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哥儿后我娶到了情敌   作者:秋叶辞柯   文案:   《盛世江山》一本双男主为爱升级打怪最后端了狗皇帝的宝座却选着隐居山野的流水线加工小说,书荒的杨壹看的嗷嗷叫爽。   谁知道一觉醒来穿成了里面同音不同字的反派炮灰——杨懿,杨懿一个贯穿故事开头和结尾的骨灰级炮灰,故事的开头他是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哥儿,但因为没有眉心的孕痣被收养的人家当做汉子养大,之后被接回家族,得知自己竟然是哥儿,更加变本加厉的缠着主角攻。   人不作死不会死,于是杨懿死在了某次意外,结束短短的一生。   穿越过来的杨壹面对自己操蛋的人生,决定奋起直追,远离主角攻,励志成为村里第二个人生赢家。   然后杨壹就被同村的前情敌,村长家娇气又善良的小哥儿吸引了目光。   看着水汪汪的眼睛,杨壹沦陷了。   不就是炮灰吗?谁还不是。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穿书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壹,柳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哥儿也要娶媳妇   立意:遇到困难不要怕,奋起直追才是硬道理 第1章 穿书   “阿嚏——”   深秋时节一早吹起的凉风,让刚刚从土炕上爬起来裹着一层薄衣的少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幸好前几日上山捡来的柴火还够烧开一锅热水,让少年不至于用水缸的冷水畏畏缩缩的洗漱。   将嘴里嚼烂的柳枝吐到地上,杨壹拍了拍身上因为蹲着起了褶皱的衣服,在院子里熟练的打起了五禽戏。   这是他穿越到晋朝的第二十天,只是此晋朝非彼晋朝,这里的晋朝跟历史上的魏晋时期的晋朝相差甚远,不过是他睡觉时闲来无聊翻看的一本长达百万字争霸爽文的背景朝代,说不好和哪个朝代相似,因为杨壹自己的历史学的也马马虎虎,总归是统称为古代。   穿来的书名叫《盛世江山》,虽然这本书不乏有流水线加工的嫌疑,但对于书荒的人来说只要没毒平时读不下去的书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更何况这个作者也有些天赋在身上,爽点掐的恰到好处,正好对上素来喜欢打怪升级却又喜欢相看一些别样题材的脑回路,杨壹看的叫一个热血澎湃,后面两眼一抹黑,不知发生了什么再醒来杨壹就成了守孝一年的杨懿,《盛世江山》里难得从开始坚持到最后给主角攻受爱情添砖加瓦的绊脚石。   想到书里对杨懿一生的描写,杨壹皱着眉头叹了三口气,在这个有着哥儿男人女人三种性别的平行世界,杨懿是赶路时被母亲在荒郊野岭生下,但无奈路上遇见谋财害命的歹人,不得已将他放入木盆顺河流下求一条生路,沿着河水下流的杨懿命大,躺在木盆里被白水村心善的孙婆婆救下。   又因为娘胎里就遭过毒药侵害,尚且未出生就丧失了生育功能的哥儿,出生后眉心也没有代表身份的孕痣,以至于在这样看不起大夫的穷人眼里杨懿就成了一个男人被养大。   可惜天性难违,杨懿长大后不光没有因为被当做男人养大喜欢上哥儿,反而对同村一看就非池中物的主角攻芳心暗许,随着年龄增长杨懿对主角攻愈发情根深种,也不顾颜面直接明里暗里都对主角攻示好,还同村里许多一样喜欢上主角攻的哥儿姑娘争风吃醋,闹出好大一个笑话。   若非孙婆婆为人和善,常与人方便,笑话声都要从村头传到村尾,后头孙婆婆因为年纪大了老了,走的时候没受罪,也不知道杨懿闹出的种种不堪,算是善终,由村长出面主持办了一场丧事。   如今成了笑话本人的杨壹打完五禽戏,浑身都热了起来,顺手从沸腾的瓦罐里捞出漂浮在上面的白水煮蛋,敲了外面褐黄色的蛋壳,补充蛋白质。   杨懿在书中的描写加起来不过万来字,还多是后期主角攻受已经功成名就只差退隐山林之际,被认回主家,故友重逢又有身份加持,还得知自己就是正儿八经的哥儿,杨懿便不顾主角攻受已经婚期将近依旧百般纠缠,最后死在了一个雨夜。   倒不是主角们看不惯刀了他,至于怎么死的书里没有细说,但多半与家族仇敌有几分关系。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书中杨懿被认回去都近及冠,现在他才十六,满算三年,目前最为要紧的还是想方设法补补个儿,这几日他悄悄观察过村里其他人的身高,因为如今缺衣少食,多数人也跟杨懿一样是个竹竿身材,但男人是家里的主力,吃的最多,长的都不矮,哥儿普遍要比男人矮一些却又比姑娘高上一小节。   这样算下来,他根据基因限定可能长不到前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一米七几还是能努努力,最好能够到一七九,这样他也算是加入一米八的大军行列,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七九身高的男人。   “杨壹,收拾好了没,我和爹准备要上山了。”门外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喊人。   听到喊声,杨壹一抹嘴上的蛋沫,就着一口晾凉的热水,大声回应一声‘来了’一蹬脚往院子外大步走去,院子里的木门的年纪比杨壹还要大,稍微使点劲,木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下一刻就要行将朽木。   “我说你小子轻点。”杨壹半点不心疼大门的模样把一旁喊话的年轻汉子看的心头一酸,这也就是没有长辈在家,他要是敢这么对自己的大门,保准他爹立马脱了草鞋往他身上招呼了。   “虎哥,今日怎么要比平日早一些,是张叔打算往深山里去吗?”杨壹同张虎走在一处,他们前面不远是张虎的父亲,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若是遇上手脚无力的,七八个也打得。   杨壹认清自己是穿到书里之后,立马为后面谋生打了主意,将家里仅剩不多的粮食全都当做拜师学艺的拜师礼,给了是杨家邻居的张虎父亲,凭借孙婆婆生前与张虎父亲的交情,这跟着张叔屁股后面学打猎的事也就成了。   “害,别提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把我爹之前弄得陷阱给毁了,今儿上山我爹要重做陷阱。”   张虎说起这事就来气,白水村哪个不知道村里就他一家在山上打猎,山上捕猎陷阱也肯定是他父亲做的,结果昨儿夜里他爹心血来潮去山上走了走,发现做好的陷阱全毁了不说,里面的猎物也不见踪影,这不就是偷到他张家头上了。   “村里人该都知道山上的陷阱是张叔做的,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不至于做这么厌人的事才对。”   张虎见杨壹这么说,就来劲了,“你小子之前成日和那些姑娘哥儿们扯头花,哪里看到见村子里其他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是村里的王家大姓,我们这些小户小家的,可攀不上。”   杨壹被说到跟哥儿和姑娘扯头花的时候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杨懿应该还没到这种地步才是,顶多遇到同样给主角攻献殷勤的姑娘哥儿呛两句,拈酸吃醋罢了。   不过白水村跟张虎说的不差,大户是王姓,村里大半都是王家一脉的人,只有少许四五十户人家不姓王,这些都是祖辈逃难到白水村落户的后代,收留杨懿的孙婆婆也在其中,算是村里外姓比较有名望的老人。   “既然虎哥你觉得是村里人,有怀疑对象吗?”   杨壹仔细回忆了书里的内容,可惜前期主角攻做跳板的白水村实在没什么详细描写,也就几个生的稍微好看的哥儿占了几笔笔墨,却也不多。   “怀疑对象自然是有,村里能够不怕我们张家的,除了越家和他玩的好的几个小子,哪个敢有这样大的胆子动我们家的东西。”   张虎说的没理没据,但语气颇为理直气壮,听到杨壹挠了挠脸,如果他没想错整个白水村就一家姓越,张虎说的不会是主角攻越朝楼,这可不兴怀疑,主角攻家也就外人看着寒颤了些,实际上是大户,再说主角攻的品行还是能保证的,不然他也不能看着一本主角三观不正的书还津津有味。   “虎哥,应该不是越朝楼他们做的。”杨壹为自己看的嗷嗷叫爽过的主角辩解一句,可惜不光没效果还被张虎以一副奇怪的眼神打量。   反应过来的杨壹有些懊悔,张虎肯定是误会他对越朝楼还余情未了,只能亡羊补牢的添了一句,“这几日越朝楼他们都每天往县里去,应该没时间上山。”   “那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只是书里写的跟他有什么关系,杨壹捂脸,最后选择沉默,这时候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就在这里吧。”将杨壹从尴尬中救出来的是前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叔,一说到要布置陷阱杨壹一马当先的窜到张叔身边,当个打下手的学学手艺。   他之所以不选种田选打猎也是有原因的,除了白水村就一个猎户竞争力小之外,那就是白水村山上的动物多,这一山的动物如果能够施展可持续发展战略,起码能养活五六家人。   只是白水村的村民家家有地,每年产出的粮食交完土地税也足够一大家子吃饱,再勒一勒裤腰带的汉子家里还能匀出一些粮食转卖到县里,给家里添点进项,可打猎就不一样了,全靠老天爷赏脸,山上猎物虽多,今日猎不到你就是白忙活,两厢作比打猎自然不受待见。   平日里农闲的时候几个汉子约在一起上山打几个小东西回去打打牙祭还行,但每日上山不如在家种地来的实在,也就张叔这种熟练工,上山一趟才能不空手而归。   “我做,你看,学会了自己去附近做几个,但记着弄上标记,这附近村里人常来。”张叔看着威严可怕,实际心肠很好,不然也不会答应教杨壹打猎,就杨壹送的那点拜师礼,可不够看。   “行,张叔你忙活,我就在一旁看着,如果有什么不懂得再问你。”杨壹跟脚走到张叔跟前,山里的陷阱不外乎捕兽夹和地洞,在加一张麻绳网就是猎户常用的手段,但设陷阱也大有学问。   山里哪些地方猎物多,什么猎物多,猎物喜欢走哪条道,什么东西可以吸引猎物进洞都需要花心思慢慢学,打杨壹穿过来二十天,其中十五天都跟着到山上也才学了点皮毛,要出师还要一阵功夫。 第2章 前情敌   “杨壹你别看我爹做的这么认真,其实陷阱能抓到猎物的时间很少,山里的东西早都成了精,你还不如跟我多学学弓箭,眼力劲和手劲练出来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抓一个准。”   杨壹听得闷不做声,张叔的儿子跟张叔一样,是个好人,偏有些缺心眼,这话是能在张叔面前说的吗?   果不其然,张虎还要张嘴,就被背后一道凌厉的目光瞪的打了个哆嗦,把喉咙里还要说的话又给憋了回去,只能悻悄悄假装的打了哈欠,低头跟着一起做陷阱。   这厢忙活了一刻钟,杨壹借着年轻脑子好使就在不远的地方把刚刚学会的陷阱原模原样的做了出来,做好张叔过来瞧了一眼,虽然没有出言夸奖但眼睛里的赞赏还是被杨壹给瞧见了,心里难免有几分得意。   “走吧,记得每隔两天来看一回。”张叔捏了捏手里的长弓,示意杨壹和张虎跟上,今天他们要往深山里去,昨儿个只打了两只山鸡,勉强不算吃亏,今天若不打点大东西回去,家里该要没进项了。   “得勒。”杨壹兴致冲冲的跟上,他背后也背着一把猎弓,与张叔和张虎手里的猎弓相比差点意思,不过他手里没什么银钱,而且胳膊没力,再好的猎弓买回来连拉开都要废劲,还不如先用差的凑合凑合,等准头练出来了猎到东西卖到县里,再换一把好弓。   白水村的后山连绵不绝,一直往山里走就是几天几夜都不一定能够走出来,更深处还听闻有大虫和熊瞎子,其中任一个跑出来没有十来个力气足的汉子合力,都不一定能够将之摁趴下。   所以他们都在深山边缘寻猎物,能猎到大些的猎物也就是獐子之类的中小型动物,若是运气不错遇上独自觅食的小野猪,就算是赚大发了。   野猪在山里没什么天敌,靠山吃山生的快长的也快,这些野猪在山上寻不到吃的就要下山去田里糟蹋粮食,遇上落单的人,还可能被野猪顶死,因此猎一头野猪也能为村里的安全多一份保障。   张叔步子走的稳重,只是靠近深山里时他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什么动静一样谨慎的躬下腰,手里的猎弓也做蓄势的模样将弦拉满,被磨得蹭亮的铁箭头朝着一个方向对准。   见张叔这个架势,张虎和杨壹哪还不知道有大东西过来,也纷纷架起弓,搭上箭头,对准张叔箭指的方向,之前杨壹只用这把猎弓射中过一只野鸡,别的大物不说射中,他山上这十几回是连见都没见过。   如今远远的听声音动静,就知道来的东西不可能小,一想到过来的东西可能是大野猪或者大虫,杨壹紧张的同时也不免有几分兴奋,哪个男人读书时学武松打虎一章没有幻想过自己也跟武松一样能够猎到老虎。   可先不说武力值,就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这事就将诸位好汉的远大理想给断得一干二净,你敢伤老虎一点皮毛,不牢底坐穿都对不起保护动物法,更何况常年在办公室磋磨的身体真遇到老虎,死的一定是滑铲的那个。   “这动静是野猪,听声是头大的,至少四百斤,等会它从下面出来,往它眼睛射,别的地方皮糙肉厚伤不了它。”   老手张叔已经判断出是什么猎物过来,细心嘱咐张虎和杨壹,其实这话更多还是同杨壹说,就怕这孩子年纪小,虽然看上去这十几天跟他上山性子沉稳了些,但那是没遇上大东西,万一待会野猪出来,被吓着打草惊蛇,他们三人都有危险。   “张叔放心,我晓得。”杨壹听到不是老虎松了口气,这会他们三人面对大虫还是勉强了些,想想他上辈子在视频里看到西伯利亚金渐层扑食的视频,他们三人还不够对方活动筋骨的。   动静声越来越大,杨壹屏主呼吸全神贯注的盯着动静来处,手里的弓箭早早的拉满,只要看到目标就能一箭射过去。   他的准头还不错,这几日在家练习的时候都能够摸到把心,但都是些不会动的死靶,现在是活物会动,而且跑的比野鸡和兔子要快,箭起箭落定成败。   野猪现身的刹那,三根高速移动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准准的落在了在高速奔跑的野猪眼球上。   其中一根大箭矢更是在射中后,后劲不小的直接没入大半箭身,被这一击贯穿脑子的野猪已经不成气候,催死挣扎几下,就倒地喘着粗气等死。   电光火石之间一头野猪就死在了张叔手里,杨壹瞧着野猪大小有些后怕之余又觉得拜的师傅实在是厉害,不说其他,这手箭术学个七八分以后独自上山遇上大东西也有自保之力。   “杨壹你小子可以啊,刚刚野猪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敢放箭呢。”张虎笑着拍了拍杨壹的肩,脸上全是赞许的笑容。   打了大半个月五禽戏的杨壹身板依旧瘦弱,被张虎带力道的拍了一下,龇牙的躲远了点。   “是不错,比你好点。”张叔默默补了一刀,听得张虎一阵泄气,那能怪他不敢拉弓射猪吗?他头一次遇到野猪才十二岁,害怕才正常。   “咳,张叔,我们啥时候过去。”杨壹偷笑了两声,就看向野猪,这野猪还没死透,眼镜蛇的故事告诉他,就是剪掉蛇头的毒蛇都还能咬人,更何况还在喘气的野猪,要是这时候过去野猪突然暴起,都不需野猪多动,只要凭借那四百斤的体重就能把他给压死。   “等一会。”   张叔有经验,说等一会其实等的有一刻钟,原本还气喘吁吁的野猪已经渐渐没了呼吸,身上还别着砍刀的张叔走过去,确定野猪死透了,招呼两人过来,四百多斤平日没三五个大汉是抬不山,可今儿上山的是张叔父子,合力抬这头野猪下去不成问题。   杨壹拿着猎弓跟在张叔父子后面,看到自己手里三根带血的箭矢,心头舒服的笑了起来,他和张虎的箭矢射在野猪另外一只眼上,虽然不及张叔箭矢力道大,也有两分功劳,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能搞定这样大的野猪。   抬野猪下山这事不常见,但是张家父子其他人也不惊讶,只一路说要让张叔留几斤肉,到时候他们去买。   野猪肉膻味很重,若无大料作配寻常吃惯了精细肉食的人根本吃不了这东西,不过白水村的村民常年饭桌不见几回肉,谁也不会嫌弃野猪膻味重,而且这种野猪卖给县里酒楼的大师傅,人转手做一桌子菜收的价都能比买整头野猪要高,哪还有他们挑剔的余地。   “下午的时候我在家门口摆摊,给村里人说一声,就卖半扇。”张叔对村里人不差,一般猎到野猪之类的猎物都会先给村里人卖上一半,钱不多挣算是打个好关系,毕竟这王姓村子里其他杂姓总是比不上的。   “行,我这给家里媳妇说一声,还是原来的价?”   “嗯,都是乡亲,不多收。”   “好勒,我这就去传话。”   野猪被抬回家里,杨壹已经快一步通知了在家里忙活的张婶,一锅热水烧起来,张叔父子俩就开始处理野猪,杨壹没干过杀猪的事,只能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一时间屋里忙的热火朝天,这时候门口来了人敲门。   “张叔,在家吗?”   站在外面的杨壹率先听见,说话的人声音比较细软,但又与女子不同,约莫是哥儿还没过换声期。   “在。”杨壹走过替张叔答应了一声走过去一开门,就和外面站着的哥儿对了个正着,两人看到对方脸色都变了几分。   杨壹是因为压根不认识这个漂亮哥儿觉得人家生的好看,眼睛不自主的盯着人瞧,以前他还以为村子里再好看的哥儿也就那样,可今天一见着眼前的小哥儿,柳叶弯弯细长眉,秋水剪瞳流目生盼,着实惊艳。   不等杨壹想好搭讪的台词,就见原本温柔清冷的小哥儿突然变了一副神情,像是从乖乖巧巧的小白兔一下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你怎么在这儿?”柳柳瞪大眼睛,一见杨壹气的脸都鼓起来了。   柳柳阿么听村里人说张叔父子猎了一头野猪要卖,便让他过来给张叔留给信家里打算买几斤,过两天他大哥就要从书院回来,正好添菜,没想到他这一趟过来还没见着张叔就先冤家路窄瞧见了杨壹,面对死对头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一听这样来势汹汹的质问,杨壹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对他敌意这么大多半也是前期倾慕过主角攻的某个哥儿,而且长得这么漂亮,就只有村长家的哥儿柳柳了,刚心动就得知对方是前情敌的滋味有些不好受。   为此,杨壹神色恹恹回复,“帮张叔杀猪,你也要买猪肉?”   “哼。”柳柳不理会杨壹,一想到上个月杨壹当着一众小哥儿的面落他的面子,差点把他气哭,柳柳就决定再也不理杨壹这个坏蛋,明明是男人偏偏和他们哥儿抢对象,虽然越朝楼谁也没理,但就更成问题了,那不是说明在越朝楼心里,他和杨壹这个汉子是一样的地位。   其实柳柳不见的有多喜欢越朝楼,可和一个男人摆一个位置,就算那个男人生的不比他们哥儿差,他也觉得气不过,痛定思痛两天后柳柳就和杨懿隔空达成对头的共识,两人的梁子结了这么久,自然是见面谁也不给谁好脸色。   “里头正在杀猪。”杨壹见柳柳要跨门进去,还是提醒了一句,毕竟这个世界小哥儿胆子都不大,里面的场面还是有点血腥。   “你能看我不能看?”柳柳不服气的闯进去,不就是杀猪,村里谁家孩子小时候没被家里娘和阿么指挥端着盆去杀猪场接猪血。   看到柳柳赌气的走进去,杨壹无奈耸肩,也跟着过去了。 第3章 上山   屋里张叔一家正忙的热火朝天,猪血已经放过,正在烫皮刮毛,张虎眼睛利,一准瞧见了柳柳,想着他定亲对象和柳柳的关系,怎么也不能怠慢。   “柳柳,柳阿么让你过来买肉?”   “嗯,听村里人说张虎哥你们打了一头大野猪,过两天我兄长要从书院回来了,想买点肉回去添菜。”   “柳卯要回来了,那感情好,这猪还没拾掇出来,柳柳你想要哪块给我说一声,我给你留着。”   “多谢虎哥了。”柳柳露出一抹浅笑,订了一根猪前腿和两斤五花,摸出阿么临出门给的铜子,递给张虎就准备先回去等下午再过来一趟,走到门口又撞上杨壹,小脸霎时皱成一团,最后只哼了一声就打杨壹身边走了过去。   张虎笑着送柳柳出了门,回头就看到院子里杵着的杨壹,想到杨壹和柳柳势同水火的关系,嘴里嘟囔了一句竟然今天两人没吵起来,奇了个怪。   杨壹尴尬的笑了笑,原主人留下的锅他一个占了别人身体的外人只能受着,但要他和杨懿一样为越朝楼这个和他撞号的主角攻跟柳柳争风吃醋,又是不行的,为了省去麻烦日后避着柳柳他们走就是了。   野猪收拾出来已经是午时了,张婶烧得一手好菜,中午留杨壹在张家吃了顿便饭,下午张家卖猪杨壹就不好多留,拿着张叔给的他那份野猪肉就转身回家去了。   门口的木门推动的时候依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门跟房子一样是孙婆婆年轻时候省吃俭用建好的,算下来也有五十年的年头,屋里黄泥浆补的篱笆墙有几处也开裂了,从外看去就像是一座危房,让住在里面的杨壹心里半点也不踏实。   不过这样的房子白水村四处可见,也没见哪家倒了算是一份心里安慰,杨壹已经打算明年开春过了春耕的时节就请人翻修一番,春日万物复苏,到时他也能独自猎东西,攒些翻房子的钱还是能够攒齐。   野猪肉放进厨房,杨壹打了个哈欠就倒进屋里睡了个午觉,直到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才懒懒的起床,这会子出去他也没事可做,便拿着院子里这些天攒下来木头块打算做些灵巧的小东西,这是他上辈子的小爱好,可惜因为大学选的专业是天坑,以至于搁置许久了。   如今来了没有手机电视和wifi的时候,做手工是最好打发时间的,这些木块都是来自山里,算不得好,但对于杨壹只是玩玩并非专精的人来说也堪堪够用。   从正午到申时末,手里的小玩意还没做好就听到门口张虎又在扯着嗓子喊他,杨壹丢下手里的东西开门看到张虎拿着一个篮子,从缝隙里看过去正是一只猪腿和一块五花。   这不是柳柳订的猪肉吗?杨壹心里嘀咕完就猜到了张虎过来的用意,“虎哥,这是要我送去村长家?”   “聪明。”张虎竖起大拇指,一副果然我兄弟就是最聪明的,“家里来客了,事关你虎哥我的终身大事,我爹娘没人得闲,柳柳也没过来拿,想来是家里也有事不得空,就辛苦兄弟你跑一趟了。”   “……虎哥,你知道”   张虎哪里不知道杨懿和柳柳之间扯头花的事,但那不是以前,现在杨壹改邪归正打算好好过日子,他自然也要帮一把,为兄弟日后的终身大事做考虑,因此不待杨壹话说完就出言打断。   “臭小子可别不识好歹,柳柳在村里哥儿堆都是说的上话,以后你总是要讨媳妇的,赶紧和柳柳打好关系要紧,不然到时候柳柳一句话有的是你苦头吃,不说了,你虎哥要去忙活终身大事了,这东西帮我走一遭。”   杨壹看着潇洒转身的张虎,神色无奈的盯着手里的竹篮,先前才说要离柳柳远一些,结果下午就要登堂入室,不得已杨壹随手关上身后的木门,就往村里去。   白水村是个大村,有几百口人家,柳柳家住在村中心,因为柳柳父亲是个童生,所以成了白水村的第一个外姓村长,柳家在村里还算殷实,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自小由村长开蒙,有几分读书的天赋,到了年纪就送去书院就读,明年就能下场,听人说少不得一个秀才的功名。   老二柳柳生的机灵漂亮,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哥儿,还不到及笄年岁就有不少人踏破门槛要结亲,但柳家爱二子,全都推了打算多留两年好好相看,当然心底也想等老大考上秀才之后让柳柳能选更好的人家,最好日后不用再在地里刨食。   老幺是个男孩,只是不及老大聪明,听闻在家由柳村长教着认字,等人再大些就送到酒楼学算盘,当个算账先生。   杨壹在心里捋完柳柳一家人的背景信息,同他现在一比着实有些天差地别,不多时就走到了村长家门口,见大门关着杨壹伸手拍了拍门,只希望柳柳当真有事,万不是他来开门。   嘎吱,门口冒头的是个半大小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应该就是柳柳的弟弟柳木,这小子一见门外是杨壹就瘪嘴,显然是认识他。   开门的柳木自觉不能和二哥的敌人多说话,想也没想就要一把把门给关上,但小孩子的力气和速度怎么比得过成年人,杨壹眼疾手快的手脚并用,卡住了门板赶紧晃了晃手里的篮子。   “关了门你们家买的肉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我在家做了吃了你小子少不了要挨一顿竹笋炒肉。”   杨壹逗小孩,说话也有几分无赖相,吓得老实孩子赶紧松了手,黑黝黝的眼珠子怔怔的盯着杨壹手里的篮子,阿么好像是让二哥去买了猪肉的,只是二哥玩的好的小哥儿今日有大事请了二哥过去,阿么又去了地里还没回来,所以这肉没人去拿,但张虎哥怎么会让杨壹送肉过来,张虎哥明明知道杨壹和二哥最不对付。   “想什么呢,还不把篮子拿进去,里面是两斤五花和一根猪前腿,你认一认。”杨壹把篮子塞到小孩手里,就甩甩手准备回去了,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摇了摇头,回家做晚饭。   到了夜里,柳柳被柳阿么差人喊回家才想起还有肉在张叔家没拿,但又一想今日张叔家有大喜事这会上门叨扰怕是不好,只能明日再说。   “二哥,杨壹下午来送肉了。”柳木性子老实,与二哥要好,今日二哥大敌上门自然是要给二哥汇报敌情。   “杨壹?”柳柳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觉得奇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白日见面杨壹也不与他呛话,下午还专程跑一趟给他送东西,不说这事没报酬,就是有以杨壹和他之间的仇怨也不见会走这一趟,这人中了哪门子的邪。   “嗯。”柳木肯定的点点头,二哥的情敌他都认得,绝对不会认错。   柳柳想不通索性不想,反正日后有的机会和杨壹问清楚,“算了,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你二哥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才不会怕他一个软脚虾。”   “嗯嗯,二哥最厉害。”   柳柳笑着捏了捏小弟的小肉脸,高兴的去厨房帮阿么做晚饭了。   这头刚说说有的是机会,不想第二日天公就不作美,夜里一道惊雷带来了一场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原本的秋雨都是细雨,打在身上也不见有个响,但这场雨比起夏雨都不遑多让,这个天气也没办法出门打猎,杨壹只能继续坐在门口开始削木头。   一边手上动作,一边思考家里的哪些东西该添置,家里余粮没多少,须得赶在入冬前灌满,整个冬日山里都没什么动物,也没有进项,后头一月他需要多忙活忙活,秋日还要赋税要缴纳,如今他一个人,用的也不算太多,屋里的余钱将够。   除开粮食,他还需要再做两身冬日的棉衣,以前孙婆婆在时亲手替杨懿缝的衣裳都还好好放在屋里,但他过来之后个子已经长了些,到了冬天肯定是穿不上的,好在被褥都是好的,只是冬天里屋子不暖和,这边人也不睡炕,只能烧炭。   炭卖的便宜,但架不住杨壹冬日需要的多,反正炭是用木头烧出来的,现在里冬日还早,他多捡些柴火回来自己学着记忆里烧炭的法子烧也能省下一笔钱,一番细细计划之后,杨壹回过神手里的木块已经被他削成了小方块,干脆拿出尺子来改做成一个小玩具。   这场秋雨下的大,也下的久,足下了三天才拨开云雾见天日,被困在家里三天的杨壹一早就上山捡柴去了,刚下过雨的山路也不好走,张家父子准备明日上山,少了打猎的活计捡柴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连捡了三背的柴火杨壹累得坐在山林的石头堆上歇歇脚,这些日子坚持打五禽戏还是很有作用,走了三趟身体也不见有大喘气,只是限于身体原因手上的力气终究不比从前,但也能慢慢练出来,不急于一时。   等杨壹歇够了就又往前去几步,就听到一阵孩子说话的笑闹声,这里是山外围,有大人带着小孩过来拾掇野菜也是常事,可杨壹听了半天全是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不见大人,心底一沉,哪家的小孩子胆子这么大,没大人陪着进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不愿见小孩出事,杨壹背着柴担拨开挡路的树枝走了过去。   “柳木,那里,那里的板栗好大一个,快打。”   “哦,就来。”   杨壹刚走到这群孩子身后,就看到两三个小子拿着大长竿敲栗子树枝头,每敲一次就落下不少带刺壳的板栗让另外几个孩子捡,如此搭配干活若是在山下面杨壹指不定要夸一夸。   “你们家大人呢?”杨壹不得已做恶客,出声喊住了这群孩子打栗子的动作。   而几个正兴高采烈捡栗子的哥儿姑娘也都吓得一顿,连手里的栗子掉了都不知道。 第4章 遇险   “杨、杨壹哥。”柳木作为这群孩子中唯一和杨壹有接触的小孩,硬着头皮被推出来和杨壹打招呼,村里的孩子不见得怕其他大人,但一定怕爹娘,杨壹看着他们偷溜上山去给他们爹娘告一状,今晚回去别说栗子不吃笋子都是好的。   杨壹心头没忍住笑,想起柳木前几日对他那态度就是多见都不愿意,这会伏低做小喊他哥可见竹笋炒肉的威力。   “继续打吧,把兜里装满,我在一旁看着,别贪多。”杨壹自小也是山里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他教训也不见得能让几个人听进去,不如做回好人,看着他们以防出现意外。   回应杨壹的是一声声齐叫的‘好’字,几个孩子胆子虽然大,但其中的几个哥儿和姑娘心里还是有几分怕的,山里有野猪大虫,虽然这些东西基本不往山外跑,可真要是遇见他们只能给这些东西当口粮,现下有大人陪着,几个小的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捡起栗子更卖力了。   秋日的板栗拿回家炒熟,又好吃还顶饱,几个孩子捡满了兜子后,一一匀出来些让柳木给杨壹送过去,柳木性子老实,今日杨壹帮了他们他自然不能在像之前一样,便接过几个小伙伴给的板栗往杨壹身边去。   “送我?”杨壹瞧着这一衣兜板栗,都是去了壳的,拿回家炒了也顶三顿饱饭。   “嗯。”柳木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杨壹哥,待会我们回家可以说这些板栗是你给我们的吗?”   杨壹哭笑不得,合着在这等他呢,“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们辛苦一遭功劳给了我,你二哥知道恐怕要气的睡不着了。”   “才不会。”柳木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他也知道这事万万不能让二哥知道。   “行,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但统一一下口径,到时候露馅了我可不给你们兜底。”杨壹接过板栗,“走吧,我送你们下山。”   “好哦。”   听到这群孩子的欢呼声,杨壹心头也高兴,只道这群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今日若没遇见他,那板栗到时候要怎么给家里人解释,几个小的怕是要抓耳挠腮一阵子了。   和这群孩子在村口分开后,杨壹转身往家里走,背上的柴火整齐的码在院子的小棚里,而兜在衣服兜里的板栗被杨壹打包送到了隔壁张家,想着送给张叔他们一半,且他不会炒栗子,不如拜托张婶一便做了。   板栗的香气蔓延在几家门口,而柳家气氛不怎么好,究其原因不过是柳柳知道了自己吃的正香的板栗是情敌送的,原本香喷喷的板栗一下就索然无味起来。   杨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是不是在板栗里投毒了,柳柳气愤的想。   “二哥,板栗要碎了。”柳木心疼二哥手里那颗被反复□□的小板栗,今儿打板栗他被砸了好多下,要是被浪费了这疼就白挨了。   “阿木,你老是和你二哥说,杨壹为什么突然给你板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杨壹哥也不止给了我一个人,和我一起玩的都有。”柳木含含糊糊的解释,他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于是就假装不在意这个事,企图混过去。   好在柳柳现在满脑子都是吃人嘴软,没注意自己弟弟的异常,这剩下的板栗他是吃还是不吃呢,柳柳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杨壹可不知道小小的板栗惹了柳柳的一番苦恼,他这会正同张家父子站在布置好的陷阱面前,看着被人为损毁和猎物挣扎的痕迹,心头有些烦躁。   “爹,这上回也就算了,损失了几只野鸡我就当做好事给村里人添个肉菜,今儿又来,不能这么容易放过。”   张虎一张嘴就受不住这个气,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张家的主意,这次不把偷东西的小贼抓到,他真能气的吃不下饭。   “杨壹,你怎么想的?”张叔脸色还同之前一样,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自然是不能放过他们,他们在我们这儿偷惯了,胆子大了便要去村里偷东西,”杨壹也没想着放过他们,若真是每次来他们陷阱偷东西就算了,偏偏还将他们的陷阱给弄坏,这不是恶心人吗?   “爹,杨壹说的在理,今儿我们把陷阱弄好,我就守在附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张虎脾气上来谁劝也没用,这次铁了心要把人给弄出来。   “虎哥,到时候我们轮流来看守,白日我们在山上这人约莫是不会冒险,只要看住傍晚时候,一定能抓住他。”   “成。”   杨壹和张虎一番交流定下抓贼的事,张叔在一旁默不作声却也不反对,想着这回小毛贼也把性子沉稳的张叔给得罪了。   从这天起,杨壹和张虎轮流在下山后又悄悄回了山上,守在附近的窝点,他们还在陷阱上放了捕兽夹,就怕到时候这人溜的太快,没抓住。   杨壹守到了第三天,这小贼的耐心不错,当然也可能是陷阱里头几日都没有猎物,但今日陷阱落了两只野兔,山里的野兔不缺吃喝,长得肥美,单一只适中的兔子送到酒楼都至少半两银子,山上的稀罕货在城里紧俏的很。   一两银子摆在面前,估摸着小贼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太阳渐渐沉了下去,山里被黑夜笼罩,若是胆小些还待不住,就在杨壹以为今晚小贼不回来的时候,陷阱附近开始传来淅淅索索的走动声,在静寂的山林尤其明显。   杨壹立刻打起精神,双眼炯炯有神的盯住眼睛附近,只见一个畏首畏尾的身影从草丛里偷摸出来,一双鼠目四处打量了一下就放光的看向陷阱里的猎物,嘴里嘀咕了几句小话就迫不及待的伸手进去抓兔子。   捉奸拿床捉人拿脏,杨壹看准这人抓住陷阱的兔耳朵往上一提就迫不及待的冲出来在那人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是一棒槌过去,手脚麻利的把人给绑了。   “你是谁,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你敢绑我?”被抓的小贼嘴里不干不净,还颇为有恃无恐,杨壹的确不认识这人是谁,因为在村里他没几个认识的,但抓着人回送到张叔家,最后将此事移交给村长处置那不就认识了。   “老实点。”杨壹一巴掌拍在这人后脑勺上,“敢偷我和张家的猎物,这会被抓谁来也不好使。”   说着身后的草丛又冒出来一人,杨壹吓得以为小贼还有同伙,结果转身一瞧是张虎,“虎哥,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不放心吗?吃了晚饭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就知道今晚这王八羔子要来,可惜来晚了不然你都把人给摁了。”张虎走过来一把拎起小贼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借着微薄的月光张虎看清楚这人的脸,一下火气就上来了,“王柱子,好啊,你这狗东西偷到你爷爷我头上了,你等着,这回不送你去你家祠堂吃板子,我就不姓张。”   王柱子见张虎来了,一改之前对上杨壹的嚣张,张家是白水村的猎户,平日山上聚起来打野猪都是他们家带头,在村里有一定威望,若是张家人真把他交给王家族长,看在张家为村里人杀了这么多野猪的份上,也要好好惩治他一番。   “张虎哥我错了,这不是一时鬼迷心窍,你放过我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每回偷了东西还敢弄坏你爷爷我的陷阱,走,我们现在就去见村长和王家族长。”张虎说完就要赶人下山。   “虎哥你先下去,我把周围的捕兽夹给收了再去。”杨壹这几日就怕村里人不小心踩到这玩意,现在人已经抓住了,早些收起来也放心。   “成,收好你直接去村长家,今晚我们就叫人把这狗东西给审了。”张虎一手拎着赃物两只兔子的耳朵,一手拎着王柱子的衣领,气势汹汹的下山去了。   而杨壹功成身退开始收捕兽夹,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他蹲在地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东西摩擦的声音,难不成王柱子当真还有同伙。   果然,就在杨壹又一次蹲下的时候,那声摩擦声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里,杨壹迅速将身后的猎弓拿在手上,搭箭拉弦一气呵成,“出来,不然我放箭了。”   杨壹话刚落,就看到树下的林子动了动,一个身形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冒出来,这还是个杨壹认识的,村长家的哥儿柳柳。   “是我,你别放箭。”柳柳被杨壹搭箭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别动。”杨壹来不及和柳柳叙旧就先厉声喝止住柳柳的动作,手里的箭也稳稳拉着,一点没有因为是柳柳打算放下猎弓。   被箭指着的柳柳看到杨壹这样还以为杨壹是想悄摸杀了他,他虽然习字念书但也是村里娇养的哥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睛里立刻溢满泪水,怕自己今晚就要丧命在山上,可能杨壹还要把他的尸体扔到深山老林给山里野物添个菜,到时候爹和阿么都找不到他的尸骨。   柳柳不想死他打算向杨壹求情,以后他都不和杨壹抢越朝楼也不和杨壹呛嘴,只要看到杨壹在他都躲得远远的,只是没给柳柳开口的机会,杨壹手里的箭就已经离弦脱弓,向着柳柳疾驰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柳只能闭上眼睛,感受到耳边一阵疾风,一下腿软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柳柳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睁开眼,就看到杨壹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箭矢,箭矢头上正穿在一条头顶发红的蛇头上,那是村里都认识的毒蛇野鸡项,咬上一口神仙都难救。   “没事吧。”杨壹将手里的箭矢扔远了些,虽然射中蛇头,但那身子还跟缠面似的在不断摆动,怕吓着柳柳。   柳柳被接二连三的刺激吓得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最后干脆抱紧膝盖痛哭出声。 第5章 祠堂   杨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先前柳柳刚起来他一眼看到在柳柳头顶倒悬的毒蛇,才明白刚刚听到的声音不是柳柳没藏好,而是毒蛇吐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弓搭箭,只来得及告诫一声柳柳别动,便全神贯注的盯着毒蛇的头顶。   时机不等人,杨壹确定手中有几分把握鼓足劲将手中紧绷的箭矢离弦而出,正中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攻击柳柳的毒蛇头顶,一击命中杨壹松下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大晚上柳柳怎么会上山但要是人这么被毒蛇咬了,以古代的医术恐怕很难将人救回来。   只是不待杨壹松口气,逃过一劫的柳柳却被他刚刚射箭的样子吓的哭了起来,让杨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呆呆的站在一旁等柳柳哭够。   也不知道柳柳哭了多久,只听嚎啕大哭的声音渐渐变成抽抽搭搭的抽桑声,杨壹觉得大概是哭不动了。   “夜里山上不安全,咱们还是下山吧,还有力气吗?”杨壹尽量轻声同柳柳说话,然后将手放在柳柳面前,若是柳柳没力气他就把手搭上来,他好拉一把。   柳柳啜泣声还一抽一抽的,听到杨壹的话抬起头,方才要死了的感受已经逐渐消失,劫后余生的庆幸也被一场大哭宣泄出来,现在看杨壹柳柳都觉得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可他们二人的关系差劲的很,杨壹竟然还救了他,刚刚他还怀疑杨壹的用心,一惯被自诩读书人的爹教导的柳柳,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是他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谢、谢谢。”柳柳抽桑着肩膀,慢慢扶住一旁的大树站起来,眼睛落在被一只箭矢钉死了的毒蛇上,心里还有几分后怕。   “走吧,林子里不安全,我送你下山。”杨壹拎起毒蛇头上的箭矢,连带着准备把这条毒蛇带走,毒蛇可是好东西,拿到镇上送到医馆能换不少钱,如今杨壹什么都缺当然不能放过。   “嗯。”   听到柳柳跟蚊子似的声音,杨壹若有所思的去找了一根结实的棍子给柳柳,让他撑着下山,刚刚接二连三的惊吓带来的恐惧肯定让柳柳肾上腺素飙升过高,现在缓过劲身体会虚弱些。   行走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这样沉闷的氛围杨壹不大喜欢,便主动问起了柳柳这大晚上上山干吗?   “我是跟王柱子过来的。”柳柳也觉得倒霉,今天他落了一根簪子在村里,到了夜里才发现,那簪子是兄长送他去岁的生辰礼物,花了小一两银子,怕被村里贪便宜的捡了去换钱,他就告诉了阿么一声沿着白日走过的路一路找到了山脚。   这时候王柱子鬼鬼祟祟的身影被柳柳撞见,想到王柱子平日在村子的所作所为,柳柳怕他打不好的主意就悄悄跟着王柱子上了山,想看看王柱子大晚上不睡觉上山打的什么算盘。   这一跟就跟到了张家做的陷阱附近,看到王柱子竟然在偷张家的猎物柳柳气的眼睛都瞪大了,只可惜他打不过王柱子只能等待会下山再给爹说,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可不能留在村里。   接着就撞见了杨壹一棒子把人撂倒的一幕,他还是头一次见杨壹动手,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把高他半个头的王柱子都给绑了,柳柳当时还想,幸好杨壹和他吵吵也只动嘴,不然就他这个小身板子都不够杨壹一拳头的。   杨壹听完事情始末,“以后不要这样冒险,这次王柱子只是想上山偷东西,下次遇上干其他坏事的人发现你,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知道。”柳柳被杨壹说教头一回没有呛回去,刚刚的经历实在太可怕,要真是就这么死在山上了,爹和阿么头发都要为他急白。   到了山脚,沿途看过去,原本家家户户都熄火睡觉的院子都不乏有微弱的火光透过薄窗户纸射出来,大晚上不睡觉还浪费油灯,可见都是知道了张虎哥擒王柱子下山,准备大晚上的看热闹。   杨壹送柳柳到有人走动的地方就自动和柳柳分开了,虽然杨懿平日在村里传出的笑话都是一个男人竟然追男人,可到底现在杨壹的身份对外还是个男人,白日也就算了,夜里再和一个哥儿处在一块,不管是干什么都要招人非议。   柳柳自然也清楚,看到身影已经越来越远的杨壹,他呼了一口气之后就撑着棍子往家里去了,今夜发生了不少事,现在他浑身都软的没力气,如果不是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在杨壹面前示弱,早在山上他就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会到了村里更是脚不能停的往家走,若是一个一停顿柳柳只怕自己在没有力气走动,连家都回不去。   柳家现在只有柳阿么清醒的在院里走动,晚上张家小子过来找当家的,当家的就被拉去主持大局,老三这会睡得死外头闹了动静都没被吵醒,只是老二柳柳晚饭后说要出去找簪子到现在也没回来,急的柳阿么不停的走来走去。   就在柳阿么想着要不要出门去找一找柳柳,看柳柳是不是被张家的热闹吸引去围观的时候,门被推开,柳柳一身狼狈手里还撑着个棍,好不可怜,柳阿么一刻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自家哥儿跟前,一把扶住眼看就要倒下去的哥儿。   “这是怎么了?柳柳别吓阿么。”柳阿么对柳柳平日说个重话都不舍得,哪里见过这家哥儿这个模样,出去一趟是遇上什么天杀的了。   柳柳摇头,他现在头晕目眩,有气无力的回阿么的话,“阿么,我没事只是累了,想睡觉,睡醒了在和阿么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柳阿么赶紧把柳柳扶回房里,见自家哥儿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心头疼的不行,他家柳柳一直是被宠着长大的,在外最大的委屈也就是和其他人拌两句嘴,这会晚上出去一趟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还是头一次见。   柳阿么给柳柳脱了外衣和鞋子再把被子给柳柳盖好,心事重重的守在柳柳身边等当家的回来再说。   王家祠堂。   往日门可罗雀的地方今儿晚上可称得上人声鼎沸,平日出来逢年过节几个族老会开祠堂祭祀外,基本都用不着这地方,但今晚上王家人连夜开了祠堂,就是因为他们王家竟然出了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   王家在白水村是大户,平日里族亲多,一吆喝都能应声一里不落,就是因为人丁兴旺他们王家日子才过得好,就是现如今村长不是他们王家人,平日里柳村长也会给王家几分薄面。   而王家之所以能有这几分薄面,除开人多势大外,就是与人友善,虽然不乏有几分排斥外姓人家但也都是私底下,明面上大家都和和气气,可今儿夜里他们王家的后辈被外姓人给抓了赃,闹到村长和王姓族老面前,就是件顶顶大事,于是王家族老决定连夜开了祠堂,公审王柱子。   得了消息的村民可好久都没在白水村看过热闹了,还是王家的,便是白日累得沾床就打起震天鼾的汉子被自己媳妇一吵,都连忙翻身起来看热闹,于是几百户人家大都赶到王家祠堂外,准备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要开祠堂公审。   祠堂里这会站着村长、王家几个族老、张家父子以及王柱子和王柱子的爹,王柱子被压跪在祠堂里,他前面被几个族老挡住的就是百十来个祠堂的牌位,个个都是王家的先辈,在这些牌位面前,莫说做了坏事偷鸡摸狗的王柱子,就是打算让当族老的表叔从轻处罚的王柱子爹都有几分发憷。   站在祠堂前的几个族老脸色难堪,看着跪在下面的王柱子恨不能踹上几脚出气,本来他们王家在白水村就被这些外姓人家编排,现在不正好落实了他们王家仗着人多欺负这村里的外姓人吗?这事一出王家在村里的地位都要落下几分去了。   柳村长见人到齐,率先一步走出来,双目一凛,看向王柱子,“王柱子,听说你已经偷了两回张家的东西了,是不是?”   柳村长身为一村之长,身上的威势比不上县里的老爷那也是村里的寻常人家比不上的,被这样一问,王柱子缩了缩肩膀,不说话,他是乡间无赖,从前被人抓现行也不过是嘴上花花,顶多被抓了训斥一顿便随他去了。   可他是被捉了现行,捉贼拿赃,人证物证俱全,嘴上想辩解两句,也说不出话来,更何况送他过来的张家父子在村里威名不小,每年村里秋猎上山猎野猪都是张家打头阵,两厢作比,就算他胡说人也不会信他。   “别以为不出声这事就能敷衍了事,今日你们王家是开了祠堂的,门口站满了村里人,这次公审容不得虎头蛇尾的糊弄过去。”柳村长一向看不惯这些在村里的无赖,王柱子就是一个。   “嗯。”王柱子被村长一吓,闷声应了一句。   柳村长看王柱子畏畏缩缩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我记得你们家不缺吃喝,在村子里的日子过得也比大多数人好,怎么好日子过到头了想要尝尝苦日子的滋味,你这样的要是拉去见了官,都要进大牢去关上两三年。”   听到见官王柱子还没说话,王柱子的爹就赶忙摆手,“不见官,不见官,柱子是我家的独苗,要是被关进牢里,让我和他娘怎么活啊,求村长和族老网开一面,就请族规,罚过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柱子,不让他在偷东西了。”   “王老四,你当然要好好管教王柱子,子不教父之过,王柱子现在成了三只手就跟你不好好管教他有莫大的关系。”柳村长横一眼看去王柱子的爹,把开腔说话的王老四看的一抖,再不敢插嘴。   “王柱子你既然认了,那就按照你们王家族规处置,并且赔偿张家人的损失,这个处罚你认不认?” 第6章 准备   “认不认?不认也得认,我王家还是头一次出这么不是东西的东西,村长不消你说,我王家现在就请族规,至于张家的钱,”说话的族老看向张家父子,希望给个章程。   “我也不晓得上回王柱子偷了多少东西,这次也没损失,就赔两百文,当他毁了我家和杨家小子做陷阱的钱。”张熊瞟了一眼王柱子,也没多为难。   “好,就两百文,王老四赶紧回去把钱拿来,给张家父子赔个罪,我们再说你儿子的事。”王家族老脾气硬,一番话把王老四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转头钻出人群回家拿钱去了。   杨壹正是这个时候来的,听到王家族长这番话,心里还有几分诧异,他原本还以为这事要拉扯一番才能了结,没想到这么快都到赔钱这一步了,那王家人也没他想象中的不堪。   “我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瞧,就王柱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竟然敢偷到张家头上来了,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杨壹想着事,听到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不嫌事大,颇为嫌弃的骂了一句,就想着回头看看说话的是谁的时候,又一道声音成功制止了杨壹的动作。   “没什么热闹看就回去。”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中带有几分少年气的亮色,语气听不出喜恶,倒是刚刚说话的汉子极为听话的回应。   “得了,老大,早知道我就在家睡觉了,白来看一场热闹,耽误我睡觉的时间,明儿还得一大早起来去县里……”   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杨壹紧绷的身板松了下来,如果他没猜错刚刚站在后面不远的人就是主角攻越朝楼和他村里的小跟班王三良,幸好主角攻和王三良没看见他,不然以原身的身份见主角攻,再想想原身干的事,杨壹得当场抹一把脸,恨不得重开。   打定主意,杨壹决定以后离主角攻远一点,虽然越朝楼也没看上杨懿,但架不住这事村里已经闹开了,要把他之前的名声掰正,任重道远。   “虎哥,这里。”等王老四把钱拿来,就没张家父子什么事儿了,自然是被请了出来,杨壹一见人出来就挥手招呼,而张家父子身后王家祠堂的大门啪的一声被两个青壮年一把关上,自家人处理自家事当然不能给外人看了笑话。   “你小子终于下来了,刚才的好戏看着了吗?”张虎一把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这回杨壹不嫌重,没躲开。   “看到了,王家办事倒是爽快。”   “哼,也就他们几个族老稍微拎的清点,不过那也是为王柱子好,你瞧这大门一关,谁知道他们王家怎么教训王柱子,最多挨两下棍子,隔天王柱子娘就要来村里哭丧,说我们张家欺负他们了。”   “虎哥这话说错了,王柱子娘敢嚷嚷一句,她儿子名声就要坏了。”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不论王四婶子怎么吵闹,都翻不了篇。   “王柱子娘有这个脑子就好了。”张虎有些烦躁,惹上王柱子这个麻烦在他预料之外,但不给人个教训还真以为他们张家好欺负,村里这些无赖惯是喜欢欺软怕硬。   “他娘没有,但王家族老有,这事有关王家人的体面,肯定会让王柱子爹看好王柱子的娘。”   在如今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代,要真是闹大了损害了王家其他人的利益,王柱子一家也没有好果子吃。   理是这个理,可张虎还是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过去了,王柱子这个人一看阴的很,表面上认了错,谁知道私底下会闹什么幺蛾子,所以还是叮嘱杨壹。   “先不说他娘,这回人是你给抓着的,王柱子恐怕心里对你起了恨,最近家里小心些,值钱的东西藏好,就怕我们上山王柱子报复偷摸去了你家偷东西。”   张虎一提醒,杨壹也点头,“那我抽空去镇上把准备的货给卖了。”   “那正好这两天去,我和爹明后天都不去山上,你也歇歇,等我家事忙完,咱们就有的忙了。”   杨壹眼睛一亮,有的忙如果没猜错就是村里准备上山打野猪,到时候出了功的人都会分到不少肉,转手卖出去,一个冬天的银钱也就到手不必愁了,加上刚刚张虎给的王家赔偿,杨壹心里的小算盘又打一响。   “行,我记下了。”杨壹又走了两步,想到张家父子这两天不去山上,肯定是为了张虎的婚事,张家定下的是村里一个勤快的小哥儿,这些日子他跟在张家父子身边也远远见过几回,每回一见到这个哥儿张虎道都走不动,可见心里喜欢。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这个兄弟自然也是要先道声喜才对,“虎哥最近好事将近,到时候我可要多讨几杯喜酒。”   “去去,臭小子,等我喜事办了,我娘肯定要来操心你的事,看我怎么还回去。”   “还早着呢,虎哥还是先想着把嫂夫郞娶回来吧。”杨壹暂时还想不到成亲的事,先不说他还在孝期,端是他连村里人都认不得几个,想娶也没人啊,以杨懿以前的名声,便是那些狠心想要卖儿卖女的人家都看不上,因为没钱。   所以杨壹这会脑子里想的全是明儿该干什么,张叔他们不上山,他正好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准备后天去镇上卖了,但收拾货物也不需多少时间,不如在家先试试怎么烧炭?   深夜。   柳村长一身疲惫的回了家,家里还点着煤油灯,自家夫郞不光没睡一见到柳村长眼睛里的担忧都要溢满,三两句就把柳柳夜里回来肯定出事的判断说给了柳村长听。   “柳柳惯不让我们操心,这大晚上弄得一身土,肯定是被人欺负了,我问他他不说,你说怎么办才好?”   “先别急,柳柳不是说没事”   “他说没事就没事,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柳阿么心里急,一听柳村长这话起头就不是他爱听的,当即打断要和当家的好好辩一辩。   “唉,我说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柳村长无奈,但谁让他当年就看上了这个性急的小哥儿。   “那你说。”   “柳柳的事估计今晚张王两家有干系,王家王柱子上山偷了张家父子,对了还有杨家小子陷阱里的猎物被抓了个正着,我瞧着柳柳出门和你说柳柳回来的时间都能对上王家小子的事,肯定是咱们哥儿见着王柱子这个时辰偷摸上山,跟去了。”   柳村长对自己哥儿的性子那是门清,没问人竟然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张家父子性子好,在村里名声也好,柳柳跟上去就是撞见了王柱子肯定也没受欺负,只是张虎抓人回来的时候怎么也没见和他说一声。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柳柳的性子要改改,大晚上的怎么能跟个男人身后,要是对方起了歹心,我们就是去跳了小青河都没用。”   “行,明日我说说他。”柳村长心里也觉得这事的确该给柳柳做个警醒,万不能任由自家哥儿任性,现在世道艰难,柳柳又是个小哥儿,万般小心总是没错。   柳柳不知道明日一早起来等着他的事父亲和阿么的一顿说教,疲惫的躺在床上还做了个噩梦,晚上差点被蛇咬,梦里更过分,竟然被熊瞎子追,最后柳柳实在跑不动了跌坐在地上等死的时候,一只穿云箭打他身边掠过,一箭就把熊瞎子给射倒在地,救了他。   柳柳一抬头看箭的来处,那里正站着一个举弓的人,只是周身透着白光让人瞧不分明,可梦里的脸柳柳无端的觉着就是杨壹,待柳柳要看个清楚的时候,梦醒了。   透着窗户缝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巳时过半。   “哈——”杨壹难得起晚了,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后,利落的收拾好床铺,走去外面打水洗漱,院子里有一口吃水的井,是近些年村里有些受过孙婆婆恩惠的人家见孙婆婆出来挑水困难打的,只是孙婆婆还没享受几年就落到了杨壹头上。   自家有水井不用去村里的古井挑水着实方便了杨壹不少,也杜绝了杨壹遇见村里一些不熟的人暴露自己不是杨懿的事,图个清净。   早起吃了两个白水蛋,杨壹开始把家里处理好的山货一一放入背篓,明日要去镇上须得早起,到时候再收拾就来不及了,看着小背篓的山货,他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接着他又看了看满是杂草恒生的院子,打算先去外面找些适合烧窑的泥,在院子中间建个烧炭的小窑,回来再处理满院子的杂草。   小窑烧炭一次也烧的不多,不过杨壹只打算在自己院子里试验试验,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柴火都是家里现有的,从山上背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晒干了水分,现用正合适。   只是等杨壹刚背着背篓准备去外面背堆土窑的泥时,门口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自打杨壹来到晋朝,只有张虎一个人敲过自家的门,每次还特别使力,虽然杨壹不在乎自家的门坏不坏,心想坏了再修就是,但每次听到木门发出命不久矣的嘎吱声,还是不由自主有几分可惜。   这回的敲门声不光说十分合适,既不会损坏木门也不会让屋里人听不见,就是这敲门的节奏都比张虎一巴掌咚咚咚拍在门上要好听的多。   已经站在门口只有三两步距离的杨壹也没放下背篓,直接打开门让门外的殊色撞进了清醒的眼底。   “柳柳?”杨壹只见柳柳手臂间挎了一个篮子,脸上还有几分不自在,可眼里不再有同他们头一回遇见时的饱含嫌弃,甚至杨壹还能从里面看出几分感激,这是来送礼感谢他了? 第7章 拉弓   柳柳一准见了杨壹,张嘴就要喊杨壹的名字,只是这回不似从前一张嘴就能把杨壹两个字滚秃噜皮似的念叨出来,刚喊出个杨字又给吞了一半回去,最后能勉强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嗯,准备出门背点泥回来,你这是?”杨壹虽然心知柳柳是来做什么的,但话头还是问了一句,他琢磨了一下,救人性命这事是个大人情,估摸柳柳也不想欠他,如果能用东西还了,是再好不过。   “阿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柳柳自打懂事之后就没和杨壹这样软和说过话,现如今两人气氛如此平和,都让他生出一股子别扭劲来,“昨晚,谢谢。”   杨壹没有推脱,接过篮子,“礼我收了,谢你昨晚也说过了,举手之劳不必记在心上,如果你真要谢,那就同我说说村里哪一边的泥适合建土窑,算是帮我大忙。”   “土窑?”柳柳听到杨壹说要他帮忙,心里还有几分高兴,但听到土窑两个字却觉得奇怪,“你要在家里建土窑是打算做什么生意吗?”   寻常人家不烧砖烧瓷谁会在家里建窑,更何况这些真要烧也不会在家里建,而是出去找个离烧窑泥土近的地儿修建。   “不是,这不马上深秋了,再过些日子该要冷起来了,我打算烧点炭备着。”   “烧炭你为什么不和村里人一起,南面山坡上的土窑过两天就要用起来了,你自己在院子里堆土窑烧炭要烧到什么时候去了?”   柳柳的反问把杨壹问住了,他不知道村里还要集体烧炭这回事,只恨他没有杨懿的记忆,闹出了这么个大笑话,他说呢,南边冬天冷的躲被窝都发颤,村里冬天没有其他热源日子要怎么过,结果人是烧炭过的,村里自个儿烧的炭火肯定比不上富贵人家用的,可有炭在,也总比光吹冷风要好。   “我想差了,那就不去背泥了,这会没事,你要进来坐坐吗?”杨壹手拎着篮子,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以前朋友上门留一留客的习惯现在用出来不大合适,没准柳柳还得把他当登徒浪子唾弃。   柳柳晃了晃自己的小脑瓜,见周围没人,飞快的闪进杨壹家里,反手关上门,抬头看到杨壹惊讶的表情略带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回家爹和阿么肯定得唠叨我,相熟几家哥儿家阿么也能找到,我就在你家躲躲清闲,过一会就走。”   杨壹觉得柳柳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过也确实,翻年过去柳柳才十七,搁他的时代,可不就是刚上高中的小孩嘛。   “随便躲,今日我不上山,多久都没事。”   把人往家里领,说起来孙婆婆修的房子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倒不是篱笆房大而是院子圈的大,前院留了几块小地种些小菜调料,还在井边的不远处搭了一个专门放柴火的棚子。   后院也不小,从前孙婆婆在的时候有养鸡养鸭,猪也是有的,只是前几年孙婆婆身子不大行了就不养猪了,只养几只小鸡下蛋吃,孙婆婆走后,前院的小菜是没人撒种子种了,后院的小鸡也一个接一个的没,到现在就剩一个独苗鸡每天下一两个蛋给杨壹补充蛋白质。   一进门的前院全是杂草,除了平时走动的地方能够看到干黄的泥土,其余地儿和外面野郊没什么两样,也让走在前面的杨壹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几天前他就说要除草除到今天都没行动,如今客人上门看着实在太失礼了。   柳柳也看见了,但他并不意外,说起杨懿那是他们村里比哥儿过得都要精致的男人了,平日不下地干活,孙婆婆走后他除了花孙婆婆留下的钱,其余都是自己去镇上卖刺绣赚的,杨懿绣出来的绣品比村里好些姑娘哥儿都要好,有这项来钱的手艺,自然不会摆弄家里的东西。   想到昨日杨壹救他,柳柳干脆的拿起农家习惯放在门边挂着的镰刀,准备帮杨壹把院子拾掇出来。   “别别,这放着我来就好了,你是客人,哪里有登门干活的道理。”杨壹看到柳柳动刀,急忙要把镰刀夺回去,这事他做的了,只是拖延症有些严重,但柳柳上门让他难得下定决心,等人走了就立刻动手收拾。   “你一个人弄到什么时候去了,反正我来都来了,割点杂草而已,又不是下地干活,我家附近的菜园子都是我打理的,这点杂草很快的。”柳柳说着就弯腰割草了。   杨壹捂脸,谁发明的来都来了这句话,他想反驳都没处说理去。   柳柳在家被宠着,没有下地干过重活,但他也不懒,平时没事就去家里的菜园子浇水除草,手上的功夫也是练过,自然快的很。   见柳柳说话间已经帮他割了好几把杂草后,杨壹干脆把背上的背篓和手里的篮子放到一旁,拿起院角的锄头,跟着柳柳身后锄草根,也当是翻地了,等两天他还要上镇上买些萝卜白菜的种子回来种上,冬日里想吃个小青菜也不必上别人家讨要。   两人搭配,院里小小的几块菜地笼统没多少,不消两刻钟就给收拾干净了,杨壹这些日子锻炼成果斐然,挥了这么就锄头额头上连汗珠都没见,可见是比较轻松了。   “水。”杨壹放下锄头洗了个手就从厨房平日他放凉白开的罐子里给柳柳倒了一碗,井水虽然甜,但杨壹怕直接喝得病,平时都是烧一罐子热水放在罐子里冷着,想喝就倒,等到了冬天杨壹还得买个能架在炭火上的壶,这样水壶一直坐在炭火上,随时都有热水喝。   “谢谢。”柳柳接过水一饮而尽,刚刚干活虽然没出汗,但因为劳作有几分热气从体内散发,熏的人脸上都染了红晕,搭在柳柳的脸上格外好看。   “坐下歇歇。”杨壹搬出前几天削木头拼出来的小板凳,放在柳柳面前。   “嗯。”柳柳应声很亮,经过搭配干活,两个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只是柳柳刚坐下眼睛就看到了挂在篱笆墙上的猎弓,眼睛一亮,“这是昨晚用的那把?”   杨壹见柳柳看到他的猎弓眼睛都在放光,知道是柳柳感兴趣便把猎弓去了过来,顺带拿了一把他平日训练用的木箭,“要玩玩吗?”   柳柳自然是想的,只是他手劲不大,怕拉不开。   “这弓不需要多大的力道就能拉开。”杨壹看出柳柳的担忧,解释了一番。   原本杨懿的手劲和柳柳约莫不相上下,他过来日日打五禽戏强身健体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这弓他是专门选的不需要很大的力道就能拉开,让他先学会弓箭,他能用柳柳自然也能用。   果然柳柳听了他的话,搭箭拉弓一气呵成,但因为力道终究差了些,没有办法将弓拉满。   “是这样吗?”柳柳第一次用弓,平时也没见过谁当面拉弓,因为打猎都在山上,谁也不会在村里拉弓射箭,第一次见人用弓箭还是昨晚杨壹对着他射那条野鸡项的时候。   “右手肘往后拉,最好两只手能够保持一样的高度……”   杨壹细细讲解了拉弓的姿势,就让柳柳试着对院里一处墙上的草靶子射着玩,草靶子是他想练弓箭的时候张叔送的,晒干的稻草杆编出的薄草墩挂在墙上,中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弄了点不一样的颜色上去,和电视剧里射箭用的标靶长得□□还离十。   好在杨壹不嫌弃,柳柳更不可能嫌弃,头一次玩弓箭让柳柳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的情绪了,连他拉弓的手都在抖,这把弓拉起来没有想象中的费劲,可他又怕自己连弓箭都射不出去,紧张了一会,他偷偷看了一眼没有催促他的杨壹,终究是鼓足勇气放开了一直紧紧绷着弓弦的右手。   弓弦脱手,木箭脱弓而出,从被射出来那一刻木箭只稍微向上了一个小弧度就开始垂落,最后连草靶都没碰上就落在了地上。   柳柳有些泄气,似乎觉得自己连靶子的边都没挨上,太差劲了,但杨壹不觉得,他过去捡起木箭重现放在柳柳身边。   “已经很不错了,我第一次拉弓箭的时候木箭连弓都没离,柳柳你比我有天赋。”   “真的?”柳柳想到昨夜杨壹射箭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他更有天赋的样子。   “当然。”   杨壹半真半假说的话有几分给柳柳鼓劲的意思,他第一次射箭是上辈子跟室友去蹦床乐园玩的,第一次松手箭还稳稳的架在弓上,把虎口都磨破皮了才堪堪把箭射到靶子上。   有了杨壹自贬做对比,柳柳鼓足精神又射了几箭,因为本就站的不算太远,柳柳的眼睛一看又黑又亮视力肯定不差,连续几次柳柳大约是找到了关窍,虽然射箭的姿势还不够标准,但已经有两箭挨着草靶的尾巴边,把柳柳高兴的还要再来,却被杨壹拦了下来。   “想玩以后在玩,不然明日你的手都用不了了。”杨壹是有过来人的经验,头一次自己在家练射箭没个轻重,第二天起来手酸也就算了,虎口和指节处被磨破皮的地方才是遭罪,柳柳手上的皮肤一看不比杨懿差多少,要是磨破皮了还要疼上几天。   听到杨壹劝诫,柳柳恋恋不舍的放下弓箭,其实现在他的手指就有几分隐隐作痛,只是刚刚射箭太专注都没注意,现在一停下感觉到几分火辣辣的疼痛,再下去肯定要受伤,于是乖巧的听从杨壹的话,将弓递过去。   “你,是什么时候和张叔他们学的射箭?”柳柳看到杨壹将弓重新挂到院子墙上,他便捡起刚刚射出的木箭跟在杨壹身后,放在墙上的箭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镇集   “快一个月了。”   “上次张叔打的大野猪也是你跟着一起猎的?”柳柳算了时间,难怪上次在张叔家见到了杨壹,那时候杨壹才跟着学了多久就能和张叔他们一起打下那么大一头野猪。   “算是,但我没怎么出力。”杨壹这话也不是谦虚,虽然他和虎哥的箭都射中野猪的另外一只眼睛,但没他,光张叔那一箭也足够杀死野猪,毕竟张叔那把弓需要四石力才能拉满,这样一把强弓射杀一头野猪绰绰有余。   “那也很厉害了,要是我肯定就吓傻了。”野猪那么大,柳柳曾经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野猪的体型,发现几个他才能抵上一头大野猪,如果在山里遇上野猪,肯定是要被活活顶死。   对于柳柳的夸奖杨壹到底是受了,还夸下海口,以后柳柳要是想来玩射箭就到他家来,包教包会。   柳柳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几分,可又想杨壹现在每日同张叔他们上山打猎,定然没有多少时间,若是他上门学射箭不是耽误别人的正事吗?   “你要觉得耽误我事,那我教你射箭,你叫我认字,我们换着来,怎么样?”看柳柳筹措不定,杨壹主动说了一个法子。   整个白水村认字的人不多,柳村长一家都识字在杨壹眼里可是宝贝疙瘩。   平时柳柳同村里的哥儿姑娘玩耍的时候也会教他们认字,只是村里人多是不乐意嫁出去的儿女花费这什子功夫学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下地干活来的实在,为此柳柳想当一把夫子的瘾都没有学生乐意同他学。   如今杨壹这么说,柳柳心里恨不能立刻答应下来,可杨壹是男子,若是时常来杨家让外人看见了,定会被说闲话的。   但柳柳转念又一想,虽然杨壹是男子,却架不住杨壹也喜欢男子,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只要他平日小心些上杨家的门,肯定没问题的。   “好,到时候我把兄长启蒙用的书带过来,你教我射箭,我教你认字,一举两得。”   如果杨壹知道柳柳这么痛快答应是不把他当男人,估计心里又要发焉,好在杨壹不知道,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杨壹就送走了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小漂亮,主要还是怕柳村长和柳阿么着急找人,不然他们就射箭认字的事还能再唠上半天。   柳柳兴高采烈的从杨壹家出来,赶着回去帮阿么做事。   回去的路上柳柳经过越朝楼的家,心里不由嘀咕,杨壹救了他,他自然不能恩将仇报,既然杨壹喜欢越朝楼以后他不能跟杨壹抢了,反正没了越朝楼还李朝楼白朝楼。   天下男子这么多,他才不会和村里有些哥儿一样死心眼在一个根本不会娶他们的人身上,只是可惜杨壹好好的长了一副美人相。   如果杨壹是哥儿的话越朝楼应该会喜欢吧,毕竟杨壹比他都要生的好看,只是因为男子的身份和偏向做派让人都忽视了他的容貌。   不过不要紧,他和杨壹现在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就是朋友,他会让那些哥儿不要说杨壹的闲话,久了大家肯定就忘了,到时候杨壹要真的还挂心越朝楼,他肯定会帮杨壹的,只是越朝楼这么难搞,杨壹的心思多半还是要落空。   这头柳柳心里为杨壹最终会无疾而终的暗恋叹可惜,另一头被迫失恋的杨壹为找到人教识字正高兴,杨懿是不识字,虽然孙婆婆性子好教的也不差,可不会认字出路都要少了许多。   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杨壹字肯定认识,繁体字除了生僻复杂的,其他认识不在话下,只是光认识还不行,还得要会写,能认识繁体字那是因为许多繁体字能够看出简体字的影子,可要他写繁体字就要抓耳挠腮一番了,到头来少不了缺胳膊断腿,为此找一个认字的师父势在必行。   柳柳愿意教他,也让他省却许多麻烦,自然让杨壹心情如夏日烈阳,高挂着。   今日原计划的土窑不必建了,院子的杂草也根除了个干净,突然无事可做的杨壹先将柳柳送过来的篮子拿到厨房,打开竹盖就看见里面沉甸甸的东西,两块被烟熏的黝黑腊肉最为惹眼,这应该是去岁年节斩杀的猪留下的。   眼看又要过年杀猪,去岁的猪肉谁家都不多,还能拿出这样两刀腊肉来,估计是压箱底的都刨弄出来给杨壹送了过来。   除开腊肉里头还放着一个布袋子和两包油纸,布袋子杨壹都不用打开就知道一定是放了铜子,看大小少说也有两百文,而油纸杨壹打开,一包是糖,一包是点心。   这些都是好东西,就是给亲戚送礼也不见得有送这么多的,可见柳阿么和柳村长是真心实意感谢他,杨壹将这些东西一一归置好,才出了厨房,再一次背上背篓。   既然今天没事做,他干脆弄一点黄泥先把屋子修缮修缮,冬天到了就算屋里有碳也架不住屋子漏风,屋顶的瓦片也要检修,前几日的大雨让杨壹对屋里哪几处漏雨的地方已经聊熟于胸,只是因为要帮张叔他们抓小贼耽误了,今日正好有空,怎么也要把屋顶修好。   屋子修补完的第二天杨壹就同张叔父子坐上了去镇上的牛车,杨壹的背篓里有一条前天射中的野鸡项,还有一只活兔子和三只野鸡,这些东西卖出去若是价钱好,少说也有小一两银子,家里的粮食不多,按照如今的粮价,卖了这些东西他可买半石粮食回去。   半石粮食算下来约莫六十斤,他一个人能吃三个月要多,如今离过年还有不到两个月,等过些日子再卖几只猎物,换来的钱买粮吃到开春不成问题,更何况那条野鸡项是正儿八经的剧毒蛇,卖到药馆,估计价钱要比他想的还要高些。   除开粮食,杨壹本打算再买两只小鸡仔回去,只是这个时候买回去小鸡仔不好养活不说,冷起来还不下蛋,算下来是亏了的,这事只能等开春过后再说。   一路上将手中的银钱盘算好去处,等到牛车停下,天色也才微微泛亮,这些日子杨壹差不多已经学会看天色辩时辰,他们卯时初从白水村出发,现在已经辰时,路上花费了整一个时辰。   杨壹跳下牛车,背上背篓左右打量镇子,这是他来到白水村后头一回出来,看到眼前的镇子哪哪都新奇。   这里的镇集叫做石头镇,说像镇但又比其他镇集要破旧许多,青砖瓦房也少见,多是篱笆房,不过镇集上的道路是做了石头路,区别于乡里的泥泞小道,但也比不上秋沙县,越朝楼这会就在秋沙县跑马赚钱。   越家有马匹,从白水村到秋沙县也就是个把功夫的事,但对于只有牛车可坐的白水村以及周围的村子的村民都习惯来石头镇上添置东西。   因为坐牛车到石头镇只需一个时辰,到县里却要两个时辰,多数能够在石头镇上办到的事又何必舍近求远去秋沙县,就连张叔父子手里没有稀罕货都是直接把猎来的东西送到镇集处理。   镇上的摆置就像以前杨壹在农村隔几日就有一次的场,赶场和赶集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约定了时日镇集才会这么热闹。   杨壹一边打量一边跟着张叔他们走,张叔父子的猎物都有固定的供货源,石头镇上也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馆子,好些的虽然比不上县里的酒楼但也能够吃下附近猎户送过来的小猎物,再大些就不行了。   他们到了一处食肆停下,牌匾上写着林家食肆四个大字,这主人家是个林姓人家,见到熟人林掌柜也主动出来打招呼,杨壹借这个机会跟着张叔身边同交接猎物的林掌柜混了个脸熟。   林掌柜允承下回杨壹要是也有山货直接送到他手里就是,收的价和张家父子一样,不会叫他吃亏。   杨壹自无不可,能够有个固定的收货点也不怕东西砸在手里,只是起初他们还闹出了个乌龙,等出了饭馆,张虎彻底憋不住笑。   “杨壹你瞧见刚刚林掌柜知道你是个男人时的表情了吗?可笑死我了。”张虎毫无顾忌的和杨壹开着玩笑,不是他说,就他兄弟这个长相,穿上男人的衣服也有人觉得是小哥儿闹着玩。   杨壹耸肩,他每日起床烧水洗漱的时候都会在水缸里瞧一眼自己的脸,也许是有几分渊源的缘故,杨懿的脸同他有几分相似,但比起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杨懿的脸就要柔和许多,他倒没想过自己的脸柔和下来还能这么漂亮。   到石头镇后这种感觉尤为明显,在白水村时,村民因为知道他是个男人,还知道他闹的笑话,多多少少也就忽略了他的脸,这会上了外村人集聚的地方,就有不少盯着他脸瞧的登徒浪子,好在杨壹心态好,被看又不会少块肉,便随他们去了。   就算杨懿这具身体其实是个哥儿,也对他做了近二十年男人的思想没有半点影响,更何况生理功能哥儿与男人大差不差,至于多出来的怀孕一项,这身体也早在娘胎的时候就被一碗毒药给药没了,与杨懿而言不算幸事,与他而言却是少却许多麻烦。   “虎哥够了啊,在笑就不礼貌了。”杨壹瞧着像是要笑岔气的张虎,不得已提醒这人收敛些。   “好、好我不噗——笑了。”张虎在脸要笑僵的时候终于止住了自己的幸灾乐祸,为了转移杨壹的怒火还故意用下巴指了指隔壁偷看杨壹的男人,“那儿还有一个偷看的呢。”   “看就看呗,我又不会少块肉,他们真要敢过来,我保证他们有来无回。”杨壹头都不回,虽然长得好看,但不代表他就软弱可欺,以前中二时期为了耍帅他专门去报过散打培训班,只要不是练过或者说像张叔那样的魁梧有力的男人,他一打二不成问题。   张虎朝杨壹竖了个拇指,“是男人就该这样,到时候要真有人骚扰你给我说,我帮你揍,你虎哥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负姑娘哥儿的男人,这样没种的下流胚,我不打的三个月下不了床,都是给人间留祸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秋猎   杨壹点头,真需要人手,他不会和张虎客气。   走到街口杨壹就和张虎父子分开了,今天张虎抽空到镇上是为了准备即将定亲的东西,和他走到道不一样,分开办事效率更高。   石头上也有米行,是县里其中一家米行的分店,主要还是做收购粮食的买卖,毕竟乡下人的口粮都是靠自己双手种出来,去米行之前杨壹准备先去药馆把手里的野鸡项给处理了。   毒蛇在常人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在药馆就是鼎鼎贵的药材,所以在杨壹从背篓里把野鸡项拿出来的时候,都惊动一旁看诊的大夫丢下手里的病人,细细打量杨壹送过来的毒蛇,一边看一边摸着蓄起的长胡,转手就给了杨壹二两白银。   饶是杨壹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也被手里的二两银子给弄得眼热,加上卖山货和他手里的钱,都能凑出三两银子了。   “小兄弟,下次要是有这样的好货你还来找我,我保证给的价不比县里差。”老大夫笑眯眯的同杨壹打关系,有这手射捕毒蛇的手艺,以后他的药馆也能多些稀罕药材,就是他转手卖到县里的医馆,也是有赚头的。   杨壹应下,只是现如今可不常见毒蛇,再过些日子蛇类也该冬眠了,真要有也是明年开春到盛夏去了。   从药馆出来,杨壹拿着手里的三两银子,心里重新规划了银子的用处,转头去了米行直接要了一石粮食,秋收过后正是米行价钱最低的时候,一升米只需二钱银子,一石十升去了杨壹手里大半银子。   一石粮食一百二十斤只多不少,这次买过这些粮食吃到初夏都不成问题,将百斤大米放进自己的背篓后,暂存在米行。   杨壹又去布行买了两匹棉布,白水村属南,距离纺织发达的江南也不远,布价的价格虽然比不上江南一匹三分那样低廉,但一整匹普通棉布算下来也不过百文。   一匹布有十丈,一丈又是十尺,一件上衣最多用七尺布,两匹棉布不说两身衣裳,就是加上两床被套下来都绰绰有余,多余的布匹杨壹打算送半匹给张婶做手工费,剩下的布料就让张婶帮他看着做,毕竟他眼睛里除了衣裳和布料,也不知道家里还缺什么,最多再加两双千层底的布鞋。   买完棉布后杨壹又买了三斤棉花,暂时寄存在布行就去了调料铺子调料和种子的铺子,除了日常需用的调料外就是种下的种子最着急,杂七杂八的买了不少东西,直到身上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之后才罢手。   最后回到米行,将所有东西都放好,再在背篓上搭一块麻布,让人看不清背篓装了什么东西,才勉强背起送到了牛车上。   这时候牛车上只有看车的赵老头,见到杨壹背了一背篓东西回来还搭了把手,背篓放在牛车板上,杨壹便也不顾形象,坐在牛车板边缘一边用长袖扇风,一边喘着粗气,一百多斤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勉强了。   “杨小子这是跟在张家父子后面发了,买这么多东西回去?”赵老头同杨壹搭话,一个村的总不会不认识,只分远近亲疏罢了。   “再有两月要入冬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多添置了些。”杨壹缓过劲客气的回了一句,便坐上车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赵老头见此也不多说,只是觉着杨家小子不胡闹之后也是个可靠的后生小辈,再过些日子村里人知道杨家小子日子好起来,提亲的人肯定要踏破门槛去了。   就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赶集的同乡陆陆续续回来,一板子牛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张家父子回来的晚些,因为要给张虎置办定亲的东西,手里更是提的大包小包,让牛车上挤的都没地方下脚。   “虎哥,你和笙哥儿不是才到定亲,这么早买红布干什么?”车上杨壹看到张虎手里拿着两匹红艳艳的布。   从定亲到结亲快的当然十天半个月能走完,但他听张婶子说这亲事要等翻春才办,太早买布要是被年节的老鼠啃坏了岂不可惜。   谁知张虎还没来得及回杨壹,坐在他们身边的婶子就笑着说,“杨小子这是没见人成过亲呢,张家的小子这么早买红布回去肯定是要新郎君自己绣婚服。”   “是嘞,婶子,笙哥儿手巧想自己绣。”张虎大方回应车上的婶子阿么们都善意的笑了笑,知道这是小新人之间的情趣谁也不说不合规矩。   乡下人家哪里讲那么多规矩,只要不真丢了脸皮子,其他的都好说。   杨壹其实也知道有新娘子会自己绣婚服,可还是头一次知道新郎的婚服也能给新娘子绣的,他还以为新人的婚服都是各买各的,最后只要是红色就能凑成拜天地的婚服。   “怎么羡慕?羡慕你小子也抓紧,等明年翻春喝了你虎哥我的喜酒,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   杨壹又一次被同龄人催婚还颇有些头疼,他上辈子没的时候都没有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成亲的事对他来说真的早了些。   “虎哥,我在孝期,这事等孝期过了再说。”   张虎被这个借口给噎住,还真说不上有什么理由反驳,尊亲去世守孝三年是古往今来的规矩,但真正做到了三年坟前戴孝的又有几人?多是明面上做做样子,有个一年时间也就过去了。   更不要说他们都非看重礼教的世家大族,村里讲究个一年孝期已经足够长,真守三年,多少哥儿姑娘要被耽误成老哥儿老姑娘,到时候不好说亲自家人私底下没准还要怨先辈去的不是时候。   杨壹看张虎一脸憋屈样,心情大好,就连从村头把一百多斤的东西背到家都没让张虎帮忙,打开家里的木门,杨壹径直走进厨房。   厨房的米缸早在几日前就空空如也,杨壹把米缸填满,约莫二十斤左右,剩余这一百斤的粮食他放进了自己休息的屋子。   王柱子的事他还没忘,多出来的粮食自然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好,只是这样千日防贼也不是个办法,家里还需要个看护,人自然是别想了,但修狗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只是白水村好像没有谁家养了狗,真要找条看家护院的狗子要上其他村看看,不知道张叔有没有门路。   不过此事也不着急,现在放杨壹心上最要紧的,还是马上的秋猎,到时候他自己要是能单独猎杀一头野猪,卖到县里今年年节还能向村里人买一头年猪杀了做成腊肉,以后嘴馋了随时能吃上一口。   想到腊肉的滋味,杨壹活动了几下筋骨,就拿着墙上的弓箭开始练射术。   ……   转眼,柳村长就挨家挨户通知要出人力上山打野猪,这事每年村里人都要来一遭,熟的很,秋收过后在家闲的屁都要出来的汉子们也个个打起精神,穿上干活的衣服,手里不是拿着镰刀就是拿着锄头往村口赶。   杨壹一早也得了消息,这还是除了上回王家开祠堂外,头一次在村里见识这么多人,只是这些人也没几个眼熟,杨壹老实的跟着张虎站在边角,看人来人往的汉子说笑。   同张虎道了一句,“虎哥,今天来的人还挺多。”   “秋收过了田里也没事,上山跟着打了野猪还能给家里分肉,都指望着这次让一年不见荤腥的家人解解馋呢。”   张虎早就习惯了,每年村里组织人上山打野猪,都是人满为患,但真的出力的也就那几个,其他人都是去山上抬猪下山。   “对了,越朝楼今天也来了,你看见了吗?”   张虎突然提起越朝楼还让杨壹一愣,反问,“他不是在县里跑马赚钱,一天赚的银子比的上一头野猪,还来费命凑这个热闹干嘛?”   “我哪知道,不过是给你说一声,待会见到人别走不动道。”张虎意味深长的叮嘱让杨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怎么说他不喜欢越朝楼都没用,还是实际行动证明来的稳妥。   嘈杂的人声在村口响的吵人,柳村长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就招呼人跟着张虎父子身后上山,这么多人往山上去,听觉灵敏的动物早就躲进常人难以找到的地儿。   一路上杨壹看到往日深山边缘怎么都该有一两个动物影子的地方空空如也,心里想着顺手打两只野鸡或者野兔的算盘是彻底落空了。   越往深山走,前面带路的张叔整个人就越沉稳,手里捏弓箭的姿势都变了模样,这样戒备的姿势能够抵御任何风吹草动带来的未知险境。   到了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张叔就做了主将这些汉子分了三队,由他和张虎一人一队带着,至于剩下的一队就交了给柳村长带队,杨壹也被分了过去。   柳村长是个文人,上山主要是主持大局怕村里有些汉子耍无赖,真要他对付野猪还不如杨壹有用,所以明面上是柳村长带队实际得听杨壹说什么,张叔这么安排大约也是怕让杨壹带队村里的汉子不服气,干脆让村长压一压。   而突然被委以重任的杨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看到他队伍里还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越朝楼也被归置在他队伍了。   杨壹一抬头就看到正在打量他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加上一副迷倒村里万千姑娘哥儿的俊俏好脸,就是站在人堆里也让未曾和主角攻谋面的杨壹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越朝楼打量他是在杨壹预料之中的事,毕竟就是他要遇见了自己曾经的疯狂追求者突然大变模样,也会好奇的多看几眼。   但有了张虎时不时的耳提面命他和越朝楼的关系,杨壹心里已经有了时刻避嫌的必要,他只瞧了一眼越朝楼之后就移开视线,转头就把队伍往另外一个方向带去。   杨壹在前面走,越朝楼的小跟班在后面偷偷打量,“老大,你看杨壹这小子今天竟然没来缠着你,真是奇了怪?”   王三良对杨懿那叫一个熟悉,这长得跟哥儿似的少年比村里的哥儿还要难缠,一遇上他家老大就走不动道,要是杨懿是个哥儿就看着那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他都觉得配他老大合适了,可关键杨懿是个男人。   现在好看那是没长开,等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同他老大一样鼎好看的男人,与漂亮香软的哥儿相比,那不是差了好些个档次,他家老大又不好那口,肯定还是哥儿更好。   只是这杨懿跟个牛皮糖一样一沾上甩都甩不掉,也就是最近老大买了一匹好马在镇上找了活计,每日卯时过半就走,酉时才从县里骑马回来,压根没时间和杨懿碰上,这才近一个月没见着面。   可就一个月,怎么杨懿就大变了模样,还从绣郎转成了猎户,怪哉怪哉。 第10章 打量   “不缠着我还不好?”越朝楼收回视线,他手里也捏着长弓,同别人家只能用农具上山不同,越家有不少兵器,除开父亲留下的余下都是他自己攒钱打的。   以越朝楼的身手纵横山野不在话下,但比起打猎这样来钱慢还伴随危险的活计不如到县里跑马来的快当。   今天过来,也是想着野猪攻击力不低,往年同张家父子上山的还有他父亲这个帮手,但自打他父亲去世后村里的人手明显不够用,去年猎野猪还伤了两人。   思来想去越朝楼带着王三良跟着过来了,至少有他在能够多一个帮忙的人,只是没想到今年还有一个人。   看杨壹的架势,越朝楼就知道这人不是花架子,一个人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比起话本子里被妖怪附体还要让人捉摸不透。   “也是,只是杨壹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张家父子学打猎了,他这身板能拉开弓吗?”王三良没发现他家老大低头沉思,自顾自的说着话。   不怪王三良怀疑杨壹没本事,毕竟以前的杨懿是绣花的,绣花针和猎弓用起来天差地别,就算这一个月来杨壹身量抽长了,在他眼里还是跟哥儿一样秀气,让他带队还不如让他家老大带队,他老大可是老虎都打过,虽然没打赢。   有关主角攻和他小弟对杨壹的种种猜想都没有影响走在前面仔细勘察情况的人,突然,全神贯注的杨壹停住,一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汉子们也都紧张起来,一眼随着杨壹看去的方向移动视线,在接触到视线里多出的东西后,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他们这是到了野猪窝了?   ——————————   山上男人们集火围攻野猪,山下的婶子和阿么们也都没闲着,在村口架起了几口大锅,正烧着水等打猎回来的男人们把野猪运回来,就开始放血烫毛,用现杀的野猪肉做一锅新鲜的野猪宴给全村人,庆贺今年秋收。   柳柳也在帮忙,只是他们这些未出嫁的小哥儿们帮不上什么大忙,早先被安排去山脚挖了野菜采了菌菇,回来后看着锅里的水,或是回家搬柴火过来,其他时候都是听长辈们闲聊。   闲聊多是说些村里的陈年旧事和生活琐碎,原本柳柳兴致缺缺听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婶子说着说着突然拐到了杨壹身上,让坐在一旁的柳柳一下打起精神,做足了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听说这次带队的还有杨家那个小子,他才同张熊学了多久,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应该还成,听张家小子说上次张家的野猪杨小子不是出力了,再说往年只有张熊父子在也没出什么岔子,今年多了一个带队我们只管等着就是。”   “你这啊,放心的太早,杨家小子我可是看着长大的,他那双比我家哥儿都还娇惯的手只适合跟哥儿一样拿绣花针,哪里能够拿弓箭,简直瞎胡闹。”   “王二家的,你这话就不对,杨小子也是个男人,翻年就十七了,懂事了自然不同,听赵老头说,杨壹上回去镇上还买回了好些东西,能有钱买下装满一背篓的东西,肯定是跟张家父子学了真本事的。”   “你又没看着人杨壹背篓里撞得什么,要是为了充大头装了块石头骗骗你这道听途说的,那就叫人笑话了。”   “才不是。”柳柳听不得这些婶子背后揣度他新交的朋友,为杨壹仗义疏言,“杨壹射箭的本事很好,前几日还打了条野鸡项被我瞧见了。”   柳柳突然出声打断了几个婶子的揣测,把方才明贬杨壹的婶子都给说的一愣,似乎不大信杨壹有这个本事。   “还有这事?”   “嗯,我瞧见了,那蛇可吓人了,我害怕只看了几眼,但蛇脖子红的透亮的颜色一准忘不了。”   柳柳的话也不是瞎编,反正那晚野鸡项的模样这辈子他都忘不掉了,如果不是阿么不让他说那晚杨壹救了他的事,他肯定还要夸赞一番杨壹射箭的英姿,那虎虎生威的架势和专注的神情,越朝楼都比不上。   柳阿么正在往锅里添柴火,听到自己哥儿这么夸赞杨壹看了过去,就见自家哥儿像是他抓包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吐了吐舌头,机灵讨巧让他不要计较。   柳阿么当然不会计较,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尚且三十七八的年纪因为不必做重活保养的很好,平时操心的事不多让柳阿么在村里众多婶子阿么眼里是最羡慕的一份,这会却难得皱起眉头,随即又松散开,道自己杞人忧天,不过是点星子微火,后面能不能燃起来还不一定呢。   “要真像柳柳说的,杨家小子本事当真不小,他这才跟张熊他们学了多久就能打野鸡项。”   “确实,听说孙婆婆当时病了没工夫给杨壹在村里定个亲事,转头杨小子就要十七,不小了,结亲正合适,咱们村里适龄的姑娘哥儿也不少,可以考虑考虑。”   “可不,只是”   说话的婶子话说半截停下,其他婶子和阿么也都知道那意思,不就是杨家小子痴缠越家小子的事吗?   “害,那都是小孩不懂事,这不懂事了我可在没见着杨家小子往越家小子身边凑,孩子年纪小,家里长辈又走的早,难免想歪了。”   “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得再瞧瞧,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   几个婶子还要说,就被远远一嗓子‘野猪来了’给打断,上山的汉子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一来一回该有人回来送野猪了。   她们也顾不上说闲话,起身去迎人,从几个壮汉手里接过一头近三百斤的大野猪,利索的开始准备放血。   “这谁打的,身上连个痕都没有。”   “当然是张叔,婶子你都不晓得张叔那一张弓,只一拉,这箭头就射进猪脑里,哪怕每年看上一回还是叫人反应不过来,我们都没处搭手又只能卖力气把野猪扛回来了。”   “张熊那可是石头镇附近最好的猎户,你们几个平日打秋风的小子能比的上,去去去剩下的婶子们来,你们赶紧上山去帮忙。”   “诶,这就去。”   有第一头野猪送回来,后面只会源源不断的更多,这人一忙起来就没空想事,于是先前杨壹的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就盖过去,转头这些人又说起了别家事。   让在旁给野猪浇滚水的柳柳松了口气,要是这些婶子给杨壹说媒,杨壹肯定是不愿意的,越朝楼摆在那呢,只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越朝楼不是良配,他要不还是找找认识的哥儿问一问这十里八村有没有长得好看,又有些男子气的哥儿介绍给杨壹?   柳柳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对想出这个天才办法的自己毫不吝啬的给出了夸赞,下回去学箭就探探杨壹的口风。   完全不知道自己婚事哪哪都被惦记的杨壹正举起猎弓射猪呢,也不知道这他的运道是好还是不好,一路走的方向恰好遇上了一队野猪,一看就是母野猪带崽觅食,看到野猪身后跟葫芦娃似的小野猪串子,秋猎来的汉子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知道这玩意能生,而且近年来山里没什么天敌,食物还算能够供养的起这些东西,但真要是等这些野猪都长大了,山里的东西肯定就不够了,成群结队的野猪群到时候要下山,他们几百户人家也不够拱的。   杨壹率先察觉,手里的猎弓几乎在这些汉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一只离弦之箭破空划过,不过眨眼的功夫朝野猪射去的箭矢又多了一只。   两只剑羽准准的先朝那头大野猪射去,杨壹知道自己这箭必中,原本还怕力道不够准备再补一箭的时候看到另外一只箭尾后,立刻打手势示意几个汉子朝小野猪后面包围过去。   这些小野猪也就近两百来斤,和一旁四百斤的大野猪相比就不够看。   所以其他汉子看到杨壹和越朝楼两人先把大野猪射到,也就没了顾忌,紧攥手里的锄头和镰刀,看准时机,两三个汉子围攻一头小野猪,不消片刻功夫山林里就响起了一阵阵惨烈的猪叫。   杨壹会写拳脚功夫但那也只是对人,对上蛮横不讲道理的野猪他自知身板不够扎实,也不去添乱,只找准位置,用手中的猎弓一射一个准。   越朝楼似乎被杨壹射箭的准头挑起了兴趣,手里的弓箭片刻不停的和杨壹较劲往野猪身上扎,几乎只要中箭的野猪都挣扎不了多久,就躺尸山林,乖乖由跟来的汉子们用麻绳帮上猪蹄扣,最后穿上一根结实的木棍,两人合力抬下山。   那头四百斤的野猪合两个人之力还不够,需要四个人合力才能稳当的送下山,这一窝野猪一去,他们这队人马也就寥寥无几,柳村长做主跟着他们先下去,让杨壹和越朝楼继续,他们快去快回。   一行人动作麻利,瞬间也就去了大半,留的杨壹和越朝楼以及王三良三个人在山上,起初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还是杨壹受不住两双眼睛打量,挥手就往深山里去。   越朝楼跟上,看了看杨壹手里的猎弓,又瞧了瞧自己的猎弓,两弓之间品质优劣几乎一眼就能辨明,但杨壹却没有丝毫因为猎弓品质差而影响箭术,就他看到杨壹出手的几箭,不说十发十中,却也八九不离十,这当真是一个人一月就能练出来的吗?   还是说杨壹当真在射箭Hela上天赋异禀,只是从前因为绣花耽误了。   “再往里去,有大虫和熊瞎子,走神可是会送命。”杨壹不知道越朝楼打量他是否发现他这个壳子换芯的异常,但他知道不能继续给越朝楼胡思乱想的时间。   “大虫怕什么,我家老大又不是没打过,虽然打不过,但逃跑没问题。”王三良见不得杨壹看不起他老大,出言就是替他老大正名。   只是这话却说的不大好,听得越朝楼嘴角一抽,后面那句话大可不必说出口,“的确该认真些,之后会注意。”   杨壹见越朝楼真的认真起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暂时没有危险了。 第11章 虎   一头头野猪从山上被送下来,山下手脚麻利的妇人和郎君早就将最初送下来的野猪收拾出来,就等料理完其他野猪,开始下大料做野猪宴。   宴席掌勺的是张叔的妻子张婶,本家姓郑,但嫁到张家后就和原本的娘家断了,外人也多称呼张氏。   村里人个个都道他们张家男人有本事女人也不差,张婶的婆婆之前就是专门在乡间走动的酒席掌勺,乡下人家宴客不似镇上县里,酒楼里的东西金贵却不管饱,费那什子功夫她们都能上好几桌大菜。   管饱不说大菜粗炒自有一番狂野的风味,张婶子嫁到张家后从婆婆那里接过了这门手艺,因为烧的一手好菜,平日出门做一次宴席,少说也要收半两银子做答谢,还不提走时主人家搭的肉菜。   现在她家儿子马上要娶媳妇了了,新郎君她是她瞧上眼的,自然喜欢的不得了,这不备菜就让准媳妇给她打下手,这门手艺等新媳妇入家后,她也是要传下去的,如今年节里有个傍身的手艺,总不会饿死。   柳柳见秋笙跟着未来婆婆忙活也就没去添乱,而是心不在焉往上山的路口望去,按理来说已经抬了三头野猪下来,总有一头该是杨壹带头猎来的,可左等右等他也没等到,不晓得杨壹是不是在山上遇上了什么麻烦。   一胡思乱想心头不免泛起一阵担忧。   “快看,这是一下打了多少野猪下来哟。”   柳柳听到身边的婶子突然一喊,赶忙抬头望过去,就瞧着从山上过来的路上走了小二三十人,有的两三个手里就共扛了一头野猪,细数少说也有七八头。   山上猎野猪都讲究打下一头就送一头下来,不然血腥气过重容易引来大东西,可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遇见一口气抬七八头下来的,虽然其中有两头一看还是小猪,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王五家小子,你们这是撞上野猪窝了?怎么一口气猎了这么多头。”   “是嘞,嫂夫郞有的忙了。”   “忙点才好,今日就是不睡了也使得。”   答话的郎君脸上笑开了花,哪有嫌野猪肉多的道理,野猪猎的越多,他们分到的肉就越多,村里好些个家里劳力少吃饭嘴多的人家,哪个不是盼着这回猎的野猪肉多分几两,指着这肉过个好年呢。   就是手里稍微宽裕几分的人家,也没谁嫌弃肉多的,实在吃不完做了腊肉留着以后慢慢吃。   “这是谁猎的?”有人心里也打起算盘了,方才张虎父子一共猎了三头,个个膘肥体壮,但打下这三头野猪的时间也就比眼前一窝野猪要快那么一点,总不能张家父子是神仙,有分身的本事。   “是杨壹和越朝楼带头打的,嫂夫郞你都不知道,他们两人箭法简直神了,尤其是杨家小子,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个花架子,没想到那一手箭术不比老张家的差,这头老母猪就是杨壹射死的,老母猪劲大,要不是杨壹先把这头领头猪弄死,我们还没那么快。”   “哟,杨家小子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嫂夫郞要想招杨家小子做儿婿可要抓点紧了。”   “呸,三句话放不出个好屁,滚滚滚,这里我们来收拾,没你们什么事儿,赶紧上山别耽误了秋猎。”   招婿的事被插科打诨的汉子们一当面说出来,这些个郎君和婶娘谁好意思再出口,只能等秋猎过去,慢慢找媒人上门打听。   ……   簌簌——利刃划破沿途的植被声在寂静的山林显得格外明显,杨壹捡起落在地上的箭矢,看到箭头上斑驳的血迹就知道刚才那一箭没有落空,但却不见猎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射偏了两分让速度快的兔子逃过一劫。   “别再往里去了,附近是大虫的地盘,就我们三人容易受伤。”和老虎打过架的越朝楼对当初误入山林遇到大虫的地方记忆尤深,那是他头一回体会到死亡的感觉,虽然最后从虎口脱险,但他背后被大虫抓下的一道抓痕却永远留在了身上。   杨壹点头,看了附近的环境,这里张叔确实没带他来过,既然越朝楼说有大虫他也不会傻不愣登的去冒风险,准备原路返回的三人行动间颇为谨慎,似乎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们脑里上了弦的神经。   好在走出大虫领地后,似乎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三人便原地休息等村里的汉子们过来。   杨壹靠在树上,双手环于胸前闭目养神,而在他有四五米距离的位置,越朝楼正低头思考着什么。   旁人不知道,杨壹却清楚越朝楼肯定是怀疑他了,身为主角攻越朝楼不是什么单有武力没有脑子的人形工具,相反越朝楼很聪明,不然也不会讨的主角受白言思的欢心,毕竟在这个时代二人的身份有天壤之别。   可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有暴露的危险杨壹也不愿意同杨懿一样做出痴缠越朝楼的姿态,先不说越朝楼不对他的胃口,就单单要他在外人眼里做出一副痴迷之态都会让杨壹打心底觉得自己在社死,还是那种恨不得当场逃离这个世界的社死程度。   所以任凭越朝楼起疑,他也毫不作为,再过不久白言思就会因为遇到刺杀流落到白水村被越朝楼救下,那时候心中有风花雪月的主角攻应该也没有时间分心来思考他这个无足轻重的人。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中,忽的一声响彻山林的虎啸如雷贯耳,杨壹和越朝楼几乎是同时起身做出防御姿态,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虎啸声太近,大虫就在他们周围。   和越朝楼有过与虎对敌的经验不同,杨壹所有学到有关如何对虎的策略都还是以前在视频评论区看到的,纸上谈兵罢了。   只是现在他别无选择,和这样身强体壮的野兽相遇,你若是率先示弱逃跑那你在野兽眼里就从未知变成了猎物,相反你要是停下以自身威势同野兽对视,还有几分可能吓走野兽,但有个前提,这只野兽肚子里塞满了食物。   三个人极富耐心的警戒让躲在四处某个草丛的猛兽不耐烦的动了动爪子,大虫在山中称大王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早就没有像豹子一样潜藏在暗处给猎物一击致命的耐心,既然猎物要反抗,那就用虎爪拍晕他们。   而且猛虎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曾经从它爪子下逃生的食物的味道。   肉垫踩踏植被的细碎声将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一转头就对上了藏在树叶间充满□□的眼睛,那是猎人看到猎物的眼睛,几乎就在对上眼的那一刻,早就不耐烦的大虫一个纵身飞扑,原本他们距离大虫还有约十米的距离,猛虎一个跃身距离就去了大半。   这样短的反应时间里,杨壹竟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身体也先一步意识熟练的拉开弓箭,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射出一箭往一旁躲开猛虎的致命一扑。   而方才射出去的利箭却只浅浅的在老虎身上划出一道血痕,距离不够,弓力太弱,让杨壹这一箭除了激怒大虫更加想要杀死他们外,还让杨壹确定这的确是一只刚消化完上一次食物准备出来觅食的猛兽。   任何生物在饿着肚子的时候,都是不好惹的,因为饿极了会死,就是大脑智慧还不够发达的种族脑子里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要活下去。   对上一头饿极了的猛兽,他们三人根本不够看,可从虎啸声开始起逃跑就已经来不及了,上树也不可能安全,白水村山上能够靠枝丫供人攀爬的树木对眼前跳跃力恐怖的生物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老虎才不像故事里被猫留了一手不会上树。   既然已经到了困兽之境,杨壹在手中弓箭对老虎不能造成严重伤害的前提下,依旧举起弓箭和对面打了手势的越朝楼打算戏耍老虎拖延时间,刚刚那声虎啸响彻山野,张叔他们一定听到了,根据老虎声音出处和他们前行的位置重叠,肯定知道他们可能遇险。   只要拖延片刻,张叔就能带大队人马过来救他们,至于要怎么在一跃就有六米距离的老虎面前拖延时间,杨壹和越朝楼手里的弓箭就是最好的把戏,现在老虎有些昏头,没有清醒时候的理智,感觉身上疼痛知道有人伤了它,便迫不及待的要扑倒这些人当做它的食物。   在人眼里老虎长得大同小异而在老虎眼里,这些两脚兽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多是觉得谁肉多谁肉少罢了,于是出现眼前一幕,老虎正准备扑食的时候屁股后面被一根剑羽射中,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被食物伤了屁股,眼前的老虎也顾不得即将入口的美食,转身一跃去找伤它屁股的食物麻烦。   如此反复,被戏谑了许久的老虎终于恼怒到了极点,原本黄黑相间的虎纹已经有不少流着鲜血的血洞,虽然箭头伤不到老虎筋骨,但皮肉开花还是能够做到。   杨壹知道猛虎准备下杀手,手中张开的弓箭却已经稳当,这么久他同张叔学过最厉害的杀招就是以箭穿眼,无论什么动物眼睛都是最脆弱的地方,高速强力的箭矢射穿眼睛之后就像是打开了动物最柔软最致命的部位,一击贯穿脑髓,便再无生机。   可老虎的身体过于灵活,几次对准都因为老虎纵身一跃躲过致命一击,只在虎皮上留下斑斑痕迹。   越朝楼显然也察觉到了杨壹的打算,只是他手中的长弓在刚才猛虎飞扑过来的时候被虎爪一把拍碎,不能同杨壹一样以箭猎虎,但他身上还别有一把砍刀,这把砍刀比村里人砍柴用的砍刀不知要锋利多少。   杨壹既然有了奋力一搏的准备,他自然也不甘落后,砍刀用于近身,若是杨壹败了那他就只能和大虫赌一赌,看是大虫先咬碎他的脖子,还是他的砍刀先替大虫开膛破肚。   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的两个人其实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他们都在赌最后一手的机会。   “放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猎杀   一声厉喝,越朝楼先一步行动,他往杨壹所在的方向奔去,老虎也被他吸引过来纵身一跃就要扑倒咬噬。   被虎躯整个覆盖的越朝楼突然扑倒转身,正面对上猛虎的腹部,这样一头重达五百斤的猛虎都不用矫健的身手和恐怖的利齿,只需用它那一身腱子肉往他身上一坐,都得咽气。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事的时候,只见越朝楼手中砍刀向上一挥,就要一刀划开猛虎的腹部,而扑食的猛虎似乎察觉到食物反扑的危险,顷刻间肌肉发达的腰力就转动朝另外的方向落下。   也就是这短短的片刻,杨壹已经跑到距离大虫略远的距离,手中的猎弓早早被拉至圆满,这一箭射中,在加速度的加持,击穿老虎脑髓并非痴人说梦,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射中。   杨壹即将松手之际,突然想起那晚射中蛇头救下柳柳时他的状态,以人为计量单位,老虎不过是人的两至三倍反应速度,而蛇是人的五倍,他能在五倍速度下击杀毒蛇救下柳柳,现在他就能在三倍的速度下射中大虫,逃的性命。   想通关窍,原本还迟疑的手坚定下来,只听得一声嗖——锋利的箭头透过树枝枝叶,在阳光照耀下隐隐反光。   一箭已出,几乎在顷刻间就能得出结果的杨壹却在感觉那一箭的速度太慢了,直到噗嗤一声传来,杨壹好像才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呼吸声,整个人松弛下来。   成功了!   与此同时的越朝楼在猛虎发出一声凄厉的虎啸声中趁热打铁,一刀划开了大虫的肚子,鲜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身的同时往旁边一滚,狼狈但又带着几分傲气,早在之前他就知道这只大虫是先前伤他的那只,现在终于报了后背的一抓之仇,解气。   “张叔,他们就在这里。”远远的王三良的声音传过来,随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叶子上,听起来不像是在走动而是在跑动。   早在戏耍猛虎的时候,帮不上忙又是累赘的王三良在越朝楼的眼神暗示下赶紧逃跑去找张家父子,就算刚刚听到虎啸,张家父子一时之间也不能准确赶到,要是过来的路上稍微走错方向,就是在拿他老大和杨壹的性命做赌注。   得到逃生机会的王三良身负两条人命,好在不负众望成功在不知方向的山林里找到了张家父子和一众汉子,只不过等王三良带人过来的时候却是晚了一步,刚刚气吞山河的猛虎这会已经没气了。   大虫腹部开口流出里面的五脏六腑,浓烈的血腥气和五百多斤的巨虎给身后跟来的汉子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看到越朝楼手中带血的砍刀,他们就知道划开大虫肚子的事是越家小子做的,可还有一处看的他们不敢说话。   那是在老虎眼睛的位置,一根明显的剑羽正插在其中,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剑羽没入虎眼位置的长度几乎要将虎头贯穿,但后脑不见利箭箭头,可能被虎骨挡了下来,不过这也厉害了,场上只有两人,越朝楼开了虎肚,那射穿虎脑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张虎更是上前仔细打量了虎眼的伤处后,激动的走到杨壹跟前,熟练的一拍杨壹后背,“好小子,竟然赶在你虎哥前面射杀了这么大一头大虫。”   再一次被拍的龇牙咧嘴的杨壹浑身没力的被打了一个踉跄,连手里的长弓都没抓住落在了地上,刚刚射杀猛虎的那一箭耗尽了他全部力气,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过目前他的水平,双手早就脱力,如果不是强撑,方才张虎那一巴掌他就得当场给诸位乡亲拜个早年,好悬稳住了。   显然张虎也察觉到杨壹的状态,赶紧把人扶坐下,暗道刚才鲁莽了,幸好没让兄弟出丑不然给自己脸上来两下都不一定能让兄弟解气。   “这,现在怎么办?”被眼前一幕吓住了的王三良傻愣愣的问一旁的张熊,他家老大就算了,杨壹是怎么做到了的,竟然能和他家老大一块干掉了一头猛虎。   这还是那个成日跟哥儿似的杨懿吗?   “今天的野猪猎的差不多了,回去吧,来几个人把老虎抬下去,血腥味太大会引来别的东西。”张熊当机立断,让人递了绳子过来,给老虎的蹄子打上死扣,接着只点了两个力气大又老实的汉子同他和张虎一起把这东西抬下去。   这头大虫是杨壹和越朝楼猎的,旁的人没插手自然不能算他们的猎物,所以张熊这么做也是杜绝有些人想趁机占便宜,至于帮他们抬老虎下山的汉子,到时候从杨壹和越朝楼分得的野猪肉里分些给他们,算是答谢。   人群里的确有不少想打大虫主意的人,但看到张熊那一身腱子肉和手里一箭射穿野猪头颅的大弓,最后也只蠕动了几下嘴巴,不敢这时候来触霉头。   一群人赶着下山,就和刚到半山腰的汉子们遇到,瞬间汇入人流的汉子们相互交流,听了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述后,许多目光都落在了拄着木棍的杨壹身上。   越朝楼有打虎的本事村里人不奇怪,谁让越朝楼他爹就在村里猎过一头,现在子承父业年纪轻轻打死一头猛虎自然不在话下,可偏偏这回打虎里头还有杨壹一份功劳。   杨壹和越朝楼在大虫身上留的痕都致命,但众人不知道哪个才是先一步杀死老虎的手段,只能暗自揣度,不过从今天起,他们村里就有两个打虎英雄了。   ————————————   “好香,张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柳柳动了动鼻尖,闻到锅里飘出来的阵阵香气,嘴甜的夸人。   “小馋猫,来,先替婶子尝一块试试味道。”张婶子同村里人一样,都喜欢柳柳这个懂事乖巧还嘴甜的小哥儿。   她年轻的时候在娘家坏了身体,就连张虎都是她拼了一条命才生下的崽,那之后她就再没机会怀孕,从前她就想要个贴心窝的姑娘或者是哥儿,只是这辈子是不成了,虽然家里这唯一一个是个继承香火儿子她该满足,但心里看到别家哥儿和姑娘总是忍不住多疼几分。   “谢谢婶子,不过我才不和笙哥儿抢,婶子让笙哥儿偿,以后一家人一起吃饭要提前适应才行。”柳柳一手把秋笙从旁边拉过来,张婶子自然高兴,秋笙这时候进退不得,只能红着脸吃了张婶子挑出的野猪肉,闷声道了一句好。   女人和哥儿们这时候也闲下来,方才一行人走后又有张家父子送了几头野猪,按照往年来看,秋猎也该到尾声了,每年他们都差人上去围剿一次野猪,今年能打到这么多已经是大运气了。   偏巧这时候一个冒失的汉子突然跑了过来,嘴里还大声念叨着令人震惊的大消息, “老虎,杨家小子和越家小子猎了一头老虎。”   猎虎这样大的事情是白水村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几回,上一次还是十年前越家小子的爹打了一头回来,这会咋一听这个消息,手里忙活的婶子和阿么们都空出手,揪着报信的汉子衣服让人说给明白。   过来报信的汉子自然是憋不住消息,不然他也不必费功夫先一步跑回来,眼见着平时村里动手都能撂倒一个汉子的婶子们围上来,他自然不敢耽误,像是倒豆子一样把方才听到同行人说的话转述给了这群要扒他衣服的婶子和阿么们。   柳柳也担心的竖起耳朵打算听一听杨壹受没受伤,只是他身板子实在比不过村里的婶子和阿么,挤不进去,在外围只能听到翁翁的嘈杂声,得不到什么有利的消息。   忍不住的柳柳看了一眼自家阿么,见阿么没看他,就一溜烟往山脚去,既然村里人都回来了,他肯定能在山脚遇上,正好先瞧瞧杨壹受没受伤。   