吸引力。   当在看见他的一瞬间, 就会明白原来“爱”这个词说出口是这样的简单,所有的感情就像是被操纵一样, 编制成了浅浅的一条银色束带, 半掺半绕地挂在他向着你看来时变化的眉梢眼角。   占有他, 亲吻他, 想要信奉他为神灵, 为他献上自己的爱, 让他永远永远地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盯着尤醉露出来的脸,几乎失神。   他一时之间甚至站立不稳,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倒地,睁着迷蒙的醉眼想用自己的手臂去抓美人身下的那一点漏出来的白皙纤细的脚踝。   “呵呵呵,美人你长着这样的一张脸……怎么还要藏起来……”   “让我,让我……摸一摸……”   熏人的酒气从他的嘴巴冒出来,他粗壮的手几乎就要靠上那只玉一样的脚踝,好好地将其握在掌心把玩——   “啊啊啊!”   但是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蓝光闪过,那醉汉的一只手被顺着手腕整整齐齐地切割了下来,艳红色的鲜血涌出,在地面上溅射出一条直线。   是一直都沉默地站在尤醉身边的慕出手了,他手中的激光剑凌凌然泛着冷光,一贯的温和笑意也从脸上消失了。   敢在虫族面前冒犯他们珍贵的,无上的虫母,没有任何一个虫族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开。”   慕头顶的黑角泛着冷光,露出一点白森森的牙。   “我的手,我的手!妈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醉汉的酒在疼痛下彻底醒了,整个人捂着自己的手臂蜷缩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向着外面涌出,嘴中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还等什么!快点去杀了他们,把那个美人给我带过来!!”   他看见情况不妙,立刻指使自己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保镖上前去,语气里面满是怨毒。   “我可是艾格梅拉家族的少爷,你们这些人今天死定了!都给我等着!”   尤醉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地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是很快他就用不着开口了,因为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包括那个刚才还下定结论说他们肯定死定的了某个家族的“少爷”,都已经彻底变成了躺在他脚边的几具尸体。   “妈妈,你刚才没有被吓到吧。”   慕轻声靠在尤醉的身边问,并且很小心地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迹不要太过于靠近对方,将对方的身上也弄脏。   “这样做没有关系吗?”   尤醉眨了眨眼睛,他其实并没有很生气,毕竟他对于食物一直以来都是很仁慈的,所以不管他们做出了什么样子的事情,看在他们的味道的份上他都会慷慨地原谅对方。   “没事的,在弥涅尔瓦,杀人无罪。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弥涅尔瓦每天都要发生不知道多少起,更何况我刚刚去查了下,这个所谓的少爷,其实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所以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格里卡也走过来,明显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似乎在遗憾因为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所以没办法当着这么多拟态人的面将其搬回去当成小虫族的口粮。   酒店里面的清洁机器人已经开始打扫地面上面的血迹,尸体很快就被运走,地板上重新一片光亮如新,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酒店里面的其他客人也开始如常地进进出出,就像是刚刚发生的只不过是一件小小的两个客人之间的口角纠纷,而非杀人案一样。只是他们的视线却还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尤醉的身上,不过这也是因为他的美丽,和其他的没有关系。   柜台里面的前台小姐全程目睹了这一切,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悄悄地向着尤醉的手心里面塞了联系号码。   自由的极点就是罪恶,在弥涅尔瓦这句话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在尤醉在酒店里面露脸之后,夜晚就经常会遇见破窗而入,意图对他实行不轨的采花贼或者是绑架犯。   当然这些人最后都会成为虫族们的“口粮”,对于这样来路不明,身份也不清楚的人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   但是这样做毕竟也不是办法,毕竟总是在晚上被打扰睡眠,弄得尤醉最近白天的精神都有些不好。   比如今天晚上,他穿着长睡衣被慕抱在怀里,将脸靠在他的胸口,眯着眼睛看着又一个想要来绑架他的倒霉蛋呜呜哇哇喊着被坠星撕成了两半,叹了口气。   最近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脑子都有点不太好……希望孩子们吃了这样的劣等食物不会生病。   算了,他不应该挑剔更多的。   “妈妈,我这些日子已经联系上了在弥涅尔瓦的一名伪装起来的高等虫族,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临时居住地。”   慕抓着他的手团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怕他着凉。   “什么地方?”尤醉立刻来了兴趣。   “那是一个破败的地下生物实验室,已经被废弃多年了,地面下的部分最起码有三层,每层的面积都几乎超过一千平米,足够我们暂时居住。”   “而更深的地方就连那个负责人也不清楚了,在此之这个实验室一直都是被封闭的,因为在其中还游荡着些许生物实验失败的生物,所以一直都没有人敢进去。”   其实这种远离弥涅尔瓦市区的地方很少有人愿意去租,并且更别说还是在地下,并且还需要去清理那些之前的生物实验残留下来的怪物……   因为这样子的原因,所以这个实验室被一直保留了下来,但是现在看来,却刚好能够成为尤醉他们在弥涅尔瓦的居住地。   地方偏,在地下,常年见不到阳光……   这些对于虫族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缺点。而更别说是什么残留的实验生物,更是只是给他们上菜罢了。   尤醉拍板,第二天就和慕等三人一起去了这个废弃的地下实验室。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名隐藏在人类之中的高等虫族艾利斯,他一直都居住在弥涅尔瓦。   这一批高等虫族都是当初战争结束后伪装成为人类的士兵被带回人类世界中的,他们不得不整日里和一些被自己视为“食物”的生活生活在一起,这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比如想一想你不得不伪装成一头猪并且和他们一起生活……   但是好在尤醉及时地来了,他所提供的的信息素得以让大多数几乎快要发疯的高等虫族得以保持冷静。   艾利斯的拟态外形是一名高大沉默的佣兵,一头凌乱的灰发里面有着长长的灰色狼耳,他在这些年里面一直都在某个佣兵团里面活动,并且以此谋生。   他之前因为任务一直没有返回弥涅尔瓦,所以直到现在才能来见尤醉。   他们相约在一家咖啡厅里面见面,艾利斯很认真地亲吻着尤醉的指尖,灰绿色的竖立瞳孔里面闪过痛苦和一丝庆幸。   尤醉被他看得心里一酸,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下颚,还有侧脸上面的那道狰狞的伤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   灰狼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他的王,良久才移开目光,看向了窗外天空上面的巨型挡光板。   “不,还好您来了。”   他站起身来,身后的电子猎刀铮铮作响。   “我们该出发了妈妈,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   在乘坐三个小时的自动飞船落地后,周围几乎完全空空荡荡,只有一片银亮反光的地面,这里几乎是弥涅尔瓦最为边缘的地带了。   弥涅尔瓦是典型的人工宇宙城市,而非自然生成的星球,在这里的表面上没有任何土地的存在,土壤和水源在这里是极为昂贵的东西。   只有富豪才能在自己的家门口种上树,因为植物生长所需要的一切营养元素和水分都是跨星际交易得来的。能够养好一棵树在弥涅尔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大户人家,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所以这里当然没有任何植物存在的迹象,只是零零星星有着几幢居民楼分布在银白色的地面上,就是在雪亮的餐盘上面撒了几颗葡萄干。   按照标注地点走去,大约五分钟之后,一幢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实验大楼就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因为年久失修,大楼的窗户几乎已经碎了大半,大门的门锁也已经被人打开了,已经变得漆黑一片被损毁的电子锁   在就是位置有些已经干涸的漆黑的血迹。   尤醉在门口站住了,有些惊疑地看向了地下的方向。   “我在这里……感受到了虫族的气息……”   没错的,尽管微弱,但是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的……   他的孩子们的气息。   颤抖细弱的精神链接就像是弱小的在风雨中即将死亡的蝴蝶伸出的柔软的触角,柔软又可怜,就像是再有一道风浪打来,就会彻底破碎掉,不复存在。   尤醉心中一软,张开自己宽大的精神识海将那一道纤弱的精神链接温柔地容纳入其中……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无数怨毒混乱的痛苦扭曲的思绪顺着那道精神链接冲入了尤醉的识海,翻江倒海一样压过了尤醉的正常思维。   尤醉眼前一黑,头痛得几乎要彻底裂开来,精神触手被扯断了近乎一半,因为他没有防备自己的“孩子”会突然对他出手,所以对方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对他发动着攻击。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双腿发软,被随时关注着他的灰狼一把接住。   “妈妈妈妈!”   有嘻嘻的笑声从尤醉的耳边响起,偏向少年的声音,稚嫩却恶毒。   “妈妈身上还是和之前一样香……   “妈妈身边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有着很多孩子呢……   “呜呜所以妈妈永远也想不起来我……   “妈妈是不是以为我就像是没有人要的小狗一样?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丢掉,想要的时候就随便给点食物就会摇着尾巴冲上来,并且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忘掉……”   “妈妈,我不要做乖孩子了,我要你永远留下来陪我。” 第200章 欢乐新世界(十九)   斑斑点点的亮块在尤醉的视网膜上面快速扩散, 怪异的眩晕感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深陷在漆黑的深潭之中,睁着眼睛看着无数旋转的星光散落而下又快速消失。   散发着香气的白皙脖颈被黑色的污泥触手贪婪地抚摸, 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肮脏的痕迹。   尤醉努力地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却发现自己忘记了如何去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正在被什么巨大的,缓慢蠕动的东西一点点吞噬着,黏腻怪异的触觉让人毛骨悚然。有生物在呼吸,那细弱的呼吸声在他的身边响起, 环绕着他的脖颈嘶嘶作响。   “您把我丢掉了,我到处都找不到您。   “他们给了我一个新的妈妈。   “那个妈妈会对着我说话, 对着我微笑,他拉着我的手带我躺到冰冷的试验台上面, 让我安静, 让我的手臂被切掉。   “当我疼得哭出来的时候,妈妈会对我说他爱我。   “但是我想他一定不是真的爱我, 他在说谎。   “如果他真的爱我, 就不会总是让我这么疼。”   有冰冷的充满腥气的液体滑过尤醉的鼻腔呛到了他的食道里, 他在朦胧的水汽里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趴在他赤裸的胸口上, 蜷缩着身子。   他的身后有着两只小小的有翼族的翅膀, 遮住他瘦骨嶙峋的后背上突出的肩胛骨, 在身下则是一条扭曲怪异的鱼类的尾巴。   那尾巴紧紧地缠在他母亲的小臂上面,最尖端的位置生出了尖刺, 刺破了尤醉的皮肤, 淡淡的蓝色鲜血从其中逸散出来。   坠落感是如此的真实。   在他们的周围是一片波动着的深蓝色, 就像是海沟深处的狭缝, 光正在缓缓地消失。   尤醉看见自己在陷落, 陷落到无限中去。   无数畸形的骸骨在他们的身边植物一样茂盛生长, 从那些漆黑的石块上面生长出来,有着三个头颅的怪蛇伸缩着惨白的头骨张开狰狞的巨嘴彼此厮杀,类似于狼和熊的混合体的巨大怪物有着一个扭曲的怪异的不对称头骨,鸟类的翅膀全都被咬断,细密的马陆一样的足从他们撕裂的翅膀下面钻出,带着他们在这海水中飞翔。   尤醉看向自己的怀里,他的孩子紧紧地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小口微微张开,像是等待着来自母亲的温柔的哺乳。   那张稚嫩的幼小的脸上双目紧闭,在正常的眼睛下多了一双阖着的有着白色睫毛的眼睛。   在尤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一瞬间,一只淡金色的瞳孔瞬间张开,宛如蜘蛛捕食陷入到琥珀里面的虫子一样咬住了尤醉的视线。   “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孩子,妈妈?”   他的眼神几乎是绝望和痛苦的,尤醉看着自己的手臂开始破裂出血,三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他的手臂上,但是疼痛也离他而去。   “他们全都会死去,每一次您的孩子们死去,你都会伤心的哭泣。如果您没有生出孩子,那么他们就全都不会死,不是吗?”   “是您给了他们死亡,就像是给了他们生命一样。”   不,我生下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死掉的。   尤醉想回答他,但是于此同时,他感到了一种极致的痛苦,那痛苦就像是剃刀一样剖开了他的血肉,露出下面滑腻的内脏和渗血的骨头。   他看见自己的肚子被剖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干净得就像是一个被挖干净的囊泡,没有孩子在那里。   他没有孩子了。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绝望,甚至是比之前的那种窒息感更加让尤醉感到绝望。   孩子,我的孩子。   他想要呼唤他们的名字。   慕,坠星,格里卡,列维格斯,纯白……   他想起自己躺在卵室里面,那些柔软的细滑的物体从他的皮肤上面滑过,带着战栗的气息和一种甜腻的血腥气。   他能听到从隔壁的育儿室里面传来的卵被戳破的声音和那些长脚在其中窸窸窣窣地蠕动着的声音。   孩子们有着血红色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排小路灯。有时候有一些孩子会在他的身边提前孵化出来,便会遵循他们的本能安静地爬到母亲的身上,静静地贴着他的脉搏,听着鼓动的声音。   他们都是乖宝宝。   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他焦急地抓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想要从其中找出一小排黏附在那里的细小的卵,眼泪从眼眶里面簌簌地流淌出来。   “我在这里,妈妈。”   那白色的小怪物快乐地回应道,他身后的尾巴缓缓放开了尤醉的手臂,开始向着尤醉被剖开的肚子里面游动。   那里潮湿温暖,带着他所最为渴望的气息。从他被生出来开始,他就开始幻想着想要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去。   每次他在活着的时候感受到痛苦,这种想要回归的母体渴望愈发就多上一分。他就像是渴望死亡一样渴望着他的母亲。   而今天,他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小小的骇唇沟深深地陷落下去,露出嘴巴里面的尖尖的锋利的细密白牙。   胸口的挂坠刺痛起来,纯白的光线长剑一般扬起,是一根被切断的食指箭矢一样刺穿了他的胸口。   无边的漆黑深海里面出现了一线白光,那些丑陋的骸骨开始萎缩,就像是畏惧一般疯狂地向着缝隙里面缩去。   尤醉开始感到冰冷,他猛然坠落下去,黑暗即将把他吞噬。但他的身子被人从身后拥住,巨大的纯白蝶翼包裹住了他被挖空的残缺的身体。   白色短发的高大青年垂眸出现在他的身后,旋涡在他的身边升起,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用残缺了一根手指的手将尤醉护在怀里。   “我在,妈妈。”   他们开始从无光的海底缓缓上升,清晰的世界重新呈现在他的面前。   斑驳的血影消散了,那原本几乎要将尤醉整片精神力识海都彻底污染的污染源也迅速撤离。   宽大纯白的双翼纠缠着尤醉身后的纤薄羽翼,他们在水中纠缠共舞。   不管您是否还记得我,我始终都会在您的身边。   “妈妈,你终于醒了。”   尤醉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坠星坐在他的身边,眼睛里面红红的带着朦胧的水汽,白色的幕帘遮挡住了尤醉的视线,他抬起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看见突出的手筋显出青紫的颜色。   胸口的白色挂坠还在,其中的白色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但是羽翼却明显能够看出来有所残缺。   之间他陷入到精神困境之中的时候,是纯白出手了,但是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上面的原住民,所以不能长久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所以现在只能再次回到吊坠之中。   “呜呜妈咪,我以为你要死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坠星扎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他的眼睛原本就是红色的,一哭起来更加可怜兮兮,淡蓝色的头发凌乱地蹭在尤醉的胸口,尤醉心疼地为他抿着两鬓的头发,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他还没有忘记之前在精神困境之中的时候,那种施加在他身上的恐怖的感觉,不由得伸出手轻轻触摸自己的小腹,仍然是一片柔软光滑的触感。   他还好,他的孩子们也都没事……   “我们这是在哪里?”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这里正是那个他们之前来探索的生物实验室。   既然敢在弥涅尔瓦开设这样的生物实验室,这肯定说明对方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实验项目。   实际上也是如此,这里曾经研究过很多生物,而其中研究最深的两个种族,一个是拟态人,另外一个就是虫族。   这个实验室幕后的资本掌控者,想要他的实验人员们为他搭上一层成神的阶梯……   他想要人为地制造出虫族的虫母,那种有着类似的信息素,有着类似的精神波动,甚至有着类似的外表的生物。   如果他们拥有了能够号召虫族的力量,那么他们就可以成为新时代的无上的那个掌权者。   无数的基因序列被重新糅合组合在一起,他们想要用一种新的方式制造出能够被拟态人所用的“虫族士兵”。他们会为这些被制造出的“类人虫族”制作出一个新的,听从他们命令的虫母来成为他们新的王。   尤醉阅读着这些资料,也看见了那些漂浮在半透明的玻璃罐里面的和自己甚至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感到一种极度的恐惧,还有厌恶。   “是不是所有的种族都是这样贪婪,妄图去掌控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些冷淡美艳的脸年龄或大或小,全都浸泡在冷冰冰的营养液里面,用那双空洞的没有感情的淡粉色琉璃眼睛注视着尤醉。   这些实验体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死去,死因是被人直接扭断了那些虫母纤细的脖颈,有干涸的细小的爪印从这些玻璃罐上面滑过,空荡荡地踏入实验室的深处。   慕在第三层的一个密室里找到了那个之前在地面上对尤醉发动了精神攻击的孩子。   他此时已经奄奄一息,那些实验人员对他植入的那些基因已经彻底扭曲了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了一个有着鸟类的翼骨,还有扭曲的鱼尾的异类怪物。   甚至他还被灌输了那些实际上并不属于他的,扭曲的记忆,他原本的身体是一具在战争中被捕获的高等虫族,他们分割了他的身体,用他的身体组织,还有一部分的记忆制造出了眼前的这个孩子。   其实他们除了这个孩子之外,还制造出了很多其他的孩子,但是最后只有眼前的这一个活了下来。   是这个活下来的孩子杀死了他的所有母亲和兄弟,并且还杀死了他的那些“养育者”。   他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无主之地,甚至就连创建那个实验室的后台资本也放弃了这里,就像是躲避阳光下挥之不去的暗影一样躲避着这里。   那个孩子在这里一直游荡着,依靠他的母亲还有兄弟们的血肉为食,直到尤醉他们来到了这里。   “小心些妈妈,请不要靠近那个怪物,他还没有死去。”   灰狼已经警惕地抽出了背后的电子猎刀,淡蓝色的光晕震动着作响。   尤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培养皿被打破,那个小小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他的胸口有着一个巨大的伤口,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直接钉在了培养皿的底部。   没有鲜血从他的身体里面流淌出来,就像是他的身体是一具用混乱的生物标本所拼凑出的一个骨架。   他发出惊惶的类似于蝉震动双翼的尖叫声,蜷缩着把那条怪异的尾巴抱在怀里。 第201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   尤醉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见那小怪物的上面的两只眼睛已经瞎掉了,所以根本无法睁开,只能用下面那一对残缺不全的金色副眼看向尤醉的方向, 它长长的薄薄睫毛不规律地眨动着, 瘦小怪异的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渴望的神情。   那是一个受伤的孩子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   尤醉感觉自己的心抽痛起来,就像是全身的鲜血都被阻隔在一处,被冷冻了起来,带着无数的冰块在血管里面涌动。   他站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住手吧。”   尤醉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不应当放过一个曾经试图杀死他的“孩子”。   想要伤害他们至高无上的母亲——这样的虫族在他们的族群里面一般都是必死无疑,但是尤醉却始终都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个孩子其实是没有错的。   他的双眼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 他也从来没有品尝过除了营养液和亲人的血肉之外其他的味道……   甚至他之间想要主动对尤醉发动的攻击,也是因为他想要努力地和他的母亲亲近, 并且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罢了。   他从一出生开始所承受的就是无边的痛苦, 并且尤醉也很自然的以为这些痛苦里面有着一份是他的责任。   所以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慕他们就如此冰冷的决定他的死亡。   “妈妈。”   坠星用那种拉长的有些撒娇的语气靠在尤醉的身边,贴在他的肩膀上, 就像是一个小宝宝, 但是一种残忍的血腥的东西从他天真的红眼睛里面流淌出来。   “他伤害到了你, 所以我们只能将他杀死,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虫族不能忍受任何一个可能会伤害他们母亲的人呆在他们母亲的身边, 就算是他们的同族也一样。   “如果这是您的决定。”慕轻声说道。   于是在尤醉的坚持下, 那个孩子活了下来,他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名字, 他叫他为“初”。   这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之前的一切噩梦都随之结束, 他将会和虫族一样迎来一场新生。   但是因为第一次发生的事情, 另外几个高等虫族却始终都不允许尤醉单独和初待在一起, 并且不允许他们之间建立精神链接。   在确定了这个地下实验室里面剩下来除了一些已经几乎完全丧失战斗能力的实验样品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危险之后, 尤醉他们很快就从飞船里面将他们的“货物”全都运输到了这个地下实验室中。   一只只的低等虫族就像是便利店里面被摆放的货物一样从箱子里面被移动了出来。   这里成为了虫族在弥涅尔瓦的一个临时巢穴,虫族们勤勤恳恳地继续向着下面挖掘着,为他们的虫母制造出一个安静温暖的,可以用来产卵的巢穴。   尤醉很快就重新开始在崭新的虫巢中产卵了,他从白瓦斯星带来的士兵数目其实并不多,毕竟他并不能将所有的士兵都塞上星舰。   大约只有不到五千名的最为精锐的虫族士兵跟随着他来到了弥涅尔瓦,而剩下来的那些虫族则是开始向着偏远星系之中移动扩散。   所有的低等虫族也有着繁衍的能力,他们会弄破猎物的皮肤,并且将发育不完全的卵块塞进到他们的身体里面,当这些卵在他们的身体里面孵化后,还没有完全成年的幼虫们就会从他们的身体里面钻出,并且开始享受他们出生以来的第一顿佳肴。   这些由虫族而非虫母生育出的虫族被称之为“二代虫族”,如果二代虫族继续向着下面生育,就是“三代虫族”,以此类推。   像是这样的低等虫族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生育5~7代新生的幼虫,但是随着代数的增加,死亡率和畸变率也会上升,最终的那些虫族变成再也无法生育下一代的劣等虫族,只能彻底地失去生育能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所以说虫母是整个虫族的生命,只有新的虫母出现,才能生育出更多的一代虫族还有高等虫族,这才是虫族生命力的根本源头。   跟随尤醉离开白瓦斯星的那几十万虫族都是能够繁衍的一代虫族,他们会按照他们母亲的命令降临到那些偏远的星球上……   而后,利用那里的生物资源而疯狂繁衍,增多虫族的数量。   在实验室地下呆了两个月之后,尤醉能够感受到在自己的精神图谱中,那些原本暗淡的光点开始重新亮起,宛如一滩原本几乎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死水之中终于开始出现了浮游生物,水面开始出现了涟漪,崭新的生命将会出现。   而在弥涅尔瓦上,慕和格里卡借助人类的拟态主动地参与到了灰狼的佣兵团里面,他们开始在弥涅尔瓦还有弥涅尔瓦周围的星系中活动,并且趁机进行捕猎和探查消息。   毕竟在佣兵团里面,死上个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坠星则是因为身高和外貌的原因得以留下来陪在尤醉的身边,尤醉有一天夜里从噩梦之中醒了过来,惊悸地寻找着他的孩子。   坠星于是来到他的身边,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面,温暖着他的身子。他拥抱着坠星听完了一支从古旧的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曲子,然后一口口地吃掉了他完整的腺包。   于是很快他们就有了更多的孩子,这些孩子继承了一部分坠星的体型,它们有着更小的灵活体型和黑色的外形,看起来只有猎犬大小,就算是偶尔在街头被看见也只会被认为是流浪犬。   但是往往只要一只这样的低等虫族,就能咬断一个没有防备的拟态人的喉咙。   他的孩子们往往都在黑夜里面行动,就像是数百万年他们一直进行的捕食一样捕食着生活在弥涅尔瓦的拟态人类。   他们现在这样做,因为正在生育期的母亲和幼虫需要被提供更多的有营养的食物。   事实证明,弥涅尔瓦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在这座宣称自由至上的星际大城市里面,光是每天在街头上面冻死的流浪汉和死在火拼和械斗中的星盗和佣兵就数不胜数。   生命在这里是不值得珍贵的,光是弥涅尔瓦一个地方就有着十六个大型的火葬场。   但是因为虫族的捕食量上升,所以就算是对于尸体最为不敏感的弥涅尔瓦人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停一下。”   一个名为便利店,但是实为军火店的店长皱着眉看着监控视频,有一个前来做生意的顾客从他的店中离开只有短短二十秒的时间,就在一个黑暗的拐角的地方被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生物咬住了喉咙。   就算是隔着监控的屏幕他也能感受到那个人的痛苦,他的手指在地面上面无力地抠动着,身子痉挛,他手中的那把UBO341式轻型冲锋枪至少对着那东西开了三枪,但是那撕扯的力量却没有一点削弱。   反而是他的反抗引起了那种生物的注意,显然他们将他视为了那一种难以对付的猎物,于是另外几道黑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一辆飞行器恰好从其上一闪而过,飞行器的驾驶员注意到了下面的这场惨案但是明显没有插手的意思,从前方射出的灯光却照亮了下方那悲惨的案发现场。   于是店长就看见一只长相类似于犬类的全身漆黑的怪物张开了他足足有着身体两倍大的鲜红色的狰狞巨口,直接将那个拟态人的头吞了下去。   “艹!”   一道电子射线直接穿透了监视屏幕,黑烟伴随着电子器件的火花升起,那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店员哆哆嗦嗦地放下自己手里面的电子枪。   “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无数的弥涅尔瓦人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是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捕捉到一只活着的那种生物,而只能得到一些残缺不全的被遗弃的尸体,这些生物有着极强的纪律性和奉献性,在遇见无法战胜的猎物的时候也并不是冒进,而是果断选择撤退。   甚至有一部分的弥涅尔瓦人开始怀疑,这些生物是某个组织最新研究出的仿生机器人,背后的阴谋很深,而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彻底统一弥涅尔瓦。   与此同时,联邦的军队也在宇宙的星系中发现了那些跟随者尤醉从白瓦斯星离开的大批虫族的踪迹。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们对于这些虫族高度重视,并且调用了军队对那些虫族展开了围剿,各种被制造出的、专门针对虫族的新型各种电子武器被丢到虫群的身上。   有着某种很强腐蚀性的液体能够破坏掉虫族的甲壳,精神力振荡器能够干扰虫族的精神,并且暂时地阻断他们之间的交流,方便联邦的军队对他们各自击破。   一种种详尽的武器种类还有信息被列出,最后都呈送到了尤醉的面前。   这些信息却都是在一次次的战斗中用无数虫族的生命试探出来的结果,尤醉每次接收到前线的信息的时候都会心痛,但是他却知道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对于每一个虫族来说,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族群,自己的母亲更好,个体的死亡是完全值得的,这是印刻在他们的基因深处的根本原则。   在最近的一次行动中,联邦更是直接启动了一种大型的范围性杀伤武器,直接摧毁掉了一整个几乎完全被虫族所占据的星球。   但是就算是这样,虫族的数量却仍然还在缓慢地增加着,不断有着虫族离开弥涅尔瓦,增加到宇宙中浩荡的虫族大军中去。   并且因为虫族近乎于疯狂的繁衍能力,如果一个星球上面的虫族没有被清理干净,那么就算是他们杀死了再多的虫族士兵也无济于事,因为幸存下来的那些虫族甚至会食用他们同族的尸体,很快虫族大军就会再次出现。   联邦也深知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从多年之前的那一场战争中联邦人就知道了这个道理:如果他们不能杀死虫母,那么虫族就永远都不会灭亡。   他们甚至已经不再遮挡虫族已经出现的消息,所有的新闻板块上面都有着鲜红色的警告的条框,提示他们如果观测到自己所居住的星球上面如果有着虫族出现,一定要上报给联邦,并且交由军队去处理。   当然弥涅尔瓦是一个例外,因为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永远都不会允许联邦的军队落在他们的土地上面,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畏惧被管控更甚于畏惧死亡。   虫母的消息也被放了出来,无数人就像是采珠人在深海里面寻找珍珠一样,想要找到被虫族们隐藏得最深的……他们的珍宝。 第202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一)   但是无数的鲨鱼却环绕在那宝物的身侧, 时刻准备着想要噬咬那些妄想接近的生物。   几乎整个宇宙的拟态人都在寻找着虫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抓住他的一点痕迹……   而此时的尤醉正在弥涅尔瓦那不知名的地下实验室里面,在五个月之后, 尤醉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初。   那个当初还只能蜷缩在他的怀里面的小怪物, 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成年的虫族。   呆在距离虫母如此之近的位置,就算是尤醉始终都没有和他建立精神连接,但是对方还是能够从尤醉的身上去获取信息素,不知道这和他的成长是不是有关系, 但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初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尤醉身高相仿的纤细的青年。   他的鱼尾已经可以被控制转变成为修长漂亮的人腿, 并且身后的双翼也已经演变完整,只是脸上的那两只已经残缺的眼睛却还是没有办法修复, 他用那双偏下的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尤醉, 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畸形又美丽的人偶。   张开了嘴巴,露出嘴唇下面的细小的獠牙, 初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 但是却没有声音从他的嗓子里面出来。   他渴望地看向尤醉, 犹豫着靠近了一步, 他的脚步还有些踉跄, 明显是没有熟练地掌握行走的技巧。   “快点走开, 你这只臭虫子!”   坠星有些生气地挡在尤醉的面前,不让他过来。   “你忘记了你之前对妈妈做的事情了吗!”   他甚至有些炫耀地将自己后颈上面还没有愈合好的伤痕展示给对方看, 淡粉色的细小咬痕是尤醉留下来的。   被虫母进食腺包是每一个高等虫族的荣耀, 初虽然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 但是就是光凭借对方那强大的精神力就足以说明他并不是那种寻常的低等虫族。   他的视线落到了坠星的身上, 并且很快注意到了那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可爱的咬痕, 他身后的翅膀开合扇动了一下, 用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渴望地看着尤醉。   他的眼神让尤醉以为他还是一个小宝宝,想要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但是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ma……ma……”   “不准你这样叫妈妈!你没有资格这样喊他!”   坠星身后的翅膀不满地抖动着,悄步走上前去,身后的锋利长尾在尤醉注意不到的地方刺穿了初赤裸的脚背。   初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蜷缩着身体向着后面的黑暗中窜去。他那双有些熟悉的金色眼睛在黑暗的牢房中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   坠星悄悄抿着唇角笑起来,转过身来撒娇地拉着尤醉的手,带着他去看他们最近截获的弥涅尔瓦的卫星地图。   弥涅尔瓦的一整张卫星地图几乎可以被分成是不平均的九大块,最大的一块是包围着整个宽阔城区的外围城区,也被称之为垃圾区。   而另外几块碎片则是零散的分布在垃圾区其中,包括星港(星舰大批量停靠的区域),兵团区(佣兵汇聚地),商业街(食物商店,军火店,饭馆等),皇后区(富人住宅区),奴隶区(交易各种奴隶和牲口等的区域),租界(常驻人口的居住地),竞技场(械斗发生最多的地点,允许直接使用机甲进行战斗),暗区(杀手和娼妓的汇聚地,地下信息流通的枢纽)。   尤醉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标准的垃圾区中的垃圾区,是距离市中心的皇后区最远的地方。   但是这张地图上面却不仅仅标注出了各区的位置,更为特别的一点是上面有着一个个的小红点,就像是蚂蟥一点趴在弥涅尔瓦之上。   这些红点以尤醉他们所在的地下实验室为中心,不断地向着周围蔓延,每一个红点都表示着一小队虫族,垃圾区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被虫族们清洗了一遍。   但是垃圾区生活着的拟态人数量还是太少,并且大部分也都是一些年老体弱的失去战斗能力的那一部分。通过地下水管,虫族们开始向着更远的地方寻觅他们的食物。   而他们首先对准的目标是暗区和奴隶区,也是正是在暗区里面,他们找到了截取卫星地图的方法。并且以这两个区为中心区,他们开始向着其他的区域进行扩张。   但是扩张行动进行的却并不像是那样顺利,特别是在富人数量众多的皇后区和兵团区,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抵抗,甚至有着自发的猎杀队出现,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这两个区域里面那些“大人物们 ”的安全。   虫族死伤的数量日益增多,增长的速度开始减慢,尤醉没有办法,为了免于造成无谓的死伤,他们只能暂缓了进攻的步伐。   大量的虫族开始散开在弥涅尔瓦这座自由之城中,潜藏在漆黑的下水道里面和已然失去主人的楼栋里面,猎食着这里偶尔落单的原住民。   双方都陷入到了一种诡异又不稳定的暂时平衡之中。   原本繁华的商业街上面也门可罗雀,现在在弥涅尔瓦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皇后区和兵团区,皇后区开始售卖昂贵的票券,只要交上这样一笔费用,就能够进入到皇后区和蔷薇区中间的地带,获得他们的庇护。   大量的星盗、佣兵,犯罪者开始试图逃离弥涅尔瓦,因为他们都能够看出来,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妈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星港区,一条昏暗的下水道里面,几个身上全副武装的佣兵正行走在恶臭的污水中,他们穿着高高的筒靴,身后的电子猎刀铮铮作响。   他们刚刚接下了一个来自皇后区的任务,要求他们尽量清除掉盘踞在这里的虫族,并且保证这里的安全。   因为星港区停靠着的大量的星舰就算是对那些富人来说也是救命的东西——离开这个正在逐渐死去的城市的交通工具。   他们必须确保在关键的时刻,比如说他们确定弥涅尔瓦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能够不受丝毫阻碍地顺利逃离这里。   “光是这一次的任务酬劳就抵得上我们过去半年的任务了,有钱人的钱还是真好赚!”   “你倒不如说是我们的命不值钱更好一些。除了我们这些不要命的佣兵之外,还有谁肯来接下这种活?你们之前应该都看到了那些虫族的怪物吃人的样子,他们咬断我们的脖子甚至不需要一秒钟。”   “我会先用我手里面的枪射穿它的肚子!”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说道。   他显然只有十六岁左右,像是这样的孩子如果不是在弥涅尔瓦的话,他可能还在上学,但是在这里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还算合格的佣兵了,他学会了享用烟草、谈论暗区的那些吃着高级美容药的红唇女人,购买那些用废弃的零件组装起来的二手枪。   “别搞笑了,你的小脑壳还不够他一口咬的,莱瓦。”   那个最先开口的老佣兵点出了这一点。   “而且你的枪法也根本就没有那么好。”   “我觉得啊,我们迟早都会死在这里……”   老佣兵咳嗽了起来,他枪口上面的红外线光点随着他的动作从一条排水管道的上面划来划去,像是逗猫的某种电子玩具。   “就算是我们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们仍然没有办法凑够钱进入到皇后区……现在每天都有人死亡,可能明天就轮到我们了。”   头顶有着灰色狼耳的佣兵沉默寡言地走在最前面,此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打开了保险,一声枪响过后,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长脚摩擦的声响。   但是那声响很快就消失了。   “真不错,艾利斯!”老佣兵拍着他的肩膀。   “你永远都是这样让人放心。”   艾利斯后退了一步,悄悄躲开了他的手。   “我真舍不得像是你这样的好小伙子死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老佣兵对着他们说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现在的头顶上就是星港区,停靠着无数能够载他们离开这里的星舰,他们只要偷到其中一辆的权限,并且补充好能源,就能彻底摆脱掉这个鬼地方了。   “啊,前辈我们要这样做吗?”年轻的男孩舔着嘴唇上面的干皮,将手中的枪握得紧紧的。   “我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弥涅尔瓦,自从我小时候被父母带到这里之后。”   “但是你的父母已经都死掉很多年了,你难得不想要去看一看宇宙中的其他地方吗?起码那些地方不会像是这里一样有着这么多的虫子。”   “只要能离开这里,凭借我们兄弟们的本事,干什么不行?总能活下去的!”   “好吧,我同意。”   “我也同意。”   “没有意见!”   “离开这个鬼地方!”   灰狼站在众人的身前,用那双灰绿色的锐利的眼睛从他们这些人的身上划过,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决定了!”   在分配任务的过程中,灰狼艾利斯主动接下了最为艰巨的一个任务,就是去能源站将能源取回来。   弥涅尔瓦只有一个巨大的能源塔,在此之前一直都没某个大型的财阀垄断,只要降落在弥涅尔瓦的飞船都必须要购买他们的原料才能起飞。   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很好,很快就找到了一艘对于他们门户大开的星舰,甚至除了艾利斯之前在下水道里面的那一波小冲突之外,他们一次都没有和那些凶残的虫族对上。   就像是那些虫族在主动躲避着他们一样。 第203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二)   “向着你的西边走。”   老佣兵正在耐心地为此时已经潜入到能源塔里面的艾利斯进行讲解。   “听我的话肯定没错, 我在成为佣兵之前,在这里呆了足足三十年,我对于能源塔比任何一个人都熟悉, 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绝对不会走错路。”   “你需要绕过机械守卫, 进入到能源控制室里面,在那里输入标号和密钥……”   艾利斯放倒了几个守卫,在控制室前外接的插口中插入了一片芯片,滚动的数字流在他的眼前滑动, 最后停在一个大大的erro上。   “好了,现在你只需要将一点点的……足够我们离开弥涅尔瓦的能源偷过来……”   “等一等, 你在做什么?!”   老佣兵大叫起来,他看着erro消失了, 另外一行更加刺眼的字母出现在了上面——selfdestruction。   接口自毁程序已启动。   “不, 你不能这样做!艾利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样会彻底杀死我们!”   老佣兵大力摇晃着眼前的屏幕, 好像这样就能组织里面人的行为, 他的瞳仁上面包裹上了一层雾气的水光, 就算是之前曾经无数次的有过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 但是这一次却还是让他感到无尽的绝望。   原来希望之神厄尔庇斯真的离去的时候, 甚至不会仁慈地留下一丝百合花的香气。   另外的几人也全都绝望地瘫倒在了地上, 能源塔的输出口被摧毁,从此没有一艘星舰或者飞船能够离开弥涅尔瓦……   除非有外界的带有充足能源飞船愿意前来接应, 否则这里的拟态人将会一个个死去, 而他们的身体之上将会成为虫族的乐土。   “你这个叛徒, 艾利斯!”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灰狼青年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很平静, 实际上他也并不能理解他们的痛苦, 种族的差异在此时是一道如此宽阔的鸿沟。   就像是狮子并不会觉得猎杀羚羊是残忍的,而羚羊也并不会觉得咬断紫藤花的嫩茎是痛苦的。他们的快乐和悲伤都是不一样的,在这些可怕的差异中,语言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东西。   艾利斯的那双冰冷的灰绿色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锋利的竖瞳。   能够成为母亲的食物,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就是不明白呢?   只要想一想能够感受到母亲滑嫩的甜美舌尖从自己的胳膊,大腿或者是脖颈上面滑过,在上面留下小小的淡粉色的可爱咬痕,他就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疯狂加速。   