那汉子也就比上山的人快几步,柳柳都还没走到山脚,就看到一村子的人围着中间什么东西下来,柳柳站在路口不动,远远的看见走在后面拄着木棍的杨壹,仔细打量发现除开行走间步履略微蹒跚外,也没瞧见伤处。   但那可是一头大虫,外面没受伤,谁知道有没有受内伤,偏不巧今日村里的赤脚大夫被人叫去其他村看病了,不然柳柳早就拖着人过来等着。   “柳柳,你怎么在这?”柳村长走在前面,看到自家哥儿一个人站在树下,周围也不见其他人。   “爹,听说王强哥说你们猎了大虫,我还没见过大虫所以就先跑过来瞧瞧。”   柳柳说着瞥了一眼被张家父子抬在肩上的大虫,黄黑的毛发上全被鲜血打湿成一缕缕,被开膛破肚腹部还在冒血,那虎头獠牙狰狞的模样,都能把村里最调皮的孩子吓哭。   柳柳自诩见过大世面,可看到这样可怖的老虎尸体还是吓得撇过头,正好对上杨壹望过来的眼神,这时候柳柳才想起那虎头上的一根长箭,和前几日射中野鸡项的长箭一模一样,杨壹竟然真的打下了这样大的一头大虫。   神色有些萎靡的杨壹在看到柳柳混杂害怕震惊和担忧的眼神时,勉强笑了笑,然后朝柳柳点头,示意他没事,还指了指手上的棍子,表示就跟之前他一样,只是脱离休息休息就好。   其他人没有看到杨壹和柳柳的小动作,但一直观察杨壹的越朝楼和王三良可是把这一幕收到眼底。   杨壹从前不是见到柳柳就掐,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态度竟然有一天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简直就和杨壹有本事射杀老虎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13章 丰收   “大虫死的惨,没什么好看的。”柳村长也看出自家哥儿害怕,便摆手招呼人继续往回去。   只是回去的路上也不太平,越来越多好奇心上来的姑娘哥儿偷跑过来,打算看看大虫长什么样,但无一不在看到大虫狰狞死状之后个个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瞧第二眼。   便是村里许多妇人郎君都看不得这东西,更别提这些未经事的娃娃们,看大虫的心思歇了,猎了虎的两个英雄成了代替大虫被围观的对象。   越朝楼自不用说,常年在村里就是最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可惜越家小子家中没长辈,好些个上门说亲的媒婆无一不被越家小子直言拒了,因此不少有关越家小子心比天高,看不上村里的姑娘哥儿的传言在十里八村漫天飞。   一时之间有脸皮的婶子和阿么当然不打算自讨没趣,也就歇了心思,可今儿他们村里竟然出了一个堪比越朝楼的小子,一下杨壹就从万人嫌的名声成了各家手里的香饽饽,要不是张家父子帮忙,只怕连村子都回不去就要被这些婶娘和郎君们活吞了。   好在村长不愿耽搁了秋猎的野猪宴,发话让各家婶娘和郎君消停下来,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宴席得先吃了。   杨壹松了口气的坐宴席的桌子上,八人的四方大桌是从张家抬出来的,其余的桌子也都是村里人各家出的,有大有小,也就张家这张吃饭的桌子最为干净大气,今日出力大头的都被分到了这张桌子上,因此杨壹左边坐着张虎右边挨着越朝楼,心头还叹气,怎么越不想沾边的反而越要沾上。   “那头大虫你们想怎么分,待会我和虎子吃完就去给你们收拾出来。”张熊在饭桌上提醒两位小辈,今日有他和村长在,村里的一些泼皮无赖就是想来打秋风也要看看能不能得罪的起,可今日一过,这些个无赖上门撒泼,便不好说话了。   最好今天就把这头大虫给处理了,让这些人也没念想。   越朝楼是知道这虎先是杨壹射中他才开膛,真正猎了这头虎的是杨壹,但先前他们一块同大虫缠斗亦是出了力气,便宜他不占该他拿的他也不会客气。   “县里前不久有个员外传消息要办大寿,你要是信的过我便由我明日将虎肉送到县里买了,得了钱我们对半分。”   杨壹自无不可,老虎虽然稀罕,可也不是谁都吃得消,卖个酒楼肯定会被压价,但要是送到人寿宴用,卖出的钱定然比酒楼给的多。   “你看着办,但虎骨和虎皮我要留一样。”   虎骨和虎皮本是大虫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原本越朝楼也不打算卖掉,还想问问杨壹想要什么,现在杨壹主动提出他当然高兴都来不及。   “可以,本就要留着,这头大虫的虎皮被利刃损毁了不少,不是完整的皮子卖不出高价,你要留可以要虎骨。”   “不用,我就要虎皮。”杨壹话里没有半分勉强,毕竟那可是虎皮,就算上面弄得全是斑斑痕迹也是虎皮,到时候把虎皮收拾出来拜托张婶帮忙缝一下挂在家里,那威风够他秀一辈子。   越朝楼点头也不劝,利弊选择他都给杨壹说明白了,杨壹还选虎皮自然是真的想要。   瓜分完战利品,精神疲惫不堪的杨壹草草吃了两口桌上的野猪肉,就推脱村里前来打关系的人,回家蒙头就睡。   今日一整天的经历对于一个在和平社会长大的人来说,委实刺激了,堪称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早就精力耗尽的杨壹能够撑到庆贺宴属实属不易,因此这一觉也睡得比往日要长很多。   等杨壹再醒,外头的太阳都往西走,到下午去了。   杨壹少有的清醒后不愿立刻爬起来,身子骨许多地方在休息一夜后开始隐隐发疼,肯定是昨日戏耍老虎时东扑西倒摔出来的淤青,因为时常要上山,磕着碰着在所难免,杨壹早早就备好药酒,此前没机会用上,今天恐怕那药酒坛子都要去小半。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刻钟左右,杨壹才慢慢从床上起来,药不药酒先不说,洗漱后每日一次的五禽戏不能落下,这回打的时候虽然身体疼的地方多,但打完整个人立刻神清气爽起来,连肚子都开始咕咕叫唤,原本跟着沉睡的胃口被打开了。   昨晚他也就吃了两三口肉便撑不住回来,一算至少十个时辰未曾进食,现下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吃食,只能现做。   屋里冒起炊烟,昭示屋里的人醒了活动,一直注意着隔壁动静的张虎等不及的送了东西过来。   “虎哥,今日没上山啊。”杨壹打开门看着背了一个大背篓的张虎就知道是给他送东西来了,招呼人进来递了碗热水。   “昨天才打了那多头野猪,今日山上的动物肯定都聪明了,没两三日出不来,我和我爹正好在家歇歇。”张虎背着东西进屋,轻车熟路的放到厨房,又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越家小子中午送过来的,一头大虫光是肉就卖了百两,你们对半分可要羡慕死我了。”   杨壹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常言富贵险中求,他和越朝楼这回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才换回了五十两银子,半点不值当。   “虎哥下次也和张叔去深山试试,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我和越朝楼宰了这头该有下头要过来占山为王了。”   “那还是算了。”张虎摆手,别看他名字带个虎子,真要他对上老虎他心里还是发憷,就是有他爹兜底也不行,毕竟他爹也到了年纪,不及年轻时候威猛,他和他爹加一起未必不能猎一头,但猎到了指不定要伤成什么样子。   好好的日子不过去逞那门子威风作甚,不如多跑几趟山里多弄点猎物回来换钱。   “虎皮昨晚我和我爹给你剥好了,晚上回去我娘就给你收拾出来,一早缝好就等你醒着给你拿过来看看,怎么样,我娘手艺还不错,从正面看许多伤痕都难看出来,卖出去也不会少价。”   杨壹看到张虎拿出盖在背篓上方的虎皮,五百斤的大虫剥下的皮,展开都比他要长,这会真真切切到了他手里,一股他也成功打了老虎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眼睛里完全是藏不住的喜悦。   得了,不用想着卖了,张虎一瞧杨壹的表情就明白了杨壹的打算,不过换做是他也不愿意卖出去,亲手猎老虎有生之年不晓得还能不能做到,不留点证据怎么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谢了虎哥,你回去也给张叔张婶道声谢。”这次张叔帮了他大忙,等下回去镇上,怎么也要给张叔打坛好酒感谢一番,张婶的礼也不能少,上次布行他看见一匹颜色不花哨但又适合张婶这个年纪的布匹,到时候买了给张婶也送去。   “你是我爹徒弟,那就是我小弟谢什么谢,我这当大哥照顾你应当的,昨日村里分给你的肉我全放在背篓里了,抽空给腌上,这个天虽然放几日不打紧,但久了肉也就臭了。”   “好,吃完饭我就打理。”杨壹送人离开,走到门口他想起现在也是身怀巨款,冬日也快要到了,他就可以在家窝一个冬天,正好这时候养一只看家的狗崽,到春天他去山上,狗崽也有本事看家了。   “对了虎哥,周围的猎户家有养狗下狗崽的吗?我想养一只。”村里人一般不愿意拿粮食养不能换钱的畜生,只有每天在山上跑的猎户会养,也养的起,狗机灵,跟着山上能够先察觉危险,又衷心护主,是猎户最喜欢的伙伴。   “有倒是有,就隔壁小周村的赵猎户家里就养了几只,前不久还听说他家的母犬胆子大,和山上的狼配了种,算时间该生出来了,也不晓得送出去没,你要是想要我就去问问。”正好他家也想养一只。   “行,虎哥你问,价钱不是问题,家里就我一个人,要是上山了有飞贼进来给我偷个底朝天,我也只能回来干看着,还是养只狗放心。”   “成,正好明天我要去小周村一趟,最迟晚上回来给你答复。”   解决完小狗的事,杨壹可谓了却心中一项大事,又得了一笔不菲的银两心情好的都哼起了小曲。   有这笔钱家里的院子翻修不成问题,他也敢花大价钱置办一些上山用的兵器,首先是要买一把好弓,不似张叔那样的四石弓,三石力拉满的弓就能被称作强弓,他也可以试着用一用,还需要再买些近身用的武器。   这次同老虎缠斗只能远攻让他束手束脚了不少,要是有一把杀伤力强大的长刀在手,当时也不至于像老鼠一样逃窜,只是他不知道如今朝廷对武器是否有管制,若是没有他倒是想打一把类似唐刀里的陌刀。   陌刀是大型刀,柄长刃长,杀伤力惊人,最主要是够帅!   若是有兵器管控,那他只能看能不能打一把宋朝民间为了避免官府禁止持长兵器而改的朴刀。   想到即将到手一把真枪实弹开刃的冷兵器,杨壹激动的干了三碗白米饭才洗了手准备处理昨日分得的野猪肉。   昨天野猪打的也就十来头,按照一头平均三百斤的重量算,就是三千多斤,分给村里几百户人,除去要留两头给出力大的猎户外,其他每户人不到十斤,出力多的人家分的肯定更多,不过也要照顾家里没劳动力的孤寡老人。   杨壹昨天打了一个野猪窝,村长做主留了一头小猪给了杨壹,就是小猪也有两百多斤左右,被张虎放在背篓里背过来。   里面的肉块都已经被张叔他们切好好,剩下的只需要他自己腌制好挂在厨房,方便的很。   不过一整头猪处理起来也需费些功夫,直到西山薄暮,杨壹手里的活还没弄完门口就响起熟悉的敲门声,这样轻盈又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是柳柳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未雨绸缪   杨壹开了一个足够一人进来的门缝,让早有准备的柳柳进来他再迅速关上大门,昨日柳柳专门过来瞧他有没有受伤的时候杨壹本打算同柳柳说几句话,让柳柳放心。   可后来村里人太多,他便不好上前,之后也不得空,直到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起来忙到现在。   “这时候不是正要吃晚食,怎么过来了?”杨壹现在手上还是油脂和血水,不好动手给柳柳搬凳子,就只能让人跟着他走。   柳柳不在意那些虚礼,看到杨壹的手就晓得杨壹在腌肉,便也没客气的上手准备帮杨壹把剩下的肉一块处理了。   “我给阿么说去找笙哥儿,便趁机过来看看你,昨天也没机会问你,打了那么大一头老虎,有没有受伤,村里的赤脚大夫和我爹关系好,要是伤了我就请他先给你瞧瞧。”勤劳的小蜜蜂边干活边回话,半点也不耽误。   看到柳柳用满含担忧的眼神看他,杨壹本该高兴的应答,可偏偏柳柳话里的‘大夫’二字像是一个大棒槌敲在他头上,大脑顷刻宕机暂停工作。   杨懿的身份能够瞒下这么多年直到被找回去才揭露,全靠眉间没有孕痣,同样杨懿也不曾生过病,没去看过大夫,身份才被稳稳瞒了这么久。   要是现在去看大夫,他是哥儿的身份岂不暴露,对于杨壹来说穿到杨懿身上没什么影响完全是因为杨懿天然的假男人身份对他来说如鱼得水,让他的生活也不过从躺平方便的现代换到了不方便的古代罢了。   但杨懿哥儿的身份一旦被揭穿,他肯定要去县里改户籍,到时候不光要面临被人催婚嫁人,还要面临到时候没嫁拉去官配。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杨壹瞬间觉得腰不痛了腿不酸了,吃嘛嘛香还能在上山打一头老虎证明他是个厉害的男人。   而让杨壹有这么大反应的根本原因,还是古代制度对于女子和哥儿的压迫,以及他的身心都认同他自己男人的身份,这不是换个躯壳就能轻易改变的。   旁的不说,就单单刚刚举例到了年纪没嫁人便要被官配这事就足以让许多适应未来制度的人感到崩溃,但这是这个时代为了增加人口的必要措施,在人口稀缺以及人均年龄不过四十的时代,劳动力是一个国家重要的资源。   他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现代人,除了各扫门前雪外好像也做不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来撼动时代的制度,所以他的身份必须隐瞒下来。   “杨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真的受伤了?”柳柳不知道内情,看到杨壹听他说找大夫脸色都白了几分,着急的追问。   被人看出破绽,杨壹眼神里闪过几分懊恼后,立刻端正神情,用开玩笑的语气回了柳柳,“没事,只是听说村里赤脚大夫喜欢给人扎针,我身上只有几处摔了的淤青,家里有药酒,就不麻烦他老人家了。”   “哈哈,原来你害怕扎针。”柳柳得知这个消息不厚道的笑出声,又道,“不过武爷爷那手扎针的本事的确要再练练,要是真不舒服还是去县里看看吧,县里的大夫本事好。”   “好,真要是不舒服我也不会忍着。”杨壹表面笑意浓厚实则心中焦急万分,但这一切却不能在柳柳面前表现出来。   “那就好。”柳柳放下心,转头又想起一件大事,“这几日村里的婶娘和郎君可能要上你家门,给你说亲事,你要是真的还念着越朝楼也别在他们面前说漏嘴,不然指不定后面怎么编排你。”   ……   杨壹倒没想到还有这茬,他现在身份的问题还没解决,贸贸然娶回来一个哥儿怕是耽误人家,但越朝楼的事他还得和柳柳好好说道说道。   “我不喜欢越朝楼。”   “真的?”柳柳不大信,当初杨懿因为越朝楼和村里好多喜欢越朝楼的姑娘哥儿都结了怨,这是说轻易放弃就能放弃的?可好像近些日子确实没瞧见杨壹在去找越朝楼,就是昨天晚上杨壹和越朝楼一个桌都没见杨壹跟从前一样。   杨壹觉得这事要解释清楚没那么容易,便反问,“你不是也喜欢越朝楼,怎么如今看来像是在让给我。”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不能和你抢喜欢的人,再说我也没多喜欢他,只是村里能看的上眼的也没几个,他是条件最好的罢了。”   柳柳说的是实诚话,他日后是要嫁出去的,不管嫁给谁家里也只能留他到二十,二十之前找不到人家就会被拉去官配,父亲和阿么肯定不会让他落到那个地步,但也想尽可能的在此之前多挑一挑看一看,怕一个走眼耽误他一辈子。   越朝楼本是在他父亲极为满意的女婿人选,可惜这人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他本不欲缠着,但奈何同杨懿结了仇,后头和越朝楼献殷勤未必没有想着同杨懿一较高下的意思。   “嗯,有道理,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越朝楼纵然比旁人好但跟个石头疙瘩一样捂不热,我这一颗热心捧久了自然也凉透了,现在我发现哥儿也很好,日后娶个活泼可爱些的小哥儿一同生活,想必日子也不错。”杨壹顺着柳柳的话把自己同越朝楼摘了个干净。   柳柳耳垂微微泛红,就因为杨壹说喜欢活泼可爱的哥儿时朝着他瞧,让一时也没对杨壹生出别样心思的柳柳心底像是被敲了一下,酥酥麻麻却又不好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听到杨壹真心实意的说不喜欢越朝楼柳柳心里当真是松了口气,又想起之前听到村里婶子要给杨壹介绍对象的时候那个主意,便提了一句。   听得柳柳一副红娘、不对红郎言辞,杨壹短暂的沉默后,婉拒了,还是用孝期那套理由,这借口百试百灵,果然柳柳听到也不提打听对象的事,低头专心把最后一点猪肉个抹上盐。   杨壹瞧了柳柳低头不语,怕是刚刚他的事惹了柳柳,便主动提及家里要养小狗的事,小狗崽一两个月大的时候惯会讨人欢心。   “真的?”果然,这话一出柳柳立刻被小奶狗的事吸引了注意力,从前姥爷家就有养,他和姥爷家的小狗玩的最好,只是等他长大,姥爷家的狗也老了,走的时候他还哭了好大一场。   之前阿么看他喜欢还说想要在家给他逮一只,只是他们家在村里看着是殷实,但家里供了一个读书人,兄长一年光是束脩就需二两银子,平时笔墨纸砚和书本也是大头,若是养一只小狗只为了陪他玩,不值当。   “当然是真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平时山上没人看家可不行,王柱子估计还记恨我,要是被他抓到机会翻进院子,我这屋里是要寸草不生了。”   “那倒是,王柱子心眼小,上次你让他吃了那么大个亏肯定怀恨在心,要是他敢来报复你,你只管过来找我爹,这样的人村里忍他一回让他吃教训已经够仁慈了,要是再犯可不能惯着。”   杨壹瞧柳柳一副装凶的恶狠狠模样,不小心笑出了声,柳柳如今十六小圆脸都没彻底张开,这样凶巴巴的半点不吓人,反而还像是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在露出乳牙装凶,半点不凶只觉得可爱。   “好啊,你笑话我,我可是在帮你说话。”柳柳当然听到了那声轻笑,眼神清亮的看着杨壹,神色似乎还包杂几分责怪——明明在为他出头好不好,怎么还能笑话他。   “哪你是笑话你,只是觉得你可爱。”杨壹又一次不过脑子把实话说出来,都不用他看就知道柳柳肯定被这话说的满脸通红,没法继续和杨壹待在一处。   果然,被调戏了的柳柳埋下头,道了一句要回去吃饭之后连手都没擦就匆匆跑走了,看的杨壹一脸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手上的油脂和血水把整张脸都给弄花了。   感受额头湿漉漉的触觉,杨壹皱着眉头去打了热水过来擦洗,铜盆里是那张最能证明原主身份的哥儿脸,不过没有眉心红痣装成男人一般不会怀疑。   可他知道这红痣没有也代表原主的生育功能被一便损毁,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哥儿究竟是如何怀的孩子,但打他穿越过来他只觉得身体同前世没什么差别。   就是这个年纪的常见的梦遗也是有的,按照道理来说哥儿也同男子一样前端可用,那也该能够让人怀孕才是,还是说哥儿出的东西就同无精症的男人一样,没有可供人形成的精子。   如果哥儿能够使人怀孕,原主生育功能被毁是毁的怀孕的功能还是两样都被毁了,这些猜想在杨壹脑子里不断盘旋。   若他真的没有生育功能,也就代表和他结婚的哥儿不能生下孩子,这不是他所在的时代,在那个已经算是开放的时候生不出孩子也可能遭人闲话,到了古代只会更甚,就算将他不能生育的事传出去,以后嫁他的人也会被人背地说三道四。   同样对方若是想要孩子他给不出也是耽误人家,想到此处,杨壹神色有些低落。   男子与女子哥儿不同,不必官配,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使得,但多数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到了年纪会去官府造册登记,排队等着到了年纪要被官配的姑娘和哥儿,所以杨壹即使一辈子不成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他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一辈子,单身近二十年甜甜的恋爱谁不想有,但要在最坏的情况下找到一个喜欢他又不介意他的人有多难他也清楚,所以在没有确定自己身体状况之前,杨壹决定先不在亲事方面做打算。   至于哥儿能不能让人怀孕,杨壹只能想办法去问县里的大夫,活的越久的大夫见识越多,晋朝也有数十万人口,他不信这么多人没有出过哥儿与哥儿在一块的例子。   至于之后被证实哥儿能不能让人怀孕也不算完,他还需要想办法确定自己的身体情况,去看大夫是万万使不得的,哥儿身份的秘密不能有任何泄露的风险,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学摸脉。   他大学学的建筑,与学医隔着天壤之别,要自学成才又太为难他,一番考虑下来杨壹深深叹了口气,如今没有办法只能先买医书回来自己研究研究,实在不行就只有到别的州去找大夫瞧。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县与县之间都能断联系,要是出了崖州去别的州找大夫,再简单做些伪装,以后暴露的风险几乎为零。   想好后路,杨壹又坐回去,只是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一旁已经冷下去的板凳,心里想的什么却没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烧炭   柳柳那日一走,杨壹好几日都没瞧见他上门,倒是先头柳柳说的有婶娘和郎君上门说亲的事成了真,这几日杨家的门栏都像是被踏破了,打它被修建起来就没一口气招呼过这样多人。   杨壹疲于应对,只在第三天将人全给挡在了屋外,这些婶娘和郎君就和约好趟似的,前后脚上门不给他一丝喘息机会,嘴皮子都说干了的杨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给集中,一口气说了孝期过后在谈婚事。   其间用词情真意切,许多婶娘和郎君还被杨壹的话说动濡湿了眼角,那副心疼的模样让杨壹生出几分心虚后,就悻悄悄关上门,将柴火码在背篓里,往南山面的山坡背去。   前些时候柳柳说村里烧炭的土窑快要用起来了,秋猎过后上门的婶子同他搭话也说了一嘴,他一早就准备好但被村里的婶娘和郎君拦下,耽误了些许功夫,现在过去也不知道要排到第几窑。   隔壁张家人也这时候出门,先头张虎说小狗崽消息的事因为看到杨壹家一刻不得空,也没能及时上门说,这会见杨壹门前清净,张虎立刻撺掇过来,说了小狗的事。   “赵猎户家的母犬这一窝下了六个,已经给出去了两只,剩下四只赵猎户要留一只,我家也要一只,剩下两只看你是打算要一只还是都给包圆。”   “包圆,家里现在养的起。”杨壹豪气的挥手,两只好啊,到时候养大了一只看家一只跟他上山。   张虎已经见惯了杨壹的嘚瑟劲,嘴里话也损了起来,“行行行,看打头大虫把你小子嘚瑟的。”   “虎哥这话说的不对,要是打虎的是你,指不定比我还嘚瑟。”杨壹不认,他还没嘚瑟起来呢。   张虎倒不否认,“倒也是。”   “对了虎哥,县里的医馆你知道哪家大夫的医术高吗?”杨壹心里怀揣着小心思,面上看似随意问出口。   “医馆啊?”张虎挠了挠头,他们家打猎会经常去医馆买些药备着,要说谁家的医术最好,他还真有几分心得,“县里的医馆肯定是方家医馆最好,里面的老大夫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在宫里当过差,到了年纪回乡闲着没事又开了个医馆给人看病,去过他家看病的人都是药到病除,怎的,你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这不是想着多了解了解,以后真要用上了怕来不及。”杨壹解释了一句,心里却计划上了大雪封山前去一趟县里,找这位方家医馆的大夫问一问。   “你想的还挺远。”张虎不知怎的接了这么一句话,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土窑。   村里烧炭的土窑挖的大,每年入冬前要连续烧好些天,是村里少有的公用地盘,杨壹和张虎过来的时候排在他们前面的人家不少,一窑炭烧出来前后须得半个月,来的早些的人家就是怕自己排不上号,再等半个月来都入冬了,谁都不愿意多动弹,好在村里不止一个土窑,烧上两次炭也就足够一个村里过冬。   看到前面的人不断忙活,杨壹等不住想往山里走走,之前做的陷阱也好久没去看过,万一有猎物在里面死了,丢久坏了可惜。   同张虎说了一声,杨壹从背篓里拿起弓箭就往山里去,刚刚经过秋猎的山林比往常要安静,估摸着许多动物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也不知道入冬前还能打到多少只,原先他是打算再打些猎物卖了攒钱等到开春翻房子,现在有了打虎得来的五十两银子,都让他懈怠许多。   南方山里的植被还是郁郁葱葱跟春天没什么两样,杨壹走在没开过道的灌林间,时不时用长弓探路,山林路险一个踏空指不定就要从山腰滚到山脚,那滋味可比从楼梯滚下来还要难受。   好在已经习惯了走山路,杨壹稳稳当当的走到了之前陷阱的地方,一看里面竟然还真有东西,是一只肥美的大胖兔子,杨壹用弓角怼了怼胖兔子的身体,发现还活着,就熟练的一把抓住兔子耳朵往下一个陷阱地儿走去。   陷阱和陷阱之间的距离并不近,这处也有村民过来,做的多了一是怕伤着村里人,二是动物在这里折多了,之后就很难再有上当的,山里跑动的动物一个个都精灵着,没工夫轻易抓不着。   只是等杨壹慢悠悠的往另一处去的路上,又遇上了一出挣人的戏码,而这一堆人里,还有他的几个熟人。   “柳柳,你要不要脸,越大哥都不理你,你还跟着,回头我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说话的是另一个小哥儿,声音比柳柳还要细,应当年纪要更小一些,不过十四五的样子。   “谁跟着了,山头是你家的,我还不能走了。”柳柳也气,越朝楼早不上山晚不上山偏偏到了他挖野菜的时候来,还带着一群哥儿姑娘跟着,一来就找他麻烦,气都要气死了。   “你……”   “好了好了,我说几位姑爷爷姑奶奶我和老大是上山打猎不是跟你们玩过家家,放过我们行不行,在跟着就要到深山了,深山里可是有大虫的,要是你们跟去遇了险,你们爹娘保管上门活吞了我们。”   王三良在一旁劝架,都怪老大生了一副风流相貌,勾的这些姑娘哥儿一颗少男少女心全落在脚边,捡不起又怕践踏了走出去惹得人寻死觅活,只能好言相劝,可惜效果不佳。   “王三良,你当我不知道前几日越大哥亲手猎了大虫的,我跟着越大哥肯定能保护好我们。”   这话一说,几个哥儿姑娘纷纷附和,听得王三良心里冒火,这要是他家哥儿闺女回去就藤条炒肉伺候,为了追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看两方人马还要争执,柳柳本就是半道遇上的不愿意掺和,单手拎起还没装满的背篓就准备下山,柳柳这一动可给王三良找到机会,“我说说你们多和柳柳学学,没事别老跟着我家老大身后。”   这话一下捅了马蜂窝,几个不服气的哥儿立刻拦下柳柳,非要柳柳跟他们一块去。   场面因为王三良一句话乱的不成样子,隔岸观火的杨壹嘴角耷拉着,方才见柳柳要走他都不打算出面了,没成想村里的姑娘和哥儿这般彪悍,杨懿当初能和他们战个不落下风,可想也是什么模样。   杨壹把手里的兔子放在地上,一双刚磨出新茧的手在兔头上摸了两把,就用惊吓的劲道把兔子朝吵闹的人群那边放去,另一只手的猎弓在手上一翻,瞄着野兔逃跑的痕迹嗖的一声擦着野兔毛发过去射到了对面的树干上。   这干脆利落的一箭不说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和哥儿,就是王三良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家老大被吵得不耐烦干的,结果转头一看,箭射来的方向走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信步过来拔下插在树上利箭的人,柳柳小声的唤了一句杨壹的名字,看到杨壹眼神示意柳柳赶紧跑到杨壹身边。   而吓唬了人的杨壹淡定的抱胸,扫视了那群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姑娘和哥儿,“抱歉,射偏了。”   说完也不看身后人有什么反应,就转身带着一个小尾巴离开了。   走在山林的柳柳时不时望向杨壹,看到杨壹板着一张脸,有两分心虚,但他似乎也没做什么错事,那心虚从何而来?   “怎么一个人到山上来了?”杨壹被柳柳盯得差点破功,原本想冷酷些的表情霎时荡然无存。   “在家无聊,想着上山采撷些菌菇回去做菜。”柳柳怏怏不乐的同杨壹搭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杨壹从刚刚起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好像他们不是朋友又成了仇人。   难不成就因为之前他被戏言逃跑的事杨壹生气了,可明明是杨壹做错了,哪有这么和未出阁的哥儿说话的,他拿杨壹当朋友,是那种跟哥儿一样可以交心的朋友。   只是归根结底杨壹还是男子,与他不同,看杨壹现在的态度,之后跟他学箭教人识字的事也泡汤了。   杨壹抿住嘴唇,他不是没有听出柳柳声音的变化,但一想到那日柳柳走后他想了一串子事,就有些苦恼。   刚才他都不准备插手的,就是看到柳柳被人困在那里又忍不住出手相帮,以至于现在落得两方都尴尬的局面。   “那天,是我说错话了。”杨壹斟酌着说话,柳柳还是小孩心性,对他那日的唐突肯定也没多在意,先道个歉,把那事揭过才是要紧事。   也就是柳柳了,要是搁上辈子,遇到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姑娘就张口夸人可爱,怎么听都觉得是油腻的撩人发言,没被一巴掌招呼都是好的。   “……也没有,我的确可爱。”柳柳小声给杨壹台阶下,其实事后一想杨壹也不一定有戏弄他的意思,也许是真的夸他可爱,果然太讨人欢心了也不好。   这番小自恋的话让杨壹没忍住笑,彻底是装不下去了,便捡着柳柳感兴趣的话说,“小狗明天就能到家,烧好炭之后我也不准备上山,要是有空过来我都在家,在家无聊了就过来,跟我学箭,教我认字还是跟小狗玩都可以。”   “你说的。”柳柳敏锐的察觉杨壹的态度又回到了之前,立刻都精神起来。   “嗯,不过来的时候小心些,虽然我家附近只有张叔一家,但要是旁人撞见了对你不好。”   “我晓得。”柳柳之前经常去朋友家串门,但之前都是去哥儿家,现在改去杨壹家他肯定会非常小心的,毕竟无论是学箭、教人识字还是同小奶狗玩都深深吸引着他,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就再也去不了了。   “后天我就把我兄长启蒙用的书带过来,到时候教你认字。”   “那我就提前谢过柳夫子了。” 杨壹动作古怪的给柳柳行了一个拜礼,逗得柳柳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识字   “杨壹什么时候同柳柳关系这样好了?他们从前见面不和刚刚那群姑娘哥儿一样见面恨不得打起来吗?”王三良看杨壹带走柳柳,趁着杨壹震慑住这群难缠的姑娘哥儿,偷偷和老大逃了。   “先前杨壹还不会射箭现在也会了?你能解释给我原因我就解释杨壹为什么帮柳柳。”越朝楼方才一幕闹的烦心,村里是越发呆不住了,或许他该早些在镇上置办一间房产,能省去很多麻烦。   “杨壹那不是跟张家父子在学箭吗?”王三良听老大的一席话,脑子不过弯的就是一句反问。   越朝楼彻底没声了,和人解释不通,杨壹变化大的让他几乎觉得此前的杨懿和现在的杨壹是两个人,可没道理,难不成真的是鬼神之说,那这个杨壹图谋为何?   若是想要村中人性命那日秋猎凭借山中精怪害死他们应当不难,为何又同他打下那头老虎,念及当时杨壹的身手,与他作比还差些。   真是鬼神附身,这般弱又没道理,莫不是戏文里唱的借尸还魂,翻来覆去得不出答案的越朝楼决定冬日还是多留意留意杨壹的举动,是善是恶是敌是友,时间总能证明。   不知被主角攻惦记上的杨壹此刻已经从南山坡回了家,正在收拾张婶送过来缝制好的衣服和被套,衣裳都是棉布夹棉花,内衬里衣外衣都一并做好了,就是亵裤都做了好几条。   看到手里的大裤衩,杨壹神色复杂的将它们收好,张婶的确心细,可细到这个地步也让已经成年的杨壹难得不好意思。   收拾好东西,杨壹看外面天气尚佳,想到上午柳柳说后日过来教他识字,又看到了院子里的木材就想起一件事。   家里没有笔墨纸砚,有他也不会用,虽然他的钢笔字写的还不错,但那是硬笔,毛笔是软笔,二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亦有别具一格的不同之处。   尚且还不能攀爬走动就想着飞天遁地是不行的,于是杨壹打算在院子里做一个供写字用的沙盘,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脑子里已经有过一套完整的文字记忆体系想要一时半刻改过来,就要不断融会贯通,多练多记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   之后还可以做些小木牌,前面刻繁体后面刻简体,想到此杨壹发现今明两天还有的忙,这会就先去小青河边弄些泥沙回来,筛细沙,到时候木棍也好滑动。   木门张开又合上,这次关门的主人动作不再豪放,让近日不断关合的木门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要是主人家一直这么温柔,这块随时都可能瘫倒的木板还能坚强的撑到翻新。   ————————————   扣扣扣——门口的敲门声才刚响起来,门里的人就已经抽动木栓差点让敲门人的手落在门里人的身上。   杨壹当即后退一步让人进来,“来的这样早,着急看小狗崽?”   “也着急教你认字和学箭。”柳柳小声辩解,哪知他一进门脚边就被两只软趴趴的小东西抱住不撒爪子,脚还没法动,一动两只小东西就忍不住嘤嘤嘤的叫,可爱的紧。   “它们?”柳柳眼里冒出亮光,一把把两只小狗都给抱进怀里,一只雪白一只黝黑,这真是一窝生出来的吗?   “知道你想见,我特意让它们门口玩耍。”杨壹瞧着柳柳一会摸摸这只一会摸摸那只的小动作,就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   两只小狗崽昨天才被张虎用篮子送过来,都瘦小的可怜,听张虎说母犬没有足够的奶水,都快一个月了才睁眼,先前赵猎户还以为养不活多余的几只,又觉着可惜只能熬粥的时候多掺些水,用稀稀的米汤给几个狗崽舔舔,勉强撑了下来。   “它们的耳朵怎么跟我之前见过的狗不一样,竖的这样直。”柳柳和怀里的小狗很快打成一片,一边逗弄一边问。   “它们是狗和狼的杂交种,有一些狼的特性正常。”杨壹没瞒着,其实养狗和狼的杂交种危险性不低,混血代表它们体内潜藏的野性基因尚未被人类驯服,日后野性一起,不光会背主,还会噬主。   但同样狼和狗的杂交种又包含狼与狗的特性,比寻常猎犬要凶狠,也有亲近人类,总的来说好坏各半,他尚能承受。   “狼?”柳柳不敢置信怀里这么可爱的两只小东西竟然有山上恶狼的血统,一点都不像,这么娇气还对朝他撒娇似的嘤嘤叫。   “也别怕,小时候你过来多陪陪它们,长大了它们不会忘记你,知道你是它们的朋友就不会攻击你。”   “嗯。”柳柳小心的摸着小狗崽的狗头,见小狗崽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他撒娇的嘤嘤叫,才松了口气,“你胆子真大,不过等它们长大,村里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现在也没有。”杨壹说着抬了抬下巴,“弓箭给你准备好了,要先试试手吗?”   柳柳自然是想的,之前在杨壹这里拿了弓箭玩了一阵,到现在都惦念着,只是这回他看到杨壹递给他的弓箭上还缠了布条,满含疑惑的看过去,“这是?”   “你手上没有茧子,先缠布条练习做过渡,等手里磨出茧子之后再取下来就行,之后这把弓都给你用,不用担心影响我。”   杨壹已经托张叔去相熟的铁匠铺问了,只要有合心意的长弓就立马联系他,而他想要打的陌刀也有眉目,给了大概的样式,说是半个月后交货,等着两件趁手的兵器拿到手里,这把猎弓就到了退休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弓送我?”   “嗯,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以后你要是上山带着也能防身。”   “可是——”   知道柳柳要说什么的杨壹在一旁桌上放着的书本面上用手指点了点,“你不是也拿了书过来?之后这书还得放在我家一段时间,当做租金。”   柳柳被杨壹堵得没话说,只能心底暗暗反驳,一把猎弓卖了能换好几本书呢,尤其是这种不值钱的启蒙书本,杨壹就是不会算账日,这般大手大脚的不在意银子日后肯定要吃亏。   等他教完《千字文》就开始教杨壹算学!   “我们先认字。”   杨壹瞧着突然燃起斗志的柳柳,略微摸不着头脑,但对于柳柳的话也没意见,反正早晚都要学。   泛着霉气的书本看起来已经用过多年,老旧破败的模样拿出去都会让那些自诩高洁的读书人唾弃,这书至少有十年的年头,上面还有虫蛀的痕迹,看柳柳翻开书册的第一页,前几个字就映入杨壹的眼帘。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前面十六个字几乎和简体一模一样,可杨壹还是发现了自己竟然有不认识的字,昃字非常用字,别说用杨壹以前见都没见过,这下看来不光是要学简体字的繁体字如何写,还要学根本不认识的字。   从前心痛他在语文课上的只顾睡觉的语文老师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会作何感想。   柳柳没看到杨壹眼睛里无奈的神色,而是兴致勃勃的当起了小夫子,开始逐字逐句的教,不过杨壹在古代只能算半个文盲,比起一无所知的稚童他学习的速度又非同日而语,注定了柳柳没什么小夫子的体验经历,今天的课程便全给上完了。   “……我今天本来只打算教你十六个字的。”结果杨壹一口气学了三十二字不说,不管怎么考较他都能准确的说出来,现在才教了不过一刻钟就能有这样的成果难不成杨壹跟他兄长一样是读书的料。   不,比起他兄长小时候学字最开始一天四个,还经常忘记的情况来看杨壹比他兄长还要聪明。   在父亲耳融目染之下柳柳也不愿一个天才就此埋没,便语重心长的问杨壹有没有走科举的打算。   杨壹摇头,“认字快只能说我记性好,科举考试靠的又不是一个人认字能认多少,再说多数读书人三岁开蒙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书生考不上的也大有人在,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现在学些字能够看懂契书和告示就行。”   杨壹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走科举的料,先不提晋朝之后会有一场大人物之间的对弈,这时候入官场多半是炮灰,就说眼前自己能够的上科举边的也只有算学一道,可惜科举不重算学,他这本事也无太大用处。   再有杨壹知道杨懿的身份,杨懿父母兄长在京城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本就是莫名其妙来到杨懿身体里活着,也不想同杨家有任何牵扯,到时候杨家一腔愧疚情弥补到他身上,他若接显得他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人,哥儿的身份也必将暴露,他不接但也无法如实相告他并非杨懿,左右为难还不如窝在小山村,当个闲人吃穿不愁一生足以。   当然,要是有一个合心意的伴侣陪在身边就更好了。   “也对,科举的路不好走,我听兄长说书院已经有好些个年纪很大的学子还在求学,夜夜挑灯夜读却还是没能中榜,我父亲穷极一生也只得了童生的名头,想要一攀秀才耗费十数年光阴也未能得偿所愿,如今我看父亲在村长做村长也极为满意,可见人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柳柳看的真透彻,就是这个道理,我求得是一方庭院的闲暇逍遥,官场上勾心斗角哪里有打猎来的快活。”   “你已经做到了快活日子,就很好啊。”柳柳替杨壹高兴,然后迅速指了书上的一个字,考较放松警惕的杨壹,“这个字读什么?”   “張,姓氏,张虎的张便是这个字。”杨壹不紧不慢的回答,让柳柳察觉到了一丝丝挑衅,于是决定加大难度,再教杨壹十六个字,明天考较,答不出来就要罚抄写!!! 第17章 医馆   秋沙县属南方,又近江南,不算是贫瘠之地,却也没有多富饶,崖州算的上富贵地的只有首府榀双府,秋沙县属合稻府,在崖州还排不上号。   但秋沙县有一观珩书院在崖州盛名不浅,许多崖州有名的富商都送家中小辈过来念书,因此秋沙县的有钱人不少,也算是带动了秋沙县的部分经济。   杨壹头一次来秋沙县,眼睛不断的观察各处的景色,比起白水村附近的石头镇,秋沙县自然要好上数倍,无论是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还是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都彰显秋沙县的热闹和富足。   而且打杨壹上街后也没几个人注视他的脸,亦没人觉得他是哥儿扮男子的做派,果然城市大了人多了,他这样的情况也不鲜见,倒是省却他大量麻烦。   方家医馆在秋沙县城的北面,这里的店铺多是小吃糕点,人流量非常的之高,若是能够在这里定下一间铺子做生意,只要不是难吃到无法下咽想必每月赚的银钱都能果腹不说,还能存下半钱。   只可惜杨壹天生不是厨子料,就是变成杨懿之后,也就堪堪把白水煮蛋练了出来,不然多少也要在秋沙县开一处食肆,到时候凭借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精华,不想做大做强都不行。   勉强自己将眼神从各处食肆移开,杨壹收拾好错亿的心思后大方的走进了医馆,方家医馆不愧是秋沙县最好的医馆,杨壹过来的时候不算晚但医馆已经排起了长队,多是衣着质朴的人家,前面坐诊的大夫应该不是张虎说的那位退休的太医。   坐诊的人十分年轻,顶多及冠之年,待人看病细心温和,病人也没有因为大夫年轻就看轻了人,想必这位大夫不是方大夫的子孙就是徒弟,前面的人走的很快,杨壹却从队伍悄悄离开。   这次过来他本意就不是来瞧病而是来打探消息,若真坐到了坐诊的大夫面前免不了要把脉问诊,于是杨壹转头就去了相隔不远的药房。   比起肩摩踵接的问诊地儿药房口便是一副门庭冷落之相,方家医馆问诊的诊金收的不高,药房的药材却都是鼎鼎炮制好的,便宜不得,因此方家医馆的药材比旁家难免贵上两分,本就贫穷的人家看病都需节衣缩食,卖药更不考虑药的成效如何。   多数穷人从方家拿了药方又去县里其他便宜的药房拿药,如此省下些钱一年的日子才不至于饿肚子,方家人知晓也不阻拦,这处医馆开起来本意就是为了给人瞧病,至于药材卖的贵亦有富贵人家买卖,维持医馆开销不成问题。   更何况,看诊抓药都让方家一家做去了,其他医馆怕是没有活路,如此专精这一道是为三赢的局面。   杨壹过来药房处除了一个打瞌睡的药童在柜台强撑着身形不至于倒下去,没见到其他活人,他用屈起的手指在柜台的木面上轻轻扣响,药童一个点头失了劲让头从手上下载,霎时间清醒过来,看到少有上午来客,立刻打起精神。   “公子,可是要抓药?药方带了吗?”   “没有药方,我只是想买几剂治风寒的药,我家在山里,过些时候下雪封了山,怕是不好出来,想着买些风寒药备着,不然到时候天寒地冻发了热便只有等死了。”   杨壹话说的明白,只是药童神色为难,“公子,风寒的方子要大夫开了我才敢给你抓,不然我怕抓错了药到时候你吃了害了你性命我就罪过大了,不如你去那边找我们小大夫,让他给你写个方子。”   “那边人挤着人,排着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了,你既然在这里抓药想必都是熟悉方子的,抓一副风寒药不难。”   “这……”药童一时为难起来,抓风寒药他当然是能抓,平日医馆大夫开的药方来这里抓药都要过他的手,虽然没能拜在方大夫名下,可耳融目染之下也算半个徒孙,只是他尚未出师便给人抓药,当真出了事,或者这公子是来讹人的,他也担不起责任。   “怎么了?”   药房口的布帘掀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子从里面出来,看到药童一脸为难出口问。   “方大夫,你来的正好,这位公子过来想抓些治风寒的药回家备着,但没有药方我不敢抓。”药童这下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脸上的神情都一下松快许多。   方大夫点头接替药童的位置,瞧着来人是个长相俏俊的男人,他从前在宫里自然也见识过不少红粉美人,眼前这一位算不上顶好,但也是难得一见,若是在京城,少不得一出门掷果盈车。   “风寒不是小病,我现在给你抓了到时候药不对病怕是不行。”   “方大夫放心,这点我知晓,可若真的得了风寒连一碗药也没有,岂不是连死马当活马医的机会也没有。”   “这话有理,那我便给你抓几副,会识字吗?”方大夫拿出抓药的油纸,取下柜台上吊挂的毛笔,沾了点墨汁打算在油纸上写上对应病症。   “识得。”杨壹瞧方大夫笔走龙蛇在油纸落下一连串的小字,嘴角一抽,果然不论什么时代的大夫那一手字迹真是深怕他们普通人认识了,但这一手字偏偏同行能够看出来,怕不是用的内部密码字符吧。   眼看方大夫还要写一小会,杨壹的脑子在疯狂转动,想着怎么能够把话题引到哥儿能否让人怀孕身上,从风寒跨度到哥儿怀孕上面着实让人生疑,让杨壹心中难免忐忑。   “好了,我这几副药方都写了对应的症状,到时候真要是感染风寒便对应着上面来煎。”   在杨壹还在思考的时候,方大夫已经和药童手脚麻利的将药封好,用麻绳系成一串,方便提拿。   “诶,好。”杨壹接过药,然后假做有几分鬼祟的小声询问方大夫,“方大夫,听闻你从前是在宫里当差,这事是真的吗?”   方大夫被眼前小子谨慎的态度弄得一愣,然后点头,“年轻的时候同师父被陛下招进宫侍奉,在宫里也留了近四十载。”   “那想必方大夫也见多识广,我心中有一事想求方大夫解惑,事关一个哥儿的清白名声。”杨壹在方大夫口中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更是神色严肃,让见多识广的方大夫都不由凝重起来。   “你且说说。”   “这事要从八月说起,我有门亲戚,家里有一小哥儿生的好看,早早定下亲事之后眼瞧着就要出嫁,但不想在嫁人前大了肚子,我叔婶知道后百般询问,只想让我那表亲弟弟将苟合之人说出来,也好赶在被人发现之前重新定下婚事立刻办了将这番丑事瞒过去。   可不想我那弟弟无论怎么问都只道没同男子做过越举的事,起初我叔婶不信,甚至都上了藤条我弟弟也不改口,后头我叔婶看问不出也仔细自己回忆,却没发现我那弟弟与任何男子接触过,但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男子又怎么出来的?   百般想不通,而我那弟弟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为了避免人说闲话,我叔婶买了一副落胎药,打了那个孩子就将他送到庙里,出了家。”   故事讲完,杨壹就看到方大夫疑惑的看向他,于是杨壹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同我那弟弟关系不算熟悉,但平日逢年过节也有接触,我知他性子软却也最守礼不过,肯定不会闹出这样让我叔婶丢人的乱子。   于是我也在弟弟出家后一直在调查此事,想把那辱了我弟弟的人给找出来打一顿,只是到后来我发现,弟弟出家前有一先前玩的好的哥儿时常去找他,两人关系亲密,举止间也……因为此事我便起了疑惑,就想问一问方大夫,是否哥儿与哥儿,也能?”   终于问出口,杨壹神色紧张,怕得到否定答案,也怕自己信口胡诌的故事被拆穿。   只是不想方大夫听完后神色越发凝重,一手摸着自己蓄着的胡子,一边叹了口气,“若真像你说你这弟弟没同外男接触,与哥儿胡闹,那他的运气着实不好。”   “方大夫,你的意思是?”杨壹听懂其中的潜意思,屏主呼吸。   方大夫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哥儿同哥儿,哥儿同女子亦有可能怀孕,只是哥儿先天不足很难同男子一样让人受孕,原本哥儿怀孕就困难,再与哥儿在一块,几乎不可能有孕,只是万事无绝对,万中无一那也是有的。”   “原来是这样。”杨壹神色失落又庆幸,这副模样落在方大夫和药童眼里就是在对自家弟弟的事感到难过。   “正是,我在宫里这么久,同不少贵人打过交道,那些贵人之间乱的很,这种哥儿让人怀孕的事也遇到过三两回,不算稀罕事,但如今的世道真要是有哥儿或者怀了哥儿的孩子,还是落了胎才好,不然唉——”   “我知道了,多谢方大夫解惑。”杨壹拎着药包出了方家医馆,深呼一口气,就往县里的铁匠铺走去,了却一桩心事,得到的结果不似最好却也不坏,剩下的只等他出一趟崖州再说。   而医馆内,药童刚刚听到这样大的一桩消息,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方大夫,哥儿当真也能让人怀孕。”   “自然做的不假。”   “我方才还以为你是诓刚才那位公子,没成想是真事。”   “这事上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奇事,我不过是仗着在宫里见识多些,那些有钱的贵人们也玩的花样子多,所以知道一二罢了。”   方大夫收拾好柜台上的油纸又往屋里去,他还真没想过在乡间也能遇上这样的事,不过此事却无解,哥儿又不能同哥儿在一起,当真怀上孩子最后只能落得个方才那小子弟弟的下场,更何况出家已经是极好了。   方大夫叹了口世事之气,就将此事抛之脑后,转回屋继续炮制新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陌刀   秋沙县的铁匠铺有两三处,都是上好的匠人,既能打锅钳,也能做刀枪,秋沙县下的村子里猎户的兵器都是打这里来。   杨壹去的地方是与张叔交好的一家,姓牛,手艺好为人实诚,半月前说要打陌刀,给了二两银子的定金,日前就托人到村里传信,让他到镇上拿,得了消息杨壹也等不得,当即收拾好东西打算第二日走一遭县城。   “小兄弟可是来看锅铲的?”现下铁匠铺里就一个青年汉子,因为日日打铁身材比起张叔也不遑多让,这会看到来人招呼反倒一副和气相,让人只觉得这汉子为人憨傻,不生惶恐。   “是牛大哥吧,我是来取陌刀的。”杨壹拿了身份合证,递给牛姓的汉子。   对方在身上擦了擦手心汗,才接过合证,“原来你就是张叔收的徒弟,害,这还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陌刀前几日就打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熟人给你递消息,等久了吧,我这就给拿去。”   合证一塞到杨壹手里,牛姓的汉子转身就往铁匠铺里走,外面炼铁打铁,屋里存放兵器,如果杨壹跟着进来就能看到满屋子的琳琅铁器,刀剑最多,都是镔铁锻造的利器。   镔铁先前从外来地传来贵过一段时日,但晋朝上几任皇帝算是贤德,也造早就一番盛世景象,现在到如今皇帝手中,便是挥霍度日也撑得住。   为此镔铁价格下来,可锻造一把像杨壹要求的陌刀也到百斗米的价钱,按现在的价钱看少说要二十两银子才能拿下。   满屋子的利器能用的起的也只有权贵富商,可给这些人那多半也是糟蹋了,牛姓汉子将陌刀拿出来,这柄长刀按照雇主要求略微缩小了尺寸,拿在他手中与寻常刀剑没什么两样,可转头杨壹接手,就有巨大差距了。   杨壹此前在冷兵器有关科普中见过,都说陌刀史上记载长约三米,重二十公斤,却又因为陌刀不入陵葬,没人当真知晓,所以杨壹刻意将陌刀尺寸打的小了。   他是要一把能够在山上抵御猛兽的利器,而不是一把背在身上锻炼他负重的铁块,可即使小了些拿在手中,杨壹也觉着对目前的他不算合用。   但这具身体翻年才十七,还有的长,何况之前他也不会用刀,还得在家摸索一段时日才能带上山,正好冬日有空。   “是把好刀,先前说好二十两,去了定金这是十八两,牛大哥你数数。”杨壹得了一把好刀正爱不释手,连一去二十两纹银心都不痛,大方的掏出银袋子,里面是早就备好的十八两。   牛姓汉子接过银钱,也不打开只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便知道这银两一分不少,笑容也更灿烂了些,“这刀是我爹亲手打的,日后当做传家宝也使得的,只是你先前要的长弓没那么好寻,冬日我和我爹在县里替你留意留意,若有我们便先替你留下来,你看多少银子合适。”   好一点的猎弓不好找是自然,杨壹也不觉失望,“那就先谢过牛大哥了,这猎弓十两左右即可,多了我也用不上。”   “成,若有我就给你留着。”   杨壹谢过后给了一两银子做定金,就带着新打的陌刀准备回去了,刚走出北街远远的就看见越朝楼和王三良正在馄饨摊吃馄饨,周围还有几个人杨壹有两人面熟,其他是没见过,该不是白水村人。   本来杨壹不打算同他们打招呼,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可没想到王三良眼见利,只一个抬眼就看到杨壹,大喊着招呼,逼得杨壹迫不得已过去也要了一碗馄饨,当早中食一起了。   “你小子怎么也到县里来了,是准备在县里找活计做?你想找哪方面的,我和老大对县里熟的很,可以给你做中间人。”   王三良的热情招待只叫杨壹觉得古怪,他同越朝楼他们的关系也不算多好,用的着这么热情?   而杨壹又哪里知道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山林那一箭解决了村里那群姑娘哥儿苦扰,让王三良少有对持时这么爽利过,又因为这些日子杨壹性子大变,不在似从前痴缠他家老大,还隐隐同他家老大越来越有气势,能够跟在越朝楼身边自然还是有一副识人的好招子,这不一见面就改了态度,算是交好。   “不是,我是来取打的兵器的。”杨壹动了动右手,陌刀不似寻常刀剑,自然在腰上挂不住,只能拿在手里。   “豁,你小子可以啊,竟然打了这么一把大刀,要是拿这样的刀再对上大虫,哪里还有大虫逞嚣张的份。”   哪个男人不爱大刀,只可惜他没那么多钱拿出来,一把好刀少说十两往上,这钱在村里都够重起一座篱笆房了。   而提到刀,连一旁默不作声的越朝楼都看了过来,也眼睛一热,想到自己手里存下来的钱,若是在县里买下一处宅子剩下的钱再打这样一柄长刀应该够了。   “还是大虫厉害些,它一巴掌拍不碎长刀,但能拍碎我啊。”作死的事一次就够了,再多便不礼貌。   “哈哈,杨壹,没成想你正常了之后还是个有趣的人,以后上县里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能办的我都能帮一手。”   “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下回有事你可别推迟。”   “哪里的话,我王三良是哪样的人吗?就算我是我老大也不是,你说是不是老大。”   杨壹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低头吃了一个馄饨,越朝楼对他心中有疑惑是必然,可越朝楼也找不到他的不妥之处,熬过冬天,等到开春越朝楼就会离开这里,他自不用担心。   看不出杨壹有什么异常的越朝楼低声回了王三良的话,便也不做一副偷察之态,两方人吃了馄饨也就各自散去,天寒地冻的,早些办完事回家钻被窝才是正经。   打秋沙县回来已经是近下午十分,秋沙县和白水村没有专门赶车的牛车,平日都是几家人同去便给赶车的赵老头一把铜子,让人专门送一趟,像杨壹这样临时起意去镇上,家中又无马匹牛车,只能靠双腿走回去。   外加手中那把陌刀,一到家杨壹就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歇息,这把躺椅是这半个月无事做的,东西做起来不算太难,可惜院子里没有种树,不然等到了夏天他就能在树下歇凉,那日子岂不美哉。   家中两只不到二月的小狗崽一个个精力旺盛,从屋头打到屋尾,偏偏各自示威的汪汪声又没有脱离奶气,两只一起叫,此起彼伏倒合了一句听取汪声一片,现在这叫声还不够吵闹,可再等一个月就要让人头疼了。   于是杨壹想着快两个月了的狗崽是可以训起来了,只是他之前没养过也不知道除了喂食一道的训练还有什么法子,等明日去张家找张叔问问。   说起来这次去县里他也不是空手而归,除开陌刀,给张叔答谢用的好酒还有张婶的布匹也都买好,镇上比不得县里选择多,价格也差不离,为此杨壹干脆在县里买了明日一便送去。   就是手中的银两当真是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等买了弓之后也就剩近二十两,翻春翻房也需要钱,他也没个什么能够尽快赚钱的法子。   做猎户一日打几只野鸡也有百文多收益,野兔价格更甚,单一只三钱银子都是少的,他打算之后一月上五休一,也就是一月有五轮,二十五日别除三四日少收,与自家留食,一个月算下来少也有二两银子,按照现在的物价,多囤些粮食在家里,便饿不死。   杨壹打着小算盘,没上木栓的门突然被打开,从门外进来了一个娇俏的小哥儿,能这样自如登杨壹家门的也就只有柳柳了。   “今日不是说要在家教弟弟算筹吗?怎么有空过来。”杨壹起身给柳柳搬了一个靠椅,比起矮脚的板凳干活用招待客人还是靠椅舒服。   “快别说了,我就两个徒弟,一个都聪明的要成我师父了,一个还让我气的面都不想见。”   柳柳满肚子怨气算是找到人倾诉,明明都是一个爹阿么生的,他算比不得兄长厉害但也是有几分聪慧在,阿木偏偏既不像爹的性子也不像阿么的性子,平日做事也不笨,只是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这下教了算筹眼瞧着连算筹一道也要没出路,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着急。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柳木若是不喜算筹便换一条路走。”杨壹宽慰柳柳,家长教孩子学业,总是要没一个的,要不是气死的,要不是被打死的,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账房先生已经是很好的出路了,阿木嘴也笨,跑趟小二的活计也做不得,难不成让他去码头扛沙袋吗?”   扛沙袋都是卖力气的活,又苦又累钱也少,他们家现在能够替阿木做一做准备,但等爹和阿么老了,他也嫁人了,以兄长那不知家中柴米油盐贵的性子能替阿木做什么准备。   “也不能这样说,你兄长不是明年开春便要下场,等到中了秀才,再中举人,周遭的乡绅都要过来挂靠田地,还会送银钱,有这些支撑着,便是日后柳木当个闲散的乡绅老爷也行啊。”   “那才不行,靠山山倒靠人人老,虽说兄长书院的教谕是说过兄长日后能够中榜,但兄长肯定也要成家,若是嫂子或是嫂夫郞不满意家里养个闲人弟弟怎么办,而且阿木虽然单纯可也知好,他才不乐意在家里当蛀虫。”   杨壹听得柳柳一番话,轻笑,柳柳明明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搁这操心小他几岁的弟弟,还像模像样,当真是应了那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黑熊白虎   “你都看的这么透彻知道柳木并非没有上进心,那便趁着他年岁还不大多带他去看看,木工铁匠,泥瓦砖窑,若有感兴趣的使了银子让他当学徒,也好过你在这里干着急不是。”   “大抵只能如此。”柳柳颇为泄气。   “你啊就是操心太多,你父亲和阿么自然也有规划给你弟弟,他们还没着急你先急起来了。”   “那是当然,因为教阿木的人又不是我爹和阿么。”   听到这样一厢抱怨,杨壹没忍住笑。   “我若是像你就好了,每日做自己喜欢的事乐得自在。”柳柳也不恼,随着杨壹的模样半躺在椅子上,自打和杨壹熟起来之后,他是越发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话不是这样说,我的追求比较简单而已,要是我想要每日山珍海味,姬妾环绕,那还是难办到的。”   “难办到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只是姬妾环绕,你身体撑得住吗?”柳柳翻了一个白眼,小小年纪不学好专挑朝三暮四一道。   杨壹神情古怪了几分,“你倒是知道的多,但我也没说姬妾娶来干嘛的,成日美人相伴赏心悦目足以,若是换作你,家中银钱富足养一群风花雪月的公子供你欣赏,就不心动?”   这,还是心动的,柳柳辩驳无处,只能轻哼一声。   “方才说了这么多,柳柳还没说你想做什么?是很难办到的事?”杨壹可没忘方才柳柳一句‘难办到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这样一看柳柳想做的事怕是办不到。   “我么?”柳柳眼睛闪了闪光彩,小声道,“我想做夫子。”   杨壹当然不会觉得柳柳的想法有多惊世骇俗,只是,“你教柳木都要气个半死,若真当了夫子,遇上的确蠢顿的学生,莫不是要气的三天吃不下饭。”   “……”柳柳还以为他这话一说杨壹会觉得他异想天开,没成想杨壹已经想到他做夫子会被学子气死的事,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只是对阿木恨铁不成钢,换其他人不会这样。”   可惜他统共没教过几个学生,没什么说服力,杨壹算半个,但对上杨壹他自觉没有做夫子的成就感,其余人,嗯秋笙他教的就不错,秋家也乐意自家哥儿学认字。   张家的孩子是送到镇上的学堂读过几年书,认字,若不是张虎的确不是读书的料,张家也有本事把人送到县里读书。   为此秋笙能认字最好,嫁到张家也能让公婆高看几分,只可惜最近秋笙忙着绣嫁衣,翻春就要办喜事,没空再学认字。   “你当真要做夫子的话,这也不难办。”   “怎么说?”柳柳不想杨壹竟真的有办法。   “去教男子自然是不行,不说世道礼教,就是想要出仕的男子肯定不愿意拜入你的门下,但女子和哥儿又无大妨,待到你兄长中举,你这举人弟弟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到时候要办一个女子哥儿修习的小书院,让富人家想要上自家哥儿姑娘认字识礼也有门路,不就成了。”   晋朝哥儿和姑娘认字的着实不多,像柳柳这样家中有人识字的人家,也多不愿意教姑娘和哥儿,女子无才便是德到了这个时代还是顺从这句话,当然这里还需加上哥儿。   真正知书识礼的人家都来自钟鸣鼎食之家,与寻常小富小贵又区别甚大。   “倒是个办法,只是也不知道我以后嫁的夫君愿不愿意。”柳柳自不是一头热,待他嫁人,便是父么都有插不上手管他的时候,若是他日后的夫君不乐意,这些也都是枉然。   杨壹静默片刻,道,“既然怕他不同意,为何不婚前便先说个明白,立下字据,若是日后他反悔也有章法。”   “我便是想,父么估计也不会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许我连人面都见不到就要换上嫁衣离门,哪里还容得我胡闹。”   “你父么甚是疼爱你,为你选夫君的事多半也要看你喜欢,若是你不喜欢嫁过去成了一对怨偶,便是再有金钱堆砌如山,怕也日子过得惨然。”杨壹话说一半,顿了一下,又言,“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柳柳被问得脸色微微发红,抿了一下嘴唇,还是亮着眼睛同杨壹答了,“我自喜欢宠我爱我尊我怜我的人,只是世间男子千万能做到的万中无一,更何况,我父么一心想让我嫁到富贵之家不在地中寻食,可富贵者多姬妾,莺莺燕燕环绕,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让我嫁给农家子,好歹他只专心待我一人。”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杨壹适时追问。   柳柳刚想摇头,心中不知怎的闪过一个画面,可一闪即逝也没抓着,再抬头看向杨壹的时候,黝黑的眼睛珠子一转,打起了坏主意,“自然是没有的,听你问的这般细致,是打算同我介绍新人不成。”   “……哪里的话,你看我像认识什么才俊之人吗?唯一攀的上边的还是那越朝楼,怎的,你要是还喜欢,我就帮一帮你。”杨壹这话略微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可惜柳柳是没听出来,反倒是说越朝楼,让柳柳找了好话。   “好好提及越朝楼,难不成你还不死心,我之前就说过你要是喜欢,我自可当一回红郎,替你牵线搭桥。”   杨壹早就不是刚过来的不愿惹麻烦的人,既然决心在此地生活,当然不能做个独门独户的人家,而那越朝楼嘛。   “柳柳这话就差了,越朝楼是万不能同意的,我若与他一起,越朝楼怎么可能愿意在下,你说,这等夫夫之事都不能做,我们两人便是真成了也要闹个劳燕分飞不是。”   “你……”柳柳涨红了脸,似乎没想到杨壹会说出这么孟浪的话,而且,他以为杨壹和越朝楼在一起,该是杨壹……   毕竟谁让杨懿之前都是哥儿做派,长得也比哥儿好看,还以为杨懿是……没成想原来杨壹的胆子这样大,想法也这样放肆,幸好越朝楼不知道,不然估计要恼羞成怒恨不得拿起砍刀就要跟杨壹拼命。   而远在秋沙县的越朝楼正无聊靠在木柱上打哈欠,突然后脊生起一股凉意,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看了看太阳端照的天空,就算入冬了,有这大太阳晒着怎么还平白无故的生恶寒,莫不是有人背后说他坏话?   看到柳柳脸蛋越发的红之后,杨壹略微心虚的咳嗽一声,刚刚的浪言,其实在男生寝室里有时候说的荤话可比这刺激多了,但他一个外男跟未出嫁的哥儿这样说,着实不大妥当。   只是柳柳方才问他撑不撑的住的时候,他还以为柳柳不介意的,肯定是偷看过某些小册的。   “不提他,你过来的刚好,我的陌刀打好了你要看看吗?”杨壹挑了个别的话题,就一跃从躺椅起来,仔细放在屋子里的陌刀第一次拿出来不是为了打架猎兽,反而是给人讨欢心用的,陌刀若有思想,必要唾弃杨壹一番。   柳柳自然被吸引了注意,看到杨壹手中的长刀,嘴巴小小的哦起一个弧度,好长的一把刀,加上刀柄的长度感觉要赶上他的身高了。   “我能摸一摸吗?”   “自然,拿着都行,不过这柄刀略重,需小心拿。”杨壹握着刀柄,让柳柳小心接过去,果然看到柳柳拿着吃力他便也没松手,陌刀刀柄很长,不用怕会接触。   “这样一柄刀能挥的动吗?”柳柳觉着有杨壹帮忙端着都吃力,很难想象这样一柄刀能够拿在手里动起来。   “我现在不能,日后勤加练习不成问题。”   “那也好厉害。”柳柳都不知道的自己的语气里都要溢满崇拜,眼神更是闪着不一样的流彩看向杨壹,让本是直面柳柳的杨壹讪讪的转过头,不敢直视。   “也还好吧。”杨壹假做满不在乎道,“对了,家里两个小狗崽我打算训起来了,名字也要提前取了,你读的书多,不如帮我想一想。”   杨壹取名的本事在他相熟的人里可谓是如雷贯耳,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没搭上,或者是乡土剧情看多了,一到取名不是狗蛋就是二蛋,以至于曾经有一个游戏服因为战力榜一叫第三只狗蛋而转走了不少人。   “给它们取名我来怕是不好吧。”柳柳瞧着一直在他们脚底下打转的两只活泼狗崽,他也不擅长取名,而且给两只威风凛凛的狼犬取个文绉绉的雅名一点也不彰显凶狠,万一别的狗狗知道它们的名字一点也不威风不和它们玩了怎么办?   “看着取吧,要是我来,就要叫黑蛋和白蛋了。”杨壹还觉着这两个名字不错。   “……那还是我来吧。”柳柳蹲下身,一手摸了摸小黑崽的头,一手撸了撸小白崽的身体,突然灵感迸发,“要不就叫黑熊和白虎怎么样?”   黑熊白虎,那其实白云和黑土也可以的,但杨壹没把这话说出来,反而是点头,“就这么叫吧,听着威风霸气,明天我去找张虎哥的时候得把名字告诉他,不然他家的狗崽要是抢了我们白虎和黑熊的名字就不好了。”   “应该不会吧,张叔家的狗崽我记得是黑白黄相间的,叫花豹合适。”   “这名不错,要是张虎哥没有取名字我就让他这么叫小花崽。”只是不知道张虎知道他叫小白崽叫白虎会不会觉得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越朝楼:你们夫夫什么毛病,打情骂俏离还是单身狗的我远点,真是拴Q 第20章 相看   “黑熊白虎你这取得名字倒是还挺霸气。”张虎看着在院里打成一团的三只狗崽,说起名字有些对自家狗崽不起。   “小花崽有名字了吗?若是没有我还可以给他一个。”三只是亲兄弟,柳柳取的名字一听就能听出它们三的关系。   “有了,笙哥儿给取的,叫花朵。”   “……”   “别看名字不霸气,但小花崽还挺喜欢这个名字,只是以后别当着你家的狗这么叫它。”他怕他家小狗因为名字没有黑熊白虎霸气自卑。   杨壹一时间跟不上张虎的脑回路,无奈耸了耸肩,送了礼拜礼张虎先训一训狗崽之后,就上山去了,冬日上山为的不是打猎,而是看看陷阱里有没有猎物,再过几天下了雪恐怕就没法子上山了。   山上走过一遭,看了陷阱果然没有猎物后,杨壹也不失望的往回走,冬天就是这样,许多动物都在秋天储存够了过冬的食物,这会也在自己的窝里猫冬。   只是到半山腰,杨壹却猛地看见山林处的树上有几道刻痕,这痕迹不是随意刻的,而是像记号之类的东西,杨壹走近上手摸了摸,树木的汁液还未干,应该是才刻出来没多久。   他回忆了一番白言思到白水镇的时间,只说是在大雪封山之前,因为追杀被迫逃进山林迷路,后来大雪压山,白思远被冻得人事不省被上山的越朝楼救了一命,因为大雪堵住了出村的路,白言思被迫留在白水村和越朝楼过了一个冬。   二人就此了解互生情愫,等开春后越朝楼更是亲自护送白言思回了京城,就此开展《盛世江山》的全部剧情。   听张虎说再有两场小雪后,便会下整一月的大雪,也就是说白言思来白水村的时候不远了或者说已经到了,这标记可能就是白言思留下给寻他的人指路用的。   可惜没什么用处,直到越朝楼将人送回京城也不见白言思的人找到他,杨壹细细观察之后就不动声色的离开,若真是主角受做的标记那这人肯定也就在此附近。   下山路上,杨壹满腹心事,不过几步走到山脚的时候就看到柳柳背着个小背篓,挥动小锄头在挖野菜。   见左右无人,杨壹就悄悄过去,使坏一般在柳柳身后拍了一下肩膀,果真柳柳被突然一拍吓得就要挥锄头打人,不想一转过头竟然是杨壹,就是有气也使不出来了。   “吓到了?”杨壹摸了摸鼻尖,有些抱歉。   “你说呢。”柳柳似有嗔怪之意,不像是生气。   “这不是正好撞见你想同你打个招呼吗?反倒吓了你一跳是我的不是,明日过来我家我给你做好菜赔罪。”   “你还有这等手艺?”柳柳不信,他在杨壹处少说也呆了半月有余,有时撞见杨壹吃饭晚,他也被迫跟着一起吃了些,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只能是堪堪将吃。   “自然,院子里种的菜种子许多都能吃了,明日就给你做顿不一样的好菜,到时候在家留些肚子。”   “我暂且信了。”柳柳将手中的锄头放进背篓,拍了拍手,“是上山看陷阱了?”   “嗯,可惜今日又是一无所获,想吃点新鲜肉食都不成。”杨壹还是有些念叨鲜肉,“你怎么挖野菜来了?”   柳柳家院子也有一片菜地,想要吃个新鲜的小菜园子摘就是,哪里值当出来挖。   “挖些芥菜回去,我阿么今日要动手包饺子,下午我兄长就要从书院回来。”兄长一年到头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在家呆的时日最多,平日他和柳木在家爹和阿么从不亏待,兄长回来肯定也好弄好的吃一顿团圆饭。   “既然兄长要回来,那书本是否要先拿回去?”   “不用,那书册本就是家中不要的,我兄长大约都不记得家里还有这么一本书。”   “明日你兄长回来,你还是在家留一天后日再过来吧。”杨壹想着这个冬日柳柳兄长要是在家的话,恐怕柳柳进出就没那么自由了。   “不用,我兄长不管我去哪里玩,而且有他回来教阿木,我才更轻松些。”柳柳可高兴兄长回家,那样教柳木读书写字的事就落到了兄长手里了。   “好,我且回去准备明日给你谢罪的好菜。”   两人在村口分开,挖好野菜的柳柳匆匆奔赴至家中,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外面,不用想,就是兄长回来了。   “兄长怎么还不到下午就回来了。”柳柳推门而进,正高兴要和兄长搭话,谁知兄长身边竟然还跟着友人,看衣着打扮便是富贵斐然,难怪门外停了马车。   “莫兄勿怪,这是我家小弟,性子顽皮了些。”柳卯神色温和同人解释后,就走过来替柳柳放下背篓,里面的荠菜不少,一顿饺子做了都还有剩,“那是为兄的同窗,来小住两日。”   “哦,我先回屋了。”柳柳哪里还不知道兄长的意思,这是给他介绍对象呢,日前也有几个兄长的同窗来过,但都没借住过,这次能在家住下,想必阿么和父亲是满意的。   那位姓莫的书生皮相上自然不差,又能看出家世不凡,同兄长交好的书生都是观珩书院甲字班的学子,未来至少也有个举人的名头,如此家世才略都不差的男子被兄长邀请回家,若是换了其他哥儿怕是早就羞的颜面,都不用选便要定下。   可偏偏这样好的人柳柳却不说心动,还有许多烦躁之意,他并非不愿嫁人,有爹和阿么二人举案齐眉的珠玉在前,他自也想嫁个如意夫君,过白头到老的日子,只是他见到此人心中竟无半分喜悦,自然也没有鸾凤姻缘。   “柳兄不想你家中还有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哥儿弟弟,若是说到书院,不知有多少人想着来求娶。”莫世鸣同柳卯玩笑话,不过这话也当的真,柳卯在他们甲字班一直名列头名,教谕先生定过话,柳卯之成就必不可能只止步于举人。   因此许多书院里家中有钱无权做靠山的学子都与柳卯有交好的意愿,若是让这些人知道柳卯家中还有这样一个貌美的哥儿弟弟,怕是要动些不好的心思,毕竟再好的关系不如姻亲来的稳妥。   日后柳卯荣登殿堂位极人臣,总不会对自家弟弟的夫婿一点手都不帮。   “你只瞧见我家弟弟相貌好就得一个娇滴滴的论调,日后莫兄识人恐怕是要吃亏的。”柳卯接话,却也半点不提家中有意让他与柳柳相看之事,身为兄长柳卯自幼可谓是带着柳柳长大,就凭刚刚柳柳见到人半分喜悦也无的回屋,便知无意,柳柳都不喜欢那也不必扰了人家。   “怎的,你家弟弟还是个泼辣的不成?”莫世鸣听到此言反而来了兴趣。   “自不是,我家弟弟自幼随我读书,礼仪算是周到,但从不肯吃亏,就是莫兄也不一定能辩的赢他。”可惜他无往不利的弟弟偏就没赢过村里那位似哥儿的男子,若不是那男子好男色,他还真想看看他与弟弟在一块,两人谁能挣个胜负。   “如此我就更好奇了,书院中不少富贵少爷家中少说也有三四个弟弟妹妹,但他们都不曾回家教习过他们认字识礼,你倒是有心思,这般教养的哥儿日后就是嫁于权贵也使得。”   莫世鸣有点怀疑柳家将柳柳养的这样出色是为了以后柳卯的仕途,毕竟习字的哥儿和姑娘只有权贵人家才乐意这么干。   “那还是不必,柳柳心性单纯,不适合嫁于玩弄权术之人。”柳卯一言断了莫世鸣的胡思乱想,就邀人回屋论功课了。   等人进屋,柳阿么才绕到柳柳的屋里,见柳柳在看绣样,露出笑意,“怎么,这位公子是相看上了?”   “没有。”柳柳闷闷不乐的回应。   “没有?没有你这是看什么绣样,不是打算绣个荷包给人家?”柳阿么一时之间真摸不准自家哥儿的意思。   “自然没有,我不喜欢那人,一看到只觉得烦闷,阿么别乱扯鸳鸯谱。”   “你这孩子,那莫家公子是崖州双榀府府丞的公子,家世自不必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你是不满意他哪一点?”柳阿么皱着眉头,不满意总要给出理才行。   “阿么先不提人家看不看得上我,便是我第一眼看去不说欢心就是平常心对待都无,不合眼缘在好也是一对怨偶,我若嫁了他之后的日子才不好过嘞。”反正只是相看,柳柳说话就少了几分顾忌。   “你啊,哪一个都不合眼缘,我还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合我们柳柳的眼缘。”柳阿么叹了口气,也不逼迫柳柳,总归是成亲须得柳柳喜欢才好。   “也不一定要天仙。”柳柳说着心里突然想起杨壹,其实像杨壹那样的就不错,能救他于危难,能常礼待他不见觊觎,能懂他妄想也不加阻拦反而替他想办法。   就夫子一事,便是说给兄长这样开明的人听,也只会觉得他异想天开,可杨壹不会,还教他法子办到此事。   而方才那位莫公子,既是双榀府府丞的公子,若真是嫁过去,莫说就任夫子这样出格的想法,就是他同杨壹来往的事都不能被知晓,要是被他们知道婚前他常上杨壹家门学箭,恐怕张口就要来一句不守礼教,胆大妄为。   只是杨壹多半是看不上他这样的娇气的哥儿,但这世上能够几个哥儿跟越朝楼一样,估摸着杨壹肯定也苦恼不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阿嚏——杨壹揉着鼻子,无奈手上还有木灰屑,沾染在鼻尖上又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眼角都要打出眼泪花了才止住,他手里正是做好的木架,数九寒天吃火锅,虽然他没有本事调制什么好辣锅底料,但一些清淡汤底还是能做,也不难。   只要将蘸碟的料好好调制也能吃出别样的风味,家里烧的冬炭也足够,普通木材烧出的炭都不是什么好炭,用起来多是呛人,这样放在院子里用正合适,既能暖人还能煮锅,一具两得。 第21章 火锅   清晨。   霜雾落得大,就是农家人也少有一大早起来的,冬日闲来无事做难得有个休息的时候,都钻在被窝里暖着,人也跟着懒了起来。   杨壹也有几分懈怠,要是以前在学校,这时候也放寒假了,回家能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就玩游戏,若不是家母催着吃饭,恐怕眼睛珠子一刻也离不开电脑,吃了玩,玩了睡,与圈养的猪也没个两样。   但想到才买回来的陌刀,杨壹又撑起精神一鼓作气起来,用麦壳上坐了一晚的陶罐温水洗漱后开始日复一日的五禽戏,打完五禽戏又将陌刀拿出来,一板一眼的练基本功。   使刀他不会,可基础的刀法早在打刀的时候就在张叔家瞧过,动作姿势早已牢记在心,打基础的招式都不难,贵在坚持,如果能够在这个冬日一直不懈怠,开春就能拎着刀上山围猎了。   一套连刀的基础打完,杨壹的后脊都打湿了衣裳,现在空气冷不好冒着汗在外呆,早起烧的炭火摆在门口,走过去就能烤着,也不怕伤寒。   柳柳每日多是下午过来,在他这里呆两个时辰,火锅要说做起来也不复杂,做锅底的高汤连带着温水的陶罐一起在麦壳上坐了一整夜,阴火熬煮的汤滋味有说不出来的妙味。   这熬汤的法子还是之前和外婆学的,汤罐除了熬汤的骨头,只需加少许的盐姜调味去腥,就能成一锅高汤。   家里没有吃火锅用的小锅,但有个大小合适的陶罐,这还是杨壹因为一个人开铁锅做饭麻烦,特意在隔壁村买的,今日用起来正合适。   木架已经架好,剩下的只需要准备好配菜,菜园子早已经有能吃的小菜了,芽苗菜杨壹都吃了好几茬,这种长个一周就能吃的蔬菜深的杨壹喜欢,因为成就感收获的最快,还有小白菜和小茼蒿菜,都已经能吃,被杨壹选了新鲜的放进洗菜的篓子,用水泡着洗干净转手放在一张刚收拾出来不久的废弃小桌上。   木架子专门用来放锅,要下的菜品和碗筷也得要一个能放的地儿,小木桌就被杨壹从放杂物的屋里倒腾出来,高度也正好,像是专门为他这一顿饭量身定做的一样。   一盆盆素菜洗好放上桌,杨壹又去厨房看了自己发的豆芽,这东西平日要吃须得上镇上才能买到,乡里自己发豆芽的少得很,因为都不舍得把豆子给糟蹋了,要吃菜园子里多的是,哪里还要豆子生苗。   冬日也不好发豆芽,主要是太冷了,杨壹以前只在家看过妈妈弄过,头一次自己弄还有些忐忑担心把豆子发坏了,好在最后成果不错,这些豆子都长出满满一小缸豆芽,够吃好多顿的。   豆芽上桌,最后一个素菜也搞定,余下的就是从淹缸取了几样腊肉,这肉其实还不够腊但也不新鲜,放进锅里煮没有鲜肉好吃,自然更比不上牛肚这些吃火锅必备的材料。   但牛肚就不用想了,晋朝对牛这样的劳力动物自然很看重,私下宰杀是不允许的,除非耕牛真的老了或是不能劳作才会被拿去屠宰,牛肚牛杂这些牛肚子里的东西虽然一般人看不上吃,可真想尝尝牛味的人也不会放过。   往常一头刚宰的耕牛,都不必等全部摆上案早就收到消息的人便一股脑的都买了去,就是有钱买也轮不到杨壹吃。   更何况秋沙县统共不见几头耕牛,都还正值壮年,一个个农户都把村里的耕牛盯得和眼睛珠子似的,想要出意外是不可能,等它们老了嘛,还有十几年好等。   所以杨壹知足常乐,有这些东西也足够了,只是村里杀猪的磨盘还没有开始热闹,在过几天杀猪匠带着杀猪刀走村过来,能连着两三天那地儿都不空闲,到时候和刚杀完猪的人家买肉,也便宜,就是猪杂碎和猪血都能免费搭给你。   忙活一通,已经午时末,早上只喝了一碗高汤的杨壹肚子早就叫了起来,可柳柳还没来他也不好动筷子下菜,只能闲着躺到在躺椅上,减少消耗。   左等右等,就在杨壹觉着柳柳有事耽搁怕是不会来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柳柳满脸愁容的被杨壹接进来,让跟在柳柳身后的杨壹满脑子的脑补,这是怎么了,柳卯回来该是个开心事,怎么还耷拉着脸。   难不成被柳卯发现柳柳上他家门,训了柳柳?还是说书本的事被发现了?可也不对,柳卯要真的知道柳柳上他家的门,哪里还准柳柳再过来,就是书本放在他家,柳卯估计宁可不要书册也不会允许柳柳在与他多接触。   “杨壹,你上次怎么给那些婶子和郎君说的,都没有人登门给你说亲了。”柳柳唉声叹气的询问,一准让杨壹抓到了关键点。   “你父么给你介绍亲事了?”杨壹问的有几分小心。   “嗯,但我不喜欢,可翻年我就十七了,阿么肯定不会放任我继续任性这么下去,等兄长明年过了院试,就一定会为我定下亲事。”柳柳闷闷不乐的坐在椅子上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   “你,是不想嫁人吗?”杨壹见柳柳对成亲之事如此悲壮,心里有些凄然,他现在整个情况家境已经不如柳柳,还有子嗣一事阻拦在他们二人中间,就是有心也没法说什么。   “当然不是。”柳柳突然提高声音反驳,可等他说完又觉得过于激动了,改作小声道,“我想要嫁人的,只是我只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像父么他们这样就好,两人平日虽也有吵闹,可总能很快和好,我们兄弟三人夹在中间就像是多余一样。”   “呵呵,你这是什么话,哪里会是多余。”杨壹也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才慢慢移动椅子,“看你满肚子的气想必在家根本没吃什么就过来了,我正好备好了菜,咱们边吃边说。”   柳柳顺着杨壹的话看到院子里摆了一方木桌,一个奇怪的木架,木架上正坐着一锅东西,小面是燃着的炭盆,两边摆了矮板凳,坐上就像是在锅跟前吃似的。   “这就是你准备的好菜?”柳柳新奇的打量,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兴,欢快的跑过去坐着,“是要直接把菜下下去就吃吗?”   “嗯,冬日吃着从锅里刚捞出来的热菜,吃多少下多少,怎么吃都是暖的。”杨壹过来拿起碗,这边的料汁不多,也不怎么吃辣口,没了辣椒垫底其实这锅鲜汤煮菜更像是汤锅才是,“想吃什么蘸料自己来调。”   杨壹做菜的调料加不好,可眼下吃火锅的蘸料碗却是已经千锤百炼出了最好的配方,就是少了香油,失了一点灵魂。   “你怎么这么聪明,想到这样的吃法,在家里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碗里的粥还能入口,其他菜都凉了大半。”   柳柳可不管这饭菜好不好吃,但就这个点子便夸得杨壹有些飘飘然,不过晋朝已经出现这样的火锅了,多是在川州和京城,他们崖州估计只有双榀府能见到,这样的功劳他可不敢独居。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上回在县里见到类似的,就想着回来试着做做看,冬天冷起来炭火根本停不了,放屋里又呛人,这样用起来正好。”   “那也很厉害,我兄长就没想出来这样的法子。”   “我可与你兄长做不得比。”杨壹觉得一个能够在古代寒门读书厉害的学子都是有莫大的天赋与毅力,就算柳家不少柳卯吃喝,但与一个书院富家子比起来他便又算不上什么。   就这样还能在书院夺头筹,可见是真的厉害。   “怎么比不得,虽用己之长比他人之短不武,可有些事就是要比较过后才知自己深浅,若只是看长不看短,岂不是有失偏颇。”   柳柳正经话说的溜,还有更重要的一条柳柳没说,那就是他见识过最厉害的人就是他兄长了,不与兄长作比难不成要把杨壹同越朝楼作比不成。   “柳柳日后不愧是要做夫子的人,道理说的好,也不晓得日后有多少学子能够得柳先生这样教导,当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贫嘴。”柳柳看似教训实则同杨壹胡闹,“旁人不知道,可你不就是柳夫子的徒弟了,想来也是修了三世才有这福气。”   “那这福气用的妥当,若是让我用三世福气换别的东西我可不乐意,但要是换柳先生教习,我便是再加两世也是值当。”   “你惯会说新鲜话,但我也承你吉言,用汤代酒,谢过杨公子今日好言。”柳柳说着就举起冷着的热汤,咕嘟一口喝了个干净,原本空着的胃被一碗热汤一暖,柳柳整个人都觉得热活起来了。   “慢点喝,锅里还有许多,我坐了一大锅,要是不够在加就是。”杨壹怕柳柳呛到,又在锅里下了些菜,既然吃火锅哪有光喝汤不吃菜的道理。   “嗯,这口热汤喝下去我冷着的胃都醒过来了,现在我可能吃了。”柳柳中午在家都没吃什么东西,家中有外男,虽然农家不讲究男女不同席那一套,可人家是大世家出来的,自不习惯这些,于是中午柳柳只在屋里吃了些东西便寻了机会来杨壹这里避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试探   “我备的菜三四人吃都使得,你就是吃的再多也够。”杨壹看着柳柳埋头苦吃,便时不时添菜进锅里,自己动筷子的频率还不及给柳柳下菜多,直到小木桌的菜品少了大半,杨壹才再开口,“中午在家没吃?”   “嗯,家里来客人了,是双榀府府丞家的公子,我没上桌,草草吃了几口就来找你了。”柳柳舔了舔嘴唇,吃的心满意足,这样一看不在家里吃饭留了空肚子过来才是明智之举。   “就是给你相看的那位?”双榀府,首府府丞的公子,府丞是一府之主的属官,在这个县官都是青天老爷的农人眼里,府丞已经是顶天的选择,柳家竟然能够挑上这一位,看来他对柳卯的评价还是低了些。   “嗯,但一来我就拒了,见了他没由来心烦,父么也没勉强我。”柳柳原本高兴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知好歹,连府丞公子都挑三阻四,觉得我心气太高。”   “为何要这么说,心气高不该是想着嫁入勋贵之家,你明明想的是得一心人就是嫁个农户也乐意,又与心气高有什么一样的?”   杨壹说着又下了一筷子豆芽,他发现柳柳爱吃这样爽口的菜肴,若有贡菜山药就好了,把握好时候捞出是又爽口又好吃,柳柳肯定喜欢。   “你明白就太好了,有一个这么懂我的人相交此生无憾了。”柳柳眯着眼睛,笑的可可爱爱。   杨壹自然被柳柳的笑感染,回应,“这一生还长着呢,哪有这么早说无憾的。”   “说说嘛,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拒绝那些婶娘们的,我好学学。”柳柳可谓是不忘初心,只是这理由他是学不得了。   “我有孝期,不好谈论婚嫁,你可学不来,再说我现在家中一穷二白,房子还破破烂烂,哪个哥儿愿意嫁我?”   “其实、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村里比你家还差的多的是,但也娶到了媳妇,你可以先相看着处一处,万一有合适的因为你不肯踏出这一步错过了呢。”柳柳眼神飘忽,说的话也轻,他还是想探一探杨壹喜欢什么样的。   他还记得上次杨壹说喜欢活泼可爱的哥儿,还夸他可爱,那说明他也不是没希望,只是不晓得上一次是不是杨壹说好听话哄他开心,一个人的喜好哪有一下子差这么多。   “我……”杨壹有些犹豫,其实他对柳柳是有好感的,只是他有苦难言,如今他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的情况,又怎么同柳柳坦白,可要是不说,那他与柳柳还有机会吗?   “你怎么?”柳柳小心翼翼的追问。   “没事,这事等翻春再说,冬天这么冷,哪家还舍得哥儿这个时候出来和我相看,真要相看上连个相处的机会都没有,等到开春人家肯定撂了挑子换新人了。”杨壹浅笑下是无尽的失落,他还没想到重活一回有这个烦恼。   如果是现代就好了,他和柳柳都是男子,也不会有子嗣一说,当真喜欢孩子就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走领养程序,偏巧到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他有心抱养孩子也要看柳柳乐不乐意,毕竟这是他的问题,不是柳柳的。   “开春啊,那你想挑什么样的哥儿,我给你留意留意。”柳柳假装不在意的热心出口,但神情却死死盯着杨壹。   “像柳柳你这样的就很好,只是我要娶柳柳这样人美心善家境又好的哥儿,恐怕人家也不乐意嫁给我这个穷酸小子。”杨壹不知柳柳在观察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似随口一言,实则也用余光悄悄打探柳柳,看自己是否有机会。   “才没有,杨壹你很厉害,不然村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婶娘和郎君给你说婚事。”   柳柳听后心里想,也没有那么差,就凭杨壹那日打虎的事他爹就在家夸过好几回,这样的待遇之前只有越朝楼有,但越朝楼拒了他家的事后,他爹就少有在他面前提及,现在一看杨壹在他爹心里也和越朝楼差不多嘛。   至于家境,杨壹跟张叔他们学打猎,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只是时日尚短还没攒下钱来,等翻年上山打个一年,这屋子肯定也能重起,跟张家一样盖一座青砖瓦房,之前张虎哥和秋笙还没定下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张虎哥的婚事。   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哥儿姑娘送过去,一家子的生活都不用发愁,张家仁善,每回自家哥儿或姑娘回门的礼都够他们一家解馋了。   虽然这样的条件比起父么想要的富贵之家让他享福差了些,但是也比其他要好很多,只是不知道他真的说要嫁给杨壹,父么会怎么个想法还是难说。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都没得到自己的答案,好在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无,剩下一点蔬菜被杨壹扫尾吃光,两人又烤了一会火之后,就又开始最重要的射箭和识字教学。   这半月多来,柳柳的箭术虽还没练出来,可也和最初脱靶有了区别,有时手感来了一箭中七环也是有的,只是没打五禽戏的身体素质同杨壹比不上,手劲也不够,至今不能把弓拉圆满。   但柳柳学箭是兴趣,又不是要当真去当猎户,杨壹自然是不会苛求,只要柳柳玩的开心就好,而他习字,进度像是坐了火箭,《千字文》不到十天就让杨壹学完了,还能顺背如流,许多繁体也能写出来,还有一些复杂的字略有不熟,再多勤加练习便不成问题。   沙盘和文字木块给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如今已经该学《百家姓》和《三字经》,在读下去就得读《论语》和《增广贤文》了,只是他这一手字写毛笔应该还是不行,但有钢笔字的基础,应该不会丑的无法见人。   等开春赚了银子就买些笔墨纸砚回来练一练,以后万一需要他动笔,还得说的过去才是。   玩闹和学习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转眼柳柳就该回家去了,收拾好东西,杨壹本想让柳柳带些豆芽回去吃,可又想柳柳阿么必定会追问豆芽打哪儿来的,到时候柳柳不好解释撒谎也容易被揭穿,还是作罢,柳柳想吃,明日再让他过来吃就是。   “对了,最近能不上山还是不上山。”杨壹想起上山那刻痕,叮嘱了一句,虽然故事里白言思到这里并没有引起伤亡,但怕就怕出现意外,还是在家待着最好,等白言思被越朝楼救下就好。   “是山上有什么危险吗?是不是有饿狼出山了?”柳柳听到杨壹这样说忍不住胡思乱想,冬日除了野猪就是饿狼最凶残,以前村里不谨慎还有小孩子被狼叼见山里吃了的事呢,自那以后村里就不许孩子冬日靠近山坡。   “嗯,下了几场雪,山里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许多动物也都囤窝,野狼找不到吃的容易下山,要是的确要去山上走一趟你叫我跟着一起,不然我怕你一个人危险。”   “好,不过我冬日一般不上山,就是去山脚挖荠菜也是少有的时候,现在兄长在家,许多活计兄长也会帮忙干。”柳柳将杨壹的话放在心里,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狼给吃的尸体不全,那死的也太丑了些吧。   “嗯,早些回吧。”这会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没几个在外闲晃,就算闲晃也不会打张叔这头来,村里的小伙子或多或少都还是怕张叔,只需要一个瞪眼在牛脾气的汉子也得发蔫。   “嗯。”   杨壹看柳柳蹦蹦跳跳离开,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垂丧心情也好了许多,转头去张叔家接他的黑熊白虎。   三只狗崽每天被训,回来的时候都恹恹的,还是杨壹在备好的饭里面加了油水让它们舔舔长力气,他没养过狗,也不知道科学养狗的方法是什么,但这两只狼犬后代有一半中华田园犬的血统,以前他们老家就有养这种犬。   吃的和人一样,也能活十来二十年,半点没有减寿,想必这种称为土狗血统的狗子更耐造些。   “黑熊白虎快点长大啊,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杨壹看着两只干饭非常积极的小家伙,一手一个狗头摸得正欢。   ————————————   呼——杨壹一早起来打开门,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窗外银装素裹,瓦片和院里都堆起了一层厚雪,打今天起这雪怕是很难停下来,瓦片和院里的雪需要尽快清了,不然等雪越压越厚,屋子但凡不结实的都要压塌。   高粱杆绑起来的大长扫帚扫雪得劲,几下院子里的雪都被杨壹扫到一堆,接着就是扫门口的雪,他们这边就两户人家,要是不及时扫开,容易个堵住,张叔一家人趁着大雪封山前走亲戚去了,多半下午才会回来,杨壹也一道将张叔门口的雪给扫了。   他一边扫雪一边想最近几日改就是越朝楼上山的时候,故事的一切就要开始,想想曾经文字相隔的人成了热腾腾的活人,杨壹还觉得有几番稀奇,当初看书的他可不会知道自己能真真实实的穿越到书中世界来。   “杨壹,呼——杨壹”   远远地,熟悉的呼喊声传到杨壹的耳朵里,杨壹抬头看,就看到裹着棉衣的柳柳匆匆忙忙跑归来,脸都被冷风吹的通红。   “怎么了?”杨壹看柳柳这样着急,赶紧上前。   “阿、阿木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剧情   柳木不见了?   杨壹眉头一锁,也不耽搁功夫,“附近都找过了吗?还有哪里没有找过,我陪你。”   柳柳急的摇头,但越到关键时候嘴就越不好使,语无伦次了好半天,幸亏杨壹耐心才终于捋顺嘴里的话,“我听婶子说她看到阿木往山上跑去了。”   山上?不应该,冬日山上多危险村里人再清楚不过,有十几年前孩子被狼叼到山里吃了的事作前,再胆大的孩子也不会这个时候触父母眉头,就算运气好真的没有遇着狼,回去一顿混合双打跑不了。   “我想上山,我怕阿木出事。”柳柳急切的抓着杨壹的袖子,原本他听到消息都准备自己去上山找人了,可一想到杨壹告诫他的话,他便匆忙跑过来。   “等着。”杨壹也不再浪费时间判断事情真假,这事只要柳木没被找到,真假都说不好,万一柳木当真慌不择路跑到山上他不去,可能一条命就没了。   幸好干活穿的衣服利索,杨壹将扫帚一扔在院子里,迅速取出陌刀和长弓,关了院门,让黑熊白虎还有张虎哥暂放在他家的花朵一块看家,便和柳柳匆忙往山上去。   山脚在村南,他家在村西,走外道去山上也不用撞见人,两人脚步很快,柳柳更是像在跑走,杨壹本还想问柳木怎么突然逃家了,但看柳柳这样光是走路都气喘吁吁的模样也不好让他在分心。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山上,杨壹一边走一边看山坡面上铺着的厚雪,半点没有人的痕迹,“柳木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在我找你的一盏茶前。”柳柳呼着气,脑子一直嗡嗡作响,大约是缺氧造成的。   一盏茶约是十分钟左右,虽然现在天空还在飘着鹅毛细雪,但也不至于十分钟就将一个人上山的痕迹全部掩盖完,两人又走了一段几乎要到半山腰,杨壹便停下往其他小路探查,别说人的痕迹就是动物的痕迹都没有,柳柳被骗了。   “柳木应该没山上,山上没有人足的痕迹,是哪个婶子告诉你柳木来了山上?”杨壹神色凝重,若真是看见有人往山上去以为是柳木也就罢了,可山上都没有人活的痕迹,那这个看到柳木往山上去的话就很可疑。   若是柳柳当时着急昏了头自己跑到山里,人在着急的状态下只会越来越乱,平日聪明的柳柳肯定注意不到山上是否有人来过的痕迹,而是满山乱找,到时候若是遇上山里寻食的动物,下场唯一死路。   柳柳一听杨壹说柳木没有上山心刚放下去半截,又被杨壹后面的话给提了上来,逐渐冷静下来的柳柳也越想越心惊,整个人都有些毛骨悚然,若是今日没去找杨壹,现在他是不是就一个人在山上像无头苍蝇一样等死。   “别慌,我在这儿,遇上狼也不怕。”杨壹略微离柳柳近了一点,轻声安慰。   “嗯。”柳柳点头,他现在浑身大汗,被吓得不轻,但还记着杨壹方才问的话,如实同杨壹说了,“是王柱子的娘,我在村东找人的时候撞见的,她告诉我阿木好像往山上来了,我真是太笨了,山在南边,她家在东边,根本不顺路,怎么可能看见。”   说着柳柳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当时真是昏了头了,差点酿成大错。   “你不过是关心则乱,人之常情,而且你慌忙中来找我可见也没有傻到家,既然王柱子的娘说你弟弟往山上去了,若她当真瞧见了,那柳木一定走的反方向,现在可能在小青河附近。”   杨壹表面上没有任何生气的地方,心里却是一腔怒火难消,王柱子与他结怨,若是王柱子的娘来找他算账也就罢了,竟然还因为村长主持公道记恨上了柳柳,就算是不想让柳柳早些找到柳木,也不该骗柳柳柳木往山上来了,这简直是在害人性命。   “阿木既然不在山上,我们赶紧下山吧,山里不安全。”柳柳心中还处于后怕,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只是等两人转身要走时,突然身后一处山坡的雪坨垮塌下来,雪花都被砸进空中,像是白雾一样弥漫。   这声响动吸引了杨壹和柳柳回头,待雪花又纷纷从空中下落时,柳柳眼尖的看到雪堆里一抹与白雪色泽相近的东西,好像是布料。   “杨壹,那里面好像有个人。”柳柳指着雪花中布料显现的地方,想要过去看看被杨壹拦了下来。   “我过去,你呆在这里别动。”杨壹将陌刀放在地上,轻手轻脚过去,山里积雪已经很厚,若是雪崩他和柳柳逃都没处逃。   而且杨壹有预感,那雪堆里埋着的人应该就是主角受白言思,果然等杨壹将埋在布料上的雪堆慢慢刨开,里头一个冻僵了身子的小哥儿就现了原形,主角受自然有得天独厚的相貌加持,可现在像根冰棍一样挺尸在雪堆里,杨壹只觉得牙齿打颤。   这是被冻了多久,要不是看到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恐怕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具尸体,越朝楼呢?他媳妇都要被冻成冰棍了,传闻中的盖世英雄呢,怎么还没到,反倒是让他和柳柳提前走了越朝楼的剧情。   不行,得想办法把越朝楼的媳妇给他送过去,这可是个烫手山芋,他和柳柳都不能接手,百转千回的念头也就是瞬间的事,杨壹怕柳柳觉得自己看个陌生哥儿看呆了,以为他见色起意。   “是个人,还活着。”杨壹将白言思扶起来,让柳柳过来搭了把手,背在了背上,他们上山快小半个时辰了,估计柳家人也发现柳柳不见了,还是要早些回去,不然因为王柱子娘一句话柳家的人就和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接一个往山上送便不好了。   “是个哥儿,哥儿可不能受冻,数九寒天怎么会在山里。”柳柳看到杨壹背上的哥儿,眉心的孕痣红的像鸽子血一样好看,看衣着虽然款式简单,但料子都不必上手都知道是顶好的,腰间还有一枚晶莹透润的美玉做腰坠,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家。   可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山里,看这个小哥儿的脸色也惨白的吓人,若是今日他和杨大哥不上山来一遭,岂不是冻死在山上都没人知道?   “杨大哥,将这个哥儿送到我家去吧。”柳柳想杨大哥家中就他一个男人,若是让这个哥儿与他同住多有不妥,他家虽然也有外男,但他和阿么是两个哥儿,照顾起来也方便。   “不行。”杨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等柳柳因为他的话变脸,解释紧随其后,“他身上有血腥气,想必是遭人追杀无奈躲在山林,衣物也有几分脏乱,至少在山里呆了两天,若是将他送到你家,万一后面追杀的人厉害查到了这里,岂不是连累。”   “可若是留在你家,岂非也是连累你。”柳柳也担心杨壹,现在天气冷的刺骨,村里几座荒宅也没法住人,不去他家岂不是走到了死胡同。   杨壹张张嘴,还真没想出法子把人送到越朝楼手里,主要是没有借口,不好和柳柳交代,只能先将人带下去再说。   “我走在前面,你拿周围的柏树枝把我们的脚印扫了,至于送到哪儿,我们路上在商讨。”   杨壹背着人蹲下捡起自己的陌刀,长弓在柳柳手里拿着,省却他一番事。   柳柳见此,也没多说,听话的开始扫除他们的脚印,人遇见了肯定要救,怎么救可以再商议,老话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没走几步,山林间又响起了沙沙的脚步踩雪声,借着木头之间的缝隙杨壹看清了来人,是越朝楼和王三良。   王三良一看到杨壹和柳柳高兴的三步并做俩步走到他们跟前,小声说,“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怎么背上还带了一个?”   “你们怎么来了?”杨壹疑惑的看着两人,越朝楼会上山那是肯定的事,毕竟白言思都在他背上了,想必原来两人相见的时机就在今日,但王三良一副他们是上山来找他和柳柳的话是怎么说?   “柳木找到了,但柳柳不见了,有人看到柳柳往山上来,柳阿么和柳卯托我和三良上山来找你们。”越朝楼解释后也看向杨壹背后的人,似乎也在问这人打哪儿来。   杨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山上遇到的,被雪埋了,我和柳柳就把人救下了,只是他身上有血腥味,想必是被人追杀逃难,我和柳柳正想着将他安顿在哪里合适。”   “啊?被人追杀,这可是个富贵哥儿,怎么会惹上仇人?”王三良吃惊,贵人家的哥儿姑娘一个个都跟宝贝似的,头一次见这么狼狈的贵哥儿。   “或许是遇上了山匪。”   “那不可能,秋沙县附近的山匪早就被我老大的爹给打了,几十年内都难有山匪再来。”王三良得意洋洋道。   ……杨壹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越朝楼他爹有点牛B症在身上啊,打虎的是他爹,剿匪的是他爹,教越朝楼一身武艺的还是他爹,种种积累怎么跟某个在夏威夷教了他儿子十八般武艺绝学的侦探小说家有的一拼。   “你爹是做什么的?”杨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种地的。”越朝楼几乎是问题问出来就跟着回答出口,这般熟练应当之前有不少人问过这个问题。   果然扫地僧都是大佬。   越朝楼丝毫不觉得一个种地的爹会这些有什么奇怪之处,而是把目光看向杨壹背上的人,方才杨壹的意思他听懂了,这是怕将人安置在柳柳家让柳柳受牵连,“安置在我家吧,我家好藏人,到时候我去三良家睡,但还是得麻烦柳柳过来照顾一二。”   就等你这句话,杨壹点头应下。   一直在旁边安静的柳柳在越朝楼提到他的时候适时出声,提醒在场另外三人,“那个,我们还是赶快下山吧,我感觉他快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轨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背上的人可经不起他们这样耗费功夫在山里,四人也不就地谈话耽误,踩雪往山下去了。   路上杨壹问起了越朝楼他们上山的细由,才知道原来柳木也没走远,就是和同村的孩子去小青河那边待了会,一听到家里人在村子找人赶紧回去了,只是等柳木回来柳柳却不见踪影。   “还是那王柱子的娘说看到柳柳往山上去了,柳家人才拜托我和老大上山一趟,幸好柳柳身边跟了你,不然就他一个小哥儿数九寒天上山遇上危险,后果可不得了。”   王三良还没说,当时柳村长还想多叫几个汉子一起跟他们上山的,只是山中已经堆了不少厚雪,若是人多了引发雪崩,一个活着回去的都没有。   “我和老大是跑惯了山上,就我们两人上山找脚程还快些,当时柳卯还说要一道来呢,但他那个文弱书生跟着不是添乱吗?就没叫他过来,不过柳卯脑子还是好,听说当时柳阿么知道柳柳竟然去山上找人,什么也不顾的要自个儿上山,如果不是柳卯拦着,这事不好说。”   听到王三良唠嗑一样把山下的事说了个明白,杨壹和柳柳的脸色都不大好。   “你两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面色如土,难不成柳柳你生气我刚刚说你哥文弱,那啥,我就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大老粗,你别介意啊,那是书生气不是文弱。”   柳柳见王三良给他道歉赶忙摇头,“三良哥同你没关系,我只是生气王柱子的娘。”   王柱子的娘?难道不是做了好事,怎么听柳柳的话其中还有猫腻,“那老娘们又作了什么妖?”   “柳柳会找我上山就是因为王柱子的娘说看到柳木往山上去了,现在她又故技重施将看到柳柳上山说给柳阿么听,我想她根本没离开过村东头,不然怎么可能看见柳柳上山不知道我也跟在柳柳身边。”   听得杨壹一番话,越朝楼和王三良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一句话可不是小事,冬日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上山,不是让人送死是什么,王柱子的娘虽然在村里口碑颇差,但竟没想到已经有了害人性命的心思。   “这事你们如果想要公道,我和三良可以为你们作证。”越朝楼不知王柱子娘心里究竟知不知道这样说会害人性命,但这样狠毒心思的人若不给教训,只怕日后会生更大的异心。   “没用的,她当时只道好像看见了阿木上山,若是寻她问章程自然有法子推脱,说自己看错了怪我轻信,这事找不到她麻烦错处,最多是被王家族老说几句。”   柳柳闷闷不乐,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他真因为这句话在山上丧了命,王柱子的娘自然逃不了干系,可他如今无事,村里人最是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他们家咄咄逼人还要落得个尖酸刻薄的名声。   “就这样算了?我这暴脾气,那老娘们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要是柳柳你实在气不过,我找个机会给她套给麻袋替你打他一顿。”   王三良气的挥了挥手里的拳头,若是那老娘们害的是他,当即就得两个大巴掌扇过去,可惜柳家有个读书人,最忌讳这样扯皮的事,怕影响柳卯前程。   “不用。”柳柳没开口杨壹先替柳柳说了话,要找王柱子娘的麻烦简单的很,套麻袋揍一顿虽然解气,却不能一劳永逸,“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先背人去越朝楼家,你们带柳柳过去。”   “啊,为什么啊?”   在场的四人,就王三良脑子转的不够快,越朝楼和柳柳立马明白杨壹的用意,若是外人知道杨壹跟着柳柳一起去,先不提名声的事,毕竟人命关天,但若是让王柱子娘知道柳柳上山还带了人,心里恐怕半点心虚也不剩。   可若是只有柳柳一人上山,虽然全须全尾回来,还是能够让这婆娘安分一阵子。   “这是钥匙,目前家里就东厢的客房能用,炭火在西厢的耳房里。”越朝楼将钥匙拿给杨壹后,就先和人走一步,人多起来才不会有人注意到杨壹多背了一个人回来。   杨壹接过后,对柳柳点了点头,又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才背着白言思往越朝楼家去,越朝楼家在村中段,房子约是十年前重起的,是村里少有的几座青砖瓦房。   当时修的人请的是县里的人,修好后越朝楼爹也只在老宅办了场酒当做乔迁,村中人大约除了张叔和村长就没人进过这里。   越朝楼手里拿满了东西,到了门口只能先把人放下来才能掏出钥匙进门,将人送到东厢房后安置在床上,大雪浸湿的衣服他也不好给人脱了,虽然在他眼里哥儿和男子区别除开怀孕外差不离,但对方肯定是在意的。   如此只好先在屋里燃了炭盆,让屋子暖和起来,就算是湿衣服穿一会也不碍事,再说越朝楼家肯定没有哥儿的衣服给他换,还得等柳柳过来才是。   西厢房的炭火杨壹很快找着了,越朝楼家用的炭不是村里人在小南坡烧的廉价炭,而是县城里贵人家用的好炭,就算是在屋里燃着也不呛人,只需开道缝透气就能保证屋里暖和又不至于中炭毒。   杨壹一边感慨一边把炭盆燃了,他家用的炭根本不用担心中炭毒的事,因为不把门窗大打开,人都能被冒出的炭烟给呛出个好歹来。   等屋里渐渐暖和起来,杨壹便坐到门口去了,等柳柳过来替白言思收拾好了他再一同离开。   不过此刻杨壹心里还有分忧虑在心中萦绕,当初他看书时看到主角攻和主角受在山上相遇越朝楼救下白言思一命才有他们的姻缘,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等杨壹真切到了这里才生出疑问。   大雪封山越朝楼为何会陡然往山上去,他也并非猎户。   但今日的事便解释了其中原由,越朝楼是受柳阿么和柳卯之托上山救柳柳的,此前抓住王柱子偷东西,没有他插手张虎也能将人抓个正着,当时就是他刚抓着人张虎就现身了。   王柱子也还是会被拉到山下的祠堂公审,因此记恨上张叔一家和村长,直到今日柳木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家,让寻人的柳柳信了王柱子娘的假话上了山,最后被越朝楼救下。   当时看白水村最后一点剧情时,上面也明确说柳柳因为越朝楼送白言思归京时双目含泪,村头相送,想必故事里的柳柳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真正喜欢上越朝楼的。   如今这些事情都有他插手的身影,个中曲折过后又重回正轨,其间结果好似只改变了柳柳喜欢上越朝楼这一件事,可这件事在剧情中亦无足轻重,那,他还会像书里写的那样,落得雨夜惊亡的下场吗?   ————————————   柳家。   柳柳刚回到家中,让等的着急在院里不断走动的一家人立马围了上来,柳阿么更是一把将人抱住,心疼的哭了起来。   “阿么,我好好的回来了,别哭。”柳柳一边替阿么檫眼泪,一边拍着阿么的后背安慰。   “你胆子怎么这样大,竟然敢一个人上山,若是你真的出了事,你打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柳阿么自幼一直受宠,从没受过什么惊吓,这会子柳木和柳柳接连不见,可谓是吓的他心都要跳出来了,他虽然有三个孩子,但个个都是心头肉,谁都不能少。   “我……”柳柳抿着嘴唇,想说有杨壹陪他一同山上之事,可又怕说了阿么从中窥探他的心意,若是阿么当即不同意怎么办?   “村长,柳阿么,柳柳我送回来,便先走了。”打断柳柳的话的正是越朝楼,如今正是人家一家人团聚的时刻他不好掺和。   “诶,家里如今乱的很,不好招待你们,你们先回去,大冬日的劳烦你们山上走一趟,等明日柳阿么给你们送热火的吃食,当时劳烦一趟的酬谢。”柳阿么在外人面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心中充满感激的同越朝楼和王三良道谢。   “柳阿么不用客气,我们上山的时候柳柳已经在往山下走,就是没有我们柳柳也不会出事。”   “哪里的话,你们才是不用同柳阿么我客气。”   “好,我和三良在家就等柳阿么的热食,这会就先走了。”越朝楼倒是没有推拒彻底,乡下人家最讲究人情往来,若是不让柳阿么送只怕他心中会过意不去。   “诶。”   大门被关上,一家人终于齐了的回到堂屋,方才躲在兄长身后的柳木愧疚的过来拉着柳柳的袖子,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的不行。   “二哥,对不起,我不该乱跑,差点害了你。”柳木一惯是个乖孩子,今日犯了脾气也只是去小青河同玩伴坐了一会,听到家里大人着人找人便忙不迭是的回来,哪里知道他一走差点害的二哥回不来了。   “小笨蛋,我山上和你有什么关系,今日是我和兄长犯了急,说的话有些伤你,该是我和兄长道歉才对,只是下回不许乱跑,若是觉得委屈就去找父么主持公道,到时候让父么饿我们一顿饭让你解气就是。”   柳柳拿出怀中的手帕替柳木擦眼泪,柳卯自然也过来抱住哭的伤心的柳木,“柳柳说的不错,今日是兄长和你二哥说错了话,今日我们说话也急了些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兄长向你道歉。”   “还有二哥也向你道歉。”   柳木从兄长怀里脱身,摇头,“是我的错,兄长和二哥是为我好,是我不懂事——”   “行了行了,你们三兄弟一个个的不把我和你父亲放在眼里不是,歉来歉去,要我说今日你们都得饿一顿。”柳阿么哪里舍得饿孩子,不过是嘴上说说。   “阿么才不会饿我们呢。”柳柳同阿么撒娇,然后便换了一副神色,打算说正事,“爹,阿么,其实我山上是因为听见王柱子娘说看见阿木去山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揭穿   “什么!”柳阿么听了事情来龙去脉当即坐不住,那赵氏是什么狠毒心肠,竟然要害死他的孩子,平日在村子里不与她计较还真当是给了脸面了不成,“我这就找她去,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阿么。”柳柳赶忙把人拦下,“阿么,你如今去找她也于事无补,顶多是叫她被说几句,到头来还闹的一肚子怨气泄不出去。”   “怨气,我现在就一肚子怨气,我看她赵氏真是好日子活腻了,自家儿子那副德行都不教养,反倒来拆散别人家的好日子,我不给她几扫帚,这气消不了。”   眼见着柳阿么要气的拿起院里的扫帚就要冲去村东找王柱子的娘一顿好打,柳柳劲小拉不住人自然只能使眼色让兄长出马。   柳卯在一旁看的真切,当即拦住了,“阿么,这事我来解决,你过去彻底撕了我们两家人的脸面又没办法治他们,反而干生气,不值当。”   “她王赵氏都干出这样的勾当,这脸面早就撕了彻底,她都不要脸了我还得给她留着不成?”   “自然不能,但凡事讲究个一击致命,你这样过去除了闹一闹也没其他作用,不若留在家里,等开春雪融我便好生解决此事。”   “是啊,你就听阿卯的,他心中有章程,比起你我他是最娇惯柳柳这个弟弟,必不会让他这次白受委屈的。”柳村长此前一言不发,心中肯定也有要冲去王老四家好生说道一番讨个公道的想法,但这事就是不好讨公道他心里才难受。   有儿子加丈夫劝说柳阿么好歹是暂且忍下这口气,闷着身往屋里去了,柳柳使眼色让柳木跟着进去哄人,才回头问兄长打的什么主意。   “你先前不是说过这王柱子手脚不干净,既然上次给的教训不够这次便让她儿子去牢里蹲几年,给个足够的教训。”   “这,兄长,上次他偷村里人的东西已经让王家族老教训过了,你再把他送衙门,王家族老要找上门质问你的。”   “偷东西不可能只做过一两回,若是家中父母管教严,得知子女染上此等恶习或许板子加身还能幡然悔悟,但看赵氏便知他们王家改不了恶习,这个冬日暂且让他们逍遥度日,等开春我去县里托人好好查一查这个王柱子,事后不必我出面有的是人愿意因为这事在县太爷面前露脸。”   柳卯虽然读的是圣贤书,可为人从不迂腐,不然幼时也不会教柳柳习字,之前就是父亲疼爱柳柳也不见得愿意专门为柳柳耗费时间教习,后头柳卯见柳柳于读书颇有兴趣,慢慢将书院学的知识在休沐时教与柳柳,才有的现在识文断字的小哥儿。   “此事就这么办。”柳村长也不觉得这法子狠,若不是如今村里王家是大户,他贵为村长也要忍让着些,定是要那赵氏跪在祠堂给他柳柳赔罪。   解决完一桩子事,柳柳想起藏在越朝楼家的哥儿,他必须要过去一趟,不然那三个男人肯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柳柳道了一声要去寻笙哥儿,就拿着篮子从屋里装了一套衣服,匆匆往越朝楼家去了。   “父亲,柳柳好像不是去笙哥儿家。”柳卯看柳柳着急忙慌的模样,心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莫不是因为上山一遭被越朝楼那小子救下当真芳心暗许了。   “唉,肯定是去找越家小子了。”柳村长说着满面愁容,那越家小子可不喜欢他家哥儿,这事难办了。   ————————————   “我们就这么看着?我感觉那哥儿脸色越来越红,莫不是发热了?”王三良站在外面,稍微朝里看了一下救回来的哥儿情况,不大妙。   “柳柳应当快过来了,对方是哥儿我们也不好进去。”杨壹靠在门口,如果不是怕柳柳待会一个人上门不习惯,他也不必等在这儿和越朝楼大眼瞪小眼。   “唉,这人救的还是晚了些,现在往外走的路都给雪堵住了,发热不是小毛病,更何况还在雪里冻了这一遭,也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王三良自言自语的话让杨壹想起自己家中备的几包治风寒的药。   当时不过是去医馆打探消息的推词,为此还耗去了半两银子,这会正用的上。   “我家有治风寒的药,到时候送过来你们熬给他喝了就是。”   越朝楼话听到这儿,突然开口,“三良你跑一趟杨壹家把药带过来,待会等柳柳给人换了衣服,正好就能喝熬好的药。”   “啊,也行。”王三良点头看向杨壹,就见杨壹从怀里取了钥匙,给王三良指了药材的位置。   “对了,我家有三只狗,你小心着点,虽然它们还不过两个月大,但牙都长出来了。”   “就三只狗崽还能耐我何,你等着,到时候我一手一个揉的它们乖乖在我怀里撒娇。”王三良说完一摆手就大步出门,一点也不给杨壹继续叮嘱下去的机会。   两个月的大的狗崽的确没什么杀伤力,可是它们是狼犬,又被训了些时日,真要纠缠起来总是要让王三良费一番功夫的,正好给了越朝楼和他说事的时间。   人一走,越朝楼就从原本坐着的地方走到杨壹跟前,杨壹依旧靠在身后的门栏,想听听越朝楼倒要同他说个什么话。   “你不是杨懿。”   越朝楼语出惊人,让杨壹眼睛都震了震,虽然他知道必然瞒不过越朝楼,但是被揭穿的这么突然还是在预料之外。   “我不是杨懿,那又是谁?”杨壹收敛住神情,怕是越朝楼在诈他。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绝不是杨懿,今日同你说明白只是告诉你此事我知晓但不会随口胡言,你且放心。”   越朝楼这性子还有几分怪,让杨壹腹中打好的草稿硬是半点用处也无,只能哭笑不得的问,“既然不准备揭穿我,何必又要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交情应该并不深厚。”   莫提杨懿和越朝楼,就是杨壹同越朝楼也就一起打过大虫的交情,交心的友人都算不上。   “与人往来自当坦诚,我虽不知为何杨懿会成了你,但你也并无伤人意,是个值得来往的人。”   村中少有越朝楼能看的上眼的,变了心性的杨壹算一个。   “……你不细究我为何变成杨懿,难道就没想过或许是我害了杨懿才有机会替代他。”   “是你害了他吗?”   “当然不是。”   “变成杨懿是你所愿所求吗?”   “自然也不是。”   “那我追究什么?”越朝楼奇怪的看向杨壹,似乎不解杨壹的想法。   杨壹抽了抽嘴角,也不言语,其实越朝楼如此想也不算错,毕竟杨懿与他没什么关系,换人成人之事也非常人能解,与其多费烦恼不如顺其自然。   “杨壹,我过来了。”门口响起一道小小的声音,周围安静也让院子站着的两个人都听到了,杨壹迅速过去开门放柳柳进来,为柳柳指了路,便关好门让柳柳给白言思换衣服。   柳柳打一进屋就被暖洋洋的炭火熏的脸色红润,厚实的棉衣在热气腾腾的屋里都显得臃厚了些,床上躺着的哥儿衣裳早就湿透,柳柳快步过去,手脚麻利的给人换了衣服。   眼前的哥儿约莫比他大上一点,身高也要高一些,但冬日棉衣都做的大,就是怕冷的时候可以多塞几件衣服进去,穿在这个哥儿身上也合适。   柳柳给换好衣服的人掩好被子,便动手收拾那套湿衣服,衣服一拿起挂在腰间的玉佩应声而落,幸好地上还有东西垫着,不然这块玉就可惜了。   柳柳将玉捡起来,入手的滑腻之感他从未体会过,这该就是书中说的凝脂吧,但这样的玉柳柳不是头一次见,因为杨懿就有一块同手中美玉相差无几的玉石,那是孙婆婆救下杨懿的时候同样放在木盆的东西。   那玉石不似这一块让玉雕师父做了造型,光滑的玉面上只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刻了一个‘杨’字,应当是慌乱中刻下的,字刻的深浅不一,还走了形,也就是因为这一个‘杨’字让杨壹没能跟孙婆婆姓孙。   但打几月前杨壹跟张叔他们学打猎之后再没见过那块玉石,应当是收起来了,柳柳转回头看床上闭着眼的哥儿也浑身萦绕的贵气,不由得想杨壹原来的父母家中是否也是富贵成堆,若是杨壹也被这样的富贵气养出来,那该是何等的俊俏贵气。   可天底下这样有钱的人家又有几个父母会将自家的孩子放入木盆投入河中,若是流水过大将木盆打翻岂不是害了孩子性命,想必是遇上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才出此下策。   “好了吗?”杨壹见柳柳一直在屋里没有出来,怕柳柳因为这会关了门窗吸久了炭气中了炭毒。   听到杨壹一声关心的询问,柳柳赶紧将玉佩放于床头,拿着湿衣服出来,他刚刚竟然想呆了,若不是杨壹提醒还不知道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去呢。   “好了,只是那哥儿好像在发热,要不我去找赤脚大夫过来一趟。”   “不用了,我家中有治风寒的药,王三良去拿了,这会估摸着在回来的路上,等王三良拿回来熬了药给他喂下去,生死就看天命了。”   “那我且再等——诶”柳柳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壹拉着走了。   “喂药的事让越朝楼来就行,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喂药吗?你快些回去,今日一早你父么和兄弟肯定很担心你,早些回去陪他们。”   柳柳愣愣点头,虽然不知道杨壹为何这么着急让他离开,但还是听话的往家走去,柳柳一走杨壹也没了留下来的必要,便也往家走去。   心想这一遭走既杜绝了柳柳和越朝楼相处的机会,还让越朝楼和白言思有独处的机会,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被独留在院子的越朝楼,此刻心中只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杀猪   今年的雪来的早了,大雪早封山让原本该这几日过来的杀猪匠给堵在了路上,村里人都等着一块杀,还没谁先给自家的猪开刀的,杀猪匠赶不来这杀猪的活也只能拜托村里的猎户。   如今的猎户手里会的活计不少,杀猪宰羊,剥皮剃肉都得样样精通的,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山中猎了猎物,许多动物皮毛值钱要送到皮货行,血肉送到酒楼餐馆才能利益最大化。   可每次猎了东西都要专门找做杀猪一类活计的匠人来解这一手功夫,也不知道要花出去多少银钱,杀生剥皮的手艺不比那些需要当人家徒弟才能手把手教出来的行当,只要杀的多,手艺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这不,杨壹一早开门扫雪的时候就看到张叔门口来往的人可称得上一个络绎不绝,都是托张叔过来杀猪的,一个村子百多户人家,养猪的也在大头,少来有几十头猪,算上某些人家还不止养一头,那更是一个费力气的活。   往日整个村子的猪需要好几个杀猪匠连轴转才能在三四天的功夫里杀完,现在杀猪匠来不了,就只能靠身强力壮的张家父子,但光靠张家父子得等到小年才能把这些猪料理完,好在这会日日大雪飘的勤,大家伙在家也没事做,找个动起来还不着冷气的活,也算是给家里弄点进项。   张家父子接了这项活计,每家每户不是给十来个铜子就是以肉相赠,自家汉子也会帮着出力,除开每日弄得满身血腥气,也不打紧。   只是连轴转了三天,在家闲着的杨壹就被拉过来当壮丁,说起来杨壹只在上回张叔料理那头四百斤的野猪时搭了把手,还是做刮毛接血的小事。   放血解肉这样须得练一练的功夫是一点不会,好在村里人也不介意自家的猪被五花大卸的不规整,让杨壹这个新手练一练,来年若是在遇到同样的大雪落,还能再多一个熟练工。   暮色近,杨壹同张家父子从杀猪的磨盘地往家里走,手里是今日的战果,一只猪不给铜子就得搭上二斤好肉做谢礼,今日他们一共收拾了八头猪,都是给的肉,杀猪的人家还搭了不少猪血和猪下水给他们。   “这猪下水我娘做的最好吃,待会你就别回家,直接在我家吃了得了。”张虎正得意,方才路过未来媳妇家,他将今日自己得得六斤好肉送去了一份给秋家,那未来丈母娘见他眼睛都笑眯了,还道等他忙完上他们家门吃饭。   “成。”杨壹自然是乐意,他手艺不佳,就这手里的肉食顶多和院里种的小白菜炒了,至于猪下水,他确实不会收拾,以前就算做过那也是菜场买人直接弄干净了的。   “对了,这里面有几副小肠,你这肉要是吃不完就弄了做香肠留到明年吃,我家香料都有,到时候直接把小肠和肉送到我娘手里就是,她最爱干这些,家里都快灌的放不下了。”   张虎这话提醒了杨壹,香肠一定得灌,张婶管灶膛,又常被人请去掌勺,厨房里的一应香料都是不缺的,甚至张家大院子里一小半都种了大蒜之类的料子。   “行,等料理完这些猪,得空我就去一趟,明日杀猪我想留两副猪板油回来练猪油,虎哥你到时候也帮我问问。”   “猪板油恐怕不好买,这家家户户养猪的都习惯留着自家吃,也不用去想着买油,要是买不着我家那副可以匀给你,今年家里野猪打的多,油练的不少。”   “也行。”   三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猪下水给了张虎,杨壹便先拎了肉回屋,院中燃着的炭盆还没熄,上面坐的一陶罐热水正用的着,外衣脱了,杨壹倒了热水将手上的猪油洗干净,又换了水擦了脸才重新换了衣服推门出去。   这几日柳柳都有去越朝楼家照顾白言思,之前白日无事杨壹都是跟着柳柳一块去,有他在柳柳呆在越朝楼家也没那么拘谨。   而且上回和越朝楼说开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之前好了些,勉强称的上一句朋友,昨日和今日他被张叔和张虎拉去杀猪,柳柳也就不好白日多登门,都是叫越朝楼在家守着,到了晚上杨壹得空在一起去。   毕竟白言思的高热因为大夫留的药也去的差不多,要不了多久便要醒,不必再同之前一样日日候着。   “杨壹。”柳柳早一步到越朝楼家,见杨壹进屋就迫不及待的从屋里出来,谁知不等他靠近杨壹就退了两步。   “身上有血腥气,怕熏着你。”冬日不好每日都沐浴,主要是老房子也没有专门沐浴的地儿,等来年开春,怎么着他都得攒一笔钱用于重起房子。   “也没有很大的味道,今日你又杀了几头猪,我们家明日的猪明日也要赶到磨盘上去杀,到时候我也要去帮忙。”柳柳像小雀儿一样欢快的说着自己的事,杨壹在一旁安静的听,待看到柳柳停下就知道是他该回话的时候了。   “好,不过我手艺不好,怕把你家猪给杀坏了。”   “……猪还能怎么杀坏,反正都是吃肉,也不讲究那些贵人才喜欢的虚礼,到时候你是想要铜子还是想要肉,我家的猪我和阿么一起照顾的,很有膘,你要肉的话我让阿么给你分一块最肥的。”   “都行,不用特意照顾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肥肉,所以想把最肥的给我分了。”杨壹眼里带笑的与柳柳开着玩笑。   “嗯,也没有吧。”柳柳心虚的低头,他的确不喜欢吃肥肉,但如今肥肉卖的最贵,既能解馋还能练油,他以为杨壹会喜欢,可心虚只有一小会,柳柳就伸出右手在杨壹面前比划了一下,“就只有一点点。”   “那不行,我也不喜欢肥肉,还是给我瘦的好了。”   “……”柳柳知道杨壹是同他闹着玩,但是每次都被杨壹逗弄的不知道如何反驳就显得他像个笨蛋一样,好气,明明他才是夫子。   “小夫子别气了,肥的瘦的都行,我不挑的。”杨壹尺度把握的很合适,眼见柳柳要生自己的闷气就开口转移话题,“那哥儿醒了吗?这都有四日了。”   “应该今晚就能醒,高热退了我给他喂的水也能喝下去小半,听越朝楼说好像昨夜就醒过,只是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他不是晚上歇在王三良家,怎么还知道昨夜人家哥儿醒了?”杨壹想他应该是没记错才对,越朝楼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可那哥儿前一日还发着热,夜里总要有人看着。”柳柳倒觉得没什么,反正越朝楼家的院子足够大,东厢西厢的房子都够别人一家子住的,更不要提还有主屋。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杨壹摇过头,看向厨房,越朝楼还有点眼力劲,这会一直在厨房呆着没出来。   再有一会就是晚食的时间,柳柳如今过来也只是看看有什么地方越朝楼不方便同那位哥儿做的,他好帮忙,这厢已经忙完,如果不是为了等杨壹过来,他早就走了。   “等他醒了你就不必过来了,越朝楼一个人能够忙的过来,这些日子你往越家来,虽然小心,但越家位置不比我家偏僻,万一被人看见,总归不好。”   虽然杨壹是不在意所谓流言,但也不想柳柳背地里被人嚼舌根。   “好,之后我还去你家,《论语》里看完了吗?上可还有不认识的字,要是有就先攒着,等后日,我再来教你。”小夫子尽职尽责的询问课业。   “有,正需要小夫子解惑。”杨壹拜了一个学礼,勾的柳柳且有几分不好意思。   “咳,不要在别人家这么叫我。”怪难为情的。   “好,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杨壹说的送也不过是隔得远远陪柳柳走一段,如今夜里黑的早,晚食吃的时候却不变,他就怕柳柳一个人在村里遇上心怀不轨的家伙。   “嗯。”柳柳在村里生活十几年,哪里会怕,上次夜里出门寻簪子还跟着王柱子上山就知道他性子是大胆,可有杨壹相送,他自然不会拒绝,也许,可能,或许,杨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他呢。   不然怎么会时刻为他着想,那等翻春后,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是不是就可以捅破了,满怀少年情窦初开模样的柳柳一进门,被兄长和父亲逮了个正着,无奈柳柳滑不溜秋的半点没给他们机会问一句,就跟个小蝴蝶似的飞进厨房替阿么做饭了。   落得柳卯和父亲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越家。   越朝楼等两个来他家说是照看病人实则像是幽会的人走了之后,才从灶房出来,说实话能够旁若无人在别人家说些打情骂俏的话半点不觉得羞也就杨壹和柳柳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人还有搭上的机会。   若是原来的杨懿两人没有撕的昏天黑地就已经是极好的,现在换了个人竟然还有一段夫夫缘分,也是新奇。   屋里的人一直昏睡,饭前坐好的药也都热了,越朝楼端着药碗进门打算喂药,没成想和床上躺着的哥儿对视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端倪   这回床上人不似昨夜半梦半醒见了他还以为他是夜里翻入人家家门企图偷香的采花贼,挣扎着要起身打他,想必是真的清醒了。   白言思的确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他方才睁眼,就已经将周围打量了个彻底,躺着的屋子不似富贵之家,想他在山上躲着的时候是瞧见山下有村子的,应该是被村里人所救。   只是不知道救他之人到底是哥儿女子还是……男子,他身上的衣物被换成了便宜的麻衣,但他唯一值钱的玉佩却规规矩矩的放在床头,救他之人不贪财可暂时断为好人,若是对方当真是男子,情急之中为救他性命替他换了衣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并非不在意名节,但比起性命来说,名节又能当饭吃吗?   越朝楼进门之前白言思已经将种种可能都细想一遍,待人推门进来,白言思强撑着劲半依在床头。   “是公子救了我吗?”白言思眼角微垂,双手交合行礼,一瞧就是自幼教导,这样的礼教都刻进了骨子里。   “不是。”越朝楼将手中的药碗放在床头,终于是醒了,再不用他给人灌药,想到前些日子迫于喂药得将人抱于怀中才能一点点的喂进去就头疼,“药要凉了,喝了再说。”   白言思听话的接过药,鼻尖微闻了药味,大约辨明里面的药材后一饮而尽,“多谢公子,方才公子言救我的不是公子,不是恩公是谁?又所在何处?”   “救你的人是村中之人,明日他们还要过来,到时你便认识,如今宿在我家也是因为碰巧我家有余房。”越朝楼接过空碗,“你的衣物是救你的哥儿所换,我也只是在他们不得空时喂过几回药,其余都是你一人在屋。”   越朝楼一言解释后便拿着空碗出去,夜里做的粥不少,正好可以端一碗给屋里人吃,昏睡几日胃口应该还尚未开,能吃些东西进去暖胃明日大约就能正常吃食。   越朝楼一走,白言思才细细想着他方才应该是没有表现出就算是被方才之人换下衣物责怪的意思,为何这人会突然解释他的衣物之事。   哪知一想便不得了了,似乎昨夜他好像将人当了采花贼,挣扎中给了这人几下,虽那时身上没什么力气,但将恩人当采花贼……   ————————————   翌日。   杨壹起了个大早打了一通五禽戏,又去张家蹭了个早饭就换上昨日那身旧衣服去杀猪的磨盘上,他和张叔父子来的早,但今日说好要杀猪的人家更早,排队的人里柳柳正是头一个,他身边是五花大绑捆好的大肥猪,同柳柳说的一样是养的都是膘。   “柳柳,你们家也来杀猪啊,头一个就让你虎哥我来动手,保管给你杀的漂漂亮亮的。”张虎因为笙哥儿的原因一直对柳柳不错,这一出也是想着表现一番,哪知他刀都拿起来了却被杨壹哥抢了先。   张虎一懵打算询问杨壹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一旁捂着嘴偷笑的柳柳指了指不远处,“张虎哥,今日秋家也要杀猪,我就不劳烦你了,杨壹帮我杀就行。”   一听这话,张虎倒是不好意思的挠头,“诶,那我先过去,杨壹这小子昨天杀的已经不错了,柳柳你尽管放心。”   张虎一跑柳柳就想着过来跟杨壹搭手,但两百多近三百斤的还活着的大肥猪哪里是杨壹和柳柳两人能够合力抬起来的,杨壹还好,这些日子什么粗活都干,肩头手心都不怕磨,只柳柳身上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做这样的活计。   于是柳柳手刚要伸过去,杨壹就捏着棍子一头叫张叔过来搭了把手,将猪抬到了豁口,“柳柳你先回去叫人,待会猪动起来劲大,怕血乱流。”   “嗯。”柳柳小跑回家,他过来这么早就是怕抢不到头一个,万一他家猪来了杨壹不得空便轮不着了,一回家,柳村长和柳卯就被柳柳一手一个拉着往杀猪磨盘跑去,连接血的盆子都忘带了,还是柳阿么让柳木去跑一趟。   有张叔和杨壹摁着猪其实人也将够,但怕的是这猪发疯乱动,为此柳村长和柳卯一来便开始挽袖子,两人一头死死将猪按住,虽然柳卯是个读书人,可也是个成年男人,劲不大也不小,四人个人摁猪不成问题。   杨壹拿着尖刀试探的在猪脖子轻轻刮过一圈后,便用昨天张叔教的经验对准猪脖子的大动脉就是一刀,下刀讲究一个快准狠,猪血就跟瀑布似的哗哗流了出来,而挨了一刀的大肥猪当真受不住疼的开始挣扎,只是有绳子和人摁着,也翻不出花样。   就是叫的有些渗人,但这几日杀猪磨盘上全都是这样的猪叫声,也听习惯了,一头猪的血多着呢,一个盆哪里接的完,白水村是有个习惯,头一盆血自家人接了,余下的血就让村里其他人接,血这东西也放不久,不如给村里其他家里困难的人吃个鲜。   为了接盆带荤的猪血,村里很多没养猪没肉吃的人家都早早的拿了盆排着队呢,柳柳家的猪大,够几家人分,血流的多了,猪便也只剩喘气声,用不着那么多人来摁,柳村长腾出手就将接血的木盆双手一拎往屋里去。   而柳柳也得空开始给磨盘上的大铁锅添柴,这口大铁锅是村里专门烫猪毛用的,就是三百斤的大肥猪也能够放的下,磨盘口还专门为了杀猪打了一口井,杀一头猪用水就得一大锅,费着呢。   家家户户来来回回在村中央挑水过来,既费力还不方便,为此柳村长前几年专门在农闲的时候召集了些个汉子在这里打了一口井,每每杀猪用到的时候村里人总少不了说一句柳村长的好。   猪血放完了,猪也彻底没气了,杨壹着人将猪放进烧开水的锅里,开始仔仔细细的烫毛刮毛,这活柳柳也能做,但无论是柳卯还是杨壹都不让他插手,怕水给烫着,无奈柳柳只能干瞪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偷看杨壹。   正在认真给猪刮毛的杨壹神情专注,想着给柳柳家的猪毛刮干净些,这样日后吃的时候也方便,猪毛烫了热水不难刮,只是有些细微处杀猪匠们就不想费那什子功夫,例如猪蹄的毛,就少有刮干净的。   张叔等猪不挣扎了就去另一家忙活了,柳卯又是个读书人,刮毛这事还是得杨壹来,以至于专心刮毛的杨壹竟然都没察觉到柳柳时不时的偷偷打量。   却叫在旁边打手的柳卯看了个正着,他还说今日奇了怪,柳柳竟然没跟杨壹吵起来,还让杨壹帮着杀他家猪,这回一看他家弟弟的眼神,又回头看头也不抬给他家猪刮毛的杨壹,心里有些摸不准。   前几日柳柳不是经常出门偷跑去越家了吗?怎么这会又看着像是对杨壹有心思,难不成他弟弟是个花心的,一个越朝楼不够还要再搭一个杨壹?   不能够啊,柳柳他带的时间比父么都多,这般聪慧讨人欢喜的哥儿会是个花心的?柳卯转念又一想也觉得说不好,他交好的友人中也有品行佳却喜欢与小姑娘们调情的公子哥。   念及此,柳卯心下一沉,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问一问柳柳到底属意谁,万不能脚踏两只船,要是让人给发现了,水性杨花的名声可是要哥儿一条命的。   一头猪因为人少,杀出来加收拾好要大半个时辰,杨壹将收拾好的猪肉整整齐齐的码在背篓里,柳村长送完血估摸着时间又过来,恰好同柳卯一起将肉背回去。   柳柳手里拿着东西跟在父兄身后,走时还有些不高兴,只能偷偷回头看到杨壹对他笑,悄悄挥了挥手回应,他算是明白笙哥儿说的每天都想见张虎哥的心情了,和喜欢的人每日待在一处,就是做不喜欢的事也是高兴的。   杨壹目送人走,张叔那边正好也需要人搭手,如此真是除了午饭那一顿都不得闲。   一番忙碌,今日比昨日好,码了十头猪,杨壹也多比昨日多拎了两斤肉回去,若不是柳家看这些日子杀猪的人家都没见给人钱财便给了杨壹铜子,恐怕今日还要多拎不少。   “幸好叫了杨壹来帮忙,不然光我和我爹得干到什么时候去了。”张虎缓了口气,整个人都没早上起来精神,说实话这给肉他们肯定是吃亏,因为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肉,加上他们家也养的有猪,明儿一整年都够,但都是村里人这点亏能吃。   只是连轴干上七八日,就有些劳累了,身板子撑得住,脑子却被熏得撑不住了,还是打猎好,在山里跑,气好人走动也精神。   “那也得谢谢虎哥和张叔手把手教,我这不又多了一项手艺。”杨壹一直觉得在古代生活就要技多不压身,木匠石匠铁匠这些都是家传的行当,要学找门路都难,多学一门手艺傍身就是天灾人祸里也能够多一份出路。   “这有什么的,你本来就拜了我爹当师父,再说也就是今年你没打猎多长时间,等日后时间长了,自个儿就琢磨出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手艺。”张虎不占便宜架子,“说起来最近晚上你老不在家,往哪跑去了?莫不是有心仪的哥儿了?”   杨壹有口难辨,也就昨晚回的晚了被撞见,怎么就成了张虎口中老不在家,“没有的事。”   “别害羞嘛,我还能笑话你不成,看上谁家的哥儿了,到时候让我娘帮你去说和,我娘面子大,只要不是村长家的柳柳,谁都能给你说回家。”   “怎么就村长家不行?”他可就要那一家的哥儿。   “害,这不是你们之间见面就掐,那做了夫夫日子还不过得鸡飞狗跳,再说村长有心给柳柳寻个好人家,应该是看不上村里的人。”张虎是没瞧见杨壹的神情,自顾自的说了。   “是吗?”杨壹浅声回了一句,就闷不做声的回家,同昨日一样换了衣服往越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询问   “爹,阿么,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柳柳一整个白日除开忙活的时候上点心,其余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容易撑到了黄昏前,再也等不住的双手一撒,欢快的往屋外跑。   “等等。”柳卯从屋里钻出来,把一只脚踏出门的柳柳给喊住,“我有事同你说,说完再走。”   “兄长,等我回来再说不行吗?”柳柳卖可怜,他去的早些,替那哥儿收拾完了,就能多些时间和杨壹说说话,快要过年,家里人看的严,之前说好明天去杨壹家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去的成。   “不行。”柳卯脸上难得严肃,有关柳柳到底喜欢谁他今天必须弄清楚,不然放任柳柳继续这么下去铸就错事便来不及了。   “好吧。”柳柳怏怏不乐的收回脚步,比起离开时的欢快现下多了几分沉重,丧气的跟着兄长回屋后,低头小声问,“兄长找我什么事?”   “你说呢?”柳卯一看柳柳低头不敢看他就知道柳柳猜到了,还在这儿给他打哑谜装不知道,“越家那小子之前父亲上门打听过,没有结亲的意思,我知道哥儿年少爱慕,他前几日从山上救了你,心里喜欢很正常,但成亲不是一挑热的事,若是你一头热,日后成亲也过不好日子。”   “……兄长哪里看出我喜欢越朝楼了。”柳柳无奈的看向兄长,就算年少爱慕,也是喜欢杨壹好不好,明明是杨壹把他从蛇口救了下来,还教他射箭带他上山,兄长怎么能乱点鸳鸯谱。   “还需要我看?家里除了阿木这个小豆丁谁不心里门清,这几日你出门不都是上越家的门?幸好你机敏知道避着人,不然早就被那些婶娘和郎君说的漫天飞。”柳卯瞧着自家弟弟聪颖,怎么关键时候犯傻。   “啊,你们都知道,是不是你派阿木偷偷跟着我了。”柳柳瞪圆眼睛,兄长怎么能这样。   “还用的着阿木跟踪吗?那日越朝楼送你回来之后,你就忙不迭是的去了他家,之后更是几日不到入夜不着人,我便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兄长,瞎子摸象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摸到的就是大象,一叶障目不识泰山说的就是兄长,我才不喜欢越朝楼,去越家是因为我在山上遇着了一个落难的小哥儿,那哥儿看着是被人追杀不好放在家里,就安置在了越家,但越家平日里除了越朝楼就是王三良两个男人,哪里能够照顾那个小哥儿,我不过是去帮忙。”   柳柳不服气的解释完,心里还想着要不干脆把杨壹的事也说出来,反正兄长觉得越朝楼配的上他,那杨壹肯定也没问题。   “小哥儿?”柳卯当真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一桩事,知道柳柳不会对他撒这样的谎事,又语重心长道,“那你也不该日日往越家跑,让别人看见怎么说,还有你与杨家的小子又是怎么回事,我瞧你看人家眼睛珠子都转不动了,往常你俩不是冤家,最是不对付。”   “哪有,也就吵吵了两句而已。”   听到柳柳越来越弱的声音柳卯这回是确定柳柳喜欢的人是谁了,便拿出兄长的架子打算好好从柳柳嘴里问一问他和杨壹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   “没有?难不成这个也是你一头热,我记得你同杨壹也没什么好交集,往日你不是最看上杨壹那样跟哥儿似的性子吗?怎么突然变了想法。”柳卯问的小心,他家弟弟不能这么倒霉吧,看上的一个二个都不成?   他家柳柳生的漂亮可爱,就是县里也是少有,有他撑腰晚两年嫁人说给府城的官家也能攀上,偏偏在白水村栽了不成?   “也不是,只是我们还没说开,兄长你先别管,我自有打算肯定不会叫人家发现的,至于我怎么和杨壹有交集,你去问阿么,我是真的要出门了,不同你说了。”柳柳一溜烟的跑不见影。   让柳卯要出口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咽了,方才柳柳的模样柳卯打出生就没见过,但从同窗脸上瞧过,这不就是动心了。   杨壹,柳卯在书案上写下这两个字,从前与此人接触不多,现在既然柳柳喜欢,他便要好好考察考察了。   ————————————   越家。   柳柳来的比往日迟,杨壹先一步进屋正和越朝楼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屋里的哥儿醒了但身子烧了几天,如今还没力气下床,他们也好进去。   左等右等,杨壹等的都要望眼欲穿了柳柳终于到了,只是往日柳柳过来一见着杨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和人说话,今日倒是反常,杨壹正叫了一声柳柳就看人红着脸避着他进屋去了,像是不好意思。   “这是……怎么了?”杨壹眼中生出疑惑。   “他是瞧你脸红,不该问你干了什么吗?”越朝楼低笑一声,这些日子可算是找到了出这口恶气的机会,平白无故的上他家硬塞狗粮给他,这不报应来了。   我干了什么?我能干什么?杨壹想不大明白。   屋里,因为柳柳没来及听杨壹说话,也不知道白言思醒了,这一进屋就看到披了一件外衣的哥儿坐在床上还吓了一条。   “你醒了。”好在也只是片刻的功夫,柳柳就收敛神情改做高兴,看到这几日闭眼的人活生生的坐着,就说明他们的功夫没有白费,人救回来了。   “嗯,在下白言思,路遇歹人落难,多亏恩公出手相救,因为身体无法像恩公行大礼,只能如此一拜,还请恩公不要嫌弃。”白言思早就从越朝楼嘴里打听了两位恩公,知道其中一个是个小哥儿,现在进屋的人眉心也有一处红痣,就知来人身份。   柳柳尚没有被人如此郑重相待,赶紧快步过来以手相扶,“哪里需要行如此大礼,本也没花多少功夫,而且也是你运道好,命不该绝,不然怎么偏偏我能巧合遇上。”   “运道不过虚无缥缈之事,做不得真能活下来还是多亏了柳恩公和杨恩公。”白言思可不会将一切归结为运道,或许他当真命不该绝,但若出手相救之人心怀恶念,他一个孤身的哥儿,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别叫恩公,当不得,我姓柳名柳,越朝楼应该同你说过,你我同为哥儿,又有这样一份缘分在,你直接叫我柳柳,我叫你言思可好?”   “自然再好不过。”   两个哥儿几句话下来颇有有一番一见如故的意思,不由得多说几句,完全把屋外的两个人给忘了个干净。   杨壹虽不喜欢做听墙角的事,但奈何这院子安静,屋里的两个小哥儿说话也不顾及,时不时小笑一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是知道恐怕没个一盏茶功夫里面是停不下来的,当然也可能要更久。   “如今人醒了,你要如何打算?”杨壹迫不得已和越朝楼又聊了起来。   “大雪封山出不去,只能暂时先让他住我家。”人醒了一切都好办,若是白言思介意他自可去王三良家住一段时日。   “再过些日子就是年节,你若过年也在王三良家不妥。”看出越朝楼打算,杨壹提了一句。   “但我与一个未婚哥儿住一块也不妥。”越朝楼现在是知道为何当初杨壹要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他,怕追杀是其次,大雪堵了山口,哪家歹人有这样的功夫翻山越岭,他看主要的原因还是怕这哥儿落在杨家,让柳柳误会。   “村中人不知道,你不说,我不说,柳柳也不会说。”杨壹默默为自己摇旗啦喊过的cp添砖加瓦。   “你这话好像别有深意?”越朝楼砸吧出一点不一样的滋味。   “没别的意思,不必多想,只是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将人一个哥儿独自留在宅子里,名声保住了,性命却不见的保的住,至少每日的饭食你的负责到底。”   被杨壹一提醒,越朝楼微皱眉头,当真没想到这一点,前夜被打时他瞧见过白言思的手,一见便知是精细养出来的贵哥儿,自当不会做饭,与其每日这样一天跑三回,不如就一块在宅子住,反正他家的确够大,两个人互不打扰绰绰有余。   “多谢提醒。”   杨壹点头看着柳柳似乎要出来也不和越朝楼继续,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同人聊的开心的柳柳自然也记得时间,说好要在晚食前赶回去,若是迟了少不得阿么追问,白言思的事他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之前告诉兄长他也有过考虑,兄长口风严,得知消息肯定也会替他在家里遮掩一二,可父么不行,知道村里多出来一个人少不了要上门询问,到时候白言思的行踪不一定瞒的住村子,而且让人知道一个未嫁的哥儿在男子家住肯定会毁了声誉。   “今日怎么来晚了?”杨壹见柳柳出来,凑过去关心的问。   “我偷跑来越家的事被兄长知道了。”柳柳低头,不敢让杨壹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兄长误会我来越家是因为上次越朝楼从山上带我回来,喜欢上人家了,所以我把救了言思的事告诉他了,没关系吧。”   听到柳柳小心翼翼的声音,杨壹手有些痒,想着揉一揉柳柳的脑袋让他知道在他面前不必如此小心,但最终觉得这样的举措过于亲密放弃了。   “救人本就是好事,哪里有心虚的,再说人是我们一起救的,你想告诉谁又何必问我。”   果然杨壹肯定不会怪他自作主张,于是脸上也挂上灿烂的笑意,“不是怕你觉得我守不住话嘛,既然你觉得没事,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对联   “你, 方才作何躲我?”杨壹瞧着柳柳高兴,免不得问上一句方才躲他的事,哪知一说柳柳又低下头,默不作声, 从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变成缩在龟壳里不肯出来的小乌龟。   “是你兄长教训你了?”杨壹见此又担忧的追问。   “没有。”柳柳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让杨壹看着都晕。   “快别摇了,当心头晕。”说着杨壹还想用手指点了点柳柳低垂的小脑袋, 正巧柳柳说话间一抬头, 杨壹的指尖就落在柳柳艳红的眉心处。   那一处红的透亮的孕痣其实与其他皮肤并无二致,但杨壹却猛地缩回手,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下垂的衣袖里指腹还在相互摩擦,似在回忆方才的触感。   柳柳原还打算透露一二他与兄长说了自己心中有喜欢之人,只是被这么一打岔,脸上的血色更甚, 低声道了一句回家便也等不得杨壹再说话又给跑了。   此事透着古怪, 但这会杨壹把人给吓跑了, 再追问也没人能给他答案,左右明日柳柳要来他家, 到时候在问个明白。   只是明日柳柳还能来吗?杨壹心下不确定。   就这样等了三日, 直到腊月二十三小年都到了, 柳柳都没有过来, 杨壹心里满是是失落, 但他也知道与柳柳相见的事外人不能知晓, 柳柳既然过不来自然也没法叫人给他传消息, 也不知道那日柳卯与柳柳到底说了什么, 连他家门都不能登了。   今日要祭灶, 是年前开始忙活的时候,杨壹枯等三日只能显得无事玩木头,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等下午的时候去柳家一趟。   打定主意杨壹便抓紧时间收拾好,从厨房里拿了两颗鸡蛋在手上就出门了,近年关,村里的过年氛围越来越浓厚。   许多人家家门口都贴着从村长家讨要的对联和福字,红纸自己出,笔墨村长家有,村里人多不愿意占便宜,而且写福字都抠搜着,这福定然不愿意往家里去。   所以每家每户都会给村长带些家里院子的小菜或是一两枚鸡蛋,小菜好说冬日院子都有,出门的时候顺手在地里选上两颗抱着就能过去,鸡蛋少有人送,冬日母鸡冻的不乐意下蛋,每家也存不下来多少。   杨壹便选了两个大鸡蛋出门,准备做谢礼,他家虽然没有养鸡,可为了练身体,从张婶子手里买了不少存着,张家的鸡雪前才停止下蛋,养的鸡也不少,让杨壹买着了最后一批,有五六十个,如今吃的不到一半。   这会拿出去两个换柳柳家一趟上门的机会,再划算不过。   等杨壹走到柳家门口的时候,见柳家门大敞开着,不必亲眼见都知道柳家这几日上门求春联的人家是何等的络绎不绝。   “村长在家吗?”杨壹站在门口朝屋里喊,眼睛却不经意地往屋里看去,似乎在找熟悉的身影。   听着声屋里走出来一人,正是几日不见的柳柳。   方才柳柳在屋里绣钱包,是打算送给杨壹的,前些时日他见着杨壹身上的钱袋子都用的出线头了也没换新,就知道杨壹恐怕都没意识到钱袋子要用不得了,本早有想法又因为最近一直不得空才拖到了现在。   近几日也被兄长看的严实,他连去杨壹家通知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省下功夫把钱袋子先给绣好,下次见面也有东西做赔礼。   只是绣着绣着免不了抱怨兄长不近人情,早知道回家会被兄长管着,那日在越家他该和杨壹多呆一段时间了,弄得现在每日都担心自己既没登门也不成传给消息过去,怕杨壹等的着急。   满腹心事的柳柳只能加快手里绣针的速度,哪知道才进屋没下几针的功夫就听到屋外朝思暮想人的声音,哪怕是错觉他也一刻都等不得的跑出了门,和杨壹撞了正着,无神的眼睛顷刻都亮起来,正要开口搭话,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柳柳转回头看去,就瞧见兄长正站在他身后,右手成拳抵在唇间假咳一声算是提醒。   柳柳立刻焉了,只敢站在原地同杨壹对视,然后仗着背对着兄长看不见,用手悄悄指了指身后的兄长,脸上做出一副大虫狰狞的模样,表示兄长就像老虎一样不讲道理还吓人,可怕的很。   杨壹看到柳柳的做派,脸上极力克制住笑容,万万不能让自己笑出声,这会柳柳装凶的模样一点都不凶,就跟初遇时一个样,还是像只龇牙的小奶猫,以为自己凶巴巴的和老虎一样能吓人,殊不知其实这样的小奶猫才让人觉得当真可爱,恨不能当场过去抱在怀里狠狠吸一吸才罢手。   “杨壹啊,你怎么来了,也是找老头子写对联的吧,快进来,你们两个孩子见到人也不知道招呼,就让人在外面站着。”   柳阿么听到喊话半天也不见动静,一步出来就看到杨壹站在门口,他家两个不省心的也搁屋外站着,但也不见招呼人进来,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怕柳柳被教训,杨壹步伐快了一步,走到柳阿么跟前,把手里的两个千挑万选的大鸡蛋送到柳阿么手里,“柳阿么我家没有红纸,写对联算是占你们一回便宜。”   柳阿么被硬塞一手鸡蛋赶紧摆手,也就是写对联的谢礼不能退回去,不然以杨壹救了他家柳柳的恩情别说几张红纸,就是给杨家每个门都写满对联都行。   “哪里是你占便宜,两个鸡蛋现在金贵着呢,只是我家老头子出门去了,这会不在家,你要是信的过就让我家阿卯给你写,他写的也好。”   柳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一手好字也是苦磨十数年功夫才磨出来的,要是让村里人选,肯定是想要柳卯的字,等到日后柳卯当官了他们手里就有官老爷的亲笔春联,那是多大的面子,保不齐还要收好当传家宝呢。   无奈柳卯不乐意抢父亲的活计,一直在屋里温书,也就是父亲忙活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出手帮一帮,但也只做打杂的事,就怕写了一家后头家家都要。   “那是更好不过,柳卯是读书人,能给我写对联也让我家沾沾文气。”杨壹哪里有嫌弃未来大舅哥的份,虽然这身份能不能坐实说不一定,但怎的也不能先得罪了人不是。   柳卯得了吩咐也不推辞,请着人往屋里去,正好他缺机会同眼前的人接触,这几日他也向同村的熟人拐弯抹角的打听过杨壹的事,只是问到的人尽顾着说杨壹猎虎的事,半点说不出其他好话。   不过只是从几人口中零星得到只言片语也让柳卯生出了和越朝楼一样的疑惑,一个人能够短时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只是柳卯到底没同之前的杨懿接触过,不知杨壹前后细微差别,便未深究。   只当是是杨壹年岁越长,越发懂事罢了,且他如今看的不是从前的杨壹如何,而是现在的杨壹是否值得他弟弟依靠。   二人往屋里去,柳柳想要跟着又觉得在自己家不好表现的过于迫切,万一被兄长抓住了小辫子可不得了,只能略微移了移脚步,靠近兄长的屋子附耳偷听,虽非君子所为,但他本来就是小哥儿,做不得君子。   柳家的房子建的大,三个孩子都有自个的屋子,甚至还能空出两间给他们以后的孩子住,柳卯的屋子位置也不错,朝南的窗口一开屋里就能见着外面的太阳,乡下人家一间屋里弄得也大,为的是日后人多了也能隔成两间小房子。   柳卯的屋子也是这样的大格局,不过没有隔作两间,而是将书屋和床榻放在一块。   “这些都是字样,你可以选一选?”柳卯没有贸然询问对方认不认字,他知道某些男子心中自有一股气在,杨壹如今家境比柳家要差上不少,又正值年少,怕他一个失言让杨壹觉得是在瞧不起他,为了这事影响杨壹与柳柳的关系,不值当。   杨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弯弯道道,选字样也是村里人过来写对联的常规步骤罢了,村里人多是不识字,有人觉得麻烦就让村长看着写,但有人觉得还是要选一选,至少要与其他人不一样才好,不然家家户户门前的字都是一样,哪个神仙能分辨个好赖。   于是每年到了年节跟前,柳村长会特意准备许多写好的对联,放在那儿当字样,不管你识不识字,只要你觉得上面的字样合眼缘就给你写,同姑娘哥儿绣花选花样一样,也省的柳村长来一个人念叨一遍,说的口干舌燥还可能等到对方一句‘村长,刚才你说的啥我给忘了,你再说一遍’。   杨壹将对联一一看过,选了其中一对给了柳卯,“就这个吧。”   ‘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春回大地’这春联选的倒是别致,柳卯确定杨壹是识字的,桌上的字样二十好几张,唯有这一张写的不似其他财源广进,若是运气倒也太巧了些,而且方才杨壹细细看过去的时候,只有这一张是笑了的,可见是喜欢上面的对联。   “好。”   柳卯得了字样,用比平日写字要粗许多的毛笔沾上已经研磨好的墨汁,挥笔如泼墨,笔走龙蛇间便完成了手中的对联,带墨迹略微干涸,才拿起来给杨壹。   “多谢了。”杨壹不与柳卯客气,接过春联。   “举手之劳罢了,听闻前些日子杨兄弟打了一头老虎,可惜这样的盛事我不曾看到,不然也得要画一副打虎图送给杨兄弟。”柳卯归置好笔墨,言辞间颇有一番要交谈的架势。   “不过凑巧罢了,且当时非我一人之功,倒是叫夸大了的功绩传了出去,有些汗颜。”杨壹收拾春联的手一顿,谦虚的回应。   “何必汗颜,这事好事,常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会是好事传千里该高兴才是。”柳卯闲谈一样让杨壹坐下,思来想去挑了一个话头,“听闻此事后村里给杨兄弟说亲的婶娘和郎君都要踏破门了,杨兄弟可有相中的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坦白   “……尚在孝期, 不易谈婚论嫁。”杨壹话听到这里,心底大约是明白了上次为何柳柳要红着脸跑走,原来是被柳卯知道了他们的事。   “知恩守孝却是难得。”柳卯想起柳柳说他们尚未将此事说开,大抵就是因为孝期一事阻碍。   可杨壹的孝期还有一年多, 听方才话里的意思当真等要孝期过完才打算谈婚论嫁, 那个时候柳柳已满十八,于他而言十八再让弟弟出嫁能够让柳柳在家多待些时候自然是好的, 就算外面流言蜚语有他护着旁人也无从置噱。   只是再怎样也该提前定下亲事才好, 若柳柳这样无名无分的等着,途中此人变心, 岂非是又蹉跎了柳柳的大好年华还让柳柳为此受情伤落得两头空。   “士农工商, 唯有士途对孝看的比天大,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若真等到那个时候恐怕良人却等不住,如何不先定下亲事, 等孝期过了再谈及嫁娶, 岂不是正好。”   “柳大哥说的对。”杨壹当然也想, 若是开春后一切顺利,等他回来就想上门谈迎娶柳柳之事, “我也有此打算。”   柳卯点头, 心想这人当真会顺杆爬, 不过看谈吐举止, 也算是初步通过他的考核。   “那你现下心中可有人?”   被柳卯突袭的话打了个正着, 杨壹先是一愣,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柳卯依旧一副温和的笑意看着他, 约莫是想他说个真心话, 也算是让他和柳柳之间的关系过明路, 日后成与不成再说,现在肯定要他表个态。   “自然是有的,只是来年开春我还有一件要事去办,等办完了我才能同心上人说个明白,若是那时他愿意同我在一起,我们就立刻定亲,待到孝期一过我便三媒六聘上门迎娶,若是不愿意,也是我们有缘无分,落个问心无愧。”   现如今阻碍他与柳柳之间的事情很多,他哥儿的身份,可能无法孕育子嗣的情况,这桩桩件件说出去都不见得有人会信,可这是必须在成亲前与柳柳说个明白的,不然日后柳柳若是得知真相因他隐瞒后悔,那才叫当真没有退路,相伴一生如此祸根万不能埋下。   “要事?”柳卯神情微妙的看向杨壹,“会影响你们二人日后是否在一起的要事。”   “嗯,此事若不去办,日后就是喜结连理也可能落个劳燕分飞,所以柳大哥若是想要我如今许诺,恐怕也是夸口谈。”   此事决定权在柳柳不在他,而他必须得等一切都有定论之后才好将所有的事都告诉给柳柳,不管柳柳能不能接受总不能让柳柳同他一起过不定的日子。   “看来这件事极为重要,也不方便我知晓,左右翻年开春也不远,等我科考回来你们之间的事应该能够尘埃落定,到时候若是有幸进一家门,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   柳柳自幼多是我带大的,我于柳柳如兄如父,你万不能成亲之后欺负他,不然我拼的功名不要也要叫你吃些苦头。但,”柳卯一个停顿后,话头一转,“我也护短,你若当真有当我妹夫的缘分,我自也会把你当自己人,日后若有什么困难我亦会全力相帮。”   柳卯说话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言辞含有的力量却又让人不能忽视,说话之人如此郑重听到的人自然没有办法不正视。   这番话有些像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的升级版,但那是柳柳兄长,杨壹能够明白就不会介意,从这里也能看出柳柳在家中当真是受到百般宠爱。   “我记下了。”杨壹吐了口气,闲谈也算是终了,毫无准备的见未来大舅哥还真是让人有几分紧张,这会谈完话出门,背后都还隐隐有几分湿意。   哪知杨壹前脚刚迈出门,就撞上门口站着的柳柳,杨壹心下一顿,刚才的话若是被柳柳听去,只怕这个小娇气肯定要追问他去做什么。   虽然出崖州他定会给柳柳交代,但他原打算走之前说,就是怕柳柳知晓他离开伤心,如此迟说一天就少伤心一天,也怕柳柳追问他原由,他自个儿没忍住先把底给交了,到底他有私心,不希望柳柳提早知道就与他生分。   谁知柳柳似乎并没有听到方才书房的话,而是眼疾手快的给杨壹塞了一踏叠好的红纸,混在杨壹拿在手里的红纸里。   “回家在看。”柳柳微动嘴唇,刚刚偷听了一小会,见杨壹和兄长似乎打算长聊,他正好有空进屋给杨壹写封信,免得他们明明都见面了却连个话都没搭上,这样岂不是浪费了杨壹白白过来一趟。   他才不信杨壹当真是为了春联才来他家,这些日子杨壹虽然只在沙盘上写写画画,但那字的模样看着有股说不出的韵味,若是动笔不见得比兄长差,春联肯定可以自己写,再加上杨壹不喜欢麻烦生人的性子,还能跑一趟,必然是想见他了。   这会见着了,不光杨壹高兴,他也高兴,他也很想见杨壹呢。   “好。”杨壹也跟着动嘴唇,两人看似只是对视一眼,实则已经暗度陈仓,等杨壹离开柳家,柳柳还颇为不舍得看着人的背影望了好一会。   幸好父亲不在家,阿么在厨房忙活,阿木也跟村里的孩子去玩耍了,而唯一能够撞见的兄长,现在已经是知情人,才不用怕。   “好了,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柳卯在柳柳身后温声提醒。   “嗯,不看了。”柳柳收回视线,看向兄长,“方才兄长和杨壹说了什么话,我想听听。”   柳卯笑问,“在门口没听够?”   “我只听了一小会。”柳柳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发现了,低头小声道,“兄长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心思全在杨壹身上,做事露了马脚自己自然察觉不到。”柳卯揉了一把柳柳的小脑瓜,“你与他之事在没有媒人登门之前,万不能被传扬开,我虽能帮你遮掩一二,但自己也要小心,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兄长。”柳柳又像小时候一样黏着兄长,还好,兄长没有反对他们。   ——————————   出了柳家门,杨壹还是头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家,就是想瞧一瞧柳柳到底给他写了什么话。   一到家里,杨壹都顾不得脚下两只活蹦乱跳围上来的小犬,就将柳柳赠的红纸仔细打开,这一叠也是一副春联,只不过里面还包着一张折好的信纸。   展开信纸,便知写信人写的着急,连墨迹都没等着干便合了起来,许多小字都被墨给晕透,有几分不分明,杨壹从头至尾逐字逐句的看完,心里升腾起几分笑意。   信上面写的字不多,只两个意思,一是道歉未能如愿相赴,让杨壹白等许久,二是说如今家中看管甚严,唯有写信这个途径方便交流,日后他会多写信托笙哥儿转给张虎,再由张虎转交到杨壹手里,杨壹有事找他,这个法子也可用。   信到头还有一行小字落款——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若是杨壹当真是只学了不过月余文字的半文盲,还真不知柳柳这行小字的意思,可不巧杨壹见过这诗,是《诗经·郑风·子衿》里的句首和句尾。   这个小机灵鬼为了节省时间还把诗句给拆开来写,便是仗着他不知道其意,偷偷摸摸的诉说情意,却也不想就算现在他识不得,那也认字了,肯定牢记下,日后多读了书,知道了这意思回忆起来,不也能叫他脸红一番。   杨壹偷摸笑完,将信纸仔细收了起来,这是柳柳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他得好好存着才是。   这头信看完了,还有对联没看,柳卯写的春联是他看着写的,自然没有再看的心思,而提及对联,杨壹猛地想起信纸上的字,怕也被晕了墨,赶紧打开,虽知道若真是晕墨也来不及了,但心里总还是催促他快些打开才是。   红纸展开,杨壹才发现上面的字迹早就干涸了,想到那时候柳柳的时间不多,这春联多半是柳柳提前在家写好的,就是不知原本是否打算送给他。   也是正巧,柳柳送于杨壹的这一副春联与杨壹挑选的是一个样的,若是让柳柳知道定要说上一句心有灵犀才罢休。   这副春联是柳柳写的,自然得用上,只是字迹到底不同,杨壹不愿给柳柳落下话柄,正门口没办法贴,他主屋门口还缺一副,柳柳写的这副合用。   说着杨壹就去调弄浆糊过来贴春联,和柳村长的板正、柳卯的飘逸不同,柳柳的字如他人一样显得可爱,圆圆的字形平添欢喜,待字符上门,杨壹都有些手痒的想要跟着写一副出来,贴在隔壁屋子上,只可惜家中没有笔墨纸砚,他的字也还没到能出手的时候,不然总是要凑到一对才好罢手的。   看着看着,杨壹突然有些落寞,以前家里过年也贴春联,他这个懒狗难得被母上大人指挥着出来,想着当时他在前面贴母亲在后面叫歪了歪了的声音,还有几分怀念。   马上要到新年了,往年一大家子一起聚一聚他还觉得烦,今年倒是一个人如了他的愿,又平添寂寥,也不知道原来世界的父母可还康健,想来养他一遭结果福都还没享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应当是不怎么好的。   念及此,杨壹叹了口气,他回不去了,如今唯有把自己之后的日子过好,才算是对得起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估计可能中午还是晚上发出来   原文   《诗经·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译文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音信?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思绪。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城楼上啊。一天不见你的面啊,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第31章 过年   腊月三十早上。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以及被吓的汪汪叫的狗崽声让难得睡个懒觉的杨壹不得不掀起被子盖住头, 企图蒙住耳朵当听不见,这是今年最后一天,他想着好歹有个善始善终,睡个昏天黑地圆了这一年的光景。   可惜这不是一家一户单放鞭炮而是好些家一起, 放完一家接一家, 此起彼伏延绵不绝,鞭炮声里黑熊白虎吓得使劲扒门, 杨壹也不能当做听不见, 只能起身,开门把两只半大的狗崽给放进屋。   看小两只一进屋熟练的躲在床脚边角落, 你挤我我挤你像是两块抹布一样耷拉做一团, 让杨壹被吵醒的起床气都给看没了。   小狗狗可听不得鞭炮响,杨壹走过去,一手一只的摁在它们的脑袋上,刚好手指够摁住它们的耳朵, 要是再长大些就不行了, 黑熊白虎感觉到主人的温暖, 一个劲的往杨壹身上挤,小狗崽身体小力气却不小, 差点把杨壹给挤了个趔趄。   知道这是同他闹着玩, 杨壹也不计较, 蹲在地上等外面的鞭炮声停下, 今日是除夕, 早起一道鞭炮, 中午一道鞭炮, 晚上还要守岁放一道, 时不时还有祭祖的人家也要放一次, 今日一天是别想有个消停时候。   杨壹在大雪封山前也买了一饼,打算中午的时候去孙婆婆的坟前祭拜的时候放,他没有原主人的记忆,对于剧情中都没有花费笔墨写过的人物也不了解,但孙婆婆喜行善事,杨懿能够活命也是多亏孙婆婆的善心。   他如今借用了杨懿的身份,自然也得把该做的事给做了。   只是不等他收拾好去厨房做午饭,张虎率先过来,带着一脸不知怎么形容的神情。   “虎哥,大过年的,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惹了笙哥儿生气?”杨壹调侃道。   “我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奇怪,奇怪啊。”张虎两道两声奇怪,不等杨壹追问奇怪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一份信,“我奇怪你俩什么时候搭上的,我说上次帮柳柳杀他家的猪,柳柳不乐意你还上手抢活,原来早就悄摸说好,你也不给我通个气,早知道我哪里还耽误你小子献殷勤。”   杨壹看到信纸的一刻眼睛都亮了几分,这几日除了登门柳家时收到了柳柳偷摸给的信件,经人传手还是头一回,他还道柳柳是个小骗子,明明信里说好不能登门就时常传信给他,结果到了除夕都没再收到一封。   他家也无笔墨纸砚,不好寻东西来写,就是用厨房灶底的炭块也怕糟蹋了东西,现下柳柳来信杨壹也找到了之后回信的东西,早些时候削好的炭笔也有了派上用处的时候。   只是这会不该光想着这些,门口还有客人没招待,“虎哥哪里话,我自己也没想到会与柳柳有这样的缘分,而且我们两人还没说定,柳柳也没同他家里人说,我哪好到处宣扬。   知道虎哥你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多一个人知道柳柳担的风险也多一分,所以瞒了这么久。”   张虎听得噗嗤笑出声,“没怪罪你,小年轻嘛正常,我与笙哥儿之前也是喜欢背着家里人偷摸出去玩,我不打听。   只是你看上柳柳,啥时候上我家门让我娘给你说和去,到时候你们有了定亲的身份,走的近了人家不光不会背地里说你闲话,还会打趣祝福。”   “上次虎哥不是说婶子谁都给我打包票说和好,就是柳家不行吗?”杨壹耿耿于怀,他可就看重柳柳,偏巧应了唯一那个不行。   张虎没成想那日的无心之言让杨壹记了这么久,他当时还以为杨壹是因为好奇问了一句,不想原来心里早有成算,怕当时听他信口一言,心底不知道怎么失落呢,转口改话。   “那是一说,这不是觉着你和柳柳搭不上干系吗?如今你们郎情妾意正如蜜,柳柳喜欢你也长进,就算比不上县里的富贵人家,之后的日子肯定也过不差,柳村长最疼柳柳,哪里有自家哥儿看上个好的还做黑脸,这事能成。”   “有虎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日后小子的终身大事就要靠婶子多多相帮,至于什么时候登门,还不着急,开年我得出去一趟,回来也还得花些时日多攒些银子有底气上门才好让婶子出动。”   “也是这个理,不过柳柳抢手着呢,你不加快速度有的是人登门。”张虎提醒了杨壹一句,便问起杨壹说要出去之事,“你要出门,去哪儿,远不远?开春我成亲你可必须要喝喜酒的。”   “暂时还没定,有件事要办,约莫来回需要大半个月,我想着等雪融了就走,赶在春种前回来,到时候山雪也化了,正好春猎,多攒些银子,来年我还想把房子给翻了,至于喜酒,肯定能喝上。”   杨壹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事紧凑着,若没个计划可不行,而张虎定亲的日子赶在春种后,怎么也能赶上。   “那就行,信给你送到了,我便先回去,中午你一个人在家吃也没意思,不如到我家来吃团年饭吧,家里不差你一口,我娘喜欢热闹。”张虎没追着问杨壹,反而请人上门。   “不了,中午家里都准备着了,还要祭祖来回跑麻烦,晚上上虎哥家,到时候虎哥记得给我留一双筷子。”杨壹哪里是怕麻烦,不过是怕柳柳给他写信想着中午没准要见上一面,到时候去了张家不好出来岂不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也行,家里肉菜都有,到时候可不能自带,过年不讲究这个,带个嘴来吃我娘就高兴的不得了。”怕杨壹客气,张虎有特意叮嘱一句。   “好,过年我不客气里。”   杨壹最近抽芽长身体,吃的比往日多的多了,因为每日雷打不动的练刀让身体里多出来的食物都有处消化,整个人也是往长里去,原先他的个子也就比柳柳高一小截,这会不过三四月功夫,他已经高出柳柳半掌还多,看样子之后还会继续长。   张虎是知道这事,光是看杨壹每回上山腰间带的面饼子都同他一样多,就知道杨壹到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也是杨壹发育的晚了些,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跟杨壹一个样,连续长几年才有如今的大高个,走在村里都是鹤立鸡群。   “放心,我娘准备的饭菜够你吃三个的,走了。”   “虎哥慢走,我就不送了。”   张虎闻言背着声挥了挥手,往自己家里钻去。   合上门,杨壹都舍不得多走两步,手里的信就被拆开来,寥寥数十个字,几乎用不了什么功夫就能全都看完,不用看到信尾杨壹眼睛就亮着光。   信上写了下午家里得闲,柳卯终于给了柳柳出门望风的机会,想着到时候到他家来玩,已经好几日没在见着人杨壹心头自然是欢喜不已,恨不能立刻就到下午,只不过家里没准备什么吃食。   他不爱吃年货,屋里也就没有准备,下午柳柳过来,连个招待的东西都没有可不行,想了想杨壹打算看看家里有什么现成的东西,若实在没有就现蒸一锅糯米,做个糍粑也成。   正等杨壹动脚要走,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杨壹只听得一下就把门给开了,起初还以为是张虎有事忘了说,哪知道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越朝楼。   这可真是个意想不到的登门拜访之人,上次从越家辞别也是十来日前的事,因为白言思醒过来他和柳柳也算功成身退,便没去做二人的电灯泡,这会越朝楼上门找他,杨壹直觉与白言思之事有关。   “有什么事吗?”杨壹看越朝楼一副不好出口的模样,先问出口。   “有事,中午能到我家吃个便饭吗?反正你这也是一个人。”越朝楼一口气说完来意,整个都不再似之前紧绷,看来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很是冒昧。   “?”杨壹满脑袋疑惑,“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去你家吃饭,今日除夕你家”   说到此杨壹又把后面的话给咽了,突然想起越朝楼跟他一样也是孤寡一人,唯有今年家里多了个白言思。   “家中只有我和言思,平时吃饭我们都是隔开,今日除夕想着该一同上桌吃饭热闹些,但家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有些不便,想着你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家,还与言思有救命之恩,不如一道去我家吃饭,下午的时候还能托你请柳柳过来与言思说说话。”   越朝楼一番话把杨壹跟柳柳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让杨壹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反应,若去,他与柳柳的单独相处是不成了,若不去,以柳柳的性子知道,肯定于心不忍,毕竟白言思一个哥儿家日日困在院子,家里还只有一个男子,就是渐渐熟悉许多话也不好开口,心里定然烦闷。   原本柳柳作为知情人,是能够上门和人多说一说话的,但无奈赶上兄长得知他的终身大事,被迫关在家里十来日,今日能够出来想必下午时候在他家玩的尽兴后还是会提议到越家去见见白言思的。   最终结果都一样,杨壹便也没推拒的意思,“可以,需要我带什么东西上门吗?”   “不必,家里什么都有,我手艺也还不错,到时候上门就是。”越朝楼没想到请人如此顺利,打杨壹换了一个人之后也不知是否是他生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杨壹对他极为疏离,似乎并不想与他深交,这次登门他还只想着试一试,不想如此顺利。   “好,等家里收拾好了我便过去。”   “劳烦了。”   看越朝楼离开,杨壹心里藏着事,其实让柳柳与白言思结交,他自然也有私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 第32章 麻将   如果明年柳卯科考顺利, 应当能够赶在后年入朝堂,到时候正值朝中混乱,入朝后少不得要被拉党结派,若不慎一步踏错成了炮灰, 柳家必定受到牵连。   柳卯待柳柳很好, 柳柳心中必然也对这个兄长很好,到时候万一柳卯出事, 柳家定然逃不过干系, 若京城中有熟人可暗中相助,旁的不说至少能够保全柳卯无恙, 柳卯无事柳家自然相安。   思及此, 杨壹将才收到的信纸放在桌上,转头把之前削好的炭笔拿出来,一笔一划的将下午同去越家的消息写上,草草的用炭笔写好字。   又往张家登门去, 张虎似乎早有准备, 也不嫌麻烦, 只是打趣般笑了两声,便登笙哥儿的门第去了。   杨壹瞧着这事倒不像是让张虎替他送信, 反而是让张虎抓着机会又去瞧笙哥儿, 明明来年翻春就要成亲, 还紧着这些小时候想见面, 看着比他和柳柳都要火热的多。   从张家出来, 杨壹回家用白水煮了一块鲜肉, 细细切了, 又带上香油纸钱和鞭炮往白水村的公坟地去, 现在下葬还讲究风水, 这块公坟地是多年前白水村的人家共同出钱请风水先生来瞧的,打哪后村里若谁家死了人都会拉到这里下葬。   孙婆婆自然不例外,只是这片地上的人家已经住满了,过不了多久村里又该要寻新地,也不知道到时候请的风水先生靠不靠谱。   “杨家小子也来瞧孙婆婆啊。”   “嗯,过年该来看看。”   “是该来瞧瞧。”   一路上杨壹遇见不少前来祭拜的人家,他以为他来的就够早了,没成想还有更早的,孙婆婆的地儿在哪儿杨壹起初是不知道,后头正巧碰上下元节,也要讲究祭祖,他就和张家来了一趟。   这回自己过来也不迷路,过年的气氛连带影响平日阴森的地方都显得格外温和,杨壹走到孙婆婆的坟前,放下手里的东西,周围都是白雪,为了腾出地儿杨壹将带来的扫帚拎起,细细的将周围一圈雪都给扫了干净。   这时候才点上香烛摆上祭品烧纸钱,再放一饼热闹的鞭炮,祭祀便算是完成了。   杨壹一惯没有伤春怀秋的情绪,也不知有什么话同一个生人讲,做了该做的沉默的在坟头站了一会,便收拾东西往回赶了。   回到家里给黑熊白虎的盆里放上些切好的肉食,过年也让它们吃个好,瞧着两只牙已经长齐了的狗崽吃的正欢快,杨壹临走又把主屋的门开了一道小缝,中午鞭炮放起来两只也有地方进去躲着,看屋里无事在要他费心,时候也不早了,就往越家去了。   正值中午团年,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飘出一阵阵肉香,便是屋子都破败的不成样子的人家,也卯劲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一年到头为的就是这一顿好,不然苦了一整年连个甜头都不曾有,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闻了一路的香气,杨壹的肚子开始呱呱叫了,这也没法子,早上躲了懒硬在床上多赖了一会,早食就没吃想着中午早些开饭也能顶饿了去,可谁料到中午得上人家家去吃,这会饿了也只能加快脚步走到越家。   到了越家门口,杨壹看见越家的门只半掩着,约莫是想着杨壹过来又怕村里鞭炮声太大人在屋里忙活听不到敲门声,干脆直接没上门栓给了杨壹方便。   杨壹倒没有真直接推门进去,还是规矩的先敲了门,瞧没人应声才推开半扇门往里去。   不想一进院子才发现院子中间正坐着人,正是白言思。   今日难得出太阳,白言思身子也好上许多,能够下榻,这些日子蜷缩在被窝人都有些发焉,正是时候出来见见日头,见着突然来人,白言思倒没被吓着,知道来人是杨壹。   上次隔着窗户并未将另外一恩人的相貌看分明,这会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白水村当真是山灵水秀的好地方,养的人都格外的出挑,他所见三人的相貌就是出落在京城,也是值得夸赞的。   “杨恩公。”白言思的打量不过片刻,便起身行礼。   “不必如此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若是不嫌弃直接叫我杨壹就是。”恩公这个词汇在杨壹的印象还是从前看武侠小说时,这会子被人这么一叫他倒是浑身不怎么舒服,看样子是不大习惯。   白言思自然察觉,又改口称呼‘杨公子’,杨壹比不柳柳,柳柳是哥儿他直呼其名只当是朋友称呼,叫一个生人公子的名字意义又大不同。   “越朝楼在厨房?我去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柳柳在身边,让杨壹同个陌生哥儿说话还是有点尴尬,更何况看书的时候,杨壹还看到了不少不该描写的部分,这会两个主角都在,为了避免胡思乱想,杨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白言思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哥儿,今早也提出要帮越朝楼一起准备食物,但越朝楼一看他白玉青葱的手指,摇头给拒了。   现在杨壹也一跟头往厨房去,让白言思颇有几分吃白食的念想,如此想来他也挺无用的,看来之后得慢慢像越朝楼讨教一二,不然再落到这般田地谁又说的准能够再遇上如此不求回报的恩人。   且,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初见杨壹起,心中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熟稔感,尤其这次将杨壹相貌看了个清楚明白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杨壹的相貌比京城中许多精养出的哥儿还要生的好,听越朝楼稍微提过一句杨壹的身世,知道杨壹并非白水村人,而是另有双亲,白言思心下就留了念头,或许他觉得杨壹眼熟并非错觉。   京城中权贵人家甚多,他也不是全然熟悉知晓,也许是哪日母亲带他去参加宴席之时见过某位夫人或是郎君留了印象,只是不深。   待他回到京城可以细细打探一番,若是当真有家中遗失孩子的人家,或许也能从中牵线搭桥,报了这份救命之恩。   在厨房的杨壹尚不知道白言思的打算,不然铁定要拦下,他哪里想到只和白言思见了一面就让白言思想了这么多事,原文里杨懿在白水村时并未和白言思见过面,自然也不是通过白言思回的杨家。   说起来杨懿被杨家寻回也是一番机缘巧合,是杨家人恰逢到了秋沙县,又恰好在秋沙县见到了杨懿,也是觉得眼熟和家主夫郞相貌几分相似,年纪也对的上,一番探查确定杨懿的身份才被找回京城。   而如今杨壹为了躲过这份机缘巧合早有打算,等杨家来秋沙县那段时日就窝在家中,不说秋沙县,就是石头镇都不去。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事,这会杨壹满心满眼的全是桌上的饭食,他自己手艺不好每日吃的也就是堪堪能入口,眼前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实在叫他大开了眼界。   虽然剧情中有提过越朝楼有一手烧的好菜的本事,但唯有白言思能够随心所欲吃到,不想剧情开始前,他还有这个荣幸。   “你的厨艺也是同你父亲学的?”杨壹嘴角一抽,想到越朝楼那个万能的父亲,剧情中没提过越朝楼父亲究竟是做什么的,甚至连身份也没说,以至于越朝楼的背景如何在读者口中都成了披了薄纱的秘事,但杨壹可以肯定就是越朝楼身份并不简单,不然白家哪里会那么心甘情愿招个山村野夫当儿婿。   “不算是。”越朝楼没有完全否认,“我的厨艺只学了他五六分,做的菜也仅能勉强入口,随意动筷吧,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杨壹觉得越朝楼这家伙在凡尔赛,请他过来的时候说自己手艺不错,现在一整桌子菜做出来又说自己做的仅能勉强入口,这要是只能勉强入口那他做的是什么?猪食吗?   杨壹面色沉重的夹起一筷子菜,吃到嘴里,心里的悲愤更甚,好在柳柳会做饭,而白言思是一点也不会,这样一算,两口子的平均水平应该能打个平手。   “柳柳下午过来吗?”越朝楼替白言思问了一句。   “我给他递了信,待会吃完饭便去接他过来。”只是下午白言思和柳柳有话说了,他和越朝楼不又要干瞪眼,难不成大过年的还要比划比划。   若是他能打赢,也就算了,到时候在柳柳面前程程威风也是好事,关键他打不赢。   想到这里,杨壹不免问上一句,“下午可有什么安排?”   最好能够四个人一起的,如果没有他就安排了。   对面两个人疑惑的看了杨壹一眼,过年还能有什么安排,白言思以前在家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几个相熟的表亲哥儿一起围着炉子吃干果闲聊,外面冷的都不能动弹许多事都做不得。   “若是没有我就安排了。”杨壹作为无聊的大学生,总是会从事一些寝室集体活动,除开游戏,纸牌麻将都会一点,现在整好四个人,能玩的牌多了去了。   纸牌找合适的材质做出来可能得费些功夫,但麻将不用,这些日子他没事在家玩木头,做的小方块多了去了,原本是想着等柳柳来他教柳柳玩积木的,如今用到麻将上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等吃完饭加紧赶制一副牌出来时间也够,柳柳过来,肯定也喜欢,他最喜欢这些新鲜玩意。   “不知杨公子的安排是?”白言思好奇,想要窥探一二。   “跟叶子戏差不多的东西,整好四个人都能上场,我们也不玩钱,刚好我瞧见厨房有炒好的瓜子花生,到时候用那个做赌注如何?”   “可以,但我没打过会叶子戏。”赌坊的骰子他倒是知道一二,不过听意思应该不是同一个东西。   杨壹且叫他们放心。“我说的你们应当都不会,等柳柳来了一块学,也不占便宜不是。” 第33章 壹   说要打新颖的叶子戏, 莫说尚不知情的柳柳,白言思都来几分兴味,从前家中母亲闲来无聊,常约几位夫人一起打叶子戏, 有时尽兴能从晌午打到下榻, 那时白言思尚不懂其中乐趣,反倒觉着叶子戏无聊的很。   后来好几次被母亲拘在家里不得已跟着看了些, 反倒把里面的规矩给摸了个透彻, 此后母亲若是缺牌友总是要拉他上场,最后牌桌上的银钱多是落在他的口袋。   现下听有新鲜玩法, 总是少不得好奇, 饭后他动手和越朝楼一同收拾残局,等杨壹从家门再回来,手里还提着用旧布包裹的一袋东西,都是打磨好的小木块, 只是积木不比麻将, 棱角都未磨掉, 打的时候不免有些不趁手。   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今日时间紧了些, 只够花功夫在木块上草草刻上需用的花样, 至于磨平棱角等到今日回去再做, 日后打会方便些。   “这些木块便是新的叶子戏?”白言思擦掉手上的水珠, 说实在的他能帮忙的地方不多, 碗筷收过去, 也只干站着等越朝楼洗好放回碗柜里, 现下灶台也仅剩扫尾的工作, 越朝楼赶着人出来看新鲜。   “还不算是。”杨壹一边说一边取出第一个木块, 拿着平日做小活的小刀,在木块上刻下了一个壹字。   他要做的麻将牌也简单,只三样式的牌外加两颗骰子,筒条万刻起来都不费工夫,只是万字要刻繁体,略微复杂了些。   越朝楼收拾完也紧赶着过来,看到杨壹忙活手中的事,想起家中也有这样的小刻刀,便从工具房中找了出来,拿起一旁的小木块,问,“需要刻什么样式?”   “我先前刻的样式你照着一样刻三个就是。”杨壹手里的活不见停,一个花样刻九个,他也得刻二十七个,万字刻繁体不刻万字省却了很多功夫,筒字更不消说,唯有看着简单其实难的条字被杨壹放到了最后。   条字说起来比其他两字要简单,只是条中有一张幺鸡的牌,明明该长一条的模样却最复杂,杨壹原是想着简化,但单刻个一条失了兴味不说,刻个幺字又容易和万字混了,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在木块上刻了个似鸡非鸡的东西。   余下三个不用他操手,压力给到了越朝楼,要能惟妙惟肖的刻出原样精髓,可难着呢。   最后一刀落完,已是晌午过半,这时候都是吃过午食的时候,他该动身往柳家去,再去晚些小漂亮又要等的难捱,杨壹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屑,道了一句,“我做完了,你紧着来,我先去接柳柳。”   “嗯。”余下两人都看牌去了,倒是少了对杨壹的关注。   ————————————   此刻的柳家,大门半开着,是柳柳干的,父么在屋里休息,兄长温书,阿木老早和孩子们跑了出去,就剩他一个闲人不时的东张西望。   原是打算吃了饭他就去杨壹家,哪里想饭前收到笙哥儿给递的消息,让他在家等着杨壹会过来接他去越家。   若不是杨壹写的这句话,他早就自己寻了合适的时间登越家的门栏了,虽杨壹过来接他肯定也不能两人作一堆走动,必定隔得远远的,但就是如此他和杨壹也乐此不疲,从未说过不要相送的话,约莫这也是话本子中说的情爱难抑的表现。   中午一茬鞭炮声渐渐停下,山上祭祖的村人也都纷纷回家,大过年的除了孩子们还在村里晃动,大人多是在家,杨壹走到柳家门口不远,就见柳柳像个小炮仗一样从屋里小炮出来,眼睛瞪大闪着亮亮的光彩看向他,他也动手指了指身后的路,示意柳柳跟着。   如今外面没什么人,他们走在一块也不碍事,只是怕有孩子瞧见,叫他们说给自家大人听,少不了一番闲话要传了出来。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直到杨壹先一步推了越家门进去,就在门后停住,过不了几个呼吸柳柳跟着从门外进来,见着杨壹都想要扑过去抱一抱心上人,可关键时候自幼教训的矜持又让他停了步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杨壹最是受不得柳柳这样的眼神,却也不敢放肆,最后折中选了个不那么越矩的动手,伸手在柳柳的脸上点了点,只是一点让二人都想起上次手指点眉心的事。   杨壹上次脸热过后,这会适应了,看柳柳面色泛起薄红他只能稳住神,道一句让柳柳分心的话,“进去吧,他们要等久了。”   “嗯。”柳柳亦趋亦步的跟在杨壹身后,今日太阳将人的影子照出一个淡淡的痕迹,柳柳玩心大起,每一步都要踩着杨壹的影子才踏下一步,杨壹在前面察觉后泛起笑意,也故意走慢了些,让柳柳每一步都能踩上,毕竟这会的影子短,若是一步走快了,柳柳接下来要跨好大一步才能踩上,那样容易跌跤。   几步过后,越家的院子全貌便入眼底,此刻越家的院子也与杨壹离开时大不相同,原本中午吃饭的桌子被收拾出来,四四方方摆好,上面放着花生瓜子,想着应该是白言思做的,每人面前堆的量相差无几,这也是他们的最初的筹码。   只是用吃食做筹码,最后恐怕要越玩越少。   而靠着牌桌跟前还放着一口废弃的大铁锅,里面装了一整块老树疙瘩。   冬日里村里人最爱的就是将枯树疙瘩挖回来,靠根的疙瘩一整块盘回来一锅都装不下,在树疙瘩下面架几根晒干劈好的小柴做垫,就能燃起大火,在铁锅口坐着能烤的人皮肉都烫的疼。   有这样的树疙瘩在桌边燃着,就是打着叶子戏下了雪都不见得冷。   “这是做什么?”柳柳还被蒙在鼓里,看向院里忙活的人。   越朝楼刻东西的速度快,毕竟这几样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只需用几分力气就好,等杨壹出门一趟,他已经将手里的叶子牌刻的七七八八。   “做打叶子戏的牌,下午整好四个人,我教你玩牌。”杨壹同柳柳解释,又坐下小板凳将余下的牌都给刻了。   “叶子戏?”柳柳不曾听说过这东西,“是赌坊里玩的东西吗?”   杨壹摇头,“赌坊不玩这个,他们更喜欢猜大小,叶子戏是有些闲钱的夫人夫郞喜欢玩的东西,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难怪。”柳柳一听是有钱人家玩的就懂了他为何不知道了,自他出生都在白水村生活,村里的婶娘和郎君哪里会玩这些东西。   一来没工夫二来玩这个要银子,村里人平日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用,谁舍得在桌上玩一把牌就把手里最重要的银子输出去。   县里该是有,只是他去却没什么接触贵人的机会,兄长同窗倒有不少富人他见识过,但都是读书人应当不喜欢这些东西。   “是要赌铜子吗?”柳柳虽然不想扫兴可还是问了一句,若是赌铜子这叶子戏和赌坊里的玩意也没什么区别,他父亲自小教导兄长和阿木再怎样万不能沾染上赌,不然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他也不希望杨壹染上这东西。   杨壹听明白柳柳话里的担忧,手上正忙着没工夫,就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花生瓜子,“用那个。”   “那个?”柳柳顺着看过去,就见白言思又在桌上没人面前添花生瓜子,看到柳柳瞧过来,还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越朝楼炒了不少,估摸是念着今年家里多了个哥儿出来,哥儿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就把家里有的都给炒了出来。   这一大袋不说吃到开春,元宵肯定是没问题。   “花生瓜子管够,只是你待会别边吃边玩,不然还没输出去手里的东西就要给吃没了。”杨壹笑着开口提醒,他知道柳柳平日里喜欢吃点小零嘴,也不是贪吃,就是吃着玩。   “才不会。”柳柳小声反驳,底气却不大不足,因为有一会到杨壹家里去玩,正好杨壹买了糕点放着给他吃,他当时也没注意,看着杨壹练字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发了会呆,一盘子的糕点不小心全让他给吃下去了,弄得回家连晚食都吃不下,还让阿么念叨了好久,说他挑嘴。   “那要怎么玩啊,我都不会玩牌,你们三个肯定是会的,我不是要输个精光。”柳柳有些着急,想要杨壹快些教他。   “没玩过也无妨,这回的叶子戏是新鲜玩法,除了我都不会,待会头两把明着打给你们讲规矩,上手了在计较输赢。”   杨壹看似说的公平,但他说完朝柳柳眼睛一眨,示意柳柳到时候他肯定会帮他的,而柳柳明白过来也跟着眨眼睛,眼神里略带几分担忧,那意思也在明显不过,觉得这样合伙欺负别人不好。   杨壹摇头,越朝楼和白言思两个都是人精,玩牌上手快的很,柳柳虽然也聪颖,但性子单纯,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加上他这个熟手帮忙最多也就打个平,为了到时候不让柳柳输的太惨,他当然要不讲究规矩,毕竟打发时间的主要根源,还是想着和柳柳多些时间玩闹。   “规矩待会将,你先叫我认认牌,我之前都没见过呢。”柳柳蹲下身,看着堆在一起的木块,拿起其中一个一看,正是独版的幺鸡。   “这是鸡么?看起来肥肥胖胖的。”柳柳用手指戳了戳小鸡的身子,刻的其实不大像鸡,但长得可爱。   “嗯,牌里叫幺鸡,是和这种一条一条的是一组,还有这样的圆筒形状也是一组,”   “那这个壹贰的数就是另外一组对吗?”柳柳拿起刻有壹字的牌,看向杨壹。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准备   杨壹的眼神落到刻有数字壹的麻将上, 点头,“嗯,同我名字一样的数字是一组。”   “是这个壹字吗?”柳柳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记得, 他记得杨壹的壹字好像该是很复杂的一个懿字, 那是他父亲取得名字,不过这也只是在他年幼时听父亲说过一句, 如今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哪个壹字了。   “对。”杨壹肯定, 村里人不识字,给家里孩子取名都是取得俗名, 就图个好养活, 但孙婆婆捡到杨懿时觉着这该是富贵人家出生的孩子,不能随意乱取了名字,日后万一能找到家人别让人笑话了去。   为此专程找柳柳的父亲替杨懿取了懿这一个字,懿字取义为美好, 亦有赞扬德行之意, 也是柳柳父亲赞扬孙婆婆的善举, 只是这个字杨懿自个儿都不一定会写,只有户籍那寥寥几笔的名字留下了有关杨懿的记号。   这会杨懿成了杨壹, 户籍名字不能随意更改, 可他也想着让柳柳晓得他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壹字。   “数字壹打头, 万事挣先后, 这个字的寓意好大。”柳柳见杨壹如此肯定也不纠结是否是他记错, 而是用心记下这个字, 甚至在杨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藏了一块壹字的木块, 引得杨壹笑着又给刻了一块。   两人旁若无人说了好些个话, 越朝楼和白言思也不去打扰, 做完手中的事,越朝楼在路过白言思身旁时,透了一句话,让白言思待会记着他们说好联手的事。   将叶子牌放上桌的杨壹不晓得,就在他柳柳悄摸结盟准备大杀四方的时候,早知杨壹肯定要偏向柳柳的越朝楼也拉拢了白言思,好好的一副四家牌硬是没开始就让四人玩成了二对二。   所以前面两局摸清了规矩后,几人眼中暗中摩擦起了火星,第一把就打的颇有火药味,杨壹教的打法简单,只需凑够四个三与一个二就是,不玩缺一门,里头凑对的概率自然要大的多,但他们讲究玩个一战到底,这就有门头了。   这把三人面前都亮了胡牌,杨壹运气不佳,又想着单钓至今还没胡牌,大约是要砸手里了,如此他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柳柳手里的牌猜了个七七八八,转手送了柳柳两个点炮。   白言思和越朝楼心里早就准备,瞧着杨壹偏帮也不客气,心里也记牌的两人猜出了杨壹要胡哪张,硬生生的撰着不撒手,本来是一个好好的放松局结果跟上阵斗法似的,劳心劳力。   也就柳柳最轻松,有杨壹牺牲自己喂牌,面前的胡牌堆一块都要凑满了。   一局结尾,只柳柳一个人赚了个盘满泊满,乐的嘴角怎么也收不住,一下午就这么打发时间过去了,牌桌上虽然杀的天昏地暗,下了桌柳柳却和白言思聊的起劲,都快把对方的底儿都给交代出去。   “所以开春后你就要走吗?”柳柳还是头一次遇到能够这么和他聊的来的哥儿,有些舍不得,当然村里的许多哥儿也能和他说的上话,只是说的东西大不相同,他是个雅俗都懂的人,谁都搭的上嘴,但俗的谈的多了偶遇雅知音也让他更珍视。   “嗯,我失踪已经一个月,父母大约都知道消息了,若不早些回去怕他们太伤心伤了身子。”白言思也想多在这里呆些时日的,比起在这里行为随意回家难免多束缚,“听闻你兄长明年下场,而且学问不错,若是后年会试得中可在朝留任,到时候你该也要上京来才是。”   “哪里说的准,不过若是兄长考中留在京中到时候我一定去寻你。”柳柳应下这份约定。   “好,说定了,不过离我要走还要一两月呢,这边冬雪消了沿途北上却还冷着冰,若要一路通顺须要等些时候。”   “那我这些日子一定多来找你玩,过十几日县里还要办上元节的灯会,可好玩了,到时候我带你去。”   “灯会吗?好啊,来白水村我都还没出过门,闷着无趣正要这样的事解闷呢。”   杨壹打旁边听过后,想起秋沙县因为观珩书院,自然聚集了不少读书人,文人讲究雅,各类诗会文会不少,以至于一个小小的县城办的上元节灯会堪比府州之地,估摸其中秋沙县的富商出力不少,上元节灯会办的越大慕名参加的文人就会越多。   若是让家中儿女在这个难得不受拘束的日子上街,寻个能够投资的女婿,可比一个个看女婿要来的快。   只是冬雪这些日子快要停了,大雪消融也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原是打算雪融就离开,现在看不成,至少等到上元节灯会后再走,左右也就那几日他等的住。   不过酉时,外面的天也黑了起来,桌上的牌也不打了,花生瓜子当成零嘴吃了不少,到了夜里吃饭的时候杨壹送柳柳回去,明天初一打头在家歇一天,之后初二初三要走亲戚,不得空,再见又要到初四去了。   “明天就是明年了。”柳柳临走时突然提了一句,留听到话的人愣在原地,眨了下眼睛,明年开春从明天起就要算是了。   ————————————   杨壹打着伞走到门口,冬日的雨也是说落就落,若非杨壹勤记带着雨伞,这一趟县衙一走指定要落个风寒。   “杨壹,这儿。”张虎听到隔壁动静钻出来,招手,拿着篮子顶小雨跑过来,“你小子这是跑哪儿去了,我娘说让我给你送元宵,才包好的,明天正要吃呢。”   “我去了趟县里取公验,忘了给你说一声,元宵收下了,转头替我谢谢婶子,等赶明回来,给婶子带新鲜玩意。”杨壹接过张虎递过来的小竹篮,里头的元宵一个个白白胖胖,都是肉馅,这一篮子能吃两顿。   “这么早就去取公验,年前就去县里报备了?”张虎还以为杨壹说的开春要走一趟得等到正月出头,不想也就后几日。   “嗯,打算早去早回,虎哥有什么想要带的新鲜玩意到时候路上遇上了给你买回来。”其实行礼杨壹都收拾好了,今日去县里不光取回了公验还寻了要出崖州的商队说好一块走一程,这次他去的州也不远,就是和崖州相邻的青州。   青州地界比起崖州更临南,也更繁盛,他打算去青州首府鹿行府找个地方瞧一瞧,如果顺利不到二十天功夫就能回来。   “有肯定有,只是我想买没见过的玩意,要我说那也说不出来,你看着新鲜就给我捎上,你后几日走,肯定能赶回来我的喜酒,到时候我好送给笙哥儿。”   张虎说着就让杨壹等口气,麻利的跑回屋里又跑出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块银锭子,“闲钱不多,你看着买,路上遇上什么想要的钱不够也可以从里面支,算是给你的路费。”   “二十两银子叫闲钱不多,虎哥这话说的过了些,你不是最讲究钱不外露,这会一口气拿这么多给我,不怕我卷了钱跑路?”   “不过二十两银子就叫你跑了路,那我也当花钱买个教训。”张虎哪里不知道杨壹这是同他说笑,这二十两可不是他平日打猎的全部银子,家里的钱大头都在他娘手里掌着,等着他操办完喜事后他在挣得银子就能给媳妇存着。   区区二十两,以杨壹勤快的功夫一年不到就能攒出来,哪里有那么眼皮子浅。   “二十两够多了,我这会身上都不够二十两呢。”   杨壹说着就惆怅起来,年前老虎野猪加起来也就挣了小五十两,买兵器去了三十两,杂七杂八的花费了五两银子,如今身上还剩下的不足十八两,去一趟青州来回能够蹭上商队,给个一两银子也能过得去,可他还想到时候给柳柳买点好东西回来,如此算下来又紧巴巴的。   转回来还得使钱,他必须要仔细想想谋个出路快些挣到银子,不然日后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手,岂能让柳家将柳柳放心交给他。   “年后回来早些起,晚些回,开春出来觅食的动物不知几何,运气好一个月能打中几头买的上价的猎物,一准能卖出去二十两,放心柳家不会要高了聘礼,都是乡下人,他们家要高了可是会让人戳脊梁骨说是卖儿子的。”   就是把儿子嫁到县里,柳家人也不会多要银子,只会给个合适的价,不能贵不能便宜,不然都是要唠话柄的,再说若是柳家挑尖要了高礼,村里其他心里想卖儿卖女的不久有了借口打聘礼的主意了。   “行,到时候我还指望虎哥多帮忙,可不要一成亲就忘了我这个小弟。”   “哪里的话,不说了,赶紧回家吧,这正月里的雨下的冻人,明儿上元节也不晓得能不能停,我还指望成亲前带笙哥儿也去玩玩呢。”   “天上没云,雨就下不久,今晚能停。”   “最好是。”   杨壹同张虎分开,一进屋赶紧点了炭烤手,他这一趟走的久,不敢在院里燃炭到底有火星子,院里周围虽然收拾干净了没什么可燃的,但遇着风一吹,就能给吹的火星四溅,如今他就一处落脚地儿,烧了可难找下一家。   待身体在炭盆前烤暖和了,杨壹紧赶着动手,明日上元节他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柳柳,也就这些日子刻木头万一有些心得,寻常雕刻他是不太行,但做些木头类的玩具他在行。   这会他手里做的就是孔明锁,不算什么精细的玩意,学着就能做会,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专门有这样的课教他们做过,这会捡起来也不难,柳柳与旁的喜欢胭脂水粉的哥儿不一样,送孔明锁过去,柳柳肯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上元节·上   上元节又叫元宵节, 是历来少有的盛会,同中元节祭祖,下元节祈神不同,上元节重人, 连平日多受礼教管束的姑娘哥儿也能大方出门, 若有心上人也能在这个时节光明正大的幽会。   毕竟一年里,除开上元节也只有三月三的上巳节能有这样的机会, 因此上元节这日格外的热闹, 夜里更没有宵禁,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升斗小民门口都挂有花灯, 求个好福气。   杨壹一行人往县里走的时候已经酉时末, 今日花灯会自然要玩个尽兴,到时想要回程深更露重不方便,他们打定主意在县里住一晚,越朝楼前两日就过来定了两厢包房。   这样的节日, 客栈的生意是最好的, 同杨壹他们做了同样打算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手里的两间房还是越朝楼花了好大的人情关系才得来的,比起上等好房肯定差一些, 但能从人堆里抢到手一紧很不错了。   没有后顾之忧的一行人赶路都慢悠悠的, 只要在天黑前进县里即可, 而这趟去县里游玩的马车上还载了不少熟人, 大伙平日都是坐赵老头的牛车往县里赶, 今日趁了方便, 相熟的人围坐一堆也热闹。   杨壹的眼睛打上车后, 就时不时落在越朝楼赶马的缰绳上, 眼热的看着前面小跑的骏马, 虽然坐在车板上被颠的骨头都要散了,但还念着攒了钱也要去买上这样的好马。   只是晋朝对马匹管制严苛,平日的神骏好马都是军中养着,唯有歪瓜裂枣的瘦马和跛脚马能够轮得上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偏就这样一匹要马相没马相,要力气没力气的劣马少说也要八十两纹银才能买到。   按晋朝如今的购买力,这么多银两都能够买下三头精壮的毛驴或是一头小牛,拿这些银子买马便不划算。   再有想要在牛市上遇一匹好马无异于大海捞针,越朝楼是捡着好,遇上这马的时候马儿刚从战场下来,身上受了皮肉伤,肉都腐了,眼瞧要不行。   牛市接手的牙子也打算转手卖给屠夫,马肉好不好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马肉新鲜,金贵人就喜欢新鲜二字,这样换了银子他也不算吃亏。   最后越朝楼在牛市上逛了一遭觉得这马能治,买回去将死将活的上药治了,还真给他养好了,这马也不亏是上过战场的,养好之后那叫一个神骏,多少富商老爷盯上了要拿大价钱拿下越朝楼都没给,今日舍得套了马套让它拉车,估摸也是沾了白言思的光。   “我光知道乌头拉东西快,没想到拉马车也快,老大你说我们要是每天早上往县里去的时候稍上要去办事的村里人,不又可以赚些铜子买馄饨了。”   王三良是个缺心眼,在场的几人里,除开柳卯专心读书不着急找对象外,其他人都有即将或者未来要成亲的对象,人家车上便是隔着外人不好说话,也能相视一眼,暗传情谊,偏王三良顾念赚钱半点没察觉。   “不拉。”越朝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乌头平日拉货都神气着不愿干,这会愿意套马套拉车还是他给它刨弄了半个时辰雪里埋着的青草做料,才勉强答应他一回,下回还要他再拉车,指不定要一撅马蹄撂挑子不干。   “唉也是,乌头脾气大,今日拉车板子跑的这么快,肯定心里不乐意。”如果不是老大有先见之明在车上垫好了干草,这会屁股指不定要颠成什么样呢。   “行了,你安生坐会,一路上嘴皮子说不停,说的口干舌燥等到街上遇到看上的姑娘和哥儿还有力气讨人家欢心吗?”张虎听着人叨叨了一路,心里烦着,想要和笙哥儿说几句话都不行。   “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行行行,不扰了你和笙哥儿说话,我自个儿闭眼休息。”   瞧两个人较真,杨壹和柳柳偷摸笑了会,便在柳卯眼皮子底下用宽大的衣服袖子遮住,灵活的手指各自在对方的掌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要说的话。   起初杨壹还要柳柳写的慢些,或是多重复两次才知道柳柳写的是个什么字,但一路上写的多了,越发有感觉之后,两个人这样聊着也不比说话慢多少,就是看着柳卯时不时打量一眼过来,让杨壹觉着自个像是回了高中时候。   大约被班主任盯着悄摸谈恋爱就是这么个刺激又好玩的感觉。   柳卯性子一向静,眼睛也利,哪里没看出来柳柳和杨壹私底下的小动作,只是周围还有人他也不便出言让二人收敛,只能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玩闹去。   且这次上元节去县里他也不是游玩的,除开盯着柳柳莫让他别被情爱一时冲昏头脑做越矩之事,最重要的还是来县里寻他的同窗,商量惩治王柱子一家。   距离柳柳被骗上山的事已经过了一个月,王家人半点表示也没有不说,有时遇上还要挤兑柳柳两句说是柳柳故意去山里,为的就是让越朝楼山上救他,好勾搭在一块,言辞多有荒唐。   柳柳性子自然也不好惹,听了也牙尖嘴利的说回去,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哥儿哪里是村中泼妇的对手,后头还是柳阿么拿着扫帚过来赶人才消停。   这事一出,柳卯原本还担忧柳柳和阿么心软,过了这么长时间气消了临了又觉得他的法子不地道拦着,他便要头疼怎么瞒着阿么和柳柳悄摸办了此事,这下王柱子娘在村里又闹妖,也让他的担忧成了空,今日过来办这事当真不必顾忌同村情谊,重罚才好。   于是等马车停下,柳卯从身上掏了二两银子转手给柳柳,虽然他知道阿么在家也会给柳柳零花,但今日既然他带柳柳出门,暂时又不能跟在柳柳身边买账,当然要给柳柳银两免得看上些小玩意身上银钱不够,叫人使了银子骗去了。   他身上的钱多是自己赚来的,书院花销甚多,他家中虽然比旁的寒门子弟要殷实一两分但也不够他挥霍,所以平日花销都是他自己想法子得来,这会掏二两银子也是大方。   “我且去酒楼一趟,若是我结束的早就去隔壁的客栈等你们,若你们结束的早也不必等我,到时候我自己寻住处,夜深冬寒,早些躺下休息。”   柳卯细细叮嘱柳柳一番,幸好今年阿木因为村里的小伙伴们不来也没闹着跟来,不然他还真看不住两个弟弟。   “嗯,兄长的同窗还等着,赶紧去吧,席上不要饮酒,你酒量不好,醉了要闹笑话。”柳柳也叮嘱兄长一番,才在酒楼门口分开。   张虎早早在城门口领着笙哥儿下了马,这会也不知道带着人去了哪里,但张家人和县里许多酒楼都熟,有地方落脚自不用他们担心。   而往日跟在越朝楼屁股后头的王三良也识趣,自打察觉老大和那个雪地里捡到的哥儿关系有异样后,他就晓得不能多和老大呆在一处,不然老大那个铁木疙瘩好不容易有些心动意思被他一打岔,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成呢。   再说,上元节好些个其他村里的姑娘哥儿都来,他也老大不小该早些定下才是,不然等老大结婚他还没个对象,不是晚了老大一步,那可不行,想着也只跟老大说了一声便一溜烟不见了。   如此一行八人散去一半,余下一半因为白言思和柳柳要好的走在一处,让杨壹和越朝楼不得不跟在后面。   翻了年不算冬算春,街上的姑娘哥儿和男子也都为了今日的盛会好生打扮过,尤其是衣裳,不说花枝招展却也是光彩各异。   柳柳和白言思穿着样式差不多的衣服,都是好料子做的,平日里在村里可不敢如此穿,也就是上元节和上巳节这样的日子能够穿着在县里走一走。   杨壹就朴素多了,他不在意衣服样式,这身上的新衣还是去年近冬的时候托张婶子做的,虽然看着没个富贵人家的气质,但配上一副好相貌,也像是夜里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珠,勾的许多想来寻人家的姑娘哥儿悄悄掷香囊。   杨壹哪里敢沾染,就怕一个不注意香囊上身让人误会,整个人都紧绷着神经怕被人拉了去当即拜堂,他不过是个穷打猎的,每年最低攒二十两也不过是县里姑娘哥儿们一两个月的月钱,只怕那些偷扔香囊的人家知晓,转头救给两根棍子把他轰出去。   而越朝楼的情况不比他好上多少,到底是主角攻,一副正儿八经姑娘哥儿最喜欢的相貌,哪个不是被迷得五迷三道,好在越朝楼身手好,闪的快,不然早被香囊砸的满头包了。   “这边的民风比京城开放多了。”白言思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人狼狈样,拉着柳柳偷看了几样,感慨道。   “这样就算是开放吗?你是没见过每年科考放榜的时候,好些个富商老爷一听到谁中榜了,只要年轻相貌端正立马带着家里的仆人过来拉回去和自家哥儿姑娘成亲的呢。”   柳柳说着小八卦,这事还是听父亲说的,专门嘱咐兄长要小心,若是放榜一定要离的远远地不要叫人看见了,不然十有八九还没到会试便先要娶个媳妇回家。   “当真?以前在家中听说榜下捉婿还以为是笑谈,没想到竟然成了真,可若是那中榜的读书人不喜欢成亲的姑娘或是哥儿,这事一岂不是结仇。”   “谁说不是,好些个读书人就是因为家中无钱无势不能反抗,最后考中的,若夫妻不睦多是要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上元节·中   “既有前鉴, 为何还要争相效仿,不怕到头来落个人财两空?”白言思不解。   “商人难改籍,后辈虽可参加科考但若没有读书的天分不如寻个好女婿,日后女婿加官进爵自个儿家里也便有了靠山, 子辈也多受荫蔽, 这样好前程的事只用牺牲一个女子或是哥儿,哪怕日后对方变心, 也只能算作投资失败。”   这些富商人家中多有妻妾, 生下的庶子庶女不知几何,多寻几个女婿总会有合心意的, 商人做久了是什么都包含算计, 子女姻缘亦是如此。   “……”白言思沉默下来,古来重农抑商为的是国家安定,就怕农人见利纷纷效仿,以至于田地荒废无人开垦, 若无足够的农人种地产粮百姓赚了钱也吃不饱饭, 到头来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可现如今商人籍贱, 但又比许多耕作农人强上几番,甚至某些时候连士都不顾忌, 强迫勉之, 若是长此以往, 会成大隐患。   “言思怎么了?”柳柳瞧着白言思突然停下, 以为出了什么事?   白言思看到柳柳担忧的双眸摇摇头, “没事, 前面有卖花灯的, 我们去买一盏吧。”   “好啊, 我要买老虎的。”柳柳应下, 也不再追问,他一向不爱刨根问底。   两个哥儿往前去,身后听了全过程的越朝楼神情也莫测起来,转头去看杨壹,却发现这人脸上神情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波澜,是当真没想到别处去还是想到了却不在意。   杨壹坦然接受打量,他当然知道这事根由,的确是一场祸根,也是剧情的导火索,商人以财帛动人心,朝廷又无作为,导致官商勾结行事越来越多,不出一年晋朝大部分地方都出现权利被商人钱财蚕食之状。   晋朝老皇帝晚年昏庸不理政事,更是助纣为虐加速了朝廷的腐败,让晋朝乱起来,越朝楼跟随白言思入京后因为武艺胆魄受到将军赏识入了军营,若是没有后面老皇帝看上白言思要纳入后宫做妃惹恼了越朝楼,估计也不会这么快被端了。   可这些和他一个似懂非懂的半壶水有什么关系,他既没有大本事让当官的管住自己的贪欲不与商人勾结,也没有过人的能力集结兵马起义推翻昏朝,就算知道后来事特也不过是局外人,有主角攻受在他前面顶着,他做好自己本分即可。   “杨壹,这盏花灯好不好看?”柳柳在摊位上看了好一会,才举起一盏可爱的小兔子花灯在杨壹面前晃了晃。   “方才不是说要买老虎吗?”杨壹扫了一眼摊位,上面是有虎头灯卖。   “老虎我也选好了。”柳柳像是变戏法一样将背在身后的手送出来,手里正提着一盏老虎花灯,上面的虎头比摊位的其他几盏都要威风,看样子是柳柳千挑细选出来打算送给杨壹。   “你拿老虎,我拿兔子。”虽然比起小兔子,他更喜欢老虎花灯,可是杨壹肯定也喜欢老虎,那他就勉为其难的要只小兔子好了。   杨壹仔细看了一眼,从摊位上重选了一盏兔子花灯,将柳柳手里的那盏放回去,给了老板铜子,就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兔子,“我要这盏。”   柳柳瞪大眼睛,原来杨壹喜欢小兔子的吗?   “嗯,喜欢。”一语双关让柳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杨壹说他像兔子,只是他才不像兔子呢,兔子急了才会咬人,他可凶了,不然怎么能够杨懿吵得你来我往,就是有吃亏也有胜利的时候,杨壹看人真不准。   “不是一早就想着要去猜灯谜吗?那边有,我们过去吧。”杨壹看柳柳纠结的愣在原地,又看街上大胆的姑娘和哥儿竟然敢当街牵着情郎的衣袖,便大着胆子伸了手抓住柳柳的衣袖,拉着人忘猜灯谜的地方走。   “诶,言思和越朝楼呢?”柳柳被抓了衣袖脸色微微泛红之后,又怕被好友笑话,一回头正要给言思解释,结果方才还站在他身后跟他卖花灯的人已经不见踪影,连带着越朝楼也跑不见了。   “他们往那头去了。”虽然不知道越朝楼和白言思发展到哪一步了,但二人肯定还没到可以单独逛花灯会的时候,不过是白言思看出柳柳和他的情意,不愿打扰,示意越朝楼跟他一块离开,好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啊,怎么不同我说一声,那我们要”跟过去吗?   “灯谜不想去?”柳柳话还没说完就叫杨壹给打断。   “要去的。”   “走吧。”杨壹领着人往人堆里面挤去,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拉着柳柳衣袖变成半护着的姿势,几乎将柳柳蜷进自己怀里,不让旁的人沾染到柳柳。   人挤人的堆子,就怕有人浑水摸鱼占人姑娘哥儿便宜,杨壹也怕,更是将柳柳看的牢牢实实,直到穿过人群,柳柳都觉得没碰着人。   “这几家都是猜灯谜的台子,但头名的东西都不一样,你想要哪家?”   “你怎么觉得我一定能拿头名啊,今天来的好多都是读书人,肯定比我厉害。”柳柳被杨壹竟然大胆挑头名礼物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来玩玩,哪里有杨壹说的那样厉害。   “柳柳也是读书人啊,还是师承观珩书院甲字班魁首的兄长,不要妄自菲薄。”   “嗯你这么说也对,那就,去那家,头名十两银子,赢到手了我们想买什么买什么。”   柳柳被鼓励的兴起,拉着杨壹就小跑到灯谜台前,给摊主交了铜子入场,这里早早围了一堆读书人,有的身旁也带着小哥儿或是小姑娘,大约是想着赢些东西回去讨人欢心。   杨壹和柳柳过来除开相貌引得人纷纷叹了一句后,也没多注意,但紧看着前来猜谜的不是杨壹这个男子,而是眉心孕痣红的发亮的柳柳,好些个读书人都停下手里的字谜,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看向二人。   柳柳正专心致志的看字谜未曾察觉周围人的眼神,护着柳柳的杨壹却没法不注意,瞧着几个人还颇有些窃窃私语不知道在编排什么的时候,杨壹只一个眼神瞪过去,同老虎对视过的眼神不怒自威,就是在一副哥儿相貌的脸上也让几个读书人被吓得退了一步,不敢再开口言语。   “这个,这个还是有这个我都猜出来了”柳柳将手里几张字谜递过去,上面都用规矩的小字写了答案,卖花灯的老板看了一眼便笑眯眯的朝柳柳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柳柳学识因不必科考不受拘束,在这样需要活泛思维的猜谜之道更为精通,几番下来,已经与猜的最多的读书人平起平坐,还有三两个字谜,就能登顶,让几个想要拿头名的读书人抓耳挠腮一番,怕被柳柳越过去。   杨壹对这种玩字谜的游戏其实不大擅长,有时候只需拐个弯就能明白答案他死活也拐不过去,还有需要结合诗句意思之类的字谜更是让他头疼,为此今日这字谜只能让柳柳带他过五关斩六将,拿下头名炫耀一番。   “最后这个‘高台对映月分明’字字谜答案可是昙字。”顷刻间柳柳已经猜到尾。   “小郎君当真厉害。”   老板常年花灯会摆摊,自然也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来猜谜,一般时候都是书院里有名头的学生夺首,今日被一个哥儿抢了先,在场的读书人脸色如漆,但又有这样俊俏的公子在小郎君身边守着,那些个嫉妒之人连给酸言都不敢说。   “老板过奖了。”柳柳闪着眼眸接过银子,头一次靠自己赚这样大一笔银子,都要叫他一惯的平常心开始波澜。   幸好有杨壹陪他,不然他还不敢将银子收下,万一被街上的无赖盯上,就危险了。   得了银子的柳柳满眼高兴,转回头求着杨壹一块去玩些新鲜的玩意,“杨壹,字谜猜完了,那边有租画舫游船的人家,我们去泛舟游湖好不好。”   “好。”杨壹拉着柳柳离开,只是人群里有几个不安分的影子,被杨壹不经意回头凶狠瞪过后,几个想要打歪主意的男人又暗戳戳的把心思压了下去,这小郎君身边的男子一看就不好惹,若是抢钱不成被送了官,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感觉身后没人跟来,杨壹也未放松警惕,直到将十两银钱去了一半,两人登上了一首小画舫,才松口气。   “十两银子这么花出去一半,不心疼?”杨壹落座,平日里一艘画舫租下来百八十两也要的,但今日上元节出来游玩的姑娘哥儿多,有些拿不出大价钱又想租舫的人不少,商人也会做生意,便想了个限时的法子。   往日画舫一艘百八十两是一整晚的价,如今租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自然收的少,为此柳柳花了五两租了两刻钟,算起来也不吃亏。   “父亲教过我,平白无故得来的银子要早些花出去,不然留在手中不好。”而且若无杨壹他也保不住,当时他猜灯谜钱便想好要是真拿到手里,肯定要两人一起花掉。   “你倒不贪财,不过这也不算是平白无故,是你凭真本事拿到的,余下的钱好生藏着,日后有想要买的也能自己做主。”   “嗯,我晓得了,但现在银子花出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嘛。”柳柳小声撒着娇,让杨壹还要说的话都给咽了下去。   柳柳挨着杨壹坐的近,方才话落柳柳避免被唠叨便撑着腮在湖上看两岸风光,尽管之前他们在岸上看过,这会在到湖上看,又是一番别样风景。   “杨壹,你看,那边是不是言思和越朝楼啊。”柳柳突然见着熟人,激动的抓住了杨壹的手扯来扯去。   杨壹感受到手背的热度,假做不在意的往柳柳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是越朝楼和白言思,但二人没有察觉到他们,反而旁若无人的在摊贩前挑选东西。   “他们感觉关系也好不一般,越朝楼是不是看上言思了,可言思是京城大官家的哥儿,越朝楼又没有功名在身,言思家里人可能看不上他。”柳柳小小年纪可谓是操碎了心,惹得杨壹发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天想太多,他们若是当真有情肯定能够在一起,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上天一番使得他们结识的缘分。”   “你这么说也是。”柳柳似懂非懂的点完头,忽的转过来,“那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掉落加更,惊不惊喜 第37章 上元节·下   “我们, ”杨壹跟着念叨了一遍,颇有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从没想过柳柳竟然会如此直接的询问,是让他等久了吗?   “我们, 当然也是。”杨壹这句话说的很轻, 轻到柳柳都以为他听错了。   “可是,我们都……”没有在一起, 又怎么也是呢?   柳柳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 他在暗示杨壹,只要他说他就答应。   杨壹握了握手指, 想要伸过去最后忍住, 偏头看向湖面,“一个月。”   “嗯?”什么一个月。   “等我一个月。”杨壹听到柳柳那声疑问,再说了一次。   一个月,不长也不短, 从知道自己心意到现在已经有两三月时间了, 在等一个月也不是不行, 但,“这一个月会发生什么事吗?”   柳柳一向不喜欢多问, 可是对杨壹, 他总免不了想要知道一切。   “我, ”杨壹张了张嘴, 又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是个好日子, 他不想把要走的消息告诉柳柳, 之所以定在后日, 除开商队的关系, 还有一条,就是想着等到明日在说告诉柳柳他要走的事,现下看样子是不行,柳柳在求他一个答案。   “我后日要出去一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什么,你要走?你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柳柳被吓得不轻,一连串话连思考都没有就全部吐露出来,神色焦急的看向杨壹。   “别急。”杨壹安抚住柳柳,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柳柳手边,才慢慢开口,“这事我前年就定下了,打算去青州,如果顺利春种时候就能回来,至于去做什么,现在不能说,等我回来在细细告诉你,好吗?”   柳柳在杨壹缓慢的声音中逐渐冷静下来,听完杨壹讲话,他抿着嘴唇还是不开心,杨壹竟然后日要走。   “我不早些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原是打算明日说,但没想到还是害你在今天不开心了。”本来今天该是个好日子才对。   柳柳垂下头,的确心里很不开心,“就算你明天告诉我,我还是会不开心呀。”   可是他明白杨壹的想法,不想他伤心太久,如果早知道,他肯定肯定恨不能每天和杨壹在一块呆着。   “但会少几天不开心,我喜欢柳柳每日脸上都带笑,像个小太阳一样可爱。”   杨壹说着,一直按捺住的手终究还是动了,悄悄牵起柳柳的手,比起杨壹拉弓射箭的手,柳柳的手掌不知要温润多少,这会被人紧紧牵着像是完全被包裹住,惹得柳柳都顾不得伤心,蜷缩被包裹的手指显得不好意思。   “那一个月过后你一定能回来吗?”柳柳试探的问。   村里以前也有人出去,只是好些个人走了再不见踪影,他们村里就有一个哥儿才嫁过去不久,丈夫说要出门做生意,可好几年都不见音信,村里人都说那人要不是在外发达不愿意管家里的寡母糟糠,要不是死在外头,至此那个哥儿就守了活寡。   他虽然还没有嫁人,可他心里有杨壹,杨壹要是一去不回他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忘掉他喜欢上第二个人,他怕杨壹走了不回来,也怕杨壹出远门万一遇上危险,种种担忧全都化在方才那句话里,让听得人也跟着揪心。   “回来,我一定尽快回来,后日我是跟商队一起走,他们天南海北跑惯了,跟着他们走安全,回来的时候我也找商队跟着,不会出事。”   杨壹握住柳柳的手不由得加重,他哪里会一去不回,只是万事无绝对他也不敢说死,这就像是主人公临行前给家中妻子立FLAG一样,他还不想被人拔旗。   “你回来,就上我家提亲吗?”   “嗯,我和你兄长说好了,回来上去你家提亲,到时候我们先定亲,等孝期过了马上成亲。”杨壹诚恳的对柳柳说了之后的打算。   “那你,早去早回。”柳柳眼中闪着晶莹的水珠,他知道杨壹不会骗他的。   “肯定早去早回,听闻青州热闹,到时候沿途路过见到新鲜玩意,好看的话本子,我都给你捎回来。”杨壹想着法吸引柳柳注意,不想叫他伤心。   “不许乱花钱。”柳柳摇头,这些东西他才不要,“你身上的银子够不够,我这里方才赢来加兄长给的银子有七两,还有家里我也存的有零花,这些年我都没怎么动,也有五两,明日我给你送过去,出远门不能没有钱。”   一说到钱,柳柳异常懊恼,要是杨壹早些告诉他,他才不会如此大手大脚的把这个银子拿来租画舫,若是留下,十两加兄长给的和他的私房都有十七两银子,肯定能让杨壹手头更加宽裕些。   谁知杨壹听到后哭笑不得的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敲了一下柳柳的小脑瓜,“谁告诉你还没成亲便把自己的私房银子往外拿,这种旁身的银钱该好好在自己身上放着,万一出事也有依仗,成亲后也不许给。”   “你不会骗我,而且,你要是真的卷了银子跑路,我就让爹把你的院子给卖了,当赔偿,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算起来还是你吃亏的。”柳柳揉了揉额头,不服气的反驳杨壹。   “这样想还差不多,不过我身上的银子够了,又不是出门做生意要本钱,只是跟着走一趟,来去有商队照拂给他们几个照拂钱也不贵,我的银子够用,真要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银子,虎哥也给了我一笔钱。   他明说是托我买新鲜玩意,其实也是怕我身上的银子不够寻的借口,若你再给我岂不是带了巨款,到时候让人知道我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被人惦记上,才是真的危险。”   杨壹哪里能要柳柳的私房,这些钱合该柳柳自己攒下来,虽然日后他赚的银子肯定也给柳柳管,但谁嫌身上银子多。   柳柳好说歹说被劝服,不提给杨壹银子的事,剩下的行程两人难得安静的坐在画舫,等两刻钟时间过去,画舫靠岸岸边等久了的一对未婚夫夫迫不及待的上去,都还没等杨壹和柳柳脚下踏稳,画舫又开走了。   瞧二人着急忙慌的模样,杨壹和柳柳突然噗嗤一笑,牵着手继续在街上游玩起来,这一逛也不知时间流逝,等想起柳卯该已经回了客栈等他们的时候,杨壹也不便再带柳柳玩闹,而且他送柳柳的孔明锁还放在客栈里,想要等柳柳回去再送。   于是两人商量着往回走,走到客栈门口,柳卯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他同同窗商量王家的事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之后与人应酬吃饭也不饮酒,一套下来连一个时辰都要不了。   等从酒楼出来,难得有个闲情雅致在街上逛了一会,平日他不是在书院苦读书就是在家里的书房练字,少有闲工夫来参加这样的盛会,当然也觉得没意思,尚未立业不好成家让他收敛情爱心思,这种有情人聚会的日子他自是无法融入。   在外踱步走了一会便回客栈等人,他当然知晓杨壹和柳柳没那么早回来,两人的感情日渐深了起来,若非他有意替柳柳遮掩,恐怕家里早就知晓此事。   