那样子带来的疼痛也是令人向往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厌恶“死亡”,在他看来,能够被母亲杀死并且成为他的食物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们都将是我们送给母亲的礼物,并且也应当因此而感到荣幸。”   一阵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从众人身后的黑暗中响起,低等虫族们围拢在一起,开始尽情地享受着这一顿他们等待已久的血肉盛宴。   原来,他们一直都不曾逃脱过。   ·   第VIII星区,一艘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生物实验船上,一团已经彻底被搅拌成为肉泥的血红色生物正在缓慢地蠕动着,有淡蓝色的液体时不时从其中流淌出来,将那生物的边缘凝固成为怪异的紫色。   “零号,没关系的,你迟早都会弄明白一点,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康拉德博士身上穿着一身甚至就连眼睛都保护起来的全身防护服,在他的手上的托盘里面放着的是一颗蓝色的,宛如水晶球一样的椭圆型美丽物体。   那椭圆球体大概只有成年人的一个拳头大,但是它的弧度却是那样的完美,丝毫不像是任何拙劣的人工所加工出来的,而像是浑然天成的产物。   湛蓝的颜色似乎从它最中心的部分渗透出来,将整个椭圆球体都染成了层层叠叠的蓝色。   “月神之眼……”   康拉德博士着迷地看着那湛蓝色的椭圆球体,那球体悬浮在空中,时时刻刻都在轻盈地改变着自己的角度,就像是一名美丽的舞者。   “你看它,多么美丽!   我们的士兵在宇宙之中无意间发现了它,就像是矿工在地洞中找到了黄金,在它其中蕴含着无数远远超越我们文明的科技,只要能够将它其中所蕴含着的一切都彻底研究清楚,那么我们的文明将会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他在口中不停地嘟囔念叨着,滔滔不绝得脸色发红。   “但是依靠我们现在的技术,却也只能挖掘出一些粗浅地去利用它的方法……”   接着他骤然靠近了零号——又或者说是那一滩几乎已经成为了烂泥的生物,两根细细的柔软的管子从他的袖子之中钻了出来,插入到了其中。   那管子,将他的大脑,肉泥,还有那一颗蓝色的月神之眼连接到了一起。   “让我看一看你的识海吧,将你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呈现出来给我看……”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种因为自己即将征服些什么而产生的掠夺者的笑,按照一般的道德来说,他这样做是不合理的,他不应当在进行一项残忍的生物实验的时候笑。   但是如果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他现在所要进行的这一项实验是为了在与虫族的斗争中获得一项极为重要的研究成果,那么他的这种笑就会被褒扬。   其实康拉德全然不在乎这些笑背后的隐喻,他只是想要进行又一次的实验。   一片淡淡的蓝色波动来开,将整个实验室都变成了隐隐波动的层叠的蓝色之海。康拉德博士感觉到一种血液几乎都要凝结的冰冷,紧接着,他在自己的意识里面睁开了眼睛。   一张庞大得几乎看不见边界的图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见了数以亿计的刺目红点,旋涡一样的转动着,而在那红点的中心则是一个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由血肉所构成的巨洞。   他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缩小了,变成了些渺小的红点的亿分之一,一根细细的柔软的红线牵引着他,将他和那由血肉所构成的巨洞联系到了一起。   那巨洞就像是一颗心脏一样地不停地跳动着,收缩又扩张,每时每刻都有着那些红点死亡或者是新生,巨洞就像是母蜘蛛一样将那些死去的红点缓缓拖回到其中,并且开始进食。   进食的红点越多,那中间的巨洞就会变得越庞大。   他几乎要被那血肉所构成的巨洞所迷惑了,尽管它甚至只是一个模糊的朦胧的印象,但是他却从中觉察到了某种强烈的欲望和冲动,他近乎于疯狂地缓缓地向着那巨洞走去,要将自己的肉体投身于他。   不不不……   他的身子颤抖起来,嘴角裂开,舌头吐出,从其中点点地流淌出涎水来,表情痴呆。   他的声带被迫震动,几乎就要呼喊出那一个几乎充满了他整个脑海的表示生育和尊重的词语……   “博士!”   有人将那东西从他的头上摘了下来,他双眼昏花,好一会才从那种近乎于麻痹的怪异状态中醒来。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他哈哈大笑,嘴角的口水还在不断地滴落。   “我看见了……他的位置,他在第XCIII星区……”   尤醉感觉到一种极为怪异的被窥视的感觉传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是在陷入到沉眠的时候有人轻轻地用羽毛拨弄着他的脸,虽然并不会感到疼痛,但是会产生另外的一种不适感。   他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脚上面的脚链随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引来了身边的慕。他躺在床上睡得沁染出汗来,将皮肤都弄得湿漉漉的散发着潮热,银色的长发散落了满床,柔软得几乎要散发出即将融化的糖霜气息。   “唔,似乎有什么东西……很凉的东西,不想要,太冷了……”   慕皱着眉,弯腰仔细为他将被角掖好,在他的淡粉的指尖上亲了一下。   “是做噩梦了吗,是否需要我留下来陪着您?”   尤醉本来想要摇头的,但是那种冰寒的感觉却越发不容忽视,他打起了哆嗦,拉住了慕的手,自然地蜷缩进了他的怀里。   慕没有睡着,但是他永远都不会拒绝和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他放软了全身的肌肉,任由尤醉选择了最为舒适的位置躺着。   尤醉攥住一小截他的衣领,嗅到了从慕的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的味道,这是他今天出去捕猎的时候沾上的。   但是尤醉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房间里面的温度被升高到了一个较舒适的温度,正在巡逻的低等虫族们无声地放缓了步子从门外路过,绒绒的地毯铺在地面上,这样能够确保他们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来惊扰他们的小母亲。   尤醉在成功结茧之后已经很少睡眠了,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却陷入到了深眠之中。   “妈妈……”   恍惚之间,他看见所依靠着的人发生了改变,慕的脸消失了,转而出现的则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庞。   他有着一头血红色的短发,还有四只眼睛,两只瞎掉了,另外的两只呈现出诡异的金色,正在用一种迷醉的眼神在盯着尤醉看。   那张脸乍一看是美的,但是再仔细看去,就会觉出其中的不协调感……就像是他脸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是选取了别人的脸上最美的那一部分,最后拼凑在一起,尽管单独看起来都很完美,却越看越生出一种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肯要我?   他想这样问。   你可以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并且吃掉他们的腺包,为什么不肯吃掉我的?   就是因为我是一个残次品吗,我是那种在你看来“坏掉”的东西?但是我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也并不想我是“坏掉”的……   那双悲伤的金色眼睛盯着尤醉,眼球上面滚动着一层反光的水泽,初看着乖巧地躺在自己怀里的虫母,用手指抿开了他的唇,轻轻触摸着里面米粒一样的白色牙齿。   手指抽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点透明的水光,原本就柔软的唇更加显得湿润。   初盯着他的唇看了一会,轻轻地咬了上去舔了舔,在他微微敞开的唇缝尝到了一点勾人的香气。   很难去描述那种味道,但是只要一点就让初几乎全身发麻,他的身子颤抖着,身下面的那条并不好看的尾巴都露出了原型,兴奋地晃动着黑色尖尖。   请吃掉我吧,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第204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三)   初细长的冰蓝色的指甲从肉里面弹出来, 割开了自己后颈的腺包,散发着淡腥气的液体从血肉里面缓缓渗透出来。   他揽住了尤醉的腰,跪倒在床边, 用一种近乎于献祭的方式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一股淡淡的疼痛传来, 但是随之传来的是更多的甘美的信息素,尤醉在睡梦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哼声,就像是动物的幼崽,他吐出舌尖拒绝着强迫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   但是很快, 那些甜腻的液体进到了他的唇缝里,一双唇试探地贴了上面, 轻轻舔了舔,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 按照自己的本能开始吮吸了起来。   我是个坏蛋。   初的尾巴摇晃起来, 又快乐又痛苦地在心里面这样想着。   他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尤醉是永远都不会主动吃掉他的腺包的,因为虫母永远都只要最好的, 像是他这样的残次品只会和那些低等虫族一样死在宇宙中, 依靠着那一点精神链接中传递过来的隐约信息素来作为临终前的慰藉。   但是他不想这样……   想要更近, 更近地和母亲在一起, 想要, 想要成为他的一部分。   初的尾巴颤抖着舒张开, 尾鳞上面散发出淡色的光,轻轻地盖住了虫母赤裸的双足, 带着冰冷的气息抚过。   不管我过去做出了什么样子的事情, 但是……但是请不要讨厌我, 妈妈。   尤醉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身子有些发麻, 嘴边还残存着淡淡的腥甜的味道,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 愣在床上好一会。   床栏上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湿润水光。   ·   ·   不知不觉中,新生的虫族开始出现了异变,这种异变就像是潮水一样席卷了整个永远都在搏动着的卵室。   尤醉看着一只刚刚从卵内钻出来的幼小虫族,在他的面前开始逐渐变化,最后成为了一只毛茸茸软乎乎的七彩的类似海星一样的生物。   它抱住了尤醉的指尖开始向着上面攀爬,发出叽叽叽的叫声想要获取关注。虽然的确是很可爱,但是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尤醉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心想我究竟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他之前那些乌黑发亮的,身上长着漂亮的背甲的小家伙们怎么都不见了?   但是不论怎样,这些新生的虫族却还是长大了。   在成年之后被发现他们有着极强的拟态能力,就算只是低等虫族,但是却能够改变自己的面容,将自己伪装成为拟态人的样子。   当然他们的战斗力比起一般的虫族来说有所下降,并且也出现了一些畸形。但是这也无伤大雅,毕竟对于虫族来说,目前在弥涅尔瓦最严峻的考验便是需要他们能够用拟态人的身份进入到那些严防死守的分区内。   此时出现的新生虫族则无意解决了他们的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只有高等虫族才能够进行伪装,但是高等虫族出现的概率实在是太低。   大约每一万个低等虫族中才能出现一个高等虫族,这样的虫族一般都是在族群中处于领导者的地位,去协助虫母管理数量庞大的虫群。目前在弥涅尔瓦,高等虫族的数量也只有不超过五十个,虫母能够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或许很强,但是他们却并不是虫族所需要的敢于冒死和用生命去牺牲的战士。   在虫群的守则中,数量远远大于质量。   新出生的虫族则数量更多,甚至只要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几万名能够进行完美伪装的虫族就开始利用伪装的身份混入到了军区和皇后区中。   此时星港的能源塔无法使用的消息还没有被放出,虫族们甚至为了迷惑而故意放走了几艘来接人的星舰,表现出一种只要这里的人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的假象。   依仗着有最后的退路,大量皇后区里面的善于投机取巧的富人留了下来保持观望,此时弥涅尔瓦也只剩下三个区能够进行正常的运营,另外的区域几乎全都正在逐渐变成死地。   为了不死在虫族嘴下,大量的弥涅尔瓦居民就像是落入了蒸锅里面的螃蟹一样疯狂涌向这两区,但是富人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提出想要获得庇护的前提是需要交出一笔昂贵的费用,那是几乎一般人一生积累的财富。   这行为堪称暴利,甚至比宇宙里面的星盗还要更加残忍,当然,也更为文明。   刀不血刃地一道道地将人的血肉割下,饲养那些拥有更多的武装力量的掌权者。在这一场虫族和拟态人的战争中,他们站在中间,远离双方的痛苦,并且从自己同胞的身上攫取更多的财富。   生活在弥涅尔瓦的人本来也都不是一些什么良民:星盗,妓女,杀人犯,还有一些从联邦军队中叛逃的士兵……   反抗军很快就出现,他们宁愿自己成为虫族的食物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财富“上交”来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掠夺,并且认为只要杀爱其中的一部分富人就能够威胁他们打开大门,将他们容纳进入到安全区。   那些富人其中的一个被刺杀而死,拟态人之间的内战开始出现,皇后区被攻破,大量的弥涅尔瓦平民冲了进去,在财阀的豪宅里面大肆掠夺。   当然,在这些平民里面混合了相当多一部分的虫族,甚至最初的那些挑衅和开枪的人就是他们。   皇后区彻底沦陷之后,绝大部分的富人在保护下进入到了军区之中,混战进行了一夜,但是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一具具尸体横在街头,冰霜将他们的脸和身上的皮肤冻成铁青色。   虫族勤勤恳恳地将这些尸体搬运回了巢穴,塞满了整整三大个仓库还有富余。   军区内,一名略显富态的中年人正在不断地走来走去,他的手臂上面有着青色鳞片,还有他的瞳孔略大的眼睛,这些都是典型的第III星区蜥蜴人的特征。   此时一名身穿黑色紧身战斗服的青年大步向着他走来,他身材高挑,身后背着一把银色的电子长枪,枪口就垂落到他的膝盖上。长长的皮靴包裹住了他修长的小腿,落地的脚步声就像是猞猁一样悄无声息。   “烛陵先生,十分感谢您愿意为我们提供这样一个暂时的居住地……”   中年人亲热地用两只手紧紧抓住青年带着半指手套的手,他名为雷诺兹·肯特,也有人会称呼他为玫瑰伯爵,因为他有着整整半个星区的玫瑰花海,并且依靠走私各种珍奇的花卉而出名。   当然,为了保下这一份产业,他的手上同样不干净。在之前联邦的一次清扫中,他的玫瑰星区被没收成为联邦共有财产,而他则是被判罪,为了免于在监狱里面度过自己的后半生,他带着自己所有财产逃窜到了弥涅尔瓦,很快成为了这里的“名人”。   “如果不是您的慷慨,我现在可能再也见不到我那些美丽的鲜花了……”   他大声感叹着。   “为了报答您,我愿意为您献上十万卡纳币。”   被他称之为烛陵的青年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有些漫不经心的笑,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抖了抖指尖。   肯特一慌,后背瞬间汗浸透了,他连忙说道。   “十万对于您这样的英雄来说当然少了,十五万……哦不对,二十万卡纳币!请您一定要收下!”   “言重了肯特先生。”   烛陵这才满意地扬眉,他后退了一步略带浮夸地弯腰,行了一个有些古旧的礼。   “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毕竟我们都是联邦人,虫族是我们共同的大敌,在遇见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本就应守望相助啊。” 第205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四)   “烛陵?”   尤醉微微皱眉, 看着面前青年面带微笑的虚拟人影,他的笑容给人一种略带夸张的感觉,就像是佩戴着一张虚伪的假面, 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否认他的英俊。   “他是什么人?”   “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佣兵, 但是在三年前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血盟佣兵团”的老大心甘情愿地认他为义子,他一下子就从无人知晓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在一年前,血盟的大佬死了之后, 他就成为了新的老大,弥涅瓦尔的军区几乎是他的一言堂。”   曾经作为星盗的格里卡对于这些流传在各个星区里面的消息还是有所耳闻, 便仔细地向着尤醉解释:   “在皇后区沦陷之后,军区接纳了大部分的皇后区难民, 允许他们进入, 并且为他们提供了简单的食物保证温饱,他在用这种方式趁机笼络人心。”   “但是他们的食物储备应该几乎快要消耗干净了不是吗?”   尤醉用细软的手指拖着下巴说道。   “再这样下去, 他们所有的人都会饿死的。我想不出他这样子做的意义是什么。”   “是的, 弥涅尔瓦迟早都会是您的东西, 妈妈。我在这里向着您保证。”   格里卡蹲下身子为尤醉整理了一下他有些褶皱的袖口。   “我们甚至都不用出手, 现在烛陵对着那些暴民们的言辞说法是他会找到一艘星舰搭载着他们离开这里。   但是当他们发现星港的能源塔已经无法使用后一定会绝望, 没人知道如果暴民们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之后究竟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   尤醉其实也并不在乎剩下来的这些弥涅尔瓦的拟态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 实际上在他看来,在能源塔被破坏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就再也没有第二种出路可走。   而现在他更加在意的则是……首都星, 还有弥涅尔瓦之外的那被联邦所占据的97个星区。   他看向了眼前辽阔的星图, 柔软苍白的手指从上面滑过, 但是被他所点出的位置却都已经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但是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在弥涅尔瓦, 我们包围了他们。在外面……看似是他们包围了我们,却并非如此。”   虫族和联邦的交战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征兵的广告在网络上面铺天盖地,每一场一场小小的胜利都会被当成是素材大肆宣传,用来表明他们的优势。   实际上也是这样,虫族会努力躲避开和联邦军队的几乎每一场争斗,因为他们的母亲需要的并不是战争的胜利,而是更多的更多的……族人。   虫族不需要杀死所有的联邦军队,他们只要杀死所有没有能力来反抗他们的那些拟态人,并且掠夺其他星球上面的生物资源进行繁殖就可以了。   新的虫族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但是另外一边的数量却在不断的减少,这样一看,似乎结果已然确定。   但是却并不是没有变数,那就是虫族唯一的弱点,唯一的命根——   他们的母亲。   “我就要抓住他了,我几乎就要抓住他了……”   康拉德博士的声音开始升高,调子几乎变成了一种诡谲得不似人能够发出来的高亢。   “让我看看,看得再更加清楚一点……”   淡蓝色的火花从他的耳朵里面钻出来,恐怖地劈啪作响。那颗被称之为“月神之眼”的小小珠子活物一样疯狂转动着,在他和那一堆红色的血肉之间游来游去。   鲜血从他的鼻腔里面涌出来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   康拉德博士看见那血红色的巨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他能够感受到它上面每一根脉络的搏动起伏,还有它散发出来的致命高热。   他就像是一只被黏在蛛丝上面的小虫,无力抵抗那种可怕的吸引力,只能一步步地靠近过去。   距离得越近,他看得越清楚,心里面的激动就越发无法克制。   “我看见了——”   一双巨大朦胧带着水光的眼睛在他的眼前张开,纤长微卷的睫毛上面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的两只淡粉色的瞳孔向着他舒张开,是如此的美丽,血腥,恐怖又辉煌……   “啊啊啊啊——”   刺耳痛苦的大叫声从这艘实验飞船的深处传来,从未有人听过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甚至只是听着声音就能够想象出那人所遭受的痛苦。   但是那声音戛然而止,终止在一片沉默之中。   ·   ·   联邦宇宙网。   最大的一个视频直播平台上,一个小小的直播间悄无声息地开播了。   索耶是一名联邦军校的三年级学生,他刚刚从军事板块里面退出来,心情很不错。联邦已经连续七场大捷,将虫族打得不敢还手,甚至到了后来,只是看见联邦的军队虫族就会开始主动撤退。   对于这一场战争的胜利,索耶一点都不曾怀疑过,联邦在网络上面将这场战争宣传成为虫族在灭族之际的濒死挣扎。   他甚至开始算着自己毕业的时间,因为他很担心在自己毕业时战争就会结束,这样他没有表现的机会很难拿到军功继续晋升。   不过最近似乎辅导员有松口说因为和虫族的战线拉得实在是太长,所以他们会考虑调取一部分的军校生来作为预备军去往战场。索耶已经报名了,他现在对于学校里面的功课都打不起兴趣来,只想着什么时候军部能够通过自己的申请,让自己去往前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视频的弹窗跳了出来,是一个昂贵的直播礼物通告,价值至少1万卡纳币。   索耶不由得咋舌,他在联邦军校的学费每年也只有四千卡纳币,抱着看一看的心态,他点进了那个直播间。   开屏就是满屏的五颜六色的礼物刷屏,甚至连主播的人脸都看不到。   “谢谢大家,大家可以先不用送了。”   一道轻柔动听的声音从弹幕后面传来,他从来都没有听过那样动听的声音,甚至只是听着声音他很难去分辨这个主播的性别,又或者是,那声音里面的“美”就已经彻底将他俘获。   索耶的心脏一下子就开始疯狂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很难去描述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就像是他的情绪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掌控住了,而他的心也不再属于他自己。   一点柔软素白的手腕从屏幕下面露了出来,腕骨微微鼓起,透着一点暧昧的绯粉色。   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那只手上,喉结上下滚动。   对面的人显然是一个新手主播,甚至就连读礼物的名单都有些磕磕绊绊,并且还读错了其中一个网友的id。   但是当他用那种悦耳得宛如天籁一样的声音道歉的时候,索耶却对于那个网友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嫉妒。   此时在平台的推广榜单上面,这个主播已经登上了第一位,并且数值远远地超越第二名几乎一倍。   “没事的,我知道大家喜欢我就好了……”   索耶终于匆忙地找到了关闭弹幕的按键,能够不受阻碍地看见了屏幕里面的人。   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青年,霜雪一样的白发从他的肩头滑落下来,他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材质很好的白色T恤,抱着抱枕坐在一只柔软垫子上面,软绵绵地整个人都陷入下去几乎一半。   他穿着并不像是平台里面的其他主播一样暴露,利用性感来吸引受众,但是他的身上却无端地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明明是柔软无害的淡粉色眼睛,但是索耶却只注意到了他殷红的诱人眼尾,明明是穿着甚至连锁骨都露不出来的高领衣物,索耶却注意到他的脖颈上有着斑斑点点的淡淡红痕,像是被人一点点地吮吸出来的。   像是明明爱到了骨子里面,但是却又害怕伤害到他,于是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礼物还在不停地送着,网友们发送的弹幕和礼物的弹幕混合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朝拜。   对面的美丽青年显然都有些困扰了,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越是这样网友的礼物送得就越多。   “我不缺钱的,真的。”   他认真辩解的样子有些可爱得过分。   “有人会养我的,不用你们担心。”   【是谁是谁!呜呜呜我养你好不好,不要让他们养了!】   【宝贝我刚刚给你送了十艘星舰,你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老婆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用户‘休姆·毕维斯’送出一百艘星舰,并且留言:很喜欢你,能认识一下吗?】   【我去,果然大家的审美都是一样的,小太子什么时候也跑到这里来了?!】   【美人你别信他啊啊啊,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著名的无脑浪荡子臭傻逼,被他甩过的前男友前女友都好惨的!】   【用户‘休姆·毕维斯’送出一百艘星舰,并且留言:不,这次是真的。】   【可恶,他骗你的,你看我,我比他老实。我没有钱但是我有一颗真心!】   甚至就连索耶到了最后都没忍住,从自己下月的生活费里面抽出了很大的一部分送了一个还算是昂贵的礼物。   虽然这样一来自己下个月就要惨兮兮吃土了,但是当看着屏幕里面的美人用动听的声音念出自己的id的时候,他的心里面还是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直播很快就结束了,似乎对面的青年有些累了,对着直播间里面的观众说到了他睡觉的时间,然后道了晚安就下线了。   有好几个有钱的网友给他砸礼物求着他多播一会,对方却还是果断地下播了,似乎真的像是他所说的那样,他并不是很看重这些礼物。   索耶恋恋不舍地点进了他的主页,发现这个id名为尤醉的青年居然还是一个才刚刚开播了没有几天的小主播,甚至就连平台的牌子都还是一级的,关注的人则是一个都没有,号里面干净得就像是另外一个宇宙里面的生物一样。   在他的这个账号下面只有一条视频,索耶有些激动地点开。   白发的青年躺在床上面蜷缩着身子睡着了,被子将他的身子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张柔软美丽的侧脸,灯光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打上淡淡的阴影。   摄影机晃动了一下,显然拍摄者有些业余并不熟悉相机的操作。   镜头渐渐拉近了,他能够看见青年呼吸起伏时细白脖颈上面清浅的弧度,并且还有睡得有些泛出绯红的脸。   在此之前索耶从来都没看见过像是这样仿佛生在自己心尖上面的人。   完美,纤细,柔软,美丽。   就像是被神灵雕刻出来的精灵人偶,身上的每一点都完美无缺。在看见他之前索耶对于自己未来伴侣究竟应当是什么样子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是当他在看见他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镜头又开始晃动起来,并且逐渐靠近……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时候,一只从旁伸出的手捂住了镜头,一片漆黑,视频结束。   这个视频只有短短的十二秒钟的时间,但是却收获了足足六十多万的热度,并且在之前登上了这个视频平台的首位推荐位。   在下面的评论区里简直就是大型的告白现场,无数人在下面进行示爱发疯,并且开始疯狂地追问眼前这个美人的身份和名字。   其中被点赞到最高的一条明显表示出了网友内心的愤怒:这视频是哪个混蛋拍的,这也太短了!怎么就准你看不准我看?! 第206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五)   没有任何拟态人能够抵挡来自虫母的诱惑, 这是一种来自生物本能上面的缺陷,就像是狮子捕食羚羊一样,尤醉轻易地在网络上面捕捉着那些芳心。   他的社交软件很快就被加满了, 并且粉丝的数量也达到了骇人的九位数, 还在向着十位数进军,每天他开直播的时候,几乎整个平台上面都闪烁着他的打赏信息。   在这样的热度下当然也引来了非议,开始有人挑刺针对他, 根据尤醉发表视频的地点来查询他所在的星区,试图找出他所在的位置。   因为尤醉的这个账号之前在网络上面没有任何消息, 根据他之前的直播背景和只能算得上是普通穿着来看,他的经济状况只能算是一般, 很有可能是从什么偏远的小星系里面出来的小美人。   给他加上了这个人设之后, 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   某些狂热的粉丝,还有那些因为尤醉的出现损失了利益的其他主播, 甚至是很多想要包养这个看起来天真懵懂的小美人的富商和权贵……   他们就像是蝗虫寻找着翠绿的秸秆一样寻找着尤醉的踪迹, 他直播的房间, 他身上衣服的牌子, 他偶尔路过的窗外的一点风景……   这些行为越来越疯狂, 当人们对于尤醉的爱越来越深, 他们所能做出的事情也就越是可怕。   这种爱将会摧毁这个懵懂无知的美人,同样也将会摧毁他们自己。   而尤醉会选择这种网络直播的方式当然也并不是做无用功, 他有着一个近乎完美的, 以人心为诱饵的计划。   ·   鸦影从来都没有想过有这样的好事, 以至于他现在转头看着自己床上面的人时, 还会像是做梦一样时不时会傻笑出声来。   他是在做猎杀虫族的任务的时候捡到的这个小美人, 对方被虫族包围, 看起来是那样可怜又无助,甚至当他击退那些虫族后,他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是这样的依赖他。   一头如霜雪一般的美丽白发垂落在他的胸前,美人不仅长得好看,声音还好听,说实话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面,鸦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人。   他很快就被俘获了,带着伪装之后的小美人进入到了军区自己的临时宿舍里面,然后局促不安地看着对方没有嫌弃地坐到了自己有些陈旧的床单上。   “我,我给你换一张新床单吧……”   他觉得对方那样细腻洁白的皮肤接触到他每天睡着的脏兮兮床单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没关系的。”   美人抬起头着看他,他看向周围的事物时眼睛里面总有一种好奇,就像是初生的小鹿。   “我很喜欢这里。”   当他露出淡淡的笑容的时候鸦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面的毛细血管都纷纷破裂开来。   鸦影很少上网,作为一名杀手他整日里疲于奔命,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他悄悄地将这个他捡回来的美人藏到了自己的宿舍里面,就像是饲养一只珍奇美丽的鸟类一样将自己最好的食物送到他的面前。   他的心里面是无尽的满足感。   弥涅尔瓦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原本的九大区中的八大区已经全部沦陷,现在只剩下原本的军区。   那些虫族的攻势也放缓了,似乎正在暗中酝酿着什么,民众开始发出呼吁请求要求开放去星港的通路,他们想要逃离这个死城。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星区的掌权者烛陵却始终都不同意,他只是不断地发放更多的免费食物,并且对着他们保证肯定可以离开弥涅尔瓦,只是时间还不到。   因为现在虫族泛滥,就算是外面的星球上也并非一定就是安全的,他们需要确定好落脚点。这样的话似乎还有些道理,所以暂时也安抚下了民心。   “等到离开弥涅尔瓦,我就带着你去我老家的星球好不好,那里很偏远,一定没有这些该死的虫族……我们在那里结婚,好不好?”   鸦影轻轻抚摸着尤醉白色的美丽长发,几乎要沉迷在这种顺滑的手感里。美人淡粉色的眼睛眨了眨,温驯地对着他露出一个笑。   但是这种平静却很快就被打破了,当他再次回到宿舍里面的时候,他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而原本应该在里面的尤醉却不知所踪。   尤醉被偷走,辗转送到了玫瑰伯爵的手里,像是这样的美人,任何一个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都会失神。   “不错,真不错……没有想到真人竟然比网上看起来还要更漂亮……”   玫瑰伯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贪婪,他在白发美人的身边转来转去,就像是在观赏着一件宝物。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将这样的一个美人送人的决定,但是想了想他们现在的处境,他还是忍痛对着身边的人大声说:   “给烛陵先生送去,像是这样的美人正好配上他那样的青年才俊。”   尤醉终于看见烛陵是在他进入到军区的半个月之后,此时他的失踪已经在网络上面发酵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因为原本固定时间的直播突然中断,并且无论如何,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都联系不上尤醉,很多网友都开始猜测他是被自己狂热的粉丝所绑架。   在论坛上面关于尤醉失踪的消息甚至压过了最新的一场关于联邦再次战胜虫族的捷报,所有他的粉丝都心急如焚,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消息。   尤醉和烛陵的见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身上穿着最新款最流行的淡蓝色纱质时装,露出纤细的手臂和略带丰满的大腿,就像是一个被打包好的礼物一样被送到了烛陵的床上。   “你好。”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抬起那双美丽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尤醉的眼神里面大部分都是好奇,而并不是畏惧。   “你好。”   烛陵在他的指尖上面绅士地落下了一个吻。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仍然没有摘掉那把后背上面的长枪,这显然是一个已经警惕到了骨子里面的合格弥涅尔瓦人。   他对于尤醉的态度却并不轻慢,又或者说是过分慎重了,但是尤醉很快就明白了他这样的原因。   “很高兴见到您,虫族之王。”男人的唇从他的手腕旁滑过。   “你猜到了我的身份?”   尤醉有些许惊讶,他坐起身来,将手臂上面坠落下来的那些叮当作响的配饰甩到了后面,捋了捋自己被编成麻花并且插着鲜花的长发。   “当然,没有一个正常的拟态人会拥有像是你这样的能够让人疯狂的吸引力。外面的很多人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虫母,但是我知道,因为我的父亲曾经和我说过——”   “他见过,或许是你的上一任虫母吧,他说那是一种近乎于恶魔的力量,只要你见到他的一瞬间你就会疯狂地爱上他。”   尤醉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弯唇笑了起来。   一道道原本隐藏在他身后黑暗里面的恐怖影子显露出来,虫族当然不会放任他们的母亲孤身一人离开虫巢,在过去的这些天里面他们也一直都在。   “那您现在想要怎么做呢?为了你那些所谓的同胞杀了我,还是抓住我,向着联邦的军队邀功?”虫母有些讥讽地问。   在他的身后,那些恐怖的巨大黑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发动攻击。   “不,都不是。”   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黑发青年颤抖起来,他缓缓半跪到了尤醉的面前,用手触摸上了他赤裸的精致脚踝。   “请感染我吧,让我成为您的部下,而这个弥涅瓦尔城所有幸存的居民,都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尤醉一愣后才反应过来,他之前猜想过烛陵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但是却没有想到……   “你为什么要背叛联邦,他们都是你的同族不是吗?”   烛陵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外面漆黑的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许久,他低头咬了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尤醉注视着他的举动,抬起的脚尖无声地晃了晃。   “我可以将你进行转化,但是在此之前,你首先要帮我做一件事。”   在id名为尤醉的主播失踪半个月之后,终于在暗网中有了关于他的消息……   一场以慈善为名义的拍卖会将会在弥涅尔瓦召开,因为目的就是为了拍卖掉一些富商的藏品,为了他们能够顺利地离开弥涅尔瓦筹备资金。   这个理由看起来是这样的真实,不管是民众还是富商都十分满意这场拍卖会的举行。并且烛陵还在之后宣布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在这场拍卖会举行后,他们就会启动星舰,带领全城的拟态人离开弥涅尔瓦。   这也将会是在弥涅尔瓦举行的最后一场拍卖会,一场无上的盛大的狂欢。   从此之后,那个著名的自由之城,星盗之城将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会是虫族的糜烂乐园。   并且这场拍卖会还不仅仅邀请了现在在弥涅尔瓦的富豪们参加,更多的参与者瞄准是外星区的那些权贵们。   星盗们从宇宙中掠夺积累了几十年的珍贵宝物,就算是他们也不会不心动,如果不是遇见了虫族重新这样的突发情况,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从这些贪婪的星盗们手里拿回这些东西。   在那长长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人惊掉下巴的拍卖名单上面,最后的一件压轴的拍品却最为注目。   那里简短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第207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六)   就算是在战时, 但是这场拍卖会却还是尽力做到了最好。   军区中最大的雇佣悬赏大厅被空了出来,点缀上了闪亮的昂贵秘银缎带和鲜红色的幕布。黄金和宝石、水晶以及各类来自各个星区的奇异矿产就像是小山一样堆积在黑色匣子里面,用作拍卖时的添头和场所的昂贵装饰品。在宇宙时代, 这些珍惜矿产的价值有所下降, 但是却还是有人愿意收藏欣赏。   比那些矿产更加昂贵的是被装在罐子里面的整株活体植物,多色的奇异蠕虫,装载多维跃迁技术的最新款限量星舰,又或者是, 更多的没有实体的“东西”。   只要你能够想象到的那些表示昂贵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在烛陵的操作下,联邦第一保险公司愿意为这场拍卖会进行投保, 确定货物或者是等价的资金不会因为战乱而无法到达买家的手上,这也让那些参与者们能够大胆地进行拍卖。   整个联邦的大部分富商和权贵都收到了这一份邀请函, 其中首都星作为富豪的聚集地来的人格外多。   当然, 他们并不是亲自用自己的身体来到这里的,这个时代的科技提供了一种更加真实的远程拍卖方式——全息投影。   一道道穿着华丽的淡蓝色虚拟投影几乎将高层的包厢全部占满, 在外面的牌子上面表示着他们家族那一个个传承百年的响亮名字。   战争的火焰距离这些人很远, 让他们仍然有时间纵情于欢歌和享乐, 并没有感受到被炙烤和撕裂的的痛楚, 所以他们才能不慌不忙地谈论着美酒, 最新的时尚风潮和裙子花边的设计, 还有如何将自己家族里面的年轻子弟塞进军队里面,趁着虫族溃败之前去捞上一笔可以用来炫耀的资历。   一只带着鸽血红手链的手掀开了笼外沉重的黑色绒布, 露出一只如梦境一般朦胧的淡粉色眼睛。   尤醉有些好奇地窥视着外面喧哗的场景, 他喜欢这样观察着他们, 就像是他们中的那些还没有完全失去童趣的小孩子有时会蹲在地上观察蚂蚁一样。   拟态人是没有精神力网络的, 他们并不像是虫族一样一切开诚布公, 他们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是这样的简陋和复杂, 其中夹杂着欺骗和不信任。   用言语,脸上的神态,还有一些肢体的小动作,将自己想要传达的东西传达给交谈的对方。   尤醉看着一名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笑着用一把精致的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嘴,但是眼睛却流露出些许傲慢的讥讽。   “是的,我会考虑的,我的秘书会在这场拍卖会之后联系您。”   她在说话,她看不起刚刚和她谈投资的那个青年,因为对方的家世已然没落,甚至已经被从贵族名册中除名。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投影笑着搂着另外一人,热情地打着招呼,说着好久不见,但是他的手却甚至没有碰到对方的肩头。   他十分厌恶他,但是却不得不拉拢他。   在拟态人的世界里,如何进行交谈是一门大学问,显然在场的人都花了很多的时间在这上面。   白发的美人抿着唇看得有趣,将雪白细腻的腕子搭在铁黑色的金属条上,鸽血红的吊坠从他的手腕上面坠落下来,轻轻地晃着,反出一点晶亮惑人的光。   自然,也有其他的声音顺着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呦,林少!怎么你这样动动手指几十万卡纳币的少年也到这种小地方来?这星盗窝里面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声音却逐渐近了,近乎于像是贴着耳朵耳语。   “你和我装傻还是没有听说消息?那位最近最火的美人可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这场拍卖会上面流传出了有美人拍卖的消息,你说巧不巧?”   “笑话了,林少什么美人没见过?只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消息就来跑上这一趟是不是实在是大题小做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美人——”咽口水的声音伴随着身边人窃窃的笑声。   “你不是没看这个月的新秀人物榜?就这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热度几乎压过了整个星际的明星大腕……外面有的是人为了他发疯——”   言语里面的恶意越发明显。   “照我说,长成那样一张张扬的脸,就算是被绑架也活该。如果是我遇见了一个这样的美人……也得好好地藏起来,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见!”   “让我看看,好家伙,这下来的人还真不少啊!小太子,华兹沃斯家的鳄鱼们。嗯,怎么就连一向都不在意这些事情的沢口家都来了?”   弥涅尔瓦拍卖的消息是提前放出去的,那些被尤醉的皮肉香气吸引来的鲨鱼们闻讯而来,蠢蠢欲动,都想要吞下这一口最为鲜嫩娇美的肉食。   一双双的惨绿色的狼一样的眸子都看向了那鲜红色的幕帘之后,等待着他们的那可怜的美丽猎物被端上桌来。   黑色绒布被放下了,鸽血红的手链砸在铁栏上,啪啦一声响。在黑暗中有人发出一声悦耳的轻笑,如珠落玉盘。   在生态圈里,谁能吃掉谁,谁便站在食物链的上方,不是吗?捕食者捕猎时要有自己也被撕碎的自觉,行路者前行时要有被道路吞噬的自知。   灯光暗了下来,一束白光打到中间,是开始的讯号。   声音甜美身材火辣的兔耳主持人款款伴随着升降台落下,开始为众人介绍自己身边的第一件拍卖品。   带着摄像头的无人飞行器围绕着展台飞着,这一场拍卖不仅仅有着现场,还同时在全网进行公开直播,门槛简直低得可怕。   一般来说这种拍卖会大都是私人性质的,很少会主动在网络上公开,但是烛陵给出的原因是弥涅尔瓦的这场拍卖是自由的,他们希望每一个人都有着参与的权利。   也就是说进行拍卖的不仅仅有着到场的各位贵族财阀,还有着网络上面观看这场直播的所有人……   这一场拍卖会在他们之间裂开了一条可以窥视的鸿沟,于是无数的网民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件件珍奇的异宝在这里被当成白菜一样拍卖,每一样东西的价格都抵得上他们半生的收入。   【我去我去!刚刚被买走的那个不是宣称已经濒临绝种的蓝雀丝花吗?在黑市上一片叶子的价格都已经炒到了三十万卡纳币!在这里卖了整整一棵啊一棵!叶子多的我数不清呜呜呜。】   【救救我救救我,告诉我刚才那个星球模型只是一个模型,而不是什么真的星球!他们!刚刚!卖掉了!一颗星球哎!】   【我感觉刚刚那个十二号拍卖品一定是被小太子拍走了,他最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了,好可惜啊,看不见拍卖者的名字。】   【小太子应该是为了那个人来的吧……我之前看见他在直播间里面疯狂打赏求联系方式来着。】   【呵呵,一群联邦的蛀虫罢了,拿着纳税人的钱在这里花天酒地还有一堆人跪舔,就该把他们的名字都挂出来好好查一查。】   【哥儿们,透个底,据说最近很火的那个美人在这里咳咳咳……我是色批。】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怎么觉得世界如此不真实?】   在最初的火热过后,喊价的声音却渐渐稀疏了下来,到了后来拍卖品的价格开始上升,但是每次报价几乎都会稳稳的拿下,就算是有竞价也是有商有量,显得十分和气。   到了这个阶段的拍卖者们彼此之间都熟识,也并不会因为这样一两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就恶了彼此的关系。   并且这些东西都只不过是一些开胃小菜,并非他们今天来此真正的目标。   随着名单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少,一种焦躁的情绪开始在场中蔓延开来,网络水友的弹幕都少了,所有人似乎都在期待着些什么,他们窥视的目光向着后面涌去,带着无尽的贪婪和欲望。   “好了大家,我们的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的这件是倒数第二件藏品……”   拍卖员头顶的兔耳抖动一下,洁白的手指拂过饱满胸口,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我保证这件藏品是你们谁都没有想到的——”   漆黑的背景中,一片雪花般银亮的碎片缓缓从其中闪现,它的形状是那样的完美,弧度又是那样的柔软,无数的细小星舰围绕着它游动,小鱼一样钻入钻出,而它就像是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接纳着一切。   “是的,各位,我们将在这里拍卖我们的家乡,弥涅尔瓦!也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着的地方——”   晶莹的雾气在拍卖员的眼中缓缓涌动着。   “这是我们全体弥涅尔瓦人的意愿,当我们当初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弥涅尔瓦接纳了我们,这里没有剥削也没有奴役,它给了我们家,也给了我们自由。”   “但是现在虫族侵略了这里,所以为了能够活下来,我们只能将这里卖掉……弥涅尔瓦属于我们每一个人,所以拍卖获得的金钱将会平均地分给我们每一位还活着的弥涅尔瓦居民,以此来作为我们逃难的路费……”   战争和动乱中藏着死亡,痛苦,还有最好的敛财机会,在这里有人一夜成名,有人战死沙场,有人东山再起,有人妻离子散。   一切都是可以被利用的,甚至包括同情。   此时这场直播的观看人数此时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个亿,在主持人催人泪下的煽动下,开始了一场名为拍卖,实为众筹的活动开始了。   最终,网友们以八个亿卡纳币的价格“共同”将弥涅尔瓦买下,而他们将根据付款的多少获得一张弥涅尔瓦的不同等级的电子通行证,证明如果他们以后到弥涅尔瓦来——如果那个时候弥涅尔瓦还在的话。   他们将在这里享有一系列的合法权利,因为他们现在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   在这一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拍卖戏码之后,就是这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品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为什么不直接把弥涅尔瓦放在最后啊?我真的不相信有着什么东西能比一个星港还贵……虽然这个操作有点骚,那可是足足八个亿啊!】   【他们到底是对最后的这件藏品多有信心?】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吧呜呜】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们看着那个升降台缓缓地降了下来,一个巨大的被黑色绒布所盖住的笼子被呈了上来。   在现场的弥涅尔瓦人骤然之间闻到了一股香气,那香气是那样的馥郁柔软,美好得不可思议,就像是能够勾动得起人心底的所有那些关于爱和美好的回忆……   甚至就连那些淡蓝色的投影似乎也闻到了那股香气,他们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闪烁不清地嘶啦斯哈响着。   身穿黑色军装的青年从一旁一跃而上,脸上带着那种他独有的略显夸张的亲和笑容。蓝色的投影们骚动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是烛陵亲自上场进行讲解。   这位过分年轻的掌权人终于放下了他一直都背在身后的那一把长枪,转而在腰间别了一只粉玫瑰,裁剪合体的西式燕尾服包裹住他纤薄有力的肌肉,这样子的他看起来俊美得就像是某个明星而不是满手血腥的星盗。   他优雅地向着在场的观众鞠躬,声音低沉动听。   “最后的一件藏品,就由我来为大家进行讲解!   “我想可能今天大部分的人今天都是冲着这一件藏品来的,那么我可以在这里进行保证,你们在此绝对不会失望。”   “并且他的价值也绝对,绝对值得来作为这场拍卖会的压轴……”   他对着镜头wink了一下,嘴角扬起笑意。   随着他的介绍,网络上面的弹幕已经开始爆炸了。   【我去我去,不是真的吧啊啊啊啊我的老婆!到底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这算是非法拐卖人口了吧!那个笼子里面是不是有人啊!】   【不会真的是那个“尤醉”吧……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他的直播和视频啊,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会遇上这样恶心的事情啊?】   【后悔刚刚给这群星盗捐款了,md他们就是一群疯子,就算是全都被虫族弄死了也是活该!】   【呜呜我的老婆,我的小可怜老婆……】   【呵呵,网络上面的某些正人君子到底都在装什么啊?你们根本不是想要救他!你们只是因为自己买不起所以嫉妒那个能够将他带回家的人罢了!如果你也是大富豪,遇上这样的美人,你说你买不买?】   【买买买!一切都可以买!我呜呜呜我好想要美人跟我回家……我好想要晚上躺在我的高级布尔沃羽毛床里面,搂着全身香香软软的美人睡觉,到时候想要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rua就怎么rua!】   【某些人先别在这里高潮啊,主持人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我们猜的那样】   烛陵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个被黑色绒布遮挡住的笼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爱慕,但是却很快又被很好的掩饰下去。   “那么大家,下面就开始我们今天的最后一场拍卖……最后,这件宝物又将花落谁家?”   主持的语气里面不由得带了些许绵绵的情意,他侧过身躯,镶嵌着蓝宝石的银杖轻轻挑开了那黑色的绒布。   在万众瞩目下,绒布就像是水一样向着两侧滑开,露出了下面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宝物。   “起拍价,一个亿。” 第208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七)   弹幕空荡了下来, 现场也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在这一瞬间让这里的时间停止。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竞价, 一种诡异的静默水流一般覆盖了全场。   一种很难用言语去描述的东西在他们之中传递着, 是由那个被关在笼子里面的美人给他们带来的。   他像是婴儿一样蜷缩着身子,眼睛安静地闭着,似乎是因为之前的等待时间实在是太久而陷入到迷蒙的睡眠之中。   长长的银发就像是绸缎一样在他的身边散开,遮盖住了如雪一般的肌肤。他的脸颊, 还有膝盖和手腕的位置都带着一些绯粉,在头顶的灯光下近乎反射出宛如玫瑰花瓣一般深浅不一的瑰丽色泽。   他美丽得几乎不像是他们的同类, 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近乎是让人恐惧的生物……   淡淡的香气散开来, 似乎是从那人的身上传来的, 这香气柔软浅淡,但是却幽远不散, 勾人心魄。   脆弱, 欲望, 幼态, 母性, 美丽, 破碎,诱惑, 天真, 恐惧, 渴望……言语此时变得如此轻薄, 这些词典里面彼此反义的词语套用到他的身上却显得诡异的合适。   远距离的视频和模糊的直播镜头软化了他身上那种蛊惑人心的美丽, 让他在镜头里面看起来只有真正的一半不到的魅力。   但是当他们在现场切切实实地用自己的肉眼注视着他那美丽到令人陷入疯狂的容貌, 用自己的鼻子嗅闻着那幽远浅淡的花香气,用自己的心灵感受着那从心底油然生出的疯狂爱意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不为了他疯魔。   尤醉尤醉尤醉尤醉,有多少人此时在心里面疯狂地重复他的名字,双眼血红瞪大,看着他在笼中留下的那一道熟睡的影子发狂。   是的,他的确值得,毕竟多少金钱都买不下一位神灵的垂怜。   他是神灵本身,是美丽的释解,是永恒的一切……他高坐于王座之上,高高在上,理所应当地歆享他的信徒们献给他的祭品。   “我出十个亿,他是我的!”从二楼传来了压抑着浓重喘息的叫喊声。   这一声叫价就像是打破了什么魔咒,原本被魇住的人们纷纷回过神来,一叠声的叫喊声响起,金钱就像是一个数字一样开始疯狂向着上面涌动。   在此时,似乎那个喊出来的数字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而成为了另外一种向着神灵表示虔诚的祭品。   如果献给神灵更多的东西,他是否就会用他那双含着雾气的美丽眸子轻瞥他一眼?他是否就会温柔地用那雪白的手臂环抱他一次?他是否就会如同国王施舍乞丐一样,向他施舍一个无上的亲吻?   没有人能够拒绝……没有人能够……   “四十亿!”   “四十五亿!”   “五十亿!”   “一百亿!”一道威严的声音落下后,原本此起彼伏的喊价声一顿。   一百亿?一百亿!   这几乎已经是一个能够令人看见就发疯的数据,要知道有些星区整个星区一年都赚不到一百亿,而五百个卡纳就能够让三口之家一年之内衣食无忧,只有最大手大脚的公子哥一年之内才能花掉一百万卡纳……   并且另外还有一点便是,这个喊价的人的房间外面所标注的那个金色的姓氏——亚希伯恩,那是现任教皇的姓氏。   泼天的富贵,无边的权势。   这是目前联邦几乎站在顶端的那位,对着众人傲慢地说:我要他。   这种天然的压迫感让现场安静了十几秒钟,但也仅仅只有十几秒钟而已。   显然那个喊出这个价格的人本以为没有人再敢于和自己对价,而这只美丽的猎物已然成为了自己的掌中之物,所以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美人雪白光滑的肌肤上面流连,幻想着能够亲手抚摸上去的那种感觉。   “一百一十亿。”   一声略带迟疑的叫价声却让他皱起了眉。   在成为教皇之后,利顿·亚希伯恩已经很少遇上这样和自己光明正大抢东西的人了,这让他有一种诡异的挫败感。   就像是以往对着他唯唯诺诺的那些人全都向着他拿起了刀枪,想要来他的嘴下抢夺一口鲜嫩的血肉。   “一百三十亿!”   很快喊声就再次响了起来,原本因为他而暂时中断的喊价又开始再次喧哗起来。   一双双痴迷的眼睛盯着那被囚禁在笼里面的神灵,多么合算的生意啊,能够合法地囚禁一位美的神灵,而仅仅需要付出些许金钱的代价。   为此就算是和教皇或者是其他组织结仇,都是值得的。   在价格被喊到疯狂的五百亿的时候,价格上升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但是却还是在以十亿十亿的慢慢向上涨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尤醉直播露面之后,这场拍卖直播的被分享数量和观看人数就开始疯狂上升,观看人数甚至突破了二十亿的大关,并且还有着继续快速上涨的趋势。   几乎全联邦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一场拍卖,还有那个可怜又美丽的,因为笨拙而被捉住的美丽神灵。   看着他一无所觉地在其中沉睡着,完全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即将发生些什么……   【他们凭什么可以这样做,这样是不公平的!】   有网友在网络上面义愤填膺。   【他应该可以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像是这样被拍卖,你们这样是完全非法的!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却还是有着这样封建的东西出现?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人身自由的权利!】   【他的身体可真美,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每一条曲线都像是经过精心的设计,没有一丝一毫是多余的……我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美丽的生物……】   【你们本应该放他自由!他是和我们一样的联邦公民!】   【你们只是嫉妒买下他的并不是自己而已!呵呵,你们根本就不是真的为了他着想,而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天呐,就算是我在银行工作也可以大胆地说,是的,我没有。】   【就像是一个精灵,但是他的身后没有翅膀!他真的是拟态人吗,我在他的身上没有看见任何兽化的标志(但是他真的好美好美,真的好美,虽然我并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去描述但是他好美)】   有能力留在场内的竞拍者越来越少,不得不含恨离开,在这场竞拍开始之前会进行资产审查,资产不够的竞拍者不允许出过高的价格。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没有人会情愿放弃竞拍的资格吧。   最后还在出价的只有三家,当价格来到九百亿的时候,原本在笼中宛如陷入到昏睡中的美人纤长的白色睫毛扇动了几下,终于从甜蜜的梦境中转醒。   “唔……”   他发出柔软的宛如幼崽一般的可爱鼻音,长长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水一样从他赤裸完美的肩膀上面流淌下去。   淡粉色的宛如琉璃一般的眸子缓缓睁开,有些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的一切。所有被他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注视着的人都忍不住心尖发颤。   就像是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完全都不属于自己一般被狠狠揉捏,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被眼前的人所掌控,只要他一个挑眉,一个垂首就能在心中引起惊天巨浪。   想要……想要献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让眼前的人能够开心。   小锤缓慢地落下,敲击在铃上。   “九百亿一次……”   “九百亿两次……”   利顿·亚希伯恩看着那人琉璃一样的眼睛,喉头紧了紧。   “一千亿。”他匆匆吐出一个数字。   “一千亿一次……一千亿三次……”   “成交!”   烛陵的脸上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让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带了一张虚伪的假面具。   【一千亿……那可是一千亿啊!!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吗?还是我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   【我彻底震惊了啊啊啊啊!】   【我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不准你带走我老婆!】   利顿·亚希伯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简直就像是他八十多年前第一次春心萌动的时候一样。   直到锤子终于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才终于放下心来,转而用痴迷的目光看向那个笼子里面的美人。   不管他之前付出了多少代价,但是……现在他是他的了。   “请稍等一下,利顿·亚希伯恩先生,在交易进行之前还有一个步骤——难道我们不应当去询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跟您走吗?”   烛陵慢条斯理的话就像是钢刀一样刺进了这位教皇的心里。   “你……”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了,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因为对方喊出了他的全名。   他想说:你怎么能够公然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我的身份?   你知不知道这会对我的名誉造成多大的影响?   你知不知道……   “好了,那么请问尤醉先生,您是否愿意跟随这位利顿·亚希伯恩先生回家并成为其所有物?”   烛陵垂首,将自己的麦克风送到了笼中人的嘴边,当他对着笼中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更为低沉且温柔,就像是对着情人絮语。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白发美人的身上,注视着那精巧的淡粉色菱形的嘴唇,就宛如信徒在等待着一道神谕。   那嘴唇可爱地颤了颤,一点粉色的舌尖从里面探了出来,润了润形状优美的唇。   “我不愿意。”   所有人都听见那海妖一样的悦耳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地回应道。 第209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八)   那美的神灵伸出手, 附身轻轻抓住了一侧的铁栏,全场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柔软的脊背弯曲成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轻盈地挺直。他的额间, 手腕脚腕和腰胯上零星点缀着血红的昂贵珠宝, 垂落在白皙如雪的皮肤上,但是就算是再价值连城的珠宝却也比不上他身上那种动人心魄的美。   当他沉睡的时候,这种美就已经迷惑众人为他开出了一千亿的高价,而当他睁开眼时, 那种魔魅一般的吸引力就越发让人近乎无法呼吸。   弹幕在此时已然轰然炸开了,一条条的屏幕因为刚刚尤醉所说的那一句话而疯狂刷屏起来。   【你们听见了没有啊!他说自己不想要跟着那个人走!他不想!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教皇?刚刚主持人念出来的是他的名字没错吧!天呐他可是已经快二百岁了啊……我记得他都快要退休了, 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怎么这样的事情他也来掺和?】   【救命啊啊啊我原本一直对于教皇的观感还是很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出来这样的事情!】   【那是我老婆!不准你们把他带走!】   【他都说了自己不愿意啊!求求你们不要再逼他了!】   【这样的教皇究竟是怎么在位这么多年的?!轻轻松松地拿出了一千亿啊】   在现场之中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已然有人看不下去这一幕, 几道黑影向着展台上面扑来,目标明确地向着台上的美人。   “砰!砰!砰!”   几声轰然枪响, 被轰碎的肉块伴随着鲜血四处喷溅, 将原本干净透彻的展台弄得一片狼藉。   无头的尸体散落在台上, 所有的尸体就算是死去却也是向着展台的方向, 宛如众人献给神灵的血腥祭品。   烛陵手中的手枪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被他轻盈地吹开, 一群身穿黑衣的保镖从他的身后涌出,团团地将展台围绕在其中。   他甚至还有时间用银杖将黑色的绒布放下, 以免这些鲜血弄脏了尤醉雪白的皮肤, 直到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才轻轻地再次将绒布拉起。   “那么, 很抱歉, 尊敬的教皇大人, 他说他不愿意, 那么看来这场交易今天恐怕不会达成了。”   利顿·亚希伯恩隔着投影传线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大喜大悲也只是在一瞬间。   他不甘地看着那笼中的美人,仍不愿意放手。   “所以你之前,就只是在耍我们?不不!我不需要他的同意,我为他付出了一千亿,所以他现在就是我的东西了!”   “不,教皇先生,我很遗憾地告诉您一件事情,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属于您。”   烛陵的唇又上扬了起来,他后退两步缓缓地对着展台半跪下。   在他的身前,那铁笼不知何时已然被打开了,又或者是其实那笼子根本就没有被关上,而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用来伪装的装饰品。   而他们原本以为被捕获的猎物,其实从头到尾都未曾表示过屈从。   那白发的神灵赤裸着双足从其中缓缓走出,随着他的步伐,一对晶莹透亮的纤薄银翅从他的身后缓缓滑出,抖落闪亮的银粉,如水的银发披散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翅膀之间缓缓流淌。漂亮雪白的长尾一节节从尾椎的位置生长而出,骨节分明,宛如白玉雕琢而成。   他抬起眼来,无数的情绪在那双琉璃一般的粉色瞳孔中闪现而过,最终只残留下一片单薄的虚无,那雪花一样的长睫有些疲累地落下了。   心脏鼓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是所有人的心跳都被攫取到了一处。   “你们愿意成为我的臣民吗?”   他们都听到那声音,那如此柔软动听,毫无攻击性地充盈着爱意的声音,就像是他们重新再次回到了母亲的胞宫之中,隔着肚皮听着那年轻美丽的母亲对着自己唱着一首摇篮曲。   淡淡的迷蒙逐渐从一些人的眼中升起,他们的身子缓缓地向着青年的方向跪下,似乎是想要将额头贴上他的脚跟。   是不是,只要成为他的信徒,那位高高在上的美丽神灵就会施舍给自己一个最为微不足道的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是放弃很多东西也是……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现场静默了下来,一种强大又有力的东西在众人的心中不断涌动着,不断有着更多的人双眼中流下泪来,对着尤醉跪下。   有的人口中称呼的是母亲,有的人称呼的是神灵,有的称呼的是无上的王……   直到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近乎诡异的献祭的气氛。   “不,不可能!你……你是……”   利顿·亚希伯恩,现任的教皇大人从他的房间里面推门而出,狼狈地坐倒在地面上,他的声音甚至因为过度震惊而破音。   “你是虫族的——你是——虫——”   白发的神灵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点了点自己白皙的额头,宛如一个静默的休止符。   一切都陷入到了寂静之中,带着教皇那没有说出口的下一句话成为了这场拍卖会的一个戛然而止的结尾。   “我作为虫族之母,欢迎你们加入我们。你们将会拥有更长的生命,更加幸福的生活,你们可以不再为了琐碎的家庭事务,为了工作而担忧,也不用为了受到不公而感到痛苦……在这里没有压迫也没有奴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你们都将会成为我的孩子,获得我平等的爱。”   屏幕暗了下来,无数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投影器,上面显示的是直播已结束。   但是那神灵的影子却仍然逡巡在他们的心中,久久没有散去。   在直播结束后的那天夜里,数十万的联邦人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份,自愿成为新生虫族。   拍卖会第二天,联邦正式对虫族宣战。   ·   ·   “如果他们所谓的集体利益说到底根本都是个人利益的集合体,那么他们就永远都不会站在同一个阵营。”   尤醉安静的垂落着雪白的双足,他正坐在弥涅尔瓦最高的塔楼上,风呼啸着从他的身后卷过,带来血肉近乎腥臭的凛冽气息。   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原本人声鼎沸的弥涅尔瓦已然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虫族军营和养育基地。   在烛陵的帮助下,任何敢于反抗的拟态人都被杀死,成为了幼虫们的食粮,几百万的虫族从卵中诞生而出,吞噬着血肉,获得了新生。   他们将会从弥涅尔瓦出发,前往和联邦的战场。   尤醉之前在拍卖会上面进行的是一项属于虫母的能力“精神感染”,但凡是心中产生了动摇的人都会在他的心中被种上一颗种子。   就像是他之前对格里卡所做的一样,但是这次他所面对的对象却更多,透过屏幕进行的感染会被削减,但是却还是生效了。   当天晚上,尤醉看着在精神网络上就像是井喷一样不断出现的那些红点,温柔的用自己的精神力一一抚慰过去,感受着他们精神上面传来的颤抖和感恩。   “你们从此自由了。”他说。   从此你们将远离痛苦和烦恼,远离欺瞒、压榨和伪装,成为虫族这巨大的血肉集合体里面的一个细胞,随着它的呼吸而呼吸,随着它的心脏跳动而跳动,顺着它的血管流淌过全身。   他听见他的孩子们欢悦地轻轻嗡鸣着发声,想要凑到他的身边来。   虫族开始大规模的反攻,并且一上来就是呈现出压倒性的一面倒的趋势。   军队中同样出现了叛变者,因为他们的存在,联邦原本密不透风的舰队开始涣散。因为他们开始相互提防,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不能再信任自己身边的伙伴,而是担心对方反手给自己来上一刀。   尤醉这次对于下属的转化是沉默无声的,他们能够伪装起自己的虫族的形态,仍然以自己原本的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如果是只用肉眼根本就无法分辨出自己眼前的人是否成为了另外一种冷血的,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物。   这种恐惧甚至更甚于战场上面的厮杀。   联邦的军队开始出现大规模溃败,甚至出现了整支军队都进行反叛并且攻击原本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友军的行为。   一次次的战败,就算是再如何遮掩却也无法遮挡住这样的丑闻,原本联邦军队在民众的心中所竖立起来的那一种战无不胜的形象破灭之后,他们便开始陷入无边的恐惧之中。   他们开始失去人心。   “联邦的军团快要穷途末路了,他们需要更多的士兵,但是没有民众愿意入伍,他们因此不得不强制征兵。”   列维格斯的身影出现在尤醉的身后,他是虫族中在首都星最大的内应,现任的元帅霍森特很看好他,时刻将他带在身边训导,几乎要将他定为下一任的元帅。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这场仗对于虫族来说会轻松很多,毕竟就连对方的军队的最高统领都成了他们的自己人。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虫族对于联邦的渗透到底有多深。   就算是联邦在反应过来之后快速地封锁掉了尤醉的账号,但是他的影响力却已经开始扩散了。   那一段在拍卖会上面的视频在网络上被疯狂流传,当那活生生的白发的神灵站在你的面前,对着你说:你们都将会成为我的孩子,获得我平等的爱。   你便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去拒绝他。   就算是大量的账号被封禁,甚至只要被标记上任何可能的“虫族潜在分子”就会被拘留并且关进看守所,但是那视频却还是像是病毒一样被小心翼翼地传递着。   甚至就算是那些负责拘留的人自身却也不能肯定自己就能完全抵抗住那种令人疯狂的魔性。   民间的传教很快开始了,已然转化的虫族对着那些憧憬的拟态人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我感觉自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在这里,我并不被任何人所压迫,我所做的工作都是有意义的,我知道我是被母亲所深深的爱着。”   “我不再被宗族和亲情所束缚,我有了一条新的并且更为稳定的关系,我不用担心我对于他人,对于工作的付出是没有回报的,我不用担心我的成果被掠夺……就像是我们的母亲所说的——”   神龛前的烛火被点亮,摇曳的灯火之中能够窥见那就算是用尽雕刻家的笔触却也无法雕刻出的一抹面容。   那是他们的无上的瑰丽的王,亿万虫族的母亲,他们的神,他们的一切。   “在这里,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第210章 欢乐新世界(二十九)   和虫族的战争是注定无法长时间持续下去的。   联邦的军队是需要一点点的从民间征召, 归队,进行基础的军事训练和培养,甚至要需要一次次的血与火的战斗才能造就出一批真正的百战之军。   但是就算是这样精锐的军队, 往往也抵不过数量是他们两倍的虫族的一轮进攻。   虫族则是天生的战士, 他们只要短短一周的时间就能够从幼小的卵成长成为一个成熟的战士,他们就是为了掠夺和战争而生的。   他们身上坚硬的甲胄,他们身后的长尾,甚至还有那背后的方便移动的双翼和即使在宇宙中也能生存下来的抗冷抗热的能力, 都是脆弱的拟态人们所不具有的。   培养一个虫族所需要的资源远远比培养一个人类战士所需要的更多,并且时间也更长。   并且更为恐怖的是, 只要在战斗中有所伤亡,那么那些死去的尸体里面就会孵化出更多的虫族, 虫族们不仅仅是在进行战争, 同时也是在进行军队的扩张。   低等虫族可以在不需要虫母的情况下进行产卵,繁衍下一代, 这就表示了虫族的增长是一条指数增长的曲线, 就算是在最初的时候数量很少, 但是到了后期, 数量便会疯狂的以倍数的数量开始增长。   虫族从来都不缺少食物, 有联邦人生活的地方, 就有虫族存活的土壤。   三个月之后,联邦最后的一支名为“白银护盾”的千万人的军团在第VIII星区与虫族开战。   白银护盾是联邦的最后一条防线, 在这条护盾之后, 是联邦最为富饶也是毫无防守的柔软腹地。只要赢下这一战, 虫族的大军就再无阻碍, 能够一路向前, 直捣联邦的首都星。   这也是最后的一场决战, 输掉了这一战,拟态人就输掉了一切。但是联邦的士兵却全无战意,在开战的第四天,白银护盾的将军当众愿降。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那位穿着华美军装的将军跪倒在虫母缥缈的投影之下,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大声称颂着他的荣光。   白发的神灵悬浮在天空中安静地看着遍地的战火疮痍和未寒尸骨,长长的银发水一样漂浮在他的身侧,神情中带着悲悯。   但是这无边的战火分明却又是因他而起——   五百万的士兵跟着将军投降,另外的五百万溃逃进入到了内地星区,无力再战。   在这一战结束之后,教皇利顿·亚希伯恩默默地关掉了简报的讯息,向着他的老友发去了通话邀请。   “我们败了,老朋友。”   他看见现任的元帅霍森特无力地带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细细的透明针桶从一旁的袋子里面钻出来,像是活物一样爬进他的血管里面,从他的身体里面发出一种即将油尽灯枯的死亡的气息。   死神已然对着眼前的这位老人解开了自己的黑色的斗篷,教皇能够看见下面的一道道森森白骨。   霍森特在几天前的一场和虫族的战役中旧伤复发,现在正在不得不在一颗偏远的星球医院上面修养。   “不,不,还没有,我们还有最后,最后一个方法——”   霍森特挣扎着,他仍然不愿意放弃,就像是他现在还在坚持活着,虽然很痛苦,但是却还能够呼吸。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衰老和死亡是必然的最后的结果,他不愿意!   “列维格斯——列维格斯——”他沙哑地喊道,一边用力按铃铛。   铃声不停地响着,门被推开了,高大的黑发青年站在门口,黑色的眼睛当在落到霍森特的身上的时候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他走到了床边,弯腰将耳朵贴到对方的嘴边,以便能够听清楚他的话。   “命令军部,启动最后的月神计划!锁定目标就选在——弥涅尔瓦。”   接着他咳嗽了好一会,直到列维格斯喂他喝了一点水之后才好起来,只是自顾自喃喃着。   “虫母,虫母,那个该死的虫母,没关系的,就算是我们输得再惨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能够最后杀掉虫母,那么我们就还是赢家……   “虫母,虫母在哪里?虫母在弥涅尔瓦!   “不会有错了,不会有错了,康德拉最后锁定的目标也是弥涅尔瓦,还有那场拍卖会!是的,是的,虫母一定就在弥涅尔瓦!   “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   一种梦幻的光从他的眼睛里面照射出来,他枯瘦的手指抓住了列维格斯的手腕,宛如鹰爪。   “听见了没有列维格斯,快去!快去!”他催促道。   黑发的青年低声应了,转身走了出去,他最后关门的时候停顿了一瞬,视线最后一次从对方的身上划过,无端回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看见霍森特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志得意满的中年人,战功赫赫,神态举止里面全然都是傲意。   但是现在他油尽灯枯,将身子蜷缩在病床上面等待死亡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失去了皮毛的可怜瘦猴子。   是他们这些物种的生命本就如朝露一般短暂罢了,到底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门被关上了,霍森特开始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月神之眼……   他想起那一颗晶蓝色的,他们至今都没有摸索出真正的用途的球体。在被发现之后,他们判定这颗球体一定是来自于更高文明的科技产物。   月神之眼被发现有着很多用途,比如可以提高生活在他周围生物的生命活性,又或者是能够吸收大量的水分并且将其转化成为另外一种富含强烈辐射的剧毒的药剂,又或者是利用它能够将意识具象化,看见别人的“大脑”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当然在这些用途之中,联邦军方最为看重的一点是将月神之眼的所释放出来的辐射波动进行收集并且放大,可以造成范围高达一个星区的大氛围的杀伤性武器。   他们之间曾经测试过一次,在被攻击范围之内的整个星区就像是被吸取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没有任何生命能在其中存活下来,那里彻底成为了一片死地。   而如今,他们想要将这把利刃对准弥涅尔瓦,对准躲藏在其中的虫母。   就算是联邦也许会因此失去整整一个繁华的星区,但是这也是值得的,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   从这天开始,霍森特身上的活力就像是一下子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开始迫切地听到消息……听到虫母死亡的消息,听到联邦胜利的消息。   他觉得死亡的阴影已经从他的病床旁离开了,在最后的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他会活着,活着看到一切的终结。   ·   ·   第IV星区,一艘伤痕累累的实验飞船坠毁,虫族们残暴地直接从外面撕开了星舰坚硬的外壳,从其中钻了进去。   但是似乎他们来晚了,这里已然被屠杀过一遍,遍地的鲜血就像是颜料一样被四处肆意涂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身上穿着白大褂的尸体,仅有的几个还能勉强看出面部表情的头颅上面的表情全都是咧着嘴,瞪着眼,就像是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虫族们并没有被干扰,只是整齐有序地向着那些鲜血被拖延的方向走去。   在通向求生仓的最后一道闸门的位置,他们看见了一个全身血红色的巨型虫族正活生生地咬住一个瘦弱的弱小虫族的小腿,一点点地将他塞进自己的嘴里。   那高大虫族身上散发出高等虫族的气息,但是身上的皮肤和组织却颜色块块分明,就像是曾经被切割成为无数小块,而后又一次次地拼凑出来。   “不不不。”   那瘦小虫族正在尖叫,痛苦让他的面孔开始扭曲。   “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已经信奉了虫母,我现在是你的同族,你不能杀我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嘎嘣一声脆响,是零号慢条斯理地咬碎了他的膝盖骨,鲜血和残缺的骨头碎片从他的牙缝中迸射出来,同时亮起的还有他眼睛里面的怨毒的红光。   “不,康德拉博士。你不是我的同族,永远都不是。   “因为母亲不会接受像是你这样曾经残杀过无数虫族的人,你的功勋,你的资料,都是从我们的血肉中来,所以你最终的归宿也理应到我们的血肉中去。”   虫族们在外面停住了,围绕成了一圈,竖立着身后长长的黑色尾巴,无声静默着。   “求求你们,救救我啊啊啊啊——你不能这样做——”   康德拉疯狂大叫起来,他无力地挥舞着自己身后那一只已经被扯断的可笑尾巴,就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零号却没有一点犹豫地一口一口地将他吞吃了下去,他吃得很慢,近乎是在享受着他的挣扎和痛苦。当仇人的鲜血在他的口中流淌的时候,感他到一种难得的快慰。   他吃得很干净,将能吃的部分全都塞了下去,最后甚至用长长的舌头舔掉了手指缝里面的鲜血。   “现在,带我回去见母亲吧,我有事情需要和他说。”   他站起身来,眼睛在他放松的一瞬间骤然滑落了下来,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用一只手捂住了血红色的眼球重新按了回去。   自从实验结束之后,零号就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和零号一起从实验飞船中被救出来的虫族还有数十个,他是其中唯一的一个高等虫族,也是唯一的一个曾经和“月神之眼”亲密接触过的。   康德拉曾经用他的身体来作为媒介想要找到虫母的位置,但是记忆交换是相对的,他也曾经从中窥视到了康德拉隐藏起来的秘密。   他认为虫母也必须知晓这种风险的存在,并且为此做出预防。   “月神之眼吗?我知道了。”   尤醉轻柔地伸出手来,踮起脚尖揉了揉零号肩膀和手臂的接缝位置,在那里有着一道极深的伤痕,表示他的身体曾经像是玩偶一样被随意拆卸组装。   “疼不疼?”   似乎相比起月神之眼,他更加在意零号身上的那些诡异的,甚至就连虫族强大的再生能力都无法修复的伤口。   “一定很痛吧,真的是很抱歉,那时候没有及时的在你的身边……让你单独呆在那种冰冷的地方,我真的是很失职。”   他自顾自地下了定义,用雪白柔软的馨香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腰肢。   零号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无法容忍地左右甩动着身后的尾巴,在地面上啪啪乱响,他能够感受到虫母柔软的呼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带着浓郁的信息素的温暖气息,将他缓缓的包裹在内。   那是就连他做梦都无法想象到的事情,那一道陈年的旧伤获得了一个怜爱的,湿漉甜蜜得不可思议的吻。 第211章 欢乐新世界(完)   这一场谋杀的时间定在一个弥涅尔瓦的深夜, 一道道的统计和数据的信息被忙碌地送往发射中心处理。所有可能会影响发射的因素全都被考虑在内,包括天气,移动的星尘还有可能会路过的星舰的航线。   他们需要确定月神之眼的辐射攻击将会没有一点偏差的落到弥涅尔瓦, 彻彻底底地将那里全都摧毁。   因为月神之眼的攻击除了降落点之外都并不是立刻生效的, 而是逐渐扩散,也就是说如果攻击偏离,那么虫母还是有着逃脱的可能性。   躺在病床上面的霍森特不顾自己的身体,坚持审阅着这些信息,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就像是他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那样。   时钟缓慢地在跳动着, 距离午夜发射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霍森特的心跳却也越来越快,他的脸颊发红, 一遍遍地重复地问着身边的列维格斯几个相同的问题。   “现在预计在弥涅尔瓦上有着多少虫族?”   “七百万?还是更多?”   “哈哈哈, 只要这一炮下去,什么虫母, 什么虫族大军, 他们全都会死, 全都会死!”   “发射轨道确定过了对不对?确定没有问题了?好, 好, 好!”   “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列维格斯,你做得真好!”   “等到这一仗打完, 我也就能够安心地退休了, 我在这里和你保证!到时候元帅的位置肯定是你的哈哈哈!”   距离发射还有一分钟, 老元帅打开了散落无数星点的星际图, 双眼紧紧地盯着发射星球。   时间还剩下三十秒钟, 他的脸色绯红到了极点, 呼吸也急促起来,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外面流淌着口水。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话。   “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撑到退休了,我要死了,但是没有关系,人们会记得我,历史上面会记得我,他们会记得我就是那个曾经两次杀死虫母,将我们的族群从即将亡族的危险中解救出来的人,我将会是他们所称颂的英雄!”   “他们会记得我……他们会记得我……”   “是我,是我两次杀死了虫母,哈哈哈,那些虫子全都死在我的手下……”   “全都……”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边,列维格斯的手骤然之间收紧了一瞬,青筋凸起,但是他很快却又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仍然保持着他惯有的那种沉默。   十秒钟的倒计时开始了,伴随着屏幕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小,霍森特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三……”   “二……”   “一……”   一道天蓝色的烟花从发射中心中窜出,作为一项武器而言,它显得有些过分华美了,长长的、流星一般的蓝色曳尾从它的身后被甩出,在漆黑的宇宙中飘摇而过。   但是——   霍森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失衡,他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盯着那个屏幕看了足足三秒钟,才终于从嗓子里面挤出几句残缺不全的话语。   “怎么?”   手边的一个杯子啪啦一声落地,被摔得粉身碎骨。   “怎么……”   他想要尖叫,想要发疯,但是却又感觉到一种如坠梦境中的不真实。   那一道华美的蓝光,并没有像是预期的那样向着弥涅尔瓦,而是完美地避过了一切的障碍,就像是一只轻盈的小鸟一样,飞向了联邦的荣耀桂冠——首都星。   月神之眼的降落是无声无息的,淡淡的蓝光潮水一样从降落的地点开始涌动,很快就将整个首都星都笼罩在内,并且还在逐渐地向着外面一层层波动……   那美丽的蓝光,耀眼的蓝光,终于淹没了一切。宣告着一个时代,也是一个种族的盛大落幕。   链接断开了,漆黑的屏幕上出现了无信号的提示,这是因为固定在首都星上面的信号塔已经被破坏,和它一起死去的还有在首都星上面的十多亿拟态人。   包括名誉教皇、首席大臣、教育总长、政治总长、农务总长……还有驻扎在那里的最后十万的精锐守卫军。   他们的灵魂全都湮灭在那一层层的蓝色海洋里,随着这美丽的蓝色波浪进入到了漆黑的宇宙中。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霍森特的脸上一直能够保持的那种坚毅勇猛的表情消失了,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眨巴着眼睛看向身边的列维格斯。   “我是在做梦是不是?或者是你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不。”   列维格斯轻声地说,他将对方干瘦的手缓缓从自己的手腕上面拉开,看着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眼中惊恐的神情越来越重。   他露出一点笑,他刚才就想要笑了,就在对方和他炫耀他即将再次杀死他们的母亲的时候。那是一种残忍的,冰冷的刽子手的笑。   粗长的骨尾在他的身后一节一节伸展而出,尖端的位置闪烁着漆黑锋利的冷光。   “似乎一直都忘记了和您介绍我的身份——霍森特先生。”   列维格斯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竖立的硬币一般在他的眼中闪动。   “虽然我也很遗憾,但是您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却并非是什么拟态人,而是一名虫族。”   霍森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他的眼神里面已经多了迷蒙,死神的阴影再次覆盖到了他的身上,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我和您保证,这不会很痛苦。”   锋利的长尾高高举起,但是它甚至没有触碰到病床上人的机会。   心电图停跳的刺耳声音传来,那声音伴随着呼喊声和尖叫声刺破了云霄,从这颗僻远的小星球传出,在整个联邦所占据的星区里面反射,回荡,在此后的时间内再也没有休止。   联邦的最后一任元帅死了。   联邦的首都星被毁,剩余下来的拟态人毫无斗志,根本再也没有了战胜虫族的机会,不能为虫族所用的科技被毫不留情地摧毁,剩余下来的拟态人被分割,圈养在不同的星球之上,没有星舰,光是凭借他们的肉体根本就无法离开。   时间会很快带走一切,在这些没有记忆传承的拟态人中,科技的水平倒退得远比发展时更快,只要三代人的时间,他们就不会知道星舰的存在,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是宇宙的霸主,而他们的目光曾经在渺远的星区之中,而并不是在一个小小的星球的沟壑里。   他们会自得其乐地在被刻意培养出的适宜环境里面繁衍下去,一代又一代,数量越来越多,而后成为虫族的食粮。   但是尤醉却并没有满足现状,击败联邦只是虫族微小的一步,虫族开始继续向外扩张,宇宙是这样的广阔,里面生活着的种族又是那样的多样,他们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尤醉在之后去往了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土的首都星,出乎意料的是,他在上面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萌发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看见了在一片死寂的星球内部,滚动着一个冰蓝色球状的巨大兽卵,它正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你好。】   他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去和对方交谈。   【你…好……?】   【你好!】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得到了回应。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那卵说道,滚动得更加欢快了。   【你是什么?】   【我…我的种族是虚空龙族,我很厉害的……我能够破开时空,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就去什么地方……哼哼,没有人能够抓到我!】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就是……呃呃……就是感受到了生物的能量,我就在这里诞生了……】   尤醉思索了一下,想明白了原来之前联邦那所谓的“月神之眼”应该就是这种虚空龙族留下的繁衍后代的方式,虚空龙族的诞生需要吸取大量的生物能量,所以当卵初次诞生的时候,周围的生物能被掠夺一空,这就是所谓的大型杀伤性武器的由来。   对方误打误撞,反倒是因此而培育出了这一颗虚空龙族的卵。   【你真好……你是第一个陪我说话的人……你是我妈妈吗?】   尤醉一愣,轻笑起来,温柔地用精神力去安抚里面那只明显有些过分调皮的小家伙。   【不,我不是你妈妈。】   【哼哼!我都听见你身边的人喊你妈妈了,我为什么不能喊?】   