原本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杨壹那日说的出州办大事还是让他不得不谨慎几分,若是杨壹回来和柳柳没有缘分,这段情谊知道的人越少才对柳柳越好。   所以父么那边,最好等到杨壹登门,一切尘埃落定再说才是,到时候有他在一旁,柳柳又喜欢,父么肯定不会反对。   “兄长。”柳柳从客栈口进来,向兄长打招呼,这个时候客栈坐里没人,就柳卯独树一帜在大堂坐下喝茶,一进门都能注意到人。   “回来了。”柳卯看外面天色,少说也玩闹了快两个时辰,若非今日县里灯火通宵达旦,他哪里能这么纵容柳柳。   “嗯。”柳柳坐到兄长旁边,看模样不太高兴,柳卯又回头看杨壹神色,只见杨壹一脸无奈,大概明白原由,“生气?”   “嗯。”柳柳重重的点头,杨壹的气已经生完了,可兄长的还没有。   “你这小性子,我没告诉你是因为觉得这事从我口中说与你听不好。”柳卯敲了两下桌子,“说吧,想要什么赔罪?”   “什么都可以?”柳柳立刻看过去,似乎是早就在等这句话。   “嗯,什么都可以。”   “我要兄长画一副字画,明日晚食前就要画好。”   “只要这个?”柳卯的字画一向不差,只是因为要读书少有动笔,平日柳柳也不见得喜欢他的字画,今日难得提了个要求竟然要他的字画,还要的这样急。   “嗯。”柳柳点头,方才杨壹说得对,出远门孤身一人揣太多银子的确容易让人惦记,但是带些不起眼又能换银子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兄长字画能卖钱,一幅画比不得丹青大师,可也能在书斋换个十好几两,如果不是怕流入坊间的字画过多,拉了价,柳柳都恨不得让兄长专做字画生意,见天的画。   “好,画几副都行。”柳卯不计较柳柳到底拿他字画干什么,总归知道了他难免心塞。   “一副就够了。”柳柳怕给多了杨壹不愿意收,也怕累着兄长。   柳卯点头,“现下晚了,也该回去休息,越家小子早就带白哥儿回来了,你们也早些睡,明早我们早些回去。”   “知道了,柳大哥,你也早些休息。”杨壹点了头,柳卯不同他们住一块,因为当时想着来秋沙县也不知道柳卯要跟着,越朝楼也没给他订房间,为此柳卯只能去友人家借住,而他之所以要等柳柳回来再走就是怕他们两个少年人干些出格事。   好在两个人有分寸,现在客栈也有越朝楼和白言思,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辞行   杨壹送柳柳到门口, 便叫柳柳等等再进去,都没看到柳柳也想叫他等一下就赶着回屋拿了孔明锁出来,拼好的孔明锁样式不复杂,简洁的木头棍子严丝合缝的卡在凹槽, 咋一看看不出什么东西。   但等将这些木条一根根抽出来, 就能发现其中的趣味,他要走二十来天, 到时候柳柳也有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其实他还想弄一个魔方出来,只是内齿转动的轴有些没有头绪, 只能先弄出孔明锁给柳柳解闷。   “送我的?”柳柳从杨壹手中接过孔明锁, 仔细打量,他知道杨壹会做拿木头做一些奇怪的东西,只是看不出手里这个到底是做什么用途的。   “嗯,随手做的小玩意, 你拆了开来就知道怎么玩了。”   “拆开?是要在拼起来吗?”柳柳摸索木槽之间的合扣, 感觉会很有意思, “那我收下了。”   收下就好。   “这个,”柳柳收了杨壹给的东西, 也大方的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 是浅绿色的料子做的, 上面绣的杨柳荷池, 像是六月天时的风光, “送你的。”   杨壹被冷不丁塞了一样东西, 还没看个细致送礼的人转头进了里屋, 这屋里不止柳柳一个哥儿, 白言思也在里面, 让杨壹哪里好意思跟着进去问话,只能站在原地,反复翻看这只崭新的荷包,露出傻笑。   今日他明里暗里被许多生人砸过荷包,只因为他身上没有心仪之人送的荷包宣告主权,虽然都叫他躲了个干净但也期盼着柳柳如习俗一样送他一只。   左等右等没等到,还以为今日等不到,不成想柳暗花明,入睡前拿到手了,想起身上的钱袋子早就磨得不成样子,如今有心上人亲手绣的给他的荷包,从前的钱袋立刻被迫退休。   而拿着荷包进屋的杨壹丝毫没看到越朝楼略带嫌弃又羡慕的眼神,自顾自的睡了。   ——————————   第二日一大早,来县里玩的几人也约着时间坐上越朝楼的马车回白水村,昨夜玩的晚,一大早又起来的早,马车上都是闭目养神的人,就是最聒噪的王三良都连打三四个哈欠,撑不住的在车上打盹。   到了离白水村不远的地方,杨壹先跳下马车,他们自然不能一块回村,该避还是要避,有了头一个下马车的人,后面的人自然也接二连三的走,霎时间越朝楼的马车板上只留了一个白言思,倒是在村里眼生,旁人见了也不晓得是谁。   杨壹用铜锁开门,屋里被关了一晚上的黑熊白虎急匆匆的跑过来,呜呜的叫着表示委屈,杨壹蹲下身挠了挠,这两个月和小两只玩的欢快,但明日一走,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黑熊白虎还跟不跟他这么亲了。   别到时候寄养在张虎哥家,成了给张虎哥看家护院的狗子了。   但这会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杨壹率先进屋开始裹挟东西,Hela之前打包的东西都弄好了,还有些零碎东西要等走的时候才方便收拾。   明日商队走的早,他打算晚上去县里歇一宿,第二日起个大早和商队汇合出发。   青州开春比崖州要早,等到了那里虽谈不上暖和但也不用在穿厚实的棉衣,而且一路坐的是车板不是马车马车,束袖干练的衣裳路上正合适。   年前给张婶子送的布料除开做了棉衣和棉被,还做了几身不冷不热正合适穿的薄衫,因为时常要穿上山打猎都不是文人用的袍子,而是短打,方便着。   放了两身衣裳在包里,杨壹又寻了油纸来包皂角和杨柳枝,就是盐都装了一小袋怕路上风餐露宿没个调味的东西,食不下咽。   左一点右一点的往包袱里加,慢慢的包袱就鼓起来了,好在杨壹力气不小,提起来不费劲,收拾好,杨壹躲懒的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补足精神又开始收拾家里的活。   米面要放好,肉也得收进屋里,他一走这么久家里要是来贼就是公开的粮仓,家里没粮的都能到他家进货来了。   ——————————   柳家。   柳卯看着乖乖给他研磨的弟弟,提笔要画又被柳柳盯得手一个不稳,残墨落到纸上污了纸张。   “兄长,这是第二张了。”柳柳委婉的提醒,从前兄长作画可快了,有时灵感来了不消一个时辰就能画好,因为兄长的画不是细笔雕琢,而是粗犷豪放,讲究就是一个不羁,与兄长性格大相径庭。   “方才我就说了,你别眼巴巴的盯着我瞧,不然我下不了笔。”柳卯叹气,哪有人这么盯着他作画的,以前在师长面前作画,也都是过来盯着画纸,偏巧柳柳别树一帜,要盯着他的脸看。   “可是我也说了,兄长日后科考免不了要被考官看着作答,如今我看都要落残墨,日后上了考场万一也落了残墨污了试卷,岂不是白白落选,我这是在锻炼兄长。”   “歪理你最行。”柳卯辩不过,也不想再换画纸,将就着速战速决,以残墨为点,沿走势绘枝干,不过几笔一棵简洁枯枝的梅树便有了形态。   起先柳卯也没想好到底要画个什么,如今一滴残墨落得位置巧妙,正好给他定下基调,就打算画一副墨梅图。   墨梅求的是风骨,神似形似缺一不可,虽看着简单但等柳卯真的停笔也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兄长,落款。”   “你啊。”柳卯被催着掏出印章在提了一首咏梅小诗下印了红印,“这章印与不印也没什么大不了,出了崖州,谁也不认识我,给这幅画提不了身价。”   “万一呢,兄长你要相信你的名气。”柳柳轻轻用手扇风,想着让墨迹干的快些。   “就算当真认识我,你以为他们会像秋沙县书斋的东家一样吗?”柳卯摇头。   字画一类,当真欣赏的来的也没几个,就是读书人也有许多对此道不感兴趣,所以能够卖出价的字画都是有名声在外的大家。   他这手字画虽然先生称赞过,但在专攻此道的大师手里来看算不得什么,卖客来买字画也都是买名家,他既无功名也无利禄,哪里又什么人追捧。   不过是书斋老板会做人,知道他的家境比不得其他人,有时候实在囊中羞涩不得已卖出字画,给他个方便,也是结一段善缘。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去买画,当然这也不是说他的字画一文不值,只是不值那么多而已,真要实价肯定要打个八折才算合适。   “那也能卖好些个银子,十两肯定有的,青州文气比崖州要盛,更看重这些,虽然文人多了竞争肯定也大,但是兄长的字画拿去哪儿都不差,到了青州卖没准还比秋沙县卖的好。”   “我们柳柳别的话不好说,恭维之言是无出其右。”   “还好吧,兄长不要这么夸我,我会容易不知天高的。”柳柳一点也不谦虚的接受,夸人他本就在行。   柳卯惯是明白他家弟弟的性子,也能耐着性子同他说些幼稚话,只是今日没那么多功夫,“好了,天色不早,杨壹该要往县里去了,我陪你去送行。”   “嗯。”柳柳要去见杨壹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模样,反而流露出几分不舍,明明昨天才在一块上街游玩的,今日却要分别,一走一个月,他到时候肯定会很想很想杨壹的,杨壹肯定也会想他的。   ……   杨壹收拾好东西后就坐在院子里,其实这个时辰他已经可以往县里去了,只是柳柳还没过来,他便等一等,他知道柳柳肯定会过来同他告别。   果然,近暮色,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柳卯识趣的送柳柳到门口后便去了张家坐,留的二人独处说说话。   “怎么还不高兴?昨日送你的孔明锁有玩吗?”杨壹用两根手指轻轻在柳柳的嘴角划了划,“笑一笑,我们柳柳笑起来最好看了。”   “你要走了我当然不高兴。”柳柳哪里笑的出来,只能把手里紧抱的画轴送到杨壹手里,“这个,你拿着。”   杨壹没有推迟,柳柳担心他,想方设法的让他多一条出路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字画带上,也不占地方,真要是的没了银两,也能解燃眉之急。   “我今晚去县里,明早出秋沙县,商队脚程快,七八天的功夫就能出崖州到青州的地界,这次我去鹿行府,入了青州地界官道也好走,不消两三天功夫就能到,办事可能花个三两日,就能回转。”   “这样算下来不到一个月就能回来了。”柳柳听杨壹慢慢说着他一路规划好的行程,心情也慢慢回笼。   “嗯,我还答应虎哥赶回来吃他的喜酒,自然快去快回,而且这次办的事也只是求一个结果,不论结果是什么我也不会多耽误,听说青州的零嘴也多,到时候我卖了柳大哥的画给你捎回来,这回就不用替我心疼了。”   杨壹开玩笑,惹得柳柳嗔目过来看了一眼,又拉着杨壹的袖子,小心的晃了晃,“要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上门提亲呢。”   杨壹神情也跟着柔和下来,点头。   说够话,柳卯过来接走柳柳,杨壹拎着包袱往越家去,早上说好让越朝楼送他一程,上了板车,杨壹远远的看柳柳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不见,整个人突然从坐着的姿势倒在车板上,望天,希望此行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青州行1   崖州地处偏南, 却又不及真正的南面富饶,但秋沙县的位置不错,南来北往的商客都喜欢到此地落脚。   杨壹一早拎着包袱去了县城口,一队走商已经收拾着准备要离开, 前面领头的老大远远的看着杨壹, 热情的上去打招呼。   “我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正巧, 我们马上就走。”领头的老大外号马三, 喜欢交朋友,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人, 前些日子这个少年人找上他们时候说定了今天走, 但商队不等人的,若是没赶上便只能错过。   “算好时辰来的,我还提前了些,肯定错过不了。”杨壹左手拎着包袱, 右手拿着陌刀, 出门在外身上不带家伙不安心, 尤其是治安不好的古代,就是民盛国强之际山头都还有占山为王的匪患, 更不消说现在晋朝也没多太平。   “你这刀打的不错, 是县里的牛师傅打的吧。”马三给杨壹寻了一块车板子, 他们车上都是货物, 平日里走路居多, 但从秋沙县出去一段是官道, 路好, 畜生脚力能够得上, 也多偷偷懒。   “嗯, 牛师傅手艺好。”杨壹利落的坐上车板,靠在后面的货物上,货物有些硬,不似布匹绵软,看商队行程该是从北方过来,车上拉的多半也是北方盛产的东西,棉花还不到季节,只能是绿豆黄米一类的粮食。   “嚯,这把刀还要些力气才能抗动,看小兄弟身板文文弱弱还以为是个读书人,没想到竟然是个习武的,这要是路上遇上山匪我们还要仰仗小兄弟你了。”马三性子豪爽,说话也讨人喜欢,惹得杨壹直摆手。   “马老大说笑了我不过是花架子,拿来唬人还行,真遇上了山匪,还得靠马老大和你的弟兄们出手才行。”   他虽然一个冬都在练刀,但真动起手来说不好,没和厉害的人打过厉不厉害的也没法自辨,或许几个人还能行,要是十好几人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要不他早就自个儿租马车往青州去了,哪里还要跟商队走一遭。   “哈哈,小兄弟擎好吧,我们商队走南闯北好些年了,还没有哪家山匪从我们身上落着好,更何况秋沙县一路走到青州,差不多都是官道,沿途的山匪胆子还没这么大。”马三听到恭维话心里也高兴,立下夸口。   “有马老大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杨壹松了口气,他还是头一次在古代出远门,比的不现代方便,临了心中免不得忐忑,毕竟一个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老大,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前面带人的小弟吆喝一声。   “成,走吧,今天走快点,能赶上下一个镇子落脚。”马三说着翻身上马,一个纵鞭就赶着马跑到前面开道。   骑马在古代人眼里不是新鲜事,在杨壹眼里却新鲜的很,说实在的马三这一手上马的功夫一亮,杨壹心里能惦记好几天,要不是他手头没钱,怎么着也要弄一匹回来,没事骑着它带柳柳出去兜风。   白水村周围十几个村子都是平坦地儿,平日农忙也不见几个村里人出门,道上等一早赶场的人一过,就能空闲出来,便是在上面纵马疾驰都使得。   可惜,没钱。   靠在捆的结实的货物上,杨壹单枕一只手,打算想想发财的法子,这趟回去他得娶媳妇了,可不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柳柳在家是被娇养长大,就是做活也都不重。   总不能嫁给他之后,反而过得还不如在自己家,那岂不是显得他无能,连媳妇都照顾不好,没准到时候柳柳过得不好被柳卯晓得了,还要想法子让他们分开,在为柳柳寻新的良人。   打猎是门长久生意短时间内想要蓄积大量钱财得老天爷赏饭吃,还得敢拼命,猎虎猎熊来钱快也要有命花。   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做生意,可现如今对农户要求较为严苛,平时摆个小摊罢了,若是买铺子做生意就要转去商籍。   杨壹可是知道后面剧情,因为商人霍乱搅得国家民不聊生,等老皇帝被推下位,新帝登基颁政令第一条就是扼制商人,使得商人短时间内被严打,若是这个时候转去经商,无异于明知火坑还要跳。   一条路堵死,只能想另外的路走,经不了商但他还可以贩卖给商人一些赚钱的机密,好歹也是阅览过万小说的人,别的不说什么题材他都涉及过。   穿越到古代发家致富这活他熟,只是结合如今的情况,许多东西都莫名其妙的出现,便断了他大半财路。   这样看,他目前知道能够买的出去的赚钱法子,只有蒸馏酒、提炼白糖和香皂这三样生意。   香皂得先撂下,皂角和澡豆于常人来说够用了,他一个无名小卒送这样的法子去人家不一定看的上,蒸馏酒也不行,其一粮食不够,其二于古代人来说蒸馏酒是高纯度的白酒,喜欢喝的人实在少,寻常商人也不会想着用于治伤。   唯有白糖提炼能用,黄泥水提炼白糖的法子可以说是最简单不需什么成本,只要等回去寻了甘蔗回来就能做。   甘蔗生长期也足够长,打他来这儿到开春后两个月都还有,若能将这个方子卖出去至少暂够他所需,就是买卖的商人需要好好挑一挑,如若不然被黑吃黑就不妙了。   想定后路,杨壹精神一放松就开始跑偏,这会不光要规划之后赚钱的事,还要规划和柳柳成亲之后的事。   柳卯在书里几乎没有被提及,想来要么这次没能入会试,要么不在前三甲,若是前一条,柳卯肯定还要继续回来读书,到时也不必再等三年,只用等一年新帝登基开恩科他就能再考。   若是后一条,柳卯多半是外放做官去了,之后能不能做到京城去也看柳卯的本事,但柳柳肯定会同他在白水村定居。   新居的房子位置他都选好了,那里清净,比之前杨家的宅子还要偏僻一些,到时候再在新居外面建一座二层小楼给柳柳教书用,柳卯但凡只要考中个举人,柳柳办的教哥儿和姑娘的小书院都能开起来。   算是全了柳柳的教书梦,等到那时,白日柳柳去属于教书,他上山打猎,回来两个人在窝在一块躺摇椅,基本把杨壹后半辈子的全被幻想都给满足了。   只是想了这么多,杨壹又沮丧了一张脸,柳柳都不一定答应和他在一处呢。   ——————————   “柳柳,怎么心不在焉的?”白言思坐在柳柳对面,正用越朝楼粗造的棋子同柳柳对弈,柳柳一手棋艺是平日无事和兄长打赌练出来的,现在遇上棋逢对手的白言思本该高兴,只是心里无论如何都静不下。   “没什么,只是想人。”柳柳随意落了一子,张嘴说的话任何人听了都要道一句大胆放肆,但耐不住柳柳本就是个大胆放肆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于世道背驰。   只是在杨壹面前到底保留了几分小哥儿的矜持,这会在同是哥儿的白言思面前便一点也不遮掩,坦然说了自己的小心思。   “杨壹才走一天,你就这么想着,仔细算下来还有二十好几天,后面的日子岂不是要加重到茶不思饭不想?”白言思逗趣的话说出来也不见柳柳羞褐,反倒让柳柳略微沉思一会,点头。   “从前我也不觉得喜欢一个人会如此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会遇上了,还真能体会世上茶不思饭不想的意境,但饭还是要吃,杨壹回来看我瘦了,会心疼的。”   听柳柳煞有其事的说着亲密话,白言思不自觉红了耳根,这是可以说出口的吗?   “你与越朝楼如何?上元节我在画舫上还看着你们一起买花灯了。”   “我们?”白言思好像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柳柳竟然再说他和越朝楼私下有……   “我们没什么的,柳柳你别瞎猜。”   “是吗?”柳柳不可思议抬头看向白言思,“那是我看错了,可越朝楼怎么看都对你有意思的,他这个人以前在村里可受欢迎了,好些个姑娘哥儿都想嫁他,一出村无时无刻身后都偷跟着一些仰慕的人,但他一个也不见理,但他对你不一样,这不就是喜欢里的偏爱吗?”   “好……好像是。”白言思听柳柳这么说没法否认,“可我与村里的哥儿又有什么不同,能够让他喜欢另眼相看喜欢上呢?”   “说不好,杨壹说你们俩是有缘分的,不然你一个京城的贵哥儿怎么和一个乡下的男子能够搭上关系,只是这缘分也说不好是善是恶,你要是不喜欢他,紧早说了,不然越朝楼越陷越深对你对他都不好的。”   柳柳俨然一副爱情专家的模样让白言思不知不觉间已经很是信服,“其实我对他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相处着舒服,这种感觉有点像能够在一起过一辈,但又少了点什么,至少我对他的感情不及你和杨壹。”   “那是你们经历少了,多相处一段时间肯定不一样。”   柳柳对杨壹产生感情,是在山里杨壹头一次救他产生的,那时候杨壹的样貌还更似哥儿,可搭箭拉弓救他出蛇口的模样至今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事他会记一辈子。   之后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是因为他时常上杨壹家玩,他教杨壹识字,杨壹教他射箭,这都是一块干的事情,与他而言本就心思不纯,这样接触下来,怎么可能不越来越喜欢杨壹。   而且连他的想法杨壹都能完全包容,就是兄长都不及杨壹懂他,能够有一位志同道合的人出现在身边,他的眼里可不是只能能容得下杨壹。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青州行2   才过冬的地界都在慢慢回春, 南方一年四季树木常绿,若是没有大雪覆盖和冷风刮脸,有时候还真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季节。   这时的天,越往南走越暖和, 路上身子强壮的汉子都不穿棉衣皮袄这类过冬防寒的衣物, 两身薄衫上身,不停地赶路也能惹得冒汗。   杨壹就不成, 他坐在马车上不动弹, 最大的劲也全使在同人侃天上,嘴皮子说的口干舌燥, 这身上却还被风刮的冷着。   “再走两日就到青州地界了, 这次路好走,山匪肯定也还囤冬没出来,路上都不见几个小毛贼。”马三咕嘟喝了一口水袋的水,难得没上马而是同杨壹坐在车板上歇息。   “听马老大你这话的意思, 平日走道上常遇上山匪?不是说秋沙县附近的山匪都被剿了, 青州又是南方的盛州, 来往商队颇多,周遭也被官府管制, 应当没那么多山匪才是。”   杨壹一路听了不少马三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趣事, 长了见识, 但聊起山匪还是头一遭。   “话是这么说, 青州与崖州毗邻, 那是小小一张图上看, 真到了实地两州隔得还有些远哩, 官道上肯定没有如此胆大的山匪山匪, 但着急抄近道的人家少不了会遇上劫匪, 不过这些山匪不敢害人性命,钱也不全抢,只是不要孤身遇上一切都好说。”   马三这些年遇上的山匪次数几只手都数不过来,但真正被抢了干净的却一回也没有,如今世道还算太平,山匪要的是过路钱做长久生意,他们给了不用动刀动枪伤了兄弟,也是花钱买平安了。   “这些山匪可有上报给朝廷,常言养匪为患,若是有山匪该早些除去才是。”古代行路本就不便,路上还设有重重阻碍,难怪古人不乐意出远门。   马三听了好笑的摇头,“当官的只管一州安平就已是青天,两州交界地一向是三不管,说了也是白搭,到头还惹了官老爷不快活,反倒有的你好受。”   旁的不谈,单单在验公验时稍加为难,你就只能受着,民不与官斗这是多年积累下来的道理,要守。   “是哩,小兄弟之前没出过远门肯定不晓得这些门道,这回跟我们走一遭,都能摸清楚,下回自个儿走,就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赶车的汉子也搭话,杨壹听了后应了一声,也不再谈此事,这种事古往今来从不见少,也不见哪朝哪代能够完全杜绝,他这心也没那么多操的地儿。   “对了,马老大,你们常年走青州返货想必青州的情况你们肯定熟,我想问问青州有什么有名的大夫没有?”   杨壹念叨起正事,原本是打算到了鹿行府再打听,但到鹿行府就真成了人生地不熟,问人也不见得问的清楚,还是找马老大打听打听放心。   “青州有名的大夫?我想想啊。”马三被问得一愣,他们这些走商其实少有去医馆看病,要是简单的头疼脑热自己都能治,严重些伤了胳膊腿的倒是得走一趟,但那都是皮外伤,不是庸医都能治。   “青州我听过得大夫只有两位,应当是最有名气的,一位姓严,在客舟府,一位姓百,在鹿行府,你要看病两家都能治,端看你到哪方便。”马三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又道,“秋沙县我听说就有一位御前隐退的大夫,医术肯定不比这两位差,杨兄弟你咋还要往青州跑来看病?”   杨壹张嘴就编瞎话,“我这一趟过来主要不是看病的,是寻亲,治病是顺带,常言货比三家,这看病也一样,总得多找些大夫瞧瞧才心安。”   “话有道理,就是费银子了点,我们这次要路过鹿行府,杨兄弟到时候可以直接在鹿行府下车,到百大夫那里瞧一瞧。”   “诶,成,多谢马老大了。”   杨壹道完谢又拐去说了其他,这样又过了两日,走商的车队就踏足青州的地界,鹿行府并不位于青州正中央,从踏足青州地界再往里走两日的功夫,就能到鹿行府,和崖州还略微贫瘠不同,一入青州,扑面而来的水乡富气叫人都看呆了去。   崖州的首府双榀府杨壹不晓得是个什么模样,但是青州的鹿行府他是见识到了,当真是富饶之地,光是入城后看到的房屋瓦舍就叫人看的目不暇接。   通往城内的主干道面极宽,就是三辆马车并行都是绰绰有余,街道两旁的小商贩更是一摊接一摊,每个摊位间也有定数,繁多却又不拥挤,可见鹿行府的知府管理的极好。   杨壹左顾右盼一番,等商队停在一家客栈面前,他知道是时候分别了,这一路过来花费九日的功夫,虽然比预计的时间要久,但冬日刚转春,也合该的。   离别的话也没什么心意,马三为人潇洒,杨壹要走也不多留,收下杨壹塞过来的一角银子,临走他还特意叮嘱,让杨壹小心街上的扒手。   别看鹿行府富贵就没穷酸人,越是富贵的地儿乞丐和偷儿才越多,世上多的是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只要拉的下脸皮子换上乞讨的衣裳每日到酒楼楚馆门口蹲守,一日讨要的铜子没准比乡下种地的农人还要多。   杨壹道了一句知道了,行动间也更谨慎,尤其是古代这个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没个合适的衣兜装钱袋子,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是把荷包系在腰上,这一扯就能顺手牵走的事偷儿不看上他看上谁。   杨壹就不一样,他让张婶子给他缝衣服的时候在外衣内里缝了个装钱的布袋,只要不遇上那种本领高强的偷儿,寻常手艺还真摸不着,而且他手里的陌刀也唬人,平日上街的百姓哪有带刀带枪来的,有长刀傍身一般宵小可不敢上赶着沾染。   谢过马老大之后,杨壹便先在鹿行府逛了起来,一府之地肯定比一县之地要大,更何况这还是青州首府,旁的不说,端是鹿行府的内河就比秋沙县那条不知要大多少。   秋沙县的内河撑死了过一艘半的画舫,鹿行府的内河两三首画舫平行都不打紧,更不要提其他,杨壹也不是瞎逛,而是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地形,主要还是找医馆的位置,一府之地的医馆自然不会少,秋沙县都有三两家大医馆,鹿行府少说都有双数。   他从马老大嘴里打听要去看病的大夫姓百,既然是有名声的人,他也就在路过摊贩的时候和商贩说了几句话,就套出了百大夫医馆的位置,为此还给了几文钱买了个小玩意打算带回去给柳柳。   医馆位置哪里都开得,只要不是专门到买卖牲畜的地方去,都缺不了人,杨壹踩点的位置更是,百大夫名声在外,医馆里每日看病的人也络绎不绝,坐诊的大夫都招了三四个,还是忙的晕头转向,就连药房的药童也都忙不迭的包扎一包又一包的药材给病人手里。   和方大夫的医馆有天壤之别,杨壹不打算这个时候去看病,而且他还没有做伪装,别的不谈,至少要带顶帷帽遮住脸,才好放心走一遭,为此杨壹打算下午再来,如今先寻一个落脚的客栈再说。   医馆往南走一里路,正有一家挂旗的客栈,看模样修的精巧,一包银子进去绝没有出来的,杨壹筹措了一会,还是进去了,若是今日顺利,他最多住两晚,就要回身往秋沙县走,一间次些的客房再贵一夜收的价应当不足一两,他还支付的起。   只是等杨壹一踏进客栈,要了房之后才发现自己小觑了青州的消费,比起秋沙县直接翻了三番,这里不谈上等,就是中等房间一晚都要七百文。   杨壹听到价格咯噔一下之后还是掏了银两,若是走进来之后先问一问价他还有不要的余地,如今人小二都积极的把他往楼上带了,再说不要他心里过意不去,该死的要面子。   好在七百文铜子花的还是值得,中的的客房比起秋沙县的上房都要好,若不是客栈的下房都是通铺,杨壹肯定还要降一降档次。   进房间一休息就是两个时辰起步,这些日子跟在商队身边,少有风餐露宿的时候,可连续颠簸夜里也没睡个安生觉,更不要提洗澡,为此杨壹一入客栈就要了热水,好好洗了个热水澡,便合衣在床上睡了。   一觉从正午睡到申时初,杨壹才打了个哈欠,从包袱里换了一身新衣裳,带上路上买来的帷帽,出门去。   到医馆门口,果真如杨壹猜测一般,到了下午医馆就只有零散几人还在看诊,几个坐诊的大夫跟前都有病人,杨壹过去便在后面等着,百大夫是哪位今日驻足医馆门口时拉了病人问过,正是中间那个白胡子老翁。   常说人活七十古来稀,百大夫看模样至少上了六十,不然华发满生就有些着急了,但百大夫精神头很不错,在医馆坐诊一整日也还抖擞精神,比起一旁年轻些的大夫都要好。   这时前面看病的人起身,但不是百大夫跟前的,杨壹没过去也没药童催促,若是上午医馆人多病人自然没有挑大夫的权利,这会到了下午,本没有多少人过来,坐诊的大夫巴不得少看一个,好躲会闲。   杨壹便这么直愣愣的在医馆呆了好一会百大夫面前的病人才离开,看到杨壹走过来百大夫面容带笑,询问杨壹有什么症状。   中医看病讲究一个望闻问切,前头两项都叫杨壹自个儿堵了个严实,便是身经百战的大夫也经不起物理防护,为此只能先开口问,再切脉细看。   “我说不好,不如百大夫先替我诊诊脉。”杨壹要看的病哪里能够一下说明白,不如先让大夫好生瞧一瞧。   百大夫自然也遇到过难缠的病人,听杨壹这么说也不问咎由,点头让杨壹放一只手上来,他仔细切脉。   只是等百大夫两根手指搭上病人的脉,看了好一会,神色古怪起来,这脉,好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青州行3   帷帽下, 杨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百大夫的动作,连呼吸都减弱了两分,不甚清晰的帷帽外百大夫的表情越发奇怪,甚至还换了只手来诊脉, 如此连续几番, 最后叹了口气道,“我行医这么久, 还没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 敢问这位——”   百大夫话头突然停下,嘴角几番张合都不见出声, 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百大夫有话直说, 我既然是病人,大夫问话病人自当有应必答。”杨壹略微提了一些自己的声线,比起平日说话的声音要清亮两分,同哥儿的声线相似。   百大夫只做了个勿怪的礼, 道, “请问公子究竟是男子还是哥儿, 恕老夫学艺不精,方才一番诊脉没能探出个究竟。”   ?   杨壹脑海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杨懿原著写的明明白白是个的哥儿, 怎么老大夫一诊还能诊出个花样来,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杨壹都要掉头走人, 以为自己遇着庸医了。   “哥儿。”杨壹沉默了半晌回话, 这次过来瞧身体他本来就打算用哥儿的身份, 毕竟脉搏骗不得人, 这会出了新状况他也没打算改口, 不然大夫知道的不细致,待会诊病的结论就不一定下的准。   再说杨懿原本的性别他是肯定的,至于如今这样是不是因为他到了杨懿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不好说,也不能说。   百大夫闻言松了口气,他方才探脉时,头一次摸明确的是哥儿脉象,可不知怎的后面的脉象乱了起来,一时干扰了他的判断。   如此既然肯定是哥儿,他也好脱口说出眼前来人要诊的病症。   “郎君的脉象我方才看过,体内应当中过毒,以至于出生起就无法生育恐怕连孕痣也没有,如今随着年岁大了,余毒自己排出去,倒不会继续损害身体,只是郎君想要治这不孕之症恐怕没有法子。”   百大夫一言说完,心里还不免可惜,哥儿孕育子嗣一般比女子要差些,现下这位郎君打出生被毁了干净,要治也没地儿治去,可能就是不愿意放弃所以才四处求医,以至于最开始都不乐意交底,应当是想找能治的大夫,可惜他是不行。   “嗯。”杨壹并不意外,他本也不是问自个儿能不能怀孕的,当真有这本事他也用不着。   “听郎君这话好像不意外,看来也是看过大夫得过结论,那敢问郎君来我这医馆是想瞧什么?”   百大夫看向杨壹,一时起了好奇心追问,这哥儿若真是看不孕之症,未免过于镇定,可若不是,他方才诊脉也没看出其他不好来,甚至这位郎君的身体比一般男子还要好。   “我想瞧的简单,只问一问大夫既然孕子功能没有,那让人孕子的功能可还有?”   杨壹慢吞吞的把嘴里的惊世骇言脱出而口,使得隔壁偷听的坐诊的大夫当即被自己口水给呛了个结实,没忍住咳了起来,似乎是受不住这样大的惊吓,幸好这会医馆的病人在杨壹前头已经走完,不然今日少不得有人要被口水呛的呼不上气。   而见多识广的百大夫也没忍住抖了手,耷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向杨壹,“郎君这话”   是什么意思?   “大夫且看就是,其余不必多问。”杨壹再次把手放在桌上,示意百大夫继续。   百大夫露出复杂的神色再一次堪脉,虽然他不知道眼前的郎君打哪儿知道哥儿也能让人孕子,但病人这样要求,他也只能仔细堪脉。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既被药毁了生育功能,应该再无其他可能,可哥儿又有些与众不同,孕子和让人孕子是两套器官,还真说不一定,只是古往今来有几个哥儿有那等本事让人怀孩子的,所以看诊的大夫从不会细堪这一方面。   如此又摸脉一刻钟左右,百大夫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初,甚至可以说表情比头一次还好上一些,待手指离开脉搏后,朝杨壹点头。   “未损。”到底能留下自己的血脉,虽然办法让人听着觉得奇异,但总归比一丝可能也无让人接受的多,只是,“哥儿不比男子,若是同女子一起或许几率要大些,但若同哥儿一起,怕也与没有无异。”   “也够了。”对于百大夫的好意提醒,杨壹倒没什么可惜,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结果不好也不坏比预期要好上一截,而且此行的目的只想问个结果,这会得了结果也算是完成目的,“诊金多少?”   百大夫看眼前的郎君行事利落,又想起这位郎君没有孕痣的事,大约是懂了些什么,“二十文。”   杨壹从袖中掏出钱,付了诊金,起身就走出医馆,行走间方能看出这位郎君似乎与其他哥儿行径有几分不同,与其说是哥儿倒不如说是像个男子,那个子也高,比起寻常男子也不差,只是不晓得年龄到底几何,听方才言似乎还没婚嫁,若是如此怕还能再长。   而医馆里坐诊的其他大夫们看到这位奇怪的病人彻底离去,立刻围堆议论起来,“这位郎君未免大胆了,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那有什么,这么多年看诊,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也就是头一个敢明目张胆过来问的哥儿,但私底下这样的事只多不少,就说前日我去蔺府,他家哥儿也相看上了一个小侍,被蔺府的老爷打了一顿,动静闹的大着呢。”   “你那有什么,前不久钱员外请我去看诊才叫看了眼,你们知道钱员外好美色,院里的小妾没有四五十个也有二三十,但就钱员外一个男人,钱员外也怕家里养了这么多美人给他戴了绿,还在家里养了许多看护的老么么。   叫她们也没处勾搭人,最后这些个美人不甘寂寞干脆两两相依,日子过得快活,哪成想叫钱员外撞见了,直接给气中风了。”   “富贵人家的腌臜事不稀奇,没准下回我去蔺府,人小侍都给蔺家那未出阁儿的哥儿把孩子都怀上了。”   “哥儿哪有那么容易让人要孩子的,不然古往今来为什么不让哥儿娶人只管嫁人,除了男子多娶不上,更多的不还是哥儿有那么能力但又不如男子吗?”   “这倒是,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有希望不是,要真是哥儿嫁人无法不能孕子,日后肯定要遭休弃,但方才百大夫说那哥儿没有孕痣,若能扮作男子娶人就不一定,万一有了孩子还能有香火传下去。”   一旁偷听了一会八卦的百大夫听手下的大夫开始揣测刚才哥儿的意图,立刻咳嗽一声打断,“行了,别说这些个得罪人的话,自个儿知道就行,嘴不严实有的是人找你们麻烦,今日看样子没病人了,早些回家吧。”   这世道除开府里的奴才,也就是他们这些大夫对大家族的辛密知道的多,早前还吃惊,可看的病人多了见识也就多了,总之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无非一句少见多怪。   只是他们这行也有规矩,不能多说,不然哪天说漏嘴了人家过来找上门,说不好要落个什么下场了。   且方才那位郎君明摆着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才戴着帷帽过来,人还没准都不是鹿行府的,所以他不多问,只是那脉象还是奇怪,怎么第一下摸能摸出哥儿的脉,后面的脉又像是男子的脉,行医数十载他这还是头一回遇上,得研究研究。   可惜不能叫人留下多看看,不然又能解决一例奇病,也算是他行医路上的一笔经验。   ……   杨壹不知道自己走后那群大夫说了些什么惊天八卦,他现在只觉浑身轻松,更有了闲情在鹿行府的街道闲逛,得到想要的结果他恨不得立刻回到白水村,告诉柳柳这个消息。   哪怕今日才到鹿行府都不能阻止他想回程的脚步,但想起马老大说青州与崖州交界的地方有山匪出没,他又不想冒如此大的风险独自回去,若是没遇上好说,若是遇上了,他只有一把陌刀旁身,肯定落不着好。   只能先去鹿行府的走商聚集的地儿打探打探,看能不能遇上一队要往崖州去的,反正入了崖州合稻府的地界,他自个儿也就能回去。   最好今日能打探到合适的商队,明日就往回转去,到时候一来一回也不过十八天,若不是怕他这样贸贸然去医馆看病,被不知情的大夫们闲聊传出去,引起骚动闲人来刨根问底,他又何必跑这么远只为了这一会儿功夫。   等他尽早回了崖州,就算今日的稀罕事被人知道,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来,毕竟古代交通多不便利。   “诶呀”   一个七八岁的幼童从杨壹前面急急的跑过来,像是身后有人再追他,怎知一时不察撞在了想事情的杨壹身上,别说杨壹现在的身子骨,就是以前的杨懿的身体和这瘦巴巴的七八岁孩子撞上,也是那孩子吃亏。   果真幼童被撞得跌倒在地,可不等杨壹起身去扶,小孩就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钻进人群不见踪影,弄得杨壹莫名其妙,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他伸手在胸口一摸,两眼一泛黑,电视剧果然诚不欺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青州行4   此次来青州, 他一共带了二十两,除开虎哥给的十两,剩下十两是从自个儿兜里硬抠出来的,来一趟鹿行府, 路上已然花去近二两银子。   又因为初来乍到, 不放心将银子放在客栈,自然是全揣在怀里更为妥当, 这怀里一空, 他浑身上下硬是摸不出一个子。   如此电光火石之间,杨壹当即一个纵身, 朝着小孩跑走的地方追去, 这会不是讨论鹿行府为何有这么多当街的贼子四处兴风作浪,也不是赶紧去报官自己丢了银子,而是冤有头债有主,趁着那孩子没跑远, 把人追到才是。   不然以他一个外来客的身份, 真报到官里, 不说里面的捕快什么时候把这小飞贼给抓到手,就说如今他连给客栈结银子的钱都没有, 今晚过后没银子续房就得被轰出去露宿街头。   于是大街上呈现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都瞧着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男子在路上飞纵, 觉着眼熟的路人大约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就是外来客被当了肥羊, 遭小贼给偷了银子正抓贼呢吗?   其实鹿行府好歹是青州首府, 而青州的太守也不至于将一州首府治理的如此不堪, 怪只怪这些脑子学精了的小贼长见识, 不偷本地人只往外地人下手, 最好是有点小钱又无势的人家,真要闹到当官门前,人都不稀得立案查一查,才纵的这伙人逍遥法外。   杨壹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分析利弊之后寻得法子,只可惜如今人生地不熟,在大街上还好,一到了弯弯绕绕的小街巷,就是杨壹跟的在紧也能给甩开了。   一路跑了小一会,杨壹发现把人跟丢了之后,也不再浪费力气在巷子里绕来绕去,但也没走,而是靠在墙边思索了一会,转脸走到巷口打量了一番,直到看到几个小乞丐散布在各处要饭的时候,他才理了理衣服朝其中一个小乞丐走过去。   “爷,赏口吃的吧。”小乞丐今日生意不好,空碗里一个子都没有,但他不跟其他人一样上街缠着人要饭,而是蹲在这么个角落,能要到银子才有了怪事。   “我钱刚刚被偷了,给不了。”杨壹蹲下身上看到小乞丐听到这么说不是失落的移开眼,而是心虚的立刻低头就知道找对了人,看来这小乞丐跟那小贼是一伙人手下的孩子。   小乞丐约莫被人盯得不习惯,看杨壹迟迟不走又怯生生的抬头看过去,“爷,还有什么事吗?”   “有,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我也知道偷了我的银子你们肯定要给你们手里的头头,我不找你们麻烦,你只管给我指条道,告诉我,你们老大是谁,住哪儿就成。”   “爷,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银子丢了该去衙门报官,官爷能管。”小乞丐不敢搭腔。   “那我换个人问去,我刚刚看了,你们这一片的乞丐都该是一路的,我挑个不顺眼的引到巷子里打一顿,肯定乐意开口。”   杨壹认真的语气说出威胁的话,把小乞丐吓得一个颤,他本来也不想这样,可不说些狠话是不会让这些被吓坏了的孩子开口。   眼见杨壹要走,坐在地上的小乞丐赶忙拉住杨壹的裤脚,摇头,“爷,别打,我说。”   杨壹顺势又蹲回来,“你也别怕,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只要告诉我你们背后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又住在哪儿,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说不准还能帮你们一把。”   给一棒子再塞个甜枣的事杨壹干的也不差,从小乞丐嘴里得了背后人的消息,杨壹并没有头脑一热直接冲过去,而是先回了客栈,将陌刀取到手里,下楼的时候找了小二见到了客栈的掌柜。   “客官这是?”掌柜平日是个和善的生意人,与客人交往都甚友善,头一次见到一个拿长刀的客人专门找他,心底打了突突,他没得罪过人吧。   杨壹倒没发现自己吓到了掌柜,而是跟着先前计划好的,让掌柜跑一趟衙门,报官有人贩子,让衙门带差役过来走一趟。   说完杨壹拎着刀出门,看的掌柜一头汗,深怕这客人是过去杀人的,赶紧叫了一个店小二往衙门赶去。   杨壹拎着陌刀,走在人生地不熟的大街上,这会街上的路人再跟之前不一样,不敢偷偷打量杨壹的脸,因为杨壹手里拎着的那把长刀着实吓人,这要是被砍上一刀焉有命在?   为此路上许多人还特意避开杨壹走两旁,使得下午本就没有那么鼎盛的路上硬生生给空出了一条道,让杨壹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小乞丐说的地方。   这一片地方看着就是穷苦人家聚集的地儿,屋瓦残缺,杂草丛生,许多房屋都垮塌一半,只留下另外一半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这些屋子都有人,不是屋里的住户,而是附近的乞丐聚集的容身处,这个时候许多乞丐都拿白日乞讨来的钱买了几个馍馍回了屋里,这些时候馍馍还能放,有时要不到钱留下来也能饱饱肚子。   杨壹这么突兀的撞进这里,许多躲在屋里的乞丐都纷纷从门缝后面偷看,见这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爷,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他到底要往哪头去。   乞丐堆里平日没个热闹看,都是说些闲话当趣,如今来了个热闹看,一个个眼睛都放光的瞧着,看这长得逮俊的爷多半是要去窟子里最好的两家,原本蠢蠢欲动的人家又歇下来,那两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肝黑着呢,这俊俏的后生单枪匹马哪怕拿着刀,怕也是送菜了。   可惜了这门子热闹,看不成啰。   贫民窟里头,少有完好的房子,因此也不难找,抢了他钱的这家比旁的那家也好认,门口贴着年画,虽然已经破败了,但也醒目。   听小乞丐说,这处地方是几个游手好闲又有些力气的赖子们占着,平日这几个赖子也不出门,鹿行府的官差们只是不乐意添麻烦,但真要是惹出点事来指定头一个把他们给抓了。   所以这些赖子既然自个儿不能露面收保护费,就抓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乞儿养着,让他们每日出去乞讨偷钱,每日拿回来钱最多的孩子有肉吃,最少的少不了一顿打还要挨饿,真要是还不成的只要相貌周正就卖给隔壁,赚一笔卖身银子。   今日几个沿街乞讨的乞丐回来,手里都没有几个铜子,叫脾气最差的无赖一顿好揍之后给扔在外面跪着饿一晚上肚子,而今儿得了头名的孩子自然是偷了杨壹近十八两银子的小孩。   只是这偷银子的小孩也没什么高兴的,得了一块赏的肉他也藏着没吃,等着外面跪着的一群孩子夜里回来一起分着吃。   屋里几个赖子正在喝酒吃肉,用的杨壹的银子一点也不含糊,也不知道一口气花出去多少,反正桌上什么样的肉都摆的有,连酒坛子都买了两只回来,可见不花自己的银子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趁着几个赖子没时间盯着他们,偷钱的幼童从厨房偷摸拿了几个馍馍给跪着的孩子们送去,几个人也小心接过,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使劲把馍馍往嘴里塞,深怕一个塞慢了让屋里的赖子知道,不光连馍馍都吃不了还要再挨一顿打。   “今日你偷了这么多银子,明天还是别上街了,我怕丢钱的人找你麻烦,送你见了官是要挨板子的。”乞讨的孩子里有个年纪大的,给偷钱的孩子说道,就是没拿到银子饿几顿都比拉去官府打板子强。   “嗯,明天我不上街。”他也害怕,这里的孩子都被要求过学偷银子,就他本事大被这群赖子天天赶去街上,可从来都没偷过这么多的银两,也不知道那人报没报官,要真是给官府知道恐怕就要来拿他了。   “小周哥你别怕,他不会告你的。”年纪最小的乞丐在狼吞虎咽的吃下最后一口馒头后,小声说。   被叫哥的孩子被平日安静的弟弟这么安慰总觉得哪里不对,正要问他怎么知道的时候,上了栓的大门轰的一声被踹开,不甚结实的木板这下彻底被五花大卸的丢在地上,而被这声巨响吓到的孩子一个个都愣在原地。   直到杨壹走进来,其中两个孩子脸色立刻变了,只是一个是高兴一个是惊恐。   杨壹略微抬眼看了几个孩子,扬了扬下巴,“先出去,这里没你们事。”   动刀容易流血,几个孩子看着年纪最大的不过十岁,可不能给人留下心里阴影。   “好。”年纪最小的孩子反应最快,几乎是用拽的把几个大孩子都给拉出了院子,但一个个都不跑,而是蹲在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用眼睛偷偷打量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几个孩子一走,屋里的几个赖子也听见动静一个个醉醺醺的出来,见着院里多出了一个长的俊俏的美人,眼睛都冒了光,压根都没注意杨壹眉心有没有红痣,就有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伸着手过来,嘴里的话也不干不净。   杨壹倒是没有因为对方的动作生气,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开门的屋里,那一桌子残羹剩饭还摆弄着,这一桌子饭菜加两坛好酒没个四五两银子下不来。   而看着几个赖子游手好闲肯定没有钱买,那买这桌子菜的钱只能是今儿刚从他身上搞到手的银子。   杨壹握刀的手紧了紧,眼瞧其中一个汉子就要碰到他的时候,双眼一凛,抬腿就是一脚正中赖子心窝,因为使了大力气几乎可预见的那赖子被踹了三米远,倒在地上直□□。   他么的,他自个都不舍得这么挥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青州行5   被踹的人轰的一声倒地, 其他几个还醉着的赖子被吓得立马清醒,这回在看院里站着的人,哪里还是什么俊俏的美人,简直是个拿人性命的阎王。   尤其是一脚把那心生调戏的赖子踹倒在地后, 那柄赶人长的长刀随即挥出, 吓得几个赖子以为这阎王是要当场杀人。   有禁不住吓的裤子下都湿了一片,一股难闻的异味立马在院子里飘起来。   杨壹皱眉嫌弃的瞥过去一眼, 他又不是真正干杀人越货勾当的匪徒, 论起来之前他算不上三好学生那也是遵纪守法,这会单枪匹马杀过来, 也不过是想着在官府人来之前教训一番, 出口恶气,顺道把钱拿回来。   谁知一时间看到自个银子被这么糟蹋,哪里能够忍住心里的那口恶气,少年人脾气总是没经过磋磨, 不服又硬气的很。   看着倒地吓得浑身发颤的赖子, 杨壹一脚踩上去, 用刀背拍了拍人的脸吓唬,“胆子不小, 敢偷我的银子。”   “大侠,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银子我们还给你, 偷你银子的是那小子, 你有仇报仇, 去找他, 跟我们没关系。”   门口被指着的小孩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刚刚那人的力气好大, 他这样大的孩子一个指头都能弄死。   看赖子不管不顾的推小孩出来挡枪,杨壹哼了一声,又一脚把另外一个踹倒,几个赖子求爹爹告奶奶在地上求饶,杨壹都当没听见,狠狠教训了几个人一番才一副大爷似的坐姿坐在让他们搬出来的板凳上。   “我钱袋子呢。”   “这儿,在这儿。”其中一个赖子动作快,迅速把偷来的钱袋子从屋里拿出来,这钱袋子绣的花样儿好看,他们几个粗人不懂都觉得好看,是个好东西,想着留下等日后有相好的送去,也充充门面。   哪想袋子的主人不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哥儿,而是个满身戾气的阎王爷,这会过来要钱,幸好钱袋子没扔里面的银两也只来得及花去四两,买了好些肉菜酒水,被他们胡吃海塞一番。   原本他们得了银子还打算晚上上一趟花楼,得亏喝了酒没能及时去,不然钱给花完了,指不定这阎王爷要怎么收拾他们。   钱袋子原样奉还,几个赖子不知道自个儿又少挨了一顿打。   这钱袋子是柳柳上元节送杨壹的那只,一回家杨壹就把自己的旧布袋给扔了换了柳柳绣的,随身带着心上人绣的东西,本是个念想,这会连银子带荷包都叫人给偷了去,杨壹只觉得后怕。   好在找回来了,杨壹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银子,的确是少了四两,顿在地上的脚一动将支在旁边的陌刀一踢,陌刀的刀口对准了跪在最前面的人,刀尖与那人的鼻头也就不到两寸的长度,这样一把长刀对准脑袋,是个人都要慌张。   “大侠这是做什么,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刀,我们的脑袋没有刀快。”   “花去的四两银子现在最好是拿出来补上,我就不与你们多为难,若是拿不出来——”杨壹说话一顿,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看过去。   “大侠我们现在身上没有,你要我们拿我们也拿不出来啊。”   几个赖子额头渗下冷汗,他们就是游手好闲的无赖,每日上街乞讨的小乞丐都拿不回来几个钱,一有也叫他们吃喝玩乐耍钱玩了,要摸身上的银子,是半个子都没有,但看杨壹皱眉的样子,几个人又被吓得立刻连声讨饶。   最开始那个挨揍的脑子灵活,透过大门看见隔壁的门房突然想到了法子,赶忙开口,“大侠,我马上去隔壁借,我们跟隔壁有交情,他们也有银子,我们马上借了还你。”   提起隔壁几个赖子立刻纷纷点头,杨壹过来的时候也记得隔壁宅子,毕竟这贫民窟就两处宅子看着完好,其中一处叫这群赖子占了,两家还有交情,那隔壁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隔壁是干什么的,既然有交情,你们在这哭爹喊娘了好半晌也没见他们出来帮门,门房紧闭,你们过去借钱怕不是想要叫人过来帮忙。”杨壹双目凛冽,看的几个赖子慌忙摆头,可想要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隔壁干的事他们可不敢说。   “隔壁是人贩子,经常过来找他们要长得好看的孩子拿去卖给花楼,昨天还抢了一个哥儿进去,我都看见了。”   门口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年纪小的乞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口齿清晰也不见怕人,见杨壹看过去虽然害怕但他心里感觉这个打人的哥哥是个好人,好人肯定能够明辨是非,他们都是被这群坏人逼得,不会打他们。   “人贩子?”   杨壹眯起眼睛,说起来他叫客栈的掌柜报官说的就是这里有人贩子,但当时他可不知道这里还真藏着这么一回事,只是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把官差骗过来,至于是不是人贩子,他都能让他们变成是,反正这些人干的事也跟人贩子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把良家小孩变成了没人管的乞儿,仗着没有父母长辈找他们麻烦就为所欲为。   “嗯,他们拐了好多年纪小的哥儿和姑娘卖去了花楼,都生的好,以前这里的小乞丐很多,只要长得好看的全被他们抓走了。”   几个赖子听到小乞丐把他们的事全给抖落出来,立刻慌的不行,若只是偷了银子只消把眼前这位爷的钱给还上,一切都好说,可要是跟拐子扯上关系,哪知道这位阎王爷是不是想要多管闲事,转头把他们给绑了送去见官,那大牢哪儿是人过得日子。   “大侠,我们可跟他们不沾边,就是平日搭把手的事,都是他们自个儿做的,跟我们没关系。”   “对对对,我们就是无赖了些,可不敢掺和那些掉脑袋的事。”   杨壹听了也没表示信不信,而是拎着刀,敲了一下刀背,“是吗?要真这样,你们先在院子里好生跪着,等我去隔壁问问就知道你们有没有做拐孩子的事了,记着别跑,我已经记下你们的脸了,跑了我还能抓着你们,到时候就不是打一顿了,我想你们也不想自己的血溅在我的刀上。”   一番恐吓的话果然把几个人吓的老老实实的不敢动,杨壹拎起刀,问说话的小乞丐,“隔壁有多少人,能打吗?”   “隔壁只有三个人,都长得像猴子,不能打。”不然早就把他们给赶走了。   “嗯,你们好好在外面等着,帮我看着他们,要是他们几个敢逃跑就大声叫,他们要是追你们就往隔壁跑,到时候我出来收拾他们。”   杨壹说话声音大,不光说给几个小的听,也说给屋里跪着的人听,叫他们起歪心思也要掂量掂量才是。   “嗯。”几个小孩齐齐的点头。   杨壹交代完往隔壁去了,三个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大型窝点,来都来了,正好一锅端了,也不知道鹿行府的衙门会不会给赏银,若是能赚回来一笔钱,也算是抵了他四两银子的亏空。   贫民窟的房子都不怎么结实,杨壹拎着刀,直接飞踢一脚把隔壁的木板门也给踹了,方才他在几个赖子家那么大动静这屋里的人跟死了一样,可见也是被吓的不敢出声。   杨壹破门而入,几番巡视,看着几个门都关上了,在院子里放大声喊了一句,“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一个个破门去找。”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杨壹也没了耐心,只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罗去,但都不见人影,就在杨壹以为三个人贩子翻墙逃跑了的时候有个屋子传出轻微的响动,让他一脚给踹开了。   屋里三个人贩子正捂着一个哥儿的嘴惊恐的看向他,只是视线昏暗杨壹看的不大分明,但被几个人贩子捂住的哥儿已经晕厥,索性衣裳还算完整,大约没有遭到毒手。   “你,你要干什么?”   杨壹见几个人抖的跟筛糠一样,都没觉着他们敢用哥儿当人质,利落的过去把几个人给揪了出来,三个连带着那屋里的四五个赖子都叫杨壹给赶在一堆,又吩咐了几个小的去屋里看那个人昏迷的哥儿,算时间官府的人也要来了。   ——————————   “你确定这里有人贩子吗?”衙门的捕头跟着掌柜一块到了贫民窟,今儿都要下衙了遇上人报官,还是人贩子这样的大事,鹿行府是首府受整个青州的百姓看着,真要是人贩子决不能姑息,而且要真抓到了人贩子他们大人的政绩也能添一笔。   “这,说不好,不过那位让我过来报官的客人当时是拿了大刀走的,看方向也是往这边,应该是来救人。”   官差听了点头,速度又快了几分,到了地方,领头的官差见两间房门都大打开,立刻觉着不对,刚带人跑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坐在板凳上,手拿陌刀的少年一手牵着一根麻绳,顺着麻绳望过去,一群拿人的官差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根麻绳捆了八个人。   “几位官爷来了,这几个人都是人贩子,其中三人是头目,另外五个是帮凶,隔壁屋里还有一个昨天才被拐来的哥儿,正昏迷着。”   三两下杨壹把事给说清楚后,就牵着麻绳像是赶鸭子似的把八个犯人交到了几位官差手里。   “这都是你一个人抓的?”其中一个惊掉下巴的官差没忍住问。   “运气运气。”杨壹摆手,其实的确有点运气在身上,那三个人贩子好说,剩下五个虽然是游手好闲的懒汉,但个个长得壮,要不是喝了酒被杨壹撞上了,真打起来肯定也要落下点伤,哪会像这样轻松。   “对了,咱们鹿行府抓了人贩子有赏银吗?”   “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青州行6   “没有吗?”杨壹瞧着官差一副惊讶的模样, 还以为自己要打白工了。   “有,太守大人给青州各衙门都定了规矩,要是有义士捉拿逃犯、要犯都有赏银,一个十两。”领头的官差才反应过来, 他还是头一次遇上抓了犯人直接问赏银的。   “这么说我有八十两的赏银?”八十两不是八两, 对于真正的富贵人家算不上,但对杨壹这样手里撑死了只拿过五十两银子的人来说, 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只是这银子恐怕没那么好拿, 八十两对一州太守来说不过尔尔,但架不住整个州的人多, 一个人八十两, 十个百个就是千八百两了。   “这个嘛,”官差可不敢说死了,只能委婉道,“得看你抓的八人是不是都满足条件, 方才你说有三人是主谋, 那肯定是算的, 其余帮凶得经过彻查才知晓,不过你放心, 知府大人已经知晓此事, 打算今晚连夜审问, 明日你来衙门就能拿银子。”   “这么快?”不怪杨壹惊讶, 而是古人有这样效率实属难得, 就是现代申请走流程, 那也一个晚上下不来, 层层叠叠的报告堆下来, 两个月功夫都过去了。   听到质疑, 领头的官差轻咳一下,小声道,“去年的政绩太守大人还没来得及往京城发。”   只一句话点到为止,杨壹瞬间明白官差的意思,原来是打算赶在发报告前再添一笔政绩,得亏如此,不然他还要纠结是等到赏银下来再走还是先回去见柳柳。   有这句话做保证,杨壹也就不再追问,跟着这些官差去了一趟衙门,将今日的事讲了个明白就会客栈休息了,至于那些乞儿和救出来的哥儿也不必他来操心。   可惜今日原打算寻一寻回崖州的商队,结果一出衙门天都黑了,这会过去也找不到人影,只能静待明日,也不知道他走了这么久,柳柳现在在干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已经九日不见,有二十七秋了。   ……   “柳柳,醒着吗?”柳卯夜里拿着烛灯敲响了柳柳的房门。   “兄长,怎么了?”柳柳披了外衣开门,见兄长站在门外,脸色不大好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听阿么说今日你没吃什么东西,给你送些糕点,回程的时候在县里买来的,路上我注意暖着,还有热气,趁热吃些。”柳卯将拎在手里的油纸包送到柳柳手里。   “劳烦兄长了,我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点心待会就吃,阿木那边兄长送去了吗?”   “回来时就给了,我才去县里三两日你就将自己这么闷在屋里,早知道我该把你带去县里散散心,让你分散些心才好。”   柳卯心疼弟弟,但又明白喜欢一个人总是有牵肠挂肚的时候,这会便是给柳柳说无数的大道理也无济于事,也不和时宜。   “兄长没事的,我每日去找言思说说话也有人陪着解闷。”只是有些想杨壹了,所以才没胃口,等明天肚子饿了自己就会闻着想起找吃的,哪里要惹兄长在参考前夕分心。   “当真没事才好。”柳卯敲了敲柳柳的头,“回去睡吧,听父亲说最近村里似乎有狼下山的痕迹,你也别在村里乱跑。”   “嗯。”柳柳应了兄长,回到屋里,冬日渐去,但他的被窝还是铺的厚,阿么怕冷着他,硬是不许他换薄些的被褥。   不过厚被褥也有厚被褥的好处,方才在门口和兄长说了一会话,躺回被窝还是暖的,半坐在床上解开油纸包上的细麻绳,柳柳拿起一块还热着的糕点送进嘴里,虽然肚子还不饿,可这是兄长费心思带来回的,总不能浪费心意。   连着吃了三四块点心后,柳柳合上油纸包,又将床头上杨壹送的孔明锁拿到手里,孔明锁的模样和杨壹刚给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但这已经是拆开又拼上的样子。   起初拿到手里拆开来,他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摸索到门路将孔明锁还原,现在已经能够随意拆了玩,睹物思人了一会后,柳柳倒回被窝,既然暂时见不到不如赶紧睡着,没准梦里就见到了。   ————————————   辰时过半,杨壹迷迷瞪瞪在床上睡觉,门口却响起了一道有规律的敲门声,敲门的声音不大,但也已经足够惊醒尚在半梦半醒的人,披了衣服,杨壹以为来人是送热水的店小二,不成想一开门门外站了好几个人。   除开昨日衙门的官差,还有两个侍人打扮的哥儿,被几双眼愣愣看住,杨壹面无表情嘭的一声合上门,迅速的扣好衣服,又用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才重新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杨壹把几个人领进屋,门口堵着官差和哥儿,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负心汉叫人给告官来拿了。   “有,给杨公子送钱来了。”昨日相熟的官差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送到杨壹手里,“昨夜大人连夜审问了犯人,已经将案子断了,这赏银,主犯一人十两,从犯一人五两,一共五十五两,杨公子可以数一数。”   杨壹疑惑的结果银子,不是说让他今天去衙门自个拿吗?怎么还变卦亲自送来了,而且这一包银两看大小肯定不足五十五两,要都是银锭子五十五两可要双手抱着才行,如今这一袋子赏银一只手都能拿住。   官府应该不至于在这上面缺斤短两,想不通杨壹索性当面打开袋子,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五块金锭子和五块银锭子。   “知府大人出手真阔绰。”杨壹笑纳的收下银子,虽然市面上十两银子能兑一两黄金,但是个人都知道金子才是好东西,对许多商人来言,银子多少都只是个数量,金子多少才值得他们在意。   金银铜铁这样矿物都被朝廷拿在手里,银子硬通货倒是不缺,但金子就没那么常见,为此私底下的金子可不是十两银子就能交易到的,要是在偏僻些的地方,二十两银子换一锭金子也是有的。   鹿行府知府给他这样的便利,相当白送了他不少银两,这私底下莫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不然知府能给他这个台阶?   “哪里的话,都是杨公子该得的,钱送到我们兄弟几个也就不叨扰了。”官差还有责任在身不好多留,这回亲自上门送钱,也是想着要带人过来一趟顺道的事。   现下银子给了,自然没有留下来的意图,官差一走就剩两个哥儿和杨壹同处一屋,叫杨壹半晌都没说出来话来。   他还以为这两个侍人是同官差一道的,现在看来不是,那多半与昨日救的哥儿有关系,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昨日那哥儿身上的衣物料子所用不凡,和白言思当初身上的料子一样,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想到这里杨壹神情又古怪起来,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他救了这个哥儿恐怕就是以身相许的戏码,他不能又让电视剧诚不欺他一回,这以身相许是万万使不得的。   “杨公子。”其中一个侍人走向前,也掏出一个布包,“昨日多谢杨公子救下我家郎君,这是我家郎君给的谢礼,聊表心意,还望杨公子收下。”   杨壹神色有几分怪异的看着又一包银两,今日是财神爷临门了不是?都给他送钱来了。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是这么说,但杨壹收银子的手一点也不慢,只是当着两个侍人的面他也不好像之前拿官府的银子一样当面打开查看,只能估计重量。   “杨公子才是客气了,若非杨公子救下我家郎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我家郎君说杨公子于他有救命之恩,日后若是杨公子有什么困难也可登我们京城蔺家的门求助。”   说着另外一个侍人从腰间接下一枚玉坠递给杨壹,“届时杨公子只需到蔺府门前出示这枚玉坠,蔺府定力所能及替杨公子排忧。”   “……”看样子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甘愿以府门下诺相替,果然电视剧也不能尽信,杨壹松口气的同时接过玉佩,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侍人见杨壹收下信物,神色也松懈下来,再道,“烦请杨公子也给我们一件信物,不需太贵重,为日后持玉坠上门做个证明。”   杨壹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蔺家的人当真谨慎,恐怕也是怕日后有人假冒他上蔺府门,“可以。”   给个不重要的信物倒没什么打紧,就是他身上带的东西不多,除开衣物包里就只剩小袋食盐,如此算下来身上能够做信物的只有两样,一样是柳柳亲手给绣的荷包,这是万不能给的,一样是柳卯亲手绘下的画卷,这个可以给。   “不知这份画卷可充当信物吗?”杨壹将画卷展开,跟随他一路的墨梅图还保存完好,不见折损,原本他被偷了银子的时候还想真要是找不回来,只能动卖了画卷的心思,没想到银子找回来画卷还是留不住。   “可以。”侍人接过画卷,又叮嘱杨壹,“画卷既然为凭证,杨公子切莫多与人说,否者若是有人起了坏心思,怕与杨公子不好。”   “我晓得。”杨壹点头,两位侍人完成任务也跟着走了独留杨壹一个人坐在屋里,开始数钱。   两个侍人带来的银两掂量起来也不重,但打开来看,才知里面也尽是黄金,比起官差给的还要多,数下来不多不少整十锭,让杨壹难得失了平常心。   京城蔺家他并没什么印象,但看出手阔绰程度表明他们身份亦不寻常,他道知府为何要与他这么个方便送金子,原来是因为蔺家的关系。   本来打算回去之后卖了提炼白糖的方子赚一笔大钱用于提亲建房,没成想来了一趟青州一切都解决了,但方子他还是要卖,钱多又不是坏处,只不过这回手里有钱了他也不必等商队在走崖州,直接寻几个镖师陪他一遭,明日就可以启程。   说着杨壹叫了热水上来,准备洗完脸就去镖行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家了,准备提亲 第45章 回程   蔺府, 青州鹿行蔺府是蔺家的祖宅,只是这一代蔺家家主有本事考去了京城,娶了侯府嫡女做夫人,也算是在京城扎稳了脚跟, 家族重心也便渐渐移去了京城, 如今快有二十年了。   蔺淮秋这次从京城回到鹿行府,一是因为身子骨弱, 时时弱病缠身想着回江南调养身体, 二是散散心,今年过后家中就要替他物色夫君, 再无随心所欲出门的机会。   哪成想年关节后他不过是一个人在街上走走就被人捂了嘴绑了, 最初他以为是父亲的政敌拿他,结果却是被几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给抓了,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人贩子的意思是打算将他卖去外地的花楼,就是因为他身着不菲, 怕卖到了本地被发现。   常年在家中将养的哥儿, 纵使不缺见识肮脏手段, 却也头一次遇上这样无能为力的情况,当时他甚至想过若是家中人没能即使找到他那他只能求一死不让自己落到不堪的田地。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 竟有人救了他, 虽然当时他晕了过去, 但之前那人在隔壁屋里教训几个无赖之时闹出的动静他也听见了的, 能够以一己之力收拾这么多人, 应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郎君, 东西已经送到杨公子手里, 他也接了。”侍人归来, 看自家郎君眉眼间还略显憔悴, 不由的担忧,“郎君可是没有睡好,这会天还早,可在休息一会,晚间我再叫你起来。”   “咳咳、不必了。”蔺淮秋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在江南养了近一年的身子,本已经好了许多却又被这会惊吓给还了回去,只是让他每日又跟从前一样在床榻上躺着,他又不乐意,“你手里拿着什么?”   “是杨公子给的信物凭证,一副墨梅图,我瞧着好看,比起大少爷画的那副红梅还要有几分风骨呢。”侍人见郎君感兴趣,两人配合着将这副墨梅图展开,墨梅与小诗就这样映入蔺淮秋的眼帘。   “燕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竟然是题这句诗。”以梅为诗的题字总是少不得满身风骨的几句,这还是头一次见只写梅花之美,蔺淮秋细细看过后注意到结尾的落款,“柳卯?”   看来这画不是救他的人作的。   “收起来吧。”蔺淮秋难得喜欢一副画,手下的人自然也看的分明,准备待会就让师傅过来裱画。   ————————————   “杨公子,前面就是合稻府了,你是要在哪里歇脚。”前面骑马的汉子回头问坐在马车里的雇主。   “在前面的镇上就行,到了镇上之后就不用送了,到地方给你们结银两。”杨壹从马车上下来,这几日赶路赶得急了些,哪怕是马车都坐的颠屁股,索性这一趟也不白跑,中午夜里休息的时候,杨壹赶着走镖的马匹学着骑了不少时候,如今已经能够跑马了。   只可惜沿路都不见合适的马儿卖,不然杨壹指定要骑着马回村里在柳柳面前开一回屏呢。   “好勒。”领头的汉子最喜欢这样爽快不事的雇主,钱财或许没有护送一些大户人家给的多,但胜在省心。   “对了,杨公子不是想买马吗?前面镇上的牛市上卖出的牲口都是好的,你要是想要买待会到了可以去看看,我□□这匹就是在这儿买的。”   “好,只是一匹好马可遇不可求,这一路上的牛市都没遇见合适的,这次也不一定遇得上。”   “哈哈,那是杨公子你着急往家赶,但凡你在沿途的牛市随便挑一个等上个把月,肯定能遇着合适的,战场上退下来的马不好说,但几个私下育马的贩子开春肯定要卖一批,那些马都是挑好的种马下出来的,遇上好的都不比我这匹差。”   “个把月可等不住,家里还有未婚夫郞等着,回去晚了怕他担心。”杨壹最是能分清轻重缓急,如今回去见柳柳才是头等大事,至于买马,有缘分自然能遇到,没有缘分就是买头骡子或者驴子也能凑活。   “我晓得,每次出远门我也怕家里那位等久了,等走完一趟镖就想快些回去。”   “我说头儿,你和杨公子这都是有家有室的就别见天的说成不,队伍里还有没成家的光棍呢。”   听了一路两个人翻来覆去说的恩爱话,几个年纪还轻的小伙子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怪只怪他们平日没事做都去喝酒侃天了,没个时间找个媳妇娶回家,以至于连杨壹比他们小两岁的人都能当着他们的面炫。   杨壹听得挑眉,说起秀恩爱他就不客气了,“哪里的话,谁叫你们几个不抓紧找媳妇。”   “得得得,杨公子快饶了我们吧,我们指定这趟镖回去就娶个媳妇回来,下回你来青州,保准让你也听听我们多疼爱媳妇的。”   “好,我等着。”   聊着就到了镇上,杨壹先去了牛市,打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匹,开春后两个月就是母马的发情期,一直要持续到七月份,一举得中要等十一个月才能产下小马,小马断奶又得六个月,一匹小马要卖出去怎么着都要十七个月时间。   但一匹马要骑至少得养到两岁半,甚至更久,为此许多马贩子都不赚成年马匹的钱,而是专卖小马。   “杨公子,咱们运气不错,今天有马贩子过来,我刚刚看了有两匹都不差,就是是小马,真要骑得再养个两年。”   杨壹不在意,两年他也养的起,正好让柳柳和小马驹培养培养感情,而且小马驹的价钱要比成年马匹便宜不少,虽然他才得了巨款,但笼统加上他身上的银两也不一定买的起两匹马。   见杨壹真的有心买,姓王的镖师也过去和马贩子交涉,杨壹在一旁听着学经验,买牲畜东西他是没什么经验,多学点日后也用的上。   只是正听得入神的杨壹突然被一阵嘶鸣打断,带他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一匹瘦的只剩骨架的马儿在同人较劲。   “那是怎么回事?”杨壹听马儿叫的凄惨,没忍住问了一句。   说话的马贩子注意到卖主的话,转过去看了一眼,“准备杀马呢,那马不吃东西,饿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想着不能亏正拉去给屠夫。”   杀马跟杀牛一样也是不能随意杀的,得上报给官府瞧这马的确是不行了才让屠夫动手,可杨壹瞧着和人较劲的马匹虽然瘦的只剩骨架,但劲是真的不小,难不成这就是顽强的求生欲。   “这头白色的小马驹加那匹马给个诚心价。”杨壹看了一会突然下了决定,有求生欲总能养活的,只是得找一找原因。   “客人要诚心买,两匹马加起来给八十两。”马贩子是真的没叫高价,甚至瘦马的价格都跟卖给屠夫的价一样,到底是自己手里养出来的马,真要杀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这会有人愿意买,同样的价一个生一个死,当然还是生路的好。   八十两,这个价格也合适,杨壹转头去车上将行礼的一袋银子拿出来,这是抓人给的赏银,一袋五十五两,杨壹取了一个金锭子出来,将余下的四个金锭子和五个银锭子一同给了马贩子。   这地方不算偏,一锭金子不一定能换到二十两银子,他给添了五两银子与八十两也就差不离,马贩子逐个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爽快的把瘦马和小马驹都给杨壹牵走了,也不知道这匹瘦马是不是知道自己不用死了,缰绳到了杨壹手里硬是半点也不见挣扎。   “这马不吃东西,要是没法子治恐怕你银子要砸了。”王镖师方才也没劝着人,只等这会马买回来给杨壹说句实在话。   “看它可怜,反正也是肉价买的,真要养不活我再给屠夫送”   噗嗤——杨壹话还没说完,就被瘦马打了个呼气,口水喷了他满脸,“看样子是用不着送了。”   至于为什么不吃东西,赶回白水村让越朝楼替他看看就知道了,以越朝楼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本事,越朝楼治匹马应该不成问题。   “你心里有数就好。”   马买回来了,杨壹也在镇上找了落脚的客栈后就给几个镖师结了银子,入了合稻府境地,只要紧赶一天半的功夫就能到秋沙县,等他到县里,柳卯正值科考,他回村里正好不用见柳卯,没有柳卯柳柳也就没人拘着,后日他们就能见着面!   ——————————   白水村。   往日安静的村子突然一嗓子叫了起来,把几家挨的近处的人家给吓了个好歹。   等几家人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眼尖的人家立刻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奔过来,上过山的汉子都见过,是野猪。   前些日子说山里有狼下来寻食,几家住在山口的人家个个提心吊胆了一阵都不见狼来,还以为是哪家编的瞎话吓唬人的,可没想到转头狼没来,野猪下来了,定眼一看还是三四百斤的大猪,周围的人家又不是张虎父子那样身材孔武的猎户,一个个见着野猪猛冲过来,吓得只敢往村里跑。   家都不敢回,就他们家门口那薄薄的一层木板子,哪里能够顶住三四百斤的野猪冲过来,赶紧找张叔拿大弓过来才是要紧事。   几家逃跑的人没看见,野猪跑过来的方向已经有人被顶躺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突变   野猪下山不是罕见事, 村里没有组织秋猎前,年年都有野猪下山伤人的事发生,也就近些年每回秋猎打了不少野猪,控制住了野猪的数量, 让山上的食物够留下的野猪霍霍, 也就好几年没见着野猪下过山,不成想今年又出了这档子事。   好在前面跑的汉子脚程快, 大约也是被野猪吓着了, 一边跑还一边喊,几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一盏茶的路, 给张熊张虎父子叫了出来。   张熊是单手都敢和四百斤野猪挑的, 现在遇着野猪来连弓箭都没拿,直接顺手摸了门口的锄头奔着野猪去了,而已经三四个月大的三只狗崽一个个也叫的欢,想趁门开的功夫跟着张家父子出去凑热闹, 但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 就被张婶给包圆了捉回屋。   “你们几个不省心的, 那野猪是你们现在能猎的,等你们长大了都不成, 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张婶一边骂, 一边给了几个小的一狗一个螺丝钉, 让它们安分的呆在家不敢擅动。   张熊一过去, 村里人都松了口气, 躲得远些看张熊挥动了几下锄头, 在他们面前逞凶的野猪便嗝屁的倒地, 如果不是在场的几人都被追的气喘吁吁, 恐怕要觉着野猪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叫村长过来。”张熊神情严肃, 野猪下山,也就几种情况,意外暂且不论山里化雪已经好久了,吃的肯定不缺,只是村里先有狼后有野猪,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引下来,多半山里出事了,缺粮。   不论那种情况,都要叫村长过来商量,赶明个他得和儿子上一趟山再确认一下情况。   得了吩咐的村里人也匆匆往村长家跑,可谁知村长这个时候不在家,听柳阿么说一早去山口看野狼的情况了,这话把几个报信的人都给吓住了,山口才出过野猪,村长到现在都没信回来,怕不是给野猪拱了吧。   几个人也不敢多说话,怕给柳阿么吓着,还是柳柳发现他们神情不对,赶紧跟着出来才被告知,晓得村里进野猪父亲没回来柳柳更是一刻不敢等的往山口跑。   等几个人匆匆忙忙赶到,果然在山口的位置看到了倒地的村长,柳柳当即吓得腿软,强撑着跑过去,见父亲还有呼吸,也不敢再耽误,立刻跟着几个汉子小心的把父亲往家里抬去,中途有人去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但这被野猪拱了是大伤,光靠村里的赤脚大夫哪里能行。   一到家,柳柳都顾不得安慰得知噩耗的阿么,急着让阿么稳住,又让阿木看好父亲和阿么,他要去越家一趟看越朝楼是不是在家,好让人骑马快去县里走一遭请县里的方大夫来一趟。   柳阿么虽然没经过事,但到底也是长了这么些岁数,急的抹眼泪也听孩子的话,守在柳村长旁边,让柳柳快去快回。   家里围了好些人,柳柳挤着人堆出去,心里却凉了半截,前几日越朝楼就已经见天往县里去,现在去找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如果不在家只能先去找赵老头赶牛车去县里。   牛车速度比马慢了两倍不止,这一来一回人哪里等得住,实在不行只能拼着动了父亲将人安置上牛车,紧赶着送去县里,常言说被野猪撞了不能轻易挪动,就怕伤了五脏六腑,一动更没救了,把父亲搬回家已经百般小心,但还能看见父亲皱眉的模样,想必疼的不轻,白水村到秋沙县一路颠簸,哪里能够走的了。   想到这里,柳柳急的眼中都要冒泪花了,可是杨壹兄长都不在,他不能哭,不然家里真的要乱成一锅粥了。   到了越家门口,柳柳着急的敲了几下门,白言思紧着出来,见到柳柳一副急哭了的模样,脸上也带上担忧,“柳柳,怎么了?”   “越朝楼在家吗?”柳柳没时间多解释,只颤抖的声音问。   “他今日一早去了县里,你要找他?着急吗,着急我们现在就往县里去一趟。”白言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努力帮柳柳想办法,可他们现在去县里哪里赶得上。   柳柳也摇头,说两句不用,又急着往赵老头家里去,赵老头早一步听人说了消息,知道这事得上县里一趟,牛车都拉好了,想万一村长一家需要他也搭把手。   这头柳柳一来,二话不说赵老头就让柳柳上车,不管脚程快慢,还是得去县里把大夫请回来。   柳柳不住的感谢,说的话都带着哭腔,赵老头也叹气,实在是柳家运道不好,听说今儿个是柳家大儿子赶考的时候,好巧不巧村长出了事,恐怕等柳卯打考场出来,后面的考试哪还有心思去。   而且柳村长真要是这么去了,柳卯是正儿八经的要端端守孝三年才能参加科考,那时候没了柳村长也不知道柳家要过个什么样的日子呢。   牛车赶着车咕噜在路上走的比平日快上不少,只是这脚程也就比人走快些,来去少不得两三个时辰。   只是走着走着,赵老头远远的看着对面走来一人,那人左手右手都牵着马,一匹瘦马一匹小马驹,两匹马乖的不行,他都没瞧着人使力,就跟着人走,而且越走近,赵老头越觉得人眼熟,这好像是……   “杨壹。”柳柳哭的眼花了些,可他眉目生的亮,只一抬头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一遇到杨壹,柳柳只觉今日所有的惶恐担忧都有了宣泄的地方,也不顾及有没有外人在,哑着嗓子喊了人的名字。   走在道上的人本来优哉游哉,听到如此让人心疼的一声,赶忙抬头看过去,就瞧着自己想久了的人坐在牛车上一副哭过的模样,也不顾身后的两匹马儿,几个健步跑过来。   “柳柳,怎么了这是?”杨壹赶到牛车前,一把接住扑到他怀里的柳柳,关切的问,怎么好好的一回来柳柳还哭成这副让人心疼的样子。   “我爹被野猪拱了,伤的好重,请大夫……怕来及……”   听柳柳说着比上次柳木不见还要着急的话,杨壹迅速转动了一下脑子,拍了拍柳柳的后背,“别急,我现在就去县里请方大夫,我这回回来买了马,能够很快赶回来,你现在就回去,先让村里的赤脚大夫看着,他没法治也没事,让他帮忙看着不让情况更严重,如果撞出来了伤口,你找拿一块干净的布压住,不让它继续流血,我快去快回。”   “嗯……你要快点回来。”柳柳抹了眼泪,听话的答应。   “好。”杨壹就要走,又想起自己还有一匹马驹不能带在身边,托了赵老头一并送回去,自个儿翻身上了这匹瘦马。   瘦马买回来之后还是不怎么吃东西,只是每回杨壹都威胁它不吃就给送去屠夫宰了让它勉强赏脸的嚼了几口,但总归还是吃下去了些。   路上他也骑过一小会,但他怕把它给压塌了,也不敢骑太久,这回到了危机时刻杨壹也顾不得那么多,在瘦马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只要它跑起来,之后再不用屠夫威胁,马儿有灵性,像是听懂了一样疾驰跑了。   一路纵马往县里去,都不用半个时辰就跑到了,让杨壹都吃了一惊,但杨壹顾不得惊讶,径直跑去方家医馆,话都没说匀,方大夫就叫杨壹给拉了出去,要不是城内不允纵马,医馆门口杨壹就要拉人上马跑了。   不过瘦马长时间没吃过什么东西,一路跑过来已经消耗的不行,再驼两个人回去,恐怕半道便要力竭而亡,好在杨壹想到柳柳既然自己坐牛车往县里赶,没去找越朝楼行方便肯定是越朝楼不在村里。   这个时候越朝楼不在村里只能是上县里跑马了,为此杨壹二话不说去了越朝楼跑马的地儿,只两句话说了明白,将自己的的瘦马留下,赶着越朝楼的好马带着方大夫往村里赶去。   “老大,杨壹那小子说了什么,怎么你连马都给了。”王三良老远的凑过来,又看了一眼杨壹留下的瘦马,好笑的问,“这马是做什么了,都只剩肋骨架,剁了烤着吃一定有嚼劲。”   噗嗤——王三良也被瘦马打了个大喷嚏,喷的满脸都是口水,“脾气倒是不小。”   越朝楼摸了摸马头,道,“你去县门口等着,再有小半个时辰该放考场了,遇到柳卯你同他说一声家里出事了,让他赶紧过来我送他回去。”   “柳家出事了?什么事?刚才我好像看到方大夫了,这是请回去治病的?”   “嗯,野猪下山,村长被野猪顶了,情况很险,你让兄弟们继续干我等柳卯回来跟着回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王三良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紧赶着往书院跑去。   越朝楼的马是好马,载着两个人都完全不输瘦马来时的速度,甚至还能更快,若不是杨壹这会分不了心,恐怕都要觉着这就是以前课文上说的千里马了。   等远远的看到村子的模样时,杨壹驾马的速度一点也不减,到了村口才慢了下来怕在村里纵马伤了人。   只是这会村里人多半都围在村长家,少有在外闲逛的。   “吁——”杨壹拉停缰绳,把路上颠的受不了的方大夫扶下来,又赶忙拉着人往人堆挤,一边挤一边高声喊,“大夫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前面堵着的村民听到大夫二字都自发让开,里头倒是空出好大一片,除开赤脚大夫张家父子也站在跟前,他们常年打猎也懂些治伤的法子。   而白言思也难得从越家出了门,正陪在柳柳身边,杨壹拉着大夫一回来,一屋子的人都盯住杨壹看,差点看的杨壹退后一步,不过他知道这会哪里是介意这个的时候,直接请了方大夫过去看诊。   柳阿么已经哭过几遭,只恨他没什么本事只能干看着,这会大夫来了他好不容易擦干眼泪,带有希冀的目光看过去。   柳柳也怕父亲真的出了事,在杨壹请大夫一来一回间,他的心跳上跳下的好些回,就是有白言思陪着也无济于事。   杨壹走过去,都还没伸出手就见柳柳倒进他怀里,他默不作声的收紧手臂,一下一下的安抚着人,低声在柳柳耳边道,“没事,方大夫是御前伺候的人,肯定能治好,别胡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以为是重感冒没想到阳了,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了,让你们久等了 第47章 暴露   此时院子很安静, 就是落根针的声响都能听得明白,好些双眼睛都盯在诊脉的方大夫身上,索性在宫里早就习惯了这些个目光方大夫没受到干扰,几番堪脉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针包, 开始施针。   病人的情况着实不大好, 可也不算全坏,有他尽力一试应当能够救回来, 随着一根根银针扎进柳村长的身上, 原本流血的情况是渐渐止住了。   先前有杨壹教的法子,本也没流多少血, 这会子彻底止住血第一步就成了, 外伤其实都是皮肉上,就是胳膊坏了点,折了,好在柳村长还不满四十, 就是不及年轻人也不怕长不好, 唯一难了点的还是内伤, 五脏六腑伤了是最棘手的情况,还得吃几副药养一阵再看。   一番治疗的功夫过去, 看似时间长实则过得不久, 待方大夫收针, 柳阿么头一个走近询问情况, 方才方大夫脸上也没个笑脸, 实在叫人看的害怕。   “暂时保住了, 我先开个方子照着吃上两幅药, 如果好转问题就不大, 如果不行到时候我再来看。”方大夫哪里不知道这些病人家属最担心什么, 挑着重点把话说了。   “诶,好好好,多谢你了方大夫。”柳阿么心头绷着的弦终于可以松了,喜极而泣的说着感谢的话,又见方大夫要磨墨写方子,赶紧领人去了柳卯的书房。   柳柳也在一旁听得不敢大喘气,直到方大夫说暂时没事才让他紧着吐了两口气,方才紧张的时候不自觉抓着杨壹的衣襟使了好大劲,都给人抓皱了,好在杨壹不在意。   “没事了,别吓唬自己了。”杨壹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怕柳柳的父亲今日要走是剧情的既定轨道,这样正好解释了柳卯为何没有在剧情期间出现在朝堂。   好在方大夫给的结果是好的,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柳柳。   柳村长救回来,围观的人自然也没什么继续看的,张家父子帮着把人送走,只是方才柳柳扑到杨壹怀里的事做的太明显,好些个人都瞧见了,这会不说不见得待会回去不说,等杨壹回来得立马让他赶紧上柳家提亲,不然传了闲言碎语出来听了可不好。   “我也先走了,有事记得上门来找我。”白言思识趣,柳柳身边现在有杨壹他留下也是多事。   “嗯。”柳柳点头,跟着送了两步白言思又回房继续照顾父亲,杨壹没走,待会还得送方大夫回去,而且柳家现在也缺人手,他正好帮忙。   柳木跟着柳柳身边,一同照顾父亲,等方大夫拿着药方出来的时候,都不需要柳阿么叫柳柳走一趟杨壹就自觉的接过方大夫手里的药方,准备送人回去,走之前他还看了看柳柳,用眼神示意自己快去快回,让柳柳放心才带着方大夫上马又往县里去。   原本闹哄哄的柳家一下子清净下来,柳阿么接替柳柳的位置替柳父收拾身上的污遭,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精神抖擞的一个人,转眼就在床上人事不省,任谁都没法一下想的开的。   “阿么,灶膛我去看看,你别急,等药回来给爹熬了喝了,肯定能很快好。”柳柳抱着阿么,小柳木也跟着过来抱着哥哥和阿么,三个人抱的紧紧的,像是在庆幸这场劫后余生。   “嗯,你去吧。”柳阿么这时候心力有些交瘁,本来今天该是柳卯下考场,等柳卯从县里回来,他们一家人晚上该要好好吃一顿庆贺的宴席,锅里的肉都煮好了,结果没想到成了这副样子,他也没有心思想灶膛的事。   只是柳柳一走,柳阿么见自家男人呼吸不似最开始似有若无逐渐稳定之后,陡然间想起一件事。   “阿木。”   “阿么,怎么了,是要水吗?”柳木守在一边,他年纪小做不了大事,也就是端水的活计最做得。   “方才,你二哥是不是和杨壹抱在一块了。”自家人面前柳阿么一向是问的直接,方才他的注意力全在老头子身上,就是杨壹和柳柳跟他面前抱在一起他都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可这会一回想,自然是不得了。   “……嗯。”柳木迟疑了片刻点头,他知道杨壹和他二哥关系好,可没想到杨壹竟然是想做他二哥夫,今天看到他们抱在一处才晓得的。   柳阿么疲惫的闭上眼睛,倒没觉着这是是坏事,只是今儿个这么个情况下得知也难高兴起来。   去年秋猎的时候他记得还只是个火星子,这才过去一个冬,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烧成了大火,难怪去岁冬日柳柳这孩子老是喜欢往外跑,就是不晓得这两个孩子发展到了哪一步,而且现在家里的情况也不好说亲事,怎么也得等老头子好些能主事了才能谈。   ——————————   杨壹匆匆来匆匆去,半路上还遇着越朝楼架马车送柳卯回来,不过也不想耽误工夫,道了一句平安又驾马继续赶路了。   打杨壹学马开始,笼统也就骑了三四个时辰,多亏马被□□的温顺师傅也教的好,让杨壹有胆子靠这三四个时辰的功夫就独自疾驰马儿载人。   当然也得亏越朝楼这匹马通人性,没有关键时候撂挑子,抓了药,给了药钱,杨壹快赶回去,柳卯已经在家主持大局了。   虽然柳卯回来的迟了些,但也有不是什么都顾不得干,除开家里的事,村里还要许多要父亲做的事因为这一昏迷耽误了,正要个人出面,比如说野猪下山这事。   “山里的情况张叔你们比我熟,这次连续有山物下山,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得你们先出面去看看,得了结论我才好安排相应的对策。”   “嗯,明日我们会去山上看看。”   “对了,下山那头野猪打死了,有人想要过来分羹,张叔切莫纵容了他们。”   “分羹?他们也就是敢在你面前说说,可不敢来找我和我爹说这事,你放心,不会给他们喂肉的。”   “那就好。”柳卯揉了揉眉心,才下考场得知父亲的事加上一连串村里的事,也难得让平素温和的人脸色都露出疲惫。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推门声,杨壹应声而入,手里拎着几个药包,见着柳卯他便也没在越矩,而是把药包给到柳卯手里。   “这药三碗水煎一碗,一副两天,若有起色再去县里续两副。”   “多谢你了。”柳卯接过药,“一共多少药钱——必须要给的。”   杨壹想要拒绝的话都还没出口就叫柳卯给预判到了,其实药钱也不贵不过半两银子,比起柳卯送给他的那副画卷不知要便宜多少,先不论他和柳柳的关系,就是柳卯赠他画卷这事也让杨壹不能收银子。   “钱就用画卷抵吧,那画我给人了,算是我买你的。”   半两银子买一幅十几两的画卷,还是他赚了。   “那画是柳柳”给你的。   杨壹可没等柳卯说完话,该跑就跑,只是可惜都没来得及和柳柳说上一句话,但也不着急这一时。   现下他是急着去越家把越朝楼的马还回去,在把自家的瘦马领回来,还有那头小马驹应该是在赵老头家,也得要上门一趟,家里有近二十天没住过人,还要收拾,一通事都等着杨壹去做。   只是原本打算一回家就和柳柳坦白后上门提亲,因为柳柳父亲的事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找着机会同柳柳说明白。   杨壹正愁呢,谁知家门口已经等的有人了。   “张婶,你在门口等着做什么?有事找我你在家听动静叫我一声就是,现在还冷着呢,干站在门外吹风多难受。”杨壹开了门锁,把张婶请进去。   瘦马和小马驹都叫杨壹给放院子里,后院牲口休息的地儿还没腾出来,暂时只能这么安置。   “当然是天大的事,得马上说,立刻也等不了。”张婶脸上带喜,“听你虎哥说,你和柳柳好上了?”   “……嗯。”杨壹是没想到张虎这嘴还挺快,这头他刚和柳柳在人前一现,另一头媒人都给他找好了。   “那是件大好事,柳柳可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看性子最好的哥儿,就是拿去县里也不比那些个富人家的哥儿差,你俩能成可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杨壹已经猜到了张婶过来的意图,其实本来该是他上张婶门说一趟的,只是,“婶子,这会柳柳家怕是不合适说这话,怎么也要等村长醒了才是。”   “嗯,是这个道理,但听你虎哥说今儿你们抱一块叫人看见了不是,你们是等的了,村里的碎嘴子可等不了,赶明儿你出门,往村里一转,不知多少张嘴要明里暗里说道你们。   我这样说也不是让你这个时候上门,而是给你通个气,要是你们俩都有意思,柳家那边也不反对,咱们可以先把话头撂出去,说你们是有意相看上了,等村长好了就定亲,你看怎么样?”   杨壹当然知道这是个好主意,可前提是他还没同柳柳说好些事,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亲,岂不是也没有给柳柳留退路吗?   “张婶,这事我明天给你答复,你看成吗?”   “成,当然成,你好好想想,主要是你等的了,哥儿家的名声可等不了。”   张婶没刨根问底,杨壹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顾虑,这孩子她可看着有一阵,不是个没担当的。   “嗯。”   杨壹送走了张婶,揉了揉额角,宜早不宜迟,既然找不到机会还是今晚就说吧,若是成也好像张婶说的那样先把话撂出去,让喜欢柳柳的汉子断了心思,要是不成,也好赶紧想个对策,万不能叫柳柳的名声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关心收到了,我已经过了最难受的阶段,现在情况还行,会多喝热水的,真的有效,还有一样阳了的朋友们我们一起加油,早日战胜病毒! 第48章 全说给你听   今日过得快, 几乎不过眨眼的功夫天就从亮堂转暗,柳家这会刚草草吃了几口饭,也没什么心思想旁的,好在连喝了两碗药, 柳父的情况已经好些了, 脸色比先前抬回来的时候红润了,柳阿么才算是放心, 赶着几个孩子去休息, 他自个儿照顾就成。   三个孩子懂事,除开柳木年纪小, 柳柳和柳卯都商量着夜里还是不能睡死, 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万一父亲发生点事,阿么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下半夜难熬,柳卯自然不会让柳柳去守, 可柳柳想到兄长第二天还要去县里继续参加考试, 也不乐意让兄长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明日的考试我不去了。”柳卯当机立断。   “不去怎么行?兄长你不是打算”   柳柳话还没说完, 就见兄长轻微摇了摇头,“第一场我已经过了, 余下的四场就是不去也不打紧, 拿到去府试的资格就够了, 再说我这样的状态去, 难免心浮气躁, 文字间被考官察觉了去, 反倒是把我刷下来了, 岂非是不妙。”   也是这个道理。   “即使这样兄长也要好生休息才是, 府试也不远了。”   “府试还有一个多月, 秋沙县到合稻府也只要几天的路程,我能休息好,你才该要多休息,今日我不在家,家中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兄长也是有正经事,而且谁能想到得到呢?”柳柳低垂脑袋,今天多亏了杨壹,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和杨壹的事等父亲醒过来之后我会选个机会好好同他们说的,早些把你的亲事定下来,我也好放心。”   柳柳钝钝的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杨壹回来本该是高兴的事,谁又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叩叩叩——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柳柳收敛住心思走过去开门,如今兄长在家也不拘来人是谁,没成想过来的竟然是杨壹。   “杨壹?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柳柳惊喜万分的一声的叫喊,让本过来还有几分忐忑的杨壹整个人定下来,对柳柳笑了笑之后就先同柳卯打了声招呼。   杨壹这会登门有些突兀,实在让人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杨壹有分寸,先同柳卯说开了话之后,再和柳柳在柳家独处说话就不成问题。   “你的人品我放心,只是不可在柳柳房里多留,余下的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柳卯已经在心里把杨壹当半个弟夫了,这会杨壹专门上门为了之前那个重要的事,他哪里会阻止,最好是两个人快些说开,才好让媒人上门。   “多谢柳大哥了。”杨壹松了口气,由着柳柳将他带回房。   其实杨壹是想要柳柳上他家在细说的,可这会不要说让柳柳跟他回去,就是跟他出门在村里走一走柳卯都不可能同意。   纵使现在村里因为白天野猪下山村里人早早的下了门栓,村里别说人影连个畜生的影子都看不到,也不成。   等两个人回房,柳柳脸上却没有害羞,反倒有些害怕,从刚刚杨壹和兄长说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后头兄长更是不像之前一样阻拦还让他把杨壹带回房可见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不一般。   和这回杨壹去青州办的事相关吗?   纵使柳柳脸上万般纠结,此刻的杨壹都是看不到的,因为柳柳正背对着杨壹站着,而杨壹也没有心思观察柳柳的房间而是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开口,才能叫柳柳安心听完他说话。   “杨壹,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没成想先开口的竟然是柳柳,叫杨壹愣了片刻后,才正色回神,道,“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去青州办的事?”   “是,本来计划回来就告诉你,但不想遇到你父亲受伤,原想着等几天再说,可现在发现等不住了,索性今日过来我都告诉你,只希望你听过后不要生气,就是觉得我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也别气,容易伤身体,实在气不过就骂我,解解气。”   杨壹像是只呆头鹅一样,语无伦次的先给柳柳垫铺垫,这事说起很大,一般人听了恐怕生气都是小的,就算以他对柳柳的了解,觉着柳柳定然不会跟他预想最坏的情况一样,也还是忍不住担忧。   “我哪里那么容易生气,你说,我听着。”柳柳也被逗得乐了一下,打直身子要细细听个明白。   “我,这次去青州是为了瞧身体,是去看生育方面的。”杨壹斟酌用词,一边说一边看柳柳的表情,似乎在他提到瞧身体的时候柳柳的眉心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又听他说生育的时候眉心舒展开接着又皱起来了。   “生育,是那个没有办法用吗?”柳柳红着脸小声问,但又不等杨壹回答,接着道,“我不在意的,而且哥儿本来也没有那么容易怀孩子,我也没有做好当阿么的准备,要是以后实在想要孩子我们悄悄去过继一个就好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柳柳的话把杨壹都弄得卡壳了片刻,他好像被怀疑不行了。   “啊?不是,不是天——吗?”柳柳吃惊的看着杨壹。   听柳柳小声吞字的话,杨壹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若你不信等日后成亲了,我一定努力证明给你看。”   柳柳被杨壹大胆的话说的脸红的像是大番茄一样,一掐还能出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既然不是怎么突然说去看生育,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生育功能不行的?还是杨壹和别人试过,所以才……   “别胡思乱想,去看大夫是因为,”杨壹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因为我其实是个哥儿,喜欢上你之后我怕和你成亲不能让你有子嗣,特意去问过方大夫,方大夫说哥儿和哥儿之间也能有子嗣,只是因为我出生前在娘胎中过毒,损害了生育功能,没有孕痣,自然也不能和寻常哥儿一样具备孕育功能。   为此这次去青州我特意去找另外的大夫瞧了,他说的能令人怀孕的功能还在,但可能不及男子,也就是说我们是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当然要是天不遂人愿,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抱养一个,不过这些前提都是你愿意。”   一连串交代完,杨壹闭上眼睛等待柳柳给他宣判,究竟是死刑还是释放全看柳柳一念间的功夫,其实他怕就怕这个消息过于超出柳柳的想象,要是给他判个死缓,他今晚回家都要抓心挠肝的睡不着了。   等了半晌,还不见柳柳出声,杨壹的心凉了半截,其实柳柳不介意孩子的事不一定就不介意他的身份,毕竟是喜欢上相同性别的人,在杨壹本就喜欢男孩来看不算什么,可对柳柳来说意义又不一样,因为柳柳喜欢的是男子。   “你是哥儿的事,还有谁知道?”   终于柳柳出声了,问的话却不是杨壹想象的任何一个问题,弄得杨壹没能立即回答上,最后还是磕磕绊绊的想了一会才道,“除了远在青州给我看病的大夫外,只有你知道。”   “那以后谁也不要说,就只能让我知道。”柳柳说着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杨壹,“我们还要成亲的,让别人知道了我们就成不了亲了,我不想和别人在一起,我也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哥儿到了年纪要被拉去官配的,他不要和杨壹分开,一想到杨壹的身份若是泄露,他和杨壹到了年纪就要迫不得已嫁人,这样的后果已经让他没有时间考虑其他后果,他不能嫁给别人,杨壹也不能。   “当然不会,我只告诉你,别人不会知道的。”杨壹回抱住柳柳,整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总算是回归到了原点,“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你不生气吗?归根结底是我骗了你。”   若是早些说开身份,也许柳柳根本不会对他起旁的心思,他不说自然也是有私心在的,虽然这事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同旁人说起。   “不生气,就算你是话本里的妖怪我都不生气,反正你对我的好我都看着的,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你知道的,我一向胆子大,不守规矩的。”柳柳想若是之前他知道杨壹是个哥儿,但凭杨壹救他理解他他也会喜欢上杨壹,这是必然的。   “对,我们柳柳最厉害,你不知道我没向你坦白的时候自己吓自己有多惶恐,害怕你知道真相不乐意和我在一起,到时候我可就是人财两空了。”杨壹牢牢抱住人,如果不是怕吓着柳柳,他肯定会亲一下。   “才不会,你该早些告诉我的,我小时候看的志怪本子里和妖怪在一起的人比你的身份吓人多了,才不会介意这些。”柳柳说着颇为骄傲,只是突然他想起刚刚杨壹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杨壹怀里抬头,“为什么我不乐意和你在一起,就要人财两空,人指的是我,财呢?”   “财嘛,暂时不告诉你,等我上面提亲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杨壹又开始卖关子,他着实也想过这件事坦白的如此顺利,但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发生的概率不过是柳柳一念间的事,还是要多亏柳卯教柳柳多读书,不然柳柳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接受的如此顺利。   “哼,不说就不说。”柳柳小声哼哼了两句,才想起问杨壹话,“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哥儿的,照你说的幼时没有孕痣,如果不去看大夫应该是没人发现的才对。”   “这个暂时也不能说。”   这回关子一卖,杨壹就被一推,怀里抱着暖洋洋的宝贝转头把他给赶出了屋,“那下回等你能说了再进我屋。”   杨壹一脸无奈,但到底不是自己家,他和柳柳也还未定亲,不好死皮赖脸敲门让柳柳开门放他进去,为此杨壹只好小声给柳柳说那他今晚就先回去,明天张婶子会过来一趟,让柳柳早些休息。   屋里的人轻轻的应了一声,杨壹便心满意足的要走,哪知一转身就看到搬了板凳拿了油烛坐在门口看书的柳卯。   这,到底是有多不放心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雏形   柳卯见人出来, 起身过来送杨壹出门,看杨壹表现似乎并未有郁色,想来问题是圆满解决了,柳柳既然和杨壹交谈后没有反悔, 看样子这个弟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父亲醒过来, 你便可以着媒人上门。”留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大门被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半点也不带留的。   瞧距离眼睛不过几寸的木门, 杨壹了笑,转身离开, 既然都说到亲事, 他可要开始准备新房子了。   翌日。   张家父子约好了时候上山,杨壹昨个儿回来的巧,今早过来给张婶信儿整好撞上准备出门的张家父子,干脆也带上长弓跟着去了山上。   上山的路上, 杨壹看到张叔手里的弓才想起他还在牛铁匠那里定了一把, 也不知道这会牛师傅遇上合用的长弓没有, 开春这般久也没个信,今日若是不上山他都要给忘了, 等下次去县里找泥瓦匠的时候要顺道问问。   “爹, 看出什么名堂了吗?”张虎看他父亲停在原地, 跟着在附近打量了两转, 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张叔抬头瞥了一眼自己这没耐心的儿子, 摆摆手, “杨壹, 过来看看。”   杨壹闻声而至, 看到张叔说的位置, 眼睛眨了眨好像没看出什么特别,“是味道?”   “嗯,开春许多动物都跟着发情,有人撒了东西。”张熊直起身,没想到真的是人为,可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对白水村出手,他却没有头绪。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张叔我们把山里清理一下,下山后我去解决。”杨壹看到这种情况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追杀白言思的人干的,如今白言思的行踪泄露,也的确是时候该离开了。   “爹,你和杨壹打什么哑谜呢,我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呢,怎么就直接要想着法解决了?”张虎在一旁干着急。   张叔闷不做声,看了一眼儿子后,话都不撂一句开始动手将沿途撒的对动物有引诱作用的粉末清理干净。   从父亲嘴里撬不出东西张虎只能看向杨壹,杨壹倒也闲来的无事,有的是功夫和张虎说明白,一通分析下来,张虎听得愣住。   “追杀白哥儿的人?他既然想找白哥儿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引诱动物下山伤人,直接对越家出手岂不是更方便。”   “越家在村中心不远,白天越朝楼不在倒好下手只是村里人多眼杂他们恐怕不想节外生枝,而夜里越朝楼回来了,这些人怕是发现越朝楼不好对付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昏招打算闹出动静好借机对付白哥儿,不过他们也没想到白哥儿竟然愿意暴露在大庭广众,如意算盘便落空了。”   “那之前的狼也是他们引下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回的野猪他们是跑不了干系。”   “哼,竟然想出这么阴损的办法,还好白哥儿担心柳柳过来柳家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如今还在山里躲着吗?我得把这群人找出来好好教训教训。”   “在肯定在,但不是那么好找的,事情败露为了暂避风头他们肯定会隐忍不动。”   “在就好,这山里他们可不一定有我熟悉,伤了村长他们哪有那么好全身而退的,听说这些人不怕死,我正好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过来收拾。”张熊一声吩咐,把张虎的豪情万丈给中道崩殂了,不得已张虎只能跟着父亲的脚步开始收拾沿途的药粉。   一旁看着的杨壹偷笑了一番后,也跟着搭手,很快残留都给收拾干净了,杨壹三人也下了山,张叔父子去找了柳卯,杨壹则去了越家,把山上的情况说给了越朝楼和白言思。   “什么!你说这次野猪下山是追杀我的人做的。”白言思吃惊道,他以为过了一个冬日这群人应该失去了他的踪迹才是,没想到竟然已经追到了面前。   “很有可能,昨日你去了柳家他们无从下手,之后肯定还会找机会,这些日子越朝楼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越朝楼没应声,整个人在听到杨壹传来的消息后似乎有了自己的成算,杨壹猜他是打算自己单枪匹马杀过去干翻这群人。   这事张虎想做,张叔不同意那是认为张虎虽然也有几分本事,可真对上这些刀口舔血上讨生活的人会弱上两分胆气,但要是越朝楼去,杨壹便觉得该是那些刀口舔血的人要小心。   毕竟越朝楼的爹都敢单枪匹马剿了秋沙县周遭的山匪,现在越朝楼对付几个寂寂无名的杀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言思也沉默了,他原是打算要走的,只是这近两个月的相处让他多少有些放不下越朝楼,他这次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原本只是贪心想多和越朝楼相处相处,却没成想反倒是害了白水村的人。   这样一看,他的确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杨壹当然能够想到他这一句话会让两个人起什么反应,但也是他本来的目的,越朝楼和白言思早晚都要走的,他现在一说也只是加剧了他们早走的步伐,不然真等他们二人发现杀手追杀也不知要到何时去了。   留在村里对他们二人来说没有在京城来的安全,早些走剧情也能早一步展开不是。   传了话,杨壹放下一件心事回到家里,原本空荡荡的老宅此刻因为多了两匹马而显得格外热闹,黑熊白虎两只狗崽二十天不见也都长得快让人认不出来了,四只动物在院子里你追我赶。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玩伴,瘦马也精神起来,草料能够吃下去一些了,让还想着找越朝楼问问的杨壹放下心,也许之前这马儿不吃东西可能就是因为不开心。   这会子跟他回家之后有黑熊白虎两个憨憨崽在跟前晃悠,就算是被喷了一脸口水还往马身前凑,招惹的瘦马都不知不觉跟着两只连蹦带跳的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还是杨壹回来了才消停。   既然能吃下东西就是好事情,又一桩事解决,杨壹才一一检查从青州带回来的东西,其实他也没买什么,主要还是给柳柳和张虎带的东西。   给柳柳的他打算等媒人上门提过亲之后再给,至于张虎的,想起他失而复得的银两,杨壹还是费了好些劲在鹿行府寻到一对鸳鸯玉,不是什么极品好玉做的东西,可胜在做工巧寓意好,两块花去了五两银子,算是他给张虎的新婚贺礼。   再有两日喜事也就要操办起来了,正好当贺礼送去,而十两银子也到时候一便还回去,不然其他时候给张虎不一定会收。   而他身上的钱,为今剩下的就是蔺府哥儿送的一包十锭金子,这是他盖房和给柳柳盖书院的钱,动不得。   想起昨夜柳柳问他为何会人才两空,杨壹没回答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哪怕和柳柳没在一块,他也想帮柳柳完成心愿,到时候书院盖好他会换个名义给到柳柳名下,也算是全了他对柳柳的喜欢。   而且若非是对柳柳的喜欢,他也不会往青州走一趟,不去青州这钱自然也挣不着,所得的一切都因柳柳而起,那他自然也要将得到的用在柳柳身上,索性,结果是好的。   书院先不着急,等把新宅建好再规划也是来的及的,当务之急还是新宅的事要紧,杨壹收拾好后就拿着炭笔开始在木板子上写写画画,给自己建房子,可一点都不能马虎,好歹是学建筑的,不能连自己的房子都规划不好。   乡下房子也不讲究几进的宅院,屋子修够,院子留大,像越朝楼家那样就行,但他们家还要留许多地方用来种种小菜,前院还得再搭个小厅,夏日里在外面吃饭歇凉也方便。   院子里留的地也可以种上几种水果树,白水村属南,许多水果都种的活,结的果子都甜,最好在院里搭个葡萄架,夏天的时候在葡萄架下面绑个秋千,人坐在上面晃一晃,伸手还能吃个甜嘴的葡萄。   院墙根留着种花,只是这边都是小花小草没看到过蔷薇月季之类的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没有花到时候种些辣椒番茄也行。   院子打理好,剩下的主要是屋子,到时候修四间住人的卧室,他和柳柳睡一间,给以后的孩子留一间,剩下两间做客房,堂屋肯定要有厨房也不能少,最重要在厨房和卧室间要做一个浴房。   这里的茅房修建的都不好,自然没办法沐浴,可谁家也不会专门修一间浴房,都是在院子里一冲,夏天还好,洗冷水澡也不打紧,甚至许多汉子都是去河里游个泳,权当是洗澡了。   冬天便不成,杨壹身子骨已经练的不错了,也受不住大冬天搁外面洗澡,而且冬日冷的刺骨,杨壹还打算在屋里做地龙,柳柳也是个怕冷的性子,地龙做了冬日他们窝在屋里都不会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杨壹打算好好改造改造厕所,村里用的茅房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尽管杨壹已经尽力打扫过了还是有些不堪入目,新房子的茅房他肯定要做成抽水式的,至于是马桶还是蹲便,就得看他先把哪个试验出来。   反正现如今陶瓷也有,浇筑和模型技术虽然不比后来但也够用了,只要能够做出阴模,不光能够浇筑成成品还能批量生产,如果当真能够切实投入使用,卖去给大户人家,不愁没有销量。   就是人家穿越发家致富靠的都是美食生意,到了他这里却成了卖马桶,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值哪里点歪了,好在他还在卖马桶前还要卖提炼白糖的方法,也算和美食沾点边吧。   删删减减,一座宅院的雏形就被打磨出来,杨壹仔细收好,房子是日后他和柳柳一起住的,怎么也要给柳柳看,让他也提些要求出来他好一并加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喜事   野猪的事过去了几天也算是彻底消停下来, 柳村长也醒了,只是暂时还没法动弹,不过人算是精神,杨壹和柳柳的事柳卯抽空给家里的人说了, 有柳卯从中做调和, 柳村长和柳阿么自然是没有反对的道理。   但无奈近日张家喜事临门,杨壹打算让张婶子上柳家门的提亲的事也只能等张家喜事办完再说。   二月开春, 白水村已经从大雪时节脱出, 开始第二年的忙碌时候,第一茬春种已经播了种, 等到发芽就能移栽, 到时候才是真的忙碌之际。   也就是抽这个空闲的功夫,张家早就算好了接亲的日子,一大早上张家大门就大打开,昨个儿连夜布置的新屋都贴上了喜字, 各家心热的婶子和郎君也起了个大早, 把家里的桌椅板凳, 锅碗瓢盆搬过来,给张家待客用。   而几个受过张家恩情的汉子也不闲着, 砍柴挑水也叫一个勤快, 都不需张叔动手, 屋里收拾的叫一个井井有条。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张家殷实, 秋家也不薄待自家哥儿, 为此已经两年多没有喜事办起来的白水村格外的热闹起来。   这两年都是白水村的哥儿和姑娘外嫁, 喜事在人家村里办, 白水村关系不错的过去吃个酒, 更多便不成。   现今儿个张家开席办酒,张婶子亲自掌勺,家中还不缺肉食,这一桌子光是主菜就做了三个,酱肘子、红烧鱼在加一只煲汤的老母鸡,分量比旁的宴席只多不少。   肘子是张叔特地去几家屠户手里收的,这是张婶的拿手好菜,平日里一两个肘子她都不稀得动手,就是要几十个肘子一锅煮,做的味道才好,平时做喜宴也没几家敢这么拿猪肉出来霍霍,为此张婶给自家做喜宴,那可是铆足了劲。   鱼和鸡也是早早的跟村里人定下的,从昨儿个起,张家杀鸡杀鱼的动作就没停过,也就是这个时候天气不大,早些斩杀放着也不会坏,不然还得当天现杀现做,那就是再翻一倍人也要忙个人仰马翻。   除开主菜,其余的菜也不小,原定一桌子十六个菜,八冷八热,但这会天刚过冷,上冷菜除了想要喝两口的汉子下个酒挑两筷子,其他人都是不会动的,所以张婶子索性改了菜谱都做热菜。   蔬菜都是从院子里摘的,用的猪油炒,一上桌能让人香的不停筷子,其他肉菜也不必买,家里新鲜肉也不少,这几日张叔和张虎常去山上,一是怕那群使坏的人再引畜生下山伤人,二么也给喜宴多添点肉食,这不一桌都有一只爆炒兔肉,又辣又香,还没上桌都要勾的门外搬桌子的汉子流口水了。   今儿个席面不少,亲事也不做流水席,来帮忙的婶子和郎君手脚麻利,替张婶省了不少功夫,只是灶房的事安排妥当了,外面的情况又让张婶免不了操心。   她做菜,她家男人招待客人,但张熊那三棍子下去也不见吭一声的性子,哪里是能够待客的,只恨杨小子不能分身,还要跟虎子去接亲,不然她也不至于放心不下屋外的客人。   得亏都是同村,就是张熊不说话,几个相熟的汉子堆一块也少不得闲话,但年轻些的汉子就没那么好运,他们都怕张熊啊。   杨壹不知道自己遭人惦记着,这会正跟着张虎去迎亲呢,以前他也有亲戚成亲去当过新郎一方的人,但城里成亲讲究的不多,好些个老规矩都不要了,如今到了礼节正浓的古代,还是头一次呢。   跟着张虎过来迎亲的汉子不少,多是成了亲的有经验,平日也和张虎关系不错,过来给新郎撑场面,新夫郞家只有兄弟,都是男子,到时候不会出面拦人。   可架不住新夫郞相交的好友多,今日出嫁,几个相熟的哥儿早早过来,为的就是到时候给新郎接人来个下马威,可惜今个儿这哥儿堆里出了个小叛徒,想着为难新郎的哥儿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早早在外面偷偷观察的一个小哥儿看到一队人马,尤其是打头那个穿着一身红,相貌也周正,就知道是张虎带人过来了。   而且迎亲队伍还在镇上找了敲锣打鼓吹唢喇的喜人,那一声声锁啦和锣鼓声就是个聋子也要被震醒,也不知道张家是使了多少银子,这些喜人做事可比旁的要用心的多。   “笙哥儿,快快快,盖头盖上,待会要出门了。”   秋笙这会屋里人不少,都是小哥儿,有几个平日会折腾脂粉的,专程过来给秋笙上妆,成亲讲究大红大紫,但许多未婚的哥儿可不喜欢把胭脂大块大块抹在脸蛋上,那跟猴子屁股似的能好看才怪。   这成亲别的不讲究,肯定要未来夫君看的顺心,一家人日子才能过得长久,所以今日秋笙的妆都是他们这些未出嫁的哥儿操手的,一个个拿出平日给自己画的十二分用心,简直把秋笙打扮的跟个小仙子似的。   “别急着盖,他们哪有那么容易进门,待会我们去拦门,秋笙你就在屋里看着。”   “对对对,拦门的题就我们先前说好的那些,不许轻易被收买了去。”   “嗯,肯定不会。”   哥儿多了,说话声也叽叽喳喳的起来,屋子里霎时间就像是好些个百灵鸟一块叫,让秋笙听得忍不住偷笑。   “你还有心思笑,看来是一点也不紧张。”柳柳和秋笙关系最好,这会正坐在秋笙跟前。   “本来也没什么紧张的。”秋笙眨眨眼,又凑近柳柳耳边,小声问,“你真的把他们准备的问题泄露给虎哥他们了吗?”   “嘘。”柳柳赶紧堵住秋笙的嘴,这话怎么能在屋里说,那么多小哥儿要是晓得他先泄了题,岂不是要闹死他了,而且这几个都精的很,知道他透题了能马上想出新的来,到时候张虎他们可就白准备了。   “他们听不到。”秋笙被柳柳紧张的小模样逗笑,透题的事是他让柳柳做的,就是怕几个小哥儿出的题太难,到时候让虎哥回到不上了干着急,但他也不好驳了几个小哥儿的好意,只好出此下策。   “那也不能说,我反正是说了,至于张虎他们怎么准备,我可不知道。”柳柳昨个儿偷跑去杨壹家传消息,整个过程惊心动魄,差点叫人给发现,好在杨壹聪明给搪塞过去了,不然他就成了明目张胆的小叛徒了,以后都没法在好友面前混了。   “说了就好,虎哥要是想不出主意还有杨壹帮他,日后你和杨壹成亲,我也给你传消息。”   “你真是要嫁人了胆子越发大了,我都还没定亲呢。”   “早晚的事,等我和虎哥婚事一过,娘肯定会上门去帮杨壹说亲的。”   “羞羞,还没去张家就先叫张婶娘了。”这时候一个哥儿蹿过来,听到了方才秋笙的一句娘,笑着打趣。   “去去去,你也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我可要好好打趣回来。”   “我才不怕呢,笙哥儿你夫君过来了,我们可就先出去帮你拦门了。”   “……”秋笙看着一窝蜂涌向门口的哥儿们,手指悄悄勾了勾柳柳的袖子,示意柳柳也过去看看,怕万一这些个哥儿玩疯了突然想出个其他主意,怕张虎应付不过来。   柳柳当然是笑了一会才过去,门口站的都是哥儿,但无奈接亲的汉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就是柳柳站在后面都能看着接亲的人。   偏就这些个汉子中,柳柳最先看到的还是穿了一身暗蓝色布衣的杨壹,杨壹的个子在张虎面前不怎么够看,今日张虎也好生收拾过,一身秋笙婚前修好的婚服,把平日的糙汉子都衬托的精致了不少。   而且张家人生的也不差,只是张虎平日不爱打扮,今日收拾出来都让不少爱俊生的哥儿都看直了眼,虽然张虎这相貌比不得读书人可就是招那些已婚小郎君们喜欢。   今日的风头都是张虎的,杨壹特意穿了暗色的衣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脸那么突出,原先效果挺好,但接亲门口杨壹感受到一股视线的凝视,也跟着看过去,在人头攒动的门口,杨壹凭借身高优势一眼也看到了向他看的柳柳。   两人视线一对上,柳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就无声开口,‘你怎么突然长的这么高了’?   无怪柳柳这么问,杨壹原先的个子也堪堪比柳柳高上一点,这才几个月,从年前的半掌到现在的大半掌,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的在往上窜,比起村里的汉子杨壹的个子还要矮一点点,但也差不多了,毕竟杨壹这个时候才往上冒,搁村里其他汉子身上,早就已经冒出头不冒了。   ‘因为吃的多了’,杨壹也无声的回复,他过来本也还是在往上长的时机,原本以为杨懿的身体撑死了伪一米八,还得他每天都练起来,但没想到自打他到了杨懿的身体,这个子比打了激素还要噌的还要快,保守估计他能到一米八五。   只是这段时间光顾着长个子,身体单薄了些,还得要好好练一练,把身板子给练结实了,不求张虎那样,怎么着也不能看起来像个竹竿。   ‘好吧,那我也多吃些’,柳柳也想长个子,他的个子比起哥儿来说算合适的,甚至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毕竟阿么和父亲的个子就不矮,但和兄长比起来他的个子实实在在的矮了好大一截。   现在跟杨壹比也矮了好多,不行,以后可不能比杨壹矮太多,他要努力长高,把身高拉差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提亲   新婚喜事, 新郎君门前拦门却叫另一对有情人眉来眼去,也就是周围的哥儿个个都把目光落在今日的新郎官身上,不然还要叫他们好好调笑一番。   杨壹和柳柳的事村里人也知道的七七八八,都晓得不日杨壹就要等柳家门提亲, 白水村不久后又能来一场大喜事。   也就是二人偷偷对话的时候, 张虎学着杨壹教的本事,一旦有答的让这些拦门哥儿不满意的地方, 赶紧塞红封, 乡下成亲的红封都不大,全是铜子, 一般人家讲究个好事成双, 会塞两个铜子进去已经是大方的了。   张虎为了好过五关更是豪气,直接一个红封封了六个铜子,讲究个六六大顺,图个好兆头, 铜子一两枚的可能还感应不出来, 可一封六个子, 加上好几封的被塞到手里,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人新郎官是出了血的, 这下反倒是闹的几个哥儿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了, 就新郎官这塞钱的架势, 他们一直问人得一直给。   前面几个还好说, 后面知道了人家塞了不少铜子还继续, 岂不是有赚人家新郎官银钱的嫌疑?他们过来只是给笙哥儿撑场面, 可不是贪钱来的, 为此方才说不能被收买的哥儿第一个收手, 其他几个哥儿也跟着学样。   他们也不想这么容易放过新郎官, 可是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让新郎官接人是不行了,而且肯给这么些红封只为了进屋,那定然是对新郎君好的,左右他们也是为了拦一拦新郎官,好觉新郎官知道要对新郎君好,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在追究也没个意思。   这头门刚被放,里头的新郎君已经被盖上了红盖头,叫人扶着走到门槛前,新郎君的兄长早早准备好了,背着新郎君走到门口,放到驴车上面。   新郎君嫁人讲究出门到入门这段脚不沾地,出门靠兄弟入门靠夫君,也是新婚的好兆头,那些个没兄弟的人家就是表兄弟都要叫回来一个,可见看重着呢。   接到新郎君,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往张家去,方才在房里闹腾的哥儿也跟着迎亲的队伍走,准备去张家吃宴。   到了张家,时辰正好到了正午,是拜堂算好的吉利时辰,张虎闷头背着新夫郞进屋跨过火盆,到了正堂,待客的张叔做饭的张婶也早端坐在位置上,等新人拜礼。   杨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古色古香的婚礼,瞧着两新人拜天地拜父母之后对拜,心头一阵火热,他以前也不是个多想成亲的人,但今儿个看张虎成亲,心里真是抓心挠肝的想不久的将来,他和柳柳也成了这画面里的主人公,正举行对拜仪式呢。   “夫夫对拜,送入洞房。”   唱礼的司仪最后一句话落,新人就要送到洞房里去,周围年轻的汉子一个个都起哄的叫喊着,说是要去闹洞房,结果被张虎一个虎目瞪过去,话都不敢说一句的焉了,杨壹才不去凑那一门子热闹。   张虎这会进去待会还要出来同人喝酒,哪里有洞房闹,好在趁着结亲前张虎没空,他把贺礼和银子放在盒子里给送了回去,张虎也没细看给收了,也是了了一桩心事。   酒桌上,杨壹因为跟张家亲近混了个主桌的坐儿,柳家人除开村长和柳阿么家里三个孩子都来了,以柳村长的身份,主桌也有他们柳家一份,柳村长没来,柳卯领着柳柳坐在了这一桌。   柳木本来也要跟着坐的,结果张婶子把村里的一群娃娃都安顿在了一块,柳木自然收到了小伙伴的招呼,坐了过去。   桌上,柳柳和杨壹位置隔的远了些,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也不去刻意为难两个小年轻,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自顾自吃饭,直到在洞房呆了一会的张虎出来,纷纷拉过张虎来敬酒。   喜宴上想要灌醉新郎的人不少,张虎一个桌子跟一个桌子喝过去,得亏平日在家和父亲喝的多练就了一身喝酒的本事,几乎一轮下来都没见醉意,为了张虎还能清醒的洞房,杨壹作为张虎的兄弟自然只能替他喝。   可惜杨壹的酒量不怎样,就是古代这种度数低的酒也只喝了几桌,人就已经开始犯晕,到最后,成了第一个倒在桌上的人,其他人都笑杨壹这个酒量日后成亲铁定要被灌的连洞房都去不了。   哪知杨壹看着都醉了还清醒的听到了这话,嘴里嘀嘀咕咕的反驳,也没听清楚说了个什么,好在杨家也不远,柳卯当然看不得未来弟夫醉酒的姿态,过去把人一架给送回了家。   婚礼这场宴席吃的晚,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吃宴席的人才真正的散去,人一走,余下来的烂摊子由张家夫妇二人收拾,那些个借桌椅板凳的已经把自己东西拿了回去,灶台上还余下的菜每家也都给包了一份,剩下的就是席面上的残羹,需要好好收拾收拾。   这些活张婶子是做惯了的,张叔也是个喜欢埋头苦干不多话的人,这一通收拾好,外面的天色都摸黑了,儿子早早的被他们赶去了洞房,这会指不定在干些什么,他们老夫老妻的也不好打搅,干脆也钻进屋里,说了会话。   “明个儿我打算去一趟柳家,怎么样?杨小子和柳柳的婚事一天没定下来我这心里一天都放不下心,虽然村里这两人最登对,但我怕其他动了心思的汉子和哥儿做点什么事出来,那结亲就成结仇了。”   张婶这些日子早把杨壹当半个儿子在疼,光是为了杨壹的亲事她都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偏巧婚事好事多磨,总不顺畅,再磨下去,他都要担心给磨没了。   “嗯,村长醒了,给孩子定亲的事能做主。”   “村长家是个讲究的,柳柳又有个要参加科考的兄长,他们的婚事肯定不能跟虎子一样草草的办了,估摸着该要走读书人的那一套礼,只是明儿个我去送礼提亲是走纳采的礼节,人读书人纳采下礼要用雁,这时节南归的大雁还没飞走,明个儿你带着杨小子去小青河边找找,寻一对活雁。”   “嗯。”   张婶听到回复心里才算是满意,她操持家里这么久原本儿子结亲的时候也想着大干一番,可惜秋家也是农家,根本不喜欢读书人那一套,当初他们纳采下礼的时候,送的是肉,要是送活雁人不光不识货,还得把这对大雁给活剥了,当对亡命鸳鸯。   现在轮到杨小子,怎么着她也要好好操持操持,如今家里喜事也办完了她有的是时间。   阿嚏——一大早天还没亮杨壹从被子里醒过来,整个人脑子昏昏沉沉的,还不太清醒,一动脑仁更是跟针扎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好在过了一整个晚上,宿醉也没有那么难熬,缓过劲后杨壹才仔细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回了家。   他合衣倒在床上,被子也就虚虚的盖着,醒来有些着了凉,没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才算是止住。   接着昨个儿基本没入口吃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昨天那酒一喝,还真就饿了一整天,早上起来赶忙去厨房瞅了瞅,发现厨房正放着张婶做的熟食,这东西热一热就能吃,大早上的尽管有几分腻味,可也管不了那么多。   架锅烧柴,很快杨壹吃的满嘴油光,直到听到门外的敲门才有所顾忌的擦了擦嘴角去开门。   “张叔?大早上的这是要上山?”杨壹没成想竟然是张叔过来找他,也对,张虎这会估计正搂着新郎君温柔乡呢,哪里顾得上来找他说昨天盒子的事。   “去小青河,你婶子今天去给你提亲,人那边要是同意了再准备礼便来不及了。”   “啊?”杨壹被说的愣住,怎么婶子突然就去柳家给他提亲了,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马上,叔你等我一口气的功夫,我去拿弓箭。”   好在这事杨壹期待已久,不管婶子什么时候去,他都高兴,但是跟张叔说的一样,纳采的礼要备上了,抓一对活雁要些本事,他正好试一试。   ————————————   柳家。   柳阿么给柳村长垫了一个布包,将人扶起来,这几日休养也能半仰着坐起,这会商量事可不能无礼的搁屋里躺着。   “张婶,你家昨个儿才办了喜事今儿个就上门,可是来传递喜气的。”柳村长和善的同张婶搭话。   “可不是喜事吗?”张婶坐在柳阿么的板凳上,“我是来给你家柳柳说亲的,柳柳的亲事咱大家伙心里都明白,想必你们做父母的肯定也不会拦着,毕竟柳柳眼光好,看上的可是咱们村里比得上越朝楼的杨壹。   杨小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前些年是胡闹了些,但自打跟着我家老头子开始学打猎,人立马变的不一样了,上进机灵,手里也能攒住钱,听说还准备等春种过后就约着村里人给盖新房,是个顶顶好的人家。”   张婶的话里都要把杨壹给夸成一朵花了,早就知道自家哥儿和杨壹那档子事的柳阿么和柳村长倒没什么反应,毕竟要给的反应在柳卯倒豆子似的把柳柳和杨壹的私情说出来时,他们就已经给过了。   “他婶子,我们也不说场面话,两个孩子私底下看上了,而且杨家小子这些日子做的事我们也看在眼里,别的不说就他救了柳柳两回我们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这事我和他爹都同意。”   “那感情好,我得赶紧回去让杨小子带礼过来,赶明个儿我就去庙里给两个孩子问问生辰八字,保准是天定的好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离别   杨壹可不知道张婶的办事效率如此迅猛, 要不手里的动作还要加快呢,冬日大雁南飞有不少都在小青河附近落窝,整个冬虽然下着大雪,小青河却没结冰, 但也冻人的很, 几乎不见人过来,为此这些个大雁也藏的严严实实。   就是张叔打猎的好手也多年没有来找过大雁了, 所以两个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一对大雁。   大雁性忠贞, 一辈子也只选一个伴侣,若是伴侣不幸去世, 另外一只会因为郁郁寡欢, 最后也跟着一起殉情,为此古往今来正经的提亲礼节里,雁都是最为重要的聘礼,甚至比银钱都要重要。   这雁还必须是活雁, 一对死了的大雁就是打回来送去也遭人嫌弃, 一般定下聘礼之后会将大雁放飞, 当然也有吃了的。   杨壹是舍不得,这对大雁像是他和柳柳的爱情的见证一样, 天底下那么多能吃的东西, 不缺大雁一口肉馋嘴。   打了雁回来, 张婶已经归家, 瞧着杨壹手里的大雁很是满意, 才歇脚没多少功夫又赶着杨壹上柳家的门, 将礼给下了。   柳柳的生辰八字也早早给到了张婶手里, 等明个儿她就带着杨壹和柳柳的八字去一趟庙里。   杨壹这趟过来送了雁却没打算马上就走, 除开想同柳柳说会话外, 就是找柳卯说买地的事,他打算建新房的地方是公家的地,得找村长问了价,再同村长去一趟县里,到衙门办手续。   柳村长这会肯定是没法去,柳卯跟着跑一趟是没问题的。   “你想在这处修房子?”柳卯看着杨壹比划的地方,那一处位置妙,离村里的小青河很近,但地势却又比旁的要高,就是夏日小青河涨水也挨不着,而周围除开两间已经作废的住宅也没有其他人,清净。   原本废宅是村里人的,但这些人家搬走,久了这些地方也又回到公中,杨壹圈下的地方几乎把人两处废宅都给覆盖了,可见盖房子的地儿着实大,比他们家都要大上一倍。   “嗯,这处地方地势不错,离村子边也不远,日后我还想在这里建栋小楼做用处,这里正合适。”其实建小楼的地儿杨壹也圈在里面,日后柳柳的书院开起来了,也不必修建的跟县里学堂一样大,毕竟这处未来过来的哥儿姑娘肯定不会太多。   “小楼,那你这楼看着可不小。”柳卯指了指杨壹的圈下来的地,“虽然是荒地,可县里有文书造册,必然不会说不给银子,你这一处地方划下来的很大,可能要使些银子才行。”   村里的地不及县里卖得出价,白水村也不是什么富裕地,这一块地画下来杨壹估算约莫要十两银子到官府造册,这个钱得出,也不算太多。   至于修建房屋都是招村里人,除开几个要手艺活的工种,给的价也不会太贵,木材石头也能从山上弄,这一笔算下来又节省了不少。   “我同县里的师爷认识,明日你跟我去的时候我同他说些好话,应当能减免些,你手里还是要多留些银两,日后你们成亲也是大花销,纵使你能挣但也要赶得上急用。”   柳卯是真心替杨壹考虑,若是真的缺银两也就罢了,但杨壹这会手头十一锭金子,要为了节省一二两银子就叫柳卯去欠人人情,他是不愿意的。   柳卯的人情很值钱,现在欠下,日后要还很有可能为难。   “不必了柳大哥,我手里银子够,之后等柳大哥从乡试回来,我还真有一事要找柳大哥帮忙牵线搭桥,如今这十两银子不必为我省下。”   柳卯见杨壹心头有成算也不再劝,只道了一句,“你已经下聘,等过了纳吉的礼我们就算是半个家人,这会你可以同柳柳一样叫我兄长。”   杨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即喊了一声兄长见柳卯笑了才小心翼翼提要和柳柳商量房子要如何修建的事。   柳卯心情好,便让二人在院里说,他自顾自的进了屋,给二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柳柳一见柳卯走,早在一旁等不住扑到杨壹身上,抱着人。   “怎么最近喜欢扑人了。”杨壹牢牢接住柳柳,其实以前和柳柳相处纵使二人关系只差窗户纸,也发乎情止乎礼,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就是上回杨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柳柳便像是没了顾忌一样,简直把杨壹当交好的小哥儿一样对待。   整个黏人了不少。   “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前的顾忌也就没有了,如果不是想着外人知道了我们的事肯定就不成了,我肯定早早的跟你回家让人没闲话说。”   柳柳这几天心里还是几经变化,当时得知杨壹的身份他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旁人知道,待过了那一阵谜怔的时候,他又开始想着杨壹竟然跟他一样,虽然杨壹如今的影子半点看不出是哥儿的征兆,但那也是哥儿呀,是哥儿他就能和笙哥儿相处一样,时时贴一贴的。   “你没有我有,纵使我身份特殊但也是个功能健全的人,你要戒备知不知道。”杨壹对自己的自制力虽然有自信,可也架不住柳柳这般凑过来。   柳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左顾右盼看来一阵后,才小声凑到杨壹耳朵前,“我们也可以做夫夫之事吗?是我来还是你来,你要可以我觉得我也可以。”   “小捣蛋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杨壹的眼神危险起来,虽然柳柳没有质疑他的能力了,可是柳柳话里话外似乎不是很相信他的模样让他咽不下这口气,等成亲后他一定要好生证明自己。   “好吧,我们来说说房子的事吧。”柳柳像是个敏锐的小动物,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立刻改口准备说房子的事。   杨壹早有准备,拿出一块木板子将自己修改好的初版画稿给柳柳看。   “院子围这么大啊?”柳柳划了划,这几乎都要把整个菜园子都给包起来了。   “嗯,以后前院这一路过去都能够种菜,我还打算去牵几颗果树回来种在院子里,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好挑。”   “都成,什么水果我都爱吃,你看着选。”柳柳细细看过去,“这个是什么,怎么有两层。”   “是地龙,冬日你不是怕冷,到时候烧了地龙屋子就不冷了。”杨壹指着他构思的几处地方,细细给柳柳介绍后,柳柳都满意的点头。   “这里再给你做个书屋,日后等家门外的书院建好,每日你好方便来往。”   “书院?”柳柳听到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起来。   “嗯,你不是想做小夫子,那总要有个书院给你教书才是,而县里的姑娘和哥儿过来白水村学习,肯定夜里不会留宿,我们只需要建一处读书用的院子,我打算建成二层小楼,在外面围一圈,不用太大,够用就可。”   “两层,会不会太大了,要是没有那么多人过来学怎么办,还有还有,白水村离县里这么远,每日坐马车来回都要花一个半时辰,要是他们闲远闲累不来了怎么办,我还没教过书,要是他们觉得我教的不好怎么办?”   柳柳一连串抛出了好些个问题,都要叫杨壹哥晕了,但看着柳柳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杨壹又清醒回来,一样样的说。   “柳夫子已经教出我这样聪慧的徒弟了,可见是有真本事的,两层也不尽用来教书,平日还可以教一些其他东西,中午休息也得要地方不是,白水村虽然离的远,但真正想求学的姑娘和哥儿肯定不觉得,你也想教真心求学的不是。   就是没人来,你教村里的孩子不也成,若是还担忧,我可以不在村里修房子,我们直接去县里买,到时候租个院子做书院,来回也方便。”   “那还是算了,我可是先生,哪里先生迁就弟子的,白水村很好,我在这里住惯了才不去县里。”   父亲和阿么都在村里,他哪里有去县里的心思,而且杨壹是做猎户的,去了县里就要找新的营生,他觉得打猎就很好,杨壹举弓的模样很俊,平日里银子不缺也自由,到了县里做差就要看别人脸色,才不要。   “不担心了?”   “不担心了,反正有你陪着我,就像你说的,便是当真没有学生我教村里人也行,左右不能浪费你为我费心思修的院子。”虽然村里的哥儿姑娘肯定也没几个愿意过来,毕竟他免费教好友识字,村里的婶娘和郎君都乐意。   “这样想就对了。”   两人又对房子构造做了一些调整,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柳柳过去开门,便见门外站着几日不曾出现的白言思。   “言思,你怎么过来了,是在家无聊了吗?”柳柳这几日都不得闲去越家,也还不知道追杀白言思的人已经找到他了。   “不是,我是来辞行的。”白言思笑着看向柳柳。   “辞行!你要走了。”柳柳惊愕的出声然后又想到了白言思背井离乡这么久是该回去了,不然家中父母该担心了,“的确该回去了,只是你这一走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别这么想,我日后会回来看你的,之后你兄长不也要参加科考,到时候肯定要去京城,你要是得闲也跟着来一趟,到了京城我做东请你好好玩一玩。”白言思也不舍得柳柳,但总是要走的,“对了,我是来送这个的。”   白言思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如今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个了,柳柳和杨壹的救命之恩他现在甚至连银子都拿不出来报答,只能将玉佩留下做信物。   “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玉佩你们拿着,日后有什么困难拿玉佩去省城里,找白家的钱庄,里头的掌柜都是我家的人,肯定会帮你们的。”   “这玉佩不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吗?我哪里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再说我一个乡下哥儿能遇到什么危险,还是你自己收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盖新房   “不成, 你必须收下,不然我走的都不安心,只是一枚玉佩,等我回到府里还有很多, 并算了什么。”白言思再推拒, 一副若是柳柳不收下他就不走的模样看的柳柳没忍住笑了出声。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就收下了, 日后万是遇上什么困难一定不会向你客气的。”柳柳无奈。   “这样想才对,我和越朝楼打算明日一早走, 到时候你要来村口送送我。”白言思颇为不舍得。   “明日就要走, 这样的急,越朝楼是也要送你去京城吗?”柳柳微皱眉心,走的这样急,他连绣个荷包的机会都不得空。   “嗯, 是急了些, 但也是没法子, 越朝楼怕我一个人上路遇着危险,便打算送我到京城。”白言思也不知道越朝楼到底做什么打算, 只是这人替他解决了追杀的人之后, 便默默收拾行李, 道了一句要送他回家。   之后是打算留在京城还是回来白言思一概不知, 可又不知怎么开口问, 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越朝楼都跟他回京了, 他总是要想法子让人能够安心留在京城, 至于他二人的事, 若越朝楼留下便得徐徐图为之。   “那好,明日早上我一定过去相送。”   “嗯,说定了。”白言思同柳柳抱了一下,因为杨壹在院里没出来,他也没看见,便不曾同杨壹说两句就走了。   关上门的柳柳一扫先前要建房子的快乐,显得有几分怅然,“白言思要走了。”   “他早晚都要走的,他的家在京城不在白水村,就是他和越朝楼在一起也该是越朝楼去京城。”至于日后归隐的时候是会回白水村还是去其他地方,也说不好。   这话杨壹没有向柳柳透露,怕自己的猜测错了让柳柳期望成空,也怕柳柳追问他如何得知这一切,到时候说与不说都会让柳柳心生不快。   “你说得对,只是我有些舍不得罢了。”柳柳将自己埋在杨壹的怀里,从前阿么说嫁了人,就和之前的家人还有朋友像是断了联系,阿么也只是从隔壁村嫁过来,非是逢年过节少有往家里去的,往日闺中密友也都远嫁,有生之年难得见到一回。   那时他尚未觉得阿么话里的意思是什么,这会同好友分开,知道此生再见的机会怕是没有,心中难免难过。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与其难过不如给白哥儿准备一些干粮带在路上。”   “嗯,我这就去,房子”   “房子的事我来搞定就好。”杨壹揉了揉柳柳的额头,看着柳柳进厨房之后便离开了,白言思既然来找柳柳了,估摸着越朝楼肯定也来向他辞行了。   事情也如杨壹猜测的那样,再回去的半道上遇上了没在家找着人的越朝楼,两个人关系也说不上跟柳柳和白言思一样,但也称的上一句朋友,越朝楼要走是该告诉杨壹一声,却也没有白言思与柳柳的依依不舍,只道了一句保重便分开了。   第二日杨壹跟着柳柳早起,去了村口给二人送行,越朝楼这一趟几乎把家当都给搬走了,看样子也是下定决心日后要落根在京城,宽大的马车上柳柳和白言思说了好一会话,直到要发车了柳柳才从车上下来,留下了一包细面做的烙饼,给白言思和越朝楼路上吃。   杨壹相送也没什么东西好给的,索性也找张婶做了些干粮给两人送过来,除开他们二人,送行的还有王三良,王三良家里还有父母在,没法跟越朝楼一块去京城,只能挥手同老大告别,接替老大在县里的生意。   这番道别费了些功夫才算完,看着马车悠悠的离开白水村,连个影子都看不见道别的三人才往回走。   杨壹早知道有此一遭,情绪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他知道越朝楼和白言思一走,《盛世江山》的剧情就此拉开帷幕,他距离剧情中心地带的京城隔着十万八丈远,只需好生在家呆着,便能安稳度过剧情时间,待江山重定下来,余生几十年也能过得安定。   这会最紧要的还是加盖新房,在杨壹和柳卯去县里的衙门走一趟定下建房的地之后,张婶子也将二人的生辰八字合了。   结婚双方的生辰八字,几乎没有不和的,问名也是个过场,只有那真正不想成一家的人家又不想自个儿反悔失信的人家,才会找到问名的大师使些银子,让这桩婚事就此告吹。   杨壹和柳柳自然没有这什子麻烦,问名后就是纳吉,纳吉走的是定亲最要紧的一步,交换庚帖下聘书,到这一步定亲的礼仪便走完了,至于结亲还得待两家商量完日子,才好确定余下的步骤要如何走。   杨壹孝期还有一年,等今年翻过年孝期就结束了,明年的好日子杨壹都在黄道吉日上看过了,如果没意外就定在开年的正月十五,既是元宵也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过年那时候村里人也都空闲,到时候办喜事也热闹。   这一通忙活下来,转眼到了三月下旬,柳卯赶着去了合稻府准备府试,春种忙完,杨壹请了县里的泥瓦匠师父带着村里暂时空闲的汉子们开始挖地基。   新房虽然圈下来的地盘大,但真正盖房子地儿却没那么大,挖基地的汉子因为杨壹开的工钱比旁的高两文,每日还管饭,饭里时常见荤腥比家里吃的还好,个个都是卖了大力气,要把杨壹新房的地基夯实。   地基地基,一座房子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处,地基若没打好,那房子立在上面也不牢靠,为此杨壹每日除开上山打猎外,到了下午都紧着过来一块忙活,倒不是怕村里人偷奸耍滑,而是怕他们没做到自己的要求,若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好即使说出来。   “杨家小子又来了啊,你瞧把新房看的紧的,不是说明年初才成亲,每日过来一遭是怕叔几个手艺不成,给你建塌了?”   忙活的汉子瞧着杨壹挽着裤脚过来跟他们一块忙活,嘴里没把门的开着玩笑。   “哪能啊,就是想着快些把新房建好,之后还得请木匠过来重打一套家具,也得两个月功夫才能做好呢。”杨壹边忙活边回话。   他建的是青砖瓦房,砖瓦都找了附近村子烧窑的定下,比起土胚房要耗上一阵时间,等屋子修好,院子也要好生打理一番,且那个时候他还得想想怎么让家里的生活更方便些,要自己弄些设备。   屋里的家具也得重新打,一套下来少说也要到八九月去了,到时候他要先搬过来住一阵算是给房子压压人气。   “家具也要重打啊,这样算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咱们后山上木料多,树种也多,你每日往山上去可惜看看有哪些木料合适就拉回来,攒着,到时候让木匠用你的木料,能省下不少钱。”   有经验的汉子指导杨壹,他们乡下人都讲究一个能省则省,要是让木匠出料子,这一套下来岂不是要贵上一倍的价钱。   “好,多谢叔指点,我现在就开始攒。”杨壹手里钱是够的,如今每天上山,开春动物都不少收获也多,赶着去镇上几天能卖出一二两的价钱,可即使每天有银子入账杨壹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销,能省下这么一笔银子,不知又能做多少事呢。   到了夜里,杨壹摸着黑回了家,也不是他想让这些工人干到这么晚,奈何这些汉子实诚,因为他家管两顿饭,非得要干到天都看不见了才罢手,杨壹也不能放着人自己干,万一出了点事就不好,只能陪人一直到收手才揉了揉肩膀回来。   这些工人两餐饭食都是张婶子负责,因为杨壹说量要足,不然人家干活的饭都吃不饱自然不乐意给你卖力气,所以张婶子都是做的量大管饱的饭食,有时候杨壹会把打到的野鸡或是野兔送去张婶子家,让张婶子给添个肉菜,虽然不多,也是油荤,人要力气是不能少了肉的。   “柳柳?这么晚怎么来家里了?”杨壹走到家门口,看着门上靠着一个人,今晚的月亮还够亮,稍微走几步也让杨壹看清楚了来人的脸,这个时候柳柳应该在家睡觉才对,怎么过来了。   “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想你了。”柳柳从暗处出来,像是小猫一样过来要蹭蹭,这阵子杨壹忙着建新房都好久没来看他了,他也不好意思去修房子的地儿找杨壹,那些个汉子到时候调笑,就算是善意他也遭不住。   “那你也不能这么晚过来,要是我再回来晚些,你遇上坏人怎么办?”杨壹一手带着人,一手开门,本来他还不想让柳柳靠过来,因为身上的衣服都是土,脏的不行,无奈柳柳动作太快了,左右衣服已经弄脏了还不如让柳柳早些靠过来呢。   “村里哪有那么多坏人,几个赖子因为王柱子被抓去牢里都老实好多了,如今他们几亩荒地也都种上粮食了,我阿么说总算是过得有点人样。”   王柱子因为偷窃罪开春就被拿了,正好是杨壹走的那段时间,衙门官司因为知道举报人的身份给判了狠了些,足要做三年牢。   王柱子正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却被下了大狱,名声肯定是没了,出来也没有哥儿姑娘愿意嫁他,而且有了入狱的经历,官配都轮不着他,王柱子的娘知道儿子要被关三年可是哭了好久,还在差役面前撒泼,拦着不让人动手,最后也叫人抓进去关了两天才被放出来。   一出来人老实多了,再不敢闹腾,牢里面可不是人过得日子,吃穿不说,每年还得做苦役,村里人都知道每年徭役难熬,再穷的人家都想发设法的拿银子顶徭役,去过徭役的汉子哪个不是要一个月才能缓过劲。   银子拿的多了,人不够去,县里的犯人就成了这苦差最好的顶班,村里的赖子也都知道了这事,一个个平日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但大家一个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没成想王柱子突然被抓了,他们自然是人人自危,霎时间都纷纷洗心革面,看着像是个好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亲吻   “他们欺软怕硬惯了, 这会遇到铁茬子不过是一时被吓住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见你一个哥儿夜里一个人走着,心里生了歹念怎么办?”   杨壹可不信那群人当真狗改的了吃屎,这些日子看着好了也只是被吓住, 等这阵吓过去, 不见得还能这么乖觉。   “所以我带了弓的嘛。”柳柳举起自己的左手,自打他们定亲杨壹送给他的弓就被他正大光明拿回了家, 平日在家他也时不时在兄长和弟弟面前秀一手, 兄长不提,阿木羡慕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呢, 还闹着要他教射箭呢, 可把他这个做哥哥的骄傲的不行。   “夜里准头不好,但看在你有防范意识,下次去县里我给你买志怪话本。”杨壹也不是抓着不放的人,知道柳柳不是胡来心底放心小半。   说道弓箭, 在他去县衙门和柳柳交换庚帖登记的时候, 牛家父子找了他过来, 把寻来的猎弓给了他。   原先杨壹打算找三石弓,只是略微有些高估自己了, 牛家父子拿给他的二石半的弓都还是他训练了不少时间才完全拉开, 真要是三石弓, 胳膊都得弄折一次。   “嗯。”柳柳像是很满意这个奖励, 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   “饿不饿, 家里买了不少小零嘴, 原本是打算给你送过去的, 可这几日实在忙的晕头转向, 还在家里放着。”杨壹打了水洗了个手, 从屋里拿了不少干果脯出来。   哥儿和姑娘最喜欢吃这些,杨壹不贪嘴,平素家里有也会嚼两个,更不提柳柳,他每去一回县里总是少不了给柳柳带些回来。   “有点饿,你吃饭了吗?”柳柳挑了一块蜜饯塞进嘴里,见屋里都没有柴火点燃的痕迹,可见家中好些日子没开火了。   “吃过了,这些日子白天的两餐我都跟建房子的村里人一块吃的,张婶的手艺好,比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有张婶做饭哪里要我开火。”   杨壹解释了一句。   “我的厨艺也不错的,等我嫁过来,烧饭的事我来做。”柳柳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杨壹跟前,“你喜欢吃什么我都能做出来,保证让你吃了还想吃。”   “是吗?我竟然不知道我家柳夫子还有烧的一手好菜,那等举办婚礼过后,我定要让我们柳夫子大展一番拳脚,好让学生我看看眼界。”   “嗯,夫子我会的还多着呢,等日后我们在一处了,再给你一一展示,别说做饭就是做衣种地,也是样样皆精,夫子我是上的学堂下得灶房,手能拉弓打流氓,又能洗手作羹汤。”   “顺口溜编的不错,日后我瞧着看,这会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杨壹喜欢在他面前越发放肆的柳柳,有时候也跟刚才一样和柳柳胡闹一通。   “在呆一会嘛,我是趁着阿么和父亲都睡了才悄悄跑出来的,这会回去他们睡得浅要是发现了肯定要说我的,待会他们睡熟了再回去就不会了。”   柳柳小声撒着娇,即使家里只燃了一盏烛火也能把柳柳的小表情照的一清二楚,杨壹惯是拿柳柳没法,能够管住柳柳的柳卯这会远在合稻府科考,当然最后也只能听柳柳的。   两人也不干站着,杨壹把屋里的躺椅搬出来,搁一块躺在躺椅上,窝着看星星,尚未被污染过得夜空上全是密布的繁星,每一颗都闪烁着自己的光彩。   杨壹对星象知道的不多,便是北斗七星也只叫的上名字,形状能记得个大概,可让他抬头在天上找便太为难他了,还有什么牛郎星织女星的,实在是长得都一个样,能够分辨出来并取名的,杨壹只道是个人才。   “你当真一个星星都叫不出名字?”柳柳都给杨壹指了好几遍了杨壹也没记住,难得遇上杨壹不擅长的时候,想平日里教书他这个夫子最最没有成就感,教什么都一遍就会了,便是再难的字,头一遍忘了再问一回就记得比他这个夫子还牢。   有时柳柳还想杨壹是不是当真有读书的天分,可惜杨壹志不在此,柳柳也不勉强人,而现在知道杨壹身份之后他更不想杨壹走兄长的科举路,旁的不说要是被人知道杨壹的身份,就是欺君的大罪,他才不要杨壹英年早逝,那他不是要守寡了。   “是学生天资愚钝,夫子且放过学生吧,改明儿换个其他的,我一定好好学,叫夫子一定不失望。”杨壹的确没有天象天赋,学的也不甚认真。   “好吧,改日换成其他的。”柳夫子也讲究因材施教,天象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本事,学了丰富知识,不学也没个要紧,哪里舍得难为他的头号大弟子。   “你啊,小夫子上瘾了。”杨壹同柳柳作怪一会,伸手把人紧紧搂住,感受怀里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安静的躺了好一会,“柳柳,日后成亲我们是不是也像这样在家里窝在一处看星星?”   “夜里你与我一处,只想看星星?”柳柳突然一句话,叫杨壹一时浪漫的情绪被打了个干净。   “你最近是瞧了什么,怎么看着胆子越发大了,连夜里夫夫之事都说的这样肆无忌惮。”杨壹虽然心里有时痒痒,但也不是时时刻刻想着,也不敢在柳柳面前大放厥词,怕羞了柳柳,没成想最后是柳柳大胆说些孟浪话,让他被打个措手不及。   “因为你也是哥儿呀,虽然成亲前说这些难免不好意思,可打笙哥儿成亲后,我们总是少不了说几句的,我也是好奇。”   柳柳非常无辜的眨眼,好奇乃是人之常情,尤其是他问的对象,新婚燕尔每夜都是夫夫甜如蜜,加上张虎身强体壮,刚开了荤夜里尤为卖力,弄得笙哥儿时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让过来找笙哥儿玩的柳柳每每抓住都要好一阵调笑。   笙哥儿性子腼腆,可被笑的多了也找了机会打趣回来,说杨壹看着身板子单薄,但平素打猎上山半点不比张虎含糊,到时候成了亲某人可也要像他一样,到时他便要日日上门笑话才是。   到后来说的柳柳脸色发红才作罢,只是得知杨壹也是哥儿,柳柳心里忍不住想,哥儿当真也能做到张虎那样吗?   “好奇自然可以,只是尚未成亲不能胡闹。”他们之间虽孕子可能极小也架不住这是看重声名的古代,无媒苟合叫人诟病,当然他们有媒也不能随意做这样的事。   “明明是你说婚后的事,我才答应,哪里说现在要做这些了,纵然我胆子再大,被兄长晓得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让重新学礼义廉耻。”柳柳才不敢随便越雷池。   “真若是出事,有我拦着,只叫兄长打我,不会让他伤了你的。”杨壹到底没把话说死,温香软玉在怀总会忍不住心猿意马,此时此刻本是单纯赏星,叫柳柳一句话带歪了杨壹的想法,暂且还按捺的住。   柳柳被杨壹暗示的话说的脸红,埋头在杨壹怀里乱蹭一通,抬起头的时候却又对上杨壹难得变了神采的眼睛,还来不及说话就叫杨壹抱住他背后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往上带了两分后,便有一处柔软的地方碰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杨壹的嘴唇,得知这个信息的柳柳霎时间瞪大了眼睛,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这次的亲吻并不激烈,浅尝即止的杨壹只是略略在两厢嘴唇亲碰一小会后就退开来,他以前也没和别人接过吻,这还是头一次,有些不会,又不愿意露怯,也怕过激吓着柳柳,一触及分让两个目前为止只拉拉小手,撑死了抱一抱的小情侣都呼吸加重,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红晕。   杨壹略微平复了一下呼气,压住身上的火气,慢慢抱着人坐起来,“要回去了吗?”   柳柳小声的应了,一直低着头,半分不像方才在杨壹面前大胆说话的模样,可见真到了要紧的时候还是怂的跟个鹌鹑一样,小怂包此刻只想快些逃跑,他和杨壹竟然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就算只是亲嘴唇那也是该婚后做的事才对,怎么可以现在就做,让他都不好意思看杨壹了。   “胆子这样小还敢来撩拨我。”杨壹无奈的笑出声,将果脯带上,送满面通红的小哥儿回了家。   方才见柳柳脸红的模样让杨壹陡然想起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来,日后新宅若是种些桃花树,等到开花的时候柳柳若与其中,倒真是合了这样的诗,只是这诗意头不大好,后半句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里人可不在了,如此想还是算了。   桃树可种一两颗,待到结桃子的时候吃一吃,满院子的桃林还是不如满院子各式各样的果树来的实在,最好院子的果树一年四季都有结果的,这样一年到头便不愁吃了。   因为那日杨壹的突然袭击,让柳柳好几日都不敢登门,怕杨壹又做什么孟浪的举动,叫杨壹有几分可惜,但他知道柳柳性子虽外放却又有分寸,便也不去找还没害羞过的小哥儿,自个儿每日依旧进山打猎,打完猎又去宅地跟着一起修房子。   比之前些日子他还多了个活计,就是在山里找合适的木材为之后打家具用,有时候去的地方多了不光能看到合适的木材还能看到些许不一样的鲜花,连之前计划着想种植的蔷薇和月季都找到了。   杨壹记下这些花的位置,没有急着搬回去,在他的认知里花朵都是娇贵的,不容易养活,现在家里还不成,房子连地基都没夯完,带回去估摸着也没空照顾不说,还可能被劳作的汉子给踩了,不如留在原地等房子修好再移栽回去。   只是这期间杨壹还得问一问花匠的注意事项,他以前也在寝室来过闲情雅致,养过几盆花,可惜无一例外全都死的不能在死,甚至买回来的那种都长出花苞的花都被他养的苞落叶黄,现在要在家里种花还得多问问。   不然情操都还没来得及陶冶,花就先猝然离世,可就成了笑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收房   春日不过一阵光阴转眼就晃没了, 这日一大早杨壹去了一趟县里用金锭子换了碎银准备给干完了活计的村里人结钱。   砖瓦到的快,村里来人也不少,这些汉子手脚不慢,这才两个月近三个月时间, 房子已经修的有模有样, 连围墙都砌好了砖,将屋子和大院子给围住了。   当初说好建完房子一道给钱, 今儿个是最后的收尾, 不忙,杨壹便跑了一趟县城, 换回的碎银好大一包, 当初说好十七文一天,近三个月时间下来得给每人一两半左右的价钱,有十来个汉子干事加起来得要小三十两,还有泥瓦匠的钱, 要比干活的汉子们开的高一些, 好在泥瓦匠到后面就不用来了, 已经结清了钱。   回到村里杨壹到了建房的地儿,已经收尾完成的汉子们早早的坐在院子里等工钱, 初春转到盛夏, 六月份的白水村又闷又热, 还要熬到九月份才凉爽些。   这些日子村里人都不喜欢白天出门干活, 到正中午的时候田地里更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暑气太大若是不慎中了暑还要花铜子买药不值当。   所以这些日子村里人都是摸黑做活, 也应了夏日昼长夜短, 杨壹每日进山也调整了时间, 上午去一趟赶着中午回来, 下午就不去山里,在屋里捣鼓东西,挨到下午近黄昏的时候才又拿着大弓去山里走一趟,不走久,天黑就下来。   夜里的山比白日不安全多了,尤其是狼,喜欢夜里出来觅食,那一双双绿眼睛在夜里突然出来盯住你,别说逃跑,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连着骨头嚼碎。   为此这些日子猎物少打了些,而且打死了的猎物也要赶紧处理,不然这个天气一个晚上便坏了,让杨壹往镇上跑的勤了些,倒也不白去,房子马上修好,杨壹寻思找个木活好的木匠,到家里打家具了。   平日里杨壹虽然也玩一玩木头,但也就能做些简单的小玩意逗一逗柳柳开心,真要做家具还得看专门的手艺人。   几番打听,知道十里八村最好的木匠是离白水村远两个村的三河村,师傅姓周,打的物件结实又好看,还能给做雕花大床。   家里建了地龙杨壹便不想着做炕,打一张大木床在家搁着最合适,知道了周木匠这个人,杨壹也去了一趟三河村把人给请过来看了看,知道杨壹自己也攒的有木料,周木匠和杨壹约了过来的日子,也不带什么东西,就紧着些工具和两个小徒弟过来。   杨壹给人安置在老宅里住着,第二天再动工,因为今天是给建房的人结钱的时候,工钱一人发的都是两块碎银,一块半两重,一块一两重,平日里去县里给那些富贵老爷干活一个个抠搜的不行,哪里能一口气拿这么多出来。   还有的干了两三个月,最后还只发一半,另外一半还拖着让等过年再去要去,若不是签了契,闹到官府老爷那里,这些富商还得使大钱把事压下去,保管都不带给的。   像杨壹给的这样痛快,还能多给十来二十文,可是最大的金主了,拿了钱的汉子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琢磨着今个儿趁夜去一趟镇上,明儿个一早买两斤鲜肉回来给家里人解个馋。   开春过后每家每户都不兴大鱼大肉的吃,要是没遇上过节或是生辰,家里都只吃糙米跟院子里的小菜,肉沫都看不着,虽然知道是家里媳妇操持,知道不能霍霍,但家里孩子两三个月连口肉都吃不上,他们心里也着急。   幸好这快三月功夫没白干,一两半的银子拿回家,家里人指不定要怎么高兴呢。   “杨小子,你这性子爽利,以后还有什么要盖房做活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保证给你做的又快又好。”   “叔这么说,那我还有真有一个活计,不过这些日子农活正忙,叔伯好不容易空下来该回家帮帮婶娘和郎君们,等忙过这一阵我再去找叔伯们过来给我修个小楼,工钱一样,管两餐。”   小楼杨壹没那么着急修建,而且这时节地里正忙活,早苞米已经可以扳了,地蛋也能挖,还有小麦也到了要割的时候,这近三个月地里的活没那么忙,都是靠家里老人以及婶娘郎君来做,但到了忙活的时候,家里那点人手便不够看了。   “成,等我们忙完地里的活就过来再给你修,到时候肯定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没成想真的还有活计,在场的汉子们眼睛都亮了,一个个答应的痛快,就怕杨壹到时候换了村里其他人来,赚不着这份子工钱。   “好,我等着。”   送走了建房的汉子们,杨壹一个人走在新房里,屋子跟着他的想法一点点被修建出来,位于院中央的一整座屋子修的很好,分了上下二层,上头一层也不能叫房子,因为不住人,都是前面这一面没封口的阁楼,用于放柴火和杂物的。   一层四间屋住人,堂屋灶房浴房也都修的好了,除此之外还有茅房书房和一间放粮的屋子,细算下来有九间房,茅厕杨壹不止修了一个,要紧的卧房还隔了一间出来,想着大冬日穿衣裳出门上厕所,那就不是人干的事。   地龙烧的热火屋子暖和,谁愿意这时候出门,为了能够做好屋里的茅厕,杨壹让村里人隔出隔间之后便开始去烧瓷的窑定了管道埋在地下,这处没隔地龙层,便用的木头搭着盖在瓷做的管道上,这一截也不长,要是碎了破了也方便修补。   至于抽水,杨壹也叫了打水井的师傅明天来一趟,在院里打一口井水,若是竹子的管道引不过水来,他就在建个大些的储水装箱子,到时候时常往里面灌水就是。   从屋里转悠出来,杨壹到了左边屋子延伸出建的小厅,这小厅也跟一间房子差不多大,不过除开最开始的靠墙的一面,余下三面都漏风,小厅里还没摆东西光溜溜的,杨壹打算在外面打一张长桌,日后夏天晚上能在这吃饭,图个凉快。   还要打个架子,方便放调料,也方便他和柳柳在外面自己弄点小烧烤和火锅吃。   前院凹型的坝子用石头砌了,雨天也不怕泥水沾湿,从坝子到门口,杨壹还从小青河附近的摊子里找了合适的鹅卵石跟大石板,一一铺了过去,下雨的时候去院子摘菜也方便。   原本杨壹打算在院子左右修个长廊,一进屋也不怕雨水了,可后来还是算了,除开绣了长廊没地儿种花之外,这长廊到住宅还要拐个弯。   不美观不说不如石头板子搭起来方便,都不好去院子里走动,牵来的果树早几天已经种下了,有桃子李子杏子枇杷,还有橘子梨子和柚子,葡萄藤也给挖了两株回来,挑了个宽敞的地方种下来,等这阵忙过杨壹就紧着在附近搭个秋千架。   这些果树都是分堆下的,连着浇了几回水,看模样是养活了,但像桃子李子葡萄今年是吃不成了,得看橘子冬日里结不结果,反正到了明年的时候柳柳嫁过来,这些树适应了也该结果才是。   靠院子近些的地方还建了个小屋子,放着杨壹在山里淘的木料,这里还有一口大锅,方便冬天烧水洗衣服,石头打的洗衣台也在附近,虽然到小青河捶打衣服也方便,但来去也要费工夫,还危险,前不久还有郎君摔下去了。   还是在家好,而且洗衣服肯定也是他洗的多,让他搁婶娘和郎君堆里,也不大好意思。   等马桶做出来,杨壹就要开始收拾院子,种些爽口的青菜,山里的花也恰逢移栽的时候,养一个冬天,开春柳柳过来院里一定很好看。   前院的东西看完了杨壹又走去后院,后院是牲口住的地方,除开给两匹马建了马棚,隔壁空下来的棚子还放了板车外,还修了个鸡棚,猪难伺候,还得每天割猪草喂,费时费力杨壹不打算养。   鸡还是可以养几只用来下蛋,过年还能宰了炖鸡汤,现在老宅就有四五只鸡是杨壹开春后从村里买来的,买的时候两个月大,回来喂了近四个月,都能下蛋了,一天能捡三四个鸡蛋。   至于鸭和鹅要不要养,杨壹打算问一问柳柳的意见,他们出门就是小青河,鸭和鹅都能去水里找吃的,平日赶回家也方便,大鹅还能看家,就是不晓得会不会和黑熊白虎打起来。   黑熊白虎的窝也在后院,杨壹半点不亏待两只没完全长大的小狗,窝给修的既能遮风挡雨还宽敞明亮,等两只彻底长大蜷缩在里面都不带满的,窝里铺的是干草,这些时日有张虎跟着训练它们,已经变得听话又凶猛,有些狼性附身。   等过几天杨壹也打算把两只往山里带,该学着和他一起打猎讨生活了。   看完新房,杨壹乐滋滋的往柳家去,今儿个去县里他给柳柳买了一把梳子和些小吃食,等着这头忙完就送过去。   柳卯如今在双榀府还没回来,府试过了又赶着去双榀府参加院试,六月初的院试早早考过了,放榜得大半个月,前不久从双榀府传来消息说是考上了,听得杨壹感叹一个秀才的名头费了这劳子劲,难怪古代没几个寒门能出头的。   秀才考上柳卯让人递了消息没回来,再过一个月就是乡试,白水村到双榀府一来就是五六日的路程,与其路上耽搁不如就在双榀府温书,等着乡试考了一道回来。   “哟,杨小子又去找柳柳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浇模   同路的婶子瞧见杨壹往柳家去, 笑着脸过来搭话,听得杨壹不自觉摸了摸耳朵,点头。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婶子也从你们这代过来的, 听说喜事定在明年翻春, 到时候要请婶子上门喝杯喜酒才是。”   “一定请,婶子过来不光有好酒好菜也少不了, 到时候婶子别不得空才是。”   “哪里的话, 莫说是开春前最闲的这段日子,就是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婶子也一定得空来喝你这杯喜酒, 你小子也是有福气, 多少别村的小子都找我们村的婶子和郎君想要同柳家说媒,最后柳柳竟然落到了你家,可得好好珍惜,柳柳是个好哥儿。”   “诶, 小子省的。”   “晓得就好, 不过村里也就你小子和越家的小子配的上柳柳, 你俩是对绝配勒。”   婶娘们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杨壹也不是头一回听到, 只要遇上他上柳柳家, 或是和柳柳在一处, 保管少不了打趣的声音。   好在终于到了柳家门口, 杨壹紧赶着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柳木, 一见来人是杨壹, 再没像头回一样见人就要关门, 而是大方的把杨壹放了进去, 还叫着给阿么和哥哥传话。   先出来的是柳村长,养了近三个月,除了折了的胳膊还得在好生将养一番,其他的伤早早的好了,已经能够上村里走动,听到未来姑爷过来,哪里能坐的住,这不出门来迎人。   杨壹把手里带来的吃食给了柳木,叫柳木拿去放着,同柳村长搭了几句话,就叫耐不住性子的柳柳给拉到一旁,想要说些私房话。   “怎么又过来了?”柳柳瞧着这人自打上回因为忙着没来找他,叫他夜里去了一趟家里后,就是再忙这人隔三差五都要过来。   杨壹过来他当然开心,可是每回杨壹一走阿么便要笑话他,说他心已经落到别人家里了,明明没有的事,他和杨壹喜欢正浓呢,早些年听父亲说,阿么没成亲那会也整日想着见面,他和杨壹都隔三差五才见一回,已经很收敛了。   “今日新房完工,余下的就是等木匠打家具,和拾掇院子,我想着山里的花要移栽回来肯定得你来帮忙,我干不了这样的细活。”   柳柳嗔了一眼杨壹,用木头做小玩意哄他的时候可不见说自己做不来细活,到底是想寻个在一块的借口,柳柳也不揭穿他。   “好啊,书房要打书架,和书桌,我想打一套竹造的,兄长屋里木头都泛霉味了,一点也不好闻。”   木香本也是极耐闻的香气,但那种带有脂柏气息的木头料子都贵,他们家当时打这一套书房用具的时候都挑的实用,所以用的久了,加屋里有潮气,总免不了泛霉。   为此新房的书屋柳柳想着用竹子打书桌和书架,新家杨壹弄得不易受潮,竹香弥久还便宜,正合用。   “行,明日我就去和周师傅说一声,让书房用竹制。”杨壹笑着听柳柳安排新家的一点一滴,等日后两人一同住一起,感受每一处因为自己想法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更高兴。   “那我明日就要去给你帮忙吗?”柳柳有些激动,又有些迫不及待。   “也不用这样急,等一个月后,我还要忙活收拾一下,院子里的井还没打,等井水打好了才能移栽。”   “好,到时候我跟你一块上山挖花。”柳柳已经很期待了。   “嗯。”杨壹被柳柳这样看着,心软了一大半,点头应下。   ————————————   新宅的大门比旧宅牢靠的多,再也听不见开门后嘎吱嘎吱的声响,而且新宅的大门也修的大气,比寻常门要宽一些,就是马车从前门走也能走过。   打家具的周师傅一早带着两个小徒弟过来忙活量尺寸,一边走一边听雇主的要求,厨房书房卧室浴房堂屋都要打相应的家具,四间卧房就得打四张床,如此算下来,这需要做一个月的活计,忙活下来到手的钱还不少,就是可惜雇主家自己出木料,少赚了一项,但这伙大,也赚的极多。   杨壹请的打井师傅也一早过来看了地形,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不废话就开干,新宅里忙的热火朝天杨壹也没空闲,而是在手动制作马桶用的阴模,马桶的结构除开抽水的部分并不复杂,多是靠着形状便能制造出来,唯一麻烦些的是抽水箱连接漏水的孔。   这几样都能分开做,杨壹正在慢慢试验,打算先将分开的几部分东西一一做出来在拼装在一块,这些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烧制的步骤,烧瓷是个手艺活,须得丰富经验才能烧出合适的瓷。   自己烧肯定是不行,这和烧炭还不大一样,不能自己在院里堆个窑将就着便能烧出来,窑建造的不合适里面的温度达不到烧瓷的要求,再怎样也不烧出成品,杨壹打算把胚造好之后拿去烧瓷的窑让师傅们试试,反正组装成功的成品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偷学了去。   而且师傅们也不知道他拿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顶多背后说一句有钱烧的慌,拿来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几番折腾,杨壹按照自己的理解将阴模像模像样的做了出来,只是用阴模进行浇筑杨壹还没试过,反复试验了几次才感觉将成品做了出来,又经过一番打磨后杨壹赶着马车送到了窑口。   车上做了好几个成品,主要是杨壹怕师傅也是头一次烧,要是烧坏了就要重新浇筑,软泥浇筑要两天才成,来回浪费时间不如一口气多做几个总有好的。   到了窑口,烧瓷的师傅也是老熟人了,之前在家里埋瓷造的管道时就是来这个窑烧的,当时几个师傅看杨壹要烧这样奇怪的东西,当即觉得是在消遣他们,好在杨壹心诚,给的太多让几个师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埋头苦干。   管道烧制也没什么难度,就是将造型弄得奇特了些,烧出来主要是能合上就成,这回杨壹带来了更奇怪的东西,几个师傅有了上回的教训,也不出声质疑,管他要烧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反正给够了钱他们就开窑烧。   该搭手搬东西的搬东西,该上釉的上釉,都各忙各的让原本还准备了一腹说辞的杨壹给堵了回去。   烧瓷也需得花费时间,约莫一昼夜功夫,比起烧炭动则半月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杨壹也不能这样干等着,看着马桶被送进窑里,杨壹就赶着马儿回家,趁这个机会回去研究一下水箱该怎么安置。   新宅。   “师父,这屋里听主人家说要做浴房,除开大浴桶和屏风还有挂架板凳还要打什么?”小徒弟跟着周师傅学了不少东西了,但还没有一个人接活的能力,得跟着师父多走一些人家学些经验才是。   “喏,那边放着呢,你自己翻翻。”   周师傅打着赤膊在院里刨木头,这回做家具算省心的,雇主把要的样式大抵都画了出来,他看过都能做,也不难,只是许多东西比起旁人家做的要奇怪些,他也是去过富贵人家做事的,但图纸上好些东西也没见过。   “师父这是什么,看外形是打的柜子放衣裳,但里面怎么有木棍?”   小徒弟举起一张纸,看上面的图样觉得奇怪,一般人家的衣服都是打个箱子存放,或者富贵人家打个大柜子放,眼前这样东西就跟富贵人家用的大柜子一样,可里面结构却奇怪的很,这些上下格虽然也没见过,但能猜出来是放衣服的,可里面两根棍子有什么用,上面留的这样窄,也不合适搭衣服啊。   “应该是用来挂衣裳的。”周师傅看了一眼,解释道,至于用什么挂,应该就和晾衣服的竹竿一样吧,图纸里也没有这样东西,他也不好猜测。   “那这个呢,这几层架子又是做什么用的,我看书房和小厅用的置物架跟这个也不相同,还有些矮,能放什么东西?”   “我哪儿知道去,赶紧干活,要是想不明白晚上回去问问主人家不就知道了。”周师傅当然不清楚,图纸给了好些张,当时他一个个看过去还没来及问被雇主一句能不能做给打断,作为十里八村最好的木匠当然不能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做不出来。   于是一耽搁也没了问下去的机会,最后好些东西他也只能凭经验猜个大概,也不晓得这雇主怎么想出这么些奇怪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好不好用,若是好用倒是可以和雇主商量他买下这些图纸,等回去在富贵人家做活的时候也给他们打一样的。   那些富人爱图个新鲜,到时候这家打了新奇好用的家具只要家里夫人郎君聚在一处说两句,不愁没有生意。   杨壹不知道马上有一笔横财又要落到他头上,眼下正头秃的看着水箱如何插塞拔塞能够出水堵水,他手里这个是暂时用来试验的木头箱子,防水性不大好,等瓷烧好,到时候陶瓷做的水箱便不怕漏水。   只是原先设计的插塞好像没有拉绳好用,放水堵水的活塞靠绳子拉动比木塞来的实用,几番试验,杨壹还是觉得用绳子来控制出水堵水,马桶最后一项麻烦解决完,余下只等东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无标题   不等烧瓷的师傅过来汇报情况, 杨壹先被家里的木匠师傅拦住,说是要做一笔生意,起先杨壹也打过卖家具的图纸赚上一笔的念头,可后来一想这东西又不难学。   木匠技术稍精湛些的, 不说看一眼全学了去还能给你举一反三造出花样来, 这样看除了和专门做这方面的富商合作,没有其他出路, 但商人重利, 知道这东西好学,哪里会出大价钱买图纸, 直接叫有经验的师傅看一眼就是。   左右也没有赚头, 还有可能找人妒忌,杨壹干脆放弃了卖图纸的事,这会周师傅过来商量,倒叫他好奇周师傅不怕前脚刚买后脚就有人学了去跟着抢生意吗?   “小当家的思虑周全, 这事的确有可能被学了去, 尤其是做生意的商人, 只消看懂其中关节知道有利可图便紧赶着上门叫师傅学去,但我做木匠活不是靠这些花样出名, 而是靠手艺好, 会这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 便是他人学了去, 也没有我做的手艺好, 该来找我的夫人郎君不差那点银子, 自然会挑好的来。”   再说眼前的东西经他手流出去, 夫人郎君闲谈时少不得提上一句, 知情的人家稍微一打听也知道他周木匠的名声, 之后请他的人不在少数,总归他只有一个人,能挣的生意不多,别人抢档口的食物,也抢不走他口中珍馐,最后多是互不打扰。   “如此说也有道理,只是周师傅不可惜这样的花样花钱买去了别人看一眼就学了去,觉得吃亏了吗?”杨壹当时给图纸的时候便有了木匠师傅学去做生意的准备,原本他以为周师傅会私底下悄摸做,没成想这样实诚要寻他买。   “吃亏肯定吃亏,可人生在世哪有不吃亏的,要真算下来,肯定还是老朽赚的比付出的多,我想小当家想问的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吃不吃亏,而是为什么愿意花这个价钱来买图纸,我说的可对,小当家的?”   杨壹摆摆手,“瞒不过周师傅,其实我拿图纸的时候有准备周师傅你学了去,没成想周师傅竟然还给银子,所以想问一问。”   “若是只同小当家打一次交道,我昧着良心贪了图纸去也就罢了,可听村里人说小当家之后还要建个小楼,里面肯定还有不少木活要找木匠做,头一次小当家是听人言我的手艺好找上来,第二次我望着小当家是因为我品行好再来,到时候想必小当家手里还有新东西,新玩意出的越多,我这木匠生意才好不是。”   周师傅把心里的主意透亮的说出来,见雇主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脸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有些人偏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弯弯绕绕的那一套拿出来反而落不着好,这小当家的便是这样的人。   “周师傅既然都这样说了,生意我也同周师傅做了,只是图纸我也不敢卖的贵了去,只当赚个小钱,就拿这回周师傅做工的银子做抵如何?”一个月功夫打完整套家具,就是他自个出木料忙活下来也得十好几两给出去。   图纸本也不是什么精妙东西,能够卖出这个价已经不错了,当然若是在生意人手里肯定能翻好些倍,可惜也得有本事拿。   “也行,反正小当家包吃包住,我还能拿木材让两个徒弟练手不亏,不过我还有事请教一下小当家,这放衣服的柜子里的木棍是作何用,可是要挂衣裳,那又要用什么东西撑衣服。”   杨壹没想到周师傅一下就问到了关键,他到底是留了个心眼,没把衣架也给周师傅拿去做,衣架这样的小东西他自己也做得,倒也不用费这样的功夫。   “我去拿成品给周师傅看看便明白了。”衣架他已经做了好几个,又不费什么劲,只是都做的比平常用的大了些,如今的衣服是一套连着一套,长衫居多,领口也没个松紧,就得大衣架撑得住。   果然等杨壹把衣架一拿出来,周师傅立刻明白其中妙用,连连夸了一番杨壹的奇思妙想,把杨壹这个拾人牙慧的给弄得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哪里有慧根,不过是站在许多人凝晶上展拳脚而已。   细说完图纸,隔了一日烧瓷的师傅拉着烧好的奇形怪状物品送到杨壹家里,几个师傅在院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只道一个凹型大口应该是装水用的,可偏偏还通了一个小弯道,水一旦没过某个点是要漏出去的。   难不成这玩意是跟滴漏一样是用来计时的?那也不对,这样大口子计时一刻钟得流了多少水去,也不嫌难挑水。   终是没有答案的师傅也不好舔着脸去问杨壹,送完东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杨壹假做看不见,只说日后还要找师傅再做这样的东西,至于做什么用,到时候就知道了。   送走了烧瓷的师傅,杨壹将几个烧好的马桶在家里鼓捣了一会,确定没问题就等着木匠师傅和打井的师傅干完活,在去院子里装上,毕竟这东西是要去卖钱的,不好这会泄露在人前。   余下这一个月时间杨壹便开始打理院子,或是同周师傅学些木匠活计,终于熬了一个来月,把几位师傅熬走了,起先杨壹还以为打口水井要不了多少功夫,没想到只打一口浅井也得耗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村里用的那口深井,听说是花半年时间才打完的。   木匠活比打井的师傅慢了两天但也提前交了工,这会杨壹推门进Hela院子,再不是空空荡荡,门沿边多出来的板凳,厨房里的木柜,浴室的大浴桶,寝卧的大床,一样样都放的好好的。   只等杨壹装好马桶,打理好院子,就能迎接新人入住,装马桶不是难事,家里弄了两个茅厕,一个在屋外,正对着下面挖好的坑,都不必费心力埋管道,一个在他们睡觉的屋子,那屋子修的大,还朝南,阳光一照宽敞明亮着呢。   打理好的第二日杨壹请了柳柳过来,当初说好要和柳柳一起布置院子自当要兑现诺言,不过屋里的种种变化杨壹却没率先说给柳柳听,家里那么大,他做的东西还不止一样,一一说了便没了意思,得另外一个主人自己发现才行。   所以头一日柳柳当真什么事都没干,光顾着在屋里看新鲜玩意了,旁的不说,最让他吃惊的肯定是马桶,一般人家都不乐意将茅厕修在寝卧旁边,嫌臭,而且睡觉的地方隔壁就是粪坑,是人心里都膈应。   为此茅厕一般都与畜生棚连着,杨壹倒好不光在屋里修了个茅厕,还修的奇形怪状,要坐在上面,他听闻大户人家用的恭桶便这种是坐在上面的玩意,没想他家的茅房也跟恭桶类似的,不过后头杨壹说了马桶的妙用之后,柳柳也不追着问,反正到时若是味道不好,就叫杨壹停用了这处,只用屋外的那处。   紧着两日逛完了家里,杨壹跟柳柳开始慢慢布置起了院子,家里家具是打好了,但其他东西一概皆没有,旁的不说被子这类的东西都没有,原想着新房新气象,被子一类的东西该买新的来,比起前面的花销,这些算下来不值一提。   结果柳柳说屋里的被褥一类交于他来做,他先紧着做一套出来,给杨壹搬进来凑合用着,余下的等成亲的时候在带过来。   “可是打算当嫁妆带过来?”   “嗯。”柳柳点头,乡下哥儿比不上县里富贵人家备的全是金银珠宝,多是被褥这类实用的东西,这些买来布匹棉花自己做就成,不费钱还方便,虽然家里早早的给他存好了一笔嫁妆,但柳柳也想自己往嫁妆里多塞些东西。   “也好,房子修好得晾两个月才好住进来,你别着急做,慢慢来就是。”新房不能空下人,等柳柳过来还要好几个月,房子要是没人住少人气,所以杨壹算着日子等十一月左右就搬过来,那时候正是冬日也提前把地龙烧上看合不合用。   屋里一应东西也得先用一用,看是否有问题,要是有肯定得趁着冬日闲暇给解决了,不能等到成亲之后在出问题,吉不吉利的不说,主要是闹心。   “嗯,成亲的时候要用红色的喜被,你赶明儿去县里买几匹好些的红布回来,我赶着做。”柳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镇定,因为红布买回来也不止做喜被一个用途。   只是当着杨壹面说要做嫁衣,柳柳还是不大好意思,跟他恨嫁似的,可惜说起红布,杨壹当然不会忘记还有一件事。   “当初听虎哥说,他们成亲的婚服是笙哥儿做的,那我们成亲的婚服也要麻烦柳柳亲自操持了,红布要多少有多少,除开喜被婚服,床帐新婚夜也得用红色,要是买的多了就改成内衬,夜里穿。”   杨壹开始说些不正经的话,叫柳柳羞恼的推了一下,“哪里有空做那么多。”   “没空没事,紧着成亲要用的做了,余下的等你嫁过来,我陪你一块做。”   针线活杨壹是不会,先不说以前家里有一台古董缝纫机,小时候家里衣服破了都靠他妈用缝纫机踩出来,长大了家里也不缺钱,衣服破了再不用缝补直接扔了就是,他自然不会这项手艺。   “也对,你的针线活可比我好,上回我去县里买荷包掌柜还问我你怎么不去送绣品了,好些个卖家都还来追问过呢,这样看嫁衣不该我来做,该你做才是。”   柳柳可是记得杨懿的手艺,比他都要好,只是打杨壹开始打猎之后在没见他拿起过针线,甚至连衣裳都是拜托张婶帮忙做的,倒有些奇怪。   “……”忘了这茬,杨壹生情微肃,他还有两件事没有同柳柳说,一是他本不是原本的杨懿,二是这个世界是个既定世界,第二条杨壹琢磨过,觉得还是不说的好,毕竟既定故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何必庸人自扰。   但第一条,杨壹是打算告诉柳柳的,这事他打算婚后再说。   “好啊,绣嫁衣得要贴身尺寸,那我现在就回去拿软尺,过来给你量一”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柳柳给捂住了,瞧着柳柳生动的眼睛,杨壹还学柳柳无辜的眨眼,让柳柳当即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许,嫁衣我来绣,你安心在家等着就好。”哪里,哪里能够让杨壹给他量尺寸。   杨壹计划通,也不继续逗柳柳,而是叫着柳柳跟他往山里去,玩闹了几天院里的移栽事业还没开始,再耽搁可不行了。   移栽的事项杨壹去县里找过花匠问了,大抵心中有数,只是头一次做未免有些紧张,好在有柳柳心细一旁帮忙,等院墙都种下各式各样的鲜花后,杨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渍,心中升起一股成就感。   “庭院花香萦绕,如此雅致闲情,日后住在这里,我定会每日都开心的。”柳柳瞧着满庭院的花朵,这座小宅当时最满足他的心思了。   “这么容易满足?”杨壹望着眼前已经初具雏形的小屋,心底也跟柳柳一样高兴。   “嗯,很高兴。”柳柳低声喃道,因为这里还有杨壹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去留   转眼八月金秋到了, 新宅也全收拾妥当,只需晾上一段时日就能搬进去,趁这个机会,杨壹也把老宅收拾了一番, 把要带去新宅的新物件用不上的也都往新宅搬去, 老宅一下清净了不少。   今年中秋还是杨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中秋,可惜没有月饼, 他自个也不会做, 只能上柳柳家蹭一顿好的,算是犒劳自己的肠胃。   对于过节杨壹上门, 最开心莫不过是柳阿么。   “杨壹, 别客气呀,跟自个儿家一样,今年阿卯那小子没来得及赶回来,我说家里过节还得少一个人, 有你过来家里才热闹些。”   柳阿么这些日子把杨壹的做派都看在眼里, 旁的不说, 对柳柳这份心便能把好些个上门求亲的人家比下去,就连上回那个, 叫什么柳阿么已经给忘了, 只晓得家里是双榀府府尹手下做官的公子的那个, 简直和杨壹没得比。   “我省的, 柳阿么你才是别客气, 我自己来不用招呼, 今天要不是上柳阿么家吃这顿团圆饭, 我一个人搁在屋里还不知道要吃个什么呢。”   杨壹一般不自来熟, 可这是未来岳家, 早些熟悉了日后才能让二老放心把哥儿交到他手里不是。   “那更该来阿么家,之后什么节都别一个人过,都上阿么家来,我们家人多,热闹。”柳阿么也是心疼这个孩子,自小没爹没娘,收养他的孙婆婆也走的早,如今留个独身,想必像是中秋除夕这样的大节一个人过也冷清的很。   “成,日后我过节我都带着柳柳回来。”杨壹话一撂,腰上就被柳柳用劲的戳了戳,他不动声色的看过去,就见柳柳动了动嘴唇。   ‘不许胡说’。   ‘实话也不许人说了’?   ‘实话也不许,至少没成亲前不许’。   ‘好,听你的’。   两孩子动作不大,但两家长在一旁坐着,只要没有眼瞎谁瞧不见两人打哑谜似的互动,但家长心照不宣的不说,不然两人不知道要闹怎样的红脸。   吃完团圆饭,杨壹在院子陪着柳柳坐了一会,说起了柳卯的事。   “兄长今日该是在考最后一场,算时间要后日才能考完,也不知道兄长是等着放完榜再回来还是要先回家。”   府试一去兄长便一直没着家,四月至今也都四个月了,以前兄长虽然在书院读书不常回来,但逢假还挺多,一月少说也能回来一回,这下一走小半年,柳柳还有些念着兄长在家管他的日子。   “我猜兄长是不会等着放榜再回来。”   “为何?”柳柳都拿不定兄长的主意,杨壹说的这般信誓旦旦,倒是让柳柳想要问个究竟。   兄长之前不在意县试府试,下笔也只求个能过二字,院试是认真了,拿了榜首,但也只是在合稻府,崖州名下七八个府,就有七八个榜首在一块挣乡试解元的位置,他想兄长就是不在意名利也要看看自己的排名才好知晓会试自己的水准如何。   “放榜要一个月,若真等到那时候再回来,兄长怕是不乐意,翻年二月一准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他肯定是想留到我们办完婚事再走,到时候只有走水路才能赶得上会试。   如此一算兄长在家的时日也不多,若是会试中了再考殿试,不管排名如何都有小官可做,便不是在京城也会外放到其他地方,这一走不知是何年何月才能在归家团聚。”   杨壹这样一说,柳柳才想到若是兄长此番科举顺利,必然是要入朝做官的,外放父么大约是不会跟着去,可若是在京城,兄长有心接他们去京城居住父么自然会答应,到时候父么肯定也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在白水村,大约会让杨壹跟他一块去京城。   杨壹愿意去吗?他们好不容易修好的新宅都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呢。   “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忧愁起来了?”杨壹见他一番话后,柳柳面色一变,追问。   “兄长若是在京中为官,到时接父么去京城,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原来是担心这个。”杨壹却不觉得为难,其实去不去京城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如今他孤家寡人肯定还是顾着柳柳的好,只是去了京城少不得会和杨懿的原父么见面,又少不得牵扯出一通官司,颇为麻烦。   而且,柳卯是个聪明人,真要是考上了,肯定会提前做打算,朝中局势也会多番打探,明年已经是剧情开始一年后,早已经到了风起云涌之际,柳卯也没多大的野心,探查到朝中局势紧张必然会选择外放。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忧,若是要去京城,我们的宅子就闲置了,好不容易才布置好的,我还想和你在里面住一辈子呢。”   “房子摆在那里,我花了大价钱修的,住一辈子不成问题,至于去不去京城,那是兄长顾虑的事,若是他要留在京城我们就去,若是不想我们就不去,何必如此杞人忧天,总归我是要和你在一处的。”   杨壹瞧着柳柳都要急的冒小泪珠了,赶紧抱着人安慰,他总不能说知道后面的事,柳卯多半会选择外放,到时候柳柳追问,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圆上一个谎。   “可要是去了京城,你就不能自在做猎户了,还得要找事做养活我,到时候要是你找事做的主人家不好,欺负了你怎么办?”柳柳这一想犹如骏马奔原,连杨壹到京城要被欺负都给想到了,让杨壹颇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一定寄人篱下,你知道我脑子还算聪明,总能找到合适的事做,不会让你跟我一起受苦的。”去京城自然有京城的活法,只是杨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可有大舅哥给他兜底,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就是我们真要去了京城,你的夫子梦便不成了。”   京城里的姑娘哥儿都是有请大家在家授课,没几个人家会乐意让柳柳来做夫子,和小地方求贤若渴一比,大地方便是够好人家也不一定看的上。   听杨壹说起夫子的事,柳柳脑海里头一件冒出来的却是幸好小楼没来得及修建,“小楼我们先不修了,万一修好我们要去京城,岂不是白费了银子,你也得省些花,到时候去了京城我在家也能做绣品,在京城应该比县里买的价钱高,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养家。”   杨壹听的心动,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说了不会让你辛苦的,再说去不去京城都不一定,小楼可以晚些动工,但真等兄长消息传回来再修建,便耽搁时候了,就得大伙都被兄长高中的消息打的头晕发热之际,宣传出去,才有人糊涂上当。   到时候入了学堂我们便不放人,第一批学子要是教的好,口碑打出来第二批学子都不用我们在找,到时候有的是人找上门来求柳小夫子收下呢。”   “怎么好好的一个学堂叫你说的像是抢人的土匪似的。”柳柳被杨壹逗笑,笑过之后还是有些忧心忡忡,“那等兄长回来我问问他的想法。”   “嗯,兄长定然早有成算,你着什么急,没准兄长外放还能到秋沙县做官呢,正好等兄长外放之际,秋沙县的县官三年任期刚到。”   柳柳听得摇头,“不成的,高中后学子做官便是外放也不许回原籍,用举子的身份在县衙门谋个差事还成。”   可谋差事比起上面派下来的,其中是千差万别,县官三年一换,做得好三年就是一次升迁,而衙门里谋的差事什么时候能升上去,便说不准了。   “也不一定不成。”柳柳方才说的规定也不是完全死的,若有恩典归原籍任职便不成问题,到时柳卯当真想回秋沙县,可以让白言思从中帮一帮忙,或者,杨壹想到那副画卷,蔺家或许也愿意在浑水中多结交人才。   ————————————   八月下旬,柳卯果真如杨壹猜测的一样没看榜就回了家,谁知还没歇口气便被柳柳追着问日后的打算。   “我若留京,你不想去?”柳卯一眼看出了柳柳的心思,“是你不想去,还是杨壹不想去?”   什么都瞒不过兄长,柳柳调皮的露了个笑,才道,“杨壹说了我去哪儿他去哪儿,只是我和他自幼在白水村生活,去了京城处处富贵定不习惯,虽然到时候有兄长做靠山,可兄长起初几年该也是自顾不暇还要照顾双亲,我一个嫁人的哥儿跟去岂非是给你添乱。”   “你啊,借口都找好了,是打着便是我留京你也不去的主意。”柳卯温声道出了柳柳的言下之意,也不曾为难,转下说了自己的打算,“正好我不打算留京你也不必去京城,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当真?兄长是想要外放?可是外放——”那他们日后想要见面岂非是难了。   “这些你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成算,没准外放做官我能接任秋沙县县里的官位,到时候我在县里住,你一日来三回我也不嫌弃。”   “怎么你和杨壹说一样的话,外放归原籍做官哪有那么好的事,便是兄长高中状元也不见得陛下会答应你这个恩典,怎的你们个个就像是笃定了此事能成一样?”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柳柳都要被弄糊涂了。   “杨壹也这么说?”柳卯一顿,似乎没料到。   “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然怎么都如此信誓旦旦。”柳柳怀疑兄长和杨壹通过气,不然说辞哪里能这般一致。   “自然没有,这个决定是我在乡试时定的,便是有通气的想法也没有通气的机会。”柳卯摇头,“既然杨壹这么说,肯定也有他的考量,明日我上面去找他一趟,你也跟着,当面问一问,自能断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交谈   既说要登门拜访, 柳卯自是回来第二日便去了杨家的宅子,因为来的早柳柳都没来及起身,自然没能跟着过来,好在杨壹每日因为要练五禽戏, 是习惯早起的, 不至于让柳卯在门外干等着。   柳卯进院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档问了杨壹关于他是否的事怎么看?   杨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只能坐着看, 有些事不是他该知道的, 说了徒增麻烦,不过柳卯聪明,见识比柳柳广的多,有些事他能唬住柳柳, 却不见得能唬住柳卯。   为此只能半真半假拿白言思做了挡箭牌, “之前在村里暂住的白哥儿家里是在京城做官的, 听他说过一些京城如今官衙门乱的很,稍有不慎便要被人抓了错处去, 轻则丢官流放, 重则累及九族, 我想兄长应该不是喜欢掺和进这些事的性子, 所以该是不打算留京的。”   外来寒门小子要在京城站住脚跟, 是不得不要站队的, 到时候分到了翰林院也没得选, 上司是哪一队你就归属哪一队, 若想翻身只能找个靠山够强的岳家, 可柳卯又非是愿意牺牲婚事来保全自身的性子,如此留京万不会是个好选择。   柳卯听得杨壹一席话,心中有多诧异自不提,之前听闻柳柳道杨壹不识字,还是他教的,说杨壹也是个博闻强识的人才,起初他觉得是柳柳情人眼中出西施,但今日一番了解,才知杨壹的确是有本事。   多少读书的书生都不见的有杨壹看的远,一心只求功名利禄,却不知毫无背景入那满朝的浑水,只怕是虾米入江河,成了各式各样鱼儿的捕食对象,稍有不慎,就被一口吞了化作鱼肥滋养淤泥。   “不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此前有几个交好的兄台,本家虽不在京中,但也有京中关系,都与我道若是入朝,须得万般小心,若是有能力,最好攀上一家权贵,娶了他家的哥儿或是姑娘,有所依仗才算是保全,我深打听一番得知朝中局势,便有打算当真考上功名就申请外放。”   “如此再好不过,京中一滩浑水,若入其中怕是难以明哲保身。”杨壹就知道柳卯绝对不会留京。   “只是听柳柳道,你觉着我能外放至秋沙县做官?是有什么说法吗?”柳卯的追问接肘而至,杨壹早就料到,也不慌张。   “官放原籍自古虽然不多,但也是帝皇一念之差的事,若是兄长想要归原籍做官,只需有人适时在朝中相助,只消能说的上话,在寻一两个明面上的由头,以如今帝王的性子,定然是要同意的。”   柳卯点头,他便是如此打算的,当今的性格到了晚年越发昏庸,耳根子时软时硬,疑心病也多,但若是找准恭维的点,此事未必不能成,他的几位好友也是同他这样交代,若是有需要他们愿意让在京中的家族相助。   等事成之后,几位好友到时候会以举子的身份到秋沙县谋个官职,日后柳卯升迁,他们隶属县官一派,也能跟着一块走,虽然难熬些,但若无法考中也不失为一条稳妥的出路。   且在崖州境内做官,也算的是本家管辖之地,瞒着京中人使力也不难,这样的法子多半也是好友家中的长辈深思熟虑出来的,就是想着为儿孙安排一条出路。   “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能找到这说话的人家?”   “嗯。”杨壹点头,“先前提到白哥儿的父亲在京中为官,我与柳柳出手救过白哥儿,想必他们也乐意用此事还了这份恩情。   至于其他,我曾在青州看病的时候救过一个哥儿,听闻出身也是京城大家,他派人来给了我一方玉佩,道是有遭遇上困难,可拿着玉佩去京城蔺府求助,当时我用兄长的画卷做交换,若是白家不够,兄长也可拿着我这方玉去蔺府试一试。”   杨壹说着从屋里拿出那方价值不菲的美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最喜这些配饰,但杨壹整日漫山遍野的跑,身上是能不带这些东西就不带,不然若是落在山里,再想要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蔺家,”柳卯回忆起好友给他的那份京城权贵的名单,蔺家和白家皆在此列,而且都是在京中说的上话的大官,若有他们相助的确能够更方便些,只是,“蔺府我有所耳闻,旁的不提只要你拿这方玉佩过去,换取泼天富贵也使得,这样给我,不后悔?”   “大富大贵需要有这样的运到承受的起才是,而我心愿不在富贵,只在家中一切安好,柳柳也希望一家团圆。”   当初蔺府的哥儿差人来送玉佩的时候,他以画卷做交换,也是打着日后柳卯万一遇上麻烦好多个相助的帮手,剧情里没有柳卯入朝之事,如今改了剧情,自当是要留几分心,好应对各种意外。   “如此,我便不推辞了,此次进京玉佩我不一定会用,但若是用了也不会叫你吃亏。”即使要和杨壹成一家人,他也不会占着弟夫的便宜。   “那正好我有一件事要托兄长帮忙,兄长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等兄长乡试回来,有一事要兄长帮忙牵线搭桥?”杨壹不忘自己的马桶跟白糖生意。   “记得,只是那事我先前就答应了你,算不得这玉佩的交换,此事不算。”柳卯何尝不知是杨壹在给他台阶,让他不必心中有负担,杨壹能这样算,他却不能,常言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他与杨壹的关系也是借柳柳才能扯上。   “如此,玉佩的事就押后再说,我们先说一说这件事,我有两门生意想着要同人合作,我想兄长认识的人不少,同窗里也有善经商之道的,到时要兄长在其中做个中间人,好不叫我吃亏。”   生意是大事,杨壹打着早做早收银子的打算,也好有时间去打一套合用的聘妆,年前就该到柳家下聘。   “是怎样的生意?”柳卯还不知道杨壹有做生意的本事。   “要做的生意这会正在新宅放着,与其我说的云里雾里,不如让兄长眼见为实,这会天色还早,兄长不如和我走一趟去新宅瞧瞧。”   “好。”   ……   新宅里,柳卯站在杨壹说是茅厕的地方,见杨壹演示马桶的用法,这马桶造型颇有几分奇特,上面放着一个小箱子,小箱子后面是另外一个极大的装水箱子,小箱子上有两根麻绳,拉动其中一道小箱子的储水就会从马桶一圈滴落,将秽物冲走,再拉动另外一根麻绳,大箱子就会放水进小箱子,待要装满的时候松手。   是个极为巧妙的法子,而大小水箱之间应该也是用了小巧的机关连接,柳卯还不知道杨壹竟然在机关一道上也有如此天赋。   “兄长,这样的东西可入的了富贵人家的眼。”杨壹话虽是问句,心中却饱含自信,富贵人家都喜洁,可吃喝拉撒就是皇帝都不能免俗,恭房一向是不受人欢迎的地儿,若是能够做到如此整洁便利,肯定会讨那群富人欢心。   “自然入的了。”何止入得了,若是这门生意当真做了起来,整个崖州乃至整个晋朝的贵人都会喜欢上这玩意,这样一算可是一笔惊天的大生意。   “那就劳烦兄长寻几位能够吃得下也不会占我便宜的商人来谈此事的合作。”   柳卯应下,他结交的商人子弟不少,从中挑选有品行的人家不难,这门生意但凡是有眼界的都能知晓其中红利,万不会有将银子拒之门外的商人,只是要怎样合作才能保住杨壹的利益,他还得好好回去想想。   “第一门生意就这样惊人,这第二门生意又是做什么的?”柳卯开始期待杨壹的另一个惊喜。   杨壹自然也不卖关子,将黄泥提纯的白糖拿到了柳卯面前。   “这是?”   “白糖。”   糖?柳卯看罐子里洁白如雪的粒子,小小一颗晶莹剔透,同官府卖的细盐一般,柳卯用手指沾取一点尝了一下,的确是糖的味道。   “世面上的糖多是不成样子,我无意间鼓捣了出了能够制住这样糖的法子,可这法子很简单,常人只要知晓了去便能轻易学去,所以这白糖我想请兄长替我找个信得过的商家,以买断的法子一次性买走提纯的方法。”   提纯白糖的法子太过于简单,与人合作除非是所有白糖都是杨壹一个人操持,不然只要让他人知道提纯的关键是黄泥,不消一个月就能被人破了去,他自然也不会再有赚头,所以这样简单的法子最好是能够一次性卖出,至于之后方子会不会泄露就是买家需要头疼的事了。   柳卯这时候却摇头,“这法子你卖给商人不如献给官家,若是方法太简单被泄露了出去,难保这些买卖商人不会回头寻你麻烦,但若将这制糖的法子献给官家,由官家如管制食盐一样管制,便是被别人知道了方法也不敢善动,自然也没人来找你麻烦,还能得官家一笔赏赐,如此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献给官家,杨壹恍然大悟,的确这样精细简单的白糖生意献给官家才是最好的出路,只是杨壹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和朝廷合作,自然也没法想到这上面去。   仔细一想也是,法子再简单如何,若是官府控制旁人知道了也不敢私底下研制,他省去了一番麻烦,也与官家交了好,若是白糖送到御前得了脸,也少不了赏赐。   只是,“这糖与盐不同,不是什么必须要吃的东西,官家一向是做必要的生意,白糖献上去他们能看上吗?”   “你太小看你做出的东西。”柳卯摇头,当年粗盐能寻了法子变成细盐,献法之人当即被封官加爵,眼下的白糖虽然不及细盐来的利润大,但同细盐一样,贵人们会喜欢这样精细的东西,方能彰显身份,其中利润自然不可小觑,朝廷若是掌控了法子,国库又能多一笔进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明天更新在下午*罒▽罒* 第60章 高中   “是我见识浅薄了, 多谢兄长提醒,只是要献给官家,通过何人之手是个问题?”   献宝本该是上报给县官,再由县官上报给府尹, 府尹再报给太守, 最后由太守呈给朝廷,层层递进却是无法保证哪个环节不会被人给贪了去, 毕竟这样大的好事若是冒领了功绩, 所得赏赐也足够让原位上升迁无望的官员加官进爵。   只顾功名利禄动人心,杨壹如今又是白身, 最是好欺凌。   “你若信的过我, 此次进京便由我带去,在众多能够交好的世家中寻一个可交好的人家,托付他们呈上。”这也是一份人情,呈上这样的东西, 即便不是发现者, 也能在圣前得好。   “我自然信得过兄长, 即使兄长想要顶这名头都没问题,到时候只需将赏赐的钱财给我就行。”杨壹不在意功名利禄, 也不想出名, 所以这番话是真心话。   “你倒是大方, 不过我可不贪功, 有时候过于冒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听你言辞, 颇有不喜出名利的意思, 可是有和原由?”柳卯敏锐的察觉到杨壹的潜意思。   “……”杨壹不曾想柳卯洞察力如此厉害, “的确有些原由。”   “可否告知?”柳卯难得追问下去。   杨壹这回没有瞒着, “原是打算和柳柳成亲之后在告诉柳柳的,现在兄长要问,我也可先同兄长透底。   先前我与柳柳上山救下白哥儿,当时白哥儿觉着我容貌相熟,又听闻我的身世当即觉得我的亲人或许在世,更可能就在京中,于是翻春白哥儿回去后便在京中悄悄打听过,前不久得了消息给我寄了一封信,说是可能寻到我的亲人,问我是否要相认。”   说到此杨壹心底还有一阵后怕,因为不想白言思竟然暗地里还有此打算,虽然是好心对如今的他来说却是坏事,但好在白言思没有鲁莽行事,知晓这寻亲认亲不是一家意愿,待在京中寻到了可能是杨壹亲人的杨家便寄了信件过来,诉清原委,询问杨壹意见。   杨壹当即回了一封信,言明自己在白水村过得很好,即将要和柳柳成亲,又从信中得知可能是亲人的人家子孙环绕,便不去突兀打扰这份天伦之乐,拒绝了白言思的好意。   柳卯理顺其中意思,眉心微皱,到底没有说出个好和不好来,“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言,但人的一生下的决定甚多,有些决定会导致天翻地覆的后果,我不希望日后你会后悔,到时候怪罪到柳柳身上。”   “兄长放心,便是不和柳柳成亲,我亦不回去京城相认,而且白哥儿也只说了可能,是与不是还不一定,如今我只想在白水村和柳柳安稳度日,便是难得的好时候了。”   “你这样说,我便信,想来我也只比你痴长几岁,能够看你和柳柳到老,若是你后来反悔我也是能替柳柳讨回公道的。”柳卯乐着玩笑话同杨壹道。   杨壹无言的看着柳卯,虽然但是,他觉得他肯定还是比柳卯要活的久吧。   “兄长,杨壹,你们在屋里吗?”   不待杨壹还要说什么,门口响起的声音让二人收起闲谈的心思,杨壹更是比柳卯还要快,小跑到门口,拔了门栓入眼了一只气鼓鼓的柳柳。   “你们果然在这里。”柳柳小小的抱怨了一下,一早起来,昨日说要带他去杨壹家的兄长竟然没有等他早早的走了,等他在家被阿么逼着吃过早饭往杨壹家去的时候,敲了好半晌门,光听见黑熊白虎的叫声不见人来开门,就知道杨壹不在家。   兄长没回家,杨壹又不在家,想起杨壹曾说等兄长回来要做的生意,估摸着二人来了新宅这边,于是又紧赶着跑过来,刚入九月的天还热,一早上跑来跑去柳柳的额头都是小汗珠,白皙的脸上也渐渐烈起来的太阳晒的发红,可见是着急了。   “怎么留了这么多汗,我和兄长不在老宅肯定在新宅,左右跑不了,何必这样着急。”杨壹用衣袖给柳柳擦汗,又把人带到屋里的阴凉处歇着,可惜新宅没有动火,不像老宅时时刻刻都坐着罐子,自然也没有晾好的热水给柳柳喝一碗解渴。   井水倒有,但杨壹怕给柳柳喝了生水肚子不舒服,古时候肚子生虫也不知道有没有打虫药,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那就要问兄长了。”柳柳幽怨的说出这话后,眼睛瞪着一副置身之外模样的兄长,昨日说好带他一块呢,兄长不讲信用。   柳卯自知理亏,向柳柳赔罪,“起的早了些,闲来无事便先去了杨壹家,不是故意不等你的。”   才怪,就是故意不等柳柳的,他昨日得知杨壹的事,深怕杨壹和朝中的人有牵扯,所以早一步登门打算问个清楚,许多话柳柳在他不好出口,只得单枪匹马杀过来。   “兄长骗人好没意思,你们有话不想让我知道直说就好,我又不是不懂事,你这样说,我要是信了显得我是个傻子。”柳柳嘟囔了一句,起身把柳卯给推出门去,“我这会瞧见兄长有气,兄长还是快些回家去吧,我和杨壹呆一会。”   当着杨壹的面,柳卯被自家弟弟给推出门,险些被关门的门板给打到,想着让柳柳早些回来的话都不敢言,只得理亏的摸摸鼻尖,回家。   “气性这么大。”杨壹走过来,拉住柳柳的手,回到屋里,“兄长找过来也吓我好大一跳,不过也只问了留不留京的事,你若想知道我慢慢说给你听便是。”   “那你说,我听着。”柳柳安心的窝在杨壹怀里,听杨壹把早上的事重复了一遍,话只说了一半时,柳柳的眉心不由的高皱起来,道,“你在青州救了一个哥儿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忘了。”当真不是杨壹瞒着柳柳,确是实在坦白身份之后杨壹全然忘了青州还发生了其他事,后头修新房一耽误更记不得,若不是柳卯的事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记起来说给柳柳听。   这个理由柳柳勉强接受,“那位姓蔺的哥儿好看吗?”   果然是吃醋了吧,杨壹无奈,“我也不知道,当时屋里太暗,我只瞧了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之后蔺哥儿差人过来送玉佩也是让身边的侍人来的,我哪里知道他好不好看。”   “话本子上常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不来瞧你,好生奇怪。”柳柳觉得这不符合一惯规律,他若是那位蔺哥儿,身陷险境被杨壹这样好看的人救了,肯定要芳心暗许的。   “叫你别看太多话本子,都是些穷酸书生白日做梦,我虽不知京城蔺府有怎样的地位,但想必也不会是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就随随便便让府里的哥儿嫁了人去,他们这样的身份多是要和同等地位的人家姻亲。”   “这样说好像也对,言思之前寄信回来还说他与越朝楼想在一块困难重重,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成心愿。”柳柳说着抱住杨壹,“还是我们这样最好。”   “嗯,穷人也有穷人的好处。”   “对了,你将那块玉佩给了兄长,我也得把言思给我的玉佩拿给兄长,到时候兄长去京城寻白家帮忙也有凭证。”柳柳信兄长即使没有玉佩找言思言思也会鼎力相助,只是涉及朝堂,还是要有信物给白家家主,才能让白家诚意相助。   “原先我还以为用不上这块玉佩,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用上了,不过兄长惹了我生气,玉佩我得晚些时候给他。”   至少等他消气。   “你决定就是。”柳柳的气性能有多大,来得快去得快,顶多三两日就要憋不住给玉佩到柳卯手里了。   “唉,我们说这么多,还得兄长当真能在会试拿到名次才是,乡试的榜单按常理说快要出来了,也不知道兄长到底考到了第几名。”   “你又杞人忧天了,兄长回来时的表现还不足以说明他对这次考试异常有把握吗?”至少不会低于前三名。   “唔,是我关心则乱了,兄长能在整个崖州最好的书院拿头名,小小乡试肯定不成问题。”   “嗯,肯定不成问题,所以别担心兄长了,借着兄长这会心虚早上不带你,这些日子定不会多加管教你,过些时候我们去山里打栗子怎么样?”   早先在山上他就看到栗子树上挂满了果,只是九月农田正忙,哪里来的空闲去摘栗子,等忙完栗子树的栗子也都掉了。   也就杨壹上山的时候清闲,能腾出空来,山里的野栗子树不少,没人收他想着和柳柳一块忙两日,全放在家里,到时候可以炒板栗当小吃食。   “好啊,去岁你送阿木的栗子叫我吃了好些个,今年你给我打的拿回去,叫阿木也沾沾我的光。”   说起来,柳柳去岁知道自己吃的栗子是杨壹送的,还不知道如何下咽呢,最后到底是栗子的香气诱人,被他和阿木瓜分了个干净,在书院的兄长自然是没有这个福气。   杨壹听柳柳提起送栗子的事,嘴里闷着忍不住发笑,那栗子可不是他打的,占便宜的也是他才对,但事情已经过去,杨壹也不打算在柳柳面前揭露,不然柳木少不得要挨上一顿迟了一年的打。   “那我得多打些,才能喂饱你的小肚子。”   “我也没那么能吃。”柳柳羞恼的瞪了一样杨壹。   两人约好打栗子的时间还没到,一则好消息先一步送至白水村,让平静的村子如同一锅沸油滴入水滴炸开了锅。   柳卯中了。   且不是简简单单的榜上有名,而是正儿八经的榜上头名,整个崖州乡试的解元。   这可不是白水村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不到过年时候基本没什么人登门的柳家,在消息传来的那一天,门栏都要被踩塌了似的,比起过年求着村长写春联还要热闹。   后几日,不光是村里人,附近的乡绅地保也纷沓而至,之后县里的许多富商也赶着过来道贺,尤其是一个个得知柳卯这个年纪因为读书尚没有定亲,媒人便一个接一个的上门。   许多商人还可惜,柳柳一早竟然被定下了亲事,不然做不成柳卯的岳丈还能做亲家不是,有些胆大的竟然还把目光放在尚未长成的柳木身上,最后都叫柳阿么给拒了,屋里才难得太平一时。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栗子   柳家热闹了好些日子, 看光景没一个月都消停不下来,举人比秀才更甚,享有的权利更多,多数商户都想着靠在举人名下, 好省税钱, 但凡考上举人的人家日后都不会穷酸,更何况还是头名的解元, 拜访的人更如过江之卿, 多不胜数。   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的柳柳,今日打扮的干练, 因为要上山, 连平日用的猎弓也都背在了身上,远远看去就是个俊俏的小郎君,若无眉心红痣,便是认为是个少年还未长成身量的小儿郎也是能成的。   只是本该欢心的小郎君, 如今却有些狼狈, 他这样从家中满客的院子出来, 总是少不得要被做客人问上几句,有些人言辞谈吐, 还让他生了好大一番的气。   “你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哪家的男子这般无规矩, 明明知道我定了亲, 竟还来撩拨, 若不是家中还有父么兄长在, 都要对我上手了, 他爹也在院子里都不管管, 叫我给打了一顿, 实在是气人。”   柳柳一路说了好些这几日遭受的难堪,虽然后头几个都被兄长拒之门外,并且记在心里打算日后慢慢算账,但是当场被那些个男子轻浮作看,轻佻评足的滋味实在不妙。   这些人也不想想,若真是靠下三滥的手段毁了他的婚约,他兄长不扒了他家的皮才怪,竟然还想着能攀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没脑子。   “记得是哪家的吗?”杨壹平日里都是副懒散相,但不代表他没有气性,柳柳作为他的未婚夫遭人这样欺负他还无动于衷,那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你要去打他?”柳柳一听就知道杨壹的打算,赶忙摇头,“不成,他家在合稻府,家中的下人小厮不少,当府去打打不过的。”   “你当打人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活计,自然是要在小巷套麻袋出气才是正道。”   杨壹乐柳柳竟然想他要闯府揍人,如果他是个厉害的侠客这样做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他是个略微能打的猎户而已,可不敢以一敌百。   柳柳虽有时做事越矩,但也没想过这样的法子家训人,听杨壹这样一说像是突然被点醒,原来还可以这样,好些个言辞调戏他的人他都没打回去,心里积压了好一股怒气难消,若是能和杨壹一块去小巷套麻袋……   “我们一块去。”柳柳当即以拳锤掌,颇有一副磨刀霍霍的气势。   “成,但你要先给我说说是哪些人,到时候我先去找王三良帮我探探这些人平日的行踪,等摸熟了事才好办。”敲闷棍讲究快准狠,要做到这三点前面准备的功夫自然不能省。   “杨壹,你怎么这么熟练啊,以前你也套过别人麻袋?”柳柳一笑看的杨壹都甜到心头了,谁知下一句又给杨壹拉了回来。   “那以前我和吵嘴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想套我麻袋啊。”   “我”怎么可能打你。   “不用说,我知道肯定没有,因为我这么可爱你才舍不得打我。”   “那”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你以前套过几个人麻袋啊,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没有发现是你吧……”   杨壹听柳柳叨叨了一路,整个人神情有些游离,他该要怎么说柳柳才相信他是个遵纪守法的三好青年,拿过流动红旗的那种。   “到了。”好在目的地终于到了,看着满树带着刺壳的栗子,柳柳的心神一下被吸引了过去,在顾不上问杨壹敲过谁家的闷棍,拿过杨壹手里的长杆准备要大干一番。   “别。”杨壹快几步拦下柳柳,“我来打,我带了帽子,刺壳砸下来疼的很,要是砸红了皮肤,好几天都消不掉。”   柳柳看见自己手中的长杆被夺,想说他也进山打过栗子,知道怎么打合适,可又看杨壹关心他的紧,这会说出来好破坏气氛,便假装不知道,认真的站在一旁看杨壹动作。   杨壹头上戴了一顶草帽,是几个月前因为天热进山怕晒自个儿编的,他最初是没有这项手艺,还是从张叔手底下学来的,起初几个帽子编的歪歪扭扭都拿不出手,废了好几顶才有头上这顶像模像样的帽子能拿出手。   不想这帽子除开遮太阳这会还多了一个用处,防止刺壳砸人,长杆敲树枝也有讲究,不能敲自己脑袋顶上的树枝,不然你不穿个铁甲做防护,都没用处。   倾斜着打枝干才不会砸到人,但头顶也有熟透了的栗子因为小小的震荡摔下来,砸人也疼,不过量少还能忍受,想起先前有人还爬到栗子树上摇枝,那才是当真的狠人。   “我打了。”杨壹对柳柳说了一声,便开始用力敲枝,大颗大颗的带刺壳的栗子像落雨一样一敲全从树上落了下来,杨壹每敲几棒就换地方,柳柳就趁这个机会去拾之前落下的栗子。   今日杨壹背了个大背篓,柳柳也带了大布袋,很能装东西,在山里把刺壳给去了只装栗子回去,能装好多的。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不知不觉背篓和布袋都叫他们给装满了。   杨壹看着满背篓的栗子,掂量了一下重量,这一背篓不知道能炒多少糖炒栗子,哪怕到了现代也是门挣钱的生意,就是杨壹不会炒。   “以前在山里玩,遇到和栗子长得像的橡树子,我还悄悄捡起来放在衣兜了,想着回家让阿么给我炒了好解解馋,哪知拿给阿么看了阿么说这东西是苦的,最后炒出来,我都没吃两口便给扔了。”   柳柳说起小时候的糗事,自个儿也没忍住笑,小时候柳家不比现在,还要穷上许多,家里有的小零嘴都紧着他了,分给兄长的也都让兄长悄悄塞给他的嘴里了,所以柳柳自小都是被全家人宠大的,好在性子没被宠坏,不然不知要怎样蛮横骄纵呢。   杨壹单在一旁听着,时不时跟着柳柳笑一笑,想起他小时候也没少干些惹人发笑的事,同柳柳比起来,他皮多了。   “如今分得清了,栗子也管够,只怕你吃的多了,第二年都不想再见栗子了。”杨壹背起背篓,笑着同柳柳道。   “才不会,红薯吃了这么久我也不见有不爱吃的时候。”柳柳想栗子他能吃一辈子的,到时候每年他都和杨壹上山敲栗子,每个秋天都让栗子喂的饱饱的。   “那每年我们都上山来打,院子还有空地,到时候真喜欢我们也可以试着在院子种一颗,看能不能养活。”   “好啊,这样想吃栗子就能随时吃了。”   说说笑笑,两人下了山,在山口分了手,杨壹背着满背的栗子回了家,一到家他又搜罗了一部分送到了张家。   如今张家因为张虎娶了媳妇更加热闹了,前不久笙哥儿还被大夫看了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把张家余下三口人都给高兴坏了,弄得每次张虎上山都念叨了要猎头大东西,最好是熊瞎子的皮或者是虎皮,日后给孩子成亲用。   “你这是把山里那棵老栗子树个薅秃了吧。”张虎接过杨壹送了一盆栗子,把人请进来。   “哪里的话,山上野栗子树好几棵,我顶多也就薅秃了一棵。”   “还不是薅秃了,要是让村里那群馋嘴的小孩知道今年栗子树已经被打劫了一棵,肯定要哭闹。”   “哭闹也没用,大人没空,栗子树又在山里,他们要是偷溜去摘栗子,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胆子最大,谁管山上有什么东西。”张虎是知道村里的孩子历来胆大,尤其是到了猫狗都嫌的年纪更甚,若是没人看着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乱子呢。   “老虎没了还有熊瞎子,熊瞎子没了还有狼和野猪,山里可不太平,对了张婶在家吗?”杨壹这次过来也不光送栗子,还央着张婶打算商量该怎么给柳柳下聘的事。   聘礼须得婚前一月送去,聘书礼书更要在聘礼前头就要送到柳家手里,他和柳柳成亲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五,一个月前正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出不去,所以一切礼节东西都要在年前置办好,不然年后再买可就来不及了。   如今这个时候村里人忙农活他才得闲,有空一一将需要的东西买回来,等农忙过去小楼也要动工了,随着秋猎也得赶过来,还有马桶合作的事,一件赶着一件,这会不准备哪里有时间。   “在呢,就等着你小子上门说聘礼的事。”张虎哪里不知道杨壹的想法,他成了亲知道规矩,当初给秋家的聘礼在村里也是独一份,可到底没有个厉害东西做压箱,不像杨壹家里可是有一块虎皮,“你那张虎皮到时候做聘礼的压箱肯定不丢面。”   “那张虎皮破损的地方不少,虽然张婶手巧都给补上了,但也还能瞧出痕迹,送这个不大行吧。”杨壹想起那张被他和越朝楼弄得伤痕累累的虎皮,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有什么不行,虎皮这样难得的东西,就是千疮百孔拿到明面上也是能唬人的,柳家到时候肯定会把聘礼里的好东西全放到了柳柳的嫁妆里,到时候柳柳出嫁,把虎皮放在嫁妆台上,威风的很呢。”   听张虎这么一说,也行,“成,虎皮我拿来做压箱,但聘礼光虎皮肯定不行,还要有其他东西,我手里还余下些银钱,想着打两套玉做的饰品送去,也不知道成不成。”女子送金,哥儿送玉,这是下聘的潜规则。   “成,但得用好玉,柳家如今柳卯发达了,你娶他弟弟便不能低调了去,得高调着来。”张婶从屋里出来,听到杨壹同张虎说聘礼的事,出言。   如今下聘有八样东西得必备着,分别是梳子、尺子、秤、剪刀、算盘、镜子、箱子和聘金,这些东西寻常也能见到,不过好的人家和差的人家便是这几样也能给你做出不同来。   单是富贵人家都是用玉或者是金打造这几样物件,那富丽堂皇的聘礼就叫人心动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62章 备聘礼   “好玉不成问题, 只是除开这些,聘礼还需备些什么东西,张婶替我出出主意。”杨壹没成过亲,就是兄弟张虎娶媳妇掺和了一脚也只是了解了个皮毛, 真要准备东西还是两眼一抹黑。   “那婶子得先问问你, 日后你和柳柳是要去县里过日子还是留在村里?”   张婶也有考量,柳家如今只会越来越富贵, 村里有钱的人家富贵了哪个不是想着到县里去生活, 柳卯也不是那狠心不管胞弟的人,杨壹家也只他一个人, 到时候柳家去县里生活不会让柳柳独独在村里的。   “村里, 县里过日子费劲,不如村里来了畅快,我和柳大哥也都说过了,他也同意我跟柳柳留在村里。”   “那聘礼便按照村里的规矩来, 除开老八件必备, 看你自个儿想出彩可以弄些花样来, 其他的我说还是买地来的划算,得是良田, 你和柳柳不下地, 也能租出去, 你们的地到时候挂靠在柳卯名下, 也能省下税钱, 不交税钱有的是人想要租你们的地来种, 每年的粮食也不必买, 这个主意怎么样?”   张婶安排的细致, 在村里地是头等要紧的, 杨壹家里也有几亩地,但杨壹不擅长耕种,早早的给村里人种去了,每年收的粮食却不多,因为都不是什么良田。   如今他们在乡下过日子,粮食能从地里收最好,不被粮商抬了价,更何况万一遇上个天灾人祸,家中有粮也能好生度日不是。   “听婶子的。”杨壹也觉得地买来划算。   “上好的良田如今一亩是十两左右,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存下的银子,看够几亩的,买了放在聘礼里,到时候这聘礼柳家人也不会贪了去,定是要全须全尾的给柳柳。   你自己也得留些银两买地,不然那柳家给柳柳的就是柳柳的嫁妆,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可嫁妆自古以来都是姑娘和哥儿的私产,便是柳柳愿意拿出来给你用,你也要自己衡量衡量这东西该不该用才是。”   张婶的话实在,新婚燕尔哪个不是浓情蜜意,那时候谁分你我,但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要在磕磕绊绊中消磨掉热情的,万一日后一个不慎,谁中道变了心,岂不是叫另一个人喝西北风吗?   “小子省的。”杨壹早早的被各类夫妻之间的社会新闻荼毒过,不然当初柳柳要拿私房给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教导柳柳要将这旁身银子留着。   “嗯,知道就好,地契算是大头,余下的你备上布帛之类实用的东西就够了,再加上虎子方才说的那张虎皮做压箱,这份聘礼拿到县里去娶人家也是拿得出手的。   纵使柳家今时不同往日,可也不是趁火打劫的人家,你的心意人柳家二老早就看在眼里,这些东西备上,或许比不上人州府家公子哥给的,但与你身价一比便知是拿出了莫大的诚意。”   “嗯,就依婶子的,我后两日正好去县里,先把东西备下,至于地契先不急,秋收没过卖地的人家也不会那么早出手,等入冬前在去一趟县里问问牙行就是。”   更主要的是,以杨壹现在手里的银子买地必然也买不下几亩,还不如将这些银子先去置办其余东西,等马桶钱到账再说地契的事。   “也是,秋收便是地里收成再不好也不会这时候有人卖,忙过这一阵手头紧的人家才愿意出手,你先紧着老八件和两套玉饰准备,布帛别忘了,你们的婚服可是柳柳亲手绣?”   “是,婚服用的红布早些时候我已经买给柳柳了,婶子不用担心。”红布的事他们说的早,杨壹自然放在心上,隔着时候就去备好了红布棉花,送到了柳柳家里。   “看来是我多操心了,你们俩对婚事上心程度可比我家臭小子当时要上心的多。”   想想当时张虎成亲哪样不是她过手的,若要自家这个臭小子来办,怕是红线头缠手,半天都解不开一个疙瘩。   “娘,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当时有插手的机会吗?”张虎委屈,家里都嫌他性子粗,怕做不好事半点不让他沾手,但成亲这样的大事他能跟往常一样,可惜他就是想着要证明无奈爹娘半点机会都不给,到头来还要挨数落。   “我给你插手,你能办的和人杨小子一样好吗?”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孩子,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张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儿子本事大,但奈何心也大,若有杨家小子半分成熟在身上,她这个做娘的哪还会数落人,高兴都来不及。   “……”还真不一定有杨壹办的好,自我认知清晰的张虎不与老娘争辩,寻了个借口回屋看媳妇去了。   “虎哥性子虽然粗了些,但为人处世也不差,婶子不必多担忧。”   “唉,真要你说的这样就好了,不提他,等备好了东西你将聘书和礼书都交于我,我掐着日子给你送去,下聘时候除开婶子,其他全福的婶娘和郎君也不用担心,婶子认识的人多,哪些个有福的人家都知道,到时候使几个铜子他们保管愿意跑这一趟。”   “嗯,如此多谢张婶,等事成之后,小子一定给你包个大的媒人红封。”   “那婶子就不推拒了。”张婶保媒的事一向做的少,保成杨家和柳家这样大的媒,收一份红封是万不能推拒的,而这红封送到手她也接的坦然。   杨壹问清楚了聘礼的礼节,算着手里的银子,买地修房花去了六十两左右,他手里还余下一百四十两,刨去小楼约莫五十两,还余下九十两。   打回来之后杨壹打猎的事业也没落下,这几个月下来,也攒了七十两,日常用度和县里买粮用去十两,一共剩下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拿去买地,良田只得十五亩,下聘用的地他打算凑够二十亩,自己在买十亩左右,便要三百两,这三百两不能从现有的银子里支出去,只能等马桶生意的定金。   这门生意也等不久,年前就能定下,如此也赶得及买地契。   就是不晓得打一套好些的玉饰要多少银两,老八件里,许多东西杨壹也不打算假手于人,山里上好的木料也都有,只打这些东西他自己也做得了,就像梳子,他用檀香木做料子,不比玉来的差。   还有其中的镜子,杨壹心底想着铜镜照人,哪里能把人照的清楚的,还不如打一盆凉水来照的好,只是他脑子里没有相应储存烧制玻璃的法子,只记得看哪本穿越的书上说,镜子用的材料是沙子。   知道起因和结果,却不晓得过程,那要从中探索出来,可能运气好一年也就成了,运气不好百八十年都不见得有影子,为此杨壹把心里刚升起来的想法给扼杀在摇篮,若是日后有余钱有时间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烧出玻璃,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打磨铜镜,做一方好镜子备着。   打定主意,杨壹第二日又和柳柳进了回山后,就不去霍霍栗子了,总要给村里馋嘴的孩子留点,柳柳也跟着他出来两日,再找杨壹柳卯该要来寻人了,为此孤家寡人的杨壹就一早驾着家里那匹能吃能喝长胖了好些斤的瘦马,不对这会应该叫胖马才是,往县里去了。   如今杨壹已经把县里的商铺摸了个遍,哪家便宜哪家东西好,都了熟于心,等到了县门口杨壹将马车放好,给了看摊的老头三枚铜子,一头认准了县里最好的玉器铺,扎根过去了。   “客官,里边请,是想要个什么样式的玉器,你给小人说说,小人给你介绍介绍。”迎门的小二话麻溜,人一进门便开始要介绍东西了。   “我想订两套玉器,有样式吗?”   “有,这边请,咱们玉器店的样式花样多着呢,你选了保管遇不着几个一样的。”   杨壹跟过去,他打算打一对同心玉,再打一根玉簪,平日柳柳带的饰品不多,连哥儿戴的耳饰都不戴,杨壹只能从簪子和玉佩想法子。   至于其他的玉镯玉扳指杨壹也只能挑着打,估摸柳柳哪些喜欢哪些不喜欢。   同心玉样式多,最受人欢迎的莫不过鸳鸯玉佩,龙凤碟也有,只是不是官宦人家,寻常百姓是不敢用的,杨壹也不想落人口实,选来选去,还是觉得盘扣的样式好看,于是杨壹定下了同心玉的模样,在选了其他几样的样式后就随小二去选玉了。   杨壹不懂玉,也只能从入手的感觉细微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好在他选的这家店口碑好,做工实诚,几块好玉都一一给他介绍了,杨壹看来看去,终究是选了一块顺眼的,用来打他的几样东西够用,小二说多处来的边角料还能做小玩意。   略微大一点的做耳饰,再小些的给打磨成小籽模样,跟金瓜子一样送人用方便。   杨壹便让小二给师父说看着做,付了二十两定金,约好了下次来拿的时候又赶去布行。   玉石生意的确暴利,他这一个转圈,要去八十两,比得上一匹马的身价了。   兜转一圈,杨壹买起了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算起来也没花多少,大头还是玉器,看初步要买的东西备齐了,杨壹赶着马车往家里去。   而在家还不知道杨壹去备聘礼的柳柳,正在一针一线的替杨壹缝马上要搬新宅用的被褥。   杨壹说搬进去他先去旁的屋子里住,新屋要等成亲的时候再跟柳柳一块住,早就嘴上没把门的话说多了,柳柳也不再红着一张脸,而是认真量了几个屋子床的尺寸,才开始缝制。   四间寝卧的床便是他们要住的那间最大,柳柳想着等入冬的时候再缝他们屋里要用的东西,那时候时间多,能够缝的细,还能绣个花样子,还有杨壹说的喜帐,想着成亲的日子越发逼近,柳柳脸上露出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小惊喜 第63章 生意   十月一转, 杨壹已经从旧宅搬到新宅里,家里的畜生也都跟着杨壹过去,在新建的房子里过得好不快活,成日吃喝不缺, 有没大事要它们做, 膘都长了两层,也就黑熊白虎每日辛勤跟着杨壹一块上山去, 看着还算苗条。   杨壹近日一直惦记着马桶的事, 柳卯那厢迟迟不给消息,眼见只有一个月时间, 张婶就要去下聘了, 他重头的良田还没着落。   若是当真赶不及,也就只有去山里碰碰运气,再打一头大些的猎物也能勉强够凑下聘的东西,但大东西也不好打, 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似的。   好在十一月底, 柳卯总算是带着好消息登门, 让杨壹心头一松,不必每日在山里迫切的寻找熊瞎子了。   “你且看看, 这是我与他们商量的条件, 不过前提得让人上门过来瞧实物, 若是与我叙述相符, 便是再让些利也使得。”柳卯将此事上了心的, 寻得合作商人都是诚信为本。   杨壹的马桶生意不是一锤买卖, 而是分利合作, 但这些商人要将这法子学了去也不难, 只要找技巧高的艺人原模原样的复刻就是, 所以要分利,只能看商人品行,或是杨壹手里还有其他法子,吊着这群人,让其不得不交红利换取更大的利益。   “兄长谈来的我自然是信得过。”杨壹细细看下条例,眉心一挑,“这条若世面上出现同等物品便将分红减半的条例是对方说的。”   “嗯,不过这条我尚未谈定,等人过来瞧了我们还有商讨的余地,其实若当真被别人破解了马桶制作的方法,要这么高的红利再诚心的商人也会有意见,毕竟商人重利,当真恪守诚信二字的人家只能说是凤毛麟角。”   “的确如此,可我也担着风险,要是这些商人刻意将马桶制作方法偷卖给他人,我获利的时间便短了,如此不如最开始一锤子买卖。”   马桶生意虽然能预见前景极好,却也没有几个商人有魄力一口气用重金吞下,这也是为何柳卯没把人直接带过来,因为怕分利谈不拢一次性买卖又嫌担风险太贵,最后干脆铤而走险,直接凭借自己见识的东西口述给手艺人,便是时间用的久了些,也能叫人给鼓捣出来。   “一锤子买卖,那价便高了,谁一口气拿出来都会肉疼,他们便有这样的胆魄也不会拿家族事业做赌注,只会选择分利,至于这条到时候我们在推磨详谈,好规矩二者的界线。”   分利算下来肯定是他们赚的更多,只是分利不必一次性结清,便是有契书在,转头给一些银子到官府,也不见得不能逃罪。   “兄长既然将买卖拿到家里想必已经解决其中问题,这会何必半真半假的藏着。”杨壹自信柳卯肯定是找到了解决之道,不然也不会拖这么久才把契书拿给他,说实话,杨壹并不怕这些商人反悔。   契书在手他可以选择时候告官,只要等新帝登基,抑商令一出,州府衙门谁都不敢包庇商人作为,到时候这些贪钱的商人只能连本带利的全将银子交出来,不然就不是下大狱那么简单。   任何政令都是最开始出的时候手底下人惶惶不可终日,怕被抓住半点错处严苛职守,按晋朝律令,若商人违契,轻则罚数倍银钱,重则家产充公整族流放,政令初始,只会判重刑。   整个家底重要还是给他的红利重要,想必不是傻子都分得清楚,而这期间有柳卯做他的靠山,也不怕这些商人铤而走险谋害他,毕竟古话好说,民不与官斗,再厉害的商人没有权势也只是他人桌上的鱼肉,任由人宰割。   “自然是解决了,这几家商户都知道我与崖州几位大人相熟,有这几位大人做保,他们不敢擅自毁约。”柳卯轻巧的揭过其中难缠的事端,只道了一句结果。   但杨壹不是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知晓柳卯其中运作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如此兄长不是欠下这几位大人一个人情,他们要兄长如何做还?”   “非是欠下人情,不过是互惠互利,他们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自然要拿出诚意做交换,且做保只是小事,说是人情,更像是他们与我示好。”   “看来几位大人想从兄长处谋求的东西不小。”   “算是不小。”但也无可奈何,虽然是为几个儿子铺路,又何尝不是在分权,若是之后不能寻到克制这几位的办法,那他多半是要被架空手底下的权势,县官还好,越往上升手中权势越大,后果就越严重。   不过这些后果柳卯从最初决定之时已然想到了,也自信能够掌控局势,如此才答应下来,算不得什么。   “兄长既然如此自信,那我便不追问,只是若日后兄长遇上困难,还请不要一个人独抗,我与柳柳虽比不得在世诸葛,但也有话常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到时候我们三人一块想办法,总好过兄长一人面对艰险。”   “哈哈,杨壹,常听闻柳柳道你玲珑心,这回我是当真有所体会,且放心,我并非只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万事我总会备上退路,蜥蜴都知断尾求生,我自然是能比的过无智之物。”   “如此,烦请兄长适时将人领来看了马桶的用处,我们尽快定下契书。”   柳卯点头,目光不经意的在屋里打量一番后,道,“我知快到你急着下聘的时候,也知你不会委屈柳柳,但我们家不在意这些虚礼,万不要为了一场婚事将家底掏空,以至于日后日子过得艰辛,柳柳在家尚未吃什么苦头,莫跟了你反而尝尽心酸。”   “兄长且放心,我自当量力而行。”杨壹从不是什么冲动的人,家中银两算计的清楚,是因为他知道秋猎之际他也能赚到一笔银两,足够婚后度日,等到开春他能山上捕猎之际,家里的银钱只会慢慢存起来,毕竟他与柳柳也没有什么大头花销。   当然他也知道柳卯说这话是为柳柳担忧,不然也不会这般耗费心思替他帮忙搭桥,身为兄长想要弟弟日后过得好一些都是常情,杨壹懂的。   “如此就好。”柳卯提点完杨壹出门,一准看到院子里晾晒的东西,眉心一皱,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些物件都是柳柳前些时候在家忙着绣的,虽然家里他用的东西也有不少是过柳柳手做的,但看到这尚未娶柳柳过门的未来弟夫早早得用上了柳柳做的被褥衣裳,心底还是不大畅快。   回去他要好好说说柳柳了,还没成亲不许私底下给杨壹做这样私密的东西。   ————————————   前面有柳卯做保,这门生意在几个商人见识了马桶的妙用后,都不费功夫的达成了双方最满意的条例,当然杨壹还加了一条不久后会出一个更简便的物件,用的瓷比马桶少,一般人家也能买的起,这样生意层面会更广。   果然这番许诺让几个商人笑的合不拢嘴,痛快的欠下契书后就给足了杨壹最初的定金银子,足五百两,看着五百两银子来的轻易,但转头这些商人将马桶做出来,在弄上一些精巧又无用的东西在马桶上编造给巧妙的造型,转手卖给富贵人家一个便能上百两,收回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当然寻常富商只是普通造型或许三五十两也足够了,而杨壹即将做出来的蹲便坑,只会更便宜,却也架不住人多,在马桶被破解前,这些商人赚的钱也不知比他们先前出的银子要多多少。   难怪古人重农抑商,若非如此,谁愿意在地里苦刨食,一年到头也不过一二两银子到手,生活苦巴巴的。   “你这一门生意做成,到手的银子都要叫我眼红。”柳卯感叹,他对财物追求不高,可一个法子转手拿了五百两,想他画到如今,卖出去的也不够五百两。   “听闻高中状元,圣上会赏赐黄金珠宝,若是兄长争气,转手也能比杨壹挣的多。”   柳柳安慰兄长,若说在场的人里,谁对这么些银子最没感觉,自当是柳柳,倒非是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而是他人财物与他不相干,既是杨壹是他未婚夫他也不妒忌眼馋。   “你啊。”柳卯用手指成屈,敲了柳柳额头一下,“胳膊肘少往外拐些,如今杨壹还不是和你一家人呢。”   “兄长说不过便只能动手,非君子所为,依兄长在书院规矩,可是要罚抄十遍《弟子规》的。”柳柳捂住额头,虽然不怎么痛,但是兄长怎么能够在杨壹面前这样敲他额头,实在是丢人。   柳卯又被柳柳一堵,心塞离去,回家抄《弟子规》了。   杨壹方才在一旁默不作声,看兄弟二人耍性子也是别有意思,这会柳卯一走,杨壹自然过来,拉着柳柳进屋去瞧他备下的老八件,尤其是檀香木的梳子,和压箱底的大红木箱,都是他亲手做的,等他用手中的银子买下地契,过几日让张婶送过礼书和聘书后。   便能下聘,聘礼一下,可就是要迎亲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柳柳知道杨壹手艺不错,但看到木箱里放着的几样东西,还是忍不住欢喜的拿出来,仔细瞧着。   “嗯,手艺不大好,好在之前也跟做木活的周师傅学过一些日子,勉强能看,你不嫌弃才好。”杨壹做的东西还是糙了些,尽管打磨的光滑,也比不上良工巧匠的手笔。   “哪里会嫌弃,你亲手做的我喜欢都来不及。”柳柳将梳子放在心口的位置,之前杨壹也送过他一把梳子,但那是在县里买的都叫他好生宝贝了一番,如今这把梳子是杨壹亲手做的,他都舍不得用,怕用的久了梳齿断了可怎么是好。   “喜欢就好,老话言,成亲前不得见面,下聘的日子也不远了,到时候你兄长肯定是要拦着你出来的,我也只能趁这个机会把东西先给你过过目。”   “规矩是要守的,我就在家里安心绣嫁衣,等修好你的衣服我便让兄长跟着送过来,等到了时候你可不能误了上门的时辰,不然我要叫平日玩的好的哥儿拦门为难你了。”柳柳眨着眼睛,颇为调皮的说道。   “肯定不会。”杨壹情难自抑的吻在了柳柳嘴角,一触及分之后,满目深情的望着柳柳,“等我上门娶你。”   柳柳回望过去,陷入了杨壹的眼眸,好久都没答上话,直到有几分清醒后,柳柳才露出一抹甜入心扉的笑,道,“好啊,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之内,必定成亲! 第64章 下聘   得了定金银子, 杨壹不耽误时候早去了牙行,说明来意后让牙商快些替他寻到三十亩上好的良田,催的急,牙商也知道遇到了大生意, 若是一单做成他自个儿提绩能抵得上好几个月的月例银子, 眼瞧还有一个来月就要入年节,要是年前成了, 今年家里过年都能多吃上好几顿肉。   看着牙商上心, 杨壹便也不急着催促,只要在落雪前把这事办下来就成, 而且近些日子他也不得空。   烧炭秋猎建小楼一样赶着一样, 虽然家里今年烧地龙,都用柴火就行,但碳烧来坐水也方便,平日若是想要闷个红薯也有地方, 不过今年用不着跟去年一样烧那么多碳。   而小楼前些时候也开始动工了, 秋收一过田里的活计都散去了, 入了冬村里人更是没事做,难得闲置家中, 听杨壹要动工小楼, 都不用一家家上门通知, 只一股风吹原先修房子的汉子都纷纷赶过来。   这会杨壹想着要动工快些, 最好年前能修好, 书院本也不复杂, 主要修个二层小楼, 加个茅房, 外面再修一堵墙围上就是, 比原先给杨壹修房子要省事的多,但人手不够再快也拉不上进度,便又招了十人过来,小楼修建的速度简直一日千里。   两样事做完,最要紧的只剩秋猎了,去岁秋猎因为杨壹还是个半架子,幸亏有越朝楼跟着帮忙,不然得折在山里。   今年杨壹已经是在山里走惯了的,平日一个人在山中行走也不妨事,这一年下来猎来的东西不少,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谁不夸一句杨壹好本事,这会上山,都不用村长嘱咐,杨壹做主单领着一队汉子在山里转悠。   几个汉子也都是胆大的,听说去年杨壹打了虎,他们都没瞧着,今年还想着跟杨壹也打个大东西回去显摆显摆,却啥也没遇上,就捅了两个野猪窝。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年节好了,即使有张家父子和杨壹见天的上山,时不时也能落下一头野猪,可秋猎在山上遇上的野猪明显比去岁要多的多,两个野猪窝里加起来十多头野猪,大大小小的合在一处都像是一吨肉山,这要是没上山打了,等雪下大山里没东西吃,不都得往村里去。   杨壹跟人合力抬着一头野猪下山,心里满是庆幸,看来今年山里还没来新的虎王,去年的大虫杨壹现在想起来还心怀余悸,便是现在他手里有更强的长弓和更利的陌刀,对上那样的大虫,也难说能够逃命。   一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杨壹把野猪盘回去后,各位婶娘和郎君笑的合不拢嘴,要不是早知道杨壹和柳柳定下了,翻年就结亲,他们保管要把自家的给人拉去,越朝楼一走,这杨壹就是村里顶好的人家,无奈柳家下手快,没他们什么机会。   村长分肉的时候,杨壹直接得了三头野猪,帮忙的汉子都知道杨壹出的力大,也没人不服气,本就是他们沾了杨壹的光,当然也不是没有不满足之人,却也只敢私底下说说,如今杨壹在村里也跟张家父子一样的地位,可得罪不起。   旁人说什么杨壹现在无暇顾及,秋猎完,杨壹将手里的野猪都处理了,得了钱便存着婚后交给柳柳保管,如今家里的衣食都不缺,粮食吃到后年翻春都不成问题。   他是猎户家里最不缺肉,家里菜园子种下的青菜也都长成了,等着正月十五的时候,办酒席只多不少,只是鲜肉可能没有,得看到时候雪能不能融。   今年落雪晚,怕是翻春消雪也慢,上元节村里的小伙子姑娘哥儿怕是也去不成了,好在他和柳柳今年也没打算去,那日大喜,谁有功夫去县里游乐还花银子。   大雪封山前,牙行赶着来了消息,说是田地有着落了,让杨壹跟着去看了一遭,也不远,虽然不在白水村,但也就是离了两个村,驾马车不过两刻钟功夫,地都是好地,因为主人家要搬离秋沙县,去旁的地方跟儿子过好日子,这地自然是留不住。   这家人也没个亲戚帮着侍弄,托给村里人又怕扯皮,干脆全卖出去,反正儿子也发达了,日后到了新地方再买就是。   杨壹摸清楚里面没有什么官司,是青白人家后当即同人签了契书,聘礼最后一样东西凑齐,早列好的聘书礼书终于是能送出去了,两书刚到张婶手里,张婶就急急忙忙的去了柳家,过大礼。   过大礼又称纳征,须得大婚前一月到两周内媒人上门送两书,两家都满意后,再由媒人送聘礼,下聘之际,还得要两个或是四个全福的婶娘或是郎君跟着去,如此才能满得福气。   杨壹自是无亲眷,全福的婶娘和郎君也没地儿去请,只靠张婶帮忙操劳,两家人自订婚起,常深交来往,这些个礼节也不过是走一走过场。   可杨壹送去的礼书还是叫柳家二老看的心惊,他们知道杨壹跟着张家父子做猎户手头肯定是宽裕的,但备上这样一份厚礼可见杨壹身家丰厚,不提聘金,单单是这良田二十亩已经极贵重的聘,不说村里人,就是县里娶亲,不是富商老爷,谁会给地契。   地,是保本的东西,日子过得再难,只要地里出东西总能活下去。   “这样一看,我们给柳柳备下的嫁妆不太够。”柳阿么心底算了算,嫁妆里的六大件和七小件都是备好的,大件的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压箱底和子孙宝桶都是他爹去山里找的上好木料给手艺师傅打的,虽然只花了个手艺钱,但这些东西真要买,没个二三十两拿不下来。   小件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带、龙凤被和龙凤碗筷倒都是出钱买的,唯有龙凤被是柳柳亲手绣的,小件不花钱,重在心意。   除去这些,他们慢慢攒够了一小匣的金银宝贝,是添妆,他们家日子这些年过得不错,又只有一个嫁人的哥儿,所以打柳柳出生起,他们便给柳柳存着嫁妆,年比年丰厚,嫁妆是私产,是嫁出去的哥儿在婆家立身的底气。   也亏柳卯先前道未考取功名不成亲,没有再往家里添一桩喜事,也让他们手头富裕不少,只是和杨壹的大手笔比起来又差了些,虽然这聘礼的种种他们都会添进柳柳的嫁妆里,到时候让柳柳带去杨家,但总不能叫外人觉得他家仗着柳卯考取了功名,便敷衍了事,给哥儿的嫁妆里全是未来姑爷给的聘礼里东西。   为此老两口有些发愁,想着再给柳柳添些什么东西进去才好。   结果柳柳自个儿解决了,除开龙凤被这一什子的东西外,余下的全是字画压箱底,字画对上杨壹的虎皮,也不算落下乘,毕竟他们家也是耕读之家。   字画也不多,约莫十幅左右,这是他和兄长换来的,他替兄长缝制被褥衣裳,兄长给他画字画交换,当然每幅字画柳卯也是极为用心,说是交换更多的还是他这个做兄长唯一能拿的出手给弟弟撑脸面。   如今柳卯身份水涨船高,从前要靠书斋主人薄面才能换的十几两银子的字画这会百两难求,那可是崖州解元的丹青,流入市场的也不多,许多打着交好念头的商人一起哄,自然价格攀升的高。   等柳卯会试得中,字画还要再涨,有十几幅字画做嫁妆,风雅之余也能换不少钱,这样一看嫁妆底蕴也足够了。   “字画能涨自然也会跌,若不然还是现在换成银子放在手中安心些。”柳阿么是觉得字画之类不过附庸风雅,不如银子拿在手里安心。   “阿么,我和杨壹成亲,聘礼和嫁妆又不是作比来用,我们家如今出这些东西已经是极限,自不能为我掏空家底,再说将这些字画全都卖出去,旁人少不了要说兄长喜财,不如就以字画做压箱,外人听来也不会觉着差的。”   “行行行,就你有理,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反正一翻年,我这阿么也便要成了外人了。”   “阿么说的哪里话,便是成亲我也不是远嫁,还不能时时回来看你吗?”柳柳抱着柳阿么的手臂,小声的撒娇。   “哪有出嫁的哥儿隔三差五回娘家的,就是我们家与杨家隔家门只有两步也不成,不过你说的也对,你又不是远嫁,我若想你,你还敢不带着姑爷上门吗?”   “自然是不敢的,我与杨壹成亲后肯定会时不时登门,到时候阿么可不要嫌弃我们才是。”   “哼,我都养了你十好几年了,要嫌弃早该嫌弃了。”   “阿么就是嘴硬,明明最喜欢我了。”柳柳一副小孩做派。   “马上要出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般。”柳阿么揉了揉孩子头顶,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要去人家家里了,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不舍,原以为要等柳卯娶了媳妇才会轮到柳柳出嫁的,“也不知道你兄长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寻个儿媳回来。”   “肯定很快的,兄长生的一副温润君子模样,性子不软不硬,为人处世圆滑又果决,才学还好,这样的读书人最受贵人喜欢,保不准这一趟去京城,兄长便要带回来一个嫂子或是嫂夫郞呢。”   “若真是京城的贵女或是贵哥儿,人家还能让他走,我们可攀不起那样的亲,我对儿媳要求不高,只要不惹是生非便行。”   “若阿么当真等的急,不若去催催兄长,叫他上上心。”   柳阿么没接话,心里叹了口气,明年柳卯上京赶考,柳柳嫁人,也许这一去,家里就剩阿木一个孩子陪着他们了,下一次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年也不知道要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大喜   “杨壹, 起了吗?”   天还没亮,五指都瞧不着的时候杨家新宅门口就来了一个汉子,听声音,是张虎一大早裹着棉衣被家里三个人催着过来帮忙, 不得已他这个帮忙的起的比成亲的新郎官还早, 等他到杨家新宅的时候,都没看着灯亮。   幸好门隔一会就开了, 开门的杨壹穿戴整齐, 眼神里没有半分困意不说还炯炯有神闪烁着兴奋,也不知是因为紧张压根没睡, 还是一早醒过来精神头就极好。   “虎哥, 来这么早啊。”杨壹把人请进来,今日到新宅帮忙的婶娘和郎君可不少,不过等他们过来都要上午去了,中午才吃喜宴, 一大早过来, 难保不被人说贪人家的一口吃食。   “你嫂夫郞一早要去柳柳家说是要给柳柳装扮, 他一起我哪里还睡的着,跟着被娘和笙哥儿一块赶了出来, 瞧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张虎挠头, 他媳妇挺着个大肚子, 也不能摸黑让人自己去柳家, 他自然要亲自送过去, 柳家准备可比杨壹这小子快多了, 屋里早早的亮了灯, 大门都没关上, 他过去的时候那些个和柳柳关系好的哥儿全都上门去了, 当时他粗粗数了数,可比他成亲时屋里的哥儿还要多,也不知道杨壹是不是早做了打算。   “我这也没什么要忙的,昨儿晚上睡不着,把该办的事都给办了。”连结亲用的马车都早早的套好,为了让瘦马出力,杨壹昨个儿还专门喂了上好的草料给它。   “你小子也有睡不着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就我睡不着呢。”张虎进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杨壹,“呐,你成亲的贺礼,先说好,按规矩可不能不收,不吉利。”   “虎哥这话说的,是又买了贵重东西。”杨壹想难怪虎哥之前没说他送玉佩的事,感情在这等着呢。   “不算贵,现在你虎哥自己赚的钱都是笙哥儿管着,我同他说了他也同意,你打开看看,我挑了好久,可惜咱这是个小地方,要是我也出门保管能买些新意玩意送你。”   张虎想到杨壹送的玉佩,那东西一看钱也没少花,好在笙哥儿喜欢,他收下也就收下了,如今轮到杨壹成亲,自然不随意送了人。   杨壹依言打开,里面是两把同心锁,模样都小小的,却是金子造的,掂量重量后,杨壹有些无奈看向张虎。   “虎哥,何必这么破费。”   “成亲一辈子的大事,你又是我兄弟,送这样的东西合该的,有这两块同心锁保管你们日后永结同心。”张虎咧咧笑,他心思单纯,谁对他好他自然也对谁好。   “那就多谢虎哥。”杨壹合上盖子,东西都给了,他也没法退回去,只能收下。   两人坐在凳子上又说了一会话,等天色渐亮,杨壹煮了一锅粥草草的和张虎吃了早饭,村里人便开始陆陆续续过来。   桌椅板凳都在新宅的院里放着,新宅的院子杨壹专门留的大,这么多桌子摆下来也不觉得拥挤,厨房婶娘郎君已经忙活起来,等安置好一切,定好吹打唢呐的仪队也过来了。   杨壹赶着去屋里换了柳柳缝好的婚服,平日随意用布条在头顶一系的马尾也难得全都绑了上去,借着铜镜杨壹粗粗的看了一眼今日的打扮,少穿艳色衣服的人难得换上大红的袍子衬的他相貌越发的凌厉俊秀。   咋一看像是个穿错衣服的新郎君,可对上杨壹的眼睛,又能分清楚这就是位新郎官,生的金质玉相搭上好衣裳,把相貌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光是这身打扮一出去,村里忙活的好些个婶娘郎君都看呆了去。   “乖乖,这杨小子咋生的这样好看,往日看惯了还觉着平常,今天换上这身衣裳,可是把人照的俊的嘞。”   “柳柳有福气哟,新郎官这样好看,又有一把子力气,晚上洞房不吹蜡烛,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成亲的郎君说话就是孟浪些,听得周围跟着娘亲和阿么过来帮忙的姑娘哥儿小脸通红。   “你收敛些,这里还有没成亲的娃娃呢。”   “去去去,你往日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说的比我放肆多了,咋不想想一旁还有大姑娘小哥儿。”   厨房里的婶娘郎君因为这话笑做一团,门外的汉子们也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有些个年轻的汉子也看杨壹给看呆了,后头憋红一张脸硬是不乐意跟着杨壹去迎亲,怕闹笑话,也就是成亲有媳妇的汉子咋一看觉得好看,但想起自家媳妇捻醋的模样,马上什么心思都没了。   迎亲的队伍按照约好的时间从杨家往柳家去,新宅这边离柳家比老宅要远一些,却也都在一个村,远不到哪里去,等走到柳家,杨壹是半点不怕拦门,先是门口柳卯拦他叫他三言两语化解,又遇上拦门的哥儿。   和张虎心胆颤不一样,杨壹压根没作弊,胸有成竹的对上好些个哥儿连番定制的难题,都被他一一化解开,当然红封是不能少,该收买的时候还是要收买,这一番唇枪舌战耗费了好一会功夫,才让杨壹见着被盖了红盖头的柳柳。   可惜了,没法第一时间见柳柳盖头底下是什么模样,见着柳柳被人扶出来,身为兄长的柳卯在门口背起弟弟往门外的车上走去,心头高兴之余又难免心酸,疼了这么久的弟弟今日竟然要出嫁了。   直到将柳柳放上迎亲的马车,柳卯心头都没缓过来,见杨壹过来,只压底声音道了一句,“我把柳柳交给你了。”   “嗯,兄长,我会好生照顾柳柳的。”杨壹牵着牵红,神情坚定,今日他终于娶到了心仪的哥儿。   “那就好。”   新郎君上马车,迎亲的队伍又开始吹吹打打的往回走,一路上,杨壹走在前面感觉牵红另一头捏着的人力道越发的大,就晓得是柳柳紧张了,这时候他也不好凑过去同柳柳说话,只能轻轻扯一扯他手里的牵红,告诉柳柳他在。   果然牵红一动,那头紧绷的人稍微松懈下来,一路走完到了杨家门口,杨壹从马车上直接抱着新郎君就跨过门口的火盆,大步走进堂屋里。   杨壹如今没有高堂,若是自家成亲请岳父岳母坐上去也成,但请了村里人,柳村长和柳阿么怕人说杨壹是入赘去他们家的,不肯上坐,最后只请了孙婆婆的牌位在高堂的位置,方便他们叩拜。   唱礼的司仪一声‘一拜天地’出口,杨壹脑子像是停止工作了一样,耳边嗡嗡的响动着声音,身体也跟着声音在动,但他却仿佛同外界没了联系一样,等再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知怎么的就被人送着和柳柳到了新房,屋里也只剩他和柳柳。   仿佛才清醒过来的杨壹,心底升腾起疑惑,他拜堂了吗?   好像拜了吧不然也不会给送进洞房,可是真拜了他怎么没印象,拜天地没有也就算了,夫夫对拜怎么也没有,难不成成了个假亲,要不还是回去让司仪再从唱一次?   “不去陪客人吗?”盖头下面,柳柳借着眼下的余光看到一抹红色的喜服边角,知道杨壹没走,但站在这里不动,光是定定看着他做什么?   “去,马上去。”杨壹磕磕绊绊的说完话,才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床头我放着糕点,专门让张婶提前做的,饿了就先填填肚子,笙哥儿过会带人来陪你,想吃什么叫笙哥儿拿给你。”   “嗯,你快些去吧。”柳柳知道杨壹记挂他,替他安排好这些,心中自然是高兴,却也想要杨壹快去快回。   “好。”   “别、别喝太醉。”洞房花烛,他不想和个醉汉倒在床上睡一宿。   “不会,我让虎哥替我喝。”杨壹这阵子为了成亲也稍微练了练酒量,比张虎成亲的时候能喝一些了,不过这事他谁也不敢告诉,就怕说了席上的汉子们使坏,使劲灌酒让他醉了错过洞房。   人生四大喜事,哪能叫他们搞了破坏去,杨壹一出门到席面,使了眼色,张虎今个儿是做足了喝成醉泥的准备替杨壹挡酒,于是两人这时候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在各个酒席桌上流窜,一桌桌敬过去,往往到杨壹肚子里不到一杯,张虎已经灌了三杯了。   等一轮喝完,杨壹已经开始上脸,衬的杨壹皮相越发的照人,原本好几桌还打算过来灌酒的,谁知几个汉子一看杨壹这模样也不敢过来了,谁叫他们几个之前看杨壹给看呆了去,还围一块怀疑了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不然怎么会对个男人都能看呆。   最后几个一致觉着是杨壹生的太好了,连村里的哥儿都没人比的过,所以不是他们的问题,但这几个汉子却也没法在乱看杨壹,怕给看出毛病来。   灌酒的人消停了,杨壹自然是没事做,陪着人吃饭聊天,一晃吃到席散,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各回各家,厨房里的残羹剩菜也一点没留,叫给家的婶娘郎君分装回去了。   原本张婶还打算留下给杨壹收拾收拾的,但一想人新婚小两口指不定觉着家里有人不自在,干脆也甩手走了。   闹洞房的人都没剩,但这几个也知道杨壹的洞房肯定也跟张虎一样闹不得,不然光凭杨壹手里那把大刀,都能给他们开几次瓢了。   没了闲杂人等,半醉的杨壹一步一步走进新房,新房屋里陪着新郎君的人也都走了,这会只剩柳柳一个人盖着盖头坐在床边,新打的大床还没睡过,上面的大红喜被还是杨壹昨晚连夜铺的,四周的喜帐也是,满屋子红彤彤的照着杨壹红色的脸庞,显得格外欣喜。   “不掀盖头吗?”柳柳等了好一会,不见杨壹过来,喜秤就在桌子上根本要不了多少功夫,开门声都响了好久。   “要的。”   杨壹整个人有些飘飘然,拿起桌上的喜秤一步步走到柳柳跟前,喜秤的一头挂上盖头的一角,慢慢的,盖头被喜秤带着上移,露出新郎君白皙的下巴,和含了胭脂花片的红唇。   不知怎的,杨壹想起当初他和柳柳窝在摇椅上时的那个吻,当时虽然也是一触即发,可如果冻Q弹的感觉,让他知道柳柳的嘴唇很好亲,现在涂了口脂好像更好亲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也没能减缓手上的功夫,喜秤再往上提,小巧紧致的鼻梁露出来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双满目含星的眼睛,同杨壹凤眼略显薄情不同,柳柳的眼睛生的极好,只消一动便能看出内里的长情,眉梢眼角微动都是情意。   喜秤终于将盖头掀开,露出今日盛装打扮过的柳柳全貌,今日柳柳不用木簪挽发,是用的杨壹聘礼里的玉簪,白玉配美人,似美人更盛,耳垂也难得带上耳饰,只两个小小的玉坠,是边角料做的,小巧可爱,脸上并没擦脂粉,但喜事让柳柳脸色自发红润,衬的眉心孕痣红的发烫,露出几分勾人的妖异。   “怎么看傻了?”柳柳灵巧的眨了眨眼睛,觉着杨壹怎么今天呆呆的,他都没瞧着今日杨壹的模样发这么久呆,怎样杨壹只看他便看了这么久,也不做声,“是醉了吗?”   “酒不醉人人自醉。”杨壹丢下喜秤,一把抱起柳柳,“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哪有人抱着新郎君喝合卺酒的。”柳柳知道杨壹怕是已经半醉,虽然唇齿见微微透露的酒气并不难闻,但杨壹的脑袋里怕是只记得今日是成亲了。   “我们不就是。”杨壹不理会柳柳的话,抱着人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单手倒了两杯酒,一杯给柳柳,一杯他拿着,规规矩矩的饮下后,杨壹将头埋在柳柳的肩颈处,“终于娶到你了。”   柳柳见杨壹耍无赖,也拗不过他,只好闻声细语劝慰,“洞房花烛夜,不能干坐在桌边不是,我们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听到床上二字,杨壹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猛地抱起柳柳走到了床边,只是被褥底下还有各色的干果意味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可惜这些个好兆头因为耽误了某人洞房都叫杨壹给霍霍到地上。   再看躺在床上半开了衣服的柳柳,杨壹从枕边摸出一盒早备好的脂膏,瞧盒子的样式便知价值不菲。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柳柳看到脂膏盒子的模样,咬着嘴唇,他以为今日是做不成的,方才说要上床休息也是怕杨壹醉了,他搬不动人,要是让杨壹在地上睡一宿明日一早指定风寒,哪有人刚成亲就生病的。   “年前,特意去问的方大夫,怕你疼。”杨壹吐着酒气,低头在柳柳耳边细语,渐渐的说话的嘴唇贴到了柳柳的耳廓边上,开始无意识的含弄。   “听、听说第一回 都是疼的,是你我就不怕。”柳柳顺从的倒在杨壹怀里,感受杨壹解他衣服的动作,悄悄深吸一口气,念着昨夜阿么给他拿的嫁妆图,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   “不会让你疼的。”杨壹抬起眼睛,明明已经半醉,但眼睛这时候却亮的紧,本是薄情的眼眸充斥着浓烈的情意,如同醉人的美酒,勾的人不敢对视,怕一个不小心就醉了进去。   “嗯。”柳柳微不可闻的一声嗯字,仿佛是拉开了某种开关。   烛火跳动,高挂的喜帐被人用力扯了帘绳放下,时不时透过喜帐交接的缝隙,能够窥探到一抹炽热的春意,待到烛火燃尽,喜帐下似乎是探出过一只白皙的手,后又被拉了回去,账内细碎的响动,叫人听得难保不面红耳赤,荡漾心尖。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洞房一条龙,没写啥,希望别被锁*罒▽罒* 第66章 清晨×下午√   新年才翻,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又叫过大年,这一天一过,才算是彻底出年节,浓郁的年味也在十六这天渐渐去了。   正月十六常言要出去走一走, 游百病, 保佑一年无病无灾,去岁这天杨壹和柳柳急急忙忙从县里赶回家中, 也没有闲情逸致说是要去走一走, 今岁十六的天已经大亮,好些个村里的婶娘郎君也早早的起来收拾屋子。   年轻些姑娘哥儿有定了人家的, 也约着在村里附近走一走, 今年落雪晚,消雪也慢的很,以至于都正月十六了,去县里的山口积雪还没消完, 当然要走也成, 得让人铲雪, 合力干一日也便成了,但都是未成亲的小伙子, 也不敢说是想带心上人出去玩, 怕坏了人家的名声, 没借口自然也是出不去。   杨家新宅。   昨儿个家里办了一场大喜事, 屋里还落下来些残局没能收拾, 索性杨壹有先见之明, 昨儿个入洞房前给马槽加了料, 至于黑熊白虎昨儿个得了好些骨头, 正啃的起劲, 也没功夫嗷嗷叫吵醒昨夜天将亮才歇息的两人。   不过随着日头升起,到正中央的时候,射了一抹浅淡的阳光进窗户缝,叫屋里喜帐遮了个严实,若是不掀开喜帐也看不出个什么来,还是床上的人自己醒了,晃动身体的时候带着喜帐一块动。   先醒的是昨夜卖力气的杨壹,明明昨儿个都是杨壹出力这会人醒过来,非但没有哪点不适还精神抖擞,只是看柳柳还在他怀里睡的熟,喜被下两人□□的身体上都留有痕迹,昨夜还是贪图年轻放纵了些。   虽然当时杨壹的但半醉半醒能力还是在,想起之前柳柳质疑他的不行,这口气憋了好些日子,加上昨夜兴头起来难消停,总惦念着要给柳柳证明他能行,一下没刹住车,过了头。   不过想起后头柳柳求饶时的模样,半泣半诉,也叫他这会心里有几分惦念,本想戳一戳睡熟人的小脸蛋,但怕这样吵醒人,只好维持原来的姿势好好看着人熟睡的模样,不知不觉便陷了进去。   以前杨壹很怕无聊,所以才有了看小说打发时间的习惯,到了晋朝,因为生计,因为柳柳,也因为想要更好的未来,着实没有闲暇的时候。   到如今之前的计划算是一一打了勾,最终的事把柳柳娶回来也达成所愿,一时之间空闲下来的人非但没有觉着不适,还一瞧自己夫郞熟睡的模样就是一个时辰,半点不带动的。   如果不是柳柳终于睡的差不多,在杨壹怀里动了动,杨壹都还发现不了自己身体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都有些血脉循环不畅,肩颈发麻让杨壹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身体,而怀里睡着的人也模模糊糊张开了眼睛。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柳柳愣愣的看着杨壹,似乎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伸手在杨壹的胸膛上戳了戳,热的,真的。   这一事实瞬间让柳柳瞪大眼睛清醒过来,在要猛起身的刹那又给软了腰倒回去,轻嘶一声,才叫柳柳想起昨夜的荒唐,昨个儿他们成亲了。   “别动,腰是不是酸疼的厉害,我给你揉揉。”杨壹早早打听好了一套流程,也和方大夫学了两手,在柳柳腰上适当用力的揉起来,缓解酸疼。   “还不是怪你。”柳柳小声嘀咕,昨晚着实是过分了些,他也只是个才初涉嫁妆图的小哥儿,之前同杨壹有时口上花花也不过是图个小情侣间的情趣,真到了这种时候,哪里又会是杨壹的对手。   加上昨夜杨壹带了些酒意,也没克制住,胡闹到了天明,幸好周围人家只有他们一户,也幸好家里院子大,不然叫人听了墙角去,不知道他要脸红成什么样子呢。   “我之前说过,会向你证明我不是不行,好叫你不胡思乱想,如今可信了?”亲密事都做了,杨壹自然抛却了矜持,说的话大胆的不行。   “信。”柳柳赌着气说,都这样了还不信怕会被收拾的更惨一些,“但不能这么放纵,容易伤身,之后三天禁止胡来。”   才开了荤就被夫郞禁欲,杨壹有口难开,说想着要也未免显得他急色了,可要说不喜,又是骗自个儿,最后杨壹不应也不答,好在柳柳以为杨壹同意了,安心躺着享受杨壹舒服力道的揉捏。   被揉腰揉的舒服了,柳柳整个人懒洋洋的,但是想起昨夜他们弄完都累了,也没去沐浴,这会身上还黏糊糊的,怎么都不舒服,只好推一推身边的人,可怜巴巴的道,“身上黏巴巴的,想沐浴。”   “我这就去烧水,你再躺一会。”杨壹利落的起身,其实本该昨夜洗漱了再睡,但洞房完,酒劲尚未消,只好将就着睡了,早起又看柳柳看呆了去,也没及时烧水,现在披了衣服过去打水,等着沐浴得要一会,倒是可以顺便把粥给坐了。   浴房有灶,是杨壹专门建的为了洗澡方便,大水缸也摆在屋里,不必要再去井边打水跑来跑去,柴火一烧上,这处的灶孔也通了地龙,热腾腾的气全流到屋里的地下,不多时地面便暖和起来。   水还要一会才烧开,杨壹单薄衣服也不敢在寒冷的外面多待,又钻回屋子,抱着柳柳暖一暖。   “这会什么时辰了。”柳柳看不见外面的天色,屋里门窗都没打开,只晓得大亮。   “未时过半了。”都到下午了,但真要说睡了多久,也只比平常多了小会而已。   “那赶不上去送兄长了。”   柳卯二月的会试,为了亲眼看到柳柳成亲,也为了柳柳成亲的时候有人背他出嫁,特意留到了昨日,但也等不住柳柳三朝回门,今日就要赶去县里坐船往京城去。   船舶入京只消得十来日,比陆路快的多,而柳卯坐的又是朝中派来监考的学政归京的船只,很是安全。   “兄长这会都到秋沙县了,我们要赶上得辰时起,那时候我们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你便是醒的来也起不来。”柳卯肯定也知道他们根本赶不上送行。   “我这会也起不来,幸好先前把言思给的玉佩交到了兄长手里。”柳柳当初气性过了小七日,看到兄长抄的十遍《弟子规》就是天大的气性也没了,最后送玉佩的时候还叫兄长调侃一句,说他都快成售卖玉佩的了,杨壹送他一个,弟弟又送一个,若是挂在腰间,出门指不定要被人说一句败絮金玉的纨绔。   “兄长不差我们这一送,别耿耿于怀,不若想想万一兄长这一趟过去给你带回来一个嫂子或是嫂夫郞,我们该拿什么见面礼才是。”   “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那我想想。”柳柳当真开动小脑瓜,打算给连影子都还没有的嫂子或是嫂夫郞备礼了。   这一耽误,热水也烧好了,杨壹抱着动弹不得的柳柳去了浴房,浴房的浴桶当初杨壹特意让周木匠弄得大,正正摆在屋里,就是四五个人也装的下,现下木桶里已经放了合适的水,杨壹放了柳柳进去坐在小板凳上后,自个儿也跨了进来。   昨夜早早在蜡烛光下坦诚相见的二人,这会青天白日再见,一个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一个已经坦坦荡荡,甚至还伸手帮不能方便清理的人慢慢清理某处。   弄得面皮发红的柳柳更加不好意思,只能抓住杨壹的手臂,忍着不发声,昨夜杨壹半醉他许多模样肯定都不记得,现在杨壹清醒着,屋里还这么亮堂,若跟昨夜一样,他可做不来。   “好了吗?”柳柳感觉身后没动作了,才小声开口问,昨夜嗓子用的多了,这会还有几分哑。   “好了。”杨壹难得正经着,没刻意调戏刚入门的小夫郎,来日方长,若是惹恼了小夫郎日后他的日子才不好过。   “我想再泡泡。”热水里,柳柳的身体都像是泡酥软了一样,要不是杨壹撑着,恐怕要落进水里去,好舒服。   “先洗一洗,待会我换捅水再泡。”这水头一次有些脏了,洗洗身体还成,要泡还得换。   柳柳听到这话像是才想起什么,撑着一张绯红的小脸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了几下头,头一次洗好,柳柳被杨壹抱出浴桶放在椅子上的时候,看着杨壹没穿衣服的忙来忙去,柳柳咬着嘴唇对比两个人的身体,他的肉都是软软的,杨壹的肉都是硬的,难怪这会他都动不了,杨壹还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杨壹背上的几道红痕还是叫柳柳看的略微有一点成就感,不能他身上全是杨壹留的痕迹,杨壹身上没有他留的嘛,而且他成亲前特意细细磨了指甲,就是怕到时候伤了杨壹,现在看果然他是有先见之明的。   又一次和人进浴桶,杨壹抱着柳柳泡在桶里,外面是一桶滚水,若是桶里的水温不够再加上,可以续好久,这会两个人肚子都不饿,想是人清醒了胃还没清醒,等澡泡完该是饿了的时候,坐好的陶罐还在碳上,等洗好一罐子热粥正合适他们吃。   “柳柳。”杨壹替柳柳规矩在水里乱飞的头发,突然想到这是个适合谈话的时机。   “嗯?”柳柳懒懒的回应,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   “我有些事想同你说。”杨壹正了正神色,今日要坦白两件事,一件不甚重要,是杨懿的身世,一件甚是重要,是他非杨懿。   “什么事?”柳柳从杨壹怀里坐起来,问。   “前几个月白哥儿来信的事,你知道的。”杨壹打算先从最好开口的说起,这回他再没上次坦白自己是哥儿来的勇气,毕竟当时迟早都要来一刀,迟砍没有早砍好,现在不一样,是钝刀子,弄不死最多破皮,还是晚些来的好。   “嗯,我知道啊,你还神神秘秘说暂时不告诉我。”柳柳想起来就是气,想着当时杨壹看信时表情都好严肃,肯定是大事,结果不告诉他,让他有些气馁,还是杨壹说了好些话才止住,“究竟是什么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没写啥,只是我一写新婚后必被锁,写了四本锁了四本,第五本也没逃过_(??⊿ 」∠)_ 第67章 坦白?   “嗯。”杨壹点头, “这事本来没什么,只是之前白哥儿说好似在哪里见过我,这次回京便记挂着,一直在京城寻找面熟之人, 花费了小几个月时间寻到了, 探听得他们家的确是失散了一个孩子,年岁也对的上, 便写信回来问我是否要认这门亲事。”   “竟然是这样, 那你想认吗?”柳柳表情略微吃惊了一下,又恢复寻常, 其实他也猜到了杨壹肯定是不想认的, 不然言思的信已经到了好几个月,怎么不见杨壹离开白水村往京城去。   “我拒绝了。”杨壹摇头,杨家有他没他没个所谓,再说杨懿当初回去, 也不过享了一年不到的福气就没了, 他回去杨家指不定活的没有杨懿久。   “是因为他们抛弃的事, 还是”柳柳迟疑了一下,见杨壹疑问的模样, 说了下去, “还是因为我?”   杨壹是哥儿的事在他们这里好瞒, 可要去了京城, 只消得一堪脉便能看出端倪, 而且也难保杨壹家人是知道杨壹身份的, 若是那样杨壹回去, 他们的婚事自然也是不作数的, 哪里有哥儿嫁个哥儿的, 显得荒唐。   “你这样说,也算一小部分原因,但我不认,主要的原因却同这些没有关系。”杨壹知道剧情,杨家人也知道自家主夫失散的孩子是个哥儿,当初在孕中堪过脉,后头孩子因为出生没有孕痣都顾不上担心,匆忙顺水让孩子逃走,后头杨家主夫九死一生被救了回来,这些年一直在寻当初的孩子。   只是放于木盆中逃生,死活各半,又因孩子没有孕痣,不知长大了孕痣显出来了还是没有,这人海茫茫自然是寻不到的,杨家那边虽还是在派人寻找,但都知道机会渺茫,多半是寻不到了,若不是杨家的老大路经秋沙县,机缘巧合下才寻的了被当男子养大的杨懿,恐怕杨家一辈子也找不到这个孩子。   “那是为了什么,这也是你瞒着我的事?”柳柳机敏的察觉到杨壹话里有话。   “是,也是我最大的秘密,若非柳柳选择同我在一起,我也是不会说的。”   杨壹不是杨懿,这样大的事事关身家性命,当初越朝楼猜出来他非杨懿是迫不得已,因为他装不了杨懿,聪慧之人定然有所察觉,好在越朝楼并非刨根的性子,那日坦诚聊过之后,只待他是朋友杨壹,其他闲话一概不说。   现在柳柳与他已经成亲,是这世上唯一与他有牵绊的人了,他自然要将这件事说给柳柳听,“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身份时,你说就是我是话本里的妖怪也会同我在一块,这话作不作数?”   “作数的。”柳柳点头,但表情有些奇怪,这样的事以柳柳聪慧经他一提在加上之前他的种种表现,该有怀疑在心间才是,为何现在他看柳柳,是这样的平静,平静到好似知道他接下来的话。   杨壹摇头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接着柳柳的话,“我不是杨懿。”   懿和壹的音不一样,杨壹刻意加重了其中的区别,这话说出口杨壹倒没有之前那回忐忑,可也怕柳柳生气,怨他瞒了这么久才出口,谁知坐在对面的人晃了晃泡在水里的胳膊,用不经意的语气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告诉我呢。”   听到这话杨壹猛地抬头,见柳柳坐在水里的小凳上,屈着腿,将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握成拳撑在下巴下面,看杨壹发愣的样子,透露出一股愉悦。   “你知道?”从方才心中犯古怪的时他便有预感,但陡然得知他的大秘密其实早就叫柳柳看了个明白,还是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懵神,之前柳柳从未表现出来过。   “嗯,我又不是傻子,杨懿跟你有好大的不同,而他偏偏与我不对付,平日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哪里会突然对我态度好起来,还处处礼让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以为是你打算放弃越朝楼改看上我兄长了,所以要和我这个小弟打好关系,不成想之后你山上救我,又细心周到照顾我,还半分不提兄长姓名,我就知道你不是杨懿。”   不然当初杨壹同他说自己是个哥儿的时候,他也不会说出那句便是杨壹是妖怪也要和他在一起,原本是想着说给杨壹听,让杨壹明白自己猜到他的身份,好叫杨壹是时候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不想说者有心,听着无意,杨壹真以为他信口一说,没有多想,才出了今日这一处戏码。   “其实兄长之前也有过疑虑,还问过我,被我糊弄过去,加上兄长与你不甚熟悉便当真以为是你改邪归正,才没追究。”   杨壹听得头疼,合着柳卯也差点知道他不是杨懿是吧,那他这身份还真是暴露的彻底,若是村里再多几个聪明人,哪里还用他处心积虑瞒着,直接昭告天下他杨壹是鬼上身的孤魂野鬼就成了。   “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问我?”杨壹缓了半天,好歹稳住了心神。   “你不说总有你的理由,若我问反倒是显得我强迫你坦白,而且你又不会害我。”柳柳说的有理有据,让杨壹挑不出错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杨壹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的马。   “你救我的时候我心中便生了疑虑,之后教你认字的时候才慢慢确信你不是杨懿。”   那是好早的事,柳柳竟然能表现的如此不动声色,当真让杨壹吃了一惊,好在本来也是想要坦白,方才还担心他说了之后柳柳要生他一阵气,如今这个情况柳柳应该不会生气了吧?   “要的。”柳柳气鼓鼓的看向杨壹,“我猜出来是因为我聪明,但是你瞒了我这么久,我还是要生气的。”   “……先别急着生气,等我说完,我们有气再慢慢撒行吗?”杨壹哭笑不得,柳柳这哪里是生气,分明是在耍耍小性子罢了,别说气几天,便是一个时辰都要不了就要在他怀里蹭蹭抱抱。   “嗯,你说。”柳柳端正姿势摆出一副乖学生听讲的姿态。   “我并不是什么话本里的妖怪,是来自一个异世的旅人,类似于庄周梦蝶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的我应当是熬夜猝死了,之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到了杨懿的身体里活了下来,我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原本的杨懿去了哪里都是不清楚的,之前也想过寻办法回去,后来想想我的尸体都凉透了,应该也回不去了,便打算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杨壹简单描述了自己穿越过来的经历和心路历程,说的平淡可听得人却心惊,杨壹竟然是死过一回,那日后会不会出问题,既然杨壹到了杨懿的身体里,真正的杨懿去了哪里,难不成去了杨壹的身体?   可杨壹说他是死了才过来,那他的身体该是没法用了才是,杨懿是不是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是叫杨壹占了上风,才没法控制身体,但真要说杨懿才是身体的主人,如果是共用,日后杨壹这个外来客会不会被赶出去,再次变成孤魂野鬼。   “嗷——好痛。”柳柳突然被敲了一下脑袋,虽然力道不重,但也足够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别乱想,杨懿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去了我的身体,或是还留在原来的身体,我当时是死了的,而杨懿的身体却是完好的,我想就算是要到别人的身体里,也该是活着的身体,所以杨懿应该去不到我的身体。   至于杨懿是否还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一年多我并没有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时候,所以杨懿应当也不在,按照物质守恒定律,杨懿可能去了别的世界另外的人的身体上,但如今我们没有办法验证,只能猜测。”   有关杨懿到底在哪里,杨壹也想过很多种可能,可惜都没有结论,最后只是庸人自扰,他来这个世界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想探究更多,颇有些不自量力了,Hela如今他能做的,除却好好用杨懿的身体过日子,似乎也没有其他出路。   “好像是。”柳柳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其实他同杨懿关系不怎好,平日较劲却也有些乐趣在,现在杨懿不知所踪,心底自然也是难过的。   “这么难过,难不成在我成为杨懿之前,你心里也有他?”杨壹看柳柳难过,说着玩笑话。   要是之前柳柳被这么说肯定着急的反驳了,但这会柳柳还顺着杨壹话应下去,“是呀,是呀,我和他吵嘴吵出感情了,所以才会移情别恋到你身上,你不会怪我吧。”   听到这句话,杨壹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想喝茶,但是小夫郎戏瘾犯了他可要跟着演下去才行。   “要是怪你,你要怎的补偿我?”杨壹趁火打劫,若不是柳柳先挑起的戏,这会已经要小咬牙,戳杨壹的腰报复了。   “你说怎么补偿嘛,反正我都嫁给你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怎么样我都要听话的。”柳柳做出一副小可怜模样,扑到杨壹怀里,手却抱住杨壹的腰,似乎有警告的意思。   杨壹轻哼一声,道,“你最好是,起来了,再泡皮要皱了,这么久肚子也该饿了。”   “好。”柳柳听话的起身,泡了一会澡,身体不像早起的时候那么僵硬,恢复活力的柳柳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手忙脚乱的给杨壹添乱,虽然知道是柳柳故意捣乱,但杨壹还是假模假样的纠正柳柳的动作,用了多一倍的时间两个人才从浴房出来,去厨房端了粥。   昨日一场喜事,家里乱的不成样子,昨晚一场放纵,屋内也不能看,等吃过饭两个人还有的收拾,但这个时间正好给他们一边收拾一边说说话,比如问一问柳柳到底是从哪些细节判断出他不是杨壹的,或者是柳柳问一问杨壹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有没有成亲。   好些个问题堆在一块,今个儿都问不明白,但就杨懿的事上,两人达成共识,打算什么时候去庙里拜拜,若杨懿当真去了别的世界,也同杨壹一样在别人身体的里过活,希望他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回门·上   正月十六这日, 两个人收拾家里便收拾了到了傍晚,昨日喜事造的东西一应洗了,一夜风流后的床铺喜帐也拆了,院里竹竿支起的衣架子上面全是红彤彤的布料, 和屋里还没拆下的囍字正相配。   草草吃过晚饭, 看天色还早杨壹就领着柳柳打算到小青河附近转一转,游百病自然是要多走一走的, 也图个吉利。   到了傍晚小青河便没什么人来, 多是大早上婶娘郎君端着衣盆过来捶打洗衣,以往杨壹早起还能听见婶娘郎君们高声笑谈的声, 但今儿个起的晚, 睡得实在熟稔,也许路过的婶娘郎君还敲过他家的门,但不见人应声,就晓得昨夜是闹了许久, 一大早都起不来呢。   这事新婚燕尔, 哪个没过过, 为此都是笑笑也不会当着人面打量说话,就怕给人说恼了, 回头在家里扫了人的兴, 耽误生孩子, 岂不是闹了个不是。   但平日几个大胆的婶娘郎君聚在一块洗衣裳, 少不得私下要说几句, 这些个妇人郎君到了年纪, 说开的话是越发的大胆, 便是杨壹去听了也要红了耳朵逃回家。   “家里离河边这么近, 我们日后养两个鸭子和大鹅怎么样, 几只养起来也不费事,每日放它们出来寻食,下的蛋给你补身体,若是公的留下来过年吃肉。”   柳柳走着开始为未来盘算,今日收拾屋子,他把杨壹的家当全都摸熟了,银钱杨壹都装在盒子给了他,家中也什么贵重东西,真值钱的还是养在院子里的两匹马,一匹瘦马养的毛光顺滑,拉出去人都要夸一声好,还有一匹小马驹,是去岁三月买的,真要骑还得养个一年半载。   黑熊白虎这一年跟着杨壹日日上山,早养成了一副扑食凶狠的气势,但在杨壹和柳柳面前,还是两只乖乖的狗宝宝,时不时要过来嘤嘤嘤的讨吃食,不过这两只性子也野,每日若是看不住自个儿就往山上去了。   其余的也只有几只下蛋的母鸡,平时蛋食不缺,但未免单薄,后院也留有地方,多养些鸡鸭,也是一项收入,虽然不多,可也不费事不是。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等着你过来一起商议,鹅可以多养两只,原本打算黑熊白虎每日一只跟我上山,一只在家护你,但这两个性子被我带野了,一个上山一个留家肯定不乐意,若都留在家里时间久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嚎。   所以家里还是多养些鹅,等养大了也能看家护院,比的一只狗来的凶残,日后小楼用起来,虽说你们人多,但万一真要是有坏心肠的人过来犯事,这些大鹅也能看护你们。”   “嗯,你想的真周到,前些时候我还瞧见黑熊白虎跟村里一家婶娘养的大鹅不对付,两方闹了起来,最后黑熊白虎被大鹅撵着啄,若不是它们四条腿跑的快些,不知道要啄成什么样呢。”   杨壹听得笑了一声,“原来上回它们这么狼狈是被鹅给撵了,看来养鹅是比养狗来的安全,明日我去村里养鹅的婶娘那里问问,看看有没有小鹅买三五只回来。”   “好啊。”柳柳倒着走在河边,一点也不怕跌跤,因为杨壹跟他跟的紧,要是跌跤能一把把他给抱住,半点也伤不着,“我们去看看小楼怎么样?修好了我都不曾见过呢。”   “好,钥匙我带着,正好看看小夫子日后用的地方。”杨壹小心护着人,等离了河边,柳柳改抓着杨壹的衣袖走动,当时小楼修建的时候正是杨壹要提亲的时候。   等张婶把聘礼送过来,他便没再和杨壹见过,平日有事都是托兄长在其中做中间人,他是难得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绣东西,小楼建成,杨壹特意托兄长给他信了,可惜他没看成,但这会小楼就在家旁边,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杨壹打开门锁,让柳柳进去,因为这是读书用的,杨壹特意布置的雅静了些,两边这回是有连廊,离小楼十来步的位置让连廊凸出来落了个小亭子,里头石桌石凳是摆好了的,同样的石桌石凳院子里还有几个,都错落有致,透露风雅。   小楼一层是做读书习字用的,二层暂做休息之地,后院杨壹没有留多大的位置,虽然知道这些小姐哥儿过来定然不会是走路,马车座驾不会少,但杨壹怕马车座驾拉近院子里吵着人读书,便在小楼外另搭了棚子,有人休息的地儿也有马休息的地儿,还不吵着人读书,正是合适。   只是如今书院还空荡荡的,打桌椅的周师傅没过来,因为年前修好小楼的时候都快要到年节了,不说杨壹不得空招待,便是周师傅也要同家里人过年的,便约好了年后的时间,等他们三朝回门后,再过来。   小楼打的东西也不少,但距离柳卯会试考完再考殿试也还要两个月功夫,来得及。   “柳小夫子,这处书院如何?”杨壹见柳柳一一开了门,即使如今院里都没有东西也不见失兴,反而兴致高昂的看了个遍。   “当然是极好的,我当真日后能在这里教学生吗?”柳柳这会高兴的止都止不住,脸上都浸有红晕,他也有一间书院了。   “自然,这里不就是专门为小夫子教学建造的吗?只是小楼还没有名字,你想想一想,到时候再去寻人打个牌匾才是。”   “好,我一定回去就好生想想。”柳柳应下,一直转到都要摸不清天色了才被杨壹恋恋不舍的拉了回去,但这回锁了门,钥匙便交到了柳柳手里,此后小楼就是柳柳做主的地方。   夜里休息,柳柳还爱不释手的将钥匙放在枕头边,一刻不看着都静不下来,今日倒是累了个彻底,两人早早的睡了,第二日一起来,杨壹先是出门买了几只出窝的小鹅,便回家和柳柳商量着明日要带哪些东西回去。   虽然都是一个村里,但是回门的意义重大,若是夫夫恩爱,回门那日便是家境再不好也要带上一些合意的东西陪着媳妇回娘家,既是告诉岳家让他们放心,也是告诉旁人他们夫夫恩爱。   若是不恩爱的,都有不跟妻子夫郞回家的,那样一个人回家的郎君或是新妇,旁人少不得要说闲话,日后在夫家的日子也不甚好过。   为此杨壹又要头疼,这些个礼节什么的,到了他那个时候只有部分地方还讲,其他地方多是自由的很,就像他,都到读大学的年纪,还不知道人结婚该送多少礼钱。   同柳柳成亲他也是多番打听才定下聘礼一应东西,现在回门,家里好些东西酒宴用了,留下的不多,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回去合适。   “我瞧家里还有腊肉和两只腌好的兔子,便带一只兔子和一刀腊肉回去就是,如果你觉得不够,鸡蛋也可以添一些,在加上两匹布帛,怎么样?”   小掌家柳柳盘算了家里的东西,肉是不缺的,有个做猎户的夫君在,家里什么东西都会少,这样是不会少,便是成亲那日大摆宴席霍霍了不少存粮,还是留有许多,回家能带肉回去,寻常人家就很高兴了。   但柳柳知道杨壹心里总是想着不能亏欠他,所以只叫杨壹带肉回去,杨壹肯定不乐意,便又加了鸡蛋和布帛,鸡蛋此前几只鸡都下的勤快,虽然入冬后便没怎么下蛋了,但昨日他看的时候,发现翻年几只母鸡又每日恢复了能下三四个的模样。   加上之前的存货,也有好几十枚,光他和杨壹两个人也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便带三十枚回去,也好不让这些蛋都丢坏了,至于布帛,家里的布匹有好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杨壹买聘礼的时候多买了。   家里的布帛料子比旁的好上一些,应当也比寻常的料子贵几分,他看了杨壹衣柜里的衣服,算了算剩下的布料,约莫还能多出五六匹的样子,回门带两匹,余下的日后要送礼也能用。   “会不会太少了?”杨壹没个估量,听这些东西其实要不了多少钱。   柳柳踮起脚,一手扯了扯杨壹的脸,“你是不是当真以前不当家,便是过来后日子过得糊涂,总不能之前日子也稀里糊涂过了十好几年,回门本意是让我父么知道你对我,又不是要你这个儿婿紧赶着孝敬,日后我父么年迈,虽然我是嫁出去的哥儿,不必给他们养老,但我肯定也要帮衬,那时候有的是你献殷勤的功夫。”   再说,他要是敢多带了东西回去,不说旁人,就是他阿么也要教训他是个没规矩的,要真是家中过不去,他便是拿嫁妆去补贴家里人,也不好先过杨壹的钱财。   杨壹揉了揉被柳柳轻捏的脸颊,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那里都是书读完了才当家,我走的时候都还没毕业,当然是当不了家的。”   “所以你更该听我的,这些东西拿回去算是村里的头一份了,便是笙哥儿回门的时候张家给的都只有肉,若是再多拿了,该要招人妒忌了。   而且你连着修了小楼和新宅,又加上办喜事该去了不少银子,让人以为你掏空了家底便也少有人惦记,若是再大手大脚,旁人肯定晓得你私下存的比起做猎户的还要多,若是起了坏心可怎么办。”   钱财不外露,是古往今来最实用的道理。   杨壹被训的不好意思,他的确在金钱观念上没有那么严苛,不然也不会急着出手马桶,才攒够聘礼,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早就把钱给柳柳管着,就是怕钱在他手里,东霍霍西霍霍给霍没了。   “都听夫郞的,就带这些东西回去。”杨壹作怪的作揖,叫柳柳展眉。   “嗯,本来就该听我的,不过今日我倒是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银子万万是不能叫你管的,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一个子也不剩了。”柳柳抱住杨壹,“虽然有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但你不能学。”   “我哪里有那等本事学,放心吧,我只是不知用钱的分寸,但也不是冤大头不是。”杨壹一把就着这个姿势抱起柳柳,“我们现在去屋里选布匹吧。”   柳柳埋在杨壹的怀里应了一声没有回头,所以自然也没看见杨壹走的是哪个方向,等进了屋才知道,这哪里是去选布匹,是在选他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 第69章 回门·下   柳家。   柳阿么一早就起来收拾, 灶膛的热锅更是没有停下过,一般新姑爷回来都是赶不上吃头一遭饭食,约莫吃过晌午的饭,便要带着媳妇回家了。   但柳柳嫁的近, 纵使人胡闹, 也该早早的过来,为此柳阿么早食午食打算做一顿, 虽然之前杨壹也上过几回门, 可那也不是姑爷的身份,这会身份变了, 他这个做岳家的, 自然是要好好招待才是。   “你这一大早忙的我头都晕了,歇歇,杨壹又不是头回上门,不过一顿便饭, 你捯饬这么久, 不怕姑爷来了笑话。”柳村长在门口抽旱烟, 烟丝自己卷的,比外面卖的还要好。   “我做岳家, 新姑爷哪里敢笑话我, 我看你还敢抽旱烟, 是想着家里没了柳柳便放纵了, 柳柳鼻子灵着呢, 一进屋闻见指不定要在新姑爷面前怎么数落你这个老丈人。”   柳阿么也不喜欢旱烟的味道, 但柳村长这些年也只这么一个爱好, 他叨叨说的多了倒成了他的不是, 好在柳柳自幼闻不得烟味, 一闻反胃的厉害,也让柳村长戒了不少,平日只敢偷偷瞒着柳柳在外头抽一抽,现如今柳柳嫁了出去,他才在家难得抽一回。   听到夫郞这么说,柳村长刚点燃的旱烟又给掐了,还寻了去岁存下的艾叶打算熏一熏气味,便是柳柳鼻子再灵,也肯定闻不出艾叶盖过的气味。   柳阿么明目张胆的笑看丈夫忙活,转头又想起锅里炖的好肉,赶紧安排着如今家里唯一陪着的孩子,“阿木,去门口看看,你哥和哥夫过来没有。”   柳木听话,虽然一早上不知道让阿么指挥着跑了多少趟也不抱怨,因为他也想看看二哥什么时候回来,两天不见,他都想二哥了。   这回没有白跑,远远的阿木就看见二哥夫牵着二哥的手,二哥夫空着的手还提溜了不少东西,正和二哥说说笑笑走过来,看到人柳木先是朝屋里喊了一声,才急急忙忙的跑去二哥和二哥夫跟前,打算帮忙拿东西。   “我来拿着就是,不重。”杨壹瞧窜出来的小孩,没让柳木动手,这点东西他要是拿不下还让个孩子帮忙,平日那把大弓怕也难拉开。   “听你哥夫的话,让他拿着就是,这两日我不在家,爹和阿么有没有什么事?”柳柳也揉了揉小弟的脑袋,其实柳木今年也十三岁了,村里这样的半大小子早就不能当个孩子看,更早些的便是定亲的都有。   “没事,阿么还是喜欢操心事叨叨,爹嘛——”说到父亲,柳木皱了皱眉头,“他又抽旱烟了,我和阿么说他都没用,二哥待会你回去说说他。”   “怎么又抽了,不是说抽了对身子不好,老了还不听劝,都没阿木懂事。”柳柳眉心皱了皱,看来时候要时不时上门看一看,不然父亲这旱烟是又要故态复萌。   “嗯。”柳木认真的点头,半点不觉得告父亲的状有错。   说着三人到了门前,柳阿么早早收拾着出来,看着杨壹拿过来的东西,还斥责说不该拿这么多过来,杨壹无奈看柳柳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连连解释家里还有才让柳阿么罢休。   “呐,这些小点心是你哥夫给你带的,家里现在没人同你抢吃的了。”等杨壹手里的东西被柳阿么拿到厨房的时候,柳柳把手里提溜的几包小点心给柳木。   柳木接过,抱在怀里,“可我还是想二哥和我抢点心,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都没有以前热闹了。”   “想我便去新宅找我,又不远,这些日子我也没事做,会时常回来的。”柳柳说完又问起一事,“之前阿么和爹说要给你寻师父教你一门手艺,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还没,我笨,没有你和兄长聪明,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柳木听话,却又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到底学什么好,听阿么的意思,木匠和砖瓦的活计要好一些,多半是打算送他去当木匠或者是砖瓦匠的学徒。   “你不笨,平日在孩子堆里也是个领头的,我可没见过哪个孩子王会是个小笨蛋。”   柳卯听二哥这么说不好意思笑了,他其实也不算什么孩子王,只是因为他识字,又同人交好没什么脾气,都喜欢和他玩罢了。   “阿木平日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杨壹在一旁听了,现在他也是柳家的儿婿,许多事也是能插手的,其实柳木有没有学会什么不打紧,因为以柳卯日后的成就,柳木的日子都不会太差,到时候随意安排个小职位是不成问题的,但这孩子怕是倔的很,不乐意这么靠着兄长过日子。   柳柳还真的被问住了,阿木平日没什么喜欢做的事,要么出去和村里的孩子做些杂事,要么在家帮父么干活。   “做糕点算吗?”柳木回了话,因为二哥喜欢吃些小东西填嘴,平日也会在家自己做,他跟着学了些,有时候会自己做些东西给村里玩的好的孩子分,手艺还不差,后头也时不时在帮阿么干活的时候,跟着做一些,次数不多,但比起其他事这件倒是算比较喜欢的。   “那你喜欢做糕点吗?”   “应该是喜欢的。”柳木不确定,说喜欢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说不喜欢又找不着更喜欢什么。   “不妨事,三百六十行,这么多的行业你可以都先试试,要是找到了喜欢的,便是父么不同意,我和你二哥都能帮你。”   杨壹没有突兀的给柳木下定论,此前他就给柳柳说过,若是柳木不知道干什么就让人多试试,总能找到喜欢做的事,柳木如今才十三,在他眼里还是个刚上初中左右的孩子,哪里需要为生计着急。   “嗯。”柳木点头。   柳木的事说定,杨壹跟着柳木去屋里寻柳父,想必是柳父也知道抽了旱烟的事瞒不住,干脆不出门,少听会叨叨,杨壹这个做儿婿的到了家里哪里能把老丈人撂着,便和柳柳分开,一个去找柳阿么,一个来找柳父。   翁婿之间也谈不上什么私底下的事,多是聊着聊着就跑偏说道村里的事,柳木在一旁听着,有时候听杨壹说一些务农方面的事时眼睛还亮亮的,似乎觉得有意思。   柳柳进了灶房,轻车熟路的帮着阿么做事,在家待了十八年,家里哪一处他都熟悉的很,只是事还没做几件,柳阿么催的话先跟滚水一样翻一翻的出来了。   “这两日他对你可好?”柳阿么头一回问的隐晦,没有多想的柳柳只是点头。   “阿么你是看着他的,成亲前杨壹便处处考虑我,哪里会对我不好?”   柳阿么看自家哥儿还跟成亲前的性子一样,就晓得是姑爷宠着,可这话还要他亲自问一道不成,婚前姑爷的举动他又不是傻子,见自家哥儿不开窍,柳阿么便摊明白说了。   “我是问你们打算什么要个孩子,哥儿孕子要难些,但一般一年半载的也就成了,明年你十九,后年孩子落地也将近二十,可比我做阿么要晚上好些时候。”   柳柳听到阿么问孩子的事,手上的活顿了一下,才开口,“孩子随缘分,再说我才成亲阿么便着急着让我养个孩子,好操心的。”   “你啊,我在你这个岁数,你大哥早出来了,的确操心,若能晚几年操心也是好的。”柳阿么到底没有多说,总归是他们小两口的事,真要是为这事闹的不愉快,他再插手就是,只是,“脖子上的红印还是改遮遮,自家人看见也就算了,要是外人看见可不得了。”   听到阿么突然笑着说的话,柳柳猛地拉了拉领口,明明在家的时候他费了好些功夫才遮住的红痕,这会竟然叫阿么看了去,一时间,柳柳通红着脸咬牙,都怪杨壹,明明知道今日回门还弄这样明显的痕迹,现在丢人都丢到阿么面前了。   “羞什么,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红印别让人家看到就是,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也放心。”柳阿么倒是豁达,说的话让柳柳的红脸渐去,但还是拉了衣裳遮的严严实实,阿么看去便算了,要是父亲在瞧去,他真的会羞恼死。   饭食很快做好端上桌,满桌子的好酒好菜摆上,一家五口人坐在位置上动筷,到底是农家,跟大户人家将规矩不同,他们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桌上还有一坛清酒,是专门买回来招待姑爷的。   之所以是清酒,就是知道杨壹酒量不好,且这酒小哥儿也能喝,柳柳自小到大也只在父亲喝酒的时候用沾酒的筷子抿了一口,之后还没尝过酒味,大婚那日虽然有合卺酒但他太紧张了,也没品出味便昏睡过去到了第二日,嘴里酒味都散完了。   “你手里加上给柳柳的二十亩地一共三十五亩,每年收的租子能保你和柳柳衣食无忧,平日上山便多和张家父子一起也有个照应,现在你不是寡家孤人了,可要小心些。”   “嗯,我知道岳父,过些日子上山我都会和张叔他们一块去,平日我们也是一起走的,而且上山我还会带黑熊白虎,就那两只和狼杂交下的狗崽。”   柳父点头,“这样才好,我不求你们大富大贵,一生平安就好。”   “小子省的。”杨壹一边同柳父搭话,一边桌子底下牢握柳柳的手,一席席面吃了快一个多时辰,就是清酒喝多了杨壹也有几分眩晕,叫柳柳给送到以前住的屋里打算歇一歇再走。   柳柳的房间杨壹进去过一回,便是坦白自己身份的时候来的,那时候杨壹只想着告诉柳柳他的身份,连观察屋里的心思都没有,说完又叫柳柳送了出来,自然也没有空闲功夫看。   现在躺在柳柳住了十几年的屋里,眼睛落在一些老旧的痕迹上时都在想柳柳是怎样弄出来的,一道道画面仿佛当真印证了柳柳长大的痕迹,在杨壹的脑海里东拼西凑出来。   “我屋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这样打量我都要觉着我屋里是藏了什么宝贝。”柳柳也过来窝上床,只是与平日不一样的是,今日床上多了一个人。   杨壹听见只笑,却不说自己方才心里转的念头,还道,“这屋里最宝贝的我已经拿到了。” 第70章 编书   柳柳听得长长嗯了一声, 表示很满意,然后伸手在杨壹的胸膛画圈,“这屋子住了十八年,这回回来好像都陌生了, 原来出嫁是这样的感觉, 一点也不好。”   “要是觉着陌生便多回来住住,我陪着你一起。”   “这样不怕村里人说你闲话?”柳柳倒是没有这个念头, 可杨壹这么惯着他总让人觉着自己要被惯坏的。   “闲话若是在意便不是闲话, 闲话若是不在意便是闲话,又有什么所谓?”杨壹自然是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的, 刚来到这里, 杨懿以前的名声的确没有太好,他一出门,许多人不是低头不看他,就是悄悄跟旁人说笑什么, 至于笑什么, 多半也是笑他。   杨壹自然没有管过, 因为这些人他都不必深交往,随人说几句便说了, 反正这些人见着他说几句, 无聊的时候拿他做做谈资, 到后来还是看自家事要紧。   “你总是有道理, ”柳柳喜欢杨壹这样的道理, “待会回家, 我们把院里的杂草给锄了吧。”   “嗯, 明日周木匠上门给小楼打课桌, 他们还住老宅那边, 你要是在家闲的无趣,就去张家寻笙哥儿玩玩,笙哥儿肚子大了,张婶一点事也不让他做,你去你俩也好一起说说话。”杨壹怕柳柳一个人在家无聊,他最近上山都去的深,想带柳柳又怕当真遇上什么大东西,护不住人。   “嗯,我知道,在村里生活了十来几年,可会找事做了。”柳柳也没缠着要跟杨壹去山里,他知道这时候开春猎物都出来觅食,杨壹一定忙的很,等过些时候没那么忙了,他们再一块去。   “也对。”杨壹跟着点点头,两人都笑了起来。   ——————————————   京城。   柳卯打行船下来,又坐上马车到京城,已经是二月打头,临近会试,许多学子年前就早早的过来候着,等着会试开考。   能参加春闱的,都是秋闱高中的学子,便是孙山之名也有过来试试万一好运成了也是鲤鱼跃龙门,有机会真正在朝当官,再不是平民百姓。   所以这时候的学子来的格外的多,不说京城的客栈,就是只接待行商这样的小杂院也都住满了人,好在柳卯的好友已经早早的过来,也有自家安排的宅院,几个好友在一处温习书本效率极高。   只是这几人都不如柳卯自律,来京城见识多了南方没有的新鲜玩意后,还是懈怠了几分,等柳卯按照友人寄来的住址过来时,都日上三竿还在呼呼大睡,若不是手底下的人听到柳卯叫门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柳卯进屋,原本几个睡大觉的友人被手下的书童摇醒,个个大惊失色急忙梳洗到大堂,看着柳卯坐在位置上饮茶,一个个的都赶紧过去说好话,就怕柳卯对他们恨铁不成钢,转手一封家书寄到书院的先生或是父母手中,考完回去少不得一番教训。   “咳,柳兄,你竟然来的这般早,先前看书信还以为柳兄你要好些时日才能来呢。”   “在晚些,便不用春闱了,直接再等三年,同几位兄台一同赶赴,岂不更好?”柳卯笑意吟吟瞧着几人。   “……柳兄,虽然我们知道考上的机会渺茫,但也不用这般直言。”   “既然知道机会渺茫,还要前来一试便说明想要考上,便是不知如今几位兄台的作为,究竟是想要考上,还是想要落榜?”   “我马上去温书。”说着几个人落荒而逃,而柳卯是摇摇头,他出发时有先生嘱托,要对同去的学子多加管一管,这事有些得罪于人,但这几人都是柳卯诚心交的朋友,还是能够说上一说的。   看着几人收敛性子去温书,柳卯才疲惫的呼了口气,打算回房休息一下,初入京城,虽然已经粗粗了解过一番京城的局势,但一入此城,才知什么叫做刻不容缓。   手中的两枚玉佩,柳卯看了一眼,这玉佩他会动用其中一枚,但那是会试揭榜之后,有了名头求旁的人办事才有底气,不然现在上门,白家或许会因为白哥儿坚持不情不愿的帮忙,那蔺府可不会多加理睬他。   而到底是找白家还是找蔺府,柳卯还得在想想,种种思虑都要周全,好在离会试放榜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不着急。   ……   山里。   二月里来,大雪已经不见踪影,虽还寒凉却已经入春,杨壹单手握弓,走在还有露水的草垛上,大早上山里雾气刚散开,好些个刚睡醒觅食的动物都还瞪着懵懵的眼睛,就叫远来的一箭给干趴下了。   “今早你小子收获不错啊,怎么成了亲,还有这待遇?”张虎见杨壹一早上箭无虚发,背篓里都快给装不下了,今早杨壹打的东西,都能赶上两三天的收成。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运气也不错,我记得去岁虎哥你成亲后上山收成也很好。”   “这倒是。”张虎点头,打算叫杨壹跟着他也蹭蹭这小子的喜事运道,却不想人一转身往回去了,“诶,你小子怎么往回走。”   “今天打够了,回家陪夫郞。”杨壹摆摆手,这都还没出蜜月期,他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柳柳身上。   “……”张虎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背篓,好像应该也许也打够了?   不管了,他也要回去陪夫郞,家里的银子够使,这段时间还是陪夫郞重要,再说山里最近就他和杨壹过来,杨壹这会回去,留他一个人在山里,要是遇到了熊瞎子,可不麻烦,还是回家的好。   找好了理由,张虎跟着杨壹的步子就往回走,两人下山的速度比上山来的快多了,就是背上背着不少东西也完全不耽误。   打开家门,先上来的是黑熊白虎,因为小鹅没长大,杨壹不放心柳柳一个人在家,便把两只狼犬都留了下来,这不才一个月左右,两只狼犬就急的不行,每日关在院子里,可苦了它们,还好每顿都有骨头吃,才叫它们不情不愿的留在家里没嚎叫。   而杨壹给两个不断蹦跶的狗头一狗来了一下,不重,像是跟两只闹着玩,但这意思就是让两只该往哪儿去往哪儿去,他这会没工夫陪它们闹。   动静声让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柳柳回头,见杨壹这么早回来,笑着小跑过来,接过背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东西猎够了,再打日后山里的动物该要绝了。”杨壹顺着力道放下背篓,等着等会去处理,“怎么一早起来洗衣裳了,不是说要编书册吗?”   “想着衣裳都堆了小一盆,干脆洗了,院里烧水也方便,我用热水洗的,一点也不冷手。”柳柳伸手在杨壹的脸上碰了碰,的确暖和,这些时候衣服都是杨壹抽空洗的,让柳柳都觉着不好意思,在家也洗过得,哪里用的着如此娇惯。   “但早上也冷,真要洗中午在做,那时候暖和些。”杨壹也不是说所有事都大包大揽,只是在家有空便做了,自然轮不到柳柳。   “嗯,我晓得的,你回来正好,我洗完了衣服,我们一起去书房编书好不好?”柳柳解开绑着袖子的衣带,拉这样杨壹就要往书房去。   杨壹笑了笑,把背篓送进厨房,跟着进屋,书房成套的习具都是竹制的东西,屋里又透光透气,闻着也是一股隐隐约约的竹香,柳柳最喜欢和杨壹在这里一块看书写字。   这近一年多功夫下来,杨壹的字写的也能见人了,只是还不成章法,真要再进一步,得需临摹好些的字帖,只是杨壹不重此道,也没花那个冤枉钱买字帖回来修习,字嘛,能认出来就行。   “这是昨日我编写好的,你看看。”柳柳拿着书册给杨壹看,给来小楼读书的姑娘哥儿启蒙的书本《三字经》、《百家姓》也够用,但往后,柳柳却觉得不必全教用于科考的书册。   好些方面都要涉及才是,于是杨壹便建议柳柳可以先编一个粗糙些的书册,上面各方面都涉及些,在习字的时候给学生讲讲,看学生对哪方面感兴趣的多,日后也能着重寻方向教。   为此柳柳已经忙了好些时日,才编了小一半,每次编写了一些新的东西,总是要叫杨壹跟着看看,毕竟旁人也没法给柳柳建议。   “律法,怎么想着要将律法编进去?”杨壹一眼看到新编的内容,还觉着新奇,虽然不少读书人也会学律法,可大多还是专注课业,没几个深究律法,毕竟也不想时候成讼师。   不想柳柳竟然还教习律法,很妙的想法。   “是你给我的启发,要知规矩便要懂律法,若是连简单的律法都不懂又怎么知道自己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柳柳以前对律法没什么想法,后来王柱子一事兄长给他上了一课,对付这样的恶人,律法是最好的武器,人情道理不是人人讲,律法却是要人人都守的。   “确实,律法不必全懂,但也要懂一些的。”杨壹说着翻了翻柳柳新整理好的书册,觉着没问题,“下一步打算整理什么?”   柳柳有些迟疑,下一步整理哪些方面其实他有好些个选择,农学,工学,算学这些都是,但这些写上去那些来上课的哥儿姑娘会喜欢吗?   这些东西或许一辈子他们都用不着,若是感兴趣也没法继续钻研,教了好似是在浪费时间,但柳柳又觉得该把各样的书册都说一说,便是不感兴趣也让他们多了解了解。   “是不知道该不该编写?”杨壹猜到了柳柳的为难。   “嗯,算学便罢,他们家中自会有人教着他们怎么管家,可工学和农学我不知该不该教,虽然我也看了不少书,但这两方面涉及极少,教的话也只能浅显粗知,只是但就浅显粗知,我也怕他们也不喜欢,学之无用。”   杨壹挑眉,“有这样的担忧也对,不如将这两部分书册留在最后,叫他们自己看看,若是感兴趣便来找你探讨交流,这样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宴会   听杨壹的建议, 柳柳眼前一亮,点头应下,“这样一大半内容就定好了,余下的我想寻一些绝妙的诗词填充, 你说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杨壹没当过老师也不会教人, 所以还是得看小夫子的想法。   柳柳欢喜的充满干劲,准备在三月底前将书册编写完, 那时候兄长放榜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走水路传回来。   陆路的话得四月才能知晓, 兄长会试顺利殿试在四月二十一日,得中过琼林宴后, 该是五月底才会堪堪归来, 那时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兄长所愿,在秋沙县任县令。   杨壹揉了揉柳柳的小脑袋,叫他不要多想,一块忙过中午, 柳柳准备做饭, 成亲前, 杨壹做饭少有用大铁锅的时候,都是一个罐子便解决每日伙食, 若是想要吃些个好的, 便厚着脸皮上张婶家蹭一顿。   如今成了亲, 家里多了一个人, 每顿饭, 柳柳都会在铁锅烧菜, 叫杨壹再不必日日清粥淡饭, 肉眼可见的杨壹又窜高了些, 如今杨壹的个子比起村里的许多汉子都不遑多让, 这个高度比杨壹预估的还要高一些。   不过之后应该也不会像这一年多年窜的那么快,最多也只能再长个两三厘米的样子,但现在这身高杨壹还是满意的,这回是真的没有一米七九充当一米八。   “明明之前我们还差不多高的,现在你都要比村里的汉子还要高了,你说你哥儿我都有些不信了。”柳柳垫着脚和杨壹比身高,成亲前差的还没有那么多的,成亲后差的越发多了,日后他不会矮杨壹一整个头吧。   “或许我的父么生的高?”杨壹也想不通,要是剧情里杨懿的个子也这么窜,恐怕站在越朝楼身边,谁高谁矮还说不一定。   “也有可能。”柳柳便长得比阿么还高了,在村里一众哥儿的个子里,算是出类拔萃,“这样也好,旁的人也不会起疑心。”   “一般人应该不会随意起这样的疑心。”杨壹知道柳柳一直担心他的身份被泄露,甚至还买了好几本医书回来,准备学学最基础的草药知识,这样日后他有个头疼脑热家里也能看,不必寻大夫。   “说不准的,万事小心为上。”   “好,不过锅里的菜要糊了。”   “呀——”柳柳猛地后退一步,拿起锅铲迅速的翻了几下,见没有黑焦才松了口气,又翻炒几下便将青菜送出锅。   家里肉多,熬油方便,凝固的猪油炒青菜也极好吃,院里种的几块小菜地,也都生苗出绿,叫杨壹和柳柳都吃过好几茬。   “你端菜去桌子,我给黑熊白虎喂饭。”柳柳交代杨壹,便拿着给黑熊白虎准备的饭食过去,因为柳柳手艺好,黑熊白虎最近的伙食是越来越有滋味,两只到了饭点准过来围着柳柳打转。   瞧这谄媚劲,杨壹都要怀疑这两只不是他养的猎犬,是柳柳养的宠物犬了,吃饭的时候,黑熊白虎一定是听柳柳的话多过他的,当真是给奶就是娘。   午饭一过,柳柳有小憩的习惯,杨壹有时会陪着柳柳小睡一会,若是遇上有事便在院里忙活,今日杨壹便不得空陪着柳柳,原本答应那些商人制作更简便的行厕用具已经过了快三月,若再不拿出来,那些人该要催的急了。   马桶生意如杨壹猜测的那样,一面世整个崖州的富贵人家都喜欢的厉害,就连许多小富之家也是乐意在家里建造一个的,住在镇上县里的人家不比村里,需要这些个东西坳肥,若是能够弄得整洁方便些,屋子也能更舒坦。   不然每每路过茅房,就跟入了什么臭水沟一样,叫人头疼,这三个月时间也足够这些个商人做遍了崖州富贵人家的生意,甚至有魄力和准备的,已经到隔壁青州谈更大的生意。   想必只待个几年时间,马桶遍布晋朝不是难事,但要真正打通关节还得要更多的人家用才是,所以杨壹凭借之前的经验开始做新的模胚,比起马桶好些个部分,蹲便是更简单。   一弄就是一下午,因为都是搅和泥地,杨壹叫好奇的柳柳离远些看,不然才换上的衣裳又要裹一遭泥了。   “这便成了吗?”柳柳见杨壹弄出来怪模怪样的东西,和当初看见马桶时一样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现在在家里用惯了,才晓得马桶的好处,他还让杨壹给父么也在家建了一个,叫二老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哪有这么简单,只是个模胚,等烧出来看看才知道能不能用。”杨壹接过柳柳打来的水洗了手,身上染泥的衣服也跟着脱了下来,换上在家常用的衣服。   自打成亲后,杨壹的衣服是不缺的,衣柜里他的衣服都快要赶上柳柳了,叫杨壹看的无奈,若不是柳柳想当个小夫子,保准杨壹要让柳柳改卖衣服。   柳柳点头,他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杨壹是怎么想出来的,反正家里好些个物件都是他之前没见过,用起来却方便的很。   “晚上我们不开火,去阿么那儿蹭一顿吧。”杨壹换好衣服,一日三顿饭对人来说必不可少,可对做饭的人来说就成了折磨,虽然柳柳不见得讨厌,但杨壹却是变着法的让柳柳少操劳,这样上柳家蹭饭就成了常事。   柳柳倒是好笑,道,“你隔三差五便带我回去,就是为了蹭饭,若叫阿么知道少不得要说我懒了。”   “那蹭不蹭?”杨壹是专门治柳柳的口是心非,一句话果真叫柳柳憋不住。   “蹭。”   ————————————   白水村日子过得悠闲自得,柳卯在京城过得是颇有几分水深火热,会试考完,榜刚放出来,周围宴客的大人便来了不少,都是请的各位在榜的学子。   一来广撒网,若是遇上性子耿直的,这样一番知遇之恩定要牢记心上,往后少不得报答的时候,二来,寻贤婿,京城里好人家的儿郎早早被人定下,世家差些的人家只得将眼界放到这些登科的学子上。   万一能出一个封侯拜相的潜力股,也是他们门楣有光,世家世家可不光自家得力就能在皇城根站稳,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才是叫世家稳健的基础,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柳卯作为会试的第二名,又在第一名年近花甲的基础上,自然受到多方面关注,眼下收到的请帖都有十好几份,其中白家和蔺家位在其列。   白家的嫡哥儿白言思如今尚未定亲,白家这份拜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柳卯也算是知道越朝楼和白言思两人□□,这会白家给他下帖,看来二人的感情阻碍尚未解决,他自然不好横插一脚。   白府的请柬去不得,蔺府的请柬便不能推脱,柳卯从随身的盒子里取出那枚玉坠,放于怀中,拿着请柬往蔺府去。   蔺家。   蔺淮秋同他兄长站在内院的绣楼上,这处位置布置的妙,能够看到前院鼎沸的场面,却叫人发现不得。   只是这一次过来却不是蔺淮秋自己想来的,而是兄长非要拉他过来,叫他好生看看这宴会里的书生,好选个称心的夫君。   “怎么?没挑中喜欢的?”蔺家大公子见胞弟神思不属,玩笑话的问了一句,前院来的书生可都是今年榜上有名的学子,便是家世比不得,可能在世家中杀出重围,自然是天资过人。   其中不乏相貌出众者,年纪也合适,这么些人都看不中,那他胞弟会不会太挑剔了些,毕竟这里头出众的俊才以往也有被皇上看中招为龙婿的。   “我喜不喜欢父亲并不看重。”蔺淮秋叹了一口气,之前在青州被绑一事虽然瞒下,但还是叫他坏了一阵身体,足足养了小半年才养回来,年前才被接回京。   本来去岁就要定下的婚事也拖延至今,后头在世家中左挑右选也没寻到合适的人家,正好翻春遇上春闱,蔺父干脆做了打算,在今年登科之中选一个与他结亲。   “你若是选中的人也在父亲考察范围内,不正好合了两个人的愿。”蔺家大公子说着指了几个人,都是适龄未婚的学子,在会试中名列前茅,“尤其是那一位,姓柳名卯字还之,若不是年岁差了些,在会考经验上输给了这场的会元,最后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   “柳卯?”蔺淮秋皱眉,和那墨梅图上的留印一样,是巧合还是……   “怎的?小弟你认得这人?”   “不认得,只是偶得一幅墨梅图,那位先生落款便是柳卯,我想该是巧合了。”   “就是你日日挂在屋里,我想借去都不乐意的那幅?”蔺家大公子说起这事还颇有吃醋,他的红梅图都不见小弟这般珍重,那一副逗弄闺阁中人的墨梅图倒得了上乘。   “你书房画卷这么多,偏要我最喜欢的这一幅,岂非夺人所好。”   “好,总归你道理多。”蔺家大公子说着就要走。   “兄长去哪里?”   “你不是不确定那幅墨梅图是不是这位叫柳卯的学子所作吗?我替你去试一试,万一当真是这人,看来我马上就要多一个弟夫了。”蔺家大公子说完笑着下绣楼,往前院宴会去。   蔺淮秋抿嘴,却没有阻止,他也想知道这位柳卯到底是不是那个作下墨梅图的柳卯先生,只是此处离前院终究远了些,虽然能够分辨人影,却看不清容貌,叫他一时之间有些心急了。   这时,远在前院同旁的学子客套了几句的柳卯却忽的用眼睛环顾了四周,怎么感觉有人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的篇幅正文不会有很多 第72章 交往   “可是柳兄?”蔺淮风从内院过来, 直直的来寻柳卯。   “在下柳卯,不知阁下是?”柳卯平日与人相处甚是温和,除了比世家子弟少了一分贵气外,在旁人眼里也多是温润君子模样, 待人自然是使得人如沐春风, 为此才一个照面就让蔺淮风给了个高评。   “在下蔺淮风,如今在朝谋了个小官, 听闻柳兄文采出众, 所以想要过来结识一番。”   “原来是蔺兄,在下文采不过尔尔, 倒叫蔺兄谬赞了。”柳卯听到蔺姓就知道是蔺府的主人家, 原还想着是否要等到晚上宴会的时候稍微表现一番,好寻个时机找蔺老爷商量,现在有现成的途径,似乎也不必木秀于林。   “哪里的话, 柳兄过谦了, 我且大你几岁, 便称一声愚兄了,我听闻柳弟丹青一绝, 恰好我也尚此道, 不知柳弟可有空一块去后面探讨一番。”   柳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又作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应下蔺淮风的邀约, 只是心底却有几分猜测, 他丹青不错的事在崖州被人知道倒还有说法, 偏在京城叫一个从未和他有牵连的世家子弟知道, 可便全然没有来路。   唯有当初杨壹用他的那副墨梅图做抵, 给了蔺府的哥儿才能叫蔺淮风如此过来一遭,看来未定亲的人家不止白家,蔺家也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他先前竟然没有收到消息,以至于冒失赴宴,岂不是在蔺家眼里有结亲的心思。   情爱一道于他,自然也不是避之不及,若是遇得良人相持过一生也是好事,只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蔺府若是有意结亲,无论这位蔺家哥儿他喜不喜欢好像都不适合再让蔺家出手帮他。   看来兜兜转转还是要寻白家出手才是,只是白家也有麻烦,看来上白家门楣之前,要去寻一寻越朝楼,才好有良计。   “公子,大公子把柳相公请到后院了,我们要悄悄去看一看吗?”身旁伺候的小侍最懂自家公子的心思,那副墨梅图,自家公子打从得了便心心念念的像是个宝贝,旁人碰不得摸不得,都不知那柳卯年方几何,家住何方便有知己之意。   如今若是这位柳相公正是墨梅图的笔家,怕是知己成情郎,自此付欢心。   蔺淮秋神情还是冷淡的,但眼角微微抬起的弧度似乎在昭示人的心情,有几分忐忑,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好奇想要先去瞧一瞧,“走吧。”   待到内院的书斋,蔺淮秋只站在门外,透过半开的门缝这会是看清楚了柳卯的模样,生的一副温润相,该是个谦谦君子。   屋里,蔺淮风已经瞧见弟弟过来,只好咳嗽一声叫他小心些藏好,便假模假样的给了一个梅做题,同柳卯落笔看看这墨梅图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所作。   柳卯在方才蔺淮风咳嗽的时候大约也明白蔺家的哥儿过来了,趁着蔺淮风不注意,柳卯将目光往门外看了一眼,正巧门外偷看的人也望过来,一时之间二人双目对视,吓得门外表情冷冷清清的人脸色都变了,猛地缩了回去。   好在柳卯没有揭穿,而是规规矩矩的绘丹青,之后再没抬眼,倒也的确是个好相貌的哥儿,看模样身体约是不大好,有几分病态的清瘦,至于合不合适至少也要交谈过才好下定论,但他总归要回崖州,蔺府大概是不会让自家的哥儿跟着过去吃苦,也不会选一个没有志气的学子做乘龙快婿。   大概知道没有缘分,柳卯也将此事给丢了去,绘了墨梅图便回前院参加晚宴后,回小院休息了,而怀中的玉坠到底是没能用出去。   只是柳卯这厢自以为没缘分,蔺府却开了锅,看过柳卯绘的墨梅图,于手中那幅手笔如出一辙,常年不见笑颜的蔺小公子脸上难得挂了好些时候的笑,叫蔺淮风打趣了好一阵。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同父亲说一声,叫他着人问一问,在查查他的底细,确定是良人,殿试后为兄便要为你操办起来,我们蔺小公子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   话是好话,蔺淮秋却突然失落起来,今日他在门外和人对视一眼,对方明明看见了他确装作没看到,之后也再没抬过眼,或许并没有看上他。   “怎的,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你露笑的男子,你还不满意,若这个再不行,为兄怕是只能给你去抓天上的神仙了。”   “相看是二人之事,兄长只道我,若是柳公子不喜欢呢?”蔺淮秋没有兄长那样乐观,他知道自己性子有时闷的很,身体还不好,读书人该都喜欢话本里能够红袖添香,呢喃软语的佳人。   “原是担心这个,却也不难,我观柳卯人品尚佳,应当不会是攀龙附会之辈,若是我们家直截了当上门说,没准真会被拒绝。   我看不若这样,几日后有个诗会你同我一块去,届时你用妆遮了眉心的孕痣,扮作男子,到时候你与他多接触接触,若是可行你再揭穿身份,问问他的意思。”   “兄长这是把嫂子试你的手段用到我身上了。”蔺淮秋摇头,“这法子不好。”   “明明这么好,我和你嫂子能在一起多亏了方才的办法,你还嫌弃上了,既然你觉得我的法子不好,那你且说来一个我听听。”   蔺淮秋低头思索了一会,提笔落了一封书信,仔细封好才送到兄长手中,“交于他。”   蔺淮风差点气笑,“你知不知道尚未定亲便送书信给外男是私相授受,若是父亲知道我和你都少不得一顿家法。”   “你不说,便没人知道。”而且,方才让他扮作男子见外男也没比他这个法子好到哪儿去。   “我不说,若是那柳还之说了出去又怎么办?名声不要了?”   “我记得方才兄长说过他的人品尚佳,若是兄长不放心,且叫他看过拿回来便是。”   蔺淮风说不过,在屋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个来回还是拿了书信,谁叫他这个弟弟性子冷淡的很,平日莫说求他办事,就是见面给个笑都难,这回好不容易寻他这个兄长帮忙做事,还是终身大事,他自然是要帮的,但是这书信到时候万不能留在柳卯手里,柳家他们还没来得及查,若是个披了人皮的兽人,不是害了小弟一辈子。   “只此一次。”蔺淮风说着去寻柳卯,婚事还是要早定下,这样等柳卯殿试出头他们家也能使力,寻个好些的职位,前三甲没个帮衬都要入翰林院,那一群书呆子磨耗的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他还不信在翰林院多编几年书就能成丞相了,不还要实地历练才是,而且如今朝中一团浑水,若不提前安排,少不得给人当了踏脚石都不知道。   蔺淮秋看着兄长无奈的背影,却想,下还为例。   ————————————   小院。   “咳,柳弟,愚兄上门多有叨扰,没有打扰你温书吧。”   “并未,不知蔺兄上门所谓何事?”柳卯见蔺淮风上门,还有几分惊异。   “这个,”蔺淮风有些难以启口,读书人都重名节,万一柳卯也是个迂腐的,他这一说,不就败坏了小弟的名声,最后只道,“上回柳弟画的那幅墨梅图叫我一友人看到,异常欣赏,便托我带了信给柳弟,想要和柳弟结实一番。”   蔺淮风掏出书信,他还不知道小弟写了什么,希望别一下就露馅。   柳卯接过,打开后,里面只一行字,写的小篆,字迹清秀,看模样也是下了苦功夫练过,只观字,柳卯一下猜到是蔺家哥儿所写。   ‘世人皆喜梅之高洁,题梅之风骨,为何君作梅之妖娆,似红粉妆言,闺阁内话。’   原是‘燕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这句题诗叫人好奇了,柳卯思衬片刻,落笔回信,不过小会功夫书信已成,又交于了蔺淮风。   “这是?”蔺淮风这会心惊胆战,怕小弟身份被发现了。   “是回信。”柳卯不多解释。   啊?这就给回信了,小弟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见柳卯方才观信还失笑了一阵。   不过不管如何,总归蔺大公子难得做了回跑腿,信送回家中,不日功夫又得一封,来来去去叫蔺大公子有苦说不出,好在见二人信件相交似乎聊的起兴,看来佳话可成。   便打算旁敲侧击给柳卯提个醒,哪知柳卯先道明了自己的前程安排,让蔺淮风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家看到小弟在院门口等着柳还之的回信时,心口燃起一团火性,都和小弟书信来往的这般火热,才道不能留京,这不是耍着人玩呢吗?   他不信书信来往这几回柳卯还不清楚写信的是位哥儿,还是他蔺府的小公子。   “这门亲事不成,为兄再替你寻一门良缘吧。”蔺淮风虽然于心不忍,可也不能害了小弟。   闻言蔺淮秋眉心微动,大概是明白兄长知道了什么,“兄长是在为他要离京任职生气?”   “你知道?”蔺淮风低头看向小弟,见小弟果然一副知情模样,差点气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   “这事他第二回 来信时便告诉我了,是我没有告诉兄长。”   蔺淮秋抿唇开口,他是想瞒着兄长,瞒的久些,等他们的感情再深些,这样兄长知道心疼他未必不会同意。   “第二回 便知道还与他来往这么多回书信,便是打着主意要嫁他,准备跟他一块回崖州是不是?”   “不然留下,做一个可为蔺府铺路的筹码吗?”蔺淮秋惨然一笑,蔺府在高的位置,也左右不了他父亲只将他作为筹码铺路的意愿。   “新科才子并非柳卯一人,除开他我还能为你选更好的人家,有我在父亲定然不会一意孤行。”   “可是,兄长,”蔺淮秋安静的站在原地,掷地有声的答了一句,“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名字   蔺淮秋轻易不说喜欢, 无论是人还是东西,记得幼时他曾喜欢一只受伤的山雀,精心养着,等山雀伤好了一人一雀也许是熟了, 那山雀每日都会飞回来同他玩, 后来旁支的熊孩子上门,不甚弄   死了那只山雀, 从不曾撒气的蔺淮秋竟然动手打了人。   事后叫父亲罚过, 可他无能怎么受罚都不愿登门道歉,从那时起蔺淮风这个当大哥的就晓得, 他的弟弟执拗又死心眼, 现在说喜欢上了只见过一面的人,不是假话,想必这些时日的书信里,二人早已经互通心意, 而他这个兄长还做了津梁, 真是越想越气。   “父亲不会同意的, 你暂时别起别的心思,若是跟他逃了, 不说聘为妻奔为妾, 就是父亲也不会饶过他, 你知道父亲有手段的。”蔺淮风怕小弟一时之间想不开, 要是被人撺掇了逃走, 父亲可是会雷霆大怒, 万不会给他们活路的。   “兄长放心, 我不会起这样的心思, 若是父亲不同意我们的事, 我便去佛堂,替母亲和你祈福,终身不嫁。”   “你”蔺淮风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烦扰的走来走去,“此事我会想办法,你和柳卯都不要把之后准备离京外放的事泄露出去,父亲知道定然不会同意,现在来看只有先斩后奏,到时候事情已成定局,父亲也就没法子了。”   蔺淮秋听得愣神,他以为兄长也会和父亲一样,阻止他的。   “怎么,愣神了,好歹我也是你兄长,本该照顾你的,柳还之看着是个不错的人家,若是他祖籍那边的消息传回来没问题,那也是个良人,家世他是配不上你,但奈何你喜欢,我总要顾及的。   只是你若跟他去了崖州,天高路远,我和蔺家都不在你身边,到时候他欺负你,你也不要怕,只管拿着嫁妆银子回来,你兄长还是能治他的。”   蔺淮秋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说没人能欺负他,若是柳卯日后变心他也会自己解决,可最后他嘴没能说出这些话,只是微启道,“兄长,谢谢。”   “你既然喊我一声兄长,哪里用得着道谢。”蔺淮风难得享受享受小弟依靠他的感觉,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总算有些成就感。   只是,小弟这里他可以不说,柳卯那厢他还是要找上门好好问上一问。   ——————————————   “阿嚏——”柳柳打了个喷嚏,又摸了摸额头,也不烫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打喷嚏了,幸好杨壹今早去了山里还没回来,要是叫他听到,肯定又要一番忙活,不把他拉去县里看医馆是不会罢休的。   “二哥,在家吗?”   柳柳听到拍门声,小走过去开门,见着小弟一脸着急的模样,还笑着给他擦汗,“怎么这么想你二哥我,其实你慢点跑来见我也来得及玩闹的。”   “不、不是。”柳木喘着气,等稍微缓过来一点,才双手撑腿开心的说,“兄长来信了,会试兄长得了第二名。”   “当真?”柳柳闻言眼睛一亮,会试早在二月就结束了,三月放榜,怎么样四月底都该收到消息的,现在比预计的还要早,估计是兄长怕他们等的着急,一拿到消息就走了水路传回来。   “嗯,听说衙门那边也知道了,还派人来家里送喜贺,阿么说明日要在村里办一场酒,等兄长回来再去县里办一场。”   “明日就要办,来的急吗?我跟你回去一趟,看看家里要不要帮忙。”柳柳急着要走,但怕杨壹回来找不到他,又匆匆进书房留了书信才挂上门锁,跟着柳木回家去了。   此时在山里的杨壹却没法感受这份喜悦,他这会正被一头狗熊撵着跑,而和他同样狼狈的还有张虎这个大冤种。   就在前两日笙哥儿卸货了,得了个小哥儿,把张虎高兴坏了,在家陪着夫郞孩子两日便坐不住,想着上山打算给自家小哥儿准备嫁妆,杨壹当时听到的时候还无语了好一阵,旁的不说,这小哥儿才出生,满月酒都还没办急准备嫁妆未免太早了些。   他以后要是有孩子,女孩和小哥儿他是巴不得多留一阵在家,可惜晋朝的官令,姑娘哥儿若是到了二十还没有婚配要拉去官配,希望两主角给点力,推翻旧朝的时候把这条规矩也给改了。   不然他他便要想方设法的做个准备,万一自家孩子被他养的性子野了,或是跟旁人观念格格不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不能随意给拉去官配了,谁知道配的什么歪瓜裂枣。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身后这头狗熊给解决了,其实这些日子杨壹上山上的多了,再见曾经几百斤的大野猪都没什么惊异的,毕竟他也亲手猎过好些,不是他膨胀便是大虫再来,他不说痛下杀手,轻伤回家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身后这只狗熊,杨壹也不是怕,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被追的这样狼狈,好在手里的弓箭不曾丢失,两人几个来回的绕圈,这狗熊虽然也有几分智慧最后还是没有人奸诈,纵然它有个狗字,但比狗谁能比的过人呢,于是狗熊含泪痛失性命,成了一只安然无恙平躺的狗熊,再没醒过来。   射杀狗熊的箭矢是杨壹和张虎共同射的,有了虎皮的杨壹没和张虎挣这块熊皮,方才射箭的时候他们刻意保留了皮子的完整性,就是为了不落得和杨壹那张虎皮一样的下场。   “唉,幸好没白跑,有了这张熊皮,放在我家哥儿添妆里头,我看谁看小瞧了去。”毕竟有个能打熊的爹,真想要欺负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干得过岳父,要是没有到时候被当成熊给打了,半条命都能去。   “虎哥,头一个孩子你猎熊皮当嫁妆,那下一个怎么着也不能差了去,是不是得猎头大虫才是。”   “看缘分,若是没有我就花钱去买一张,县里的皮子还成,就是没有自己打的风光。”张虎憨憨的挠头,这会正有头一个娃,哪里能想到下一个去,总归不会亏待了他们。   “成,有虎哥这句话,日后要是想再给小侄子填个东西,只管叫上我。”杨壹靠在树上歇口气,猎熊耗费的体力不大,就是之前跑走的时候费了劲,现在绷紧的弦松了,自然疲惫感涌现。   “别光说我,你这也成亲了,指不定柳柳现在也有了,你也该准备起来,到时候只要你喊一声,我这个做大伯的肯定给你安排上,怎么着也不能比做父亲的差,至少得有一张完整的虎皮做压箱。”   杨壹张嘴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是先说他没那么快有孩子,也不准备早要孩子,还是先说虎皮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猎的,日后自个儿成亲总不能也靠他,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是。   然后张虎就催着杨壹要把狗熊抬下去,一头狗熊可是太重了,两个人抬勉强能行,到了半山腰,村里锣鼓喧天的声音传到了两个人耳朵里,听得张虎莫名其妙。   “村里今天有人成亲吗?我咋没听说谁家要办喜事?”不怪张虎这么想,能弄这么大的锣鼓敲起来,除了成亲还真没听过。   可要办喜事,一个村的怎么着也该知道,就是外嫁哥儿那也是要给村里人说上一说,不说去混个喜酒喝,也要送几枚鸡蛋聊表心意才是。   杨壹好像猜到了,步伐都加快些,算时间,如果走水路柳卯中榜的消息的确是要传回来了,若是当真中榜,柳柳的小书院也能开始宣传起来。   这样的大喜事叫杨壹都没工夫和张虎商量狗熊分赃的事,就急忙往柳家去,杨壹知道,这会回家一定扑个空,柳家这会肯定客人多,柳柳过去帮忙了。   果然刚到柳家门口,村里人来庆贺的不少,好些个婶娘郎君都围着柳阿么说话,都不用看,家里肯定被鸡蛋给填满了,杨壹挤着进屋,多亏婶娘郎君们的注意力都在柳卯中榜的事上,没看着,不然也要过来和杨壹搭几句话。   而此时柳柳正在灶房,同几个玩的好的哥儿说话做事,一听进门的动静知道是杨壹,手上的活立马放了小跑过去,和人分享喜悦,“兄长中了,是第二名呢。”   “嗯,在山腰就猜到了,锣鼓喧天的,比成亲还热闹。”杨壹替柳柳擦掉脸上不小心沾着的面粉,“小花猫。”   柳柳闻言跟着用手在脸上擦了擦,哪知道越擦越脏,脸上都要叫面粉给铺了个遍,看到杨壹忍俊不禁的样子才想起自己手上也有面粉,一时间明白自己犯了个蠢之后,只能小瞪一眼,戳着人的衣服,“这下擦不干净了。”   “走,我带你去洗脸。”杨壹牵着人出门,柳家来过数回,杨壹早当第二家了,偷摸着端着水盆进柳柳屋里,打算好好洗洗小花猫的脸。   “阿么准备明日摆宴,请了张婶掌勺,兄长不在家,你要过来撑一撑场面的。”柳柳端正的站着,乖乖的由着杨壹给他用帕子擦脸。   “行,到时候我一定努力撑住。”杨壹笑着应下,儿婿嘛,也是半个儿子,这时候是要出面的,“对了,兄长这会中举了,你的小书院也可以宣传起来了。”   “这么早,不等兄长回来吗?”   “叫人知道总要有个过程,还得给人一个了解的时间,等兄长回来再让他们正式来上课业就是。”   “嗯,也对,我想的简单了。”   “是简单了,我们柳小夫子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柳柳疑问。   “都要宣传小书院了,可书院的名字都还没有,小夫子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牌匾得提前打,可等不了。”   柳柳小眼珠转了转,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才没有,我早就想好了,只是没告诉你。”   “是吗?小夫子口风这么严,枕边人都瞒着,那现在小夫子能揭秘了吗?不然你夫君我好奇的要抓心挠肝了。”杨壹还真不晓得柳柳竟然想好了书院名字。   “唔,告诉你也不是不行。”柳柳突然凑到杨壹耳边,喷着热气的小声道,“就叫——杨柳书院。”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招生   “杨柳书院?”杨壹念叨了一句, 噗嗤笑了出来,“也不怕学生听了打趣你。”   “哪里会被打趣,我可是正正经经取名的。”柳柳一副正经模样的回话,虽然名字里有不正经的心思, “你还没说这个名字好不好呢?”   “好, 再好不过。”杨壹点头,他的杨, 柳柳的柳嘛, 要是在他的时代,这就是cp名了, 可见他的柳柳小脑袋瓜是非常聪明的。   “你也觉得好是不是, 我也觉得,现在书院名字有了我们要怎么开始宣传,好像没有途径啊。”