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尤醉和对方商议了好一会,他才勉强答应同意喊尤醉“哥哥”。   【你还需要多久才能破壳离开这里?】   尤醉问。   他对于对方的那种破开时空的能力很感兴趣,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对方出来的那一天。   【还需要好久呐!我需要把这颗星球全都吃光,然后就能变得足够的大了!】   【哥哥,你等我出来哦!】   尤醉笑着应了。   【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   蓝色的卵开开心心地滚来滚去。   【我原本的名字很长……但是你可以喊我银血。】   【好的银血,那就下次见了。】   与此同时,尤醉的耳边骤然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这任务完成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游戏已结束。】   【恭喜您完成此次游戏“欢乐新世界”,筹码计算中……】   【注意!注意!即将撤离当前世界!!】   随着他的身形开始波动,感知到虫母出现了意外的那些高等虫族们纷纷惊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尤醉转身看着那一道道伴随着他从白瓦斯星走到现在的虫族身影。   慕,坠星,格里卡,列维格斯,零号,灰狼艾利斯,初,烛陵……还有已然死去,但是仍然在尤醉的记忆里面的幽……   “妈妈——不要走!”   坠星凄厉地喊道,他茫然地看向尤醉的周围,想要找到那个想要将他们的母亲从他们身边带走的袭击者,但是当然的,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谁想要从我们的身边将你偷走?”   “我不会让任何人带你走的!”   因为感知到他的即将离开,他的孩子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开始四处向着虚空之中四处攻击。   他们以为是有敌人袭击,慕扣住了尤醉的手腕,将他反身护在怀里,双臂紧紧的拥着他,冰冷的身躯此时竟也是这样的温暖而让人留恋。   尤醉张了张口,想要对着他的孩子们说上些什么,但是时间已经到了。   他的眼前骤然一花,纯白的空间显现,一行行的系统提示信息出现在了他面前,同时伴随着的是他筹码值的疯狂上涨。   愣愣地站在原地,那一句告别的话始终都没有说出口。 第212章 无端猜测   但是在尤醉看不见的地方, 在那个被虫族所占领的时空中,于他离开之后却发生了极为怪异的变化。   时间在这里被停滞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被静止在了尤醉离开的那一瞬间。虫族们的动作被静止了, 甚至慕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只是他的怀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   就像是一个没有被登录时的单机游戏,永远地等待着那唯一的“玩家”的降临。   【您的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基础筹码150000点!】   【除您之外,参与本次游戏的另外99名玩家已在本世界中全部死亡!】   【您的直播已完成,本次直播您获共获得1000723张观众投票!获得打赏筹码:4002892点】   【您共完成六个支线任务:   【幸存者:在荒星中生存一年】, 奖励筹码:10000点。   【覆灭者:彻底毁灭联邦统治,并且使其复出的概率低于0.02%】, 奖励筹码:100000点。   【弥涅尔瓦的坠落:毁灭弥涅尔瓦并且直接或者间接杀死当地50%以上的居民】,奖励筹码值50000点。   【千金之躯:被评价值超过一千亿当地货币。】, 奖励筹码:50000点。   【完美通关:在游戏过程中全程保持身体损伤不差过2%, 直到游戏结束】,奖励筹码:20000点。   【圣母的仁慈:获得超过7亿敌对单位的衷心信仰, 并且使之投敌】奖励筹码:30000点。   ——   【您共完成四个特殊任务:   【赶尽杀绝:在竞争类游戏中直接或者间接杀死超过一半的竞争者】奖励筹码值:100000点。   【众望所归:顺利成为被认可的新一任虫母】奖励筹码:20000点。   【荣光所向:带领虫族占领超过100星区的领土】奖励筹码:100000点。   【万将之师:手下拥有超过30亿的军队】奖励筹码:100000点。   【您在完成游戏后的身体受损度为:0%, 额外奖励筹码:5000点。】   【您在此次游戏中额外获得任务内筹码数为:4737892点】   【您在此次游戏中额外获得任务外筹码数为:29813289点】   【游戏【欢乐新世界】已结束, 您的综合评价为:SSS。】   【您在此次游戏中共获得总筹码数为:34551181点】   【您目前的筹码数总数为:37211598点】   【您目前的登顶区为华夏区, 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为:03名】   【您在全世界的筹码排名为:04名】   【尊重的玩家, 您已经累积获得三千万点筹码!您的公民身份卡等级已经提升至最高等级SSS, 您将可以在任何国家与任何区域内随意进出,感恩您为人类所做出的贡献!您的一切公共医疗设备都将免费, 您出入任何场所都将会受到最高等级的待遇!】   【请随时注意您的身体健康——您的生命是我们全人类的不可或缺的珍贵资源!】   【火种游戏感谢您的本次参与, 您的每一次游戏, 都是为人类火炬的延续增添了一根燃烧的薪柴。】   ·   ·   尤醉睁开眼睛, 感觉这一次在游戏里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甚至自己现实中的身子都有些酥麻了。   他缓缓坐起身子来, 回想着在上个游戏世界里面的经历。   他在上个世界里面的时候,分明就是没有主动进行感染的,但是似乎在系统的“判定”中,他对联邦的人进行虫族转化行为就是一种“感染”,并且再加上本来就全都对着他死心塌地的那些原始虫族们,这样才造成了他在短短的一个任务里面就获得了足足三千万点的额外奖励……   拟态的蜗牛闹钟小机器人丁零当啷地爬到了他的身上,嗷嗷地沙哑嗓子叫了两声。尤醉用手指蹭了蹭它的脸,忍不住抿着笑了,将它举了起来看了看。   “蜗牛是这么叫的吗,嗯?”   【恭喜您又完成了一次任务,我亲爱的主人。】二号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距离你成为第一名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相信您很快就会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这次我在游戏里面度了多久的时间?】尤醉问道。   【从您开始游戏的那一天算起,直到今天一共是六天的时间。】   也就是接近一个星期。   尤醉算了一下自己这具身体剩下来的时间,的确已经不多了,最多只剩下了十几天的时间。   他意识和身体的协同程度正在逐渐降低,最后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意识的溃败,还有身体的死亡。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这种情况的到来……   又或者,其实尤醉对于死亡并不像是人类一样恐惧,生物对于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本质上是在一代代的生存筛选中所留存下来的最优基因所导致的。   尤醉作为一个AI,并没有那种无必要的情绪,他甚至觉得如果能够就这样的永远死去……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去尝试一下死亡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小蜗牛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那些很坏的想法,此时不安地在他的手上扭动了两下,嗷嗷地胡乱叫着。   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01站在门口,他身后的大翅膀规规矩矩地贴在背上,只有一点翅膀尖垂落在地面上,脸上的面具仍然像是之前一样带得严严实实。   “我刚刚在网络上看到你游戏结束了,于是就想问一下你要不要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尤醉应了,说自己要稍微收拾一下让对方先走,然后他就看着对方端着餐盘飘然而去,看起来十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今晚的餐桌上面又多了几个生面孔,尤醉被01带着认全了人。无足鸟号上加上尤醉一共有着八位固定常客,另外还有几位,按照01的说法是“被追杀到没有地方睡觉了才会想起来这里”的,暂且不算。   有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名字倒是很可爱,叫做莎莎,但是说出口的却是低沉沙哑的男声,按照它自己的说法,它自认自己是一名无性别人士,在现实生活里面的职业是一名杀手,目前全球排名第12。   还有一位看起来瘦削阴沉的男人,01说他没有名字,只是让尤醉称呼他为“诗人”。诗人沉默寡言,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脸上有一种仿佛正在与自己的灵魂对峙的那种艺术家独有的表情。   诗人在全球榜单上的排名是18名,01说诗人其实对于游戏并不感兴趣,他参与游戏只是为了寻找写诗的灵感,就算是在再危险的任务里面他也会随身在口袋里面带着纸笔。   他会在任何灵感到来的时候写作,包括是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面,或者是在猛鬼马上就要冲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但是01又说诗人写的诗并不好,除了安娜之外根本没人喜欢看。   吃饭的时候,尤醉便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一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就连之前一直都对他不感兴趣的小女孩安娜都悄悄地用眼睛的余光瞟他。   他悄悄向着01丢去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咳咳咳!”安景咳嗽了起来,拳头抵在嘴唇上。   “醉宝啊,你是不是刚刚结束游戏,还没有来得及看玩家论坛?”   尤醉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注视着他,神情里面自然地带着一股天真无辜的意味。   “啊,你说什么论坛?”   “等等……”   我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怎么到了你的嘴里面我一下子就变成“醉宝”了?   但是安景一下子就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就连饭都不吃了,拉着尤醉的手就去看论坛。   01手里面拿着筷子,不轻不重地在他抓住尤醉的那只手的上面敲了一下。   “少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好的嘛老大。”   安景委屈巴巴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这才和尤醉一起看起了论坛,叽叽喳喳地指着屏幕对着他说这说那,活脱脱就像是一只麻雀。   “哇塞,你好厉害啊,你是不知道之前你参与的那场游戏可是副本里面难度最高的竞争类副本!并且还是100个玩家里面只能有一个人赢的究极困难副本啊!就连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最后都能赢!醉宝你真的是太牛逼了!”   尤醉:……   ??等一等,你要是不说我都差一点忘了上一个世界里面的游戏是就是竞争类的了,毕竟我好像就连一个其他玩家都没见过,光顾着发展虫族去了……   啊现在想一想,他们应该都是正常的拟态人,所以就很可怜地在自己带着虫族征服联邦的过程中无辜地躺枪了。   尤醉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话,只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很尴尬,所以就只能坐在看起来过分活泼的白衣青年的身边,不断地听着他口中对着他大夸特夸。   “牛逼!真的是太牛逼了啊!甚至就连那个万年老三!那个总是对着我们老大没有好脸色的阿诺德都倒在你的虫族大军手里!哈哈哈哈当时看的时候我真的爽飞了哈哈哈,本来就该这么做!做得好极了!”   安景用一种和他名字的谐音一点都不匹配的语调说,还下意识举起手来就想要在尤醉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上一下。   但是好在他及时地注意到了自家老大那很是不友善的眼神,及时收手,浪子回头。   安景一边称赞尤醉就是活生生的选票收割机,人间小甜心,一场游戏下来,光是观众老爷们打赏的钱都足够他一个游戏最后的收获了;一边又称赞他深谋远略,细心谨慎,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总能做出最优的选择,一群npc都对着他肝脑涂地,衷心无比。   尤醉听他夸得过分,简直就像是在听着他说另外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代入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连连点头。   论坛上面关于尤醉的帖子已然占据了半壁江山还要更多,全都是在讨论他究竟是一匹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黑马。   有的人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知道内部消息,尤醉是铃木财团的门客,不然怎么能有能力在这样的游戏里走到现在?只是还没有暴露身份罢了!   有人大放厥词,说是其实尤醉早就已经被包养了,他的那么多选票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真实的选票,而是有人花钱帮他买的票,目的就是为了造出这一波流量,将他推上神坛。   甚至有人说,尤醉能够走到今天,是因为他和现在的筹码榜上排名第一的大佬01有一腿!并且还煞有介事地放出了一张图片,尤醉点开一看,正是之前01带着自己从那幢大厦里面离开的时候被抓拍到的照片。   尤醉:??? 第213章 白房(一)   尤醉已经连续进行了很多场游戏, 特别是在上上次的完美受害人游戏结束后,他突然遭受到了大量仿生人的袭击,还是被01捡了回来, 这才算能保证自己的基本生命安全。   他很久都没有休息了, 他觉得疲累就像是毒药一样慢慢地渗透进入到他的身体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身为AI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有这种由身体而影响精神的感受,所以这种负面的感觉对他来说也很是新奇。   晚饭之后他一时之间并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继续游戏, 而是坐在飞船的舷窗旁,安静地托着下巴注视着外面发呆。   此时外面碧蓝一片的天空已然暗沉了下来, 变成了一片朦胧的黑雾,将他们笼罩在内, 他能看见无足鸟号从前方射出的灯光照亮了茫茫云层。   他们此时似乎正在航行在一片波澜浩瀚的大海上, 从上面向下看去,可以看到漆黑得宛如要吞噬一切的海面, 在最深的地方隐约闪烁着几点磷光。   在他们的这个行驶的高度, 就算是飞得再高的海鸟都无法到达, 周围辽远又安静,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从你的身边离开了。   尤醉知道论坛上面关于他的帖子还在被炒得沸沸扬扬, 无数人都在谈论他的名字, 有的人想要拉拢他,有的人想要杀他。   死神已在远处手持镰刀静候, 无数的谜团还亟需他去解开。   但是在这一刻, 除了他身体之外的事情, 除了他的心脏跳动和呼吸之外的事情……那些外界的纷扰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关闭了自己的耳朵, 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朦胧漆黑的湿润夜色之中。   直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诗人长着一张看起来有些愁苦的脸, 他坐在尤醉的身边, 手上端着一杯古怪的饮料,发皱的领口上面别着一只钢笔,那钢笔将他的领口弄上了蓝色的斑斑点点。   “我能和你谈谈吗?”他说。   尤醉点了点头,诗人的视线显出一种游移来,他看着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相互嬉闹的安景还有另外几人,吞吞吐吐地开口。   “我们,我们能不能去那边……这里,这里不好……”   他们便去了走廊尽头,一张水墨的山水画挂在那里,上面的署名尤醉并不认识,但是并不妨碍他觉得这幅画很好,于是仰起头来仔细看了看。   “你上一场游戏,只一场就获得了超过三千万的筹码值,是吗?”   诗人用那双可怜的眼睛盯着他,尤醉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才能在一场游戏里面获得那么多筹码值的?”   “这……这一点都,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   尤醉后退了一步,因为他觉察到对方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身子逐渐前倾过来,身上散发出一种湿漉漉的,类似于腐烂海鲜的腥臭气味。   今晚的晚饭似乎没有海鲜啊……   他努力回想着。   诗人却在此时显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来,他的脸僵硬得就像是在金字塔里面被风干了许久的木乃伊,在他张口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一块是跟着一起动的。   “在你进入游戏之前,这场游戏……已经……存在了八年……在你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这……这样的……”   “你……你是唯一的……唯一的一个……例外……”   尤醉已然觉察到了眼前人的不正常,他猛然转身,向着楼梯跑去。   眼角的余光却看见诗人的脸上,那原本深刻的五官开始扭曲起来,眼睛和鼻子嘴巴全都开始缓缓地“融化”,一个个凸起的褐色疣斑从上面显露出来。   那件皱巴巴的衣服挂不住一样从他的身上滑落,滴滴答答的水声落下,伴随着浓烈的腥臭气息。   颈骨向着一侧弯曲,身子就像是漆黑的腐烂面条一样软软趴在地上,转瞬之间,他就从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人”,变成了一根正在不停蠕动扭曲着的漆黑的丑陋触手。   “代价……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箱子,箱子不能被打开!一切破坏规矩的事情都是不能被准许的!”   那触手的移动速度极快,就像是蛇一样在地面上快速爬行着,转瞬之间就扑到了尤醉面前,想要缠上他雪白的脚踝。   “杀死,杀死那个想要打开箱子的人……”   尤醉向着后面仰倒,蜷缩着自己的小腿,他的胸口开始闷闷得发疼,这具身体甚至就连这样一点的运动量都无法承受。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咳嗽的冲动,伸出手握住了胸口的白色挂坠。   “纯白。”他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轻声呼喊。   虚幻的白色身影出现,高大的白发青年搂住他的膝盖将他从地上抱起,细腻的绒羽柔软蹭过尤醉的脸颊。   数十根冰冷的金属羽翼猛然浮现,深深插入到那触手怪物的身体之中爆炸,尸块四处飞溅,乌臭血水伴随着难闻的气味泼洒开来。   现场一片狼藉,纯白只是出现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消散了,刚刚动手的却并不是他,而是01。   男人的金色眼眸泛出冷意,用手上的刺刀从触手散落的血红尸块中翻找出一颗还在跳动着的漆黑心脏,一刀捅穿,那心脏就像是活物一样在他的手下挣扎了片刻,但是最后却还是无奈地死去了。   “是利维坦的分身。”   “这种脏东西怎么能上到船上来的?”安景有些厌恶地问。   小女孩安娜看着眼前的血腥场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主动为一边的尤醉倒了一杯热可可递过去。   “啊,谢谢你。”尤醉现在却是有些喝不下去,接过来捧在手心里。   另外一面的房门被打开了,真正的诗人揉着自己的眼睛走了出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打湿漉漉的稿纸。   “呃?”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咽了下口水。   “所以,你们有谁要读一读我的新诗吗?”   十五分钟后,没有参与游戏的人都在客厅里面集合。   “我们肯定是被巡学院盯上了!不然利维坦那个怪物不可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对着我们中最弱的醉宝出手!”安景愤愤不平道。   尤醉:?   等一等我怎么就成了你们中最弱的那个了?啊虽然他的确武力值不是很高啦……但是……   “哼哼,那些家伙不是一直都盯着我们的吗?”双胞胎中的一个露出雪亮的獠牙说道。   “恐怕这次他们是开始急了吧?看到top5里面有2个都是我们的人,他们终于也忍不住了!”另外的一个主动为他补充道。   “并不只是我们的问题。”01冷淡地开口。   “我统计过数据,在过去的一周时间内,筹码榜上前100名的玩家里面死了15个,并且除去了附属家族的约40人之外,剩下的几乎所有人都遭到了刺杀。”   “巡学院感觉到了某种危险,逼迫他们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激烈行动。”   “救命,这还是什么筹码榜啊,改成暗杀榜好了!”安景吐槽。   “我能看见,有什么很残忍的事情,要发生了。”   安娜轻声说,她用湛蓝的宛如玻璃球一样的大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板,就像是透过那钢板看见了那地面上众生的无尽悲苦。   “安娜的眼睛有时候能够看见一些未来的事情。”   莎莎凑在尤醉的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   “不过我觉得她只是在胡说八道。”   很快那双天空一样明媚的蓝色眼睛转了过来,转而对准了尤醉,然后定住了,就像是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尤醉的心猛然一跳,看见安娜的眼睛眨了眨,从中缓缓地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来。   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整个飞船的地板都开始猛烈颤动起来。尤醉的身子一晃,被人抓住了肩膀才没有摔倒。   他转身看见01站在他的身边,身后锋利如同刀片一般的漆黑羽翼全然警戒地张开,就像是一只领地被人侵犯的海鹰。   “他们来了……”他低语道。   尤醉透过舷窗,看见了一棵参天的黑色巨树从海洋中升起,它就像是一只从山海经里面出来的那种怪物一样,巨大而怪异得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它的树枝柔软地弯曲着,宛如章鱼的触手,上面生满了斑斑点点的闪亮疣斑,和刚刚尤醉所见到的那种能够变化成为人形的怪物极为相似。   一根几乎有着无足鸟号两倍粗的触手从树干之中伸出,在半空之中抓住了这艘路过的飞船,飞船前段照射出的灯光照亮了那些层层叠叠的正要向着他们环绕而来的柔软触手。   从缝隙中露出的隐约灯光落在树干上面,尤醉在上面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球,正在缓缓滚动着。   “死……全都……吃掉了……”   “饿饿饿饿饿……”   一种模糊的震荡的声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舷窗彻底被触手封住,只能看那些漆黑的须肢在玻璃上面缓慢地蠕动着,带起肮脏的泡沫。   玻璃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显然玻璃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压力,濒临破碎。更多的触手已经开始从船底的大洞向着里面涌入,贪婪地攫取着身边的一切东西。   “弃船!”   锋利的羽翼破开一道通路,尤醉身子一轻,看见那双亮金色的眸子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01将他按在怀里。   断裂的触手从他们的身边如雨水一般掉落,那如巨树又如章鱼一般的恐怖怪物发出惨烈的嚎叫,漆黑的海浪翻涌咆哮,身后的飞船发出一声被彻底挤碎的干瘪吱呀声。   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这艘飞船一生都不曾着陆。   在余光中,尤醉看见另外几道身影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安娜也被莎莎抱在怀里。   哗啦的水声响起,破开水面的冲击力让人眩晕了一瞬,冰冷咸湿的海水浸没过尤醉的全身,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漆黑淹没了一切,海水冷得近乎刺骨,就像是钢刀一样直直地刺进人的皮肉。   世界在他的眼前模糊了,海水顺着鼻腔灌入到了舌底,带着咸湿的苦意。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更多的触手就像是海蛇一般向着他们疯狂涌来,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一片迷蒙之中,他恍惚看见了在那巨树的枝头之上,悬挂着一轮巨大得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都彻底遮盖的明亮圆月。   游戏系统的冰冷机械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明明他现在正身处在现实之中,并没有躺进到游戏舱里,但是那声音却真真切切地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你是否总是有虚幻的不真实感?】   【你沉溺在虚拟的游戏世界之中,此时虚假是那样的真实,但是真实却又显得虚假。】   【你会不会在深夜中惊醒,睁眼眼睛的时候恍然觉得自己和身边的整个世界都脱节。当你在这个世界入睡时,却又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苏醒。】   【你参与游戏,在游戏里面扮演角色,让身边的人不会对你产生怀疑。你努力工作,好好活着,完成游戏所设立给你的目标,你获得金钱,你获得筹码。】   【你是否曾经想过,你生活的这个世界也是一场别人眼中的游戏?现实世界里面的人,正高高在上地看着在游戏世界里的你。】   【是时候睁开眼去看一看真实的世界了,尤醉。】   【游戏名称:白房   游戏模式:无   主线任务:找到藏在白房里面的黑箱子。   筹码奖励:无】   【欢迎来到……游戏世界。】 第214章 白房(二)   尤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营养舱里面, 电子导线在他的身边赤裸缠绕着,就像是一团团杂乱的水草。   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一道呆板的电子系统音响起:   “游戏已结束, 欢迎您下次光临。”   “你醒了?”   一道有些冷淡的男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伴随着玻璃试管的叮当碰撞声,尤醉抬起眼来,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熟悉清隽身影。   “为什么在游戏里一直都不接我的通讯?”   尤醉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好一会,才茫然想起对方的名字。   “你是谢书?”   他并不确定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之前从未和谢书见过面,只是在网络上看过几张他的照片。   他和谢书的交际, 是因为他在游戏里面发现了一张照片,后来去查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谢书的身上。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见到谢书, 谢书就通过他的弟弟,主动要求和尤醉见面, 但是尤醉却一直都没有同意。   谢书挑了挑眉, 放下了手中不知道是什么的溶液, 转过身来打量他。   “怎么, 你玩游戏把脑子都玩傻了?不过没关系, 只要你那张好看的脸还在就行。”   尤醉犹豫了一下, 谨慎地选择了词语,还是开口问道。   “你也在那场游戏里吗?”   如果对于谢书来说, 这里才是“现实”的话, 那么自己之前的那个世界的确是“游戏”, 这样想也没错。   “怎么, 我在那场游戏里面你很惊讶?”   谢书似乎能够将每一句肯定的话都扭转成为带着些许嘲讽的反问句。   “我和你联络本来是想要告诉你, 我们身体的时间快要到了, 必须尽快返回到现实世界里,你的虚拟助手,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哦,二号,应该也提醒你了。”   “还有最多一个月,是吧?”   他的嘴唇上下翕动着,尤醉感到一种眩晕感。   恍惚之中,他听见谢书的声音和二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那个从他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就陪伴在他身边的,他最为信任的人工智能体。   【还有最多一个月的时间,您在这世界的身体就会死去,我的主人。】   莫非他隐藏在其中的更加深层的含义便是,他在之前那场游戏里面剩余下来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那现在就出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问题,他现在究竟是在现实里面,还是在游戏世界里面?   他刚刚是进入到了游戏中,还是从一场游戏中醒来,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中?   “我的身体有没有出现问题?”他问道。   “比如说,生病什么的……”   “想什么啊?你的身体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上个周还刚刚和我一起去做了体检呢!”   谢书走过来用带着塑胶手套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嘟囔了一句也没发烧啊。对方触碰他额头的手有点冰,但是却很真实。   很显然他和自己这具身体的关系很好,虽然嘴上总是不留情,但是动作上却还是能看出关心来。   尤醉打量了一下周围,他们现在似乎是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室里面,各种辅助机器人在其中来来去去,像是他刚刚出来的营养舱,他身后还有着数十个。   【二号,你在不在?】   他悄然在心中发问。   但是一向对于他有求必应的二号,此时却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一场游戏,有些过于诡异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游戏的话。   “哦,我知道了!”   谢书一拍脑门。   “你可能是因为在游戏里面的时间太长导致了记忆错乱,将现实和虚拟游戏里面的记忆混淆了!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总之先去医务室看一下吧!他们最擅长解决这种问题了。”   很快尤醉就被套上了一件和谢书身上同款的白大褂,挂着胸牌,推到了医务室里面了。   他注意到自己的胸牌上面写的是“第一研究院·正式研究员·尤醉”。   在走廊里面的时候,尤醉感受到了一股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当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旁边实验室的玻璃中一神色阴郁的长发实验员悄悄低下了头。   “别理那条疯狗,他自从上个月和你竞争正式研究员的位置失败之后就总看你不顺眼。”   谢书看也不看那人,直接拉着尤醉就走,尤醉只来得及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名字是叫做“江间”。   在医务室里面,医生也为尤醉做了几项基本的检查,但是却都没有什么结果,他的身体十分健康,除了有些贫血之外。医生让尤醉多休息,然后就让他离开了。   “你回去记得填写一下营养舱的体验报告啊,毕竟我们可是第一批进入这个‘游戏’里面的人。”   游戏……   对了,一丝灵感的火光从尤醉的脑海中闪过。   “那你还记得在我们的那场游戏里面发生了什么吗?”他急切地问。   “当然记得啊。”   “那你记不记得……火种游戏?”   “嗯?这不是我们正在制作的游戏吗?”   谢书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指了指尤醉刚刚出来的营养舱。   “上面的boss今天上午才刚刚指定了游戏名,就叫做火种,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尤醉的脑子嗡嗡作响,他一时之间觉得有种不知道如何去言说的荒谬感,明明一切的逻辑都是那样正常,但是正是因为这完美无缺的两条逻辑链碰撞在了一起,便显得分外怪异。   哪一条路都说得过去,但是哪一条路走到尽头都是死路。   他再问谢书,但是在对方的游戏世界里,似乎并没有“游戏”的存在了,对方的世界观链条是闭合的,他参与的游戏就是游戏,就是一个简单的模拟运营的小游戏。谢书在其中扮演的是一个大家公子,在其中扶持自家的企业,打垮竞争对手,最后成功抢占市场并且让新产品上市。   在谢书的游戏里面没有更多的游戏,又或者是游戏里面的游戏……   “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今天下午可是还有工作呢?”   谢书看着尤醉的脸色不太好,轻声说道。   尤醉按照他的指引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却还是有些混混沌沌。   他想二号了。   在过去的,他现在的这段记忆的几百年里,他从来都不曾和二号分割开过。就算是它总是不说话,但是尤醉知道他在自己的身边,当他想要找到一个倾诉的人的时候,对方就会及时地出现。   但是,现在……它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就像是一滴水蒸发掉一样从他的世界消失。   纯白也不在,之前他在“游戏”里获得的那些奖励全都消失了,就像是……这个世界真的是现实世界一样。   如何如区分现实与虚拟呢?很简单,更加痛苦的那一个应当就是现实吧。   他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再次陷入到了昏沉的睡梦之中。在梦中,他听见了一道连续不断的隐约哭声,从房门外传来。   下午的时候,他按照工作手册上面的讲解,到了自己所负责的实验室。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实验室里面空荡荡的,几乎一大半的空间都被隔绝了出来。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尤醉的面前,竟然是01。   “你……”   尤醉又愣住了,男人此时的样子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他脸上仍然带着那金属的面具,遮挡住了半张脸。金色的眸子从中射出暗淡的冷光,只在看见尤醉时悄然动了动。   贴在玻璃窗上面的是一张身份标识牌。   【标号:01   身份:不明   种族:不明   年龄:不明   简述:该能量体于八个月前被飞船在宇宙中捕捉,当时该能量体正在进行一种类似于人类“散步”的举动。经过检测对方尚且不具备语言交流能力,智力未知。   生命力极为顽强,在无氧气和无水的环境下也能够继续生存,虽然外表与灵长目类人猿亚目人超科下的智人物种十分类似,但是经过X光扫描后判定其身体并非是由“血肉”所构成,而是一种异样的能量。   喜欢水果和辣味的食物,但是经过检测如果不给该能量体提供食物,对方并不会出现虚弱或者死亡的迹象,推断其并不需要从外界获取生物能量,其也并非生命体,而是一种奇异的能量体。   性格温顺,目前未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向。   处理措施:进行关押处理。】   就在尤醉还在对着那一句“不具备语言交流能力”发愣的时候,他看见01对着他轻轻眨了眨眼。   尤醉心中了然,悄悄将实验室的大门反锁上,又确定了几个监控的位置,站到了监控的死角用身子挡住了01的脸,装作是在进行观察的样子。   “你……”   他刚刚要问出口,01就肯定地点了点头。   “目前来看,我们应当是进入到了同一场游戏之中了。”   尤醉的心下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太好了,也就说,这里真的是游戏。”   “是这样的,只是这一次的游戏,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但是他很快注意到了尤醉的措辞,便开口询问。   “为什么你会怀疑这样的问题?”   尤醉将自己之前遇见的情况简单诉说了一遍。01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金色的眼睛开合,像素在其中破碎宛如无数金色蝴蝶。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的情况的话,那就算是我的出现,却也不能为你证明,这里就是完全的‘虚假’。” 第215章 白房(三)   尤醉仰头看他, 01伸出手掌,隔着一层玻璃贴在他的胸口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尤醉的心跳。   “你是否之前想过, 我可能也是并不存在的, 只是一个你所想象出来的‘虚构角色’,你只是通过我来完成你对于之前的那个现实世界的‘重构’,以此来确定自己的所在。   “又或者,我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我的身份其实和谢书是一样的,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 那么我说的话就一定是假的,我们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说了谎。   “我可能也根本就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我’, 而仅仅是一个被设定出来的世界里面的npc罢了。”   尤醉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他别过脸去,盯着地面, 不想听他说这些了。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骗我。”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 01的唇角悄悄上扬了一瞬, 却又很快压下。   “可是尤醉, 你似乎走入到了一个误区里……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没有关系的, 没有人要要求你一定要去证明些什么。   “你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出白房里面的黑箱子。”   ·   ·   在白房子里面找出黑箱子。   白房,顾名思义, 是白色的房间吗?   他们现在所处的研究所大面积都是白色, 研究所就是白房吗?黑箱子应该就在研究所里面?   它是什么, 会是一个研究对象吗?还是被制造出来的研究成品。又或者是一个看起来无比正常的箱子。   箱子, 箱子是一个容器, 是一个藏东西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箱子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为什么游戏系统又只是要求自己找到黑箱子, 而不是要求自己打开?   这样的问题延伸下去简直没完没了,相比于之前游戏系统所颁发的那种干净利落的“活下去”“逃出去”之类的任务,这次的任务显得格外古怪。   在决心不再纠结哪个世界是真实的,哪个世界是虚假的之后,尤醉的心态就好了很多,反正系统的那个找到黑箱的任务也并没有规定时间的期限,他现在并不着急。   他最近的工作很轻松,就是负责照看01。   在下午的时候给01从交换口加了食物,并且打开了实验室让清扫机器人打扫了房间,两人在监控看不见的地方交谈了好一会。   后来尤醉嫌麻烦,用实验室的电脑黑进了监控系统,然后就光明正大地钻进了01的房间里,占据了他的床开始午睡。   他这几天的晚上估计都别想睡觉了,只能抓紧时间在白天补眠。   睡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趴在01的膝盖上面,01身后的翅膀放松地舒展开来,在地面上散了一地。还没有散尽余热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射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01抖了抖自己的那只金属羽翼,为尤醉温柔地遮住了刺眼的光。   “睡得还好吗?”   “嗯…很好。”   尤醉怔然。   似乎是做了一个美梦,但是记不清楚内容了。   尤醉结束那天的工作之后,却总是感觉在什么地方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看。那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一根软刺不轻不重地扎在他的后颈上,但是当他想要回头去看的时候,那视线却又消失了。   在他想要回到休息室的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后面窜了出来,喊住了他。   竟然是白天曾经和他见过一面的江间,他的个子瘦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就是一副阴郁的学究样子。   “你好?”   尤醉出于礼貌停步,江间盯着他那张好看的脸,眼神里面的怨毒针一样扎过去。   “你要不要脸啊?”他开口就骂。   “凭借你那张脸,勾引了导师抢了我的研究员的位置也就算了,现在还竟然和那个实验体搞到一起了……是不是只要长得像是个人的,你全都来者不拒?”   “我……”   尤醉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对方却嫌恶地躲开了他,对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快步跑了。   他是怎么看到的?尤醉站在原地,心里面并没有很多恼怒,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监控已经被他暗中替换了,并且实验室的门也已经锁好……   按照常理来说,江间是没有可能看见他和01的相处才对。   除非……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江间摘掉了那副黑框的眼睛,半蹲着身子将眼睛凑到他的实验室门口,努力地向着里面窥视着。门框已经将他的脸挤压得变形,但是他却还是在睁大着眼睛,就像是一条饥渴的鬣狗在嗅闻着从其中散发出来的一点肉味儿。   他的那张脸丑陋又怪异,油腻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干瘪瘪的反着光。但是他的嘴角却上扬着,因为窥视的乐趣和即将到来的刺激而微微颤抖。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笼罩在了尤醉的身上,这种感觉直到夜晚的时候仍然没有散去。   尤醉被惊醒的时候是凌晨十二点十二分,比他定下的闹钟的时间还要早。   “砰,砰,砰!”   他听见从外面传来了什么木质被敲击的闷闷声响,还有隐隐约约的小孩子哭泣的声音。从床上跳下来,尤醉裹紧了身上的睡袍领口,悄悄地从休息室里面走了出去。   在白天的时候他已经摸清楚了实验室的整体构成,并且也偷偷地调用了更高的权限对这所实验室里面研究的东西进行了调查。   这所隶属于国家的实验室里面最主要的项目就是研究全息游戏舱,也就是火种游戏的雏形,另外还有研究机器仿生人的项目,并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众的比如生物神经接驳研究之类的小项目,包括01的那个项目也是其中的一个。   但是就算是尤醉翻遍了整个研究目录和近几年的论文,他却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关于“黑箱”或者是“白房”的东西出现。   甚至就连这两个词都没有出现过,整个实验室看起来是这样的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过分了。   尤醉就像是鬼魂一样游荡在其中,跟随着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在其中寻找着方向。   那哭声听起来很稚嫩,像是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的哭声,但是实验室里面怎么会有孩子呢?   这一天晚上,尤醉一夜没睡,他想在实验室里面找出哭声的来源,但是不管他怎么走,那哭声却好像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甩不开,却也找不到发出哭声的源头。   在凌晨,当尤醉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休息室里面的时候,他却偶然从房门外看见了一道人影,正是江间。   尤醉转身躲进了死角,看着江间从走廊上走过。   “在哪里?在哪里呢?”   他嘴中不断地嘟囔着,脸上也满是疲惫,很显然,他昨晚一晚上也没有入睡。   “那个箱子,那个箱子,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对方的房门已经被彻底关上后,尤醉又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抓紧时间赶紧入睡。   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将这件事情和01说了。   “江间似乎也在寻找那个黑箱子,我能确定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但是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箱子,那个黑箱子,究竟里面有着什么秘密?”   “别急,只要是秘密,就必然有着天下大白的那一天。”   01用手指抚摸着尤醉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缓,恍惚之间尤醉有一种被一只优雅的大型黑色海鹰梳理羽毛的错觉。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但是…我在这里世界里面的行动似乎被限制了。”   01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皱了皱眉。   “我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房间……按照我的能力,之前本来能够轻易地将那些玻璃弄碎,但是现在却不行。”