柳柳晃了晃小脑袋,难不成要上县里富贵人家门楣一个个去说和?不会被当成骗子赶出来吧。   “不必, 富贵人家要知道事只消得一两家有消息, 便能传出去, 刚巧周木匠走之前说过后要去县里一位富贵人家府邸作差,到时候让他泄露些风声出去便行了。”   不能刻意说要开书院的事, 容易引起人怀疑, 只消得周木匠在做活的时候和下人透露两句在上家主人做工的事, 便会有人跟着追问, 如此顺理成章的将消息传到富贵人家的耳朵里, 是轻而易举。   柳卯得中的消息要不来多久整个秋沙县的人都知道此前上过门的乡绅富商还要再赶着上门, 到时候有的是人过来旁敲侧击询问书院之事, 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 总归是一条讨好士的路子, 会有所考量。   “你竟然这么早就想到了对策,怎么都不同我说,好似我是个甩手掌柜,半点不能跟你分忧。”柳柳有些泄气,其实他只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只要有过经历,日后再有同样的事也能做出相应的对策,但比起杨壹来说,他好像还是嫩了些。   “本该是我替你分忧,小夫子自然该安心准备课业的事,毕竟日后柳柳可是要做教书的先生,万不能马虎的。”杨壹揉了揉柳柳的脸,他闲人一个,没什么大志向,银子也够花,可不得把全部耗费心神的事都落在柳柳头上。   “好吧,不过下回有这样的事你也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法子,不然脑袋会锈掉的。”柳柳很认真同杨壹说,他们成亲了,可跟从前不一样。   杨壹也认真的点头应了,夫夫二人多商量是合该的。   ……   此后几日白水村难得热闹了好些天,柳家在村里大摆了三天宴席,前来宴客的人络绎不绝,不止白水村的村民,县里镇上隔壁村来的人也很多,便是杨壹也跟着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消停了,算时间,又该有人来他们的门楣探听消息。   这几日前来宴客的人都似有似无的提过村里的小楼是要干什么用的,都叫杨壹给半真半假搪塞过去,但杨壹上县里打牌匾的事早别有心人知道,回头就给自家老爷说了,书院的事跟得来的消息一合,肯定没跑。   举人老爷的弟弟要开书院,早几日就在县里的贵人面前传了个遍,追根溯源,是位周姓的木匠再给一家打书桌的时候随口说了句话,接着底下的人也接口,两人聊起来,偏不听不知道,原来周木匠上一家就是县里如今正炙手可热的举人老爷的弟弟。   举人老爷的弟弟要开书院,还收哥儿姑娘做学生,这样天大的事在糊涂的下人也该要给家里做主的老爷说一声才是,怎么着也是根举人老爷拉关系的好机会。   那家老爷一听下人这么一说,赶忙去问周木匠细节,结果周木匠却没再说太多,只道这些是在主人家做工的时候听来的,也不知究竟,真要问还得上门去问问杨家才是。   等仆从一走,周木匠立刻咧嘴笑,这回到小楼做工,那杨主家可是给足了工钱,至于学到的东西,便用来交换眼前的事了,不过是跟人说几句闲话,赚了这样一份保生活的图纸,他可是占了大便宜。   “师父,杨主家什么时候说过书院名额有限了?”小徒弟自当是不知道师父和杨主家的交易,但还是知道书院一些事,方才家里的老爷过来跟师父说话,他是小辈没有插嘴的余地,便没吭声,这头人刚走,小徒弟就忍不住了。   “书院只一个先生,你看杨主家那样疼他夫郞,舍得招多了人累着吗?”周木匠板着脸说话,小徒弟一想也是,便没有追问。   周木匠这才松口气,书院其实是没有人数限制,但这话是杨壹教着他说的,估摸着是想让贵人们也着着急,他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人,主人家怎么安排他自然要怎么说。   杨壹是不知道周木匠误打误撞把他两层意思都给猜到了,如今已经在家里待上客了,头一个上门打听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杨壹做马桶生意的钱老板。   钱老板上了些年纪,也是一副富态相,看着老实和善,但做商人的,还是将手里摊子做到这样大的商人,真要是老实和善,早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心底蔫坏着。   “杨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家夫郞要办书院的消息竟然不早和我知会,我们这都什么交情了。”   “钱老板哪里的话,书院也才修好没多久,都还定好什么时候开张,哪能先给你通了气,岂不是叫你干等着。”杨壹和人打着太极,都是些个场面话。   “嚯,杨公子是还不知道,县里都传遍了,说是不久令夫郞便要开院了,若不是我的消息灵通只怕等令夫郞学生都收完了,我才知道,到时候我得上哪儿哭去。”   杨壹心底了然,面上却还是作一副惊讶之态,仿佛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竟然泄露了出去,“此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钱老板这样说是打算将家中的姑娘哥儿送来念书?”   钱老板点头,心里却嘀咕,都是千年的老虎狐狸,玩什么聊斋,若不是你家泄露消息,能叫人传的这么快。   “这个自然,我家只有三个孩子,头两个都是小子,性子野,一天天的不着家,唯有膝下的小哥儿最乖巧,我总想着也着人教一教他念书,但我家娘子也是个粗人,不识字,管家还成记账便不行,为此我还愁了好一阵,现在令夫郞要开个只招收姑娘和哥儿的书院,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钱老板说着还叹气,富贵富贵,只有富没有贵,也就比泥腿子好上那么一些,他从前也是不认字的,后头做生意被坑掺了也便逼着自己学了些,两个儿子也被他送去了书院,但哥儿能够请谁来教呢?   真正的贵人家是不缺教习先生的,便是当家主母也都是识文断字的一把好手,甚至府里跟着小主人的丫头,也都识字,而他,莫说府上的丫头,就是他哥儿,也只是小时候被兄长教着认了几个字。   随着年纪大了,两个兄长也不得空,自然便不再教了,他家小哥儿想学也没地方给他学,找个给男孩启蒙的先生简单,找个给哥儿教字的先生是难得很喃。   “如此说来,钱老板是想送自家哥儿来书院念书?”   “这个自然。”虽然常人道无才有德便好,但真正钟鸣鼎食之家,谁会愿意娶一个字都不识的人,若是读了书,有了才学,日后嫁人也都是能往上攀攀的,“就是不知道令夫郞愿不愿意收下我这个哥儿,从前他跟他兄长学过一些字,人也聪慧,若是令夫郞怕我说假话,只管叫他过来考一考。”   “钱老板客气了,柳夫子收学子不问天资家境,毕竟又不是去考科举,便是天资驽钝些的,能够识文断字也是好的,钱老板你说是不是?”   杨壹没什么表情变化,道出这句话也是轻飘飘的,只是听得钱老板突然冒了冷汗,方才杨壹话没什么问题,但偏柳夫子三个字略微加重了语气,这是不满他方才一口一个令夫郞的称呼。   若是事前这样称呼也无事,可都说到要上门念书还以这样称呼,便是不妥当,难不成日后送孩子上门,不叫人柳夫子还叫柳夫郞,真是犯了大忌,不过杨壹方才不动声色的提醒没有直言,也叫钱老板稍微放下心,立刻改口,“没错没错。”   “书院开在白水村,每日须得往返,从县里到白水村路远,若是钱老板的哥儿能够吃得下这个苦,等到六月中,便可带人过来。”杨壹露笑,他喜欢和聪明人讲话。   “吃得了,吃得了,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带着哥儿还有束脩上门拜师。”钱老板定下这事后匆匆走了,似乎半点不想留在屋里跟杨壹说话。   杨壹这小子之前做马桶生意定契的时候就鬼精鬼精的,初见一副哥儿相,还生的如此好看,有几个老板还轻视人去,结果都没落着好,这回再打交道更甚。   “人走了,出来吧。”杨壹看着躲在大堂后听墙角的柳柳,有些无奈,“你收学生,该你来和他说才是。”   “我没有经验嘛,所以想要和你学一学。”柳柳一点也不稳重的过来,“杨壹,你好厉害,要是之后人上门我也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是装一装冷脸,叫人不能从你脸上看出心思,自然叫人觉得你厉害。”而在他这个时代,也有一个非常适合的形容词,俗称装逼。   “那我也学一学。”柳柳将微翘的嘴角收回去,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起来一副深沉的模样,开口,“我这样行吗?”   嗯,杨壹表情有些微妙,怎么说呢,有点像装凶的奶猫,叫人忍不住挼一把,好在杨壹知道后果严重,没敢动手,“不行,夫子要亲和,你这样会把学生吓到,黑脸我来唱就行,红脸你来。”   他这幅长相虽然好看,但是绷着脸,很能唬人,至少这双凤眼瞪过去,旁的人也只能暂避锋芒,而柳柳这幅装凶的奶猫模样他看就行了。   “唔,好吧。”夫子的确不能够太吓人,说完,小奶猫又缩进杨壹的怀里,抱抱蹭蹭,“夫君,你刚刚叫人唤我柳夫子的样子真好看。”   杨壹听到这个称呼一顿,他们成亲后并没有过多换称呼,而柳柳叫他夫君也多是在床上添个情趣,现在正大光明的这么叫,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叫杨壹心里像是被羽毛给挠了一样,而罪魁祸首还在他怀里胡乱蹭,相心平气和也不见可行。   既然已经不成,杨壹先是看了眼紧锁的大门,突然一个换力将怀里的小夫郎打横抱起,一点也不掩盖自己心思的往卧房走去。   熟知他秉性的柳柳立刻抓紧杨壹的衣襟,小声警告,“现在是白天。”   怎么可以白日宣淫,他是要做夫子的人了,不能胡来!   “又不是头一回,小夫子今天还是好好教教你的头号大弟子才是。”杨壹嘴角挂笑,进屋后都不舍得腾出手来关门,而是后腿一曲,木门啪的就被关上,在明媚的阳光中微微颤抖了两下,才彻底停住。   作者有话要说:   问:杨壹的秉性是什么?   柳柳小声道,LSP 第75章 归来   有了第一个求学的家长, 自然接二连三的来了第二位第三位,直到杨壹看着人数差不多了,便回绝了其余想要上门的人,杨柳书院的名字也是彻底打了出去。   除开第一位上门的钱老板外, 其他上门的贵人老爷都是杨壹和柳柳一块接待着, 主要是柳柳同人商议,杨壹在一旁做陪衬, 若是遇上态度不好的他也能给个冷脸, 威慑别人对柳柳放尊重些,好在这些人都是人精, 知道柳柳身份, 也不敢太放肆。   虽然不知道人家心底是否真的看的起,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做足了,至少从杨家家门离开的时候都是一口一口柳夫子,听得柳柳越发注重自己的举止。   做夫子, 可不能不端重, 结果每回都叫杨壹给闹的又变回之前会张牙舞爪的小猫模样, 几次过后柳柳干脆放弃了,因为他根本装不会成熟稳重!   若是让他的学生看到他被杨壹逗的破功, 怕会更丢人。   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正事要做, 书院开学, 自然是要备书给学生的, 考虑来学的姑娘和哥儿少有识字的, 柳柳便打算用《千字文》做启蒙, 如此学上一阵, 等字人全了再往深里教。   但家里有读书人, 柳柳惯是知道县里的书本卖的何等贵, 一下要买二十多册书,光是银子都要叫柳柳心疼好久。   杨壹瞧在眼里,虽然家里暂时不缺银子,但一只没过多花销的柳柳哪里舍得这么多,便干脆提出自己印书,只需花费墨纸的影子,开销能省去一般,且夫子亲手做的书送给学生,也不失礼数。   “六月开课,我们现在做活字印刷来的及吗?”柳柳跟在杨壹后面,看到杨壹忙活着刻字,原本他也想跟着学的,奈何没有这个天赋,文字反刻还得刻的好是要花一些功夫,在柳柳被刻刀伤了两次手指之后,就被杨壹没收了。   “来得及。”杨壹刻刀用的很快,平日刻木头练就的一副沉稳心态在刻字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活字印刷发展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但作为后来人杨壹知道活字印刷用起来不难,唯一麻烦的是做字模,反写文字是个难题,好在细心些总归还能行。   “那你也教教我怎么发力,这本没法和你一起刻,但是我学会了,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刻了。”柳柳不放弃,哪里能看着杨壹一个人忙活,好辛苦。   “好,不过得等你把纸给裁好再说。”杨壹给柳柳找了活计,刻字非一日之功,最近他忙着雕刻活字,没有太多时间教柳柳。   “嗯嗯。”柳柳连连点头,动手将买回来的纸裁成合适的大小,等这些纸都印上字,再用针线缝合装本,柳柳能做,这样二十多本书能和杨壹一起做出来,肯定要给兄长炫耀一番。   如此,一转五月底。   白水村才平静了一个月又起喧哗,这回不是简简单单的自家人先知道,听那开道的锣鼓喧鸣,就够引来整个白水村的人家去观看,一见队伍前头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这柳卯是真中了状元回来不成?   柳卯到村口,看到乡亲便下了马,一见熟悉的婶娘和郎君过来,也未曾阻拦,浅谈了两句便告罪说要先回家,等明后日时光再宴请各位。   这话一听,知道人家是急着回去见爹么他们哪好意思拦,纵使心里百般念头想说也都憋了回去。   只见柳卯带着一队人往家去,村里还有好些人远远坠在后面,热闹的很。   “我就说柳家的小子有本事,这才多少岁,就考上状元了,可是我们白水村头一次挣这么大的脸面嘞。”   “什么状元,没听人刚才说是探花,这可是有名头的不能瞎说了去。”   “那你说说状元探花有什么不同,不都是骑高头大马回村,日后吃皇粮嘞。”   “这个,这个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认字,但人家官老爷既然这么叫总有区别。”   “唉唉别吵了,赶紧回家看看有没有红蛋准备着,柳卯方才说了要宴客嘞,我们可得准备东西送才是。”   “对对对,不能耽误。”   一句送礼散了一堆想着凑热闹的婶娘和郎君,村里出个中状元的人是大喜事,也是跟他们有关的大事,只要村里的农田都挂靠在人状元郎名头下,他们就不用交税,省下税钱每年能多攒几个子,要是咬咬牙,也能送自家儿孙去镇上的书院读读,万一有本事也跟人柳卯一样,可就是祖上冒青烟了。   这头柳卯刚进屋,另一头杨壹和柳柳又塌上回岳家蹭饭的路,最近忙做书,两人都不得空做饭,回岳家蹭饭成了习惯,不过杨壹也不白吃,每回都带点新鲜猎物过去,添个菜。   最近忙,杨壹上山的时间便改的早了些,忙活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打来的猎物自然也少,但马桶的分红钱也陆陆续续给到他手里,暂时不愁银子,杨壹自然也不在意猎物多少。   都留在自家吃,若是吃不完送给岳家和张婶也是合适的,只是张家不缺这些,每回送去总是要回礼,弄得反而还多了起来,最后都叫柳柳给腌了,等着过年吃腊肉。   两人正说说笑笑走着,因为平日两人感情好,走路时常牵着,遇上村里人总是少不得要被打趣一番,一开始两人还闹个脸红不敢回话,次数多了,杨壹的脸皮厚起来,还能淡定的说回去,弄得调笑的人给惹了红脸,憋着劲也要再给说回去。   一来二去反倒成了个习惯,结果今日遇上村里人,个个不提他俩牵手的事,全是恭喜的声音,仔细问了问,才从村里人口中知道,柳卯已经得中回来了,得知这样的消息,两人哪里还等得住,慢悠悠的步伐默契的加快。   等两人从村里人堆扒拉出来到家门口的时候,柳卯正好跟父么说起了一件人生大事——他成亲了。   “成亲了?哪家的姑娘还是哥儿?什么时候成的亲,怎么不给家里人来个消息?上回得中消息传回来你怎么不说一声。”柳阿么像是豌豆射手一样突突突的射出不间断的子弹,听得刚到门口的杨壹和柳柳一头雾水。   “嗯,是京城蔺家的哥儿,因为亲事定的急,办的也急,我便没给你们传消息怕你们乱想。”若是以当时紧急的程度来说,怕是父么心里会觉着他是要入赘人家家里,“不过父么你们别担心,当时婚事匆忙我没给淮秋一桩好婚礼,这次回来,也想着在家里再操办一次。”   “什么话,哪有成两次婚的,也不嫌不吉利。”柳村长听得蹙眉。   “爹,哪里不吉利了,肯定是兄长在京城身上没有银子,怠慢了嫂夫郞,回来家里再筹备一次也是应当的,不然嫂夫郞还以为咱们家不重视呢,而且兄长当时成亲高堂都不再,算不得全数,再在村里给嫂夫郞办全喜事也是合该的。”   柳柳倒豆子一样说完话,还悄悄扯了扯杨壹的袖子,要他说说话,现在家里阿么可喜欢这个儿婿了,都是说什么听什么。   “嗯,柳柳说的是,嫂夫郞和兄长既然在京城成亲匆忙,定然心中委屈,如今兄长回到自己家,肯定要大办一场赔礼,而且村里人都不知道兄长成亲,这会再在村里拜一次天地,也正好让村里人做个见证。”   杨壹跟着说和,果然二老被杨壹跟柳柳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也不晓得是怎么便同意了,柳柳趁此机会扶人进去,准备商议婚事的议程,留的杨壹跟柳卯在外间说话。   “蔺府的哥儿,是我想的那位吗?”杨壹出声,心中还有几分奇异,当初他救人的时候可没有想过那是他未来嫂夫郞。   “嗯。”柳卯轻轻点头,还一副笑意的模样看着杨壹,“我与他的缘分还要多亏你送的画,如此算来你还是我们的媒人,该是要给你封个红封才是。”   “红封自然是要给,只是既然你与蔺府的哥儿已经成亲,就算没与二老说过,也该带人拜见才是。”杨壹没问京城的事,反倒是觉着柳卯不把人带回来的行为很奇怪。   柳卯哪里知道他在杨壹心里已经是个岌岌可危的渣男了,还无奈的解释,“本是想着带淮秋回来,但因为这几日舟车劳顿,他的身体不大好一到秋沙县我便将人安置在以前住的小院,请了大夫过来诊看过,见人睡了才偷摸换了衣服回来。”   “……”偷摸二字听得杨壹眼皮抖了抖,本该是风光归乡的风流写意,怎么从兄长嘴里就变了味呢,但杨壹还是稳住没笑出声,“就算这样,嫂夫郞若是醒过来必然是要怪罪你。”   “我知道。”他虽然是为淮秋好,可淮秋肯定不愿失了礼数,只是他们一家人最不看重这些,未免到时候淮秋误会,还得要一个人出马帮忙才是,“所以还请杨弟帮帮忙,借柳柳一日。”   “兄长说的哪里话,怎的出门一趟还同我生分了。”柳柳从屋里出来。   “不是我与你生分,是怕你这几月还同杨壹如胶似漆,我若不同他道,叫你走了,怕是要被找上门来问一番的。”   见柳卯还有心情开玩笑,便知道此事虽然可能惹得嫂夫郞不悦,但若是能解释通,也不是大问题。   “比不得兄长,之前还道兄长年岁渐长却没有个可心人,不想一转京城一去不光功成名就还有佳人美眷作伴。”柳柳抵了回去。   杨壹又见兄弟二人吵嘴,微微翘起嘴角,柳柳这厢一直在为柳卯担心,平日说话都有些没精神,这会精神头好起来,人鲜活了不少。   “对了,兄长想办的事成功了吗?”杨壹忍不住一问,不过都把蔺府的哥儿拐了回来,应该是成了才对。   柳卯点头,含笑看着他们。   “当真?”柳柳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高兴立马抱住杨壹,杨壹自然是纵着柳柳,双手小心护着人怕人受伤。   而孤身一个人过来的柳卯,神情无奈,他好似明白了蔺淮风看到淮秋同他在一处时的心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的剧情到时候会在番外写出来,正文就不占篇幅了 第76章 学生   “兄长既然要在村里再办一次婚事, 嫂夫郞还要回家住吗?”柳柳高兴完,才想起个事,若是嫂夫郞在家里住,再办喜事旁人听着总归是不合规矩, 少不得背后嚼舌根子, 办两回喜事的事自家人晓得就是了,不必他人知晓。   “暂时怕不行。”柳卯也摇头, 他亦不想让淮秋受非议, 日后淮秋还要同他在秋沙县生活,不好落下话柄。   “可是兄长在县里的院子也是租的, 平日都是些书生男子住不碍事, 可让嫂夫郞一个人住那里怕也不妥。”那处的宅院多是人流动大,虽然都是些个观珩书院的书生,但能够拿银子在外租小院的家境定然不会贫困。   一个哥儿住在这样一堆人里面,就是每日不出门也是要担惊受怕一番的, 兄长定然也不可能让嫂夫郞长住那里。   杨壹也觉着, 听到柳柳这样说, 跟着开口,“不若让嫂夫郞住到我们家去, 家里闲置的空屋也还有, 可待人, 若是怕遭人闲话, 老宅那边的屋子我也一直打扫着, 随时能够住人, 只是条件比起新宅差了些, 可能得委屈嫂夫郞。”   “原也是想着麻烦你们一遭的, 离我上任还有两月有余, 淮秋身体不大好,便想着干脆在村里住着,白水村山清水秀也是个养身体的好地方。”   柳卯说着心里还有几分担忧,走之前虽然给淮秋喝了药,加上身体疲乏会睡上两三个时辰,淮秋离开蔺府也带了两个小侍,但就怕淮秋醒的早了发现他不见胡思乱想就不好了。   “兄长心思已经不在家里,还是快些回去陪嫂夫郞吧,待明日嫂夫郞身体好些,把人接回来,父么不会怪你的。”柳柳说着话赶人,如今兄长回来,父么又不是几年没见着孩子,哪里有那么念着,尤其是知道兄长这会成了亲,肯定是震惊的来不及多看兄长瘦没瘦,要不要多吃些补补,等缓过来,没准嫂夫郞都被接回来了。   柳卯瞧着小弟打趣的模样,摇摇头,进屋去寻父么说了声,才走。   杨壹跟柳柳在柳家多呆了一会,瞧着柳木哄二老哄的熟练,也不多留,给他们留些时间缓冲,毕竟这样大的事,换别人家都要闹起来了,哪家孩子成亲是不通知父母的,这不是瞎胡闹嘛。   “兄长这次成亲好着急,家里连风声都没收到,且听兄长的意思嫂夫郞那边好像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带人过来,怕是与岳家闹的不甚愉快。”   等出了家门,柳柳才同杨壹说起自己的担忧,不光是他,恐怕父么心里也这样想,所以才没追着兄长问缘由。   “蔺家在京城应当也是权贵之家,便是兄长高中状元也是下嫁哥儿,现在兄长回秋沙县任县令,是贬官,虽然外放历练若是回朝廷得到重用升迁必定比旁人快,但也要担着上头的人记得住才是,估摸就是因为这个生了嫌隙。”   杨壹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还叹了口气,若不是柳卯考上了探花,怕是蔺府连下嫁哥儿的机会都不会给,就像是白家,一直拖着。   “对了,嫂夫郞姓蔺,可是那个你搭救的哥儿?”柳柳突然想起这件事,总不能恰巧遇上吧。   “嗯,是,不曾想青州一遭,还促成了兄长的姻缘,若是当时知道,怎么着我也得借此敲兄长一笔竹杠才是。”杨壹开玩笑道。   “兄长心蔫坏着,你也是,若是你真敲了兄长的竹杠,我还想看看最后你们谁输谁赢呢。”柳柳说起这个兴趣就来了。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了,我可不跟兄长比,读书人心都脏,比不得的。”杨壹摆手,真算计杨壹自觉不是大舅哥的对手,可是大舅哥他手无缚鸡之力啊,站他面前,不动刀剑都能给撂了,这样便没了可比性,到头来还说他不讲武德。   “我也是读书人,我的心也脏?”柳柳一个反问叫杨壹哑然无声,只得打哈哈装作没听到,催促柳柳赶紧回家,要给嫂夫郞收拾一间屋子住才是。   ————————————   柳卯赶回县里的时候,蔺淮秋还没醒,直到天色都要黑了,蔺淮秋才懒懒的撑起身体,看到在他一旁挑灯夜读的夫君,“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睡一遭,身体可舒服些了?”柳卯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将人扶着躺在床头半坐起。   “嗯。”蔺淮秋看到手指接触的地方,点点头,“今日回家怎么不叫醒我?”   柳卯知道瞒不住,旁的不说,他这身衣裳换了两回,平日淮秋就心细怎么可能没注意到,“累成这样在回去,你便是不心疼你的身体,我也是要心疼的,本来回去也是秉明父么我们成亲和我中榜之事,真要见面也不急于一时。”   “……”蔺淮秋抿了抿嘴唇,心头却是担忧父么会觉得他因为家世原因就对他们有所怠慢。   “大夫说你身体迟迟好不全,便是有一条忧思过度,我现在是明白症结了,父么不在意这些,且我说了我们在村里还要操办一回喜事的,原先那个仓促的婚事终归不圆满,如今到了我的地界,天高路远你父亲也管不着。   我合该补一回婚事给你,明日身体若是好些我便带你回村,暂且在我二弟的夫家住些时候,他们家只他们二人,也不必担心相处不来,说来也巧,我这个弟夫还是当初在青州救下你的人,正是我们的媒人。”   “是他?你怎么没同我说过。”蔺淮秋还记得那人是叫杨壹。   “我忘了。”柳卯讪讪一笑,那时候顾着科考和在蔺父眼皮子底下拐人家儿子,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   蔺淮秋被柳卯难得一见的窘态逗了个浅笑,然后伸手过去牵着人,“之前忘了,之后可别忘了,明日跟你回去,我且想看看你生长的地方,想必定是一方极好的水土才能养出你这样的人。”   “这话倒是实话,在就任前我们便住在村里,也正好方便你养病。”   “好。”   ……   杨壹和柳柳昨日忙活了一通,将屋子打理好就等着人来住,他们还不止收拾了一个屋子,想着蔺府的哥儿出嫁,身边总是要跟着一两个从小伺候的小侍,杨壹还记着当初便是由两名小侍过来给他送银子和玉坠的。   这样嫂夫郞住过来,身边也是要跟人的,左右家大也不拘这些,就是得把黑熊白虎看好些,怕它们冷不丁给人来一口,可就坏事了。   只是一大早没等来柳卯过来,便先等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客人,早晨一开门,门外便停了一辆马车,对方很有礼数没有敲门打扰,可能也怕是主人家没醒,便只在外面等着。   杨壹见马车样式,不是寻常跑马用的,该是大户人家出行特配的,便是马儿看着都膘肥体壮,是养的极好的。   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马夫,见到门开出来一个男子,大约是知道来人身份,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才开口。   “可是杨公子,我主家是钱老板,车上是我们小主人,今日过来是来拜访夫子,不知柳夫子可有空。”   车夫说话是个守礼的,只是杨壹眉心跳了跳,这一大早过来拜访恩师,怎么有种踢馆的感觉。   “今日可能不得空,家中有客来访,而且书院还未开,当不得一句夫子的。”杨壹婉拒,今日家里的确有事,算不得说谎。   “杨公子放心,我家小主人不是来闹事的,只是听闻老爷与他寻了一位夫子,还是哥儿,小主人便想过来瞧一瞧,此前还没有哪家的公子能与小主人在这方面说上话。”   车夫解释的很详尽,杨壹也大约是明白了,这钱府的小少爷既是过来寻知己,也是来看这书院的小夫子是否当得起这样的名头。   “若是如此,便请你家主人到隔壁书院一叙,但招待时间可能不长。”杨壹没有一再婉拒,看人千里迢迢过来,不见到柳柳怕不会死心,正好今日柳卯回来,也要和柳卯坦白一番书院事。   现如今整个县城把柳柳开书院的事传的到处都是,白水村知道的除开张家人,便是柳家也都还瞒着,不过估摸着柳家二老应该也听到了些风声,最近时不时在饭桌上打探过他的小楼修出来到底做什么用途。   早晚都要说,择日不如撞日。   车夫拜了礼,就见杨壹走进去,同屋里在菜地摘菜的哥儿说了两句话,原本忙碌的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拍拍手里的尘土,大方的从屋里走出来,虽然还穿着干活时的短衣,但任谁一眼看过去也不会将人认作白丁。   车上透过布帘缝隙的哥儿此刻就是这样想的,似乎这位夫子与他想的差了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端看人气质便知是个正经读过书的人家。   柳柳一出面,车上坐着的人自然再也不能神隐,养尊处优的小哥儿从车上跳下来,站在柳柳面前行了一个拜礼,“夫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嫂夫郞   柳柳亦回礼, “可是有事寻我?”   平日跳脱性子的哥儿这会模仿稳重个性,若是不熟知的便是要被骗了过去,眼前这个不足豆蔻年华的小哥儿便是。   “学生鲁莽,想要先来拜见老师, 不想正好撞上老师家中待客, 叨扰了。”钱小哥儿虽然年岁还不大,性子却也稳, 想必这趟出门的事钱老爷还不知道, 是个主意大的,平日在家也该多是受宠。   “不算叨扰, 今日来人也不算是客, 是自家人,但也是头一次见面不能怠慢,所以若有事寻我,我们现在就去书院说说。”柳柳拿了书院的钥匙, 朝书院走去。   钱小哥儿自然是跟在柳柳身后, 眼睛时刻盯着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儿夫子, 想要看出个花来,等夫子开了门, 引他去了日后要就读的学堂里。   钱小哥儿才换了副表情, 便是他在县里见多识广也还是头一次见装扮的更花厅一般的书院, 而且这里的花与家中的花园不大一样, 凌乱中带着几分规整, 许多花他都不曾见过呢。   “可要去日后修习的地方瞧瞧。”柳柳走在前头, 实则也拿余光望着人呢, 这可是他头一次见自己的学生, 必须要好好表现。   “可以吗?”   “自然, 本就定好六月中开课,书院一应东西也都是齐的,日后你也是书院中的一员,提前些看看也是使得的。”柳柳说着推开门,引人进去。   书院里有的是新奇玩意,除开别样的书桌笔架之类的东西,还有他央着杨壹特意做的小玩意,之前上元节杨壹送他的孔明锁便又有几个放在书院,想着日后拿来休息的时候给学生解闷,麻将也叫柳柳给弄了两幅过来。   叶子戏是解闷玩的,本不该在书院出现,只是柳柳觉着只是读书写字下棋作画少了几分兴味,叶子戏拿来休息的时候玩玩也是好的,只是总归是玩闹东西,怕给人玩了上瘾收不住心,这叶子戏就由他管着,待要玩再拿出来。   屋里时不时传出说话声,可见里面两人相处不错,原本还记挂柳柳怕他应付不过来的杨壹放下一颗心,离开了书院口回家。   外头天色也不早了,现下兄长应该已经到村子了,昨个儿说要过来肯定也要先带着蔺淮秋去见过父么再来,左右屋子也收拾出来,杨壹便继续刻活字,这些时日刻出来的活字已经够将千字文给印出来了。   最初用的时候刷墨还没刷好,弄脏了几页书纸,好在准备的书纸多,在浪费了几张之后杨壹渐渐把握住方法,都快印完了,头几本都叫柳柳拿针线给缝成书册了,蓝色书皮上留白的地方,由柳柳自己题字,也好给学生看看他的本事。   这一刻,时间便飞快的过去,等杨壹扭动脖颈感觉到酸楚的时候,才发现日头都升起来了,往日这时候都是做午饭的时候,但今日兄长带嫂夫郞回家,他们该是要去岳家,只是也不知道柳柳跟这个小学生聊了什么,这么兴起,便是时间都忘了。   正当杨壹放下手中的活计打算去寻柳柳的时候,满面春光的柳柳正好打门口进来,门外响起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想必是小学生离开了。   “小夫子看模样如此高兴,可是得了佳徒?”杨壹拍拍身上的木灰,站起来。   “嗯。”柳柳重重的点头,高兴极了,“钱家的小哥儿被教的很好,方才我们在书院里,我随手拿书教着他看,便是他没学过的也是一点即通,当真灵巧,这样的聪颖劲我只在兄长身上见过。”   杨壹想,合着之前教他时夸他的话都是假的,但又假装不服气,“小夫子这样说有失偏颇,之前小夫子还道我天资聪颖,这回一看,原来为夫这个头号大弟子也比不上一个刚来的学生。”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柳柳便有了籍口,“你之前都学了十好几年,自然是学什么都快,若不是你说此前学过的东西有差,我都要以为你是消遣我了。”   杨壹被倒打一耙,不得不过去哄哄后知后觉得知真相的小夫郎,“哪里会用这个消遣你,这不是折磨我吗?我可不爱读书。”   “才怪,你只是不爱读正经书。”柳柳小声反驳,杨壹也看书,只是买的都是县里书店少能卖出去的杂书,多是工书,科举不考,便不受学生喜欢,搁店里压箱底全叫杨壹买了回来。   杨壹耸肩,他的确不喜欢看科举的书,每每一番脑仁都疼的厉害,还颇有催眠效果,“不许打岔,方才的话小夫子还没回呢,为夫在小夫子眼底可还算得上聪颖。”   绕来绕去又给绕了回来,柳柳知道躲不过,黝黑的眼珠转了转,猛地靠近杨壹喊了一句算,便躲着往外跑,边跑还边道,“该要吃午食了,兄长和嫂夫郞也肯定到家,我们该过去了。”   杨壹瞧着柳柳的灵动劲,笑着应声,便关了门,跟着小跑到柳柳身侧,两人又拉着手慢慢走。   “待会见了嫂夫郞,我都没准备个好东西做见面礼,不知道嫂夫郞会不会生气,觉得我怠慢了。”   “应当不会,便是不曾了解嫂夫郞的性子,但你该是了解兄长的,他喜欢的人肯定计较这个。”实则昨夜两人说好,因为嫂夫郞回来的着急他们都没时间准备东西,便打好商议先不给,待之后去了县里买回来再送。   “唔,也是。”   “但你该想的事另外一桩事?”杨壹提点柳柳,昨日兄长回来,肯定也是要见一见友人,多半已经从友人口中知晓他们要办书院的事,杨壹肯定现在不会介意他们拿他的名头唬人,只是不知道兄长对柳柳开书院是怎样的想法。   “我晓得,今日正好都说清楚,不然等学生上门我这个先生的事都还没解决。”柳柳倒也不怕,反正有杨壹陪着,兄长肯定不会凶他的,虽然这事是有些自作主张没同他商议,但是他和杨壹商议了,他和杨壹都聪明,杨壹还比他会处事,兄长肯定挑不出错。   想着,两人已经到柳家门口,今日柳家门口不是停的带红花的高头大马,而是一辆看着颇不凡的马车,发车的车驾很大,木头和料子一看便知是好东西,这该是嫂夫郞的马车。   “二哥,杨壹哥。”柳木一看看见门口来人,高兴的跑过来,“马上要开饭了,今日有阿么做的大肉,好香。”   柳柳一见阿木,立刻弯下腰,“你见过嫂夫郞了吗?好看吗?好相处吗?”   “见过了,嫂夫郞很好看,温温柔柔的只是性子有些冷,但同我说话的时候又没那么冷了,也好相处,他还给我我一个长命锁做见面礼呢,这会嫂夫郞正和阿么在屋里说话,我在看火。”   “放心了?”杨壹就知道柳柳是表面装淡定,不管怎么说,突然来了一个生人就是未来的家人,柳柳肯定也是不习惯的,就怕相处不来。   “一点点。”   “有我在,多放心一点点也可以的,我们进屋吧,想必父么他们一定听到你的声音了,在不进去,阿么等着急了该要叫我们了。”   “嗯。”   两人进屋,今日柳家热闹,屋里四个人正坐在一处说话,柳阿么拉着的哥儿便是柳卯的新婚夫郞。   杨壹跟柳柳自然头一眼便看去,上回在青州的时候屋里暗的不行,杨壹也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让几个乞儿去帮忙收拾,之后是没见过这位蔺家哥儿的,现在再见,却又感觉不一样。   上回约莫是生死之间,这位蔺哥儿鲜活些,如今看着是有些冷了,但同阿么搭话的时候又极为耐心,说话的声音也柔,这样的性子和兄长倒是正配。   “我道还要去请你们一趟,可是有事耽搁了?”柳卯起身过来,走到杨壹和柳柳跟前,同人介绍,“淮秋,这就是我的弟弟柳柳和弟夫杨壹了。”   蔺淮秋一眼看过去,柳家人都生的不差,起初他见柳卯的相貌时虽不是鼎鼎惊艳,但周身气度加持,也是个会让人一见倾心的男子,但这会见着柳柳和杨壹,他才知道柳家最好看的当属柳柳。   像是把柳家父么所有优点都给继承过去了,又因为在村里生长有这一副单纯性子,叫人初见容易心生好感。   至于杨壹,蔺淮秋先是惊艳与杨壹的相貌竟然比的过柳柳,想起先前还猜测救他的人是个壮汉,两厢一比落差可谓是极大,而第二眼,蔺淮秋有觉着杨壹的相貌是极为眼熟,好像,好像杨家人……   “怎么不说话了?”柳卯见三人气氛古怪,便出言打断。   “当然是因为嫂夫郞太好看了,叫我一时间看呆了去,兄长当真好福气。”柳柳想,京城还真是个养人的地方,看言思和嫂夫郞都生的个顶个的好看,要是京城的哥儿都这样好看,他都要自卑了。   “你的福气也不差。”柳卯习惯性的回应弟弟,“饭该是要好了,你们正好也来了,有话我们到桌上说,别傻站在屋里。”   “是该吃饭了,中午我下厨做的菜,比不得村里的张家婶子,但也差不了多少,乡下人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淮秋你若是吃不惯也不必勉强。”柳阿么同淮秋说了一小阵话,已经认下这个媳妇了,说着招呼一家人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开课   一顿午饭吃的还算热闹, 只是蔺淮秋颇有些神思不属,但也没有扫兴在这会提出来,安静的陪着父么吃完饭,又歇了一会, 便由着柳卯带着去了杨壹他们家。   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 家里头一回待客,方方面面都叫两人考虑的周全, 只是几人路过小楼的时候, 柳卯打量了一眼,准回头对上柳柳略微心虚的眼神, 却也没说什么先进了屋。   刚送淮秋到屋里休息后, 柳卯便出来支走杨壹,“昨日我在县里听到了不少消息,听闻我家弟弟要开一个书院,学生俱已招齐, 马上要开课了。”   柳柳不听, 左顾右盼的躲避了一阵, 偷瞄一回兄长,发现兄长也不说话, 就是带笑看他, 看来是躲不过去, 只好先叹一口气。   “是。”   “你想开书院的事从没听你说过。”柳卯得到了肯定答案, 心里却有些不过意, 柳柳与他亲近, 也会同他说自己所思所想, 但这样关键的一件事倒是不曾听闻柳柳与他说过, 等他知道, 事情都成定局。   “嗯。”柳柳埋头,小声道,“怕兄长不同意,而且说了也无用。”   是的无用,像如今能够顺利将书院开起来,全靠杨壹替他谋划,再加上兄长的名头才看起来颇为顺利,若是少了其中任何一样,都不能实现他的念头。   “……”柳卯当然明白柳柳的言下之意,也的确是这样,柳柳便是同他说这样的事,先不提他赞不赞成,光是替柳柳筹谋这样一座书院就很难,先前他没有功名在身,家中也支撑不起柳柳的心愿。   “书院的事是杨壹替你谋划的?”沉默良久,柳卯好似也只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嗯。”这回回答的倒是铿锵有力,同时柳柳还把埋下去的头也抬起来,笑吟吟的看着兄长,“早前兄长还不晓得的时候,我无意间跟杨壹说过日后想做个夫子,那时候杨壹便给我出谋划策,让我等兄长科举考出成绩,便可开办一个教习哥儿和姑娘的书院,叫我茅塞顿开,只是当时念着怕日后出嫁,夫家不同意,如今我同杨壹作一处,他知我的心思,早早的为我做好了打算。”   柳卯听在耳朵里,有几分慰藉,可不是,当初杨壹要地修房子的时候他还觉着花费这样多的银两买如此多的地花销过大,当时杨壹只提了一句还要建一间小楼,那时候柳卯尚且与杨壹关系还不够熟稔,便没有追问。   之后柳柳出嫁忙活了一阵也无暇顾及多问,等从京城回来,小楼外的牌匾都要挂起来了,他已经不必问。   论给柳柳做打算,他这个兄长自愧不如杨壹。   “你们既然已经做了,那就继续做下去,想着你幼时活泼,却也难得能读进去书,跟着我学了这么久也不能白学不是。”柳卯这样是就是不再过问书院的事,听得柳柳差点高兴的蹦起来,好在柳柳想着自己夫子身份,稳住身体,但还是耐不住像幼时一样,扯着兄长的衣袖,道兄长最好了。   “只怕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心中最好的人了。”柳卯摇头,拍拍柳柳的肩膀,“带我去书院看看吧。”   “好啊,书院的钥匙在我这里呢,每隔几日我都要过去打扫的,兄长你不晓得,杨壹建的书院好漂亮,等学生过来了,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哦?那我更要看看了。”柳卯起身,跟着兴冲冲的柳柳出门,他也不是不管夫郞了,而是来之前夫郞和他通过气,又事要同杨壹说说,如此正好一举两得。   此刻在书房偷偷观察兄弟二人高兴出门的身影,跟着柳柳一起紧张的心脏也放松下来,他就知道一个能腾出功夫教弟弟读书认字的兄长,肯定不是古板之人。   叩叩叩——书房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冷清的声音,“弟夫,在吗?”   杨壹本就在门口顺势打开门,看向蔺淮秋,“嫂夫郞寻我是有事吗?”   蔺淮秋点头,但也没踏进屋里,而是递去一方玉佩,像是之前那枚,“青州救命之恩,淮秋一直铭记,之前赠予弟夫的玉佩现在完璧归赵,同样承诺也还在,只是这次京城蔺府怕是不能帮忙,但若有事相求,淮秋定会竭尽所能。”   杨壹一愣,看着眼前的玉佩,没有接,而是忍住笑意道,“嫂夫郞,如今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便是没有这方玉佩,我遇上难事,兄长和嫂夫郞便会置之不理了吗?”   啊,这。   蔺淮秋被杨壹一言点醒,方才恍然想起,如今他们已经是一家人,自然不需要玉佩这样的东西做信物的。   “还有,嫂夫郞这块玉佩与先前的那枚相似,却又不同,看光泽应当是常带的,便不是什么贵重玉饰也该是喜欢的东西,若是嫂夫郞给了我叫兄长知道,万一兄长吃了醋,我可就要担大罪过了。”   杨壹见蔺淮秋没有收玉佩的心思,想着法的让人拿回去,他又不是玉器店的哪里要这么多玉佩,先前两块才送出去,如今是不要再收了。   “……”蔺淮秋沉闷了一会,默默将玉佩收了回去,虽然他知道杨壹这是籍口,可还是觉着这个弟夫性子不够稳重,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柳卯才不会吃这种醋的。   “嫂夫郞寻我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如此一便说了就是,如今我们一家人,不必同外人那边顾左言他。”   蔺淮秋吃惊杨壹的敏锐,也顾及的说了,“你,知道杨家吗?”   “噗嗤——”杨壹这会是真的没忍住,失笑出来,“看来杨家在京城的名头不小,而我与那杨家的主夫看来是的确生的极为相似。”   这话就是知道了,甚至连与主夫生的相似都清楚,恐怕其中是有关节的,蔺淮秋只是看杨壹面熟想着万一其中有事还是要说个清楚,如今看是他多事了。   “此事嫂夫郞不必多想,我如今只在白水村过活,其余旁的是不管的。”杨壹摆摆手,想着他这认亲事业可算是如有神助,先有白言思后有蔺淮秋,便是杨家人当真没来秋沙县,也不见得他能错过杨家这门亲。   “是我多事了。”   “嫂夫郞哪里话,原是嫂夫郞好心,其中关节嫂夫郞问过兄长就行,此前我与兄长说过,他知道细节。”杨壹不在意,“兄长和柳柳去隔壁的书院作看了,想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知道嫂夫郞有没有兴趣也跟着去看看,不日功夫书院就要开课,到时候嫂夫郞还在村里,若是得空也能过来同柳柳一块给过来修习的姑娘哥儿教教字,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教字?”蔺淮秋显然是被杨壹话里的信息量给听蒙了,世上竟然还有专门给女子和哥儿修习的书院,看样子还是杨壹和柳柳开办的。   “嗯,方才兄长和柳柳就说着这事,嫂夫郞若是有兴趣也可多问问兄长,左右兄长这两月时候也空闲的很。”   杨壹竭尽全力给大舅哥打配合,让他们夫夫二人多些相处时间,如今正是新婚燕尔看着还不如他和柳柳来的亲密,定然是之前虽看对了眼但还不够过多了解,正是尴尬的陌生人阶段,如此就要多说说,一看蔺淮秋也是个喜欢读书作画的性子,与兄长定然说的来。   “好。”蔺淮秋也知道这些事问杨壹肯定不如问柳卯来的方便,此刻心里诸多疑问也只能等柳卯回来再说。   结果杨壹是等不住,他知道柳柳一旦去书院,又是和兄长,指不定高谈阔论到什么时候去,留他一个人在家中不妨事,但偏偏家里还有一个蔺淮秋,他是不知道怎么和除柳柳以外的哥儿相处,当初与柳柳还没萌生心意的时候,就是因为分寸没把握好,因为言辞不谨慎还叫柳柳生了一次气,现在若是再有个分寸不足,就要成了调戏嫂夫郞。   这样大的名头压下来他可不敢担,唯有从根源整治,不与其他哥儿多接触,他自然也犯不到这样的禁忌上,之前便是,他身边除开一个柳柳,也不见其他哥儿,轻松的很。   所以杨壹再次邀请蔺淮秋往书院去,蔺淮秋心中揣着事自然是答应了,两人去了走过去,书院的大门敞开着,里头正传来柳柳清脆的说话声,听得杨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待杨壹和蔺淮秋走到门口,便看见柳卯坐在学生用的书桌位置听柳柳讲习呢。   杨壹听了一小会,敲了敲门口的木门,见二人回头看他,也不露怯,反倒是行了个拜礼,“学生今日来迟了,不知可还有幸听夫子教义。”   平日夫子学生的玩闹惯了,柳柳自然不觉有问题,端起夫子的架子,点头,“下回不许迟到,不然要挨板子的。”   “是,那学生入座了。”杨壹寻了最前面的位置坐下,单手撑在书桌上,直愣愣的看着柳柳,若不是柳柳心思一半放在讲义上,只怕也要被盯的脸红。   柳卯没好气的看过杨壹,知道再留下就要讨人嫌了,而且夫郞已经在门口,他自当也要去陪夫郞,左右书院的事柳柳已经说清楚了,只需他在六月中旬开课的时候过来一趟,为柳柳撑撑场子便罢了。   “淮秋,久等了,我们去小青河走走,那里风景也不错,此前你该是没见过的。”柳卯自然也有约会的地方,不打扰身后已经开始扮作夫子学生的两人,在兄长嫂夫郞面前也敢这样放肆,也不晓得平日又是何等猖狂的模样。   “好,我也想多瞧瞧你以往生活的地方。”蔺淮秋压下满腹心事,这些可以待会在共游时慢慢说。   书院的事过了兄长明路,杨壹和柳柳二人再无担惊的地方,一心印好书册后,只等到了六月中旬,一道道庆贺的鞭炮响起,书院定做的牌匾也再开课当日挂上了门楣。   而白水村的村里人这才晓得,那小青河附近修来的小楼,竟然做了一间书院,还是只教哥儿和姑娘,当真是比柳卯考上状元还要稀奇的事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9 章   开课那日的杨柳书院门口, 来往客人甚多,除开头一次送自家姑娘或是哥儿来念书的各位富商,便是想着过来凑热闹的白水村人,后头听闻杨柳书院门口站着这会科举的探花, 想要攀关系的也都纷纷赶过来。   若非杨壹早有预料, 请了不少人手过来招待,恐怕今日要忙做一团, 端看柳卯身边围着的一群人就要头疼, 好在兄长待人接客的本事也训练出来了,半点不需要人操心。   至于其他没挤到柳卯身边的富商, 也不客气, 退而求其次来到杨壹身边带着,甚至为了套近乎还有些许人家带着自家夫人或是夫郞过来,围着日后的小夫子也热情的交谈。   小夫子头一日上任,纵然准备良多也没想过这场面, 时间一久, 他还被围在人堆里都没和自己的学生见过礼, 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挤不出来了,最后还是杨壹出面, 才叫不善长袖的小夫子逃进书院, 得见早就入院的学生。   说来也怪, 便是这些富商愿意自家哥儿或是姑娘来念书, 也该是让家里年纪小些的人家来, 就是之前见过的钱家小哥儿已经十三岁都大了些, 若不是钱老板当真疼爱哥儿, 也打算和柳家交个好, 是不会让自家哥儿过来念书的。   但今日这入院的二十来人里, 只有三两个位于豆蔻年华之下,余下都是及笄已过,都是能说人家的年纪。   柳柳还没觉得有什么,只顾着先前同杨壹演练好的流程,给学生们说些开课后的安排,今日是不上课的,就外头的架势,他想估摸着屋内的学生也难以安静听学,干脆发放了他和杨壹备好的《千字文》,叫他们回去温习温习,便是不认字也回去翻翻,图个兴趣。   这一早上柳家忙的脚不沾地,等学生和富商离开,都是午后的事,村里人热闹也看够了,也都转身回家吃饭,一下热闹的书院又变得门可罗雀。   杨壹缓了口气,抓了一壶晾好的凉茶不客气的往嘴里灌,一上午他喉咙都要说干了,也不带停的,现在心里有一肚子话,但偏就不想开口,太累了。   蔺淮秋这时候从隔壁屋里过来,如今喜事还在筹备,蔺淮秋也不好在人前露面,帮不上什么忙,但等人一走,他将熬好的解暑茶端了过来,以往家里他也常做倒也不难。   看到夫君和弟夫和弟弟都是一副狼狈样,蔺淮秋一一倒了水递过去之后,才笑着开口,“看来柳柳的书院很受欢迎,日后定能教出不少才气出众的学生。”   柳柳学着杨壹一口饮尽嫂夫郞递过来的凉茶,一下舒服多了,“多谢嫂夫郞吉言。”   看两人心思全落在如何教导学生身上的时候,杨壹总算是歇够了,才慢慢的动了动手,扯了扯柳柳的衣袖。   “怎么啦?”柳柳回头,看着累了一上午连坐都没个端正的杨壹,心疼的半弯腰给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不是很累,要不要现在回去休息。”   杨壹摇摇头,而是指了指兄长,“柳小夫子责任兼具,为了兄长可要好好教导这些学生。”   “啊?”柳柳一顿,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发言,他教导学生和兄长有什么干系?   杨壹叹口气,就知道这个小傻瓜压根没忘其他方面想,“今日送来的学生,你就没看出不对劲吗?”   不对劲?柳柳缓缓回想,好像是有一点吧,“来的学生比我预计的年纪要大些,我原以为这些富商应该是舍不得将这些待嫁的姑娘哥儿送过来。”   毕竟马上要嫁人了,嫁人后夫家还愿不愿意他们过来还不知道,更重要的是这个年纪若是要让有心人盯上,在路上起了什么歹心毁了名誉,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他见这些富商安排接送的人马个个身强体壮,但也架不住人心叵测。   “那你觉得他们为何要送这样多适龄待嫁的姑娘和哥儿过来?”杨壹只轻微提点,柳柳的小脑瓜就转到合适的频率,同杨壹的想法对上标,这些人原来打的这个主意,一时间让只想安心教学的柳小夫子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能这样?”书院是育人子弟的地方,这些富商竟然想以他做津梁,让这些姑娘和哥儿搭上兄长,如今兄长成亲的事外人尚且不知道,哥哥都以为兄长单身,若是当真被人碰了瓷,嫂夫郞怎么办?   虽然他知道很多有钱人家,府里妻妾成群不是罕见事,可他们自幼白水村生长,家家户户都是娶一个婶娘或是郎君的,若是哪家汉子敢沾花惹草定要被媳妇拿着扫帚追着打,便是他们阿么在兄长科考时,也叮嘱过让兄长万万不要学了富贵人的贪病,他们家的男子只能娶一个。   “若是搭上兄长便是地位一步登天,在大的财富都不及权势来的稳当。”杨壹这么说也不光是说给柳柳听得,还是要说给柳卯听。   “咳。”柳卯作为被谈论的主人翁,轻轻咳嗽一声之后,摆摆手道,“且放心,之后我不会过来书院。”   “兄长同我们说有什么用,要给嫂夫郞说才是,我同杨壹还有话聊,兄长不若带嫂夫郞去家里细细说说,立个保障才是。”   柳柳在一旁撺掇嫂夫郞要给兄长立规矩,叫蔺淮秋和柳卯都有些无奈,但弟弟说的不错,有些话还是要说开才是,今日书院之事日后还少不了,山沟沟的金凤凰谁不想抢着沾光,今日之事好解决,日后万一再出现,也要有个章程。   为此柳卯先是敲了一下柳柳的额头,才带着夫郞去了隔壁,打算细说。   柳卯夫夫一走,书院只剩下杨壹和柳柳,杨壹还要张嘴说什么,之间柳柳长长的一声哀叹后,转过来靠在杨壹怀里,虽然这时节热的不行,但是柳柳还是觉得杨壹怀里舒服。   “看来之后我要加重课业的安排,要是不能符合考核便让他们退学,这样他们只能专心课业,无暇顾及其他。”   “好办法。”杨壹原本也想着说要给柳柳说一说安排的,不成想小柳柳已经自己想到了主意,而且这个主意巧妙,有心者无暇,无心者有得,退却者让位,一举三得。   “我是你夫子,想的办法才不可能差。”柳柳小声的自恋完,又有些丧气,“原本以为借了兄长的名头我便能安心做个夫子的,却不想里面竟然掺杂这么多东西,好难。”   “有得必有失,再说有教无类,不论他们以什么目的入学,小夫子不是已经打算要竭尽全力教授他们,若是小夫子教的好,叫他们迷途知返,不是大功一件。”杨壹安慰柳柳,这事是没办法避免的。   “嗯,我努力。”柳柳又鼓足干劲,夫子本就要面对很多不同的学生,怎能轻易放弃。   杨壹笑,柳柳总是这么容易恢复乐观,叫他都学去了不少,“嗯,我信。”   若是鸟雀困于囚笼,一生只见笼外花团锦簇,自然安乐享命,但若让鸟雀归外,享受过笼外湛湛青天下的波澜广阔,鸟雀又怎么甘心再一辈子困于笼中。   他既信柳柳可以让这些盲从于父名的姑娘和哥儿见识外面的天高海阔,也信这些人不是傻子,知道任务无望后肯定会牢牢抓住这个改变的机会。   这一厢的谈话自那日中午也就无人再提,便是第二日一早开课,柳柳也如常态对这下面的学生,开始教习认字。   杨壹站在外面瞧了一会,见柳柳应对自如放心往山上去,纵使课上有人闹事,他信柳柳也能应对得当,一人不够,还有嫂夫郞蔺淮秋和他身边的两个小侍在,不会翻出什么浪花。   而他,也要工作多挣钱,如今打猎挣来的银两与柳柳教书收的束脩比,太有些不够看了,要是在懈怠下去,杨壹难免要做吃媳妇软饭的人了。   虽然柳柳不介意他吃,他也不能老想着当米虫不是,刚到山口,杨壹就看张虎拿着弓箭等着了。   因为张家多了个小娃娃,张婶和笙哥儿都忙着照顾孩子,屋里许多事全撂给张叔做,这些年打猎张身体也多番劳累,是时候休息了,以前跟着张虎就是怕他一个人在山上出事每个人照应,现如今有杨壹陪着,他这个当了爷爷的辈的人,时不时去去山上就是,平日在家多帮妻子承担些活计,也让她松快些。   “你小子,我以为今日你也是忙不过来,不准备来了。”张虎招呼人,最近杨壹都在忙活书院的事,便是上山也不长赶着回去,想好最近热起来,山里正午也没法待人,张虎也躲个清闲。   “柳柳当上夫子挣银两了,我可不能当米虫,今日我们往深山走走,许久没去,该把有些东西都养大了。”杨壹很久没有这么充足干劲了,今天一定要猎个大东西回去,庆祝柳小夫子第一日就业。   “没问题,不过柳柳竟然开了书院,可真不得了,以前我就晓得柳柳跟我们这村里其他孩子不同,有大志向,现在书院都开起来,等我家小夕儿长大,就让柳柳做他的启蒙先生。”张虎高兴,读书是好事,现在有个收哥儿的书院,更是大好事。   “没问题。”   第 80 章   盛夏的天气也越发的热起来, 书院里想要来攀关系的姑娘哥儿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更进一步,不说见到柳卯,就是平日午休时候连书院门都出不去,因为他们的柳小夫子安排的课业极重, 许多姑娘哥儿甚至连字都没认全, 一时之间赶不上进度,又听柳小夫子说无心学习者是要被劝退的, 自然也不敢生其他心思。   结果还没等到适应进度完成家里交代的事, 就听到柳卯即将要在村里举办婚礼的消息,而结婚的对象竟然是书院里带教的先生——蔺夫子。   蔺淮秋并不在书院当正经先生, 平日教学也多是柳柳, 只是有时柳柳忙不过来才会插一手,京城里也有给府中姑娘哥儿上课的先生,多也是女夫子和哥儿夫子,所以见柳柳开书院他倒没什么奇怪。   不过瞧着柳柳每日精神抖擞的从家里过来给这些学生上课, 也叫蔺淮秋有些艳羡, 他自幼学的东西多且杂, 琴棋书画刺绣管家,都是贵阁里姑娘哥儿必修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学来不是为了填充自己, 而是为了充门面, 好叫他们嫁入夫家能够行事得体, 不丢娘家人脸面。   到底是叫人厌恶, 如今能够帮着柳柳教习学生, 也算是学有所用, 便是不知道日后等柳卯到县衙任职后, 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书院, 若是留在县里,他怕成日无所事事,最后还是如娘亲一样,成日烧香礼佛,不迈家门。   这日下学,已经听了几日传言的学生终究是忍不住,派了一个大胆些的开口,围住了未离开的先生。   “蔺夫子,听闻不日你要同柳探花成亲,此事可是真的?”   蔺淮秋正在书院发呆,突然被散学的学生围了过来,闻言垂目,耳垂略微染红的点了头之后,急匆匆的离开。   他与柳卯已经是拜过堂的夫夫,这回再拜,还要叫人追着问,到底是面皮薄,受不住他人疑惑的眼光,也不好解释,只能做逃跑姿态。   余下想问细节好回去交差的姑娘哥儿,一个个面面相觑,但到底是得到了确切消息,一时之间书院都显得浮躁起来了,连平日上课都没原先专心,叫柳柳着急了好些时候。   “这样下去不行,原本计划这月教习完《千字文》,现在进度还不过一半,这样下去怕等他们都定亲了也只学了认字。”   夜里柳柳同杨壹诉说烦扰,开学近一月,比起当初教杨壹不知慢了多少。   “你拿他们和我作比,是不是太欺负人了些?”杨壹浅笑,他是不记得自己学认字学了多久,那都是一二年级的事,可一想用的时间肯定不短就是了。   “……也没有。”柳柳摇头,他知道杨壹进度快是因为本身有过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不曾以杨壹的本事要求如今的学子,“只是他们得知兄长不日要成亲的消息,浮躁了些,学习忌躁,如此下去是不行的。”   “学习忌躁,想办法解决问题也要忌躁。”杨壹搂紧怀里胡思乱想的家伙,“人心浮躁不过一时,等兄长结亲后上任县里,他们自然是会心平气和继续学习。”   若实在静不下心,他们家中之人自然会退学。   柳柳一顿,明白杨壹说的道理,略略放心后又开始苦恼,“兄长上任在即,嫂夫郞到时候定要跟兄长去县里,到时候书院只有我一人,肯定会很忙。”   “不想嫂夫郞离开?”杨壹知道书院如今有嫂夫郞替柳柳分担,才叫柳柳能松快些,不然这会还得挑灯夜战。   “嗯,可兄长大约是舍不得留嫂夫郞在家里。”说到此柳柳还偷笑,“兄长与嫂夫郞本已经成亲,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因为要再办一回婚事分开一月还多,也不知道兄长心中是否郁躁。”   虽然知道作为弟弟议论兄长有些失礼,可每每见到兄长吃瘪,都要叫柳柳记下笑一阵,当然柳卯也少不得时候笑柳柳。   “应当不会,兄长的性格稳重,与我是不同的。”杨壹承认的坦然,他与柳柳成亲后,可是闹了好凶一阵,如今都还闹着,要是换作柳卯,杨壹还真想想不出兄长跟他一样会是什么状态。   “也是,不过我们这样正好,书上都说了夫夫恩爱,生活才会更好。”柳柳半点也不羞涩,说的大道理一套一套掩盖他们行事的莽撞。   杨壹听得灵机一动,正要再说,“那我”   “不行,过犹不及。”柳柳断了杨壹还想继续的想法,才洗了澡,再来又要费一回水,如今家里不止他们俩,嫂夫郞还在,要是让嫂夫郞知道了,他才要没脸,但这段时日的确是委屈杨壹了,柳柳微抬头对上杨壹隐忍的眼神,小声道,“等嫂夫郞回家后,再随你。”   “我记下了。”杨壹眨眼,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委屈的模样,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柳柳气呼呼的在杨壹怀里滚了两个来回才消气。   “时候不早了,睡吧,过两日还有的忙。”杨壹纵容柳柳玩闹了一会,也不怕柳柳这时候掀被子风寒,夏日里他们还黏在一块,热的根本用不着被子。   “嗯。”   夫夫二人夜话不过几日,白水村又迎来喜事,这回喜事跟前两回不同,可是他们村里唯一个官身举办,此前柳卯得中探花回来,也没在县里办酒,柳阿么和柳村长想着干脆成亲时候一起办了,到时来贺喜的人家多,也热闹。   打柳家挂起红灯笼贴好囍字,这村里人无时无刻没打听柳卯结亲的人家,虽然大伙心里知道,柳卯已经是探花郎,不是他们自家姑娘哥儿能肖想的,但还心存侥幸,都还想万一呢,万一凭借之前情谊,人就看上村里哪家姑娘哥儿,这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惜这婚事一出,也把他们最后一丁点念想给打碎了,更是再知道柳卯结亲对象是京城大官的哥儿,一个个再没声响,他们哪里是能跟人家比的上的,旁的不说,但就那哥儿身边还有两个模样生的极俊的小侍伺候,就是这辈子也比不上了。   知道地位悬殊,白水村的人也放下的快,可其他想要打着结亲的关系攀附的富商便没有那么容易放弃,有些还胆大说着要将自家姑娘哥儿送过来做妾的,大多都是庶子庶女,也不怎么心疼,叫杨壹听了摇了几下头,想着法给阴阳怪气的拒绝了。   “兄长当真是躲了清闲。”杨壹招呼吃酒的人,等打发人坐下回到柳柳身边,感叹。   “谁叫你是兄长的弟夫,又与其中几人做了门生意,不找你打听找谁打听。”柳柳笑着给杨壹发酸的脖颈适度捏了几下。   “生意也做不了多长。”杨壹算了时间,商人之祸快要燎原,不久这晋朝商人就要吃苦头了,而他的马桶生意也会受到影响,但之前签契的时候也写明,等到马桶方子叫人破了之后,他的分红也会减低,本就只打算赚前头的大头,后面的分红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为何?”   “下回白哥儿给你捎信你便明白了。”杨壹没有揭秘,而且也快要到老皇帝下位的时候了。   “每次说话都喜欢钓人胃口。”   “有些事知道结果没有知道过程精彩,我说的干巴巴的结论,不若听知情人说来详尽,柳柳你可是冤枉我了。”   话虽如此,可柳柳还是觉着杨壹是故意的。   好在今日是柳卯喜事,很快柳柳的注意力被转移走,尽心帮兄长安排婚礼上的事宜,待到婚礼结束,天都摸黑了,之前村里几家办喜事也没办过这样晚。   “好累啊。”柳柳忙完,软踏踏的靠在杨壹的背上,比自己成亲还累。   “日后阿木成亲你还要忙一遭,早些适应。”杨壹任由人搭着,手里的活计是不停的,早些收拾完他们也好早些回去,家里的黑熊白虎只早上放了饭,如今天大他也不敢放多,怕给狗吃坏了,如今连治人的大夫有本事的都不多,治狗的更不用提。   “阿木成亲到时候有兄长和嫂夫郞帮忙,我肯定不累的。”柳柳的下巴在杨壹的肩上晃来晃去,时不时还吹气把杨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吹起,玩的正开心。   “当真很累,那我背你回去?”杨壹停下手中的活,他是还好,这番辛苦比不上跟山里的猎物斗智斗勇。   柳柳被说的意动,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村里人不喜天黑外出,也没个灯火,“好啊。”   “这回不怕叫人看见了?”杨壹轻笑,其实比起背他还是跟愿意抱着柳柳回去,夜里黑,背着人,便是叫柳柳背对着外面,若是遇上什么东西定然头一个遭殃的是柳柳,但这话要说了,柳柳定然是不肯的。   “反正天都黑了,村里人铁定回家睡了,旁人看不见。”   “那好,待会可别反悔。”杨壹忙完手上最后一点事,同在灶房忙碌的父么打了声招呼,又叫阿木等他们走了便将木栓上上,便等木门一关,门外的杨壹趁着柳柳不注意,一个打横就把柳柳抱起来,速度不快不慢的往家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会有点晚 第81章 出游   喜事一过, 白水村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今年酷暑难耐,七八月份的天气热的人不敢出门,就连书院都放了一旬暑热假, 怕把这些娇生惯养的哥儿和姑娘给弄中暑了, 好在九月过后,天气凉快了些。   又值九月授衣假, 柳柳难得在家睡了一整个上午, 自打兄长成亲后,只一旬时日便到了县里, 县令交接手续也耗费时间, 须得早早安排好。   而白水村走了这样一个大名人,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半点也不见前些时候的拥闹。   杨壹轻手轻脚的从门外进来,身后黑熊白虎两只长成的狼犬趴在门口吐舌头, 一大早在山里跑了许久, 就是狼犬也经不住这样造。   到家杨壹自然是不管两只狼犬怎么闹腾, 只要不跑出去吓唬小孩叫人家大人追着打,也便随它们去了。   进厨房后, 杨壹先是掀开锅里的盖子, 里头坐着早上杨壹煮的稀粥, 本想着让柳柳起来就能喝, 不想还原封不动的坐在锅里, 估摸还在屋里休息。   盛夏的时候柳柳越发疲懒, 书院放那一旬假期还是杨壹提议的, 虽然借口是为了这些学生, 但主要还是看柳柳每日早上睡不醒, 想着让人多休息休息。   说起这事还闹了个乌龙,便是柳阿么晓得柳柳贪睡,以为柳柳有了,兴冲冲的让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结果只是柳柳不大耐热,所以困了些,还叫柳阿么好生失望了一阵。   其实杨壹当时也有些后怕,虽然知道他和柳柳没那么容易有子嗣,但万一中了奖又觉得来的不是时候,柳柳如今书院刚开,若是因为孩子,怕是要到后头听课几个月,到时候书院没有学生若是都放了回去,谁知道还有几个学生愿意再来。   若是不放,书院暂时没有适合待客的先生,只能请隔三差五回来授课的蔺淮秋帮忙,但如此嫂夫郞须得日日住在村里,不然每日来往县衙嫂夫郞的身体又不好,怕熬不住,可若住在县里,人家夫夫二人便要分离好几个月,岂不是成了恶人。   算下来,再有个一两年时候,等书院能再请一两个先生一块授课,才是最好有孩子的时机,只是杨壹又觉着他们可能没那么好的运气,毕竟能够让他遇上柳柳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孩子有没有也没什么要紧。   想着,杨壹放下木锅盖,往卧房走去,屋里放了水盆,没有外面那样热,所以床上睡觉的小哥儿还舒服的翻了个身,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看到杨壹走过来,伸手便要抱过去。   幸好杨壹走的快了几步,将柳柳接到怀里,不然指不定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糊涂蛋要跌跤到地上,哪里还睡得着。   “回来了?”柳柳在杨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因为这几日没有管束,杨壹又纵容他睡懒觉,整个人骨头都要睡酥了,这样下去他迟早要成为阿么养的那头过年杀的猪,整日里除开吃睡什么也不干。   “嗯,还困?”   “有一些。”近些时日还好,比前头最热的时候整日犯困好上许多,“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再不起床,午饭都要赶不上了。”杨壹将柳柳抱起来,其实他也担心柳柳如今的状态,但也没法子。   “嗯,马上就起来。”柳柳在杨壹怀里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总算是可以起床,杨壹见柳柳穿好衣服要去洗漱,才放心去厨房将午饭端出来。   夏日里不光柳柳,杨壹的胃口也不大好,每日喝稀粥较多,配上一叠凉拌的小菜,爽口开胃,肉食是不大像吃的,于是杨壹变着法的想夏日的一些爽口肉食做法,原本打算自己试着做,最后柳柳怕杨壹坏了食物,给赶到一旁自己动手。   如今桌上的这道凉拌手撕鸡就是柳柳听了杨壹说了大概的做法试着做出来的,也还是失败了两次,但做坏了的菜也不算难吃,叫他们吃了两顿便解决了。   “看来以后早上我得把饭端到屋里看你喝下才能走。”杨壹见柳柳过来,叹气,每日吃稀粥本就不怎么饱腹,结果小夫郎早上那顿还不吃。   明明早上天气凉爽,是最能吃下饭的时候。   “哪里的话,只是睡迷糊了给忘了。”柳柳一时有些脸红,最近的确是错过了好几次早饭,若是书院还在开课,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   “这几日下午时候我见你也没什么精神,早上又睡得久,身子骨都要睡软了,不若我们寻个机会出去走走。”   杨壹早就想着带柳柳出去走走,整个崖州很大,天气也各不相同,就像他们合稻府最是炎热,到了九月暑气消减了好些,还是晒的慌,而双榀府又凉爽几分。   “出门?是去县里吗?”柳柳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自然也想不到杨壹的言下之意,只想着去县里也好,授衣假有一个月,兄长又因为刚接过县里的官职,肯定忙的脚不沾地,嫂夫郞自然是要帮兄长,没空回来,说起来也有好几日没见过了,去县里正好瞧瞧他们。   “不是,授衣假还有两旬有余,出崖州时间是紧了些,但去崖州其他府地走一走还是够得,我们成亲也快大半年了,都没带你出去走走。”   杨壹自个儿是去过青州了,虽然一路上没怎么游玩,却也见识了外州风景,之前还想着带柳柳去青州玩一玩,不去鹿行府,青州还有好些地方,能够叫柳柳玩上好久的。   “是要去合稻府玩吗?”柳柳的言辞中多了几分惊喜。   “也不一定,崖州最好玩的地方肯定是双榀府,我们来去不过一旬功夫,还有一旬可游玩,之前跟几个富商做的分红也给到我手里了,余银够我们挥霍,要是你想,我们明日就走。”   杨壹一贯是说走就走,他们也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屋里瘦马已经长成神骏,加上杨壹自己练手上功夫的时候摸索的做了一个车驾,车轴叫周师傅帮了忙,如今也像模像样的停在后面的马棚里,等小马驹再长大些,还能在打一个更大的车驾,两匹马拉扯肯定更快,如今小马驹还在成长,不着急。   “明日是不是快了些,我都还没准备沿途的干粮,而且去双榀府就我们两人,也不识得路,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鼻子底下就是路,只要走官道总不会一直荒无人烟,若实在害怕,我们就去寻兄长,让他给我们画一幅从秋沙县到双榀府的路,至于粮食,今日不是还有时候,家里前些时候才买的面粉磨好放缸里,晚上我们做些烙饼带上就是。”   柳柳听杨壹一席话,原本还有诸多疑虑,突然在此刻都消散不见,“那黑熊白虎怎么办?”   “当然是放在家里,摆脱虎哥替我喂一喂就是,这次我们是去游玩,带上它们两只拖油瓶,可怎么玩的好。”   嗷——门口两只拖油瓶好像听到了主人再说它们坏话,嗷嗷叫的诉说自己的不满。   “它们都不满意了,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出去玩,坚决不带拖油瓶。”柳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杨壹同化了个彻底。   此刻屋外的两只狼犬叫完又无忧无虑的蹦蹦跳跳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二十日还多的困局。   杨壹说走,柳柳也开始准备东西,衣服是要带的,干粮也要准备,洗漱用品也不能少,调料也要带,万一露宿在荒郊野岭有火折子,杨壹也能猎到东西,可没有调料光是白日也吃不下去。   对了他的弓箭也要带上,这些日子教书,弓箭他都少练,正好在路上让杨壹看着,他在练一练,笔墨纸砚也要带上,万一遇上要给家里写信的时候,也不必去买,还有……   杨壹看柳柳事无巨细的准备东西,也跟着柳柳说的一道准备,等大多东西弄好便把马车拉出来,一一放进去,连烧的茶壶罐子都放了一个进去。   这架马车打的不算大,但因为只有他和柳柳用,也极尽可能的省却了一些空间,例如座位后面隔了一块隔板,从车后叫杨壹存放了一些木炭和特意打的小锅,原本是杨壹打马车时为出远门做的准备,这回还真排上用场了。   别看这是一处小小的隔间,却也能放好些东西,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还隔了一块横板,碗筷都有地方放,只是不能放瓷碗,不然路上颠簸怕是容易碎掉。   而人坐的马车,并没有因为车后的隔间显得狭窄多少,反而因为杨壹根据空间的合理安排,还能放下好些东西,倚在车壁的木桌就是其一,只是马车到底不够长,容不下人睡觉,真要在马车休息只能半坐着靠在后车壁上休息,所以杨壹以防万一还是在车座下的箱子里放了两床薄被。   等东西一一归置好,杨壹同柳柳回了一趟柳家,如今柳家是真的只剩柳家二老了,柳木已经去柳家二老寻好的师父哪里学习,半月回一次家,弄得二老都不习惯屋里的安静。   这回一听杨壹要走,更是吃惊,带瞧着自家没什么精神的哥儿今日都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只挥挥手,叫他们好好玩。   同父么道别,杨壹同柳柳回家已经是夜里,天气也凉爽下来,往些时候已经睡着的柳柳这会精神的不得了,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明天。   杨壹看见便觉着柳柳像是以前他世界因为秋游睡不着觉的小孩子,兴奋着呢,为此只好做一些消耗精力的事,反正如今屋里也就他们两人,不必顾及。   但念及明日要出门,杨壹也有分寸,等第二日天亮时分,柳柳还睡着不醒,杨壹也没闹他,只是去了一趟马车,就连人带被子给抱到车上,许是察觉换了地方,马车不似床铺宽敞,柳柳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刚够睡在马车里。   杨壹驾轻就熟的慢慢赶着马车往前走,因为马车垫的被子够柔软,即使路上稍微颠簸也吵不醒睡着的柳柳,等柳柳模模糊糊爬起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秋沙县里。   作者有话要说:   补20号的更新 第82章 双榀府   “是到了吗?”柳柳从马车上醒过来, 推开一侧的木门,略微活动了一下刚才蜷缩造成的身体酥麻。   “嗯,马车有些小,身上有没有难受?”杨壹把人扶下来, 他们这会已经到了县衙后门, 县令居住的地方一般都在县衙后院,院子不大不小, 但每日来往方便。   “没有。”柳柳清醒后兴奋的拉着杨壹, “我们都还没告诉兄长就直接过来,兄长会不会觉得太突然了?”   “昨日定下的时候我已经给兄长传信了, 不会觉得突然。”此去双榀府虽然就在崖州, 但还是要给县衙报备一声,且沿途的地图一向是紧要的物件,除开官府,也就是民间的商贩存的有。   但多数商贩都是靠脚力走南闯北的记在脑子里, 便如上次杨壹去青州跟着的商队就是如此, 这回只他们二人同去, 还得地图才是。   “也是,兄长办事最为妥帖。”   事实的确如此, 昨日收到弟夫消息, 虽然觉得此行过于仓促, 但去的是双榀府, 也不过几日功夫, 便是他有时遇上双榀府通笔的友人相邀, 也会临时赶去, 加上崖州治安极好, 只要是白日, 妇人孩童结伴上官道赶路,也不怕匪人。   这样看让杨壹带着柳柳去见识见识外面的风光也好,可惜今日未逢他休沐,一早还要到前院点卯完成今日的工作,只能托夫郞转交。   只是近几日淮秋身体也不大好,大约也是因为天气炎热整个恹恹的,怕是没法好好招待他们。   杨壹和柳柳自然不需要招待,和自家人有什么要客气的,柳柳见到蔺淮秋面色苍白,知道是因为炎热关系导致,特意把先前方大夫给他看过后叮嘱的事项事无巨细的全给嫂夫郞说了一通,便和杨壹坐回马车。   这次柳柳没急着钻进马车里,反倒跟杨壹一样坐在车辕上,看杨壹赶马。   “还要赶三四日马车,官道也没什么好瞧的,进里面去看看杂记消磨功夫,还不受热。”杨壹劝着,如今的官道都是碾平了的黄土路,若是遇上跑马的行人,一个不慎就要带起一股黄灰尘土。   呛的过路人直咳嗽,如果在官道这样走上一天,恐怕身上的衣服也全是黄土泥灰,抖都抖不掉。   “这会还不热,我陪陪你,到了正午我们寻个山林休息,过了最热的时候再走。”柳柳才不想自己一个人回马车,杨壹说解乏的杂记是特意带的,就是怕路上看两边风景看腻了,好寻个打发时间的物件。   可那时候柳柳光顾着知道自己要出行,完全忘了赶车的是自个儿夫君,若是在路上行走,必然是不能和柳柳一起呆在马车里一同翻看杂记品味,这时候柳柳不由想,老马识途,他们家的胖马才养了多久,也没出过很远的地方,应该是做不到不需要人控制便能自己寻路,有些可惜。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周围的官道距离山林不少,到了日头毒辣的时候,刚好生火做午饭。”   “野外炊烟我还是头一次做,听闻兄长在书院的时候,常有书院学生三三两两相邀一同去郊外踏青,也会带上家中蒸制或是路上店铺贩卖的食物,我们这样也算是踏青了。”   杨壹点头应了,在他看来踏青与春游秋游也没个什么两样,他读书的时候学校组织过几次,只是都因为安全问题最后落个兴致缺缺,这回和柳柳一同出游,也算是填补了这些年来被春游和秋游伤透了的心。   如此路上耽搁了几番时候,杨壹总算是把柳柳带到了双榀府的城门口,双榀府作为崖州首府,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比之秋沙县更是过犹不及,从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数量就能看出来。   也因为人多,双榀府城门口的守卫是不能一一盘查,只能看着谁像是外地来人或是形迹可疑的人员,查一查他们的路引对对他们的身份,除了人,货物查的最严。   像杨壹这样赶一匹马车京城没带什么东西,守卫也只看了两眼便放行。   马车进城后也不是漫无目的的走动,先前从兄长那里不光拿到了来双榀府的地图,还拿了一份双榀府内的简草图,画的自然没有沿途地图来的精细,可见赶制也是匆忙,但上面标明双榀府哪家客栈酒楼都可去,确实节省了他们一番功夫。   杨壹将马车停到兄长推荐的客栈前,门口的小二利落的接过马绳赶去后院,他们则是一身轻松的入了店,先是要了一桶热水准备洗漱一番。   一路赶来,虽然不至于落脚在荒野,却也不是每日都有闲工夫洗漱沐浴,又因为路上灰尘大,所以一到双榀府,两人头一件要事就是好生沐浴一番。   包袱里带有换衣的衣裳也有好几身,都是柳柳亲手做成,比起成衣铺制的衣裳都不差,从浴桶出来,杨壹将头发上的水珠擦干,走到窗口让正值晌午的烈阳晒了一会,就干了大半。   柳柳慢了一步,走出来的时候见杨壹的样子,也有学有样,两个披头散发的人站在窗口,要是是晚上指不定得吓得多少人腿软。   柳柳过来同杨壹玩闹,手指绕着杨壹的头发,替他慢慢理顺,杨壹平日少有散发的时候,平日为了狩猎也都是将头发全部绑上去,加上越发凌厉的气势,叫外人都不敢直视。   可现在看着被理顺长发的杨壹,柳柳只觉得异常惊艳,踮起脚在杨壹脸上亲了一下,“我夫君真好看。”   杨壹轻笑,柳柳就是个十足十的颜控,“我家夫郞也可爱。”   两人就在窗口抱着,外人一瞧都能看出这是对恩爱夫夫,只不过在杨壹他们住下的客房对面,一位身着锦衣的贵公子在看到杨壹侧脸时,闪出几分错愕,只是还要待他在看个明白的时候。   对面的夫夫二人已经离去,不见踪影。   ……   从客房出来,杨壹被柳柳束成高马尾的头发显得满是少年风流气,加之相貌不俗,刚到楼下,就见许多人抬头看过来,其中不乏出来游玩的姑娘哥儿,有些胆大的还想扔香包过来,却不想这少年郎略微一转身,牵起了身后的小哥儿。   “午饭是打算在这里用,还是去兄长推荐的楼里用?”杨壹自然是注意到了周遭的眼神,自打成亲后他也少出门,已经许久不见这样明目张胆的目光,不过他也不在意,长得好看叫人看上几眼没什么打紧,只要别过来找麻烦就是。   “去楼里,兄长特意说过这家客栈是不差,但饭菜味道一般。”柳柳想着出来玩可不能讲究,而且正好吃完饭便能去双榀府逛一逛。   “那便去。”杨壹牵着人出门,半点眼神没给其他人留,以至于人前刚跨出客栈,就引起了几桌的喧闹。   无怪乎都是想打听这突然出现在双榀府的少年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但不管住哪里肯定不是双榀府人氏,不然这样模样的少年郎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只是有些可惜的事,好似那少年郎已经成亲,方才牵着的哥儿束发是嫁人后的样式,就是不晓得是不是正夫。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柳柳故意落后两步,见杨壹着急忙慌的带他出来,客栈里看杨壹的目光他自然也看到了,只是不待他吃醋,杨壹先急匆匆的落荒而逃,叫他一阵好笑。   “我跑那么快,你不知道。”杨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柳柳,“你夫君在留下去,指不定叫人给捉了去当女婿。”   “是吗?那你刚刚还问我要不要留在客栈吃饭,要是我说留下,岂不是今日人财两空。”柳柳笑的止不住,被杨壹点了点眉心的孕痣,才稍微收敛些。   “若是在客栈用饭,我们自然在屋里,旁人也看不见。”   “才不要,我家夫君这样好看,就得多给人瞧一瞧才是。”柳柳摇头,大方的拉着杨壹的手,丝毫也不羞怯的带人往前走。   “不怕被抢?”杨壹任由柳柳领路,双榀府是崖州首府,民风自然开放,虽然不见得有多少恩爱夫夫如他们一样在大庭广之下也牵手,却不会叫人议论。   “我应该怕你把人打伤我们要赔多少银子。”柳柳心里杨壹可是能打一头大虫的人,寻常小厮来抢他,该担心的是别人。   “放心,这回带的银两够赔。”   “那还有什么担心的,我们还是担心这会才去琼瑶楼还能不能抢到座位才是。”柳柳肚子有些饿了,非常想试试兄长推荐的琼瑶楼是否真如名字一样,菜品皆是琼瑶品。   “那不如我们小跑过去,没准路上也有我们的竞争对手,先一步过去抢占先机?”杨壹提议,如今正午街上人不多,道路松散,他们今日穿的衣服也不是束手束脚的服饰。   “好啊,我先走了。”柳柳闻言也不顾杨壹,直接先小跑走了,叫慢了半拍的杨壹快跑了几步才追上,这下是能一块跑了。   而他们身后的客栈二楼上,却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杨壹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琼瑶楼   “主子, 这人是有什么问题吗?”一旁的下属并没看到杨壹的正脸,只是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目光一直落在此人身上,以为是有大事。   他们此番过来崖州,是秘密行动, 为的也是一份绝密任务, 在任务完成之前,主子的身份是万不能泄露的, 否者有性命之忧。   “派两个人跟着他们, 务必打探清楚他们的身份。”杨慕北神色未变,可藏于袖间的手却紧握, 甚至用力到要划破自己的手心,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是上天垂怜,让他找到了吗?   “是。”   “等等,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人与他们有联系。”杨慕北叫住要撤离的人, 如今他身负重任, 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好不容易找到希望,不能给他们带去危险。   “是。”   ——————————   琼瑶楼里。   杨壹跟着柳柳入了包厢, 包厢内布置雅静, 无愧琼瑶的称呼, 只两人, 为了避免浪费, 杨壹也就点了三四道招牌菜便罢手。   “听闻兄长说琼瑶楼的琼浆玉露极妙, 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柳柳饮了一口上好的热茶, 入口微涩, 吞咽下有一丝淡淡的回甘, 是上好的茶品,他在家里因为兄长的缘故,常喝到许多兄长友人送的好茶,对于茶的认识也算是半个行家,能当得起他称赞的好茶,平日里一饼茶饼的价格怕是不菲。   琼瑶楼竟然给客人用的茶水都是这样好的,为了生意赚钱,若是人多,怕是一顿饭下来,少不得百十两银子,都能抵上寻常人家一处好房了。   “琼浆玉露只是个称谓,或许也不过是常见的东西。”杨壹不似柳柳好茶,与他而言,只要不是最差的陈年旧茶,都如同牛饮,就桌上这一壶,柳柳才抿了一口,一路过来口渴的杨壹已经喝了两杯,还不怎么解渴。   “比如?”   “比如豆腐,不是也被叫寒浆、乳脂。”所以杨壹合理怀疑琼浆玉露也可能是豆浆。   “……”柳柳一时无言,也顺着杨壹所想有所猜测,若是真如杨壹说的那样,琼脂玉露是豆浆,他会对兄长的品味有所质疑。   因为如今豆腐和豆浆已经不似从前,物以为稀,偌大的琼瑶楼也不至于店大欺客到此等地步。   “也不一定是用菽做原料,听闻豆腐上好还有杏仁做的,也许豆浆也有别的原料所做。”杨壹安慰柳柳,“当然也不一定是豆子。”   可话已至此,不由得柳柳不多想。   好在上菜的师傅都是练出来了,务必会让客人在最短的时间吃上热菜,头一道上来的菜品是一道热菜,做的鸭子,鸭子不易处理,因为鸭肉有骚味,若是做不好一整道菜都要给毁了,一般店里的大师傅都是下重料,以佐料的味道掩盖鸭肉的骚味,但琼瑶楼的菜品少有蜀中地区的辛辣做配料。   他们眼前这道鸭子,应当是属于炖品,不过鸭肉却处理的极好,没有重料暗藏玄机也将鸭肉的骚味处理的恰到好处,连难以软化的鸭掌都做的极为软糯,入嘴脱骨,且有一丝丝配料红枣的甜意,让两人不住的动筷子。   随之第二道菜也上来了,是一道清蒸的鲈鱼,鲈鱼少刺,对于吃鱼怕鱼刺卡喉的人来说是佳品,清蒸鲈鱼讲究一个鲜字,听闻琼瑶楼后厨有准备喂养鲈鱼的池子,若是做菜现捞先捕,保证食材新鲜。   而这道清蒸鲈鱼也同说的那样,鲜字满溢,鱼羊做鲜,自然是旁的东西比不过的,此外还上了一道小荷清炒和一份凉拌的小菜,夏日里吃着也有食欲。   至于最重要的那道琼浆玉露算是甜品,夏日多半是要过冰镇上许久,等桌上的饭菜过大半才叫人上上来,大约是怕放置久了被外头的天气给散了冷气,失了原本的风味。   杨壹打琼浆玉露上来,便仔细打探,堪比老中医诊病般的望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看到是奶白色的乳液,像是牛奶,却又没有牛奶的味道,反倒问出来一点清新的水果气息,难不成晋朝这时候已经成功做出来水果茶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的确有所了解,这种冰镇的饮品出现的极早,水果茶也不是到了现代才发展起来的,唐宋时期便有前身,但是晋朝杨壹也判断不出到底是类属哪个朝代,所以对这新鲜的琼浆玉露,也有了好奇。   手摸杯身,比之饮茶要高大的饮品竹杯本身就带有一股清淡的竹香,应当是没被使用过几次,不然用的久了竹香便完全散去了,而入手那股刺人的凉意也昭示这样的饮品之前是在冰里镇着的,多半是冬日窖藏的冰块。   再饮,杨壹的脸上有几分怪异的表情,这玩意好像是以前喝过的杨枝甘露的味道。   “怎么不好喝?”柳柳见杨壹喝了一口后,神情奇怪,也按赖不住好奇心,饮了一口,入口甘甜,回味偏涩,和方才的上等好茶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嘴里还是能尝出里面加了牛乳,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味道的确不错,夏日饮上一杯,也担得起琼浆玉露的称号。”   杨壹不知道该不该点头,这杯琼浆玉露除开没有加西米,更从前喝的杨枝甘露无什区别,这样对比,好像有点失望。   “这样说我也有一琼浆玉露,不光味道清爽,饮下还解渴百倍。”   “?我怎么不知道?”柳柳一顿,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见杨壹拿出来?以他对杨壹的了解,若真有这样的东西,肯定头一个就同他分享了,现在这么说,要么是骗他,要么是已经给他尝过,他却一时间对不上号。   “柳柳,你怎么贵人多忘事,夏日喝了那么多解渴,如今忘了岂不是要被叫白眼狼了。”杨壹不揭秘,只稍微提示一下,就见柳柳瞪大了眼睛。   “寒瓜浆?”   杨壹点头,如今所有果子做的饮品,都以浆为名,寒瓜浆也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西瓜汁,夏日炎热,寒瓜必不可少,虽然寒瓜是从西传入,但南方也早早种上了,且十几袋精细培育,已经甘甜无比,他们白水村有沙田的人家,就在入春时育苗,栽种长大,一藤上能结好些个寒瓜,拉到县里贩卖可赚上一笔。   可惜杨壹冬日没有筹备冰窖,自然也不能在夏日制冰,虽然他知道硝石制冰的法子,但无奈硝石难得,可恨化学没学好,不然到了古代又有不少发家致富的路子。   没有冰,寒瓜也有去处凉镇,这时节的井水深处温度也低,将寒瓜放进打水的木桶里,早上摘,午时吃就已经凉到不行,不必冰镇差,杨壹因为柳柳怕热,也因为书院学生多,特意花费了不少钱买了许多寒瓜,都是一早去地里摘来镇好,因为送给书院学生不好切块,只能手捣成浆,没人分得一杯,也是消暑的利器。   “这样说好像也是。”柳柳想想寒瓜浆,在看手里的琼浆玉露,还是寒瓜浆更胜一筹。   “不过琼瑶楼菜品的确名不虚传,也不知道兄长推荐其余几家能否与琼瑶楼一争高下。”杨壹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炙,又摸了摸微鼓的腹部,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样撑了,他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本就吃的不少,能让他吃撑可见是的确吃了不好。   “应该可以,琼瑶楼菜品清淡,余下其中一家是蜀地过来开的酒楼,若论长短也是可以比一比的。”柳柳也伸了个懒腰,今日他也比平时多吃了好多,胃撑得有些难受,待会要多走一走消消食才行。   “这会是想歇一会还是打算出门走走?”杨壹单手撑在桌子上,空出来的手替柳柳轻轻揉胃,吃多了容易积食,要是少了胃口,夜里可不能再吃另一家了。   “歇一小会就走走吧,我想去布行看看,家里的布料都叫我用完了,想着多买几匹好些的布料,给父么做两身好衣裳。”   “应该的,布匹多囤一些不打紧,左右家里都用,也能当银子使,要是遇上喜欢的布匹,你尽管买,马车也能拉回去。”   如今柳家因为柳卯的干系也不复从前,因为岳父还是白水村的村长,所以两人不乐意跟着柳卯去县里住,平日也还是村里做派,但日后万一有场合需要岳父他们参加,总是要有合适的衣裳才行。   “哪里像你这样要夫郞大手大脚花钱的。”柳柳嗔怪看了眼杨壹,“布匹除开做衣裳用,还有送礼,双榀府走一趟,兄长和嫂夫郞哪里肯定要送两匹布料,张婶家也要送,张虎哥替我们照顾小马驹和黑熊白虎也花费精力,如此算下来,六匹便够了,若是挑选不一样的颜色,可在加两匹,八匹布足以。”   杨壹是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虽然柳柳做衣服他有时也搭把手,裁剪和穿针引线的活他做的熟,可真要细算是不行,“要不还是凑个整,买十匹?”   “也成,多留两匹日后也有用的着的时候。”   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杨壹去结了饭钱,一顿午饭花了杨壹足十两纹银,都赶上白水村那块地价了。   好在出来玩自然做好了花钱的准备,杨壹只是给银子的时候肉痛了一些,之后出门就忘却了,只是也不晓得是不是杨壹的错觉,打从琼瑶楼出来,好像身边多了一双暗地盯着他的眼睛。   无冤无仇,人生地不熟,谁会派人盯着他和柳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更新 第84章 横生枝节   沿街去到布行, 柳柳兴奋的跟随店小二去挑选布匹,杨壹则是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落座等着,布行来往多是妇人和郎君,有些熟客来往惯了, 也不需要店小二招呼, 为此好几个结伴过来的郎君都假意在货架上挑选布匹,实则偷偷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俊俏小公子。   好在杨壹面皮厚, 由着他们看也不给眼神回应, 只有柳柳拿着选好的布匹问颜色才抬头,这厢一对比, 铺子内客人也都知道两人亲密关系, 可不巧这回有人不识趣,再柳柳刚问完一匹布料颜色,得了杨壹赞成后,又兴匆匆离开时, 攀附过来。   “小公子, 奴家这厢有礼了。”一位身着锦衣的小哥儿走过来, 双目含情的看向杨壹,光是说话的调子都有几分故作的嗲意, 听得杨壹后背发凉。   “郎君有事吗?”杨壹忍住逃走的冲动, 平静的回话。   “自然是有的。”这位小哥儿说完, 打腰间接下一枚香包, 看模样该是从绣房拿来的, 就要往杨壹手里送。   杨壹当即站起来, 退后一步, 眼睛微闭一半, 语气不大好道, “郎君自重,我已经有夫郞,且夫郞就在内间,大庭广众还请不要胡来。”   “公子才是说笑了,我只不过是看公子生的好看,想要请公子到府上一聚罢了,看公子大抵是外地来,不甚清楚,我父亲是双榀府的首富,最喜欢结交各样的青年才俊,若是公子应邀,奴家保证公子日后有个锦绣前程。”   “不必劳烦,我与夫郞来双榀府不过是游玩,并未有结识他人的心思,且我不过是山间草莽,当不得锦绣前程,郎君还是将机会给需要的人。”   说罢,杨壹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间,走到柳柳身旁,寸步不移的陪着。   而外间被下了脸面的小哥儿,面色青紫,可惜今日出门他未曾带小厮跟随,身边只有两个无用的丫头,若是用强根本把人带不回去,可要他就这么咽了这口气,自然是不能的。   因为他爹与双榀府的府尹交好,平日里在双榀府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哪个见到他不都要让他三分,今日他都主动交好,示意那公子只要跟他回了家,便能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没想到,今日被拒接了。   果然是外地来的乡巴佬,空有衣服好皮囊却没什么见识,能被他看上是三生有幸,竟然为了个平平无奇的夫郞这样说话,打出生便没人这样下过他的脸面,这口气一定是要出的。   “回府。”小哥儿怒气冲冲的离开,有些认识这位小哥儿的妇人和郎君,一个个面色发白,这可是周家人,这周家一家在双榀府都是祸害,可惜人家跟双榀府府尹勾搭成奸,小小的平头百姓谁敢以卵击石。   这回外来的公子被盯上,肯定讨不了好,有心善的人家,也走几步过去,看到俊俏小公子带着夫郞从内间出来,两人脸上高高兴兴,似乎半点没有被人打扰。   “这位公子,你还是赶紧走吧,那小哥儿回去肯定是叫人来了,他们周家在双榀府可是土阎王,寻常人不敢对付,甚至官府也包庇他们,要是现在能出城最好,赶紧回家去,别再城里晃悠。”   过来说话的妇人语气真挚,可见也受过周家压迫,不忍这对小夫夫遭无妄之灾。   “什么?”柳柳方才在内间没有听到外间的真挚,如此一出来被眼前不认识的婶娘说了一通话,闹的脑袋都晕了,什么小哥儿,做什么要来抓他们?   “多谢婶娘,我知道了。”杨壹抱拳行了个谢礼,拉着柳柳付了布匹的银两,往客栈走去。   路上杨壹说了方才荒唐的一幕,叫柳柳听得都气的咬牙切齿的,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面的哥儿,明明都已经成亲了,还能巧取豪夺不成,可方才那个婶娘说这周家和官府有关系,兄长虽然在秋沙县任职,但一个小小县令的名头肯定比不过府尹,若是留下没准会引起祸端,可惜今日才到双榀府,就遇上这样的事。   “我们要走吗?”柳柳闷闷不乐的问杨壹,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次,怎么能够遇上这样糟心的事。   “自然是不走。”杨壹也没说准备回去,只是看柳柳气闷,大约是将今日祸事归咎在自己身上,不该给他束这样的发式,“别气,也别怪自己,错的是那位小哥儿,与我们没干系,若你要钻牛角尖,难不成最该怪罪的不是我生了这样一副招人的脸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里是你的错,再说你生的好看我看的开心,旁人想有这样俊俏的夫君都盼不来,我怎么会觉得是你的错。”柳柳立马反驳,可这一抬头又对上杨壹含笑的眼睛,就晓得这是杨壹故意说的,让他别生气。   果然,一看,柳柳有天大的气都撒不出来,也被杨壹逗笑,算是消气。   “好了,是我想差了,既然不走,要是那个强词夺理的哥儿带人过来,我们要怎么办?是不是要联系一下兄长的友人,如今在兄长手下做事的几个同窗家里在双榀府也有地位,要是我们与这位小哥儿讲不通道理,又打伤他带来的人,肯定是要见官的,要是双榀府府尹偏袒他们,我们也好有对策。”   柳柳听到杨壹说留下,心里早早开始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件事,实在不行只能寻兄长同窗家族的帮助。   “那位双榀府府丞莫公子家里?”杨壹突然指名点姓,还叫柳柳一时之间未曾反应过来。   毕竟兄长同窗他见过得很多,府丞之子虽然有身份,但与在京城中有关系的几家来说却不够看,偏巧一向不注意这些琐事的杨壹这样指出莫公子,难不成这位莫公子还有什么奇特之处不成。   柳柳百思不得其解,想要问杨壹这位莫公子有何特别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某人一直惦记当初他说父么给他介绍相看的事,而这位莫公子是唯一一位他说给杨壹的人选,所以在吃醋吧。   “别闹,我与他没有干系,只见过一面,那次拒接之后我再没见过。”柳柳说着别闹,实则认认真真的解释。   “我当然知道。”杨壹不过是故意无理取闹一下,让柳柳别紧绷着神经。   “知道你还故意说,醋不是这样吃的。”柳柳气呼呼的捏了一下杨壹的脸,“真要论吃醋,该是我吃你的才是,不说其他,便是今日在客栈和布行就有好多姑娘哥儿偷偷看你,我要个个都吃,岂不是要淹进醋缸了。”   更不提,书院他教的好多学生有时候也偷偷打量杨壹,虽然知道这些学生不过是因为平日少有接触男子的机会,陡然见到杨壹这样俊俏的男子,少不了会偷偷摸摸的观察,却也还是难免偷偷叹气,不过叫心思敏锐的杨壹看了个正着,也用了自家的方式叫柳柳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我们家日后醋是不用单买了。”杨壹不恼反笑,一手抱住柳柳,“反正我是你的,旁人要看便让他们看去,能叫我夫君的只有你一个,能让我叫夫郞的也只有你一个。”   “……”柳柳冷静下来,看他们俩绕了大圈子,也没把正经事说好,才用手握拳轻轻锤了一下杨壹的肩头,“接下来怎么办?”   “回客栈。”   “那不拜访兄长同窗的家族了?”   “不去,我们到底与兄长不同,贸然上门容易给兄长制造麻烦,但要是他们主动帮忙就不一样了。”杨壹是知道兄长同这些同窗家族是有利益交换的,这时候上门求人就处于被动,虽然兄长知道肯定不会怪罪,反倒觉着他们做的好,但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柳柳平日对这些事知道的少,不然肯定也不会这样冒失提议,但经过杨壹一说,也很快想到关节,同样觉得方才的办法怕是不妥。   “如此,不能上门求助,只能换个思路,你方才说要他们主动帮忙,可是想让人散播消息,让这些人知道我们来了双榀府,再将周家过来找我们麻烦的事闹大,好叫他们主动过来?”   “嗯,就是这样,只是若周家好打发也就不用这样麻烦,若是不好打发,恐怕要劳烦他们一阵。”   柳柳点头,又陷入沉思,“周家寻我们麻烦的事好闹大,但要散播我们来双榀府的消息却不好做到,我们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便是这些家族认识我兄长却不见得会认识兄长的家人。”   “所以,要找一个认得且在双榀府的人替我们传出这个消息。”   听到此处,柳柳猛地抬起头,“莫公子?”   杨壹含笑点头,惹得柳柳面颊绯红,原来杨壹提莫公子不是因为吃醋,而是真的有事要找这位莫公子。   “醋还是吃的,只是你与他无意,他应当也与你无心,我便是吃醋也醋不成成年老醋,不酸牙我自当调味了。”   “……”柳柳无言,“那我们赶紧回客栈。”   杨壹见柳柳风风火火的往客栈走,看样子也想起了今日到客栈时,听到的消息,今日正午客栈有文人聚会,看规模不小,这样大的聚会不出意外,莫世鸣一定会出面,他们回客栈自然是急着偶遇莫世鸣。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凤栖梧桐   “主子, 你让我跟着的两人现在已经返还客栈,他们路上遇到了双榀府周家的公子,起了冲突,看样子, 周家公子应该是要找这二人麻烦。”   杨慕北眉心一皱, 询问了冲突经由,得知竟然是因为杨壹相貌引起的, 心底起了几分复杂, 按照相貌年岁,他定然就是小弟, 但当年小弟在阿么腹中受了毒, 即使大夫把出是个哥儿却在生产之际没有孕痣。   当时阿么匆匆送走小弟,根本也来不及写一二句解释的话词放入木盆,因此杨家也预料到小弟可能会被当做男子养大,只是概率很小, 因为小弟眉心虽然没有孕痣, 可脉象却不会骗人, 一个人从小到大总会有不大不小的病症,大夫一过手, 就能分辨一二。   想起小弟和一个哥儿举止亲密, 且那个哥儿还束了嫁人的发式, 尽管荒唐,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弟的哥儿身份还没被揭穿, 这厢还不待他想个解决办法, 又有人看上小弟, 还惹出了个大麻烦。   “主子, 要是周家上门,我们要出手吗?”下属摸不透杨慕北的心思,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二人中那个男子对少爷来说不一般,可能不能轻易叫人欺负了去,但他们如今身份不能言明,恐怕周家不会买他们的账。   “什么时候欺善霸恶还成了有道理的一方,听闻周家和双榀府府尹有牵连,既然找府尹寻不到公平,就去寻太尉,崖州偌大的地方,总不能连个地方最大的管事也不顶用。”   杨慕北是绝对不会让周家伤到小弟的,这次来崖州他查的就是官商勾结,若是不出意外,小弟这次还帮了他一个大忙。   只是小弟如今娶亲,他相认的时候究竟要不要说出小弟其实是哥儿的事,毕竟看二人恩爱模样,夜里房事肯定不会少,若是说出来,那嫁于小弟的哥儿岂不是失了清白,而小弟恐怕日后也要遭人诟病。   ——————————   杨壹是不知道千避万藏的杨家人不光来了崖州,还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此刻他同柳柳刚入客房,方才从大厅上来,柳柳的确看到了莫世鸣,只是人家相谈甚欢他们怕是不能上去相扰,最好的办法只有等周家的小哥儿带人过来,事情闹大了,莫世鸣自然也就知道了。   果然,他们前脚才到客栈,后脚周家的一伙人就摸索到了客栈,客栈的老板一看地头蛇过来,连忙谄媚赔笑。   “周管事怎么有空上我这小店来了,可是要吃饭喝酒,楼上是一堆文客聚会,我给周管事安排在大堂怎么样?”   “滚蛋,我是来找人的,你这里可是住进了一对夫夫?”周管事不耐烦,本来在酒楼好好的吃酒,才到一半就被手底下的人喊回来,要给小郎君找什么夫君,听说是个生的极好看的公子,小郎君一眼就看上了,结果人不乐意,只好叫他来请回府里。   “夫夫?周管事说笑了,我们这客栈每日住进来的夫夫夫妻有不少,也不晓得有没有周管事要找的。”客栈老板心头一个咯噔,猜到了这周管事怕是要来找谁,赶紧给角落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从后院绕过去,给人夫夫通风报信。   “老子要找的长得最好看的那对,有人看着他们进你们客栈,要是我找不到,你们客栈明日便可以关门滚蛋了。”   客栈老板脸上的笑挂不住,他在双榀府开了三十多年的客栈,与人友善,连城中的大商也说得上话,更不提许多文人墨客,过来住店他都给个便宜,不然他家饭菜不好吃的情况下怎么还会有文人过来赏脸聚会。   就是给他这个老板面子,算起来他在城里也是个人脉极光的人家,周家势大他容让几分是不想惹麻烦,可现在周家一个管事出口就要断他财路,真当他在这双榀府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呢。   “周管事哪里的话,客人的双腿长在自己身上,我又不是官府之人哪里管得住客人去哪儿,周管事若是诚心找人,不若去府衙报官,但这无冤无仇,人家要是没有作奸犯科,恐怕周管事是拿不到人了。”   这话出口,不光楼下吃饭的客人,就是上头正说的起兴的文人们都低头望过来,尤其是那有身份地位的,纵使家里比不上周家,却也叫周家一时半会拿他们没办法,更是肆无忌惮的笑出声。   叫周家来的人一个个都憋红了脸,想必是好久没有被这样落过面子。   “好啊,蒋老板,我看你这好日子也过腻了,既然你要我去报官,那我就走一趟,看看这府尹大人是听你的还是听我家老爷的。”   周管事说着要走,只是手底下的人却不动,打算守住这里不让那对夫夫逃跑,不然到时候可没法给小郎君交差。   只是不等他出门,二楼楼口走来一人,半靠在墙口,一手拎着一把堪人长的陌刀,“走什么,不是要找我吗?”   杨壹并不客气,客栈老板心善叫人通知他走,他却不乐意当个逃跑的老鼠,周家如今势大又如何,按照时间,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朝廷就要打压这些勾结官府的商客,周家必然首当其冲。   周管事听到说话声回过头,看到杨壹的相貌眼神还有几分惊异,生成这副模样若是哥儿,恐怕早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不过便是个男子,也少不得麻烦。   “这位公子出来就好,我家郎君对公子一见如故,望公子登门一叙。”   “周家郎君可有长辈在?”杨壹手指摩擦在刀柄上。   周管事不知道这个公子怎么突然没头没脑问这样一句话,“这个,自然是在的,郎君在家深受老爷宠爱,公子若是跟我回去,想必老爷也会对公子另眼相看。”   “是吗?我还以为周家郎君没有长辈看护,不然怎么如此没有教养,明知我有夫郞还要上赶着请我登门,莫不是周家郎君喜欢当小。”杨壹这话颇为不客气,古人最是重礼,单单一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都能骂的许多文人吐血,他这话大庭广众说出来,若是要脸的怕是恨不能当场自刎。   “你……”周管事没想到这小子伶牙俐齿,竟然在此处等着他,一时间心头气的不行,“公子说笑了,夫妻尚且还能够和离,良禽择木而栖,我想公子该好好考虑才是。”   杨壹嘲讽的小小,攀高枝的确是在文人中盛行,只是他可是个俗人,当不得。   这时候柳柳也从屋里出来,牵着杨壹,听闻方才周管事的话就要还嘴,不料杨壹快了一步。   “周管事才是说笑了,你也说良禽择木而栖,我是梧桐,好不容易等到我家夫郞这只凤凰愿意落到我这枝头栖息,要是此时来一只鸦雀扰了我夫郞的兴致离开,可会叫我恼上许久,我想周家不至于要强买强卖。   当然若真是要动手我亦然奉陪,只是不晓得周家的人可有山中大虫经打,若是没有,怕是难免出手重了伤了性命,不如你们签个生死状,若是同我出手生死不论,好叫我放开手脚些。”   杨壹说着话,单手握紧柳柳的手,方才靠着墙的姿势也正经立起来,另一只手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那柄长刀便被横立空中,刀尖对准周管事一伙人,在透窗的阳光照射下,露出森森寒意。   谁也不曾想会到这个局面,周家的几个下人虽然签了死契,但能活着谁想死,周管事也是,他在周府深的老爷信任,平日里的赏银都够他比寻常百姓逍遥,现在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且没听这小子说,他可是打过大虫的,这话是真是假没人说的清楚,可这小子拿刀对着他们一脸放寒光的模样,都叫他们心底起悚,仿若他们只要一答应,那刀就要从他们脖子划过。   这番恐吓效果比杨壹想象中好,看着周家几个下人两股战战的离开,心底不免松口气,真打起来他是不怕,这些日子他手里的功夫都练出来了,只是也怕真的一个不小心弄死了人,到底是红旗根下长大的人,要他动手杀人,除非逼到绝境。   “他们走了,不久肯定还要回来,我们还在客栈继续等吗?”柳柳方才一直待在杨壹身边,本来他也有弓箭,只是这里人多却不方便拿出来用,要是一个不慎伤了他人,他可要愧疚好久。   不等杨壹回答,方才还在楼下的客栈老板就已经上来,劝慰他们赶紧离开,“周家一向不饶人,这回客人你把他们吓了回去,下一回恐怕会带更多的人来,我这里只是间客栈,恐怕没办法护住你们,我见二人是外地来游玩的,不若现在离去,去崖州其他州府玩乐,不必要叫周家扰了兴致不说,还要惹一身骚。”   “多谢老板提醒,我们心中有数。”杨壹没打算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柳柳也气不过,既然之前想好了应对之策,周家自然是不怕的。   也就在此刻,看热闹的文人堆里出来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他眼睛一眯,不想曾经在柳家见到的小哥儿已经嫁人了,这会在双榀府再遇,还碰见他们有这样的麻烦缠身,他与柳卯关系不错,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柳小哥儿,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未曾预想的见面   “莫公子?”柳柳回头见人, 虽然知道莫世鸣就在客栈,但没想到在知道他们和周家闹起来还能过来打招呼。   莫家也不过是双榀府的府丞,在府尹手里讨生活,原以为莫世鸣顶多私下帮他们给其他人传消息就够仁至义尽了。   “是我, 难为柳小哥儿还记得我, 这位可是柳小哥儿的夫君?”莫世鸣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壹。   “嗯。”柳柳点头,假作给杨壹介绍, “夫君, 这是兄长的同窗莫世鸣莫公子。”   “莫公子好。”杨壹收回手中的刀刃,却也没有笑脸相迎, 只是礼貌问候, “在下杨壹,柳柳的夫君。”   莫世鸣眼中有几分疑惑,他知道杨壹是柳柳的夫君,何至于再介绍一次, 不过对方也无甚敌意, 只当是礼节, 点完头,请两人去到包房说话。   客栈老板见这对夫夫和府丞家的公子相熟, 心头松一口气, 总归是背后有人, 不至于被人随意拿捏, 客栈老板一退上了三楼。   “解决了?”   “哪有那么容易。”客栈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是给太尉捎个信, 让他早做准备, 万一这周家真叫府尹过来拿人, 我们也好抓紧机会把人救下, 真要是让府尹待会衙门,恐怕要屈打成招。”   “信早就去了,太尉府也说要派人来拿,你好生看着这两位,只要他们不出客栈没人敢动他们。”   客栈老板一副看傻子的样看人,“我今日劝他们离开客栈人都不愿意走,会是老老实实呆在客栈的吗?你要不还是给主子传个信,叫他早些和人说明白。”   “主子身份不能走漏,便是传信给太尉也只留了钦差的名头,不知到底来崖州的是谁,此时若是漏了身份,不光主子可能有危险,那二人性命也必然不得保全。”   再说去调查的人尚未回来,若只是长的和少主子相似,并非当年那个孩子岂不是平添麻烦。   “也是。”   ——————————   包房里,莫世鸣是个交际高手,纵然杨壹对他并无什么交好的意愿,也叫这人撬开了嘴,能够说上几句话,柳柳更不提,有柳卯在中间做津梁,以莫世鸣顺杆爬的性子,恨不能当即来个结拜,叫柳柳也叫他一声莫大哥。   “周家的事我知道,你们不必害怕,周家也就是如今还能闹一闹,在拖个几日,就要不成气候了。”莫世鸣给两人托底,这事本该没什么人知道,但他深信柳卯的性子,自然也知道柳柳不是胡说八道的人,至于杨壹,他这人眼睛还是准的,必然不会看错。   “周家有祸事?”   “嗯,还是大祸临头。”莫世鸣不点明,却也叫人明白里面有几分门道,“这几日你们先在客栈住着,等周家被解决,为兄在请二位好好在双榀府游玩一番,双榀府是崖州首府,比之秋沙县还是有许多玩乐的,到时候保管二位乐不思蜀。”   “借莫兄吉言。”杨壹饮了一杯酒,他和柳柳在琼瑶楼吃饱了才回来,这会肚子还撑着,同莫世鸣说了几句话之后,也告辞带着柳柳回房。   “莫公子话里的意思,我还没想明白,周家大祸临头,想必定是有上面的人查了过来,只是周家还敢这样肆意行事恐怕根本没有收到风声,不光周家府尹也没有,既然如此,莫公子一个府丞的儿子又如何得知的?”柳柳想了一路也不曾想清楚。   “如果他本事就在这件事里呢?”杨壹是觉得这个莫世鸣不简单,虽然到今为止只是个举人,看似整日无所事事,但能让柳卯觉得可托付柳柳终身的人家,必不会简单,尤其是双榀府还有这样一烂摊子事。   “你是说……”柳柳想明白了,难怪莫世鸣知之甚多,莫家定然是没掺和到这件事来,周家一倒,双榀府府尹自然也要下狱,这样的事肯定不止双榀府一家,若大批官员下狱,后补的人选则会择优选取,那莫家仅低府尹一品的官职便极有可能上位,莫世鸣此刻铤而走险插手这样的事,好深的成算。   “他们斗法与我们不相干,此次来双榀府本就打算玩个一旬,如今被周家扰了兴致,我们且等他几天。”周家一定没有他想象中的会蛰伏。   “也成,本来来双榀府也就图个新鲜,要说多好玩却也看不出来,有你陪着我就够了。”柳柳是无所谓的。   “好,不如我们一块看杂记?”马车上没派上用处的杂记这会倒是有了用,两人去了外衣坐在床上,杨壹将柳柳搂在怀里,两人安安静静的翻阅书记,一页页看过,半点也不觉着枯燥。   只是在怎样不出客栈,上茅房还是要去客栈一楼,不入夜客栈是不给恭桶,白日里在恭桶解决也不大合适,旁的不说,一直留在屋里味是不大好闻的。   柳柳早前去过一趟,杨壹陪着,之后闹了一上午这样的事也困了,倒头在杨壹怀里睡着,本来杨壹是打算陪柳柳一块小憩,但奈何一直不来觉,半道还觉着腹部鼓胀,大约是中午时候同莫世鸣酒喝多了,只得小心翼翼将柳柳安置在枕头上,才蹑手蹑脚的出门,去茅房一趟。   客栈茅房修在塘边,虽然有水稀释,但茅房也没几个是香的,杨壹直奔男子茅厕一间,隔间还有人,而且这茅房有些尴尬,只挡一半,和现代并排上厕所多了个掩耳盗铃的土墙,好在杨壹早就习惯,也没多谢解了裤子,隔间的人也不多看。   等两人都从茅房出来散味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一点变化,杨壹一眼看过杨慕北的相貌并未觉着有什么奇怪,只是想着这人眼睛倒是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如今他有夫之夫,不兴这样问,免不得让人误会了去,只是杨壹想走,对面的人却盯着他盯的紧,眼神灼灼不怪杨壹不能忽视。   “兄台可有事?”杨壹耐不过,只好先开口,总不能又是看上他了?他这年头桃花运有这样好。   “无事。”杨慕北抿嘴,不敢多说话,他是没想到在茅厕和小弟见面,而且说道茅厕,小弟竟然在男子的茅房,纵然知道小弟如今是以男子身份过活,心里也有几分不过意。   无事,无事那他就走了,杨壹一惯觉得事情想不通不必去想,不然庸人自扰还浪费光阴,等回到卧房净了手,又倒回床上,一手搂住柳柳,闭眼不一会了竟然睡着了,只是才睡过去不久,杨壹的眉心就高高皱起,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大好的事。   ……   杨慕北神思不属的回了卧房,抬头看向天空,期待的鸽子迟迟没能落下,也是,信鸽飞去秋沙县不用多少功夫,可叫人查事却不是一时一刻能够办成的,少说也要两天才会有信鸽回落,只是杨慕北却心中焦急。   不是因为信鸽不回而无法信任杨壹是他弟弟,骨肉血脉就是这样神奇,第一眼杨慕北就知道杨壹一定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弟,所以他担心的是没有下属送来的东西,他要如何和杨壹相认。   好在杨慕北稳住了,十八年都忍过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现在最重要的是拿下周家和双榀府府尹,他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崖州,才能以真实身份相认。   ————————————   “呼——”杨壹满头大汗的坐起来,让在一旁醒了一会的柳柳都吓了一跳,赶紧下床给人送了一杯温茶。   “怎么了?是做什么噩梦了?”   杨壹接茶的时候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是梦见杨懿了。”   至于梦到了什么杨壹在猛地坐起身的时候是半点也不记得,好像梦里有雨,杨懿就死在二十二岁的雨夜,难不成他梦到了杨懿死的那晚的事,无端端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不成是杨懿托梦让他将凶手绳之以法,但关键杨懿自己都不知道谁是凶手,他怎么找。   “杨懿?这么久你都不曾梦到过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梦到?”柳柳觉得奇怪,无缘无故,加上杨壹的情况特殊,难不成真的是杨懿托梦。   无缘无故,杨壹突然一顿,好像也不是无缘无故,他记起来茅厕遇到那人为何眼睛熟悉了,因为那人的眼睛和他,不,确切的说和杨懿几乎十乘十相似。   就是如今他的相貌越发靠近自己的模样,这双眼睛从铜镜里看还是像极了那人,如此也能解释通为何那人看着他神情怪异,这是认出他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过来相认。   “怎么了?怎么突然变了脸色。”柳柳见杨壹面色几遍,心头的担忧都要溢满。   “我好像遇到了杨家人。”杨壹说的平淡,但心头却想,墨菲定律诚不欺他,千防万防,防着日后杨家人到秋沙县,没成想只是来个双榀府都叫人遇上了,到时候杨家的人来认亲,他要想个什么借口才能推脱。   而且方才的梦,究竟是巧合无意识还是杨懿真的给他的暗示,希望他能帮他查明真相,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如今他借由杨懿的身体活命,若是真的杨懿所求,他该要帮忙才是。   “是京城杨家的人?”柳柳愣了一会,出声。   “大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我知道   “我们立刻走, 这会城门还没下拴来得及。”柳柳焦急的拉住杨壹的袖子,可预见事情的严重性。   “应该来不及了,他大概也认出我了。”杨壹摇头,想起白日出门时那抹视线, 多半就是杨慕北派人过来跟着他们的。   柳柳眉心微蹙, 此刻他心中的忧虑都比担忧周家来的多,难不成他和杨壹出门太随意没看黄历, 所以坏事才一件接一件来。   “不要过于担心, 现在还不知道杨家人那边作何反应,我们只管安静看着就是。”   “如今, 也只能如此了。”柳柳神色有几分疲态, 说的轻松,但坐起来却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人都能做到, 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如此过来两日, 风平浪静的双榀府氛围突然紧张起来, 旁的不说,街上叫卖的小贩都觉得情况不对, 到底哪儿不对也看不着, 只是叫人心慌的很。   