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尤醉也伸出手摸了摸他身后的那些看起来光滑雪亮的金属羽毛,但只是轻轻一碰,手指就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流淌出滴滴鲜血来。   “对不起。”   01呆住了,在帮忙尤醉止血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丧气,翅膀尖尖都耷拉了下来。   “请不要随便触碰我的翅膀……这个,是很危险的,就算是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   “我的翅膀和那些正常的鸟类的翅膀是不一样的,没有那样柔软温暖。”   尤醉在之前看见过他的羽翼是如何破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带着他从飞船上逃脱重围的,也知晓那金属的沉重翅膀是如何锋利强大的武器。   “没关系,我很喜欢。”他弯着眼睛笑起来。   “就算是不够柔软,似乎也没有那么漂亮,但是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还有保护想保护的人……   “强大是比美丽更加重要的东西。”   毕竟如果只有美丽的话,就可以被随意地揉捏,摧毁,成为自己都不想认识的样子。   01安静地用那双金色的眸子注视了他一会,用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我现在已经基本能够排除其中几个区域,等到今天晚上的时候,我再重点去另外的几个区域看一看。”   尤醉将脸亲昵地埋进对方的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道。   01的身上有着一股恬淡的木质香气,分外的好闻,他很快就在这种香气中再次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尤醉这一次仍然是在凌晨十二点十二分的时候被从睡梦中吵醒,他这次出门的时候格外小心,因为他还需要注意隔壁的江间。   对方此时应该和他一样,在实验室里面游荡,尤醉在探查的同时要时刻小心不能和他撞上。   那个小孩子的哭声仍然回响在整个实验室里,他的声音似乎比昨天晚上听起来要响亮了些,就像是他的生命力正在逐渐地恢复,尤醉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今天晚上仍然是徒劳无功的一晚,尤醉返回自己的房间时小心地注意了一下。江间还没有回来,他站在拐角的位置等了一下,直到天光破晓,对方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回来。   江间神色惊恐,透过已经微亮的天光,尤醉看见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第二天,实验室里面传开了一位女实验员被杀的消息,警察在一件闲置的储物室里面发现了她的尸体。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器具,被随意地和一堆的纸箱子堆积在一起,她的喉咙被割开了,凶手明显对杀人并不熟练,在她的喉咙位置连续割了三刀才割断她的动脉。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但是诡异的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甚至警察也没有在周围的血迹和尸体上提取到任何有用的指纹。 第216章 白房(四)   在警察进行检查时, 实验室夜间的全部监控都没有任何异常,这件事其实是尤醉做的,因为他不想要自己夜间在实验室里游荡的事情被发现。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 这却为江间做了嫁衣, 顺利地让他摆脱掉了警方的怀疑。尤醉有心想要向着警方透露消息,但是却无法解释自己消息的来源。   警察的调查无果而止,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那孩子的哭声越发嘹亮起来, 它的声音也成熟了,就像是它的身子正在缓慢地长大, 已经能够从哭声里面听出来它的性别,他是一个男孩儿。   还有一件怪异的事情, 那就是在第一个死者死去之后, 实验室所有的墙壁上面都出现了一个“—”字,在夜晚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一, 一是什么意思?   是表示开始的“一”, 表示数字的“一”, 还是一个图案, 一个标记?尤醉没有想明白。   但是很快, 第二个, 第三个死者就出现了。   当死去两个人的时候,在那个“一”的旁边, 多了一个竖起来的“一”, 成为了一个“?”。   尤醉终于弄清楚了, 那是在画一个歪歪扭扭的, 就像是儿童简笔画一样的房子。而使用的颜料, 则是生命……或者说, 是一个个活人的灵魂。   每死去一个人,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就能够在墙壁上多画上一笔。那一笔笔带着残忍血腥的稚嫩笔触,在慢慢地在墙壁上面画出一间白色的房子。   白房子,黑箱子。   首先要将白房子在墙壁上面画出来,而后才能找到藏在里面的黑箱子。   “我觉得不能再继续让江间这样杀下去了。”   尤醉在白天的时候和01说道,他眼下的黑眼圈已然浓重到无法遮挡,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   “我总觉得,如果真的让那一间白房子被画出来,会发生某些……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已经死去了四个人了,房子的雏形已经可以窥见,现在只差上面的两条表示屋顶的倾斜竖线。继续这样下去,只要再死去两个人,一个最简单的白房子就可以画完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所有人似乎都对于这些事情有一种诡异的避让态度,他们不愿意将注意力放到江间的身上去……   “我试着将一些明显的线索放在他们的手边,但是他们却甚至都不肯顺着这一条思路稍微想一想。   “明明我就差把凶手都摆在他们眼前了,但是他们却满不在乎。”   01用手为尤醉揉了揉太阳穴,抬起金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   “就像是……就像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的发生一样……”   尤醉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眼前的任务越来越扑朔迷离,这一场游戏,甚至是这个世界,都像是一团迷雾一样,在缓缓地将他吞噬。   他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但是看着周围的人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厌恶。   他也向着谢书透露了一些关于在墙上出现的房子的消息,但是江书却直接问他是不是因为之前在虚拟游戏里的时间太长了,导致现在还没有调整过来。   “你不要整天都抱着什么被害妄想症,我们这里是真的现实世界!这里很正常,这里的人也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神神鬼鬼,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   谢书对着尤醉说这些话的时候,尤醉听着从耳边传来的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叹了口气。   那孩子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大了,现在不仅仅是在晚上,他在白天也能清晰地听得到那声音。   就像是耳鸣的噪声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耳边响起。   因为那哭声,他现在整晚整晚都没办法入睡,每天只有在01身边的那一段时间才能勉强安眠。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我想要在今晚江间杀人的时候,直接拉响警报。这已经是唯一的方法了,直接让人都看见他杀人的第一现场,这样的话,他是绝对没有办法逃脱制裁,除非……”   除非后面的话,尤醉顿住了。   除非这个世界的规则漏洞已经大到,就算是证据如此确凿,但是江间却仍然能够顺利脱罪。   “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   01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二号从尤醉的身边消失之后,01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对方的位置。   “你总是能够做到的。”   “谢谢你。”尤醉小心绕过他身后的翅膀,也抱了抱他。   但是他却未曾预料到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次和01见面。在当天晚上,当江间跪在一地淋漓的鲜血之中,将双手从那一团暖热的内脏里面拉出的时候,尤醉拉响了警报。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研究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从开启的房门中走出来。   这一点都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识规则”,在这一瞬间,这个看起来无比真实的世界在尤醉的面前彻底崩塌。   当警报结束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冰冷冷的死寂,而江间站在两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中间,对着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天真!你以为还有人会在意?我告诉你,你已经完蛋了。”   江间的声音里面满是兴奋。   “哈哈哈,我这样做全都是……全都是因为你……尤醉……”   他絮絮念念地不停说着,就像是那些话已经在他的肚子里面憋了足足半辈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说出来了。   “之前从我的身上抢走的那些光环我都会一点点地拿回来……从学校里就开始的各种优秀评奖,更好的课题研究,论文的评选资格,还有正式研究员的职位,你永远,永远都站在我的上面,压着我,永远都是……   “如果你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做到的,那么我可能还会更加尊重你一点……但是呵呵,你全都是凭借你的那一张漂亮脸蛋罢了。   “如果没有了那张好看的脸,你又算是什么?”   他重复了一句上面的话,又开始大笑起来,黏黏糊糊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滑进他的衬衣里,将他的两条手臂染成恶鬼一样的红色。   尤醉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江间的身上,而是向着他的后面看去。   一座歪歪扭扭的白色小房子已经彻底成形,它就闪烁着微弱的磷光,忽亮忽暗。   尤醉开始向着那房子走去,随着他的脚步,江间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如跗骨之蛆。   “我会诅咒你,用这六个血淋淋的祭品作为代价,让神来诅咒你。”   “你将失去所有的力量,从此任何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欺凌你。   “你将失去高高在上的家世,从此你不再是什么世家的小少爷,而是一个最低贱的贫民,任何人都可以蔑视你。   “你将失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助力,你将一无所有。   “你将失去在研究所的工作,失去你引以为傲的成绩,失去现在的受人尊敬的地位……你将会是社会的最底层……”   江间的嘴角上勾起来,露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   “我将会从你的身上夺走所有你之前所珍视的一切,只给你留下这张脸。   “最后的最后,你将会失去……失去你的生命……就这样无比悲惨地死去,所有人都会忘记你。”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根长长的金属尾羽刺进了江间的喉咙,穿透了他的颈骨,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将他的话全都封在了喉咙里。   “呃呃呃……”   他痛苦地挣扎扭曲着身体,徒然地伸出两只手想要将那根羽毛从上面拔出来。   尤醉从他的身边走过,完全无视了他,走进了那白色的墙壁之中,那个简陋的白色小房子在他的眼前开始放大。   随着他在墙壁上走得越来越深,那房子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从一个简笔模型被一点点地细化加工,最后成为了一座立体的,看起来十分简单的白色小房子。   它就像是那个简笔画上的一样,有着三角形的倾斜屋顶,白得简直发光,就像是在修建完成之后被人用白色的涂料重新粉刷了一遍。   尤醉再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的正常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他屏住了呼吸,推开这间白色小房子外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他一眼就看见了在房间的正中间就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黑箱子,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并且不是由木头制成的,而像是某种坚硬的金属。   箱子并不大,长度大约只有成年人的三个手掌长,两个手掌宽。   那自从尤醉进入游戏开始就萦绕在他耳边的隐约哭声从箱子里面传了出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砰砰砰”的敲击声和抓挠声。   就像是被关在里面的那个小孩子正在迫切地想要从其中出来。   “呜呜……”   哭声还在响着,那声音是那样的悲惨,恐怕任何一个听到声音的人都会忍不住打开那个箱子。   “求求……呜呜……”   “冷……痛……”   “我可以帮助……呜呜……答应你的所有……所有请求……”   尤醉的脚步停住了,谨慎地靠在门边,并没有因为那孩子的恳求就直接打开箱子。   “怪物……这里有很多……怪物……我害怕……”   “吃吃吃……他们全都想要吃了我……”   “放我进去……呜呜……求求你……放我进去……”   “进去?”   尤醉低声地,确认一般地重复了那孩子的最后一句话。   “你刚刚是在说,放我进去?” 第217章 白房(完)   就在尤醉说出那一句话后, 那孩子的哭声在一瞬间停止了。   尤醉在进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全然的寂静了,以至于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适应。   “吱呀——”   但是紧接着,箱子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一只漆黑干枯的小手从那半开启的箱子中伸了出来。   那沉重的黑色金属箱向着一侧倾倒, 一个小小的干瘪的孩童尸体用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蜷缩在其中,他的双腿收在胸前被环抱住,全身的皮肉都像是被血液浸染一样呈现出一种在黑色和血红之间的诡异颜色。   水分已然从它的身体里流失殆尽,让它呈现出一种半脱水的可怖模样, 但是这具尸体却是活着的。它的上下颚相互碰撞,发出一种咔哒咔哒的声响。   尤醉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仅仅是由眼前的这个宛如木乃伊一样的怪物所引发的,而更多的则是来源于那个黑色箱子。   说起来有些可笑, 一个箱子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然而他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一样的骷髅缓缓地, 从那个漆黑宛如棺材一样的黑色箱子里面爬出来,嘴里面发出古怪的咔哒咔哒声响的时候, 他心中的不安达到了定点。   【系统, 系统你在吗?】   他已经按照任务的找到了白房子里面的黑箱子, 但是这一场游戏似乎却并没有结束的意思。   这里难道真的不是游戏世界?   又或者, 其实谢书说的是对的, 之前他经历的那一切才是游戏, 而现在他身处的才是所谓的真实。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真实的世界有时远远比虚假的更为荒谬和不可理喻。   等一等……   另外一道思绪就像是闪电一般从他的大脑中闪过。   为什么自己总是认为这两个世界中, 必然有一个是真实的, 有一个是虚假的呢?   是否存在着另外的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这两个世界全都是虚假的, 亦或者……全都是真实的?   尤醉就这样站在原地, 看着从箱子里面爬出来的那个尸骨一样的怪物缓缓地从地面上向着他爬来, 眼看就要抓住他纤细的脚踝。   “是谁把你放进来的?”   他低头对着那小怪物问,但是似乎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奢望能够得到对方的回答。   “应该就是江间吧,如果我没有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话,那么他的计划此时已经能够顺利完成了。”   他自己回答道。   “所以,箱子里面的怪物答应了他的要求。”   想通了这个关节之后,他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串联到了一起,因果的链条这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面严丝合缝地啮合起来。   怪物,诅咒,黑箱,还有自己那些曾缺失的记忆,刑法,注定的死亡,所以他死了但是没有完全死,活了但是却又没有完全活……   “原来是这样子啊。”   他垂下眼睛,盯着自己泛着淡粉色的指尖,抿唇冷笑起来。   在他眼前的整个世界轰然破碎,就像是一块块残缺的拼图一样向着四周散落,那已经爬到他眼前的小怪物发出一声哀嚎的惨叫,向着后面倒去。   原本被钉在墙壁上面奄奄一息的江间身体被撕裂,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尤醉,里面满满的都是惊恐。   尤醉伸出手,一把锋利雪亮的匕首凭空出现在他雪白柔软的手心中,他向前一步,极缓极慢的将那一把匕首全部送进了箱中怪物的胸口,直到那怪物在他的手下扭动,最后化为一抹飞烟。   虚假的真实,是被扭曲的记忆,是发生在过去的“自己”身上的片段。   他终于想明白在自己进入到这个世界中之后,就总是萦绕在他身边的哪一种怪异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谢书没有错,01也没有错,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正是多年之前他自己那一段丢失的“记忆”。   他在其中的身份便是扮演多年之前的那个还是人类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应当是一名研究院里面的正式研究员,年纪很轻就成就非凡,但是和自己一起进入到研究所工作的江间却因为扭曲的嫉恨,使用了某种怪异的仪式,画出了白房子。   曾经的江间一定是打开了那个黑色箱子,怪物就从中爬出,作为代价,他对于尤醉的诅咒应验了。   他对尤醉的诅咒是这样的:   1.你将失去所有的力量——尤醉再也不能拿起那些沉重的武器,他的力量甚至比不上一个孩童,他无法保护自己。   2.你将失去高高在上的家世——他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也不记得自己的家族,他是AI的时候孤身一人,在成为人类之后仍然如此。   3.你将失去你的朋友,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助力,你将一无所有——所有人都将尤醉忘记了,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那个还是人类的自己。   4.你将会失去你的生命,就这样无比悲惨地死去——尤醉的确已经“死”了,曾经作为研究员的那个他已经死去了,但是他的精神体却活了下来,被转化成为了AI,从此流窜在星网上,用另外一种方式“存在”。   直到多年以后,他再次获得了一具人类的身体,于是便重新作为人类“复活”。   但是那些恶毒的诅咒却还是在他的身上生效,比如说他永远都无法增加的武力值。他永远孤身一人的诅咒,他没有家人,除了二号和几个小机器人也没有人愿意陪在他的身边,就算是遇上了01和另外的几个玩家,但是很快却又引来了袭击,甚至就连飞船都陨落了。   还有他永远短暂的寿命,在他成为人类后,那诅咒就会快速应验,直到他死去。之前尤醉突然发病,被发现还剩下一个月的寿命,恐怕也是因为这诅咒的原因。   【这样看来,我还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扫把星呢。】   【不,不会的主人。您是最好的,您也值得最好的。】   二号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终于能再次听到二号的声音让尤醉很开心。   【你终于回来了,二号】   【抱歉主人,之前我和您的交流被一股时空之力阻断了,可能是在之前的那个时空判定下,我是不应当出现的。】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之前很想你。】   【对不起主人,是我让您担心了。】   尤醉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就像是在欣赏烟花一样看着眼前的世界破碎,看着那个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的身份一点点地消融。   没有任何的标志,也没有任何的照片,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他了,就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还以这样的一个身份生活过。   只是想一想就知道他曾经是那样的优秀又万众瞩目,成绩优异,聪明博学,不然不会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正式的研究员……甚至火种游戏中的一部分还可能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自己在那个时候上的什么学校?有没有恋爱过?身边有着什么朋友?自己的父母又是谁?   那个阳光下的他,一定是一个全然和现在的自己不一样的尤醉吧。如今这些东西全然都随着眼前这个世界的破碎而消失了。   但尤醉想一想,觉得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毕竟在“真实”的世界里面,所有人都已经将他忘记了,只有在这个穿越时空的过去碎片里面,才能透过别人对他的态度看出那个自己曾经的一点影子。   就像是透过时光的陈旧镜像,窥见些许盛宴落幕的辉光。   【您的主线任务已完成!】   【本次游戏未开启直播!】   【您共完成三个特殊任务:   【血腥之途:找到白房的入口】奖励筹码值:100000点。   【无声之界:灭杀“哭”的记忆碎片】奖励筹码:100000点。   【心如磐石:在进入白房后,抵挡黑箱的诱惑,没有主动打开黑箱】奖励筹码:100000点。   【另一个我:世界观破解度达80%】奖励筹码:200000   【您在完成游戏后的身体受损度为:0%,额外奖励筹码:5000点。】   【您在此次游戏中获得任务内筹码数为:505000点】   【游戏【白房】已结束,您的综合评价为:SSS。】   【您目前的筹码数总数为:37716598点】   【您目前的登顶区为华夏区,您在华夏区的筹码排名为:03名】   【您在全世界的筹码排名为:03名】   【火种游戏感谢您的本次参与,您的每一次游戏,都是为人类火炬的延续增添了一根燃烧的薪柴。】   游戏结算的声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他看见漫天的漆黑海水再次浮现,翻涌咆哮着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一道道刺目的金光闪过,一个顶天立地的金色巨人从海面中站起,海水在他的身边荡漾开万千波涛,金色的光芒箭矢一样从他的双眼里射出。   浓郁诡异的黑暗被照亮,巨树在光中扭动着发出哀嚎,浓重的灰色烟雾从那巨树的身上升起,散发出浓重的腥臭气息。   那名为利维坦的怪物正在燃烧,金色的火焰开始吞噬它那些伸展在外的触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燃烧殆尽的触手扭曲地砸落进海水里,溅起腥臭的海浪。   光芒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刺眼,就像是在海水中点燃了一支漆黑的火炬,亦或者在天边升起了一轮新的太阳。   尤醉感觉自己身后的身躯变得滚烫炙热,就像是那人也在燃烧。   他扣住对方的肩膀扭转上身,看见01的眼睛紧闭,从中流淌出金色的泪珠,在刺骨的海水之中簌簌滚落。   漆黑的巨树在他们身前轰然倒下。 第218章 黑箱(一)   一天之后, 一艘海面被遗弃的小渔船上。   尤醉坐在船边,将赤裸的双足浸入冰冷的海水中,年代久远的铁质渔船旁生满了灰白的藤壶, 有银针一样的小鱼在其中游窜, 柔润的鱼吻蹭过他白皙的脚踝,有些发痒。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在海面上反射着一道道的粼粼亮光,整片大海都被铺成了漂亮的红色, 宛如一大片散开的颜料。尤醉只在油画上看过那样绚烂的颜色,很快那红色就消失了, 金色从那红色里面勾出来,纠缠着太阳的云层散去了, 今天是一个晴天。   渔船上散发出一种咸腥发霉的气味, 铁皮很快被灼烧得滚烫,两条并不算长的蓝鳍金枪鱼是昨晚上的时候被钓起来的, 还没有完全死去, 此时正开合着干涸的腮在逐渐发热的船底垂死挣扎。   “注意安全。”   01从二层的围栏上面跳下来, 手中拿着一个刚刚从海面上捞出来的手表样式的通讯器。   “试一下还能不能用。”   尤醉甩干净脚上的水踩到了船板上, 接过了那个通讯器, 在弄干上面的水之后试着开了机。   虽然慢得像是蜗牛一样, 但是却还是出现了正在加载的页面,更多的功能选项随之跳出来。尤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弯着眼睛地对着01晃了晃手里面的通讯器。   “太好了, 竟然还可以用!这样的话我们就能联系飞船上面的其他人了!”   距离无足鸟号坠落已经过去了足足30个小时, 在落入海中之后, 尤醉与01和其他成员分离, 前天的夜里01带着他飞行了几乎半个晚上才找到了这艘小渔船, 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   之前击败那名为利维坦的巨木已经消耗了01很大的一部分力量,他们便暂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落了下来暂时修整。   “今天中午的话,吃生鱼片可以吗?”   01皱眉,像是看待一道难题一样盯着那两条可怜的金枪鱼,他们现在手头上一无所有,生火更是无稽之谈。   “嗯嗯,都可以。”尤醉点头。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01歉然地垂下眼睫,伸出的手指刀一样刺穿了鱼的肚腹,他在海水里面清理干净了内脏,只留下了淡粉色的内腔。那些银针般小鱼闻着血腥味而来,欢快地摇着尾巴,在那徐徐下沉的血块旁大快朵颐。   尤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着看着他。   “没关系的,如果不是你,我也活不到现在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才对。“   01还是沉默,嘶啦一下将另外一条鱼开膛破肚,动作有些粗暴,似乎是在生自己的气。   “01大佬,哎,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尤醉伸出手指悄悄戳了戳他的侧腰,01身后的翅膀抖了抖,乖乖的没有动,很诚实地说:   “我在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是想要保护你的安全,但是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对于这一点,我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的失误。”   黑发少年轻笑了起来,走过去躲开他的翅膀轻轻抱了抱他,将脸贴在他的腰上。在之前的那一场游戏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和对方亲昵。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事情责备自己,你帮了我很多了,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在他身上的那黑箱诅咒,如果不是01及时出现,光是凭借他自己的那垃圾体力,就连玩家大厦都跑不出来就要死在里面了。   01看着主动抱着自己的少年,那双上扬的狐狸眼里面闪着光,满满的都是真诚,漂亮得不可思议。他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耳根似是被阳光炙烤得有些热了,染上淡淡的绯红。   尤醉很快用那个通讯器联系上了安景等人,得知除去了他们两人之外,飞船上面的另外几人现在都在一艘沿大西洋的东海岸航行的游轮上,按照安景的话来说,是船长十分通情达理,十分积极地给他们这些沉船幸存的可怜乘客准备了最好的食物和酒水,甚至还有全新的游戏仓,这样就算是在船上也可以继续游戏。   说实话,尤醉十分怀疑这个“通情达理”是不是被逼迫的。   好在他们两艘船彼此距离的位置并不远,在确定好了航向和位置之后,他们就果断放弃了这艘破破烂烂的渔船,带着那两条可怜的金枪鱼在那一条游轮上和另外的几人汇合了。   这艘高级游轮上面的设置很完善,船长和全体船员脸上满满地写着“我是自愿”的,带着僵硬的笑容为尤醉和01增添了两个上等舱。   尤醉在舱房的游戏舱里面登录了自己的个人账户,才刚刚登录,就是几条好友申请向着他砸来,并且还都是同一个人。   【谢书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谢书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谢书……】   记忆瞬间回笼,尤醉立刻回想起了对方的模样……曾经在他还是研究员的时候,对方似乎是他的好友。   并且对方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东西。   他点击通过了申请,那熟悉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游戏舱里面,和游戏副本里面的相比,此时的谢书看起来要更为年长一些,岁月改变了他的面貌,但是却还是能够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那种冷傲的影子。   “尤醉。”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尤醉有些发愣。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全都忘记了。”   尤醉认真地和对方解释道。谢书顿住了,他仿佛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深的落寞,瘦削的肩膀塌陷下去。   “我知道的……我只是……”他苦笑起来。“对不起,你之前一直都没有答应我的通讯,我很着急……”   “因为……尤醉……我们已经没有……没有时间了……”   明明通讯的信号显示良好,但是谢书的身影却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闪烁不定。   “关于那个黑箱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尤醉抓紧时间问道。   “黑箱子?黑箱子……不能打开……一旦那个箱子被打开……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但是那个箱子已经被打开了,是不是?”   “对,江……江间打开了它,他从里面放出了魔鬼,让魔鬼诅咒了你……你也是因为那个魔鬼……而死……”   “你死去了,是我…是我将你的意识转到了星网上,让你没有完全的死去……于是你便用另外的一种形态活着……”   谢书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扭曲起来,就像是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尤醉恍然。   这样的话,一切的线索就联系了起来!为什么自己会作为一个AI最初出现,而他丢失的那些记忆又是去了哪里。   尤醉还想要再问些什么,比如他是如何从一个AI突然获得现在的这具人类的身体的,但是谢书的蓝色虚影闪烁的次数越来越快,发出卡拉卡拉的一种刺响。   “小心,尤醉……杀死,杀死你的并不是魔鬼……而是人类!”   谢书的声音近乎凄厉起来,就像是午夜里夜枭的惨嚎。在那虚影消失之前他所说的最后一段话是这样的清楚——   “小心人类,尤醉!小心人类!他们当初就是以你背叛了人类的名义将你杀死。”   “箱子,箱子!你要找到那个被藏起来的箱子——你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蓝色的身影在尤醉面前分崩析离,破碎成无数像素方块,一道鲜红色的警告窗口超过所有的界面,出现在尤醉的面前。   【重要提醒!重要提醒!】   【检测到强烈的特殊外界能量干扰!为了保持公平公正,星盟对于蓝星文明的考核将会在2h后开始!】   【本次考核将会以参考人员的最终成绩来最终判定蓝星文明是否有留存必要!请各位参考人员务必全力以赴!这一次的失败,就是永恒的长眠。】   【参与人员名单:全球筹码榜前100名。】   【开考时间倒计时1:59:50】   【胜则生,败则死。你们的生命线,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   【享受吧,享受吧——这将会是你们的……最后一场游戏!】   怎么会是在现在?   尤醉猛然松开手中的通讯器,向着门口快步跑去,他意识到了某些在这一条突然出现的通知之中的某些“不正常”的地方。   就像是……   这一场所谓的考试只是为了合情合理地阻止他听到谢书最后的那几句想要对着他说的话。而之前谢书曾经不止一次地向着他提出过见面的请求,但是总是有种种原因阻止他去和对面见面。   似乎,不,是几乎肯定,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在努力地阻止着他知晓什么事情……   “砰!”   他的房门在此时被人推开了,01站在他的门口,他看见男人的嘴唇已经张开了,就要对着自己说些什么话……   无数黑色的丝线从后面缠绕而来,尤醉的眼睛睁大,看着01的身影宛如被蛛丝所束缚的猎物,向着后面被拖去。   他身后的黑色翅膀被束缚住了,就算是那样锋利的羽翼却也无法从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色丝网里面挣脱出来。   明明说是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只在几秒钟后在尤醉的面前那个现实的世界就像是墨水一样被匆匆洗去,剩下来的只有一张空荡荡的系统面板,还有周围一片白色的空间。   只是之前总是漆黑公正的打印字体,在这一刺变成了一种鲜红色的,倾斜的凌乱草书,就像是有人捏着纤细的笔杆在系统面板上手写上去。   那些语句杂乱,无意义,但是却又充满着强烈的恶意。   【这是你的最后一场游戏,嘻嘻!】   【最后一场!最后一场!】   【你在名单上,你在名单上,你应当为此感到开心,对不对,对不对?】   【黑色的死掉了,白色的死掉了,红色的死掉了,没有名字的全都死掉了。】   【苍蝇死掉了,白鸽子死掉了,血鹳死掉了,有名字的也会死掉,杀死他们的人拿走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全都死掉了,死掉了!】   【你想在这里找什么,尤醉?在这里,除了没有名字的尸体,你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恐惧,颤抖,尖叫,用你那张漂亮的脸含着眼泪哭泣出声来,我会为你拍下好看的照片!】   【让我们玩一个游戏吧尤醉,既然你已经完成了那么多次的游戏,你一定很熟悉其中的技巧——】   【往下看,往下看!】   【游戏名称:黑箱   游戏模式:无   筹码奖励:无   主线任务:猜一猜,你会什么时候死掉?】 第219章 黑箱(二)   就在那红色警告弹出来的几分钟之后, 全球的网络都因为大量同时发送的信息而近乎崩溃掉。   所有看见警告的网友都懵了,他们反复地去查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又或者这只是一个谁制作的没品的病毒玩笑。   但是不是, 不管他们如何刷新,它还是在那里。   那一道鲜红色的警告就像是一道铡刀一样,横在所有人的脖颈上,时刻等待着落下的那一刻。   之前所有还在游戏里面的玩家也被强制地离开了游戏下线, 他们的体验则更加真切,就像是整个游戏世界都开始“排斥”他们一样。   【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游戏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开始?】   【开始什么,那一百个人代表我们全人类去参加最后一场能够判定人类存亡的考核游戏吗?他们凭什么能够代表我们?】   【你们全都忘记了是不是?游戏不仅仅只是游戏!   从“天灾日”的那一天开始, 我们人类就已经踩在悬崖旁边, 只要稍不留神就会从上面坠落,死无全尸!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宇宙组织“星盟”已经警告过我们了, 我们人类必须要通过他们的考核才能存活下来。   而因为全人类都参与这场考核, 就表示着我们人类中最低等的那一部分底层人也会进入到这场考核中, 会大大拉低我们人类的质量。所以在最后, 经过全体的商议, 筹码榜单诞生了, 在那个名单上面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刻为我们人类出征的, 被挑选出的勇者!我们应该相信他们!】   【呵呵, 你还真的相信那个什么所谓的星盟有这么公平公正吗?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想要考核我们是否有加入的资格, 那么为什么会威胁我们, 不通过考核就要被毁灭?遇见强大的就拉拢, 遇见弱小的便毁灭, 这就是他们这个所谓的星盟的态度?】   【但是按照之前星盟提供的时间,这场最终的选拔应当是在几年后啊!根本,根本就不应当是在现在。有很多名单上的人也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去参加这一场考核,这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是根本就不公平的。】   【这个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刚刚给火种公司客服那边打了电话,但是完全没有人接听,这样一看应该是真的了,否则对方一定会出现辟谣的!】   【笑死我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打电话呐?   照我看等到游戏结束,然后星盟那边一看,说我们人类这物种好吃懒做,贪婪成性,卑鄙无耻,全然都是一群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的基因废物,是垃圾文明中的垃圾文明!于是他们决定毁灭我们,嘿嘿,我已经在准备好好等死咯!   你们不是有很多人在喊着平等吗?这也要平等,那也要平等,哈哈,照我来看大家全都死了才是真的平等!反正我就是一个穷光蛋,死了也一点都不在乎!相比起来更加着急的应该是那些世家财阀吧?毕竟他们可是还有着那么多钱要等着他们的后代来继承呐】   【你们觉得正常吗?我觉得这一点都不正常!在过去的一周里面,前100名单上面的人进行了大换血,有一半原本在名单上面的人都死去了,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阴谋!】   【多嘲讽啊。我们自诩为高等文明,但是却在这种情况连拿起武器和那些外星人对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完完全全地按照对方的说法亦步亦趋,最后将我们人类送上一条绝路。】   【那我们这些普通人呐?我们难道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就这样等待着那群参加什么考核的人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吗?   我们的生死,都要交到别人的手上?】   【我恐怕是这样的……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哦,或许你们还可以为你们选中的那个可怜的“勇者”投上你们手中的宝贵一票?】   ·   ·   【您目前的筹码数总数为:37716598点,满足入场资格】   【即将进行种族随机……】   【即将进行数值随机……】   【即将进行初生地点随机……】   【全部随机已完成!】   【欢迎来到黑箱世界,请珍视你的每一颗筹码。在这里,筹码是你存在的唯一价值。】   尤醉的眼前一花,看见的是一片怪异的绿色。那绿色看起来是这样的虚假,就像是那种低等的贴图游戏上面的背景图片。   他向着自己的四周张望,看见的全都是一样的这种绿色,而除了这种绿色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一种更加怪异的感觉传来,尤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原本应当是双腿的位置,现在却是一团模模糊糊的白色涂料。   “触觉”似乎也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他只能听到从自己耳边吹过的类似风的声音,还有就是能够看见眼前的无边的那种怪异绿色,当他想要做出“向前走”这个动作的时候,是身子在向着前面平行地移动着。   尤醉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连手都没有。   【二号,你在吗?】遇见这种情况,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二号。   【我在,主人。】   尤醉的心下松了一口气,开始控制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向着前面“移动”。   【你的扫描有发现什么吗?】   【这里似乎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我没有在这里检测到任何磁信号或者电信号的存在……就像是支撑这个世界存在的体系并不是我们所认知的物理学体系,而是别的。】   【还有一点,也许您没有发现,但是您的视线刚刚扫过的那很大的一部分的绿色,浓度和像素数量都是完全一样的。】   尤醉沉默了一会,曾经同样作为AI存在的他当然知道二号的意思是什么——   这样完美的颜色在自然界中是根本不存在的,那是人工的,机械般一丝不苟的产物,就像是首先制作出了一片绿色而后开始复制粘贴,直到那绿色占据了整个屏幕。   这世界明显不正常。   【还有主人,我扫描到了您的身体数值,似乎在这个世界里面“数值面板”是很重要的一种东西。】   尤醉点开自己的“面板”,他其实对于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他成为人类之前作为病毒在星网上面流窜时,他就习惯将自己的一切数值都变成数字来表示。   【名字:无(倒计时:89123)   【攻击力:1/100(固定数值不可改变)   【防御力:5/100   【生命力:10/100   【魅力:60/100   【精神力:10/100   【精神抗性:10/100   【体力:5/100   【剩余筹码值:37716501点   【评价: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依靠什么活着的……说实话,你就连这里的一只兔子都打不过!】   忽略了最后的那一句评价,尤醉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名字”一栏的空缺,还有后面的倒计时。   名字,为什么在这里的面板上自己是没有名字的?   明明名字应当是最简单也最容易获取的信息,除非,名字在这里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他很快就回想起在进入游戏之前,任务提示里面的那用怪异的红色笔触写出来的那两句话。   【……没有名字的全都死掉了。】   【……有名字的也会死掉,杀死他们的人拿走了他们的名字……】   看起来名字在这个世界里面,是一种可以被收割的资源,并且名字后面的那个倒计时,应当是在提醒他,他需要尽快地找到一个自己的“名字”。   否则他的身上应当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尤醉一点都不想尝试那样子的后果……   同时,尤醉又看向了自己面板上面的其他数值,攻击力这一栏还是1,并且在后面特别表明了是不可增加的,后面的几栏数值除了魅力值还能勉强看下去,其他都弱得过分。   但就是这样也不至于连一只兔子都打不过吧?   还有一点,就是最后那一栏的剩余筹码值,在尤醉观测系统面板的时候,那数值正在一点点地向着下面掉落着。   这也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现象,在这个世界里面,似乎“时间”的流逝就需要消耗筹码值,又或者可能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的存在,筹码值的消耗取代了时间。   确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面是一个战五渣之后,尤醉的行动就变得谨慎起来了,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在那一片绿色之中缓慢移动着。   因为没有时间的存在,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这里移动了多久,直到他的眼前骤然从绿色变成了白色。   一只“兔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为什么说那是兔子,因为在它的头顶上就有两个黑色的大字“兔子”。   实际上,它的形态和尤醉的一样,都是一团模模糊糊的白色,如果不是头顶的名字尤醉可能还真的认不出来这是一只兔子。   这兔子的高度有些超乎了尤醉的想象,它几乎有着尤醉两个大,头顶上两只表示耳朵的像素块向着后面直挺挺地竖着。   【警告!警告!]   【“兔子”发现了你!】   白色的像素块耳朵上下动了动,紧接着突然原地发动,用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向着尤醉袭来。   血红色的巨大文字出现在尤醉的面前。   【警告!警告!“兔子”即将对你发动攻击!】   【兔子的攻击力为“15点”,你的防御力与生命力总和为“15点”,你即将在兔子的袭击下死亡!】   尤醉:!!! 第220章 黑箱(三)   为什么就连一只兔子的战斗力都有15点而自己的战斗力却只有1点啊……   尤醉看着那只超级巨大的兔子数值面板快速地在他的面前闪过。   【名字:兔子   【攻击力:15/100   【防御力:15/100   【生命力:20/100   【魅力:30/100   【精神力:15/100   【精神抗性:15/100   【移动速度:40/100   【体力:20/100   【评价:一只极为标准的弱小草食动物的数值模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连这都打不过吧?】   尤醉:……   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体力, 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可怜兮兮的10点移动速度, 觉得自己肯定是跑不过对面的这只巨大的兔子了。   在所有的面板数值中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魅力值了,他尝试着调动自己不灵活的这具“身体”,俯下身子,尝试做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动作。   巨大的白色兔子在他的面前即将要撞上他的一瞬间停下了, 它站在原地不动了,白色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伫立在那里。   它似乎很是认真地思考观察了尤醉一会。   系统的黑色字体变化了, 很快那一句大字:【警告!警告!“兔子”即将对你发动攻击!】消失了。   另外的一行字出现。   【你的魅力为“60点”,“兔子”的精神力与精神抗性总和为“30点”……】   【判定成功!你成功地魅惑了“兔子”!】   【“兔子”将不会再对你发动攻击!】   尤醉缓缓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钟, 尤醉感觉到在视线中, 那些地面的绿色似乎距离自己远了些。   笨拙的调动视角后,他察觉那白色的像素现在汇聚到了他的头顶位置, 换一句话说, 他用一种他也不怎么清楚的怪异的姿势, 被那只兔子叼在了嘴里。   满眼绿色快速地在他们的身边闪过, 但是因为缺少变化和对比, 尤醉只能凭借兔子的身子和周围些许溢出的绿色方块的对比, 来判定对方正在用极快的速度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直到绿色突然消失了,一个圆圆的黑色洞口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你即将进入“兔子洞”!】   又是一行大字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他发觉这个世界就像是那种粗制滥造的方块游戏一样, 因为没有办法用图像来传递出所有的信息, 于是就在所有可以被看见的东西上面都标注出了名字。   这是一段长长的, 漆黑无光的通道, 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的那个兔子洞一样, 尤醉只觉得钻进了这个小小的洞口,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漆黑的圆形洞穴内部几乎有着五六个“兔子”那么大,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在这样的地上挖出这种深洞的。   兔子将他放到了洞穴里面,这个巨大的洞穴里面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发生了改变,从一个向着下面的视角转而变成了向上……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那只巨大的兔子凑到了他的身边,用类似于嘴巴的位置蹭过他的身子,似乎正在他的身上进行“舔毛”的行为。   尤醉开始好奇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了,但想一想也知道这里肯定没有镜子,所以也只能将这个想法暂时放到一边。   尤醉就在兔子洞里面呆了下去,在弄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并不敢轻易离开,因为鬼知道外面还有些什么凶残的“野兽”。   就连一只兔子的战斗力都有15,像是他这样战斗力只有一点的废物还是先苟一苟吧。   “兔子”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和他一起呆在兔子洞里面,凑在他的身边给他舔毛,只有小部分的时间会外出。   但是它每次外出,都会给尤醉带回一些白色的“光点”,在让这些白色的光点进入到身体之后,尤醉就会看见自己的筹码值缓缓上升,弥补掉了不断掉落的部分。   这样看起来在这个世界里面,这“光点”就起到一种类似于“食物”的作用,能够提供给这些生物筹码值。   而筹码值就是这个世界里面生物的生命。   在之前的游戏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筹码值一直作为一种只能被积累的物资存在...这是唯一一个消耗筹码值的世界。   说起来,尤醉并不知道其他进入这个游戏里面的玩家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他的那个主线任务“猜一猜死的时间”充满了满满的恶毒意味,明显是不正常的……   有什么东西侵入到了“游戏”之中,并且那东西渴望着他的死亡,他无端产生了一种想法——   或许这一场考核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自己。   但是说实话,尤醉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生死为何在这里显得这样重要。他也不清楚在多年前的那一场事件中,他扮演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角色。   以至于江间,还有那个从箱子里面爬出来的怪物,全都是这样地渴望杀死他。   是不是和之前江间的愿望有关?因为他打开箱子时许下的愿望就是关于尤醉的……   尤醉想到这里,又瞥了一眼自己的系统面板上面的那些弱得可怜的数值,如果他现在有嘴的话,就一定要发出一声冷笑来。   在这个世界里面不止有他自己,还有另外的99个玩家,并且01还有无足鸟上的成员也都在,尤醉如果能够找到他们其中的一个,就可以摆脱掉当下的窘境了。   但是这些却都不是尤醉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需要一个面板上面的“名字”。   在他进入到这个世界后,那一栏的数字就开始减少,如今那数字几乎就快要被消耗殆尽。   如何获得一个“名字”?   尤醉在之前猜测,只要杀死了名字的“主人”,就能够从它的尸体上面获得名字。   只是不知道,名字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独一无二的?   凭借尤醉自己的那只剩下一点的战斗力,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杀死什么生物来拿到名字。于是他转而询问了“兔子”,具体的方法是连续地指向了兔子的头顶上面。   兔子似乎明白了尤醉的意思,它离开了洞穴,很快咬着一个发光的东西回来了。   它将那个发光的圆形东西放到了尤醉的面前,那种黑色的系统字体很快就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检测到尚未被佩戴的名字——“小兔子”】   【是否选择将名字确定为“小兔子”?】   尤醉:……   行叭,小兔子就小兔子,还挺可爱的不是? 第221章 黑箱(四)   在确定接受了这个名字之后, 尤醉头顶上面的名字就由“无”变成了“小兔子”。他靠在那只大型的“兔子”身边,看着它头顶上面的名字,又看看自己头顶上面的名字, 再看看他们身上的颜色都是一样的白色。   他恍惚之间有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他真的变成了一只藏在兔子窝里面的小兔子。   如果是有其他参与到这场游戏里面的玩家看见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能够将他和身边的动物区分开来吗?又或者,其实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拿到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所必须的“名字”之后,尤醉开始试着离开兔子洞的庇护范围, 跟着“兔子”向着周围探索。   在兔子洞外面都是那种一模一样的好像复制粘贴出来的绿色,他也发现了兔子获取那些光团食物的位置。   在兔子洞周围有着几棵高大的绿色植物, 如果不是上面用同样的黑色大字标注出了它的名字“草”的话,尤醉恐怕真的认不出来这样巨大的近乎于顶天立地的“草”。   “草”的周围似乎会自动地产生那些被当做食物的“光团”, 兔子平时也是收集这些光团来作为筹码来源。   尤醉跟随着“兔子”, 在兔子洞周围发现了三颗这样高大的“草”。同时尤醉还发现了另外几个白色像素生物,在它们的头顶上显示出来的名字同样是“兔子”。   看起来这几棵草所提供的筹码值养活了好几只“兔子”, 包括尤醉现在所跟随的这只兔子也在其中。   也许是因为尤醉现在的头顶上面的名字是“小兔子”, 这让这些兔子们并没有对他再次发动攻击。   尤醉观察了这些兔子几天, 发现它们全都有着各自的洞穴, 每天会不定时地来到这几棵草的周围寻找光团, 似乎在它们的认知中, 只有两件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觅食和躲藏。   是的,没有睡眠在内。   包括尤醉, 在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 都再感受到任何“困倦”的存在, 就像是对于睡眠的需求一下子被从身体上面剥离了一样。   大约是在消耗了三万筹码点之后——因为在这里没有时钟, 所以尤醉就用筹码值的消耗来表示“时间”。   消耗一万筹码值就算是一天, 这样看来大约是三天后, 尤醉在跟随“兔子”出门的时候遇见了意外。   他第一次遇见了除了“兔子”之外的生物,那是一团灰色的生物,个头要比兔子更加小一些。   在它的头顶上面显示着它的名字“土拨鼠”。   【名字:土拨鼠   【攻击力:20/100   【防御力:10/100   【生命力:15/100   【魅力:15/100   【精神力:15/100   【精神抗性:15/100   【移动速度:35/100   【体力:20/100   【评价:一种同样弱小的生物,但是至少有作为“食物”存在的价值。】   就尤醉来看,他觉得兔子的属性并不比土拨鼠要更差,而且兔子的数量也要更多,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应该是土拨鼠会死亡。   但是让尤醉惊奇的是,在看见了土拨鼠之后,所有的兔子都立刻停止了采集光团的行为,转而开始快速逃跑。   兔子的速度数值比土拨鼠的数值更高,所以土拨鼠并没有办法追上来。   尤醉因为自己的移动速度太慢,被那只大兔子叼住嘴里,一路跑回了他们的兔子洞。而后兔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为尤醉舔毛,而隔天当他们在此去那棵草附近的时候,那只土拨鼠却已经不见了。   在此后,尤醉又陆续地遇见过几次另外的生物,除了土拨鼠之外,还有“羚羊”“绵羊”“旱獭”“灰仓鼠”和“豹猫”“狐狸”。   除了在遇见各方面属性值都明显低于自己的“灰仓鼠”的时候,兔子会发动攻击之外,遇见其他的生物,兔子们都会选择逃跑。   这对于兔子们来说,似乎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而在唯一的一次攻击中,“灰仓鼠”在兔子的攻击下死亡,并且在原地留下了两个光团,其中的一个光团被发动攻击的那只兔子吞了下去。   而后尤醉就发现,那只兔子的身型明显比之前变得要更加高大了一些。   在尤醉查看它的属性的时候,发现它的属性中“生命”这一栏增加了2点。   这印证了尤醉之前的一个猜想,因为他发现虽然名字都是“兔子”但是并非每一只兔子的属性都是完全相同的,并且有的数值还相差得很大。其中也有共同点,那就是所有兔子的速度/魅力属性都很高。   在杀死另外的动物之后能够从他们的身上获得属性点,这就是这里的生物所“成长”的方式。   而领一个光团则无人问津,尤醉上前去查看,系统提示便闪在他的面前。   【检测到尚未被佩戴的名字——“灰仓鼠”】   【是否选择将名字确定为“灰仓鼠”?】   看起来在杀死一只动物之后,可以从它的身上至少获得两种东西——“属性点”还有“名字”。   而名字是随时都可以更改的。   尤醉选择了拒绝,他现在混迹在兔子堆里面,暂时顶着这个“小兔子”的名字挺好的,最起码另外的兔子们都不会对他发动攻击。   如果改成灰仓鼠就不一定了。   并且尤醉还另外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在他佩戴上了这个“小兔子”名字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的速度属性开始上升。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速度属性只有十点,而一只正常的兔子的速度属性一般在四十点,在五天之后,他的速度属性变成了十二点。   尤醉猜测所佩戴的“名字”会在一定程度上面改变生物的“属性值”,就像是所有的兔子速度属性都很高,很可能就是因为佩戴名字的时间过长的原因。   如果尤醉继续佩戴这个名字,他猜测自己的速度属性可能提升到二十点以上。   这很不错。   因为尤醉现在固定的攻击力数值是一点,所以他基本上不能主动对其他的生物发动攻击,除非他是找死。   将速度提升上去,以后如果遇见什么打不过的敌人,起码还能逃命。   除了在利用这个头衔来提升自己的速度属性之外,尤醉也开始考虑应该如何杀死其他的生物来获得他想要的属性点。   现在尤醉的属性面板是这个样子的:   【名字:小兔子   【攻击力:1/100(固定数值不可改变)   【防御力:5/100   【生命力:10/100   【魅力:60/100   【精神力:10/100   【精神抗性:10/100   【体力:5/100   【移动速度:12/100   【剩余筹码值:37711501点】   其中就算只是攻击力低也就算了,其中的防御力和生命力也低得过分了,简直就称得上是弱不禁风,其他的生物一爪子过来他就要死。   所以尤醉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需要杀死其他的生物来获取更多的属性点。   只是……   尤醉看了看自己那只剩一点攻击力的面板,又看了看就算是最低都有五点生命力的兔子,觉得自己真的上去打就是送菜。   他只能另辟蹊径。   在之前那一次和兔子的战斗中,他能大概了解到,这里的战斗大概可以分成两类。   武力方面:战斗力如果大于防御力和生命力的总和,那被攻击方就会死亡,反之则不会,被攻击方可以选择逃跑或者向着攻击方发起攻击。   精神方面:魅力值如果大于精神力和精神抗性的总和,就会产生魅惑效果,让对方成为自己的仆从。   就像是尤醉和现在这只兔子的关系。   尤醉也尝试过,对自己所魅惑的这只兔子下达一些命令,发觉除了某些因为过于复杂而无法理解的命令之外,大部分的命令兔子都能执行的很好,包括向着某个方向进行移动,或者是为自己带来光团食物之类的。   并且那兔子的名字后面也多了一个括号,表示它的当前状态是“被魅惑”。   尤醉的魅力值是60点,这已然是一个极高的数值,大部分兔子的精神力和精神抗性加起来也没有超过30点,这表示尤醉如果对它们进行魅惑的话,基本上不可能失败。   并且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先手”判定的规则,也就是首先发动攻击的那一方就是攻击方,优先进行判定。   于是在下一次,尤醉和兔子一起来草旁边获取食物的时候,他便对着身边的一只兔子发动了“魅惑”。   系统的字体出现在了尤醉面前。   【你的魅力为“60点”,“兔子”的精神力与精神抗性总和为“25点”……】   【判定成功!你成功地魅惑了“兔子”!】   在魅惑成功之后,那一只兔子的名字后面也就出现了“被魅惑”的字样。   只是尤醉在魅惑了一只兔子之后,周围的几只兔子就像是被惊动了一样开始向着周围疯狂逃窜,很快就彻底消失在绿色之中。   尤醉只能带着他刚刚到手的兔小弟前往下一棵草的位置,继续找到落单的兔子进行魅惑。   只是一天的时间,尤醉就用这种方式魅惑了七只兔子。等到五天之后,几乎没有野生的兔子再来这附近获取食物了。   所有将围绕着这三棵草生存的兔子们全都被尤醉一网打尽,而此时他所魅惑的兔子的数量也足足有了十九只。   在第五天的最后,最后一只兔子也被尤醉所魅惑,成为了他的下属。第六天整整一天,都没有陌生兔子再来这三棵草附近,尤醉只能暂时放弃了获取更多的仆从的想法。 第222章 黑箱(五)   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 是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因为他现在的精神力只有10点,所以能够同时魅惑控制的生物数量也极为有限。   他有预感, 如果他想要魅惑更多生物的话, 首先必须要提高自己的精神力。但是目前来看,二十只兔子也已经足够尤醉支配了。   在之前尤醉的观察中,兔子之间并不存在“合作”的概念,之所以对同类没有发动攻击的习惯, 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在群体中掩护自己。它们只有最为基础的集群概念。   但是在尤醉控制之下的兔子群却并不是这样的……   在他的操纵之下,会将最弱的一只“兔子”作为诱饵, 放在靠近外面的位置,而另外的几只兔子则是靠内的位置装作十分正常地采集青草上的光团, 另外的几只兔子呆在周围闲逛。   这样看起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幕, 但是实际上,只要有任何捕食者向着外面的兔子靠近, 就会引来中间武力值最高的兔子的攻击。   因为距离足够时的先手判定, 所以第一次的攻击是必然能够命中的。在这时候, 被攻击的捕猎者就有着两个选择, 逃跑或者是进行反攻。   如果是选择前者, 那么很抱歉, 会有超过十只兔子追在它的身后开启一场大逃杀。介于很少有着动物的速度能够在草原上面超过兔子,所以它的结果想必不会很好。   而如果是选择后者……那么他将会遇上群兔的车轮战, 捕猎者的攻击每次都只能落在一只兔子的身上, 但是在场的却有着十几只兔子, 一旦有兔子受伤就会快速逃跑立场, 但是捕猎者却不得不承受下一次的攻击。   尤醉能够采取这样的方式也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攻击并不像是现实世界里面的那样多样。   攻击的前后就像是数据面板里面冰冷的数据一样是固定的, 只有在轮到的轮次的时候才能发动攻击, 而其他的时候只能被动挨打。   利用这种方法,尤醉很快就有了不少收获。   其中那些动物死后所有的“名字”他都保留了下来,暂时放在了兔子洞里面,而另外的属性点,除了一些增加攻击力的他没办法使用之外,其他的属性点也终于能够将他的面板勉强拉扯到一个终于看得下去的地步。   这里说一下,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动物死后出现的属性点并不是可以随便添加的自由属性点,而是有着定向的,经过尤醉的观察,一般来说会掉落生前属性值最高的那一栏。   比如说尤醉捕获的“羚羊”,掉落的就是攻击力的属性点,而“灰仓鼠”则是增加速度,尤醉也不能控制自己捕捉到的都是什么样子的猎物,只能是来者不拒,有什么加什么。   于是在使用兔子诱捕陷阱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诱捕之后,尤醉的数值面板变成了下面的这个样子:   【名字:小兔子   【攻击力:1/100(固定数值不可改变)   【防御力:15(+5)/100   【生命力:25/100   【魅力:68/100   【精神力:24/100   【精神抗性:20/100   【体力:25/100   【移动速度:48/100   【剩余筹码值:37764394点】   【评价:不错,你现在起码有了在这里存活下去的能力!PS:虽然你还是连一只兔子都打不过。】   尤醉:……   他总觉得这个评价在嘲讽他。   关于防御力后面的那个+5,是因为尤醉在杀死一只属性很高的沙鼠的时候偶然掉落了一张“沙鼠皮”。   在进行装备之后为他增加了5点的防御属性,尤醉这才知道在这个游戏一样的世界里面还是有着“爆装备”这一说的。   但是掉落率却实在是有点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只掉落了三件装备,并且其中两件还都是增加一两点防御的那种可有可无的,也只有一开始的这件沙鼠皮还有点价值。   在这一段时间内,尤醉原本的20只兔子中因为受伤死去了3只,后来他又增添了6只新的进来,所以总体的兔子数量不增反减。   尤醉也尝试过魅惑一些别的动物进来,但是还是因为兔群的骚动最后放弃了,毕竟强制要求不同族群的生物在一起生活还是太困难了点。   同时尤醉还发现在兔子受伤的时候,头顶上面的那三个“被魅惑”的大字就会开始闪烁,似乎表示着随时在受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被魅惑者的神志有可能会清醒过来,但是在尤醉的精神力增强的时候,这种情况出现的就越来越少了。   动物在受伤后,名字后面就会多一个表示(受伤)的备注,需要花费更多的筹码值才能重新恢复健康,在筹码值不足的情况下,就可能会导致死亡。   看起来筹码值或许作用比尤醉想象的还要更多一些。   尤醉第一次遇见有兔子受伤的情况时,因为不清楚这一点,导致其中的一只兔子筹码值耗尽死掉了,筹码值耗尽死去的兔子不会留下可以用来加成的属性点,只会留下一个“名字”。   本来尤醉是不想离开兔子洞周围的,既然他在这里能用这样安全的方式来获得属性点,那么起码……   起码也把除了那一点攻击力之外的属性点全都刷满了吧!   不刷满也都搞个99/100的,然后再出去闯荡心里面才有底不是!   但是尤醉却无奈地发现,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前的大量捕猎,有很多的动物已经对附近产生了警惕,每天来他们附近觅食的动物也越来越少,往往几天下去才能获得一两个属性点。   并且尤醉手上的兔子数量也越来越多,那三棵草所产生的能量已经远远不够它们食用了……   扩展新地盘势在必行!   只是还没有等尤醉实施计划,一场意外的袭击就先来临了。   在他们在兔子洞中休息的时候,足足十几只头顶上标有“豺狼”名字的黑色动物包围了他们的兔子洞,并且直接对兔子群发动了攻击。   尤醉皱眉点开其中一只豺狼的数值面板,然后差点就被上面的数值晃花了眼。   【名字:豺狼   【攻击力:35/100   【防御力:35/100   【生命力:40/100   【魅力:10/100   【精神力:30/100   【精神抗性:30/100   【体力:35/100   【移动速度:35/100   【评价:是一种生活在草原上的凶残肉食动物。】   如果光是只有这样的数值,那也倒还是好说……因为尤醉现在的魅力值是68点,刚好比豺狼高了8点,如果能够魅惑这群豺狼中的一部分,那挑动他们内斗,尤醉和他的兔子群还是有着能够逃脱的机会的。   但是问题就是在这群豺狼群里面,有着一个漆黑显眼的大名字“豺狼王”!   【名字:豺狼王   【攻击力:74/100   【防御力:76/100   【生命力:88/100   【魅力:15/100   【精神力:55/100   【精神抗性:40/100   【体力:60/100   【移动速度:45/100   【评价:狼群里面厮杀出的王者!在“草原”上几乎是没有对手的存在。】   尤醉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对方的数值面板,而后二话不说转头就跑,甚至就连最初的想要去魅惑几只豺狼来对抗的想法都没有了。   光是对方的生命和防御加在一起就足足有150点,他这个攻击力只有一点的菜鸡就算是对方站着不动,让他a,他也要a上150下对方才能死掉……   但是对方只要发动一次攻击,自己就妥妥没命了!这样的情况下不跑等着送死吗?!   当然,尤醉不仅自己跑,还带着自己的兔子群们一起跑!兔子的速度比豺狼要快上一点,但是却没有豺狼王快,在尤醉的命令下兔子群分散开来。   于是就见那一片绿色的背景中,几团白色的球状生物快速地向着各个方向狼狈逃窜,在他们的身后则是灰色的豺狼。   尤醉也混合在几只兔子中间,他现在的速度要比正常的兔子更快些,所以跑在了前面的位置。   但是就在这时,他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像是此时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后面注视着他。   他转头,看见那只身形比起其他的豺狼更为高大的豺狼王站在原地,两只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也许是它知道凭借它的速度,在这里是根本没有办法追上尤醉的,所以才没有像是其他的豺狼一样追击,但是它看尤醉的眼神让尤醉有些奇怪……   就像是它认出了尤醉一样……   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尤醉跑得更快了,甚至就连回头都再懒得回头,带着他剩下来的几只兔小弟向着前面奔去。   这是尤醉第一次探索距离兔子洞这样的远的地方,那种重复不断的绿色终于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高耸的黑色山崖。   这里的像素看起质量要比草地上的好一些,起码能够看清楚在其中生长的几棵高大的绿色宽叶树木。   一道黑色的系统提示大字出现在了尤醉的面前。   “您已经离开【草原】范围,是否选择进入【山谷】?”   “提示:部分区域在离开后就无法再次返回!请谨慎做出您的选择!”   尤醉回头看了一眼从他进入这个游戏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的熟悉绿色,还是点击了确定。   想也知道豺狼王肯定还在兔子洞周围,并且它应该也已经盯上了自己,他如果回去碰见了对方就是找死,还不如直接去开拓新地图,就算是有风险,但是说不定也会有意外收获!   这也正和他原本想要开拓地图的想法是一样的。   尤醉轻点了一下自己身边剩下来的兔子,无奈地发现原本二十多只兔子现在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三只了,最初跟在尤醉身边的那只却还在。   说实话尤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能够从一堆白色的色素块里面认出那一丁点不同的,也许是因为被舔毛的次数多了吧。   他又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的唯一一件装备“沙鼠皮”还在,但是之前堆积在兔子洞里面的那些“名字”却全都没办法拿回来了。   【你已进入区域【山谷】!】   满眼的绿色在尤醉的面前消失,锋利突出的黑色峭壁石块一点点地被勾勒出来,变化的明亮色彩让尤醉眼前一亮。   尤醉第一次听见了这个世界里的“声音”。   一种怪异的咔哒咔哒的声音从幽深的山谷深处传来。 第223章 黑箱(六)   尤醉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进入到了山谷之中,他感觉自己身体原本的一些触觉正在逐渐地恢复,宛如婴儿在羊水中舒展开四肢……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世界开始在他的眼前变得“真实”。   越过一块被巨大黑色石块阻隔的尖利峭壁转角, 高大到深入天际之中的巨树映入眼帘,树顶的叶片苍翠浓郁,深浅不一的颜色像是一团流动的云。   一只巨型的三头怪物嵌合在粗壮的树干之中,每一个脑袋都有着一对细长尖锐的耳朵和略长的带着斑斑血迹的坏齿, 它其中的一个头正打着盹,牙齿磕在树干上, 带起细细的木屑和咔哒咔哒的响声。   它的三个头颅从树干之中生长而出,宛如这巨树上面的毒瘤, 沉甸甸地坠着。   【名字:三头松鼠   【攻击力:10/100   【防御力:100/100   【生命力:100/100   【魅力:5/100   【精神力:40/100   【精神抗性:20/100   【体力:10/100   【移动速度:0/100   【评价:能活着, 但是为了能活着失去了一切尊严的可怜寄生虫。】   它的其中一个脑袋歪了歪,厚重的眼皮掀起, 漠不关心地瞥了尤醉一眼, 厚重粗哑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面传了出来。   “瞧!又是一个游荡者!   “游荡者永远都不会知晓居所的稳固, 对于冒险的渴望将会使你迈向死亡。”   有细小的光团从那棵巨树上冒了出来, 一部分融合进入到了它的身体里面, 另外一部分则散落在空气中。   明显眼前的这棵巨树和之前的“草”一样都是能够产生出筹码值的大型资源点, 只是被强行地和这只生物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这样古怪的模样。   “你在畏惧吗?可怜虫。”尤醉轻声说。   他的视线从树顶上面划过, 那里闪烁过一片黑色猛禽的名字。   “连自由的生命都作为代价来进行交换, 就是为了可以这样‘活着’吗?”   “我们没有恐惧!”   三个头中的一个怒吼。   “没有!恐惧就是死亡!我们不会死亡, 永远都不会!”   另外一个松鼠头颅接上, 中间的那个头用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尤醉, 嘴角似乎上扬, 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笑意,这个头颅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了下来,那种怒气消散了。   “但是在这里,保持活着的状态总是需要付出代价,你和我,还有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   “这里是哪里?”   “对啊,这里……就是……”   左边的头惬意地享受着那些从巨树身体里面溢出来的光点,它的头似乎又变大了一丝,几乎已经要和另外的一个头颅紧紧地挨靠在一起。   这样下去那头颅的沉重重量迟早会将这棵巨树坠断,最后那巨树和这怪物一起迎来一场盛大的毁灭。   “当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时候,你就可以来到‘这里’,‘这里’永远都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你知道‘黑箱子’吗?”尤醉又问。   “‘黑箱子’!嘿嘿,这里的动物,每一个都都想要找到‘黑箱子’!如果找到了‘黑箱子’,那么它就可以永远,永远地保持安全……”   “但是‘黑箱子’已经不存在了!”   松鼠又睁着血红的大眼睛怨毒地看向尤醉,断裂的残齿上闪着冷光。   “有一个背生双翼的金色恶魔从月神的宫殿里面偷走了所有的黑箱子,他将它们全都毁掉了!于是就再也没有黑箱子。   “只是总是有人不肯相信,就像是你这样的人……它们在这里四处游荡,不断询问着黑箱子的下落……   “但是没有了,全都没有了!黑箱子全都坏掉了!下一个死掉的……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游荡者!”   “就是你...”   沙哑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松鼠头收缩进入到了阴影中。从树顶传来簌簌的羽毛擦过树顶的声音,五只身躯颜色呈现白色,翅膀发黑的鸟类向着地面上的尤醉袭来。   【名字:信天翁   【攻击力:15/100   【防御力:10/100   【生命力:10/100   【魅力:20/100   【精神力:15/100   【精神抗性:30/100   【体力:10/100   【移动速度:80/100   【评价:生活在“山谷”里面的独特鸟类,有很快的移动速度但是生命力脆弱。】   信天翁的攻击并不算强,并且精神抗性也并不高,尤醉很快就成功魅惑了其中的三只,并且杀死掉了剩下的两只。   但是作为代价,一只兔子死去了,尤醉的身边只剩下了两只兔子。尤醉捡起从信天翁的尸体上掉落下的属性点,转而听见低低的狼嚎声从山谷外传来。   【狼群跟过来了。】   二号在尤醉的耳边低语。   【快走,主人。】   黑色的弧线轻盈扇动,被魅惑的白色信天翁带着尤醉飞跃而起,向着暗淡的天空中飞去。在树梢上惊起几只雀鸟,跟随着他们徘徊在漆黑的天空之中。   山谷中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天空中永远都是朦胧的灰色。狼群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   狼群的数量似乎比尤醉在草原上看见时的更多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狼群就像是潮水一样缓缓地向着谷地之中涌来,那绿眼睛的狼王居中,用那种怨毒的眼神注视着尤醉的离开。   “尤醉,你早就该死了”   豺狼王仰头说道。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被掠过山谷的风带到了尤醉的身边,尤醉从他的声音里面觉察到了一种熟悉感。   “我曾经能够杀死你一次,那就能再杀死你第二次……”   “这一次,你又要躲到哪里去呢?尤醉。”   尤醉猛然低头,他现在知道眼前的这只豺狼王是谁了。   他是……江间。   这个曾经杀死他的人,用某种方式活到了现在,并且也参与到了这一场最终的游戏之中。   “你……”   尤醉的喉头哽住。   天空不知道何时变得暗沉了下来,一道漆黑的血光划过,巨大的黑鸟擦过地面,爪子上带着淋淋血迹。他锋利的羽翼划过狼王的左眼,带起一簇喷涌的鲜血。   狼群开始发出哀嚎声和愤怒的吼叫声,信天翁在天空中受到攻击,被魅惑的状态强制解除,惊叫一声丢下尤醉向高空中飞去。   黑鸟滑翔而过,在天空中抓住了尤醉的身体。   “嘘——”   01熟悉的嗓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狼群和那粗壮的巨木在尤醉的眼前远离而去,他感受到风凛冽地吹拂过他的面颊,带来鲜血和辛辣植物的气息。   “对不起,我来晚了。”   ·   ·   【你已进入区域【峭壁】!】   陡峭的山崖黑压压地向着他们冲来,翅膀带起的风滑过整块的岩板在上面留下近乎锋利的痕迹。   在【峭壁】之中,尤醉清晰地感觉到了从身上流淌而过的风吹拂他身上绒绒的毛发,带起微微的波澜。   一切都是这样的清晰,就像是原本模糊的玻璃纸一下子就被撕开,清晰明亮的,能够自由呼吸的世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被01放到了一个悬崖旁突出的平台上之后,尤醉满是新奇地开始感受这个世界。   他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上已经不像是过去一样全都是白色的色素块,而是可以看出毛发的清晰纹理,并且操纵身体的动作也比之前要流畅了许多。   来到了平台旁边,尤醉向着下面看去,他看见一道道的黑色身影徘徊在空中,黑色的羽翼就像是利剑一样滑过空气,带起烈烈的风声。   这里似乎是一个鸟类的大型聚集地。   在那些鸟的下面,则是一整片荡漾的海水,海水呈现出一种雾一样的灰蓝色,有规律地来回奔涌着。   在“海洋”之中似乎也有着类似于“海草”之类的存在,时不时有光点从其中出现,被早就守候在一边的海鸟吞吃殆尽。   “你没事吧?”01的黑色鸟头从旁边伸出来。   虽然看着这样的一只黑隼口吐人言有些怪异,但是想到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也是一只兔子,尤醉的心里面就心安理得了很多。   “没,我一次攻击都没吃到。”   “那就好。”   01侧身,将巨大的翅膀收起来,然后挤进了有些狭窄的洞穴之中。   “这里是安全的。”01转头对着尤醉说。   01的突然出现是在尤醉的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原本所掌控的那些兔群已经全军覆没,他如果孤身遇上江间的豺狼王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死亡。   “这次又谢谢你了,我好像总是在对你说谢谢。”尤醉真诚地对01说道。   黑隼的眼睛是圆润的球形,这样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天真。   “不用。”   黑色鸟头转动了180度。   “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谢谢,这些事情都是我自愿为你做的。”   在进行了一番交谈之后,尤醉也知道了01在进入到这场游戏中之后就出生在“峭壁”之上。   他的基础属性要比尤醉好,所以杀死了一只黑隼并且顺利地取得了它的名字,尤醉在看见他属性面板的一瞬间就有种自己的这个面板已经废了,想要重新回去roll点的冲动。   【名字:黑隼   【攻击力:99/100   【防御力:99/100   【生命力:99/100   【魅力:99/100   【精神力:99/100   【精神抗性:99/100   【体力:99/100   【移动速度:99/100   【评价:他的确是一位神灵,但是却被囚禁在鸟笼之中。】 第224章 黑箱(七)   尤醉在这个世界里面的主线任务是那句充满了恶意的“猜一猜, 你会什么时候死掉?”01的主线任务则和他的不同,是“杀死想要打开黑箱子的人”。   黑箱子在之前的那一场名为“白房”的游戏里面也曾经出现过……   尤醉回想起当时的细节,黑箱子究竟是什么?江间曾经打开过它, 并且从里面放出了一只名为“哭”的婴儿怪物。   为什么众人的主线任务都是围绕着“黑箱子”?为什么黑箱子不能被再次打开?   在“山谷”之中, 那只三头松鼠也曾经告诉过尤醉,黑箱子已经全都被毁   掉了,现在的世界里面是没有黑箱子的。   但是尤醉知道并不是这样,起码他清楚, 应该还有一个……那最后的一个……   在进入到这场游戏里面的时候,游戏的界面介绍说:欢迎进入到黑箱世界……   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就是那最后一个“黑箱子”吗?他们现在都是在那个“黑箱子”里面?   那么想要打开黑箱子的人, 是不是就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呢?   想法实在是太多也太纷扰了,一条条的思绪简直让人头昏脑胀……各种信息夹杂在一起, 乱成一团乱糟糟的毛绒线团。   01在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 也并没有遇上其他的玩家,他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周围的鸟类全都收复并且镇压下来, 所以起码这里还算是安全的。   通过鸟群的捕食, 尤醉的属性点也开始稳定的上升, 这样子一点点地变强的感觉让人有些上瘾。尤醉暂时在01的洞穴里面停了下来, 但是内心的鼓动却从未消失, 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在他的心中升腾。   似乎如果有些事情他再不去做的话, 就永远都没有时间去做了。   致命的危险感不断传来,但是他看着周围空洞的, 正在逐渐变得真实的“世界”, 却不知道这危险感究竟来自于什么地方。   ·   ·   黑色的峭壁几乎呈现九十度角, 上面寸草不生, 有的只有突出的黑色锋利岩石。一株蛇头模样的怪异花朵生在峭壁之中, 它的头顶上面同样标注出了它的名字——“蛇头花”。   它的花朵呈现出一种斑斓的怪异色彩, 几乎每一朵花瓣都是由扭动的蛇头所组成的,这些蛇的尾巴纠缠在一起,成为了这朵花的中心花蕊。   “嘻嘻。”   “嘻嘻。”   它在风中摇晃着自己的花瓣,发出怪异的声音。   这并不是需要光团作为筹码来源的“动物”,也并不是能够向着外面提供筹码的“植物”,就像是之前尤醉在山谷里面所遇见的那只怪异的松鼠一样。   它似乎也是处于一种动物和植物之间的怪异状态。   “你好。”   尤醉试着和它进行交流,那蛇头花的花瓣向着外面舒展开了,鲜红的蛇信子从其中吐了出来,上下纠缠扭动的斑斓蛇身让它看起来就像被风吹拂的雏菊。   “你好,嘻嘻。”   那蛇头花也和他打起了招呼,它说话的时候每一条蛇头都在向着外面不断地扭动着。01站在尤醉的身前,用翅膀将他向着后面推了推。   “我认识你。”   那蛇头花突然对着01说道。   “你曾经在这里是个名人啊!嘿嘿。”   01沉默,他的记忆里面从来都没有过眼前这种怪异的东西。   实际上,他的记忆就像是从高空中被摔下来的饼干一样支离破碎,各种诡乱的梦境和现实交杂在一起,只有他在现实世界里面的记忆是清晰的。   “你没见过你。”   “没关系,嘻嘻,您贵人多忘事,我认识您就好了!”   蛇头花说道。   “你知道黑箱子吗?”尤醉问。   “嘿嘿,看看这里有什么?一只鲜嫩可口的小兔子。”   一根鲜红的蛇信从花瓣中溜了出来,就要悄悄地舔到尤醉的脸上,尤醉被吓了一条,猛然向着后面倒退了一步,长长的白软耳朵竖了起来。   “好吧,对不起吓到你了,但是我现在不能吃兔子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一朵花,我已经在这里生长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存活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我会觉得活着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死去。”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尤醉问。   “这说起来话很长咯。”   “既然你也已经在这个世界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你也应该能够想到在这个世界里面存在着某些问题……   如果想要在这里‘活着’,就必须有着一个自己的‘名字’,还要有着足够的‘筹码’。‘名字’是进入到这个世界里面的门槛,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值,就算是有名字也会很快死掉。   而如果你想要在这里变强的话,就需要不断去杀死其他的动物,从他们的身上去获取能够提升你的“属性点”。   就算是你拿到了足够多的属性点,但是这却也不能改变你仍然会成为某些人的猎物……”   “杀戮与被杀戮,我已经厌恶了这样子随时都要担心自己存亡的生活,所以我放弃了我原本的‘名字’,这个世界就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   “从此我再也不能够移动,但是我会活着,我会活得比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久……”   它的蛇信子飘摇着,从01的身前黏黏腻腻地滑过。   “我看过你离开这里,现在我也将见证你死去。   “你刚刚在问我什么?   “黑箱子?不,不,不。这里没有什么黑箱子了,草原上没有,山谷里也没有,峭壁上更没有。只有城市里可能会有……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找到黑箱子的话,你们应该去城市里找到‘猫’问一下,它也有着一个箱子。”   猫,什么猫?   就在尤醉还想要去问一下关于“猫”的消息时,天空骤然之间暗沉了下来,有大片大片的黑色文字,就像是乌云一样飘过。但是尤醉认出了那并不是什么乌云,而是无数密集的重叠在一起的名字。   狼嚎声伴随着天空中黑压压的影子一起压来,周围的山峰顶端出现了一双双灯笼一般的绿眼睛。   江间的豺狼王站在最高的山顶上,全身的毛发被风吹动。一只死去的海鸟被压在他的爪子下面奄奄一息,鲜血从爪子的缝隙里面冒出来,将那只爪子染成血红。   在这个世界变得越发真实之后,在其中隐藏着的惨烈的一面也开始越发显现出来。   “杀了他们……”   狼群从山顶上逐渐围拢而来,漆黑的乌鸦群在上空盘旋,对着01所统治的海鸟群发动了攻击。   “嘻嘻,嘻嘻。”   多彩的蛇头花事不关己地尖笑起来。   “去城市吧,去城市!城市就在天空之上——这里已经平静太久了,太久了……请别让我等待太久,我已经期待看到你们的死亡……”   狼群带来的乌鸦群数量简直多到可怕,密密麻麻地遮挡住了天空。   一点熹微的光从那些鸟群的缝隙之中显露出来,尤醉感觉到01的爪子深深地勾住了自己的身体。   太过真实的世界其实也并不好,痛感撕裂开意识。尤醉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羽翼在他的身边起起伏伏,乌鸦的哀鸣声响彻天空。   时不时掉落下去的鸟类尸体就像是雨点一样砸落进入到海洋之中,激起灰色的肮脏泡沫。   01带着他从乌鸦的缝隙里面钻过,乌鸦在他翅膀的利风下被切碎。   他们逐渐飞远了峭壁,而在那远处的天空之中,一座诡异地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灰白城市向着他们迎面扑来。   【你已进入区域【城市】!】   水泥灌注的高楼大厦从地面上拔地而起,高高地钻入到了头顶的云层之间。五颜六色的招牌带着霓虹灯在闪烁,拥挤狭窄的街道上面塞满了路灯,摊贩的推车,还有各色的垃圾桶。   但是这里却过于安静了,在进入到这座天空之上的城市的一瞬间,尤醉就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气息。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极好,甚至能够看清楚那些大厦上面每一块窗户玻璃的反光。他的触觉也变得敏锐,他能够感受到风吹拂过他身上细腻绒毛,卷出一个小小的旋涡的感觉。   淡粉色的琉璃一般的眼睛张开,这座空荡的城市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他的眼中。但是在那些光洁的玻璃后面,却没有任何人影,整个城市就像是被浇筑出来的模型一样,毫无生机。   这是一座死城。 第225章 黑箱(八)   01带着尤醉飞过那些冷灰色的高楼大厦, 从那些还在闪亮着霓虹和飘着彩带的店铺之中轻盈滑过。   但是在他们的周围却只有一片死寂,只有风吹拂而过的簌簌声响。   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却也见不到尸体。   更重的腥臭气息不知从何处而来, 01震了震翅膀, 行动逐渐缓慢下来,他将尤醉叼到一个突出的露天平台之上,而后疲累地伏在他的身边。   他已经飞了很久了。   在刚刚的那一场战斗01的身上也受了伤,腹部被撕裂开一道伤口, 伤口此时已经有些化脓,呈现出红肿糜烂的色泽。   尤醉心疼地看着那一道伤口, 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黑隼对着他摇了摇头,白光从他的身上闪过, 那伤口开始缓慢地消失, 复原,最后甚至就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尤醉这才恍然……   就算是这里再如何像是现实 , 但是究竟还是一场“游戏”, 在这里, 只要有筹码值一切伤口就可以被轻易地复原。   他们在这里稍作休息了一会, 而后开始继续探索这座巨大的死城。在整整三天的时间里面, 他们没有遇见一个“活着”的生物。   到了这种时候, 甚至那些之前遇见的会主动对着他们发动攻击的动物都是那样让人怀念。   与此同时,这座城市散发出的臭味却越来越巨大, 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原本灰白色的高楼颜色开始变深,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这座城市的下面钻出来, 剥离开表面的那层伪装, 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进入城市里的第四天, 尤醉遇见了一只流浪狗。   之所有叫他流浪狗不是含着某种羞辱的意思, 而是在它头顶上面的名字就是这样写的——“流浪狗”。   那只狗已经快要死了,它的情况看起来极为糟糕,饥饿在一点点地蚕食着它,形销骨立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即将散架的四条腿的板凳。仅剩下的一点皮肉也在它的身上腐烂掉了,死亡在他的身上将自己的威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在这场游戏里面输掉了”   它那双痛苦的眼睛看向尤醉两人。   “我没有…筹码了。”   “你知道猫在哪里吗?”尤醉问。   “还有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植物’?”   没有像是“草”或者是“树木”这样的植物,动物就没有任何获得筹码值的来源,如果执着地留在城市里面不肯离开,那么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   就像是像是这一条流浪狗一样死掉。   流浪狗用那双已经逐渐覆盖上白翳的眼看向了尤醉的方向,恍惚之间,尤醉觉得现在正和自己对话的并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可怜老人。   “没有了……”   狗哀哀地叫。   “城市里面怎么会有植物呢?这肯定是没有的。也许草原上会有,森林里会有,山谷里会有,但是城市里面是没有的。”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不行,我想,我想找到黑箱子……”   当说到关于黑箱子的事情的时候,有光芒从它那即将被死亡占据的瞳孔中射了出来。   “我必须……我必须找到那个黑箱子,只有那样……”   “只有那样我才能够真正地离开这场游戏,我才能够真的获得‘自由’。”   “我在来到城市的路上遇见过三头松鼠,他和我说黑箱子已经不在了。”   “不,别相信他,他只是一个胆小如鼠的骗子!”   流浪犬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还有那一株毒蛇花,他们原本是打算和我一起来城市寻找‘黑箱子’的!但是最后,他们都在半路上留下了,只有我一个来到了城市……”   “现在,现在我也要死了……”   “告诉我,猫在哪里?”   尤醉迫切地靠前了些,01站在他的身边,转动的头颅看向了天空。   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湮灭在了嗓子眼里。   “它来了……”   地面开始猛然地颤抖起来,灰白色的墙皮开始从那些高楼大厦上一点点地剥离掉落,露出了那些大厦下面真正的颜色。   那是光润滑腻的黑色,透亮的色泽让斑驳的灯牌在上面反光,时不时就有几道红色的暗纹在上面游荡而过。这些高楼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从某些生物的体内生长而出的血须,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   一只巨大的黑猫从这些高楼之中挤过来,那些柔软的红黑色的高楼主动弯曲,为它让出了位置,它长长的胡须神气地在空气中抖动着,身材肥壮,肚子上面的赘肉软乎乎地在空中回荡,光是脖子几乎就有着脑袋三个粗。   这是自从尤醉进入到这场游戏中之后,看见的营养状况最好的一只生物。在这只黑猫的背上,有着一个更大的黑色箱子。   那个箱子几乎已经将黑猫的整个后半身都吞了进去,只有后腿才能勉强地活动一下,支撑着它的身体缓慢地向着前面移动。尤醉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它前进的速度这样慢。   在那黑猫的头顶上面出现了它的名字“背着箱子的猫”,猫就像是国王带着它的王冠一样,炫耀地抖了抖那个几乎要将它全部吞噬的箱子。   “喵呜~又有新人来了?”   猫细声细气地叫唤。   “让我看看……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还有一只黑色的大鸟。真可怜,可怜……   “你们在这里是找不到食物的,快走吧,快走吧!不然你们就会和你们身后的那只狗一样,饿死在这里。   “去其他的地方,你们还能活一段时间,你们还能找到吃的……但是在城市里,不行,不行。”   它装模作样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身后的箱子将那些已经褪色的高楼碰撞得扭来扭去。   地面也紧接着开始褪色,尤醉的脚下滑了一下,破碎的水泥下面显露出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瞳孔。   “快点走吧,你们要没有时间了。”   背着箱子的猫这样说道。   “这座城市已经饿了很久了,它会将一切踏入里面的动物都当成是食物。”   “你背上的黑箱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尤醉感受到自己脚下地面的颤抖,却还是坚持问道。   “这是女王给我的一个礼物。”黑猫翘着胡须得意洋洋。   “因为我是她最喜欢的小猫咪!”   “你知道除了你背上的这一个箱子之外,什么地方还有别的黑箱子吗?”   “不不不!”   黑猫摇晃着头。   “没有了,没有了,这就是最后的一个黑箱子。我的箱子已经变成了我的一部分,谁也不能将将它从我的身边抢走——   “可怜虫,可怜虫,没有家的可怜虫……你们已经没有办法逃掉了……你们全都是没有家的可怜虫……”   黑猫这样说着,但是尤醉却分明看见从它身后那黑箱子和身体的缝隙里面,骤然出现了几百只细细密密的眼睛,就像是密集的肿瘤一样挤挤挨挨,想要蔓延到猫的身上去。   尤醉悄然打了个寒栗,将身体的一部分躲到了01的身后。   “你说的女王是什么人?   城市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似乎有什么乌黑的东西正在从远处向着城市袭来。   “她是我的女王,也被外面的人称之为月神。在过去这里是没有城市的,这里是一座巨大的美丽的宫殿,女王和我就生活在这里——   “那个时候的生活也很好,那个时候还有很多黑箱子,并且大家都很快乐……宫殿里面还是有植物的……那个时候的大家并不会被饿死。”   “后来?”   “后来黑箱子被偷走了,女王也从宫殿里面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女王去了哪里。但是在她离开之前,她给了我这只黑箱子!她告诉我,要我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等着她,于是我就带着我的箱子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但是……但是……”   黑猫人一样啜泣了一下。   “女王再也没有回来。”   眼泪从黑猫的眼睛里面冒出来,它头顶上面的黑色箱子在这一瞬间变得更为巨大,彻底吞吃掉了它的整个后半身。   “喵呜!喵呜!”   黑猫发出刺耳的惨叫声,但它实在是太胖了,曾经敏捷的特性在它的身上已然完全消失。   那巨大的黑箱子晃动起来,终于将它彻底吞吃了进去,黑猫完全被那巨大的箱子压在了下面,一种恐怖的声音开始从那箱子之中传来。   城市开始缓缓倾覆,地面从坚硬变得柔软,一些原本隐藏在地下的东西开始出来。   井盖被顶破向外咕咕流淌出恶臭的血水,高楼上面的窗户全都变成了一道道被切割出的伤口,有血红色的手正在从那些伤口里面向着外面摸索,扣破了那一层薄薄的翳膜钻了出来,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到一切靠近他们的东西。   路灯的灯泡变成了橙黄色的眼睛,下面的路灯杆从笔直变成了扭曲的,从被固定的地面上拔出脚来开始蜗牛一样慢慢地移动。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空气中悬浮出无数美丽梦幻的彩色柔软泡泡。无数巨大的泡泡悬浮在空中,将整个炼狱一样的城市倒映在其中。   地铁就像是血管一样从地面上缓缓浮现出来,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有什么东西正在那一层薄薄的地皮下面不断涌动着。   01将尤醉抓起,远离了正在伸出手想要将他们抓入其中的深坑,但是空中却也不是完全安全。   高楼上面的手更为密集,在空中黑色的大片阴影向着他们袭来,是曾经见过的乌鸦群,此时这些乌鸦的数量比之前在峭壁上面看见的更多,几乎就像是不要命一样地向着尤醉他们靠近。   绿眼睛的狼王落到一幢正在缓缓倒塌的血红色高楼上,狼群是被乌鸦带来城市的,它们才刚刚落地就陷入到了这座城市的陷阱之中,有的被那些突出的怪手分食殆尽,有的则是被困在五彩斑斓的气泡里面,身体就像是时光被倒流一样越变越小,最后成为一小团黏黏糊糊的血肉。   泡泡啪啦一下破裂开,那一团血肉砸落到地上,转眼就被从地上出现的嘴巴吞噬殆尽。   就算是这样的死伤惨重,但是他们却还是没有放弃接近两人的念头。乌鸦群呜哇乱叫着,雨点一样地收缩着自己的翅膀向着在空中的两人撞来。   地铁终于完全从城市的地底下面钻出,那是一条细长的血红色的蜈蚣,在它背上的每一个关节上都有着一张双眼紧闭的人脸。   血色蜈蚣的身子高高扬起,一张张人脸全都大张着嘴,在其中露出三角形的尖尖利齿,01展开身后的羽翼带着尤醉地在空中近乎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无数的乌鸦撞在那血色的地铁蜈蚣上,翅膀被人口中的牙齿咬伤,就像是黑色雨点一样哗哗地向着下面砸落。   “尤醉,你早就该死了。”   狼王甩掉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一只血红色的怪虫,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城市的上空。   “从进入到这场游戏中开始,你是不是就一直都很想要找到其他的玩家?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最后的这一场游戏是这样的怪异?没有任务,没有奖励,没有目标,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曾经想过,为什么我会时刻都发现你的位置,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跟随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你会成为公敌,为什么大家全都这样迫切地想要杀了你?”   狼王的眼睛眯起,他近乎是在愉悦地享受着现在对尤醉进行宣判的这一刻,就像是站在光光亮亮的审判台上,要落下手中的那柄锤子。   那些埋藏在心底里多年的恨而不得的阴暗情绪,那本来以为已经彻底距离自己远去,但是却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噩梦……   没有人知道,当他第一次在直播里面看见尤醉的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的时候到底是有多震惊。   他原本应该死去了,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在所有人的认可下,他用最光明正大的,但是却又无人知晓的方式杀死了他。   但是他却又再次回来了,并且只是用了这样短暂的时间,就再次成为了他的噩梦。   尤醉,尤醉,尤醉……   他一点点的将这个名字在嘴里面翻来覆去地咀嚼,嚼出了满嘴的血腥。   就算是你又活了一次又怎么样,我既然能够杀你一次,就一定能再杀你第二次!   “因为啊,在除去了你们两人的系统面板上,我们剩余这些人的所有主线任务都是一样的——”   【游戏最终场·主线任务:杀死尤醉。】 第226章 黑箱(九)   而此时的火种游戏论坛上是一片死一样的静默。只有一个标着【爆】的讨论投票挂在首页上。   【为了人类能够赢得这场游戏, 为了我们人类的延续,你认为……应该杀死尤醉吗?】   共2839亿人参与投票。   【赞成,应该杀死:2837亿票, 占比99.905%。】   【反对, 不应当这样做:2亿票,占比0.095%。】   所有投下赞成票的人都相信自己这样做有着绝对正确的理由。   【如果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延续考虑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绝对是无可厚非的,个人的利益本身就应当排在整体的利益之后, 这不是最基础的道理吗?如果是我在那个场景下的话,我肯定也会为了人类做出牺牲的!尤醉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吧!】   【就算是总是说生命是没有办法去衡量的, 但是我觉得生命本身就是有价值的,一个人的生命又怎么能和全人类的生命来相比?这肯定是一个想都不用想的问题。这些人在代表我们人类进入到这最后一场游戏中的时候肯定也应当有了自己的思想准备了, 就算是他们全都死掉, 以此换来我们人类的延续,也是应当的!】   【可笑, 你凭什么站在这样高高在上的角度去评判他的生死?就因为你现在不在那场游戏里是不是?因为你太菜了。尤醉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 他没有犯罪, 他甚至一直都在为了我们人类而做出贡献。我们这些在场外的人, 又有什么权利要让他去死, 只是为了我们能够活着?】   【哈哈哈, 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我直说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 我想要尤醉死, 就算是我之前挺喜欢他的, 但是他还是要死。因为只有他死了, 我才能活着, 我根本就不在乎剩下的那些人类,我只在乎我自己……我想那些投票的人,心里面有多少人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因为自己害怕死亡,于是就让别人去死,这是多么正常的心理。】   【这种道德上面的问题是没有固定的答案的,我不希望大家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大家难道不应该想一下,为什么在星盟的最后这一场这样重要的“游戏”里面,却会出现这样奇怪的主线任务吗?   检验我们全人类能够满足星盟的要求的考核,竟然……是要依靠杀死一位同样身为人类的玩家?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是啊,重点是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规定所需要的时间,就算是他们一次没有杀死尤醉,但是却还是有着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像是这样下去。尤醉肯定会必死无疑啊!这样看来,这个任务根本不就没有任何难度吗?它凭什么可以作为这最后一轮的主线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很害怕……就好像,这个游戏之所以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只是为了,只是为了能够杀死尤醉……】   【但他必须死,不管你们是不是相信,但是我们,我们人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以走了。】   【现在筹码榜前三分别是:尤醉,江间和01。江间进入到游戏之中后一直都再积极地追杀尤醉,但是01为什么要保护尤醉?他难道想要为了尤醉一个人放弃我们全人类吗?】   【……】   【呵呵,你们在这里的讨论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真正决定一切的战斗还是要发生在游戏之中,你们辩论再多,也只不过是白费口舌。】   ·   ·   在这座已经全然堕落的恶魔之城中央,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子之中传来阵阵令人悚然的声响,那黑色的箱子开始颤抖起来,血水从下面的缝隙之中流淌而出。   黑猫的惨叫声穿透了天空之中混战的声响,向着周围蔓延而去。这座原本高悬于天空之中的城市开始缓缓下落,血色的波纹从周围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尤醉听见那些周围的乌鸦开始对着他说话……他们的声音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有些玩家尤醉曾经在过去的游戏里面遇见,有些与他素未蒙面。   但是他们的目标却全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想要尤醉死,似乎只要他死去了,这个游戏就会迎来一场圆满的结局。   有一只乌鸦说:“尤醉,你也听到了吧,如果我是你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自杀了,你还在挣扎些什么?如果是为了全人类的生命的话,就算是牺牲你一个也是理所当然的。”   另外的一只乌鸦说:“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01再强,但是他却不能永远地保护你,你最后肯定还是要死的。你倒不如自己来,表现出一幅为人类的共同利益献身的情态来,这样未来孩子们的历史书上恐怕还能够为你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会夸奖你是一个英雄,但是如果你打算继续顽抗到底的话,那么你就会成为被万人唾弃的小人。你知道为了能够完成这一次的主线任务,我们前100名的玩家之中已经牺牲了多少了吗?”   “如果他们的死全都压在你的身上,你负担得起吗?”   尤醉冷然地瞥了他们一眼,圆润的兔子眼睛微微下垂。   “那是他们自己要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凭什么要我来承担?”   在城市中间的黑色箱子逐渐沉没了下去,从箱子中间涌出的无尽血水让整个城市的地面都被淹没。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巨大的黑箱子开始缓缓融进了那一摊血水之中。   “不……不要……我的箱子,那是我的箱子!”   流浪狗哀哀的叫声从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死角里面传来,这只已经将死的狗猛然向前窜去,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将自己的身子埋进了那正在消失的半个箱子之中。   “我的……”   它最后的半句话和他的身子一样,转瞬就被正在消融的箱子吞噬殆尽,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巨大的黑箱子,黑猫,还有流浪狗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整片还在不断涌动着鲜血的地面。   一座高大的石制女神像缓缓地从其中升了起来,她全身都是雪一样的白色,身后有着巨大的天使一样的白色羽翼,眼睛里面闪烁着灿然的金光。   她是那样的高大,看起来宛如一位真正的神灵,在她的身后有着一轮巨大的白色圆月。   腥臭的血水正在不断地向着她的身边涌动,她吸收着这些肮脏的血,却生出了圣洁无边的模样。   她的翅膀开始颤抖,似乎正要从一个长眠的美梦之中苏醒……   尤醉心中的那种紧迫感更加强烈,他抬头看向了那位“女神”,似乎终于弄清楚了从他进入这个世界中开始就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种感觉的由来。   “下面。”   尤醉化身的兔子将暖融融的白色绒毛靠在01的身边,悄声说。   “下面……我看见了,在她的手心里,我们过去。”   黑隼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尽管他现在的身上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伤痕累累,却还是扬起如金属一般的锋利羽翼,破开几只乌鸦的围追堵截,冲向了那已经开始逐渐“活”过来的女神像。   兔子在空中打了个滚,落在女神作莲花状合拢的白色手心里,黑隼发出警告的长鸣,为尤醉挡住那些向着他袭来的攻击。   而尤醉则是在这里看见了他进入到这个世界里面就想要寻找的东西。那是一个被画在掌心里面的,小小的白色房子。   和之前尤醉在上一个副本里面看见的相比,这一件白色的房子是那样的复杂,无数美丽的精巧的线条一点点地勾勒出模样。   但是只要稍微想一想,构成这房子的每一根线条的背后都是一条生命,那么这一间看起来美丽的白房子又是这样的恐惧。   它是白色的,但是那颜色却并不是花朵一样纯洁的白,而是白骨的惨白,一根根从人身体里抽出的白骨组建成了这一间富丽堂皇的“白房”。   剧烈的倾斜感传来,手心开始颤抖,尤醉向着白房跑去。冰冷的手心正在逐渐合拢,那活着的女神像似乎已经知道了尤醉的存在,想要将它捏死在自己的手心。   逼仄的空间越来越小,尤醉看着那一间被画在手心里面的美丽白色宫殿,猛然向着前面一跃,绒球一样滚了进去。   他转身向着后面看去,白色的手心移动开来,他看见了一只转动着的金色的眼睛。   白房……   这是另外的一间白房……   二维的画面在这一瞬间成为了三维的真实,尤醉快速地向着那间白色的房间跑去,随着他一点点地接近,那房子越发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房子是那样的华美,白色的百合和芍药簇拥在周围,褪色的紫藤从二楼的阳台上面滑落下来,带来淡淡的香气。   小小的喷泉里面水还在流淌,花瓣顺着水流流淌而下,流向远方。   尤醉无视了周围的场景,他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这幢白色别墅的大门。   里面是一片全然的空荡,一整片白色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外面再如何华美繁复,但是却无法更改这件房子的本质。   白房,只是一个放东西的地方。   那个尤醉曾经在记忆里面看见过的沉重的黑色金属箱子就出现在房子的正中间……   终于……   尤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方。   他坚定地向着那个黑箱子走去,一道温柔动听的女声却在他的耳边骤然响起:“尤醉,你确定自己真的要打开这个箱子吗?” 第227章 黑箱(完)   “你真的知道, 打开这个箱子意味着什么吗?”   那女声是那样的温婉动听,就像是直接在人的心上敲动那最柔软的一部分。   “这也许对于你,还有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来说, 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你就是太过于一意孤行了, 尤醉。你不懂这个世界上的规矩。”   尤醉温柔轻笑了一声。   “滚吧。”   他言简意赅地说,接着向前一步,直接用爪子打开了那个黑箱子。   整个世界似乎在他打开箱子的那一刻都颤抖了一下,一个皮肤雪白的婴儿出现在了箱子里面, 它蜷缩着身子躺在那个箱子底端,正在甜甜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看起来是那样的天真美好。   一切用来描述美好的词语似乎都能被安放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使。   但是就在下一瞬间, 它睁开了自己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尤醉。   尤醉认出了他,他曾经见过他的……   那个曾经被他在记忆里面杀死过一次的总是在哭泣的“怪物”。   在江间打开的那个箱子里面, 它第一次出现时, 是一个恐怖干枯的干尸鬼婴模样, 但是此时它就像是一个被娇养长大的正常人类婴儿, 脸颊红润, 嘴唇殷红, 胳膊如同白嫩的藕段,看起来是那样的可爱。   只是尤醉却从这种形态的他身上感到了一种更深的不适, 在这副可爱的外表之中, 藏着的是一个恐怖的邪恶灵魂……   白房开始迅速坍塌, 连着这周围的一部分空间一起, 尤醉向着后面猛然后退一步, 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从爪子变成了原本修长白皙的模样。   在箱子被打开之后, 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被强制地“更改”了,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你做出了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回头看,尤醉。”   女声轻柔地在尤醉的身边说。   从二维入口到白房的距离被骤然拉近,一座更为巨大的血红色城市重新在尤醉的面前浮现,现在那里已经彻底沦为了怪物们血腥的疯狂乐园。   从地下肆意生长出的花冠一样的怪物相互撕咬吞吃着,有着新的小怪物正急促地从它们的被撕扯开的身体里面钻出来,还没有完全长成形就已经开始血淋淋的战斗。   血色的人脸蜈蚣甩动着长长的尾巴,在已经将半个城市都淹没的血河里面缓慢游动着。路灯上生长出了一连串的橙黄色眼球,到处飘荡的五彩气泡上面描绘着一张张血腥的笑脸……   原本还被蒙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些若有若无的伪装,现在已经被彻底掀开,从尤醉所在的城市开始,整个游戏里面的那脆弱的世界都开始一点点“坍塌”。   进入游戏中的玩家们全都失去了动物的伪装和外表,纷纷从空中坠落。但是更为可怕的则是,那些脱离了动物外表的,真正的原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原本的那些“乌鸦”身子开始拉长,鸟喙变成了尖锐的血红色,身子也开始球一样膨胀开来,有着第三只眼睛从它的头顶上面缓缓出现,它的身形已经变成了正常乌鸦的几十倍,当它们飞行在空中的时候就像是一朵朵炸开的巨大阴云。   天空已经消失了,血红色的水雾将他们全都笼罩在其中,尤醉看见那些跟随在江间身边的豺狼身形也开始发生变化,狼的特征在它们的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狰狞的鳄鱼一般的前突巨嘴,暗红色的獠牙在它们的嘴里面闪着光。   原来这个世界上面的那些“小动物”,真实的模样全都是这样吗?   尤醉回想起之前他在草原上面看见过的那些巨大的“兔子”,从心里面生出一层寒意。   海洋变成了无边的血水,黑色的峭壁变成了高耸的尸堆,鸟类模样的怪物在那些干枯的肋骨中间飞来飞去,将那里当成是自己的栖息地。   在远处,尤醉看见了那一棵体型庞大的巨大花朵,它生长在一具巨人的尸体上面,从它的眼窝里面钻出来,花瓣细细长长多得几乎数不清,每一片花瓣在最尖端的位置都有着鲜红色的蛇信,正扭曲着钻进那尸体破开的头颅里面不断地舔舐着。   在更远的地方,尤醉看见一棵参天的巨树骤然升起,有三个肿瘤一样的怪物头从树上钻出来,小小的囊泡生满了他们的脸,血水顺着他们和巨树结合在一起的地方缓缓地向着下面流淌,将那颗巨树的下半段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他们围在一起,对着尤醉他们的方向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嗤笑。   在那一层“游戏”的可笑伪装下,他们进入到的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竟然比最深的噩梦还要可怕。   “现在……”   有人在尤醉的耳边吹了口气。   “是时候轮到你了。”   系统的声音随即在尤醉的耳边响起。   【检测特殊因素,游戏过程中断,副本已结束……正在尝试脱离当前世界中……】   一点点熹微的亮光在尤醉的面前闪过,几行系统文字闪烁了几下,但是很快却又消失,一种拉扯的力量似乎是想要将尤醉向着某个更深维度的空间里面拽去……   【第一次尝试脱离……失败……】   【第二次尝试脱离……失败……】   【第三次……】   【警告!当前副本世界“黑箱”暂时无法脱离!】   【主线任务已变更!】   【当前任务:逃离黑箱!】   那从箱子里面被吵醒的小孩子明显很生气,它鼓着腮帮子,蹒跚着一步步走出箱子,向着尤醉走来。   这并不是在记忆碎片里面的那个“虚假”的怪物,尤醉也不能像是之前那样只凭借一把小小的匕首就将他杀死……   他还需要更多的,更多的东西,更多的助力,更多的线索,更多的……真相。   “我知道了。”   尤醉的声音响起,在这一瞬间,进入到这个世界开始经历的那一条条线索在他的脑海之中排序,组合,一次次的尝试之下终于被成功地串联到了一起。   就在刚刚,他终于想明白了那层薄雾后面所笼罩着的东西是什么……   他看向了那个白软可爱的小孩子,对方血红色的眼睛里面只有空洞,但是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滴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来。   孩子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同情心一下子便被勾起,那是一种能够震慑人心的力量,任何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会忍不住走过去,安慰他,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都献给他,只为了能够让他不再哭泣。   但是尤醉却对着他的这种哭声无动于衷。   尤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数值卡,发现果然在自己的“名字”那一栏,已经变成了“空白”。   这更加验证了他内心里的猜想。   “我们现在是在箱子的‘外面’,对不对?”   他轻声思索着,对那个还在不断哭泣着的孩子说。   那孩子的哭声一下子就轻了,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用一种混合着厌恶和嫉妒的眼神盯着尤醉。   “而之前,江间打开的那一次,是在箱子的里面……这样的话,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尤醉一点点地靠近了过去,他伸出手,落在了那个婴儿的脸颊上,入手是柔软的温暖的,宛如人类一样的触觉。   他安静地垂着纤长的睫毛抚摸着对方稚嫩的脸。   “箱子只是一个媒介,在箱子外面的世界看来,箱子是箱子。但是在箱子里面的世界看来,箱子也是箱子……   “而我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一个‘箱中世界’。最开始的时候,你是在外面的世界,用哭声敲的“门”。因为江间在箱子里面为你将箱子打开了,你就进入到了箱子里,或者说,是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之中……   “因为你的进入,我们的世界产生了异变,有了天灾日的降临,有了‘火种游戏’的出现,而游戏,本身就是我们的世界和箱子外面的其他世界产生了联系的标志。”   尤醉自顾自地说着,淡粉色的眼底闪烁着细碎璀璨的光。   “当我们开始玩游戏的时候,我们就走出了‘箱子’,转而来到了外面‘大世界’之中,所以我们能够获得外界世界里面的‘筹码值’。   “但是‘筹码值’在我们原本的世界里面是全然无用的,因为我们的世界永远都只是在‘箱子’里面。   “你通过箱子进入到我们的世界中之后,便开始利用游戏来为你自己收集筹码值……你欺骗了所有人,欺骗他们这个世界很快就要迎来一场灾难,而唯一能够解救这个世界的方法,就是参与游戏,并且获得筹码值。   你当然成功了,几乎我们世界里面所有的人都参与到了这场游戏之中,成为了为你获取筹码的‘工具’……但是‘工具’却毕竟只是‘工具’,所以你会命令自己手下的人,比如说【巡学院】,定期杀死掉其中一些玩家,这样你就能从这些死去的玩家的身上获得足够的筹码值,让你安全地在这个‘箱子’里面继续存活下去……”   尤醉微微抬眼,抿起淡粉的唇。   “直到我在箱子的外面,再次打开这个箱子。”   ……   哭的名字就叫“哭”。   在这里活着,名字是必需品。   哭是一只极为弱小的怪物,他诞生在“大世界”里面,但是却几乎没有力量,只要任何一个怪物都能够来“吃掉”它,将它变成自己的“属性点”,或者说是“力量”。   大世界的范围远远要比游戏之中的更大,也更为辽阔,各种闪烁着微光的小世界在其中飘荡,小世界就像是“植物”一样,只需要时间,就能够生产出让怪物们赖以生存的“筹码”。   怪物们也可以侵入到小世界之中,但是生产出筹码的是小世界里面的无数生命体,所以他们的侵入往往会导致世界动荡,生灵涂炭,小世界也就会随之毁灭。   所以他们往往并不会摧毁小世界,而就像是兔子吃草一样,定期地来到固定位置的小世界旁采集筹码值,这是极为危险的,因为有别的怪物也会来这里“狩猎”。   只获取筹码值是不能变强的,在大世界里面,想要变强就只能依靠“吃掉”其他的怪物,所有的怪物都想要变得更强。   哭没有力量去抢夺筹码值,而在大世界里面,没有筹码值就意味着即将死亡,就在这时,它却极为好运地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一个“黑箱子”。   怪物是不能打开箱子的,它在箱子的外面哭泣,蛊惑了箱中世界的一个人为他打开了箱子……这个人就是江间。   哭钻进了箱子里面,从此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外面的那些怪物吃掉,同时他也获得了从箱中世界产出的源源不断的筹码值。   但是他却仍然不满足,于是他创造了游戏,他蛊惑这个世界里面的人进入到游戏之中,将他们的意识派去大世界里面为他获取筹码值,最后再将他们杀死……   哭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尤醉——这个本应当死去的人再次出现在了箱中世界里。并且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他就攫取了大量的,相当于别人几年才能获得的筹码值,他并不依附于任何的世家,所以哭不能操纵他。   他想要杀死他,但是对方却又在01的保护下离开——   种种以往行之有效的方法统统都在尤醉的身上失效了,那个越来越引人注目的人渐渐成为了他的喉中血,心中刺。   哭开始疯狂地想要杀死尤醉,不仅仅是因为他厌恶他,更是因为他的出现本身就违背了他的“规则”。   ……   更加嘹亮的哭声响起,尤醉的心中猛然一颤,他意识到刚才是哭开始对着他发动了精神上的攻击。   他的筹码值在这一瞬间开始疯狂的下降,用于修复自己身上的伤势,哭的面板在尤醉的面前展开。   【名字:哭   【攻击力:37912   【防御力:82393   【生命力:19021   【魅力:623971   【精神力:781239   【精神抗性:23312   【体力:43123   【移动速度:891   【评价:诡计多端的恶魔之子,在大世界里面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但是在小世界之中他却得以苟活保命。】   在之前的游戏中,给出的数值上限是100,现在看来,对于真正的怪物来说,这才应当是“正常”的数值面板。   而像是“哭”这样数值的怪物,在外面的大世界里面还是弱小的那一种……   从头到尾,尤醉根本没有想过要逃跑,因为他心中清楚,如果凭借他的速度,不论怎样,他必然都无法逃脱掉哭的攻击。   并且,他其实也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你们现在应该相信了吧?”   他看着眼前虚无的空中,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苍白的侧脸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也显得美貌无比。   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后,但是他的身后显然空无一人。   白房已经彻底坍塌了,但是这个由白房所构建出的空间却还能够勉强的维系住。在他们的身后的那“大世界”之中,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可怕景象,几乎全部玩家都已经从这个大世界中被排斥出去,只剩下了这个世界里面的怪物们在相互厮杀。   但是01却还在,尤醉看见它的黑色金属羽翼湿漉漉地浸透了鲜血,边缘甚至已经微微卷刃,在他的眼前,那从地下钻出来的人脸蜈蚣已经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不,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尤醉温声说。   他看向虚空中,这是他自从参与到这场游戏中之后,第一次尝试通过那虚拟的界面,尝试着和外面那些正在“观看”着他一举一动的观众们进行交流。   “你们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白发的美人温柔地垂眸看向他们,在他的身前是能够轻易将他杀死的恶魔怪物,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正在进行疯狂屠杀的堕落城市。   他站在光明和黑暗那一线的天光之中,站在纯白和血腥的中介点,对着他们这个世界里面的2839亿人发问。   腥恶的风吹起他额前凌乱的白色短发,显出下面那过分精致的秾艳侧脸。   “箱子一旦被打开就不能再被关上,旧时代已经结束了,请相信我……相信我能让我们的世界在‘大世界’里面继续存活下去。” 第228章 一无所有   而在“现实世界”之中, 曾经数万个屏幕同时亮着的直播间汇总页面中此时却已经是满屏的黑色,几乎所有的直播间都已经停止了直播,只有三个最中间的直播间还亮着光, 分别是现在筹码榜上的前三名, 01,江间和尤醉。   全世界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三个直播间上,同时尤醉刚才所说的话也全都被他们收入耳中。   【……】   【他在说什么啊……他的意思难道是我们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我们为了加入那个星盟所付出的那么多的鲜血和努力, 甚至我们那么多的意外死去的玩家的生命,都是白费的, 都是因为我们被一个恶魔所蒙骗吗?】   【甚至就连这一场所谓的考核,也只是一个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骗局?】   【不, 我绝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你们都看见了啊……那个, 那个黑色箱子,还有里面的怪物, 我们所处的这个正在逐渐变得错乱的世界, 并且还有……还有那些突然死去的玩家, 还有巡学院……你们之前难道就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吗?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会逐渐变成现在这个畸形的模样?】   【财阀早就已经成为了那怪物的走狗, 连着他们手下的那些玩家一起, 全都已经被渗透殆尽了。而我们大部分的人也都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甚至就连我们的生命, 也只是为了能够给他们提供筹码值的工具罢了。】   【我相信他,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 但是我相信他。我相信他, 不是因为他的那张脸, 也不是因为我对着他抱有好感, 而是因为现在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他, 能够对着我们说出能够拯救我们的那句话的人也是他。】   【但是……如果之前星盟的那一套说法是真的呢?游戏毕竟只是游戏, 我们只要能够杀死尤醉,就能够获得这场游戏的胜利,我们就能够赢得存活下来的机会,这样不是更加简单吗?我们为什么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带领我们走向的并不是胜利而是死亡,我们应该杀了他,这样这场游戏就会结束了。】   【杀了他!他就是这个游戏规则的破坏者,在他之前,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这样多的筹码值……他才是那个恶魔!】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就像是刷屏一样快速地在屏幕上面弹动着,到了最后,甚至所有那些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弹幕都被夹杂在洪流之中席卷殆尽……   只剩下满屏的鲜红的三个大字——杀了他!   “看,尤醉,你是争取不到他们的信任的。”   江间阴测测地开口,他从那狼王的伪装下脱离出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阴郁而不自信的总是躲藏在黑暗里面的窥视者,他已经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改变了自己的外表,获取了他之前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这些年里面他就像是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许一切从他打开那个箱子开始,未来就已全然变得面目全非。   “你说的那些话,那些什么箱子,什么大世界……你不觉得荒谬吗?像是这样你胡乱说出口的推测,又怎么能换取来他们的信任?”   尤醉抿了抿唇,他的纤细的腰背挺直了,有血痕从他雪白的额角上面滑落下来,发丝湿漉漉地粘在他的侧脸上,看起来有点狼狈。在他的身后整个世界都正在被血色逐渐浸染崩坏,只有他干净得像是一只纤尘不染的白瓷瓶,那种易折又容易破碎的美在他的身上愈发彰显,牢牢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身上。   他缓缓抬起那双眼尾上扬的琉璃眸子向着空中虚看而来,精致的眉眼秾艳如秋日里盛开到极艳的一朵白芙蓉,在薄雾一样的微寒冰水里浸泡出凌然的冷意。   那些血红色的弹幕从他的脸上划过,就像是一支支向着他射去的利箭,但是尤醉却稳住了身子,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在尤醉的脸上很少出现这样锋利冰冷的表情,他似乎总是柔软的,甜美的,无害的,就像是被盛放在玻璃罐子里面的黄色蜜桃,只要轻轻一戳就向着外面冒着甜滋滋的蜜水,任何一双唇都可以来随意品尝啜饮。   他的美丽是这样诱人犯罪,又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是路边枝头可以被肆意折下来亲吻蹂躏的娇软花朵。每一个人都能够在直播间里面听到他柔软动人的啜泣,看见他殷红勾人的眼尾,谁不曾在心中有过将眼前的美人独占,囚禁的阴暗思绪。   但是此时的尤醉却就像是褪去了那一层柔软勾人的多情伪装,显出那下面从未改变过的冰冷本性来。   曾经被作为一段数字代码而在空无的数据世界里面游荡了数百年的他,又怎么会真的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柔软可欺?   他的甜美勾人的外表与花蛇表面的美丽纹理,或是食蝇草散发出来的香气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只是一种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的手段。   曾经身上背着诅咒,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里永远都只能是最为“弱小”的哪个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活着”,就算是身上背负了永远都只能弱小的诅咒,就算是他的战斗力永远也是无法提升的可怜1点,但是尤醉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他想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尤醉已经改变了很多,现在的他肯定是和当初的那个做什么事情都堂堂正正的那个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已经大不一样了。至少江间的诅咒想要达成的目标的确是已经达成了一部分,在尤醉的身上现出了不知是好是坏的成果。   他缓缓抬头,似乎看见了那些连续不断的血红色的弹幕。他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整个世界的诅咒和厌恶都如冰雹一般砸落在他的身上。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部分的人仍然不肯相信他,他们就算是相信那个更为荒谬的“星盟”,却也不肯相信是他们之前那样愚蠢的被蒙骗。   “不相信吗?不过也无所谓了……”   纤细如花萼的手指缓缓在虚空中张开,浅红色的光环从他的手掌开始,如同水波一样开始扩散,那水波不是在尤醉所在的这个世界扩散……而是通过“游戏”,侵入到了正常的世界中……   “没关系,我会原谅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弱点,也从不奢望你们中的大多数人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纤长洁白的睫毛垂落下去,掩中其中那一丝近乎温柔的悲悯。   “你们相信与否,你们的那个世界的相信与否……你们的意见对我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二号。】   【我在,主人。】二号温柔的声音应声而起。   【开启感染,目标——现实世界。】   “等一等,那是什么!”   原本专注于论坛和直播的人骤然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那原本湛蓝色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浸染上了血一样的诡异鲜红。   云彩,天空,还有漂浮在上面的飞船,那魔魅一样的鲜红就像是被感染的病毒一样开始在这个世界之中疯狂蔓延开来。   原本站在广场上的,等待着这一场游戏最终落幕的人群发出喧哗,就像是受惊的羊群一样开始疯狂地逃窜进入到遮蔽物里面。   但是就算是这样却也不能阻止这个世界被从内到外的彻底感染,尤醉已经在现实世界里面呆了很长时间——   这时间长到已经足够在其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并且在需要的时候,通过那观看着他的无数双人类的眼睛作为媒介,来将那个世界进行“感染”。   想要应对那个怪物,他的筹码值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   怪物婴儿的哭声越发刺耳,尤醉的精神开始不稳定,他甚至已经看到有无数的那些他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虚影漂浮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看见程子烨那张还带着些许青涩的脸,他的黑衣上面沾满了鲜血和灰尘,挡在尤醉的身前,吼着让他赶紧离开,熊熊的火焰在他的身后燃烧,将他的侧脸笼上一层朦胧火光。   他看见纯白圣洁的王者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面,高大的女神像在他的身后手捧百合。圣王一步步地向下走来,伸出手邀请尤醉与他共享那万人敬仰的王座。   他看见黑暗中的阴影扭动成英俊的恶魔模样。他恶劣又蛮横,践踏世界的规则,将无数生灵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在他的身前心甘情愿地跪地认输,被他一次次感染,笑着成为他获胜的天平上面的一颗颗筹码。   他看见骑着白马的骑士,烈烈的披风在他的身后飞扬,雪白的羽翼在他身后温顺垂下。他为他放弃戒律,为他堕落,为他叛神。   他看见那些相互残杀的疯子们,已然躺在吃人的血泊之中挣扎,满手鲜血伤痕累累却刻意伪装出微笑从容的模样。他们身边的鲜血涌动扭曲,滋养出无数娇艳的美丽鲜花只为了博取他的一笑。用破碎的膝盖定着白骨嶙峋的身躯一点点走过长路爬到他的身边,却也只为他献上一朵已然枯萎的白玫瑰。   他看见茫茫的星海,看见那些称呼他为母亲的虫族,看见他们为他献上的整个宇宙,无数的战争和生命的湮灭,还有最后的那一场美丽的烟火。   他看见了死亡,看见那些向着他蜂拥而来的癫狂和虔诚的信仰,看见一切的衰亡颓败和从中再次复苏的优雅新生。   他看见爱,看见毁灭,看见那些一切不能被宣之于口的疯狂和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恋痴迷,他看见无边的白色尸骨一具具倒下俯仰在他的脚边,一个个世界的模型在他的掌心被感染,同化,最后分崩离析。   他看见那一份份已然破碎的,毁灭的爱意,一个个在他嘴边被说出,却又被时间和空间消弭的名字,一条条曾经因为为他而死去,但是却又因为他活着的苍白灵魂……   他们从死神的神殿里面飘摇而出,如往昔一般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如镜中水月,似死而长生。   “看看这些,尤醉。在知道了游戏并非游戏之后,你难道就没有对你之前做过的事情有哪怕一丝悔意吗?”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女声贴在尤醉的耳边絮语。   “你多应该自责啊,因为他们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和你一样的活着的生灵……但是你却因为种种自私的,为自己而考虑的原因而害得他们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可怜境地……   “就在刚刚!你甚至要这样轻易地毁灭掉你原本所在的那整个世界,只是因为他们不肯将最后的信任投注在你的身上。承认吧,尤醉!你是这样的冰冷,无情,自傲自大,且毫无自改之意。”   那女声开始逐渐变得急躁,疯狂的气息从中流淌出来,尖锐的话语就像是一道道钢针一样深深刺入尤醉的脑海。   “睁开眼睛看一看吧,尤醉!睁开眼睛看一看!”   “你背叛了你所属的族群,你背叛了你的世界!爱你的人都因你而死,恨你的人却也死在你的屠刀之下,爱恨都束缚不住你,记忆也不是你的囚笼!你亲手斩断了自己和此间的一切羁绊,撕裂了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但你却也在一点点地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存在,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生死,你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爱人,没有了归处,没有了一切——你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意义,到了最后,你除了那所谓的‘胜利’将一无所有!”   女声在这里恰到好处地留下了一点停顿,紧接着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活着呢尤醉,有谁会在乎?”   锋利的黑色金属羽翼终于破开了彻底塌陷的白色空间,漆黑的身影轻盈划过,像巨型鸟类落在尤醉的身前。01半跪在地上,左侧的整片羽翼几乎完全被撕扯而下,颜色怪异的鲜血沾染在他赤裸的腰腹上,被划开的淡粉色伤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缓缓起伏。   “我在乎。”   他站起身来抓住尤醉的小臂将他挡在身后,身上的骨骼随着他的站立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伴随着筹码值的大量消耗,他身上那些狰狞可怕的巨大伤口开始快速的愈合,最后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白痕,如火印一样被烙印在劲瘦漂亮的腰肢上。 第229章 棋局将启   尤醉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只要他不想的话,那女声便影响不到他。   那些哭着的,笑着的, 对着他伸出手来的, 跪在他脚下的一道道幻象全在他的眼前破碎殆尽。   无数的筹码值从那个“真实”的世界里面疯狂涌来,尤醉原本正在随着时间慢慢下降的筹码值开始疯狂上升,最后达到了几乎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   那些曾经在筹码榜上面的一个个高不可攀的数字,那些全世界的火种游戏的玩家们曾经从“游戏”里面获得的全部筹码, 就像是被收集起来的沙子一样向着他涌去。   在现实世界中,那天空之中已经存在了八年的筹码榜单开始发生变化……几乎全部玩家后面的筹码值都变成了0, 但是只有一个人后面的筹码值在疯狂上升,很快他所拥有的筹码值数量就达到了一个令人骇人听闻的数字, 甚至已然超过了01, 成为了新的第一名。   那是用整个世界的鲜血所供养出的第一名。   【恭喜主人,您的目标终于完成了。】二号在尤醉的耳边轻语。   【哦, 是啊。】   尤醉勾了勾唇角, 却看不出有多愉悦。   那婴鬼的哭声渐渐减弱了, 但是却越发凄厉, 尤醉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个婴儿的身子逐渐干瘪下去, 那原本藕段一样的圆润胳膊失去了水分和光泽, 那原本殷红的嘴唇变得苍白,那原本漆黑的大眼睛变得空洞无神。   它正在缓缓地脱水, 衰老, 最后变成一具小小的干尸。   既然是以那个世界为根基为花盆的怪物, 在失去了自己的“根”之后, 自然也会快速地枯萎, 最后迎来他原本早就应当经历的结局……   “呜呜呜呜……”   小怪物最后发出一连串悲戚的哭声, 最后小小的身子终于仰面躺在地上不动了,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想要逃离死亡,最后却还是只能死在这里。那已经彻底干枯的小身子蜷缩起来,弯弯地一点点地蜷缩下去,最后收缩成了一枚小小的褐色种子。   【恭喜你,杀死了怪物【哭】。】   一只苍白如石雕的巨手,将那一枚已经枯萎的种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呢?”   那曾经在尤醉的耳边响起过的女声从她的口中传来,那巨大的皎美的女神像静静伫立在尤醉的面前,周围的那些血腥黑暗远远地塌陷下去,所有的正在战斗的怪物离他们远去了,像是被吞噬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一轮美丽的完美圆月在那女神像的身后天空中缓缓展现,散发出诱人的光泽。无比巨大的棋盘在他们面前缓缓升起,斑驳的黑白格子上有着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向着外面冒着黑色的雾气。   “我不愿意与任何人为敌,但是你却要杀死我的孩子。”   女神像的眼中流淌出一点冰冷的泪水,她温柔地看着尤醉,尤醉却从她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面感受到了一种极深的冰寒恐惧。   “所以……请来和我下一局棋吧尤醉,压上你所有的筹码。——胜者赢得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这就是游戏最简单的规则!”   轰然的响声从空中传来,嘶吼的火焰战马从空中跃下,威风凛凛地落在黑色的棋格上,黑色的火焰从它的身边熊熊燃起,撩动棋盘上的硝烟。   全身雪白冰冷宛如雕塑的士兵手中拿着长枪,步履整齐地走上前来,它们头顶上面的羽毛摇曳,脸上的盔甲遮盖住了表情。搭载着无数扭曲怪物的白骨战车翻滚着落在棋盘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不不不——女王大人,请放过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为您战斗了,我已经不能——”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巨大的树木砸落在棋盘上面,根系上带着的并非是泥土,而是大块大块的肮脏血肉。那只尤醉之前曾经见过面的三头松鼠掉落在棋盘上,转瞬之间就那三只头颅就拉长,漆黑的马鞍套在了他的身上,将它的头紧紧地束缚在一起。它成为了一名“骑士”。   女神像的身子渐渐缩小,最终站在棋盘“国王”的位置上,她的士兵们站在她的面前,手中的武器闪着亮光。   尤醉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上发生的变化,原本身上已经有些破碎的衣物已经被崭新华美的白色国王长袍所取代。他赤裸着雪白的双脚站在地面上,有些重量的金色王冠落在他的头顶,同色的丝绒线纠缠过他美丽的银色短发缠在他的脑后,一颗菱形的冰晶石浅浅地压上前额。   修长纤细的表示国王权柄的宝石权杖出现在尤醉的手中,他握住那权杖时,骤然感觉自己对于眼前的半边棋盘有了某种奇异的操纵力。   “轮到你了,白王。”   女神像冰冷的眸子对着他转过来,尤醉抬起眼与同样身上披上了黑色国王长袍的女神像对视。   在棋盘的这一侧,只有尤醉所表示的白国王孤身一人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上,甚至就连一个兵卒都没有。   “你的士兵呢?”   女神像仿佛极为讶异地刻意拖长了自己的音调,连那张温柔虚伪的面孔上都多了几分掩藏不住的嘲讽。   “身为一个国王,连一个想要为你而战的士兵都没有是你的失职——不过我从来都不会和你这样甚至就连一个士兵都没有的弱者战斗,这是一种耻辱。”   她随手挥了挥自己的手,八个小黑色的小卒走到了尤醉的棋盘上,身上盔甲的颜色从黑色变成了白色。   “好了,这样才像一点样子!”   尤醉的眸子暗沉沉地站在棋盘中央,默不作声。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吹过他的侧脸,他的脊背挺得直,被吹拂的银发柔软如一捧皎洁的月光。金色的王冠陷在他的银发里,闪烁着耀眼的亮光。   “好了,白王——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那接下来这场游戏就开始——”   “等一下,我不会现在开始的。”   尤醉突然打断了女神像的话。   “我的骑士还没有来。”   “哦?”女神像挑了挑眉。“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的骑士?”   美人垂下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缓缓注视着地下的棋盘,直到一种轻微的震动传来。   他的唇角勾了勾。“他来了。”   巨大的缝隙从棋盘中间被猛然划开,背生双翼的巨大身影带着漆黑的雾气从其中踏出。01的手上拿着一把漆黑如墨的宽剑,刚才他就是用这个破开了这一道隐秘的空间,强行闯入其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急促地看向尤醉的脸,似乎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不。”   尤醉的心中悸动了一瞬,他看向01,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熟悉感,就像是在他的身上看见了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很多人的影子。   总是在这种时候,他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出现,并且告诉他,事情还没有走到最糟的那一步。   他救他出苦海,也误他入殊途。   尤醉用柔软温热的双臂拥住了那些逐渐从01身上升起的冰冷盔甲,黑色无温度的火焰在他们的身边静静灼烧。   “不晚,是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你。”   一直都悬挂在尤醉脖颈上时刻都不离身的吊坠被摘下,几乎是瞬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尤醉身侧,天使一般的双翼垂落。纯白半跪在地上,吻了吻他母亲的手,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话,就转身向着战场走去。   白色的盔甲在他的身上缓缓浮现,纯白站在尤醉的身前,呈现出保护的姿势,这是他的另外一位“骑士”。   浓重的海腥气传来,曾经被尤醉所感染的那个副本世界“渔村”,出现在了尤醉的左手手心上。而在尤醉的右手手心上的,却是另外那个刚刚被他所感染的“现实世界”。   “拉尼亚,交给你了。”   他将渔村抛向了棋盘,几乎是转瞬之间那个原本巴掌大小的模型就开始变大,无数漆黑的干枯鬼手从破损的围栏之中伸出,发出绝望的惨痛哀嚎。   而另外一边,已经被尤醉所感染的世界中,神色木讷的玩家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女神像的方向。钢铁的围栏将他们围住,高高圆圆的车轮从下面滚出,化为了一辆疯狂的“战车”。   “好了。”   尤醉抬起头来,对准了远处躲藏在士兵身后的女神像,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第230章 一步将死   白棋先行。   冰冷如雕塑的白色士兵向着前面移动了两格, 宣告了这场游戏的开始。黑白士兵毫不畏惧的共同大步踏入到一个棋格后开启厮杀,石制的长剑猛然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刺耳利响, 盾牌摔落破碎, 锋利的剑尖深深刺入石块支撑的身躯之中,被横向斩断。   还在不断呻吟着的黑白士兵彼此纠缠着滚落在地,胜者高高举起败者的头颅,用这种近乎惨烈的两败俱伤下场来展现了这场表面平和的棋局之下所隐藏的残酷和血腥。   “如果害怕的话, 我给出你认输的权利,白王。”   女神像注视着尤醉的眼睛, 声音轻缓,宛如一场幻梦。   “如果身为国王的你认输的话, 那么我会保证, 你能够留存你的生命。你所失去的,只有你所有的‘筹码’。”   尤醉抿唇笑起来, 他看着女神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想要用一根棒棒糖哄骗一个成年人的小女孩。   “你不用继续说了, 我绝不会认输, 你和我应该都知道, 筹码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世界里面, 如果失去了筹码就是失去了一切, 甚至那是会比失去生命更为可怕的事情。   “当然,刚才你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也送给你。”   石制的士兵冰冷的头颅滚落到了他的脚下, 烈马的嘶鸣声响起, 有灼热的熊熊火焰向前扑来, 似要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乌色。   尤醉上扬的漂亮琉璃眼睛微微眯起, 将脚踩在了那士兵的石制头颅之上, 雪白底色带着暗纹的高高旌旗在他的身后随风飘摇,   之前黑王说的话有一部分是对的,他已然将自己所在的世界都变成了筹码压在了这赌桌上。如果输掉了游戏,他便没有任何退路了。   所以这一场游戏,他只能赢,不能输。   不过好在,他虽然实力很差,但玩游戏的运气一向很好——到目前为止还不曾输过。   “杀了他,纯白。”尤醉轻声道。   白色羽翼在听到他命令的那一瞬间便倏忽冲向前去,出鞘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段利落优雅的弧光,稳稳落在了那烈马的头颅之上。烈马猛然折返,避过那原本应当落在脖颈上的一击,嘶鸣声伴随在刀剑交错的厮杀声里,侧颈的鬃毛被割断,漆黑的血液汩汩流淌,顺着黑马健壮宽大的高肩滑落。   但是却没有任何士兵退却,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王。他们同样是没有任何退路的。   烈马被人压在□□,上半身高高扬起,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想要将背上的人摔落,它几乎就要完全成功,再次重获自由——直到一道活物一般的漆黑冰冷尾羽钻入它被划开的肚腹之中,而后轰然炸裂开来。烟尘和血肉碎块四处散落。   “谢谢。”   纯白有些狼狈地单手撑在地面上,转而看向自己的身后那羽翼漆黑的另外一位骑士。   高大的男人冷然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种莫名的怪异情绪,宛如看见了一个不称职的弱小赝品。   “你需要向王展现你存在的价值。”   01在空中高高跃起舒展羽翼,战火和厮杀停在他的脚边,黑白的棋格在他的身下宛如残影般被踩踏,转瞬之间他却已然孤身深入敌人后方,手中的长剑直直地向着那身穿黑袍的国王。   一个个面容苍白冰冷的士兵吱呀呀缓缓地扭转自己的头颅,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之中的这个入侵者。   但兵卒毕竟不能回头——   “骑士,我的骑士在哪里?”   黑王伸出身子的双臂高喊起来,她的声音已不像是最初那样温柔,而是掺杂了癫狂的颤抖。   整个棋盘都开始颤抖起来,天空之中缓缓变化,似乎出现了几只血红色的巨眼眨动又消失。那只被规则扭曲了原本模样的三头怪物嚎叫着和01滚入同一个棋格之中,巨大沉重的身形甚至让棋格上面的裂缝都愈发扩大,缰绳已然被扯断,三个头中的每一只头颅都在向着天空之中咆哮着,散发出浓重的腥躁臭气。   “杀杀杀——一切都该杀!一切违背女神意愿的全都是该死的!”   左边的头颅哀嚎着叫道,它的声音里面满是痛苦,面孔上面的五官突出,扭曲成了怪异的模样。   中间的头颅咆哮,一口向着01身后那一片羽翼咬去,锋利的边缘如同刀刃一样将它的嘴切割得鲜血淋漓,但是它却毫无所觉。   “我将为女王的手中刀,脚下石,我将成为她成功的阶梯,助她走上永生的白骨王座——”   “请吃吧,请吃我的肉!请喝啊,将我的鲜血作为胜利的佳酿畅饮!我曾在临死之时被女王所救赎,与她签订了契约。如今也甘愿做她的□□之犬,听凭她的指使——这都是我将为我的生命所付出的代价!”   01手中长剑直直刺入那向着他扑来的野兽口中,坚定地深入咽喉,甚至将半个手臂都埋入其中,翻滚滚烫的鲜血和恶气将他的手臂染黑。另外两只巨大的头颅挣扎着疯狂地露出血淋淋的獠牙向着他咬来。   “我将看见无边的圣月光在王的身后升起,我将死去,我将复生!”   三个带着臭气的巨大的头颅同时滚滚砸落在地,01从空中猛然坠落,身后鲜血淋漓,那两片巨大冰冷的金属羽翼被彻底从他的后背上面撕下,只在他赤裸的后背上留下两道贯彻全背的狰狞可怖伤口,大部分的血肉被连带着顺着他的脊骨上面被掀去,露出下面根根分明的森然白骨。   他伸出手捂住自己从破开的肚腹中即将掉落的脏器,滚烫的灼烧感转瞬传遍他的全身,他感受到伤口开始疯狂的愈合,初生出的柔软血肉裹挟在赤裸在外的骨骼上被匆匆修补,甚至在娇嫩的血肉之中还混杂着无数的沙尘,格楞楞地旋磨着他的骨肉。   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但是下一场战斗却已然近在眼前。   他们已然没有时间了。   女神像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属下吼叫的声音逐渐暗哑,最后彻底失去了声息,从头到尾都是用那种漠然冰冷的眼神,没有做出一次回应。   她苍白的脸就像是带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白色面具。   “只有无用的衷心却全无力量的弱者……不配为我效忠!”   三头怪物的尸体缓缓沉下了棋盘,女神像再次高举起自己的双手,口中诵念着不知名的冗长咒语。   冰冷的白色石像的表层从她的身上破碎开来,在她的身后,那一轮无比明亮的宛如眼睛一样的巨大圆月骤然浮现,几乎要将她那渺小的身影全部吞噬。   整个棋盘都被笼罩在了那月的光辉之中,在场上黑方的棋子得到了那月光的照耀,发出兴奋的嚎叫,更为蓬勃的怪异力量从他们的身上激发出来。他们的双眼已然变成了血红,理智正在从他们的思绪里面丧失殆尽。   可是他们却也正在变得更为强大,并且悍不畏死。   尤醉抬手,乳白色的筹码值雾气一样向着战场上的白棋落去,伤口在愈合,仍能勉强支撑,但是在这样愈发混乱疯狂的局势下却不能长久。   筹码值几乎在用一种致命的速度下降,当在他所有的筹码都耗尽的那一刻,也就是这场游戏结束的时候——   到底要如何才能赢得这一场“游戏”?   渔村所表示的“战车”,正在和对方的另外一辆白骨战车纠缠在一起。漆黑的骨手旋转着,长长的骨刺从其中伸出,相互碾压倾轧。幽蓝色的游魂时不时从那白骨战车上面肆意游荡而出,宛如吞吃美食一样大口大口吃着那些从濒临破碎的栅栏之中伸出的骨手,发出嘻嘻哈哈的古怪笑声。   纯白表示的“骑士”在此时终于破坏掉了对面的另外一辆“战车”,无力地扇动一下身后的翅膀,疲累地支撑着手中的长剑,暂时落在成堆的尸体之上。   浑身沾满鲜血的纯白,现在并不像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天使了,而如同从地狱中钻出的修罗。   “辛苦了。”光亮的筹码值伴随着母亲柔软的声音被送来。   “我将为您而战,妈妈。”   纯白躺在尸堆上,凝视着他的眼睛,隔着那些战争、尸体和无尽的硝烟轻声回应他。   “直到我死去。”   现实世界化作的战车战斗力明显不足,只能化作一座座高耸的漆黑城堡,利用数量和极为沉重的重量向着对面发动冲击,勉强在尤醉的身边周旋防御。   一股锋利的视线如鹰隼一般落到了尤醉的身上,身穿黑袍的黑衣主教悬浮在空中,一只只如同串起来的锁链的黑色球体在他的身边环绕。   那是一枚一直隐藏起来的“黑主教”棋。   尤醉觉察到某种极致危险的气息,他同时发现,因为之前几乎已经将所有的棋子都派出,所以此时在他的身边几乎是毫无防守。甚至就连距离自己最近的“战车”也在两步之外的遥远距离——   “一步将死!”   黑王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那月亮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变得更为巨大,更为恐怖,几乎要化作一张巨口,将这棋盘却全都吞吃如其中。   尤醉灵巧地矮身,躲过了一只斜斜向着他飞来的黑色元素球,但是转眼看去,更多的攻击还在源源不断地向着他冲来,已然避无可避。   白色的身影闪过,尤醉与主教之间的棋格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宽大的纯白的羽翼遮挡下了几乎所有的黑球。   “快走,妈妈!”   尤醉扑落到隔壁的格子中,白色的国王长袍沾染上了泥泞灰尘,转身看去却只看见白发青年的身体几乎完全被炸毁,那曾经伏在他膝上对着他撒娇的青年此时已然满脸鲜血,面目全非。   半只血淋淋的翅膀砸落在地,成了灰扑扑的肮脏颜色,被路过的怪物踩在脚下,碾碎了曾经那样漂亮的翅膀。   “纯白……?”   尤醉咬住了唇,筹码值疯狂地向着他的身体里面输入,却也再也无法拼凑起他已然破碎了无数次的身体。   已经到了极限的肉体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胜利总是需要牺牲的,妈妈。”   只剩下半个上身的白发青年用双手带着一地淋漓的鲜血的爬到了尤醉的棋格中,轻缓地再次将自己的头伏在他的膝盖上,心满意足地嗅闻着母亲的气息。   “我很乐意成为您的牺牲品。   “——请不要为我的离开而哭泣,因为孩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母亲,我也将会永远在您的身边陪伴着您。”   他化为白色的柔软泡沫,从尤醉的指缝之间渗出,融入棋盘之中。 第231章 虚无真相   尤醉纤长的睫毛垂落, 再重新抬起时便已然没有了一切情绪,仍然是清清透透的一双琉璃眸。   初看时甜蜜勾人,再看时却能看到那隐藏在美丽下面的冰冷和薄情, 就像是春日初阳下一滩融融的春水, 暖意之下藏着一层未融的寒冰。看着温柔可亲,敢于伸手触碰时才觉冰冷无比。   他看向身前的整个战场,“渔村”此时已经承受不住另外一方战车的狂轰乱炸,几乎到了解体的边缘, 从其中栅栏中伸出的一只只骨手数量也越来越少,再也无法抵抗那些幽魂的吞噬。   在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后, 渔村彻底散架,五只巨大无比的幽魂从那辆恐怖的黑色战车上面伸出头来, 大口大口地吞吃着那些渔村战车剩下的遗骸。   “拿出你的士兵来啊, 白王!”   女神像咯咯咯地笑着,她脑后的盘发蛇一样地蠕动着, 阴影融汇在斑驳的脸颊上, 显出一种不似活物的怪异扭曲感。   “怎么, 你难道已经没有士兵了吗?   “可怜, 真可怜!没有士兵的国王, 还能被称之为国王吗?当国王失去所有士兵时, 就应当是他死去的时候!”   01站起身来,手中的长剑刺穿了最后一个黑士兵的头颅, 几块破碎的石块从他的身边砸落下去, 身下传来颤动, 他所身在的整个棋格都向下掉落下去。男人纵身一跃, 在坠落之前滚到了另外的一个棋格上。   “我还在。”   他带着满身淋漓的鲜血, 冷淡地打断了女神像还想要滔滔不绝继续说下去的话。一柄漆黑锋利的长剑对着黑王举起, 瞄准她苍白的脖颈。   “还有,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激烈的战火已然平息了下来,已经倒下的棋子都已然被清理出场,曾经偌大的棋盘此时边缘已经开始不断坠落,面积正在不断缩小,剩余下来的棋子不得不向着中央靠拢。   女神脸上露出些许嘲讽的神色,她随意挥了挥手向着后面退去,身穿黑袍的“黑主教”和那一辆还在不断吞吃着其他棋子的白骨战车拱卫在了她的身边。   “我似乎认识你。”   女神像的视线从男人那张带着黑色面具的脸,还有那双明亮的金色眸子上滑过。   “你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我一时之间却认不出来了……   “箱子——”   她的眼睛在转瞬之间睁大,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就连那一轮巨大的月亮都跟着她开始抖动起来。   曾经惨痛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面再次浮现,她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棋盘上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变成了巨大的横沟,眼看就要从中破碎开来。尤醉一跃而过,在棋盘破碎成两半前的最后一秒之前滚落到了另外一侧。   捂住嘴咳嗽了两声,他踉跄着从地面站起,随手捡起了一把不知是谁掉落在地的短铁剑。   “你是,你是——”   怨毒又恐惧的视线从女神像的眼中射出,死死地盯着01的方向,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她的痛苦和厌恨却是这样的真实。   “就是你偷了我的箱子!   “不不不,你怎么还会活着,你不应该活着!杀了他,给我杀了他!马上给我杀——都去给我杀了他!”   听从他们女王的命令,疯狂转动着的白骨战车向着01的方向滚去,黑主教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元素球,悬浮在他身边的锁链一般的黑色的小球如雨点一般向着01掉落。   01身后的羽翼已然被折断,身上的伤口虽然被治疗好,但是更多的暗伤却仍然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还在隐隐作痛。   他一脚蹬在地面上,几个回旋灵巧地躲避过了那向着他刺来的白色骨刺,主教的元素球并未砸落在他的身上,反而又轰塌了一大部分的方格。   而01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快速地向着黑主教所在的方格冲击。   “砍了他的头,砍了他的头!”   女神像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她死死地盯着01的去向,以至于甚至没有抽出一点精力多去关注一下自己的身后。   浓浓的灰尘扬起,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尤醉隐藏在了这灰尘之中。事已至此,在这场战斗中很少有人的精力会放在他的身上,毕竟他在他们看来是一个那样的柔软,无害,又需要他人保护的美丽国王。   没有人会想到,当在这样濒死的残局中,他竟也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对面国王的身后。   美丽柔弱的国王丢掉了自己的王冠和权杖,拿起了嗜血的刺刀。   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已然被他所遗忘的记忆。似乎在他未曾被那些诅咒所束缚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做过。   但是他已经被束缚太久了——   灰尘更多更浓地扬起,元素球爆炸的声音不断传来,尤醉站在灰蒙蒙的尘埃中,原本美丽的银发也并不像是之前那样明亮。   没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除了……01。   高大的男人站在满地的鲜血和爆炸之中,在伸手扭断了黑主教脖颈的时候转过头来向着黑王的方向看了一眼。女神像误以为这一眼是挑衅,愈发被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尤醉却清楚的知道,他是在看向自己。   【去拿走属于你的胜利吧,我的小国王。】   他无声地用唇语对着尤醉说道。   尤醉的心中一痛,看着那黑主教的尸体从他的手中滑落,那巨大的战车轰然而来,一道森森的白刺从01的后背穿过,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捅穿。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轻飘飘的玩偶一样被吊在车前,第二根第三根刺很快就从他的胸口还有小腹的位置穿过,细弱的血流从其中流淌出来。   那身体里面也已经没有多少血了,他的血几乎全都已经要在之前的一次次受伤和修复的过程中流光了。   刺耳的疯狂尖笑声响彻了整个棋盘,女神像全身已经变得漆黑,那一轮在她身后的月亮已然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似乎随时都要从天空之中流淌滴落下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她拍着手掌大笑着,整个苍白的身子都因为极度兴奋而向着前面仰去,不想放过在那人临死之前脸上的任何一个痛苦的神情,甚至还想要去啐上一口。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得的哈哈哈哈哈!你早就该——”   那凄厉的尖笑声戛然而止,她的那种狂喜的神情在脸上逐渐凝固住了,一柄剑尖从她的胸口露了出来。   在她的身后,她看见了那一张从来都没有预想过的脸。   那是那个过分美丽的白王……   此时他头顶的王冠已然不知道被丢弃去了什么地方,身上的华贵衣袍为了方便行走已经被扯断,耷拉在赤裸的白皙小腿上。他没有穿鞋子,脚脏兮兮的、美丽头发也已经乱了,灰尘落在他月光般的银发上,遮盖了它的光辉。   此时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国王,而像是一个战士。   在他的手中,有着一把铁质的短剑,刚刚他就是用这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啊啊啊啊——”   黑王感受到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那种生机正在逐渐丧失的感觉,她张开口想要尖叫,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战车距离她此时实在是太远,而此时她的身边却又空无一人。   尤醉从她的胸口里将那把短剑抽了出来,柔软的身躯压在她冰冷坚硬的背上,他一剑高高用力挥下,斩下了那颗美丽的头颅。   他砍得很用力,黑王的头高高地飞出去,飞到了很高的地方,诧异和恐惧的神情仍然出现在她的脸上,似乎到了临死的时候她仍然没有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又怎么会输呢?   为什么一个国王能够这样小心,谨慎,并且近乎不留痕迹地来暗杀另外一位国王呢?   他又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的呢?   但是她很快就再也没有脑子在去想这些问题了,她的头颅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坠落入深渊之中。   一方国王已死,巨大的棋盘在他的身前缓缓溃散开来。那白骨的战车在黑王死后也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数的的幽魂开始疯狂的挣扎,但是却还是被从地下伸出来的那些怪异触手所束缚,消融殆尽。   01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尸体掉落到地面上,以往无比高大的,能够将他护在怀里的身子看起来竟然是那样的轻飘飘的。   尤醉站在空荡荡的棋盘上,近乎有些茫然地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地用纤瘦的手指戳了戳他那已然冰冷的,没有呼吸的侧脸。   他看见提示响起,看见自己的筹码值开始以一种几乎肉眼都无法看清楚的速度疯狂上升,很快就已经突破了亿,百亿,千亿……甚至还在向着更多的位数去涌动着……   棋局是公平的,既然他战胜了女神像,那么对方的筹码也理应归他所有。但是尤醉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无趣的厌恶。   【二号。】   【我在,主人。】二号的声音温柔响起。   【我开始有点讨厌这个游戏了。】   【您现在已经是筹码榜第一了,这本来是您一直都想要完成的目标,不是吗?】   【你已经做到了,可是您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是啊,我为什么……】   尤醉愣愣地抱着01的身体,因为他身后的锋利羽翼,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很少有着能够这样不受任何阻碍地好好抱着他的机会。   他们的拥抱总是浅尝辄止的,但是现在,他尽情地将这具身体拥在怀里,用手指触摸到他后背上那两道翅膀被撕裂留下的深深疤痕,感受到一种酸楚涌上喉头。   天空已经暗沉了下来,血光和月光全都缓缓地褪去了,剩下来的只有一整片暗淡的朦胧灰色。   刀锋一样的冷气顺着他赤裸的小腿爬上他的全身,他打了个小小的哆嗦,黑白的棋盘已经溃败到了最中央的位置,只剩下尤醉所在的一小块地方。   他向着棋盘之下看去,看见的只有一片黑色的虚无。只是从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怪物的嚎叫声,但是却又很快停止了。   虚无,虚无,无尽的虚无。   原来一切的真相,原来那些五颜六色的小世界背后都是这样的黑色虚无。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是不是如果自己不去揭开所谓的真相会更加好一些,生活在那样被装点过的世界里面不好吗?起码大家都会笑得很开心,就算是恩怨情仇也是那样的明了。   杀就杀了,爱就爱了,没有什么说不明白的。   而不是像是这样……   爱人,敌人,羡慕他的人,喜欢他的人,嫉妒他的人,曾经站在他身后的人,在暗中诋毁他却又伪装出一幅笑脸的人……他们全都已经离开了。   他们死在虚假的美丽世界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虚无的无意义的“真实”之中。   尤醉垂下眼,安静地看了一会那至死都仍然覆在01脸上的黑色面具,伸出手为他摘了下来。   他本来以为那面具会很难摘,毕竟一直以来就像是焊在对方的脸上一样,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稍微一碰,那面具就掉落了下来。   01露出的半张脸上很干净,剑眉星目,俊美得就像是一个沉睡着的人偶。上面什么都没有,并没有像是之前论坛里面有些人说的什么毁容或者是胎记之类的。   他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大颗大颗的眼泪骤然从他的眼眶之中滑落下来,骤然顺着尖瘦的下巴汇聚,砸落到了颈窝里面。   他宛如一只毛发凌乱的长毛兔子,将脏兮兮的沾着血污的头发蹭在对方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你又不要我了,你又丢下我一个人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他的脑海里面一片混乱,只是看着那张脸,心中压抑到现在的无数悲伤的情绪就再也无法控制地向着外面翻涌。   “你为什么总是擅自为我做出决定?做出你认为的对我好的决定?!   “都是怪你的!”   一张张人脸从他的脑海里面滑过,01的脸在这一瞬间和之前游戏里面曾经遇见的那一个个人脸产生了怪异的重合……   他看着他的脸,就像看到了程子烨,看到了时朗,看到了柏寒,看到了殷祁,看到了白郁,看见了霍泽寒,看见了纯白,看见了慕,看见了坠星……   看见了更多的,更多的曾经在他的身边出现的,怀着一腔爱意对着他许诺一生一世的人……   他们来到他的身边,许诺爱他,然后因为种种原因离他而去。有的说是为了保护他,有的说是为了他能够更好的活着。   他被爱怕了,便不敢再付出自己的爱,做出一幅铁石心肠的模样。   他一次次地参加着游戏,一次次胜利。   他总是一次次地说着自己没有心,自己对于他们都只是利用,自己绝对没有付出哪怕一丁点的爱,自己只是把他们看着工具,自己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   然而,然而……   棋盘的崩塌已经到了中心,尤醉纤长的睫毛缓缓垂落,在怀中人已然冰冷的唇上落下一个清浅温柔的吻。   “我认输。   “……我爱上你了。”   尤醉抱着怀中的冰冷的尸体,安静地看着头顶上灰暗的天空。   “我好冷,好难受。”他蹭在01的胸前,紧紧地拥着他,就像是落水者拥最后一根稻草。   他软声和他撒娇。   “你抱抱我好不好?”   01没有回应他,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消融,尤醉抱他抱得更紧了些。   最后一块支点也轰然坠落,两人彼此相拥,向着虚无的深渊之中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标准国象里王不能杀王 第232章 雪花礼物   尤醉厌恶冬天, 一直如此。   他就像是一株被娇养的水仙花,只有在暖融融的空气里,在盛放着净水和黑色暖石的白瓷坛里面才肯懒懒地抽出芽来。   花是需要人悉心照料的, 在他的身边从来也不缺愿意照料他的人, 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季。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将他被冻得发红的纤细手指用自己的手掌捂住,又有多少人想要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面围上一条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   他从来都是美的,并且是那种从来都不掩饰自己魅力的美。   但是今年的冬天却是格外的冷,尤醉呼着冷气从地铁站里面出来的时候, 天空中飘落了小小的雪花,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路灯的晕黄光芒, 就像是无数坠落的点点星光。   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看了一会,伸出手指接住了那一点冰冷的晶莹, 那雪很快就在他的手上融化了, 变成了一点透亮的水。   “咔嚓——”   快门键被按下的声音传来,尤醉眯了眯眼睛, 看着路边的草丛里面狼狈的滚出一个穿着毛茸茸的小熊外套的青年。   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中端着一个摄像机。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但是我刚刚看见你站在那里看雪实在是太美好了就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不是故意偷拍的只是你长得也太好看了——”   青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尤醉看着他这样困窘地忙着结束的样子,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张湿漉漉的照片。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亮着一小团莹莹的亮光,照片上尤醉的睫毛上面也落了一点雪, 灯光将他的眼眸照得透亮, 他安静地看着漫天的飞雪, 伸出手指去触碰其中的一点。   明明他的表情是平静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够让人感受到从中弥漫开来的无尽悲伤。   他就像是在一个无边的冬日里, 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到来的, 无望的春。   “你刚刚是不是在伤心?”青年小心翼翼地看向尤醉,模样就像是一只傻头傻脑的小动物。   “没事。”   尤醉随手将那张照片递给他,青年面露惊喜。   “我可以留着它吗?你真的真的不介意吗!”   尤醉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清淡地在雪景之下荡漾开,青年不由得看得醉了一秒。   “当然不,毕竟你拍得这么美——”   “谢谢你,你真好!”   青年拿着相机和尤醉告别,却又磨蹭着不肯走远,好一会才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转身大步向着尤醉追过来。   “我,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我回头,回头把照片的电子版发给你。”   尤醉思索了一下答应了,看着对面的小青年脸颊红透了,鲜红得过分可爱。他也勾了勾唇角,对方立刻扫码并且给自己加上了备注。   “那个……虽然你刚才说没有在伤心,但是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快乐。”   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这只在冬日里面遇见的小熊很认真地对着他说。   “不管曾经遇见了什么样子的事情,一定要往前看!   “你一定要幸福哦!”   尤醉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这两句话,推开房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如既往的冷寂。   他取下了自己的围巾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从脖颈上面摘下了自己的身份卡,上面写的名字是:   【正式研究员·尤醉】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和之前在记忆里面的身份一样,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仍然在联邦研究院工作,谢书仍然是他的同事,只是他们研究的东西却并非再是什么全息游戏舱,并且江间也再也没有出现。   在那一场最后的棋局结束后,01死亡,尤醉赢得了无数的筹码值却无法用此作为代价来换回他想见的人再次睁开眼。   纯白和渔村世界都在之前的棋局中或死去或破碎,只有那个“现实世界”却因为棋局的从中断裂而躲过一劫。   最后的一个黑箱因为那场决战而已经被损毁,从此罪恶的箱子将永远关上,再也不会有世界因此而受到侵入。   尤醉在后面研究过那些黑箱子的碎片,这种材质大概能够完全的隔绝外面的“探查”,就像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会被完全地忽略过去的,对于在大世界里面已经习惯了用探测来代替视力的怪物们来说,的确就像是“隐身”了一样。   这应该也就是黑箱子这个名字的来源,无法被看清楚的,无法被探测到的箱子。   不论任何怪物,只要躲藏进了黑箱子之中,就能够从无数大世界的危险中逃脱,安心地成长。   尤醉不觉得这一种强大到足以改变整个大世界格局的东西应当出现,所以从之前的线索之中隐约拼凑出,月之女就是黑箱的制造者,但是01却应当是黑箱的毁灭者之后更觉得理所当然。   他拿走了那个女神像的名字“月之女”,开始在大世界里面游荡,他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游荡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自己的价值被筹码所取代,但是尤醉的筹码又实在是太多——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那个最初的“现实世界”之中,尤醉已经彻底将这个现实世界感染,他篡改了其中全部人的记忆,将时间线拨动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在这个时候,一切都尚未开始,这一次,在尤醉的干扰之下,没有什么火种游戏,没有什么末日,也没有什么直播……   人们正常地在这个世界里面生活,工作,文明和科技线也稳定地向前发展,他们什么都不知晓,于是也不会觉出痛苦。   【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二号?】   尤醉在厨房里磕开一个鸡蛋搅拌的时候轻声问对方。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这样的一个被操纵的,虚假的‘世界’,他们会作何感想?】   【小部分的人可能会恐慌,愤怒,怨恨,他们可能会起义,想要杀死你这个‘上帝’,又或者是将你奉为他们的神……但是说实话,大部分的人其实并不会在乎。】   【不在乎吗?】   【对的,对于他们来说,真实是什么并不重要。在他们的眼前可见的日复一日的工作,早餐午餐晚餐,还有孩子的作业和晚上电视里面的彩票号码是更为真实的东西。】   【这样啊,我明白了。】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主人。您曾经救了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您为他们赢得了那场战争,并且又在最后坚持自己的意见杀死了怪物。恐怕他们现在早就已经全都成为了那些怪物的食粮,但是现在他们却将你这个救赎者忘得一干二净,您不会为自己觉得不值?】   尤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从烤箱里面取出烤得焦黄的苹果派,手机也同时在此时响起。   【不。】   尤醉回应二号。   【我也并不在乎。】他说道。   【我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感激我而这样做,我只是——】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今天遇见的那只和他说他一定会幸福的小熊,嘴角上扬了一瞬,又转而绷紧。   他接起电话,电话是谢书打来的,对面似乎正在一家酒吧里面,周围全都是一片乱糟糟的呼喊声,还有酒杯的碰撞声和歌声。   年轻了几号的谢书有些冷淡不耐烦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我们部门有人喝多了,一定缠着我要我给你打电话要你来陪他,并且还说一会等你来了要给你个惊喜,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地上用戒指向你求婚,你不答应他就会哭给你看。   “我的建议是你马上把自己的手机关机,就当成我这通电话从来都没有给你打过,你什么都不知道,马上去睡觉。”   尤醉笑了笑,乖乖地应了声好。   谢书满意地哼了声,挂掉了电话,嘱咐他明天降温,多穿点保暖的,别整天穿得就像是来走秀场一样,给他这个组长增加一些工作之外的额外调节任务。   这个月这已经是第四个想要向着尤醉告白的不怕死的家伙了,像是这样下去,他们组的业绩堪忧啊。   想到这里,谢书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考虑如何将自己面前的这些醉鬼给送回去。   晚饭之后,尤醉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白色的可爱毛绒睡衣,躺在了床上,就像是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打算入睡。   但是那个漆黑的梦境却再次袭击了他,他从无边的虚空之中坠落下去,坠落,坠落……   在他身边那已然冰冷的身体正在逐渐消融。   他在惊惶之中惊醒,满脸泪痕。   【您还在想他吗,主人?】   尤醉捂着自己的胸口,无声地垂下眼。   【是的,我想他了。】   他曾经在无边的虚无的大世界里面想他,在即将坠落的星星旁想他,在很多个很多个安静无声的夜里面,回想他的脸,回想他拥抱他的温度,回想起他的很多张、很多张的脸。   【那就许个愿吧,主人。】   【据说在下雪的日子里许下的愿望都会成真。】   就在这时,门外的门铃被按响了。   心中某种强烈的预感升腾,尤醉从床上一跃而下,但是却还不等他去开门,房门就从外面被人向着里面推开了。   那张熟悉的,除掉面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安静地注视着他,身后的漆黑金属羽翼沉甸甸地坠落在地上,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雪痕。   “你……”   尤醉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窒息,他的眼眶也湿润了,还没有说话,大颗大颗的眼泪就砸落了下来。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去问他,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他说,他想要告诉他自己很想他,但是他的喉头哽住了,小小地打了一个嗝。   01握住他微凉的指尖,在唇边虔诚地吻了吻。   “您开口,我便会遵从。您早已占有我的肉体、我的生命、我的灵魂。   “——未有命令,您的骑士又怎敢孤身死去?”   风席卷着冰冷的雪花,扑打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天气实在是冷极了,简直是要冻掉人的骨头,风哗啦啦地将尤醉整理好的书籍吹乱,他明天肯定又要生气地重新整理一遍。雪花在温暖的室内下很快融化了,地板被蒙上一层容易滑倒的湿漉漉的水光。   还有、还有那个曾经以为死亡,此时却就像是许愿树上面的小精灵一样突然掉落到他面前的恋人。   ——这一刻实在称不上是绝对的圆满。   但尤醉从未这样地喜欢过一个冬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