不过片刻功夫, 街上出来一队差役, 不是巡街那班人, 而是转关抓人的差役, 数数个数, 有十来二十个, 基本将这一班的差役掏空, 上一回出动这样多人还是双榀府的一件灭门答案,后头查出凶手抄家约么比这人还多。   沿街的百姓个个躲在暗处,议论纷纷,都在猜双榀府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怎样的大事。   差役出动闹的人心惶惶,可抓人的几个心里清楚,他们这会过去哪里是抄家,只不过是府尹受了周家大人所托,过来抓一对不懂事的夫夫罢了,原先这事周大人上门府尹还不打算出面办。   或许是听见风声朝廷有派钦差过来,怕在这档口撞上钦差,这几十年的奋斗都要付之一炬,但奈何周家实在给的太多,这左右手一捯饬的银两,都比他这府尹几十年的俸禄加起来还多。   所以说这做官,哪里能够不贪,若是只靠朝廷补给的那点银子,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加上手里眼线没有发现双榀府有混进什么钦差,府尹决定铤而走险一次,不然也对不起屋里那几大箱子金灿灿的金子。   只是双榀府府尹不晓得,这头他才出人马,另外一头守株待兔的人马个个都打起精神,时刻盯着这群人马,恨不能立刻拿下,事实上也能也差不离。   只等人马到客栈,才叫嚣两句要上去拿杨壹和柳柳的时候,就被黄雀在后这队的人马拿下,五花大绑的押送至衙门,这时候衙门里的府尹也该叫人控制住,人赃并获,再有钦差和太尉做堂审,容不得这些害群之马翻身。   此事杨壹没带柳柳去凑热闹,来了双榀府三日有余,出来头一日吃过琼瑶楼,再没好生玩闹过,差役一抓,悬在头上的刀刃就被收回,让杨壹难得心情不错跟着柳柳逛夜市。   夜有宵禁本该是各个城市都遵循的,可江南一带常通宵达旦的地界不少,后头官府干脆只余一两地可自由活动,其他地方不可善行。   杨壹同柳柳过来的夜市,正是双榀府有名的地方,许多人过来双榀府都事慕名而来瞧夜市的,崖州虽然比不上青州,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不错。   今日气候也好,渐渐入秋,白日虽还是有恼人的日头,夜里却已经凉爽起来,甚至湖河边上的夜风,若是衣衫单薄吹了,少不得一场风寒。   “这里与当日我们在上元节逛灯会很像。”柳柳牢牢抓住杨壹的手,眼睛四周打量过,“日后秋沙县要是也有这样的地方,不知道会有多热闹。”   “会有的,如今是兄长执掌秋沙县,以兄长的性子可不会老实守成。”杨壹同人错步,“那头有卖糖人的,可要买两个来吃。”   柳柳顺着杨壹指的地方望过去,那边的摊子前为了好些个孩子,怕都是被栩栩如生的糖人吸引过来,想要买一个。   这样的工艺品如今也不贵,还能吃,几个铜子的事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为难,杨壹今日高兴,大方了的买了面上的所有糖人,先让柳柳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其余全都给孩子们分了,一时间一群孩子都围着杨壹和柳柳打转,一边吃糖人一边说谢谢哥哥。   听得杨壹和柳柳心都化了,小孩子果然还是要乖一些才讨人喜欢,以前杨壹是最烦孩子的,因为亲戚家熊孩子一个比一个皮,无奈你年纪还大,又勾不上教训的年纪,只得被欺负。   “这些孩子很喜欢你。”柳柳等孩子们散去,拿起手里紧攥的一枚糖人,在杨壹面前晃了晃,“孙悟空的糖人,以前我最喜欢的,给你吃。”   “以前最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杨壹拿到手里,这孙悟空的糖人做的惟妙惟肖,看着像是个手办,哪里舍得吃。   “也喜欢,只是不是最喜欢的。”柳柳摇头,见杨壹还想打听突然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后,像是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一个新的糖人,“现在我最喜欢的是这个。”   杨壹凝目,仔细打量柳柳手里的糖人,随后露笑,“什么时候叫人捏的?”   柳柳手里的糖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模样,可能因为赶时间,捏的并没有孙悟空那样细节满满,却也一眼能够叫人看出来是他。   “你刚刚给孩子们分糖人的时候,老板还卖一赠一,送了一个我的小糖人。”柳柳拿起自己的小糖人,和杨壹的小糖人放在一处,就像是两个缩小版的他们。   “做成这样,还舍得吃吗?”杨壹一口咬掉孙悟空的脑袋,半点不带含糊。   “嗯,舍得的,毕竟真的就在身边,假的只好吃掉了,你一个我一个,要吃完才行。”柳柳将自己的糖人递给杨壹,学着杨壹方才咬掉孙悟空脑袋的模样,恶狠狠的吃掉了杨壹糖人的脑袋,“好甜。”   杨壹瞧着自己被吃,也不拦着,反而和柳柳一块同流合污,以至于不过多久功夫,他们手里的糖人都只剩下一根长签。   吃过糖人他们又往前走,今日还有耍杂技的过来表演,喷火这东西柳柳最喜欢看,只是人多,杨壹不得不护着柳柳。   “要不坐我肩膀上看的更清楚些?”杨壹对于举一个体重近百的人到肩上是可行的,只是时间没有太长,但也足够柳柳看完自己最喜欢的戏法。   “不要。”柳柳摇头,周围坐在肩膀脖颈上的无一例外不是小孩子,他都多大一个人了,要是坐在杨壹肩膀上,不是叫人都看见要笑话的,再说他的个子加杨壹的个子,只怕后面好些人都要被挡了去,要是再来一个要找茬的可不行。   “那我半举着你?”半举模样不显眼,只能高出一点,旁人也不会注意。   “会不会很累?”柳柳感觉到腰上的双手已经发力,才一个晃神就高出一截在人群里,台上的戏法正关键呢,叫柳柳都没听到杨壹的回答只顾着叫好。   杨壹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有些东西你知道其中关窍过后便觉得再难感受到惊喜,所以杨壹从没向柳柳泄露其中的关键。   一场杂耍看了好些时候,今日夜游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夜市里的人也渐渐少了,多是去了结尾的烟柳地或是钻进昏天黑地的赌坊耍钱了,古人夜里能玩的也多,但最受欢迎的不过是这两样。   杨壹和柳柳自然是不去这些地方,而是往客栈去,这次刚到门口他们就看到大堂守着以为腰间挂配刀的武客,看架势是个高手。   这人杨壹没见过,但打他和柳柳进客栈后,这人的眼神就落在他身上,便是瞎子也晓得是冲着他们,不对准确的说是冲着他来的,杨慕北比他想想中的还要沉不住气,想要认杨懿回去,只是既然这般重视,那为何又会让杨懿回去不过一年左右的功夫就横尸雨夜呢。   这两日他又梦到杨懿和雨夜,具体梦到什么只要他一睁眼就忘得一干二净,唯独记得的地方,只能靠猜测行事。   “二位,我家公子恭候多时,还望二位赏脸,上二楼一聚。”拦人的下属的确是杨慕北的人,今日周家和双榀府府尹落网,刚抓获忙着审查就到了这个时候,多亏这二位也没有休息,不然今夜公子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你家公子何人?为何要我们上楼相聚。”柳柳也猜到是杨家人,挡在杨壹前头。   “小郎君无须害怕,我家公子是今上派遣到崖州各地巡查的钦差,与周家并无干系,且周家现在已经下大狱了,二位也不必忧虑报复。”   说话的人滴水不漏,即使他们心知肚明不想去,好像也不大行,杨壹斟酌片刻还是跟柳柳一块上去了,到时候杨慕北有什么打算,他和柳柳也好商议对策。   二楼的包厢里,满桌子酒菜早早上好,只是等的客人迟迟不来,杨慕北眼底没有半分不耐,只是心头也紧张,小弟打出生起就失踪,昨日秋沙县也来消息,证实小弟的确是在木盆里叫人抱起来养活的,连那块刻有杨字的玉石都有不少人见过。   桩桩件件都是证明杨壹就是他小弟的证据,杨慕北仔细收好,放在手边,想着到时候杨壹要是不信他也好拿出凭证。   想的不错,门口的半掩的门也被推开,是下属领杨壹和柳柳进屋,当二人一踏进包房,门口的木门自然被关上,方才引路的人端正站在门口,护住他们的安全。   杨壹和柳柳并没有想想中的尴尬,而是非常自来熟似的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位置选的妙,恰好对杨慕北中心。   两人坐定,杨慕北斟酌开口,“我”   “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杨壹平静的回望打断杨慕北即将出口的话,不说他早就知道剧情,单单白言思和蔺淮秋两个人都有透露他与杨家有牵连。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回家   还没做好准备坦白的杨慕北听到杨壹这句话, 心里一顿,既期望又不敢承认那个可能,最后只是嘶哑着嗓子,轻声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 杨慕北握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紧缩,已经这么久了, 却从来没有见任何一个人登门杨家府门, 杨壹此时的态度实在太清楚不过。   “我……我们不是不要你,只是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 你如果”   “我并没有怪罪你们。”杨壹不知道杨懿面对亲人相认会是什么状态, 但他的确是有不回去的原因,打断杨慕北磕磕绊绊的解释后,杨壹将和柳柳十指相握的手拿在眼前,“我现在过得很好, 不必要被认回去, 我已经有了家人, 不想因为一点意外打扰到现在的生活,也不想改变我的身份。”   这话像是一击重锤, 将还要出口解释的杨慕北打的哑口无言, 杨壹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他还是选择同一个哥儿成亲, 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你如果是担心这一点, 我们完全可以隐瞒你的身份, 当年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 你还是可以以现在的身份生活。”   杨壹不语, 只是静静的看着杨慕北, 这话是不可信的,不说这些年杨家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寻找杨懿,单单杨家宗族的人都瞒不过。   杨懿当年哥儿的身份不是秘密,等他回去宗族不可能让他再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也不会承认他和柳柳的关系,更有甚者,可能会直接出手抹掉他们的干系,如果再狠心些,杀掉柳柳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后果,杨壹承担不起,他不可能拿柳柳去赌一个并不需要的结果,留在白水村,他和柳柳才能够过一个安稳的人生。   杨壹这样的态度杨慕北也反应过来,他的弟弟比想象中要聪明的多,怪他一时性急,没有考虑周详,杨壹真要是回杨家,怎么可能还和现在的夫郞在一起。   “我……对不起。”杨慕北到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一句道歉说了出口。   “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杨壹垂目,而一旁安静的柳柳却在这时候将双手都握在他的左手上,像是安抚。   “不回去也好,杨家现在不太平,京城也是一滩浑水,只是阿么很想你,你能不能见他一面?”杨慕北尊重杨壹的决定,因为这是个死结,他们没有给杨壹任何东西,现在为了让杨壹回来弥补所谓的愧疚,就要拆散杨壹现在安稳快乐的生活,没有这样的到底,即使是阿么,肯定也不会乐意的。   “我不会去京城。”杨壹到底没把话说死,同样心底还念及杨懿雨夜死亡的事,总归他是要查一查,可惜故事线是在四年后,他现在查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应该的,你和阿么生的极像,若是去了京城,身份肯定瞒不住,等京城事了,我会带阿么到江南一趟,到时候再安排你们见面。”   “……嗯。”杨壹性子还没有这样闷过,好在这场谈话也到此为止了。   杨慕北看着弟弟和弟媳的背影,眼底有几分怅然若失,好像之前所有的激动都在这场谈话中消磨殆尽,再也燃不起激情。   “主子。”门外的下属进来,看着主子神情恍惚的样子,大约是猜到少主子不愿意跟主子回去。   杨慕北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会,眼神中所有蕴藏的东西都在睁眼的那刻全部消失,只剩下冰冷。   “吩咐人,将所有经手过杨壹消息的人都安排到秋沙县做事,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擅自离开。”   如今,能为小弟做的,也只有这一样了。   ……   客房。   杨壹略微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只是自己动手终究没有柳柳按揉的方便,以至于按了一会就被柳柳接替过去。   “我们明天回家吧。”柳柳按着按着,突然出声。   “不是还有几日,是觉得双榀府不好玩吗?”   “不是,只是觉得在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而且秋沙县一路也有许多游玩的地方,我们不能拘泥于一处,这回在路上多花费些时日,赶回秋沙县也正好到了书院开学的时候。”柳柳似乎已经安排好行程,这才多少时间,肯定早在他坦白遇上杨家人的时候就在心里打算起来了。   杨壹转身抱住柳柳,一站一坐的姿势叫杨壹正好将自己的额头埋在柳柳的腹部,他好久没有这样疲惫了,除开有几分愧疚外,还有对杨家的警惕,回去之后还要好好谋划一番。   “好,我们明日就回去,路上多花些时间玩玩。”   说玩,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奈何有杨壹陪着,柳柳便对什么都感兴趣,打从双榀府离开,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快乐的氛围里,连带有几分愁眉苦脸的杨壹都跟着乐,一路走过,回到秋沙县的时候已经卡在最后期限,因为第二日杨柳书院就要开学了。   只是他们这回没在县里停留,而是赶着马车去了上水村,打算一便接柳木回去和家里聚一聚。   柳木被柳父送到上水村的泥瓦师父手底下学艺,也已经有些时候了,一月能回来一回,但住不久,以至于柳柳这个做兄长的也好些日子没见着柳木了。   上水村距离白水村有些远,但上水村人家日子要比白水村好过,不说其他,村里会手艺的人家就不少,平日除开种地,单就是做零碎活补贴家用,也比其他村子要挣的多,所以其他几个村家里殷实自家孩子又无所长的情况下,都喜欢找上水村的匠人教。   这年月会门手艺是顶天的好事,像是那些偏门又能挣钱的,都是不给外人道,除非自家没有香火传承才会挑一挑徒弟,而做徒弟的日子也不好过,起初几年都是没有工钱,白做工不说还要自己贴钱给学费。   等学出来,能自己接活了还得跟师父辈的挣活干,徒弟没有经验,便是天赋异禀人家觉着年轻不靠谱,那也是不用的,所以学这手艺也苦。   好在柳家跟拜托的这家泥瓦匠有几分交情,让柳木在这里学,肯定不会受欺负,毕竟柳木性子闷,要真在师父家得了欺负也不会向父么告状,多是自己忍受。   这回杨壹跟柳柳没给人通信就过来,也有几分想要考察柳木过得什么日子的意思,到了上水村,杨壹将马车拴在村口的大树底下,这会村口有一群小孩在玩,杨壹抓了一些饴糖出来给几个孩子分了,叫他们给看马车。   还叫了其中领头的大孩子带路,往严师傅家里带。   “严师傅近些日子老出门,你们不一定撞得上他。”带路的孩子年纪也不小,看着有十岁,再大些估摸家里是不会让他跟孩子堆里玩。   “严师傅最近是在给人做工吗?”柳柳听领头孩子一说,搭了句话,要是严师傅不在家,阿木铁定也不在。   “不是,严师傅嫌天然,最近都没上工,听我娘说是跟人去县里喝酒了。”孩子话说的没顾忌,却也实诚。   杨壹是知道这些匠人有聚堆喝酒的习惯,最近天色也的确热人,等到十月大概就好了,只是见天去县里喝酒严师傅哪来这么些个银子。   “到了。”领头孩子一说,杨壹又给了他块糖,才上前敲门,屋里有人应声,只是不是柳卯的声音,而是个少年人在说话。   门一打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站在门口看杨壹和柳柳,约莫是没见过还有几分拘谨,“你们是来找师傅建房子的吗?”   “不是,我们是柳木的兄长,今日想带柳木回家聚一聚,不知道柳木在不在?”   “原来你们是柳木的兄长,我这就给你叫他。”少年动作快,很快就从屋里把柳木给喊了出来。   “二哥,哥夫,你们怎么来了?”柳柳匆匆从屋里跑出来,脸上还有没干的泥水,想必是在屋里做事。   “来接你回去,你师父在吗?我给他说一声。”柳柳拿出身上带着的帕子给柳木擦擦脸上的泥,两三月不见,阿木都长得壮实了,原本还是个娃娃身高,一晃眼都窜到他肩膀了,再有两年该要比他还高了。   “师父他不在,今明两日估摸都不会回来。”   杨壹和柳柳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个严师傅不靠谱,既然严师傅今明日都不在,他们留了话就带着柳木走了,左右明日也赶得上送回来。   马车里,柳柳是等不住了,将压在心里的疑问问出口,“阿木,你老实说,你师父教的如何?”   柳木不怎么会撒谎,二哥这样一问,自然是瞒不住,只好老老实实说了,“师父他虽然在教,只是不大用心,时常去县里喝酒,我听师兄说,他好像还在县里耍钱。”   耍钱,柳柳双目微凛,也就是说的好听,不就是去赌坊染了赌吗,赌瘾染上可没那么容易戒掉,这师父不能继续跟了。   “阿木,学了有几月,你喜欢做泥瓦匠的活计吗?”既然不能跟这个师父,就要好好再物色一个。   柳木不摇头也不点头,像是抉择不定。   “算了,这事回去和父么商量再说。”柳柳看出柳木的迟疑,也没急着要答案,只是心里磋磨着回去要和杨壹好好商量商量,阿木的事不能在这样得过且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找到了   “什么!”柳父还没来及高兴两个儿子都回家, 就被柳柳一席话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是读书人,虽然功名没什么,但也是有见识的, 不说他, 就是村里不识字的妇人郎君都知道染了赌,会是个什么下场, 若是运道好, 只是输的家破,要是运道不好, 人亡也是轻的。   他千打听万打听, 怎么还是给柳木寻了这样一个师父,这事得听柳柳的,不能再叫阿木去严师傅哪里学艺了,手艺没学到都是小事, 若是严师傅在赌坊欠债, 叫人赌坊追上门来, 上了阿木可怎么好。   “我明个儿就去严师傅家一趟,使些钱这事就算了。”柳父走到头坐下, 有神色复杂的看向柳木, “阿木, 说说, 接下来你是想继续学泥瓦匠还是想做其他的, 这是你日后的营生, 不能马虎, 如今你也十三要去十四了, 村头当家早的都开始物色人家了。”   柳木被问住, 其实这段时日心底是有想做的事,只是怕父么不乐意,加上他一惯又是个乖孩子,生不起忤逆的心思。   这模样叫柳父看去,又觉着这孩子还是没个定性,心头着急,如今他们家日子好了,以前因为供柳卯读书,家里头生活也不大好,纵然后头柳卯有能力自己缴纳束脩,却也苦了柳柳和柳木的。   现在柳柳有了好归宿,还做起了小夫子,这事他刚知道的时候还怪震惊的,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听孩子说过,当然说了他也办不到,还是儿婿有本事,填满了他对柳柳的愧疚,现下剩柳木一个孩子,他自然也想千好万好的补上,只是又怕自己做了决定孩子不喜欢,愁的头发都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而坐在一旁的杨壹却感觉不是这样,从前他们也问过柳木想要做什么,那时候柳木的反应是真的迷茫不知所措,可现在却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心细的柳柳显然也慢慢回过味,两人看了一眼,悄悄把柳木给拉出屋子。   “二哥,哥夫,有事吗?”柳木埋头,方才还是没说出口。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做的了,但又怕说了父么不高兴?”柳柳问的直,阿木一向与他无话不谈,便是他嫁人之后阿木也是黏他这个二哥的,这会也不拐弯抹角。   这回柳木只是顿了一下,就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用手挠了挠脸,才小声说,“我想种地。”   “啊?”这个答案是柳柳不曾预料的,他们家是耕读之家,种地自然也是要种的,只是家里日子好起来之后,父么也就没像从前那样卖命辛苦,做不了的天都给村里没地的人家租了去,但自家再怎么样也会种上几亩。   平日里他们是没插手的余地,等到了抢收的时候,他和阿木,就是兄长也有下地帮忙的时候,那时他也没看出来阿木喜欢种地。   “也不是光想着种地,是想看看种子怎样才能结更多的种子。”柳木见兄长愣住的模样,知道兄长是误会了某些地方,赶紧解释。   他是想着怎么能够让一亩地种能产更多粮食,这个想法还是上回哥夫和父亲聊天的时候兴起的,之后他在兄长的书架上也看过基本相关农学的书,只是书本上写的东西不多,他也没学多少,贸贸然说要做这样的事,父么肯定是不乐意的。   毕竟父么想要他跟人学门手艺,就是不想他在地里刨弄粮食,因为他们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家里又有条件,自然是想给他铺更好的路,结果到头来他还是选择种地的话,父么肯定要伤心的。   “是想学农学吗?”杨壹接了话,他是不成想柳木会有这方面的志向,农学如今并不太受重视,首要原因是番薯和土豆早早的出现,让粮食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能够勉强吃饱上面的人自然是不关心能不能吃好。   为此农学近些年,科举题目都没出现过,这样导致科考的学子将农学弃置,其实在杨壹看,就是有了番薯和土豆还是不够,不说南方这边多是吃谷稻,光是番薯和土豆吃过了烧心就是个大问题。   “嗯。”柳木点头。   “这方面的老师不大好请。”柳柳也犯愁,农学研究透彻的大人物都在京城,当然也有小地方卧虎藏龙之辈,可一个秋沙县哪里能寻到这样的人物,若要自己摸索,又未免过于困难,为今之计只能先想法子给阿木多寻些书籍回来,叫他好好看看,无论怎样,知识积累总不会是错。   “二哥不怪我还要选种地吗?”柳木的眼睛在柳柳一句低声嘀咕里发出光亮,他原以为就是二哥晓得他的想法也要不免追问,结果不成想二哥竟然已经想着帮他了。   “为什么要怪,我们家阿木好不容易寻个喜欢的事来做,还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当然要支持,就算你真的只是喜欢种地也是可以的,日后我和你哥夫可会要时不时去你菜园子偷菜。”   柳柳叉腰,又一手推了推柳木的脑袋,似乎对阿木竟然怀疑他感到气愤,他都开书院了,还有什么事是不支持的,只要阿木不是去作奸犯科,那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家里又不缺这一口饭吃。   “好,我一定多种一点,让二哥和哥夫好几天都不吃同样的菜。”柳木露出憨憨的笑容,柳家人都生的好,一点也不像泥腿子出生,柳卯和柳柳自然不用说,外人都夸出花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柳木当然也不差,只是在两个哥哥面前,没那么起眼罢了。   “哪有惦记偷弟弟菜园子的。”杨壹过来,一手搂住柳柳,一手揉上了柳木的脑袋,“若真想学农学,兄长县衙六部里工房是管这一方面的,里面的书吏便是没有太大本事也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好些年,可以让兄长带你去请教。   更多我想还是问问在地里劳作了几十年的村里人,他们虽然多是目不识丁,可有几十年丰厚的经验,是常人比不了的,就是父么也都是各中好手,若是不知道如何开始学习,不如先从观察他们种地开始,将这一过程记录下来,撰写成册。”   柳木被哥夫一指点豁然开朗,之前他只是有这个想法,就是看了书也不知道要如何做起,所以也怕说了一事无成叫父么失望,现在哥夫这么一说,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我会的。”   柳柳瞧着阿木笑的开心,心里的小恶魔突然作祟,用手指在阿木脸上戳了戳之后,就往阿木身后一指,不知所云的阿木转过头,就看到父亲和阿么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看模样该是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因为父亲竟然又在卷烟。   “爹,阿么。”柳木的笑容陡然消失,二哥和哥夫支持他,可父么还不一定乐意。   “阿木,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柳父的声音有几分沧桑,头一次听阿木说心里话,结果更柳柳一样,他是半点不晓得阿木的心思,若不是柳柳问,他和夫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打开心扉。   正好趁这个机会,他们和阿木好好说说话。   柳木亦趋亦步的进去,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最后还回头看了杨壹和柳柳,结果只得到了柳柳一个加油的姿势,就以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进去了。   “哈哈哈,阿木还是头一次表情这样丰富,可惜兄长还没回来,不然就能叫兄长画下来,等阿木及冠,当礼物送给他。”   杨壹一噎,神色幽幽的看向柳柳,这就是哥哥,时刻惦记把人的黑历史给留下来,即使这个世界连高糊的黑历史都留不下,还要给人画下来,等柳木长大后真的收到这份礼物,怕是要升起断绝关系的念头了。   “这样说,兄长哪里是不是也有你的画像?”杨壹突然反应过来,这事必然不是头一回,既然有柳木的,以兄长的性子,必然不可能少了柳柳的。   结果不提还好,一提柳柳就一副幽怨的看向杨壹,“自然是有的。”   若不是丹青一道只有兄长点亮了,他肯定也要留下兄长的模样,可惜兄长比他年长,年幼时候的糗事只有父么记得,等他记事,兄长亦然少有出丑的时候,甚至他都没见过兄长哭过。   “也是打算二十岁相送?”杨壹有些期待,他想看看年幼版的柳柳出糗是何模样,应该可爱的很。   “已经送了。”柳柳似乎有些不愿意面对,至今他都没有毁掉那些画。   送了?他怎么不知道,杨壹犯了迷糊,但脑子灵光一闪,好像柳柳的嫁妆里是有兄长做画添妆的,有十好几幅,但是柳柳给他说,他还调笑,说是探花郎的丹青,若是家里没钱,转手去当铺一趟,肯定能换不少银两,只是那时候他没有打开过,当真是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回去我想看。”杨壹有几分迫不及待。   “拿什么交换?”柳柳是不肯吃亏的主,他的出糗画面,哪里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我小时候做的傻事做交换怎么样?”   “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杨壹:我七岁还尿床这事是绝对不会说的 第90章 过渡   傍晚。   一架马车悠悠的驶回白水村, 正是准备回家团聚的柳卯夫夫,两人一到家,就察觉家里气氛不对,柳卯抽了空偷摸问了杨壹, 才晓得是为了阿木的事。   “阿木有这个志向, 父么定然是不会反对,只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失职了, 竟然全然不知阿木志在此处。”   “兄长不必这样说, 家里还真没有一个人知道,阿木这孩子瞒的严实。”杨壹也没想到, 不过好在现在说出来了。   “也不怪他不说, 是我们对他的关心少了。”柳卯看着今日在厨房帮忙的幼弟,心底还是愧疚居多,阿木比柳柳还要小几岁,等阿木懂事的时候他已经常居, 书院, 父么为生计奔忙, 柳柳也还没长成稳定的性子,以至于家里人对阿木也少了几分关心, 好在阿木并不计较这些, 他心性单纯, 只记好不记坏, 是人少有的一颗玲珑心肠。   “兄长若是觉得对不住, 现在弥补也来得及, 正巧阿木不去和严师傅学泥瓦匠的手艺, 不如兄长将阿木带去县衙, 让他在工房先学学。”   “我也是这样想的。”柳卯点头, 农学一途专研的人少,因为常于泥地打交道,不少学子自然嫌弃,也觉得辛苦,他们多数人想寒窗苦读为的是享受好日子,转头又去种地,那读了这么些年书,岂不白费,因为这个思想,肯下苦功夫学农的人家更少,阿木既然想,他自然会全力相教。   “对了,兄长坐上县令之后,颁布了的几条政令我有看。”   “哦,那你对我的政令有何看法,说说看?”柳卯初管县衙,起先一个月是熟悉县衙事物,全盘接手上一个县令留下的摊子,权利交接总归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等将县衙全盘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柳卯就开始着手布置他的发展计划。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做了秋沙县的县令,自然要做好,更不提他本就是秋沙县人,当然需要为百姓安居乐业谋福祉。   “兄长几条政令全是考察过秋沙县各村落的情况颁布的,我自然没什么看法,但兄长可想过,秋沙县下几十个村落分布各处,旁的不说,单就是联系在一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   兄长政令因地制宜,想要他们种植特产以增加收入,但运输方面却还存在隐患,特产种出来运不出去,或是运输过程破损严重,都会是极大的利益损失。”   柳卯点头,这点他的确考虑过,“秋收快要过去,待到秋税后田地里的农活并不会过于忙碌,那时候我想以修路代替徭役,各村都出人,若是动作快,年前就能将各村落的路途碾平,到时马车行走,应该不是大问题。”   以修路代替徭役,杨壹点头是个好办法,朝廷每年征徭役到各处修葺公用设施本是个好心,但徭役重负,寻常人家力好的汉子去半个月都要在家躺上一个月才能缓过劲,想来这活也不是人干的,为此只要是能够咬牙拿出这笔银子做替的人家,都是不乐意去干徭役的活。   若是以为各村修路代替今年的徭役,各家出人,也都是在附近做工,自然比往年翻山越岭去各处服役叫人容易接受,这样有些人家也会剩下徭役的银子,若是当真干活辛苦,到时候自家兄弟过去替一阵也是可行的。   “既然兄长早有筹谋,那是我多嘴了,不过谈到修路我有一个办法能够叫道路平坦又结识,便是雨天行走也不会叫车轮陷近泥里,不耽误功夫。”   柳卯听杨壹这样说,非但没有怀疑,还满怀期待,旁的不提,白糖和抽水马桶两件,都叫他开过眼界,抽水马桶不提,现在商行还在每月给杨壹送不少分红,白糖是可以说上一说。   他和淮秋能够成,还多亏了这白糖秘方,通过蔺府主家的手献到老皇帝面前,果然叫其龙颜大悦,挥手赏赐了不少东西,蔺府自然没有吞并,这是事先说好的,除开官爵之外的赏赐都归柳卯带回去。   幸好柳卯当时得中,回来有朝廷派的护卫护送,不然带那么的金银回来,半道遇上劫匪抢了去,还真没法给杨壹交代。   “东西我现在没法给兄长拿出来,不过兄长要是不着急,过些时候可在我家来瞧。”杨壹本也是突然提及一说,没做准备。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先等着了。”   正事终于谈完,也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一家人吃过饭坐在院里聊了会天,见天色越发暗了,杨壹便带着柳柳往家里去。   这离开近两旬功夫,家里变是没怎么变,也不需要怎么收拾,因为走的时候怕落灰,都是盖了布的,这会回家,只需要把布料都揭开,再重新铺个床就好。   忙碌一趟下来,等真正躺到床上,外面的月亮已经爬的很高了,只是这会小夫夫两人都还没有睡意,也不知道是路上玩的不累,还是因为要交换黑历史觉得兴奋。   “这些,就是全部存货,一卷换一个,必须保证真实有效。”柳柳拍了拍搬到床前的木箱,虽然把小时候犯蠢的样子给杨壹看,好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他要是知道杨壹的糗事,肯定第一反应不是嫌弃,而是觉得对方可爱,那杨壹应该也和他想的一样才是,顿时心态又调整回来了。   “这么多,那我要好好想想了。”杨壹也故作严肃,摸着下巴仔细回忆自己小时候干过哪些天怒人怨的事,最好是他妈拿过鸡毛掸子追着他揍的,小时候他也顽皮,好在父母教育在跟前,也没闹到比人面前,自家最多是他妈忍不住,随手一把鸡毛掸子就让他度过了一个完整的童年。   “慢慢想,我不介意多知道一些的。”柳柳偷笑道。   “唔,想起来一件,小时候……”   一阵一阵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想必是夫夫二人交换的秘密惹得对方忍俊不禁,才至于大晚上还没睡觉,连带着后院的动物也都被吵得睡不好,黑熊白虎那对耳朵敏锐的很,平日风吹草动都能叫它们听得一清二楚,现在主人家说话,自然也是能够到的。   只是它们不解其中意,只觉得吵闹,怎么着也睡不着,最后打了个喷嚏,无精打采的趴在狗窝等着吵闹的主人们安静。   这一等,天色都泛亮才算是彻底安静,可惜没睡多久,村里早起的妇人郎君便带着积攒的衣盆过来小青河浣洗衣物,虽然小青河距离住宅肯定比卧房距离狗窝远的多,无奈说的婶娘郎君不知道低声是什么意思,大着嗓门也显得热闹,这声音自然是吵不醒屋里的主人,但叫才睡下不久的狗子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狗生好艰难啊。   ————————————   日子有条不紊过去,其间杨壹还时不时收到几封越朝楼的来信,了解京城的情况,虽然不知道杨慕北回到京城,会不会立刻告知杨家主夫他的消息,但看样子短时间内是没空来拜访他。   而京城的局势也越来越严峻,崖州一个府尹落马不过是一粒石子入水泊,惊起小小涟漪之后又恢复平静,正在大的惊涛骇浪都还在后面等着,只是这些与杨壹和柳柳是不相干,一个继续安心做猎户,每日跟张家父子得空就去山上走走,柳柳开办的书院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好在蔺夫子帮忙,加上又招了一个丧夫的秀才娘子,也算是忙的过来,每日小夫子都充满干劲的往书院去,下午带着厚厚的学生课业回来,忙到傍晚,才得空跟杨壹做一处过夫夫二人的小世界。   只是这日子过得虽然好,却也有几分烦恼,其他不提,单就孩子两个字让柳柳时不时被阿么催促。   尤其是嫂夫郞前不久报来喜讯,更是叫柳阿么坐不住,比起成亲,肯定是柳柳这个做弟弟的要早几个月,此前因为淮秋身体没养好,一直也没催人要孩子,这一等都要到两年功夫了,可没想到时不时耳提面命的哥儿没先有孩子,这儿媳妇先有了。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让柳柳都不敢往家里去了。   “阿么催的太急了些,这我怎么好说去抱个孩子回来。”柳柳早在和杨壹成亲的时候就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当初他们也商量过,要是父么催的急,就出去一阵,抱养个孩子回来,只是现在书院重担还大部分都压在他身上,走是走不开的。   “我去和阿么说,实在不行,便坦白说我身体不行。”杨壹搂着柳柳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如今正是热夏,也就晚上这会凉快些。   “不成,万一阿么不死心给你寻个大夫要来看你身体怎么办?”柳柳万不敢拿这事去冒险,“要不还是说我的问题,这样阿么寻来大夫只看我就是。”   杨壹被柳柳这犯懒的小脑袋气笑,“好好想法子,这算什么,你眉心这孕痣都这样红艳还有问题,岂不是当阿么是傻子骗。”   再说本就是他的问题,推倒柳柳头上岂非是叫柳柳遭受非议,虽然他和柳柳都不在乎这些,但他在乎柳柳的名声。   “那要如何是好?”   “好办,嫂夫郞身体这两年养的不错,但怀孩子还是负担,就麻烦兄长回来请阿么一趟,让阿么去县里帮嫂夫郞掌掌眼,阿么有事做了,自然顾不上你。”   柳柳闻言,眼睛泛亮,“是个办法,我明日就去寻兄长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带崽崽   柳卯坐在大堂的上桌, 轻轻的啜了一口热茶,放下后才看向弟弟,“让阿么到县里来不成问题,但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柳柳心下一惊, 难不成兄长猜到杨壹的身份有异, 不过他向来知道兄长这个人,若是真的知道什么, 肯定不会这样轻飘飘的来诈他, 多半直接说出口看他反应了,所以兄长应该是有了什么不靠谱的猜测, 且没有证据支撑才会这样一问。   熟知兄长套路的柳柳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镇定的反问,“兄长觉得我们有什么事瞒着你的。”   柳卯似笑非笑的看向柳柳,“若是你们当真不想现在要孩子,大可以和阿么说个清楚, 定个时候, 阿么自然不会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可你们偏偏退而求其次来找上我,说明你们定不下这个时候, 怕到时候实现不了叫阿么难过, 说吧, 你们谁的问题?”   ……   柳柳最最最讨厌兄长见微知著的本事。   “行了, 我知道了, 这事我不会同阿么说。”柳卯光看柳柳的表情就知道是谁的问题, 在想起当初杨壹和柳柳成亲前专门去了一趟青州的事, 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此事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虽有古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杨壹家里也没其他长辈,若是无后也没人说三道四,再有此事杨壹之前是和柳柳通过气,柳柳既然还是愿意嫁给杨壹,自然是做好了决定,这也是他们夫夫二人的事,他作为兄长最多只能在杨壹瞒着柳柳的情况下插手,现在这个情况,他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   “哦。”柳柳不知道兄长心底又猜出了什么,不过不追究就是最大的帮忙了,整个都欢喜了几分,“那我走了,杨壹在买山货,看时间快要过来了。”   柳卯笑着挥手,“去吧,去吧。”   瞧着柳柳还像在家时候一副孩子做派模样,柳卯知道成亲后杨壹一定是很照顾着,下次有机会还是问问杨壹是否要养个孩子在膝下,若是有这个打算他也好帮忙。   ——————————   “唉,近日酒楼收货的价又压低了,仗着天气大我们不能久留就来这一套,看样子得换个东家做买卖才是。”张虎想着近日给酒楼送的大件,要是往日里五十两都说少了,结果才卖了四十两,要不是怕下家不好找坏了东西,他老早就不和这掌柜周旋了。   “今年冬日窖个冰窖,到时候打的猎物都放冰窖里,我们有的是时间找下家。”杨壹也觉得这做生意的掌柜不厚道,以前同他们买卖的掌柜得了东家青睐,去了府里做事,新换的掌柜不大好,做事抠搜给银子也不够利索,还压价,许多猎户都不打算继续和他做买卖了。   “是个办法,到时候我们一块修,正好多囤些冰,夏日里也能拿出来用,你是不知道,小孩子怕热的很,我和笙哥儿一晚上要被小家伙闹醒好几回。”张虎虽然嘴上说着烦恼,但眼睛里笑的是开心的不得了。   杨壹不搭腔,不然张虎还有的说。   “对了,你和柳柳咋还没想要个孩子,我还说到时候咱们两家结亲,结果现在你们都还没个音信,我家小哥儿可是等不了了。”张虎想着两家关系,再有杨壹和柳柳的人品都好,要是他家小哥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他也放心。   只是他家小哥儿眼看都要满两岁,人家还没动静,有话说大三岁抱金砖,可眼瞅都要往四岁去了,等杨壹家孩子长到十五,他家哥儿都要够上官配的年纪,这可等不得。   “你家哥儿才两岁,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杨壹被噎的不轻,他知道这个时代为孩子选婚事,尤其是不打算攀高枝的人家,就想家里孩子不受委屈,自然是找知根知底的人家,但才两岁是不是考虑太早了些。   “不多不多,一转眼的事。”张虎还觉得自己想的不够多,这会他铆足劲挣钱,就是要给自家哥儿挣份体面的嫁妆,日后就是嫁人也不必仰人鼻息,“你这是没当爹呢,哪知道我的烦恼。”   年纪轻轻暂时没想当爹的杨壹无话可说,终于到了档口,张虎去寻笙哥儿,他也往县衙走,没走几步,就见到柳柳小跑冲过来,要不是在大街上,铁定要过来抱他的。   “怎么不在县衙等我。”杨壹本打算牵着柳柳,不想柳柳这会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便一刻也不能停的说了在县衙的遭遇。   “兄长实在太聪明了,我都不敢多留。”柳柳做了一副松口气的模样,“你说我们要不要想着收养一个小孩。”   村里同他一样年纪的哥儿姑娘孩子也都大了,旁的不提,单就笙哥儿的孩子都要两岁了,也难怪阿么会急着催他们,只是他自己的性子看着还跟未出阁的哥儿一样,真要养个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我也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家里现在银子是不缺,我们平日也有空闲,足够收养一个孩子,只是养孩子跟养黑熊白虎不大一样,须得付出很多的耐心和精力,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好准备。”   按道理,杨壹加上上辈子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符合法律当父亲的年纪,可他们这一辈,莫说早早的当父亲,就是结婚都是少有,他和柳柳成亲之后也体会到一个家的责任与重要性,性子比之前成熟了不少,但说真的做父亲,他是觉得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要怎样才叫准备好。   “我也是。”柳柳也有些纠结,前不久阿么催他还说,他这样的性子哪里是能做孩子阿么的,别到时候带着孩子一块野了。   “要不这些日子让笙哥儿多带他家的小哥儿过来,我们试着照顾照顾再决定?”   “嗯。”柳柳连连点头,其实他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之前在村里一大部分哥儿都和他玩的来,可见也是个孩子堆里的小孩子王。   ……   “杨秃秃,糖糖给你。”小夕儿站在地上,战战巍巍的拿着手里的糖果过来,要给杨壹,两岁大的孩子比杨壹想象中要会的东西多,例如走路,例如说话,虽然现在叫人还不大标准,叔叔两个字还叫成秃秃,但听在杨壹的耳朵里还是像柔软的棉花糖。   小哥儿软软的,要是真要收养个孩子,杨壹和柳柳商量过了就养个小哥儿。   “谢谢夕夕。”杨壹接过糖,在孩子面前吃了,小夕儿才像是满意的点头,又带着大人给他装满的糖糖包包去隔壁投喂。   杨壹跟在小孩子身后,距离不近不远,要是摔倒以杨壹的身手也能够及时接住,不过前面走的顺顺利利的小孩在跨门栏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在大人眼里只需要一抬脚就能跨过去的木门栏在小崽崽眼里都要有他膝盖高。   不过小夕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熟练的一屁股坐在门栏上,才开始挪动小短腿翻山越岭,哼哧哼哧的翻过门栏,小夕儿就灵活的往书院去,书院的门栏没有家里高,小夕儿的小短腿也能大步跨过去。   一进屋,小夕儿就莽莽撞撞的通过长廊,往书院教室里去,看到前面站着熟悉的人,也不怕生直接就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过去,向还没反应过来的柳柳送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柳柳多多,糖糖,吃。”   跟在门后没过来的杨壹听到小夕儿的叫法,捂住额头,叫他就是秃秃(叔叔),叫柳柳就是多多(哥哥),差辈了啊。   柳柳束手束脚的抱起小崽子,让屋里的一群大崽子们先自己看看书,才抱着孩子出来,看向杨壹。   “夕夕,上课不可以闯进教室,要是下一次想找哥哥,站在门口,哥哥就能看到。”柳柳认真和小夕夕商量的模样让杨壹看的不自觉笑起来。   小夕夕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睁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点头,还固执的拿着手里的糖糖,要投喂柳柳多多。   “你还笑。”柳柳吃掉小夕儿手里的糖果,才瞪了一眼杨壹。   “我笑的是小夕夕分不清辈分,你也跟着乱叫,若是他叫你哥哥,叫我叔叔,你不是也要跟着叫我叔叔。”   “夕夕本来也叫你哥哥的,是你自己不乐意。”   能叫哥哥,谁想别人叫叔叔的,柳柳觉得他就是哥哥。   杨壹无奈,他也不想当叔叔,只是真要是让小夕夕叫他哥哥让张虎听见,指不定要怎么在辈分上占便宜。   “先抱着夕夕,我去布置完今日的课业,就下学,到时候一起带夕夕回去。”柳柳把夕夕送到杨壹怀里,同时努力将嘴巴里的糖果给嚼掉,小夫子怎么可以在学生面前边吃糖边说话。   杨壹瞧着偶像包袱颇重的小夫子,只好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坐着等人,其间还和夕夕一块玩起来棋子占空格。   等到柳柳再出来,他们便往张家去,这几日夕夕被他们带着,到了黄昏还是要给人父么送回去,小孩子玩的累了已经在杨壹怀里睡着了,单手稳稳抱着娃的杨壹空着的手牢牢牵着柳柳。   其实养个崽崽玩,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不出意外,今天还有两章,但都挺晚的 第92章 哇的一声哭出来   送小夕儿回家后, 杨壹和柳柳夜里没睡觉,开始考虑孩子的事。   “兄长先前找过我,说我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愿,他便能帮忙。”杨壹说起这事还有几分尴尬, 毕竟兄长从柳柳那里套出了半真半假的真相, 面对他都有几分尴尬。   “好啊,兄长本来就是秋沙县的县令, 让他帮我们寻一寻也方便, 就是这事阿么那里不好说,不如我们还是先斩后奏, 把孩子抱回来在告诉他。”   “都行, 不过”杨壹顿了一下,见柳柳望过来,他把自己的顾虑一说,“虽然大夫诊断我可能有后代的情况不大, 但万一日后有了孩子, 现在收养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 柳柳就明白杨壹的意思,“我们既然决定收养他, 自然是要尽到做父么的义务, 不然与那些生而不养的父母有什么两样, 还是你觉得我日后会是个偏心的阿么, 先来告诫我?”   “又栽赃陷害,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早先把可能都说出来, 日后当真到了这一步, 才不至于慌乱, 好好的未雨绸缪怎么变成我对你的怀疑了,竟然这样想你夫君,我可是要罚你了。”   杨壹和柳柳闹在一起,渐渐的动作越发的大胆,明日正好沐修,不然怕是柳柳起不来给书院的学生上课。   ——————————   说要寻孩子收养,这事柳卯听到他们夫夫二人决定后就着手办着,要寻一个收养的孩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整个秋沙县乃至整个晋朝比比都是活不下去的孩子,有些一出生便失去双亲,有家族亲眷抚养。   可自家孩子都养不活的情况下再养别人家的孩子,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养着也不会给够吃穿,只管着饿不死就行了。   不过寻个孩子容易,但寻个不会被攀扯的孩子却不容易,柳卯花费了些时日去打听,结果柳卯还没多打听几日,就有人家主动上门送孩子的。   这人是柳卯以前的同窗,现在的同僚,也在秋沙县的做事,虽然官职不高,但隶属于柳卯一派,待到柳卯牵升,他们自然也不会落了好处。   既然在一块做事,柳卯大动干戈找孩子的事他们自然也晓得,尤其是在知道是给柳卯弟弟寻孩子收养的时候,其中一个便动了心思。   倒不是刻意讨好,而是想起家族旁支正好有这么一个刚丧亲的孩子,他们家族在双榀府算不得大家,但奈何家里人多,分出去的旁支也不少,自然是没沾到什么光彩,但祭祖之类的大事也该是要联系。   两月前的清明他还回去双榀府一趟,正巧遇上这事,有家子嗣单薄的旁支遭了难,如今就剩个才满月的哥儿无去处,几家沾亲的旁支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主家是过得去养个哥儿自然使得。   但他们主家的妻妾都不是好相与,平日自己的孩子都管教不好也没谁愿意花心思收养旁支的孩子,尤其还是个哥儿,为此这孩子便落在主家给口奶喝,也是几个照顾的婆子心善,不然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说。   现在听柳卯又这个意思,他自然先是回信去了家里问过孩子下落后,才匆匆给柳卯说了这事,还道这孩子本就没有上族谱,到时候接回来直接在县衙门落户柳家,他们家日后就是想要攀关系也是不成的。   晋朝律令,过继抱养的孩子与原来的家人就断了干系,相当于断亲,更何况这孩子的父母皆不在人世,旁的亲戚想要借孩子占便宜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柳卯也觉得合适,赶着回村和杨壹柳柳说了。   “这孩子目前才三月大,不记事,你们收养大也就跟亲生一样,若是觉得可行,我便回了他,看是你们去双榀府接孩子方便还是让他们那边的人送孩子过来。”   “兄长既然考察过了,我和柳柳自然没有意见,如今孩子才三个月,既然他们那边的人不尽心,舟车劳顿送过来容易出事,还是我和柳柳走一趟去接回来。”   “嗯,小孩子身子弱,我们去接也能照顾好些。”柳柳说着还想,孩子还这样小,估摸着是还得吃奶,村里如今有人家生了孩子,送些好的补品过去让孩子吃母乳也行,不过家里还得牵头羊回来。   不然一家奶人家孩子也要吃,怕是不够,用羊奶凑合到六月的模样,该是能喂些糊糊之类的东西。   “好,那你们先准备着,等孩子带回来直接到县衙落户。”   “好,辛苦兄长了。”   “你若是争辩时罚我抄写也如此客气才好。”   “那是不行的,是非功过得分清楚,兄长可不要偷奸耍滑。”柳柳正经的小模样逗笑院里的另外两人,一桩大事定下,的确是可以松快了。   柳卯先一步回衙门,给人说了这事,可没想到同窗却像是松了口气。   “怎的,你家中对那孩子这样不好?”不然怎么听到他答应这事,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还之,你是不知道,上回我修书回去问了这事过后,家里人直接让人把孩子送到我这儿,你若是没答应,我可就要提前当爹了。”   “……所以现在孩子在你家?”   “嗯,昨日和信一块送到的。”同窗也知道这事父母做的的确不地道,这孩子在他们家养与不养没什么两样,这么快送过来,不过是想用孩子做人情而已,活生生的一个娃娃叫他们这样做,还之听见恐怕心里会不舒服。   “孩子有人照顾吗?”柳卯心底的确不大舒服,只是同窗这样坦诚他也不好说什么。   “有,有个婆子跟了过来,不然一路风尘仆仆小孩子哪里经得起的折腾。”好在父母到底没有糊涂到这样的地步,若是送来孩子过于着急,还没人照顾路上折腾病了,不是叫人为难吗?   “你将孩子送过来吧,现在我府上安顿。”柳卯想着家里因为夫郞怀孕,也备了不少小孩要用的东西,送过来他照应肯定比府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同窗要好。   既然孩子已经送到,往好了想,也不必柳柳和杨壹跑一遭,万一又和上回去双榀府一样生了事端,好事也不成好事了。   “好,等会我就叫婆子抱过来。”   此刻的杨壹和柳柳还不知道孩子已经到了秋沙县,正在屋里准备小孩要用的东西。   旁的不说,尿布小衣总是不能少,之前给小夕儿做过小衣,大概也知道三个月大的婴儿要穿多大的衣服,甚至还专门去找笙哥儿要了以前小夕儿的旧衣过来。   旧衣服绵软,比起新衣穿着都要合适,等小孩在长大些,再裁剪新衣做衣服,皮肤也不怕伤到。   “明明昨日我们都还是连孩子影都没见着的人,没想到马上要成为三个月大孩子的父么,感觉都有些不真实。”柳柳正在烛火下叠衣服,小小的衣服在大人的手里显得极为可爱,若是套在小小的婴儿身上,肯定更加可爱。   “等接到孩子不就真实了。”杨壹跟着一起叠衣服,他其实也有几分不真实,若是他妈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爹,指不定要怎么乐呵。   “也是,对了奶羊寻到了吗?”村里没人养这东西,若是没什么渠道只能去县里的牛市碰碰运气。   “我问了张叔,张叔说上水村就有养羊的,这几日他帮我们去问问,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柳柳点头,又想起一件事,“等孩子接回来,你给他做个小摇篮吧,夜里放在咱们屋里也方便。”   “嗯,有这个计划,不光小摇篮,还有小推车,木料都有,等回来就动工。”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东西,恨不能明天就驾马车去双榀府接孩子,但奈何家里还有一堆事没安排,明日还要耽搁一些时候,正好去县里添置一些婴儿用的东西,他们计划着后日出发。   哪成想第二天一早,杨壹刚打开门就看到兄长的马车停下,平日里看到的兄长都风光霁月,可这会打马车下来的兄长颇有几分狼狈,单就下巴茬的一圈淡淡的青黑就知道兄长过来有多匆忙。   “兄长,你”   话说到一般,杨壹就被兄长轻轻举起的手指比作‘嘘’声给打断,这时候他才完整的看到兄长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肉团,看模样睡得很香,看小肉团大小,也就三个月模样,这不会就是兄长说的孩子吧?   不是昨日还在双榀府?今日是坐了飞机吗赶这么快就到家门口了。   杨壹摸不着头脑,只能跟在兄长身后,任由兄长把孩子抱进他们的主卧,这时候柳柳还在卧房没有出来,还被突然进门的兄长吓了一跳。   直到柳卯放好婴儿,拉着两个懵着的大人到院子里说明了情况,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孩子送到你们这里,其余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过来攀扯。”   “嗯,我们会的。”杨壹和柳柳自然知道,送着昨夜没有睡好的兄长离开,两个成熟的大人却跟小孩子一样跑进屋,围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小孩摇头晃脑。   “长得真好看,他的父母肯定也生的好,日后肯定也能长成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哥儿。”柳柳轻轻戳了戳小婴儿的脸蛋,好软!   杨壹点头,他知道刚出生的婴儿皮肤发红都不怎么好看,过些时候张开了就能看出模样,眼前的小婴儿的确好看,虽然还没张开眼睛,但是光看睡着的模样就像是漂亮娃娃,只是有些瘦,要是再养胖些肯定更好看。   “他是不是要醒了?”柳柳看到在床上动动手脚的小孩,整个人都一惊一乍的,话音刚落,原本闭眼的小孩睁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大大的眼珠里倒影着两个陌生有好看的人。   然后三双眼睛都好像陷入了呆滞的循环,不知所措,直到床上的小婴儿感觉到没有人抱他,小小的嘴巴突然一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一天上任的新手父么,遇到了第一个大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更新,宝子们出意外了,晚上有点事耽误了,另外一章只码了一半,明天才能完成三更 第93章 事情败露   听到小孩子哭, 柳柳眼疾手快的将小崽崽抱到怀里,虽然他没怎么哄过这样小的婴儿,但阿木和夕夕他也插手带过,总比杨壹这个一抹黑的好。   杨壹挠挠头, 见小崽崽还是哭的一搡一搡的, 猜测,“会不会是饿了?”   “有可能, 幸好昨个儿就给三娘说好了, 你带上送的东西,我们去三娘家。”   “好。”杨壹飞速去屋里提出一个篮子, 和柳柳一块往三娘家去。   三娘是柳柳能说的上话的姑娘, 三娘的阿么也和柳阿么相熟,整好三娘嫁到白水村,也常到柳家走动,前不久三娘有了第二个崽子, 而三娘嫁的丈夫虽然是个庄稼汉, 但身强体壮, 平日里干活利索,家里算不上殷实但也够给三娘买些好东西回来补身体, 所以三娘的奶水比较充足。   得知家里要养个三月大的娃娃, 柳柳先一步提着东西去三娘那里说了情况, 三娘也乐意, 反正奶水足够, 养一个娃娃也是养, 两个也是养, 才不成想昨天才说定, 今儿个便看到这对新手夫夫着急忙慌的带着哭桑的崽崽过来, 还叫三娘吓了一跳。   “你们不是说隔几日孩子才能抱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三娘给孩子喂了奶,瞧着还可怜没收干净眼泪的小崽崽,觉得真是个漂亮的哥儿,村里可能就柳柳小时候比得上。   “人家送了过来,也正好不用我们走一趟,就是送的有些着急,我们东西还没准备好。”   柳柳颇有些不好意思,挤奶的羊还没买回来,家里能够给孩子喂的除开糊糊就没别的,但小崽崽才三个月大,原来收养着的人家里也喂的是奶水,这会给吃糊糊,可能小崽崽不乐意。   “缺些什么,我这里都有,只管过来拿就是。”三娘也是个爽利人,这是她第二回 当娘,自然比起初啥都不懂的小姑娘会来事,家里给孩子备的东西也多,送些出去给人应应急也不打紧。   “好,真要有缺的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柳柳笑着抱着小崽崽,刚吃饱小崽崽又开始打哈欠,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跟家里养的小猪崽似的。   忙了一遭,回到家,两人都还没吃早饭,柳柳在屋里照顾小崽崽,杨壹在厨房熬了一锅稀粥,和柳柳一人一碗喝了。   家里牵羊的事刻不容缓,杨壹也不耽误时候,紧早去了张家,和张叔往上水村去了一趟,上水村是杨壹第二回 去了,上回接阿木还是两年前的事,那之后严师傅真因为赌败了家,被赌坊砍了一根手指头,之后就离开了上水村在没回来。   这回再来,杨壹倒没有其他心思,全心在母羊身上,好在杨壹运气不错,正好有下崽的母羊,不过人家要跟羊羔一块卖,杨壹手里拿了足够的钱,自然没怎么讨价还价。   杨壹还特意跟卖羊的人家学了怎么挤奶,他是个猎户,能够杀羊扒皮,却不见得能够给羊挤奶,也得亏找人教了,不然到时候羊牵回去,连奶都挤不出来岂不是白瞎。   赶着马车板往回走,杨壹心里才算踏实下来,近些年他手里的银子不少,便多添了些田产,每年收的粮食若不是早先修房子预留的空间大,恐怕都装不下,有时实在多了杨壹才会在县里卖了。   主要古时候天灾人祸多,他也怕万一遇上水灾旱灾,手里头准备足够的粮食能够不至于活不下去,而银子因为商人被陆陆续续下的政令打击,已经比不上之前,所以杨壹也没有在大动家里的银两,只是拿着银子在县里买了几个铺面出租,左右手里头的银两已经够他和柳柳一辈子过活了,现在也就是添了个孩子多了几分花销。   杨壹赶着羊到家,柳柳正坐在屋里给小崽崽缝东西,正值盛夏,小孩子的衣服都清凉,几块布耷拉到一起也就是了,不过夏夜蚊子多,家里还种的有花花草草,最吸蚊子。   杨壹告诉他蚊子蛰了容易生病,还是都是现在治不好的病,为此他特意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要了熏包的方子,在家里各处都挂着,而手里头绣的这个小熏包,是给小崽崽戴身上用的。   “回来了?”柳柳听见门外的声响,悄悄的从屋里出来,见杨壹牵了羊回来心头松了口气。   “孩子还乖吗?”杨壹将母羊跟羊羔送到后院的畜生圈里,隔壁的两只马儿看到新伙伴,正要发出欢迎的嘶鸣就叫杨壹一个动作打断,这要是叫了出来,把孩子吵醒了怎么办?   “一直在乖乖睡觉,饿不饿,我去做午饭。”一趟上水村跑回来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估摸着待会小崽崽也要醒了,得提前挤好羊奶热了晾着。   “有一点。”早上的稀粥自然不顶饿,也只是潦草吃吃,这会是可以烧锅做饭了,孩子虽然放在床上,但他们的床大,放中间应该还没那么快会爬,只要时不时进去看看他醒了没。   杨壹也要赶着在院里做摇篮,摇篮不难做,物件都是木条拼接,但做好就用也没那么快,今晚小崽崽估计还得跟着他们在床上睡一晚。   忙活一整天,带到日薄西山,杨壹和柳柳才腾出功夫挨个沐浴完,躺上床。   小崽崽被柳柳放在最里面,当初打这张大床的时候是想着能怎么睡就怎么睡,这会给孩子留出空间大人也不会觉得拥挤,而小崽崽也乖,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经常换人,早上哭了一回之后,下午饿了还是尿了都是叫一声,看到有人过来就乖乖的躺着不动,要是杨壹和柳柳逗他,他还要呵呵的笑出来,一双大眼睛都要给笑不见了。   这样乖巧的小孩杨壹听都没听说过,现在自个儿遇上了心也跟着软起来,当初说要□□,虽然已经准备好接纳一个小孩子,要承担照顾他一生的责任,可情感不一定做好了准备。   就像刚从兄长手里接过小崽崽的时候他还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崽子怎么办呢,现在好像他们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些。   “兄长让我们明日去县里给孩子上户籍,可我们还没给崽崽取名字呢,你说要叫他什么好啊。”柳柳半靠在杨壹肩膀上,玩着头发。   这会柳柳问,杨壹没有以前取名字的推脱,反而像是早就想好似的,直接说了名字,“叫杨慕柳怎么样?”   杨慕柳,柳柳听得耳朵泛起红晕,他和杨壹成亲两年多了,本来觉着自己练就了一番宠辱不惊的本事,不成想今日还是破了功,怎么能取这样的名字,外人听了岂不是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好吗?这可是我头一回觉着我取的名字不错,还是跟你的杨柳书院学的。”杨壹不依不饶,好久都没见着柳柳红过耳朵,今日一个名字就达成目的,可不是让杨壹高兴。   “你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柳柳话虽然这么说,但嘴上却也没有否认,杨慕柳,本来也是个好听的名字。   “哪里有人笑话,再说父么他们给你们取名字,不都是取柳字,一个卯,一个木,一个柳,可算是全都用上了,若是你再有一个兄弟,恐怕还没有字用了。”说起名字秀恩爱,他还真不是鼻祖,明明父么才是,当初他听到这三兄弟的名字,就觉得父么也是有趣的人。   柳柳也笑,他父么都姓柳,一个柳字用完,也只够给三个孩子取名字的,但真要是有第四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名字取,这事他和兄长还问过父亲呢。   “柳字没有,但柳还有许多可取的字,父亲说要是真有第四个孩子,就取絮字。”   絮,以柳姓其实寓意不大好,因为柳絮旁人听来多有轻浮,戏文里也常以柳絮比作轻浮,所以得亏没有第四个孩子,不然名字上就要吃好些亏。   说到这儿,柳柳突然灵机一动,孩子的小名还没着落,不如小名就叫絮字,村里人讲究名字轻贱些,孩子才好养活,可要柳柳给孩子去狗蛋之类的名字有有些过意不去。   而杨壹也和柳柳想到一块去了,两人都有话说,但谁都还没先开口就先从各自的眼睛里读到了答案,旁边睡得香香的崽崽是不知道,自己一下就有了大小名。   等第二日到了县衙,在户籍上登报了名字,小絮就彻底有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户籍一定,原先瞒着阿么做的大动作自然也瞒不住。   这不两人刚带着孩子回家,阿么就从县衙匆匆赶回来,几乎是前后脚,杨壹跟柳柳就在家门口和阿么撞了个正着。   柳阿么看着两个向来听话的孩子不声不响的瞒着他办了这样一件大事,心里头自然是不舒服,与孩子无关,只是觉着这样的大事竟然瞒着他,是当真觉得他是什么老骨头,不讲道理不成?   “阿么。”柳柳这声阿么叫的有几分气若游丝之感,心虚的模样显露无疑。   “阿么,先进来坐。”杨壹自然也心虚,但又比柳柳好一些,不管怎样先把阿么拉进屋说话。 第94章 意外之喜   “说吧, 什么时候的打算?”柳阿么坐在堂屋,一口热茶也不乐意喝,只盯着这对小夫夫。   “也不是很久,阿么之前你不是老催着我们要孩子吗?现在有了孙子不好吗?”柳柳搬了小板凳坐在柳阿么旁边, 轻轻摇着阿么的胳膊。   “好, 有什么不好,好到外孙子都落户了, 我这个当祖么的才知道。”柳阿么有气, 他其实也没催的很勤,只是叫两人上点心, 村里人嘴碎, 尤其是他家柳柳和杨壹在一块这么久,有些拈酸的人背地里不知道编排了什么。   他家的是村长,村里人看在面子上不会当面说,可这些话即便背着他, 总有人能够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一辈子打骂都不舍得的哥儿, 当成亲儿子的姑爷叫人家这样编排,真是恨不能拿着扫帚就去说闲话的人家里闹一场。   可有什么法子, 这里就是这么个风气, 他就是把人打死了都不见得能够平息流言还要火上浇油, 这两倒好, 风口浪尖还带回来一个, 这不是坐实了人家的话吗?   “阿么, 别气。”杨壹进屋把小絮放进屋, 过来提着一个热茶壶, 给柳阿么倒了茶水, “孩子是我们商议要养,之前也是有这么个打算,也请了兄长帮忙,我们是想把孩子带回来之后就给阿么你说的,哪里想到准备去双榀府接的孩子这么早就送过来了,昨儿个柳柳还忙得手忙脚乱,只是阿么在县里,都没法子找你帮忙。”   杨壹一席话解释的清清楚楚,让柳阿么有气也撒不出来,如今又听说这两人照顾孩子忙里慌张,心里也软了,“你们两个,哪里像是做父么的人,现在孩子到你们手里,别给照顾出事了,我去瞧瞧你们摆弄的,给你指导指导。”   柳阿么一往孩子那里去,柳柳就悄悄给杨壹比了个棒的手势背在背后,杨壹看着笑了之后,也不进屋去打扰柳柳认错,继续在院子里打摇篮。   不过也多亏了柳阿么回来的即使,他们俩还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除开喂饭换尿布,孩子还想干嘛一概不知道,有柳阿么一插手,两人的工作量一下都轻松了,连带着小崽子也笑的多了。   几日功夫下来,孩子也能暂时离开一会人,柳柳和杨壹也有功夫出门,书院这几日柳柳都是请假,只靠秀才娘子一个人撑着,几日功夫还行,再久空怕秀才娘子要累趴了,毕竟时不时来上课的蔺夫子也怀了孩子。   本就身体弱,若是再每日来去怕是不好坐胎,要待到来年出了月子约莫才能再上课,书院一下就剩了两个先生,柳柳本就有再招一个先生的意思,但无论是哥儿还是女子能来书院教学的少之又少。   便是从书院走出去的学生,因为夫家关系,都是不能过来抛头露面的,之前招的秀才娘子都是撞了大运,这个小娘子是秀才家的童养媳,年少情谊,那秀才也是个喜欢红袖添香的人,每日下了学都要抽功夫教娘子识字,后来慢慢的秀才娘子也就学了出来。   可惜哥儿和女子都不得科考,自然一身本事也无用处,到后来秀才因病去世,家中只靠秀才娘子一个人撑着,才叫柳柳见着了这个机会。   “在忧心书院先生的事?”杨壹从外面回来,今日上山打了只野鸡,打算回家炖个鸡汤,一入门就瞧着柳柳发愁的模样,大约是猜到了原委。   “嗯,书院的学生这两年都在增加,先生自然不能少。”只是像杨壹和兄长这样的男子终究是少数,父亲乐意自家孩子来读书,夫家可不一定乐意,书院好些有天赋的学生中道退学,都是因为要嫁人的缘故。   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朝廷不开放哥儿和女子的出路,连独户都不能立,除开嫁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不必着急,很快书院就会有新先生了。”杨壹掌握了一手新消息,引着柳柳上钩撞过来。   “哪里来的新先生,你什么时候得来的消息。”   果然一提这个事,柳柳主动咬钩,着急的走过来要个答案。   “方才回来的路上遇上阿么了,他说明日有媒人上门,让我们过去商议商议。”   “媒人?”柳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要给阿木说亲事吗?是哪家的姑娘还是哥儿,我们认得吗?媒人上我们家门,岂不是说阿木被人瞧上了,这两年他不是在县衙门就是地里,哪里瞧上的。”   杨壹就知道柳柳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乐得不行,一连串问题也没把杨壹问糊涂,“嗯,是给阿木说亲,说亲的人家我们也认识,是钱家哥儿。”   “竟然是清荣,先前他从书院离开说是家中要议亲,我还可惜,这个清荣真是,竟然瞒我这么久。”柳柳显然没想到是清荣。   “不怪他,钱小哥儿之前要结亲的人家不是阿木,是家里给他订的一门亲事,那日他从书院离开,我还恰好碰上,见他特意停车在阿木劳作的那片田地,看了好一会才离开,当时估摸钱小哥儿以为是和阿木没有缘分,所以才不曾向你吐露。”   “还有这样一桩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说了也没用,钱家那边早有打算,纵然我们家世不差,可人家早定下了若是没有特殊情况肯定不会退亲,再有钱小哥儿喜欢我们阿木,万一阿木不喜欢人家,不是耽误了吗?”   杨壹当时看到,心里大抵是明白钱小哥儿对阿木有意思,但即便知道这一别就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面,钱小哥儿还是克制的只在马车上看一看,便也清楚知道他和阿木的亲事无望,不做多的麻烦事。   老实说阿木这些日子在地里忙活晒得黑了些,却也不丑,外人看着也是个俊朗的汉子,年岁也够,村里早就有人蠢蠢欲动过来说亲了。   只是阿木一点不愧对自己的名字,像是个木头,家里上门的姑娘哥儿一个都没生出心思,人一多了,柳阿么就觉得没那么着急,左右还早,让他自个儿挑去,可柳木一心农学研究,每天连饭都准时吃不了,更不提要寻个合心意的哥儿了。   “那是如何又寻上我们家的?”   “听闻朝廷又颁布了一道政令,钱家的产业恰好受到了冲击,对方家退了钱家这门亲事,钱府老爷愁白了头发,又从家里伺候的人口中得知钱小哥儿是喜欢我们家阿木,所以才派了媒人过来。”   如今钱家也知道其实自家哥儿说给柳木是有高攀之嫌,毕竟钱家是商户,柳家因为柳卯的缘故已经上了官路,再有钱小哥儿又退了亲事,再上门来颇有些不对味,可钱家老爷心疼自家哥儿,还是厚着脸皮过来试一试。   不然便是哥儿喜欢,也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叫媒人登男子家的门,这要是拒了亲事,怕又要遭人嘲笑,但钱家老爷也顾不得。   柳柳算是知道其中曲折,钱家老爷如何柳柳不做评价,但清荣是个好哥儿,起先书院里没几个是想用心读书的人,清荣就是少有的一个。   这两年清荣不光学的好,还帮助柳柳良多,此前清荣还道要是日后夫家同意,他也想到书院教书,当时还叫柳柳开心了好久。   按照他来说,是愿意清荣嫁过来的,只是不知道阿木是怎样的心思,若是阿木不喜欢他自然不能强迫阿木。   “阿木应该不会拒绝。”杨壹又插了一句,把纠结的不行的小夫郎瞬间拉了回来。   “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明日阿么叫我们回去,肯定是媒人正式登门,此前定然有私下来过,既然能够正式登门,阿木定也是愿意的。”   柳柳被这么一说,也懂了方才是杨壹猜的,以阿么的性子,肯定不会随意答应亲事,不然当初他的婚事,有好些身份高的人家过来,早早就能把他嫁出去,现在阿木也一样。   “这样说清荣要是和阿木成亲,日后书院的确能够多一位先生。”柳柳舒展眉眼,笑吟吟的看向杨壹,“不过还不够,我还是要多招两位先生,这样日后学生多了也能管的过来。”   “自然可以,要是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便去县里,问问兄长哪家的主家是妻管严,又看看他家妻子或是夫郞是否有学识,到时候上门做客说和,成功的概率也大些。”   “嗯,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柳柳高兴,他和杨壹又想到一块去了。   说着,摇篮里睡觉的小絮突然叫了起来,啊啊的两下似乎在提醒外面的大人,他遇到麻烦了。   杨壹手里还提着野鸡,没法第一时间过去,柳柳已经是个成熟的阿么了,走过去抱着小絮一看,就晓得是又饿了。   如今他们隔三差五将孩子送到三娘那里吃口母乳,其余时候都是用羊奶喂孩子,小絮都过来一个来月了,整个小娃娃都胖了一圈,小脸蛋肉乎乎的,一戳就是一个小肉窝,是在可爱的让柳柳不能丢手,恨不能时时刻刻抱孩子抱在怀里,东戳戳,西捏捏。   而小絮也完全没有不耐烦,还很喜欢和柳柳玩这样的游戏,每次被捏捏戳戳都还咯咯的笑,更让柳柳喜欢的不得了。   杨壹在厨房听到柳柳说话,让端羊奶过去,也熟练的从锅里将温热的羊奶拿过去,这时候没有奶瓶,都靠小勺子一勺一勺喂,都是杨壹抱着孩子,柳柳来喂,杨壹也喂过两回,但都撒了奶出来,之后柳柳又禁止了他一向活计。   今儿个奶还没喂几口,奶腥味一直在柳柳的鼻尖萦绕,胃部不舒服的痉挛几下过后,实在撑不住,连碗都没放稳就急匆匆的跑到厕所,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二十一号的更新 第95章 惊喜   见柳柳匆忙去了厕所, 杨壹快速拍了拍小絮的后背,将小絮放在床上,“小絮现在这里躺一会,我去看看你阿么怎么了?”   还听不懂话的小絮一直都很乖, 即使没有吃饱也听话的躺在床上, 一对小黑眼珠紧紧盯着大人离开的背影,可怜巴巴的望着, 要是柳柳看到不知道要多心疼。   但这会柳柳顾不上, 反胃的呕吐持续了好一会,奈何胃里没什么东西, 吐也只有水, 难受的感觉挥之不去,叫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怎么样?胃难受?”杨壹跑过来的时候从桌上抓过茶壶和茶杯,见柳柳难受的蹲在地上,先拍了拍柳柳的后背顺气, 才给柳柳倒了一杯凉茶漱口。   “没事, 刚刚闻到奶腥味有点没忍住, 吐过好一点了。”柳柳缓过劲,漱了口之后被杨壹扶回屋里, 坐在屋里的靠椅上。   杨壹又匆匆出去, 隔了一会回来, 带了一壶新的热水, 让柳柳喝下去缓缓, 而他心里是有个猜测的。   别的不说, 以他阅览小说多年的经历来看, 只要出现呕吐嗜睡等现象, 距离怀孕八九不离十, 还差一点是假孕。   可是他和柳柳有没有生育压力,而且柳柳身体一向不错,他们打认识到现在都三年多了,只有一次夜里睡觉没关窗,又碰上夜里大降温,第二天起来他们两个都有些风寒,但这些久的五禽戏不是百炼,几乎喝过一碗板蓝根熬得药水就好了。   柳柳稍微严重些,去大夫那里看过,吃了两幅药也就痊愈了,此后他在没见过柳柳生病,且他们的作息规范,吃饭也顿顿不拉,不可能得胃病,那最后可能的就是杨壹刚才的猜测。   毕竟之前柳柳给小絮喂了这么多回奶都没觉着奶腥味难闻,今日突然发作,该是这么回事。   “怎么傻站着,小絮不是还没喝完奶,我”   “我去喂,不是觉得奶腥味难闻,待会又吐了不好,你先在这里歇一会,等喂完奶,我们把小絮放到阿么那里,我带你去县里看看。”   杨壹说完走到床边,右手碰了碰奶碗,好在是夏天,没那么容易凉下来,方才奶碗没放稳,撒了一些奶汁出来,不过也不多,不必在去挤一回煮过。   柳柳着实还没有好过,只要一想起方才的奶腥味,便是没闻到都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涌,古人言望梅止渴,是因为看到梅子就能想到酸味,但他这会是没看到羊奶,都能记住那股子腥味,恐怕日后他都不乐意再喝了。   只是要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每回喂小絮奶的事都要叫杨壹来,想起杨壹以前给孩子喂奶的模样,柳柳忍不住头疼起来。   这头杨壹是头一回一个人给小絮喂奶,之前尝试两次都还有柳柳帮忙抱着,但这么久他看着柳柳喂是有些心得在的,小心抱小絮抱起来,一点点的给小絮往嘴里送奶。   小絮这样吃了一个来月,早就吃惯了,也配合的张嘴,只是四个月大的宝宝都还没长牙,整个看起来软乎的不行,杨壹花费了平日多半倍的时间给小絮喂好了奶,嘱咐柳柳在躺椅上躺着休息,他去厨房将奶碗洗干净,便抱着小絮去了岳丈家。   因为嫂夫郞的孩子已经做稳了,柳阿么想着家里一堆事就没有多留,等着孩子要出生的前一个月在去县里看着。   且明日有媒人上门细说柳木的亲事,柳阿么今儿个不管怎么说都要把老房子给收拾收拾,明儿个好待客。   哪想屋外刚收拾干净,就看到上午才碰见的姑爷抱着孩子过来。   “这是怎么了?孩子又不好了?”柳阿么瞧姑爷一副严峻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小絮没事,是柳柳身体有些不舒服,劳烦阿么照顾一阵小絮,我这就送柳柳去县里看大夫。”杨壹也不好说柳柳可能是怀孕了,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叫人白欢喜一场。   “柳柳,昨个儿看柳柳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不好了,是哪里不舒服?”柳阿么接过孩子,原本的好心情在听到自家哥儿身体不适那可全给弄没了,他们家孩子身体都不错,小时候都没病没灾的,不能长大了还不成呀。   “没事,就是胃有些不舒服,吐了,这会缓过劲已经好些了,但我想着还是看看放心些。”杨壹也怕柳阿么多想还是实话实说。   “好好地怎么吐了,是吃坏了东西不成,我就说你们俩手艺不行,以后都上家里吃饭,我给做。”柳阿么略微放下心,看姑爷的样子,也不是太危险,只以为两人在家又对付吃饭,不上心。   “阿么,这话可别叫柳柳听到,我是手艺不成,柳柳可是你手把手教的,要是他也不成,柳柳可要闹了。”   “去去去,还有心思和我玩笑,赶紧去县里,别真吃坏了肚子,早些看了大夫早些好。”柳阿么挥手不跟杨壹说笑,抱着小絮往屋里走,柳父这回也从外面回来,只是和姑爷不是一道,只看到杨壹的背影,进屋还要问怎么回事呢,就被小娃娃咯咯的笑声给逗得忘了。   “哎呀!”柳阿么坐在椅子上突然一锤大腿。   “怎么了你这是?一惊一乍的,别把小外孙给吓着了。”柳村长是习惯夫郞忘事时候会来这么一遭,可小崽崽还不习惯呢。   “姑爷刚才说,柳柳方才吐了。”柳阿么满脸喜色,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这也是糊涂了,明明家里的媳妇才照顾过,怎么轮到自家的哥儿都没想到这一茬呢。   “吐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你怎么还笑,孩子都病了。”柳村长被闹的摸不着头脑。   “说你傻你还装样,以前我怀柳柳的时候不也吐过,你说我该不该笑,咱柳柳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无缘无故的哪里会胃不舒服吐了,我看八成是有孩子了。”   柳阿么高兴呀,他着急催柳柳和杨壹要孩子没催着,两人转手给他送了一个现成的大孙子,他自然是没法再说,现在不催了,结果孩子就来了,果然缘分这事说不准。   “当真,那是件大好事了。”柳村长也高兴,而在柳村长怀里的崽崽也跟着咯咯笑,把老两口也逗乐了,“我们小絮要当哥哥了,也跟着高兴是不是呀?”   回应柳村长的是小絮又一阵笑,让柳阿么转手把孩子抱过来,“小絮可真是小福星,才来家里就给带来了弟弟妹妹,等着,祖么这就给你做好的,你父么那手艺没有祖么好,祖么给你做的羊奶保证一点腥味都没有。”   在孩子面前被拉踩了的柳柳这会是没什么精神,杨壹一出门他便昏昏欲睡,最后真的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杨壹回来的时候喊了一声不见柳柳答应,进屋才看到柳柳睡着了,也没叫醒,只是往后院去套好马车,又铺上绵软的被褥,再从屋里抱着睡熟了的柳柳上车,顺手还把蒲扇给带上了。   蒲葵做的扇子,乡下人最常用,方便扇风也得劲,即使马车上杨壹已经铺了一层竹席,但奈何下午天热的慌,单就这样让柳柳在马车里呆着,他怕柳柳给热中暑了,于是找了根绳子拴在蒲扇上,挂在马车厢中心,绳子有他拽着,这一拽蒲扇便会跟着扇风,也能叫柳柳睡得舒服些。   杨壹自个是带了一顶草帽,遮住头顶热辣的太阳后,就慢慢悠悠的往县里去了。   这会才过了晌午,路上别说人,连个活物都不见,杨壹紧赶慢赶的到了县里,柳柳一觉也睡醒了,看到马车里一动一动的蒲扇,就知道是杨壹做的。   他轻轻解下来,从马车里钻出来。   “醒了,正好快要到医馆了,等看了病,我们就去县衙歇两个时辰,等太阳下去了在往回走。”杨壹一路过来,热的额头都是汗珠,后背更是被汗水浸湿了好大一块。   “嗯。”柳柳给杨壹打扇,这个傻子,明明知道这么热,还要顶着最热的时候赶过来,要是热中暑了可怎么是好。   “夫郞打的扇子真是凉快。”杨壹感受丝丝凉风送过来,风里还裹着蜜。   “那我多打一阵,你这岂不是要透心凉了。”柳柳习惯杨壹是不是夸张的说话,左右是给他听,他听着也喜欢。   “话不能乱说。”杨壹敲了柳柳一下,不等柳柳报复回来,就跳下马车,转过来扶着柳柳下来,医馆到了,柳柳也不好跟他闹了。   还是退休御医方大夫的医馆,这会医馆没什么人,柳柳一进屋就有大夫看诊,正是方大夫的孙子小方大夫。   小方大夫也是继承了方大夫衣钵,如今方大夫年事已高基本不外诊,小方大夫便常去各村诊病,也得了不少好名声,还有人送妙手回春的牌匾,已然出师了。   这回看诊也没花多少时间,只摸脉,就大约是知道小郎君的情况,又细问了两个问题,结论是可以下了。   “恭喜二位,小郎君已经有一月多的身孕,孕吐是正常情况,只要不是太严重不必吃药,我刚刚看小郎君身体也不错,只需回去精细养着就是。”小方大夫的话叫杨壹定了心,而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的柳柳是吃足了惊。   他和杨壹可能不会有孩子,他早就知道,现在峰会路转怎么会不让人惊喜呢。   “如此,谢谢小方大夫了,这是诊金,还有红封,可别不收。”   杨壹送过钱,还多了一些,小方大夫正要拒绝听杨壹这样说这钱该收,沾沾喜气,又道了声贺。   杨壹心头高兴,但看到柳柳都有些呆滞了哪里不知道是高兴懵了,把人拉出医馆,送上马车,杨壹没急着走,而是抱住柳柳,叫柳柳缓过神。   “高兴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二十二号的更新 第96章 双喜临门   柳柳在杨壹怀里靠了一会, 才慢慢抬头回应杨壹方才的话,“是有些傻了。”   “现在呢?”杨壹搂紧柳柳。   “好了。”柳柳微微用劲推了一下杨壹,“方才小方大夫说话,我耳朵都是嗡嗡的, 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   不然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他们才有了一个崽崽,马上又要迎来一个崽崽, 上天未免对他也太好了些。   “算时间, 这孩子恰好是接小絮过来时来的,看来我们小絮带有福运, 一来就给我们带来了肚子里的崽崽。”算下来, 正好比肚子里的崽崽要大一岁。   “我也觉得,小絮这么乖巧的孩子我都没见过,就连小夕儿都闹过一阵,叫笙哥儿愁的不行, 但小絮自打头回哭过在没掉过眼泪, 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崽崽是不是跟小絮一样乖巧。”   “我看他就没有小絮乖巧, 才一个月便闹你,要是出来还是个混世魔王样, 我可要打他屁股了。”杨壹小心翼翼的摸着柳柳还平坦的腹部, 这时候胎儿连胎心都没有, 只是一个才发育一个来月的胚胎, 什么也摸不着, 可也架不住杨壹觉得神奇, 都要把柳柳的肚子摸笑了还不乐意罢手。   “还不知道性别呢, 若是哥儿和姑娘你也打他屁股, 下时候还成, 大了些岂不是羞脸。”   柳柳对杨壹嘴上说的棍棒教育其实没多在意,因为知道杨壹这会只是说说,就这一来月,杨壹宠着小絮的架势,可见肚子里无论是什么性别的孩子,都能让他宠上天,日后,夫夫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红脸估摸只有他来了。   “姑娘和哥儿也要教的,若真是性子不成器日后我们不教,到了别人家为此受了欺负我们连公道都不好讨。”   杨壹已经开始发愁,上回还笑话张虎人小夕儿才两岁,就想着嫁出去的安排,现在轮到他,小崽子还在柳柳肚子里,连生命都还算不上,就已经操心小人几十年的事情,深怕自家崽崽受了委屈。   “这个是自然,我是夫子,小崽日后要是出来淘气,我自然有办法管教他,别动不动就要打,要真是管不着你才能出手,不然他们是要怕你的。”   打孩子这事柳柳是不大赞成,主要他们家三个孩子小时候都不怎么淘气,就是犯错撒撒娇阿么和父亲也便不计较了,所以他们自小都没挨过黄金藤的打,可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稍微皮实点的,那都是在家被父母揍过,还不止一顿。   “我有分寸,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喜欢打人的大人不是。”杨壹保留对黄金藤的使用意见,“天色不早了,肚子是不是饿了,兄长这会肯定用过午饭了,我们过去他们还得在开一次火,不如我们先吃了再过去?”   本来午饭是该在家里吃,上午打回来的野鸡也就是为了中午备着的,怎知出现这个意外,只顾上给小絮喂奶,两个大人是没有时间吃东西就赶到镇上了。   “嗯,我们去吃小馄饨怎么样?也不知道县里老伯的那家馄饨摊还开着吗?”柳柳肚子也咕咕叫起来,这会过了饭点,去酒楼两个人也吃不了什么,还是去路边支的摊吃来的快当。   “应该开着,馄饨老伯都是下午收摊,要是没卖完我们还能赶上一口。”   说着两人往馄饨摊去,果然今日运气不差,馄饨摊还没收,老伯桌上剩下的馄饨也没几个,刚巧给杨壹和柳柳各做了一碗。   杨壹一边吃一边注意着柳柳,孕吐这东西说不好是吃什么吐,有的是一种东西,有的是好几样东西,有的是吃什么吐什么,他最怕的就是柳柳这种状况。   怀孕本来就辛苦,要是连口吃都吃不好,哪里有精力应对之后的事,好在柳柳暂时吃饭不成问题,如今也只对奶腥味有反应,这些日子给小絮喂奶的工作都得杨壹自己来了。   吃过小馄饨,两人往县衙去,下午的时候县衙一般没什么事,柳卯自然是闲不住,时常还跟六房的下属往各村跑,这两年各村的通路也都修的差不多,杨壹给提供的水泥方子材料不复杂,不必刻意买,其余的只要出人力就成。   只是全靠人刮的路面没被碾平压实,路上还是有点凹凸不平,但比之前的泥土路不知好了多少倍,现在往各村去花费的时间比先前要短的多,而各村安排种植的作物也有所收成,去岁的时候秋沙县的收成比往年多了一倍。   有了钱,秋沙县也慢慢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至少来往的再不只有为了观珩书院的文人,商人也居多,便是在如今政令压迫的境遇下,从商的还是不少,毕竟这个时代,地里刨食想要寻出路可谓是难于上青天,要是有点头脑即便苛税再重,也比种地强的多。   杨壹和柳柳到县衙后门,看门的门房把马车牵到院里,听说今晚还要走,马儿也就没送去马圈,而是放在阴凉处放马儿歇息。   杨壹和柳柳是往后院嫂夫郞那里去了,蔺淮秋打突然有孕,被柳卯扼令前三个月不可轻易下榻,平日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让小侍送了躺椅在外面,趁着天气凉快的时候到院外看看。   虽然他身子比寻常哥儿弱了些,却也不至于如此,都是柳卯关心则乱,但蔺淮秋也顺从答应,就是怕柳卯担忧。   可躺的久了整个人骨头都要酥了,连个陪着下棋琢磨的人都没有,让他整个人都兴致缺缺的,以前这时候他都是在书院和学生度过,现在他有快两个月没去书院了,也不知道柳柳和秀才娘子两个人忙不忙的过来。   “嫂夫郞,我和杨壹过来了。”还没进屋,柳柳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光听动静都能看出柳柳心情不错。   叫憋久了的蔺淮秋也跟着高兴了两分,还特意起身到门口接人,只是往日该蹦蹦跳跳过来的柳柳今天格外的不同,迈的步子都不大的过来,起初蔺淮秋还以为是柳柳身体不好,但一看杨壹和柳柳的表情又给否决了,这笑容,分明是有天大的好事才对。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笑的这样开心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蔺淮秋拉着柳柳坐下,也不用怎么招呼杨壹,他自个儿能寻到地儿。   杨壹坐在屋内的圆桌上,端看柳柳兴致勃勃的和嫂夫郞说怀孕的事,也不差嘴,听着耳边越发激动的声音和笑声,也跟着高兴。   柳卯在前院也得了柳柳杨壹过来的消息,手中没有要紧的事物就回了后院,谁知一进门就得了这样的好消息,让原本还真以为杨壹出问题的柳卯产生了几分怪异。   “你们现在有了孩子,那小絮你们是怎么打算的?”不是柳卯多嘴,许多父母都是如此,□□本来是无子做的打算,结果不料亲生孩子有了,那养子好些的养着,不好些的弃了都有可能。   “小絮自然是要准备当哥哥,等肚子里的小崽子出来,小絮都该学会叫人了。”杨壹这话一说,安了柳卯的心,毕竟这孩子也是他同窗同族的孩子,既然当初说好了要养,再反悔就不像样子,孩子又不是物件,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哪里是能推送来推送去的。   “对了,明日钱家要上门给阿木说亲事,兄长和嫂夫郞要是得空可以回去一趟。”   这事柳阿么瞒的严实,到今天除开自家人也没其他人知道,现在杨壹给柳卯说,柳卯自然是高兴,还道,“阿木也到了议亲的年岁,明日我和淮秋会回去,若是两家都没问题,该将聘礼备起来了。”   “是该准备了。”   聘礼柳家二老估摸老早就准备好了,柳卯和柳柳到时候定然也要给一些添进去,钱家听名字就不缺钱,他们家当然也不能落下层。   柳木这两年来手头定然没存什么钱,毕竟农学出路本来就少,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更是没有盼头,但柳木好养活,就是中午吃个热地蛋也都凑活,可往后成了亲日子这样过就不行了。   第二日。   柳阿么一早穿了一声玫红的衣裳坐在院里,这衣裳艳红打眼,许多新婚夫郞和娘子都不见得穿,但今儿个高兴,昨儿夜里姑爷带着柳柳回来,抱住小絮的时候说了喜讯,激动的他一晚上都没睡着。   今儿个也有大喜事上门,昨个儿没睡也不影响今天的精神面貌,和媒人约定的时间还没上门,柳阿么见院里的一道门还没开,又走过去叫了两声,说亲他家儿子得在场,让媒人看看也好给人哥儿回去说说。   柳木也不是故意不出去,只是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寻到一件合适穿的衣服,这两年的新衣阿么都是给他做的土褐色之类的暗色,就是怕他地里糟蹋了衣裳,不想正要用的时候,一件抵用的都没有,最后只能寻了件顺眼的穿上。   比媒人先来的自然是柳木的两个哥哥,一个个拖家带口院子里很快就充满了笑闹声,以至于媒人上门看着这么多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之前钱老爷让她过来说媒,她还觉着这事成不了,因为柳家可是当官的人家,而钱家哥儿又遭退过婚还是商户出生,不想头一次上门探口风这事竟然真的有苗头,一来二去她都要上门正式说事了,而今儿个男方家里人都过来,那离成事只差一口气了,只要说定这门媒,说不定钱员外要给多少红封呢。   一想到这里,媒人脸上的笑怎么也遮不住,但嘴上的功夫半分不拉,三下五除二的说定了喜事又看了定亲的男子,估摸着准数去钱府汇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日常   柳木的亲事算是定下, 只是什么时候成亲还要算算日子,双方的父么总归是要见上一面再说的,不过今个儿媒人正式上门,亲事也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家里接连几桩喜事让柳阿么高兴的进厨房摆弄, 今儿个他是谁也不许过来搭把手, 叫一众回来的孩子在外面干瞪眼看着。   好在都是自家人,也不会不自在, 柳柳和蔺淮秋自然是作一块说着, 尤其柳柳肚子里的小娃娃才一个月,以这个时代看, 至少三月才能说是稳了, 为此蔺淮秋作为过来人也给柳柳说了不少注意事项。   柳柳都一一记下,他自己身体好,便是有了小崽崽,除开羊奶味闻不得, 其余都没什么大毛病, 书院的课业也还在继续教授, 但等肚子大起来行动要不方便的时候,肯定还是要请假休息在家的。   清荣如今定了亲, 该是能够来书院帮忙, 想必钱府老爷也不会阻拦, 让柳柳稍微稍得喘息, 到他大肚子没法做事还有几个月, 足够招两个合适的先生了。   柳柳在想之后的安排, 杨壹却还沉浸在要当父亲的喜悦里, 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小絮在他怀里也乐呵的很, 单看相貌,漂亮俊俏的父亲带着白嫩可爱的娃娃,保管吸足了目光。   “家里一下多了两个要照顾的,要是忙不过来,你记得上家里来,我和你阿么都都有空。”柳父高兴的同儿婿搭话,可心里还有些担忧。   原本收养小絮,他们这父辈心里隐隐约约也清楚是什么原因,孩子抱回来只管专心养,也跟亲生一样。   而两个孩子虽然一开始照顾孩子肯定手忙脚乱,但时间一长也就过来,毕竟这村里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有些早当家的娃娃还没成家也帮着父母照顾弟弟妹妹的不少,所以他和老伴也不担心,实在不行他们还能出面。   可偏偏这时候柳柳有了孩子,一下把他们做父么的弄糊涂了不说,还把照顾夫郞孩子的重担全压在杨壹一个人肩上,就是家里不缺银子也架不住杨壹一个人分身乏术,大的小的两头顾,以儿婿的性子肯定两头都是周全来着,但一人也太辛苦了些。   “嗯,我会的,这段时间天气也热,正好不去山里在家陪柳柳和小絮,有什么不懂得我肯定过来问阿么和您。”杨壹早也想好了,打猎暂缓一段时间。   “有顾虑是好事,赶明个儿我和你阿么上家里去看看,要是孩子缺点什么,柳柳要用些什么都提前给你说着,你慢慢安排,不然真到了时候哪能忙的过来。”   养孩子生孩子都是顶大的事,里头要学明白的事多着呢。   听完岳父这席话,杨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卯插了话,“父亲可是偏心了,我也没备着东西呢。”   “去去去,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阿么上你家住了小一月,什么东西没准备好,好用的着我来掌眼。”柳村长难得跟儿子闹一闹图个高兴。   杨壹只管看着,其实算下来岳父这个年纪还比他爸妈小点,却早早的要含饴弄孙当爷字辈了,他以后是不会这么快做到爷爷辈,先不说柳柳肚子里还不知道性别的小崽崽,就眼下手里这个。   这么香香软软的小哥儿,他可得多宠着些,前些时候他还给越朝楼去了封信,提了哥儿官配的事,原著里越朝楼和白言思也是有个小哥儿的,想想为了自家崽崽,越朝楼早晚也要把这条规矩给废了。   到时候,小絮想在家留多久就留多久,要是没看上的人家,一辈子他也养的起,要是看上了别的哥儿或是姑娘,他也得给小家伙安排的妥妥当当。   “想什么呢?”柳柳挥了挥手,打从家里回来,杨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想孩子以后的事。”杨壹把自己的万千担忧全都说了个遍,想着趁这会有时间,他多考虑考虑,不然真到了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办。   哪知听了杨壹话的柳柳不仅不跟杨壹一块想对策,还笑的直不起腰,得靠在杨壹身上才不至于跌到床上,等笑够了,柳柳才双手捧住杨壹的脸,学着以前杨壹作弄他脸的样子,左右揉搓了一下。   “哪有你这样未雨绸缪的,孩子以后的事得他们自己应对,我们做家长的可不能随随便便插手,一个不好弄巧成拙了怎么办?”柳柳要劝杨壹尽早打消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实在没事做,边去研究研究怎么把饭做的好吃些。   被柳柳点拨一通,杨壹想也对,等两个崽子真的长大了,没准都不恋家,他想的十八般武艺到头来一个也用不上,“好,不多想,时候不早了,睡吧,不然明个白日授课要打瞌睡了。”   向来课堂只有打瞌睡的学生,没有想睡觉的先生,柳柳做了几年先生,偶像包袱重着呢,哪里能够在课堂上闹这样的笑话,所以说睡就睡,叫杨壹好笑着给秒睡的柳柳掩了掩被角,又一看木床附近的摇篮里熟睡的小絮,在安静的夏夜里听着两道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也跟着睡了过去。   ……   头几个月,柳柳除开嗜睡了些,不能闻奶味外,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便是家里的活计能看着的也趁杨壹在忙活干了,但随着肚子慢慢吹起来,除了每日必要的走动外,柳柳是很少下榻的,因为腿部水肿的厉害,只能躺在塌上舒服些。   有时候腿还抽筋,半夜被疼醒惊动杨壹,杨壹也立刻给柳柳揉腿,一手揉腿的技术慢慢练了出来,都用不了多久柳柳就能再次入睡。   “你这玩意能准吗?”杨壹撑在腮坐在一旁,看柳柳表演给自己诊脉的杂技。   因为杨壹身份的原因,柳柳学了点浅短的医术,治个头疼脑热是没什么问题,可要给自己诊脉把出孩子性别,恐怕是为难了。   “你别说话,我得静心诊脉。”柳柳的确没把出个所以然,这中医把脉看性别,都得火候功夫,有时候老大夫都能给把错,更别提柳柳这只小菜鸟了。   但柳柳还是想试试,最主要的他想给孩子做小衣了,要是不知道性别到时候小衣做了不合适不是白瞎了吗?   可惜柳柳左诊右看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脸上的失望劲叫杨壹看的有几分心疼,紧着把人抱在怀里安抚。   “方大夫那里不能叫人破了规矩,不然传出去其他夫夫都要求肚里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岂不是叫方大夫做了恶,你要真摸不准,就哪样都准备着,万一日后我们还有小崽子也能用的上。”   杨壹闹玩笑话,他哪里还敢让柳柳在怀一次孩子,单就每夜柳柳被抽筋疼醒的次数都要他后悔让柳柳怀上了这个孩子,其实有小絮他们也够了,再来一个或许惊喜,却也不足以让杨壹专门为了这份惊喜换柳柳怀崽崽。   反正都是小时候的小衣,除开颜色不合适外也没什么影响,自家孩子在家里穿也使得,实在用不了给村里的娃娃也行,不然兄长哪儿还有呢。   “你想的倒美,哥儿本就子嗣缘分不丰,我们还都是哥儿,有肚子里这个小崽崽和小絮都是莫大的福分了,所以不管肚子里的崽崽是什么性别你都不许嫌弃。”   “你又胡思乱想,我嫌弃什么,家里也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便是有,我的孩子,什么性别都能做好。”杨壹对柳柳最近对他有几分不信任泄露出微微不满,看着恶狠狠实则轻轻咬在柳柳的耳垂上泄愤。   “别闹,痒。”柳柳呵呵笑出来,也没有坐以待毙顺手就挠上了杨壹腰上的痒痒肉,一下两个都呵呵笑出声,在屋子里听着格外的欢快。   而屋里的另外一个小家伙已经能够借助摇篮的木架站起来了,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盯着父么的方向,大力的拍打木架,嘴巴也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大眼睛都要眯成一道缝了,可见是高兴。   “小絮被吵醒了。”柳柳似乎有点嗔怪的意思。   “看来今晚是不能早睡了。”杨壹耸肩,让柳柳坐好,自个儿起身把小崽子抱过来,小絮这些天精力十足,白日里要是没耗干或是睡多了,晚上肯定精神奕奕。   虽然不会哭闹,但是自娱自乐的咿咿呀呀也要在耳边响很久,所以他们得先要把小崽子哄睡着,才能安心睡过去。   ————————————   “怎么突然想着去江南。”杨家主夫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又因为包养的极好,平日一身舒雅上宴席,都还能叫年轻的小伙子看花了眼。   只是这些年杨家主夫一直有一块心事未了,平日里都是在佛堂焚香祷告,少有出门应酬的时候。   今个儿也奇怪,新帝刚登基不久,朝中局势尚不明朗,因为他的大儿子有本事在新朝冒了头,杨家风光一时无二,叫和杨家作对的人家暗地里不知道摔了多少茶盏。   可本该在京城秉公职守的人今天反常要往带他一个多年不出门的人往江南去,杨家主夫心里一震,莫不是……   “阿么跟我去就是。”杨慕北只平淡的笑笑,将嘴角的苦涩全都压在心底,和小弟相认已经两年多了,但他也只在双榀府短短见过人一面,之后朝局事情一件接一件,他就像是走钢丝一般不敢松懈,也不敢给小弟写信,深怕有人盯着他叫人知道小弟下落报复。   甚至找到小弟的事他还瞒了阿么足足两年多,现在杨家终于在新帝眼前彻底得了眼,他有了新帝做保障,自然是要让阿么和小弟见上一面,说来阿么本家也在江南,此行正好籍口去外家拜祖,新帝会准假。   远在白水村的杨壹不知道,这便宜哥哥已经带着阿么在见他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故人来   盛夏到隆冬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今日一大早杨壹冒着初雪上了最后一次山,秋收过后柳柳就请了假窝在家里陪小絮,他也得空出来跟张虎上山,以前没孩子的时候, 杨壹打了东西除开给柳柳留些想要的皮毛外, 其余都是和货物一块卖出去。   现在不成,杨壹最近在猎鹿, 兔皮的帽子和围脖家里都有了, 熊皮太厚,山里也不好找熊瞎子, 想着干脆猎头鹿回去, 鹿皮也暖和,冬日吃鹿肉也能补补。   白水村的后山养东西,离开人这一片山林往外走,就是荒无人烟的地界, 那里面猎物跟撒了欢似的长, 有时候杨壹没能在山上猎到想要的东西, 便叫上张叔和张虎,三个人往深山里去。   他们都是在山里走惯了的, 沿途也会留下标记, 白水村后山一片也没起过雾, 入深山比想象中要周全, 只是猎到大物不太好往回挪, 沿途的猎物滴落的血迹势必会引来猛兽, 狼群就是其中之一。   到了冬天, 很多动物都已经囤好粮食窝冬, 大型的猎食动物少了捕猎对象, 但凡在路上闻着点腥味就能不见兔子不撒鹰一样,杨壹虽然能单枪匹马挑狼,也架不住狼一个族群一块上,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双拳难敌四手了。   所以这会听到说杨壹想要猎鹿,张虎紧赶着准备了东西,轻装简行的上了山。   “呼——”张虎在山里呼出一口热气,冒白的气息很快在空气中散开,凉的没有一点温度,“这山里是越来越难走了,翻过冬开春,你家的小子也要出来了。”   出生的真是时候,熬走了严冬,又不近夏,暖春是难得的好日子。   “怎的,你还惦记亲事呢?”杨壹调笑,转脸小夕儿都三岁了,他家崽子还在肚子没翻出来呢,不说他家崽子是个什么性别,单说小夕儿到许人家的时候,他家崽子估计还像个娃娃,到时候小夕儿怕是看不上的。   “我是惦记,但光我惦记有用吗?这孩子差了三岁多,我就是有心也还得替小夕儿考虑考虑。”老话讲究大三岁不算什么,可村里没几家是乐意往大了娶,除开家里有不干事的懒汉,娶个年纪稍微大些的会伺候人。   张虎是看不惯,自家娇生惯养的崽儿到了你家去伺候个无赖,什么东西,是脸上贴金了不成。   “儿孙自有儿孙福,便是我们两家孩子正年纪相仿,万一没看上眼你还能强嫁不成。”杨壹开导张虎,说实话,小夕儿他看着长大,能说话了叫他一声杨秃秃,也是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要是日后能成一家人,他当然是觉着好,关键是他觉着好有什么用,他家崽儿不一定觉着。   “当然不会。”张虎摇头,“这不是一天天瞎操心吗?不说这些,今个儿出门我爹说还要下雪呢,虽然才入冬,雪还没压起来,山里也不能多待,赶快找找那鹿是最要紧的。”   “上回瞧着是这个方向,我们往这头去。”   山林呼啸冷风,从山上吹到村里,刚下过初雪的村子还没大雪压顶,路上都是些湿漉漉的水珠,因为县里安排修路抵徭役的事,连白水村村道都给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泥。   柳柳一觉睡到近晌午才起来,旁边就是醒了在自己玩自己手指的小家伙,一见阿么醒了,小眼睛溜溜转起来,然后开始傻笑。   柳柳最爱小絮的小笑脸,整个娃娃白白嫩嫩,满是奶味,说来也怪,羊奶味柳柳一点都闻不得,可小絮满身的奶味他不光不觉得难闻,还稀罕的不得了,时不时就要把崽崽抱在怀里,一会动动小絮的脸蛋,一会和小絮玩手指捉迷藏,杨壹说他都要跟个孩子一样了。   柳柳是不觉着,和小孩玩很有乐趣,杨壹只是怕自己粗手粗脚给小絮弄哭了,还得要他出马哄罢了。   “饿不饿,父亲该是上山去了,今个儿中午不一定回来,中午阿么给你做糊糊好不好?”柳柳起身披上衣裳,已经过了六个月的娃娃可以喂些糊糊之类的东西,前头那只山羊也不产奶了,杨壹又买了一只回来,如今家里后院的畜生栏里,当真是塞得满满当当。   鸡鹅马羊狗,幸亏前些时候杨壹都在家里,不然正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东西。   一个人吃,柳柳也没有弄得太过,甚至大锅都没起,直接用罐子,这是杨壹教他偷懒的法子,原本该驳斥,不想这会他竟然用上了,叫杨壹撞见定要笑他。   草草解决完自己和崽子的午饭,柳柳带着小絮去了书房,拿起一本诗经给小崽子念,小絮很喜欢听这东西,每回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比磨掉他精力还要睡得快些。   只是这会不成,才睡醒的崽子精力十足,不说连翻十个跟头,肯定也要咿咿呀呀闹一阵才会罢休,但阿么的诗经一念起来,小絮又不闹腾了,整个崽子都闷闷不乐的坐在阿么怀里,盯着满是字的天书吐泡泡玩。   见小崽子还不懂事就不想读书,柳柳可是为难了自己好久才接受,但不管这样,字还是得认全,念着念着,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白日里杨壹出去家里门栓是没栓上的,家里黑熊白虎和几只大鹅在,两三个大汉都不见得能近柳柳的身,加上又在村里,虽然离别的住户远了些,却也不是人烟罕至,上午时候小青河里又是婶娘又是郎君,人多着呢。   所以无论是杨壹还是柳家人都是直接进屋,或是敲一敲给屋里人一个信也就进来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规规矩矩的敲了好几下,大约是生人才会这样干。   柳柳做了判断之后先将小絮抱回了摇篮,才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入眼的是一位身着素装的郎君,眉心的红痣不似年轻哥儿那般鲜艳,却也熠熠生辉,配在这位气质超群的郎君身上,更加显得贵气。   而郎君身旁还站着一人,那人芝兰玉树的模样即便柳柳只见过一回也记忆深刻,这不就是杨懿的兄长吗?   ……   杨慕北跟阿么紧赶慢赶从京城过来,先是去了一趟江南才转头过来,路上一向沉稳的阿么连连催着他说有关杨壹的事,可杨慕北知道的也不多,当初只派人去粗略调查过后,就让所有调查的人跟杨家断了联系,全都隐藏在秋沙县里。   更何况小弟还是以男子身份长大,娶了夫郞,两人异常恩爱,这事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跟阿么开口,见他表情实在为难,杨家主夫以为是自家孩子出了事,已经尸骨不全了,不然怎么在找到小儿子的时候不将他带会杨家。   这误会闹的杨慕北不敢不说实话,可实话一说,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阿么,旁的先不提,哥儿娶亲,还娶的同样是个哥儿,这样的事听着便惊世骇俗。   京城里最纨绔的小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玩弄同是男子的人,这样推想就可知道这事是多么的令人震惊。   “只是这样?”姜修谙却跟松了一口气似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不待杨慕北回答,又道,“所以他才不愿意回来是不是,也是,若是他回了杨家,杨家那群老顽固是不肯放过他的,如今新帝登基,我们主家一脉你已经在朝上立足,可终究比不得其他老世家,要是他们知道他还活着,肯定要往宫里送的。”   前朝后宫都要有人,才能叫人心安,而没有什么比自家血脉送进去靠谱,那些顽固的族老要是知道他的孩子顶着男子的身份成亲娶了夫郞,估计恨不能立刻把人绑回去,这事在那些人眼里,是污秽上不得台面。   “小弟没有孕痣,皇家是不会要的。”没有孕痣代表不能生育,皇家最看重子嗣,便是当真有这样的人被皇帝看上,品位也不会升的多高,除非外家的确强势,又得宠爱才行。   他与小弟虽然只短短接触过几日,也能看出小弟性子虽然随性了几分,可比起男子也完全不输,若不是他知晓杨壹是他弟弟,这样的男子他也要上去结交一番当个朋友,小弟如今很优秀,不该被杨家拖累。   “所以你一路隐瞒,借口也都找好遮掩,是怕族老知道你找到了你弟弟。”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还是朝廷中视我杨家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不在少数,我怕弟弟行踪被他们知道,有人要对他下手。”   小弟不愿意跟他回京城,自然得不到保障,那时不去接触才是最好的保障。   “你做的对,我已经对他不起,如今他过得好,最为重要。”姜修谙说着手却垂在一旁,当年情况艰险不得已他以那样危险的方式送走了自己的孩子,不想他逃过一劫,却又因为被贼人掳走名节受损,几乎要被休弃。   若非慕北雪地里苦苦哀求了一天一夜,他已经被杨家赶了出去,此后近二十年他吃斋念佛不与外人接触,只求保佑他的孩子平安,如今终于找到了慕南,他这辈子的心愿算是了了。   马车行至匆匆,早在秋沙县隐藏的人也到了地方过来接待,只是姜修谙想要见到孩子的心着实着急,直接从秋沙县往白水村去了。   这两年因为杨柳书院的缘故,白水村人也见识了许多大富大贵的人家,今个儿又见马车过来,还不问路的往杨家去,谁都不意外。   待到马车停在杨家门口,杨慕北从马车跳下来,扶着阿么下车后,两人相视一眼为对方鼓劲,才终于走到了门口,轻轻敲起了木门。   只是连敲了几下,门里都没传来动静,就在他们以为没人在家的时候,大门突然被轻轻打开,一个身姿纤细唯有肚子高鼓的哥儿打开门。   杨慕北的眼睛瞬间瞪大,如果他没有看错小弟娶的夫郞是怀孕了,月份还不小,可小弟也是哥儿,难不成小弟的夫郞给小弟戴了绿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杨壹:阿嚏—— 第99章 无标题   念头刚起, 杨慕北又立刻打消,旁人不知道,难道他小弟还不知道自己身份,若是夫郞怀了别人的孩子, 怎么可能还作一处, 一路过来,暂居秋沙县的下属都把小弟的事桩桩件件告诉他了, 他小弟疼爱夫郎的名声, 在秋沙县里都是挂了名的。   如此,难不成这个孩子是小弟的?哥儿和哥儿?怎么会?   杨慕北如今的脑子是一团浆糊, 姜修谙自然也是的, 若是他没认错,来看门的就是慕南的夫郞,可是怎么会?   “杨公子,杨”柳柳突然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位郎君, 思来想去, “杨郎君, 先进屋吧,夫君今日上山去了, 须得要一会才能回来。”   “好。”姜修谙现在想不了这么多, 只要能够见着他的孩子, 怎样都好。   柳柳请二人进屋, 他如今因为肚子大了, 身上也穿的厚实, 按他的话来说, 这一身毛茸茸的皮袄穿在身上, 就是不小心摔个屁股墩, 也半点事都没有,最多是不大好起身。   院子里有待客用的石凳,待两人入座,柳柳想去屋檐下的炉子取些热水过来招待的时候,却被杨郎君给拉住,叫他也坐下,不必麻烦。   “冬日里少有渴意,我们坐坐就是。”姜修谙手里握住柳柳的手,他一惯养尊处优,手上顶多有点这些年抄佛经留下的笔茧,与之相比柳柳的手却是白嫩光滑,比起贵阁家娇养出的哥儿也是不差。   姜修谙便知道,这个哥儿定然在他慕南心里是鼎鼎重要的。   柳柳的手其实也有过一层薄茧,那是幼时练字留下的,只是这些日子家里的活计杨壹全都包了去,他有心动手做些什么都没地儿下手,手上的茧子也慢慢褪去,尤其是杨壹给他买回来擦涂手脸的香膏价格不便宜,自然是比起未出嫁时还要好上许多。   “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姜修谙细细打量完柳柳,心中是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不过不等他点头又想到儿子都还没认他,他满不满意儿媳妇,根本没什么要紧。   “快七个月了。”柳柳跟着看了一眼,大夫说,也就两个来月的时间,肚子里闹腾的小崽子就要出来。   “好,那快要出生了。”姜修谙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枚光滑的玉坠,这玉坠入手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这玉是他出嫁是娘给他,如今转手给儿媳,算是个传承。   柳柳见识过好东西,自然知道玉佩的分量,即便眼前这位是他名义上的阿么,他却是不能这样轻易接受的。   “别推辞,这是我该给的,无论慕南愿不愿意认我。”姜修谙固执的将玉佩送到柳柳手里,态度坚决到柳柳都没来得及出口推辞。   而这时候屋里被忘记的小絮开始啊啊的叫起来,阿么不陪他玩,不开心了。   柳柳听到孩子叫声,赶忙往屋里去把裹着厚袄子的小崽子抱出来,小崽崽看着屋外坐着的人,也不怕生,甚至闻到姜修谙身上好闻的味道,还要爬过去要抱抱。   屋外的两人瞧着屋里竟然还有一个孩子,看模样,也才八九个月大小,又见柳柳肚子的孩子都快七个月了,姜修谙难得皱起了眉头。   算时间,岂不是前一个孩子才出月子就有了第二个孩子,这样太伤哥儿的身子了。   柳柳一直看着他们,见姜修谙皱眉,大约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不想杨壹被误解,出言解释,“这是我和杨壹收养的孩子,原以为我们不会有孩子,哪想刚将小絮接到家,便被他带着福运过来,要当哥哥。”   原来是这样,姜修谙点头,“他叫小絮,哪个絮,有大名了吗?”   “柳絮的絮,有大名,叫杨慕柳。”   杨慕柳,姜修谙看向自家儿子,突然笑起来,“从慕字,他该叫你一声哥哥。”   ……   杨慕北也没想到自己突然降辈了。   柳柳是不晓得杨家兄长叫什么名,现在一听从慕字,心头一顿,他们起这名的时候是不管从什么的,他们不讲究这个,也没有族学渊源,轮不着排辈,哪里会想到跟杨家兄长这辈撞了名。   可慕柳的名字已经上了户籍,非特殊的情况是不能更改。   “无妨,你们不回杨家,杨家的规矩也管不到你们,尽管叫这个名字,慕字取的很好。”他的儿子慕是族中排辈得来的,而他的小孙子的慕,是他父么恩爱取来的,便是字一样意也不一样。   只是他的慕南,大约是不想改这个名字了。   ——————————   “呼——这头鹿得要有两百斤去了,它的皮子杂糅了做成鹿皮靴,暖和着呢。”   “鹿皮够大,到时候做出来也给小夕儿做一双穿,算我这个干爹给他的小礼物。”   “成啊,只是你这干亲饭还没吃,着什么急认干儿子呢。”   “可不着急嘛,我们小夕儿乖巧着呢,要是被别人抢了当干爹,我上哪儿找理,柳柳要是知道了也得教训我。”   “没有的事,能做我家小夕儿干爹的除开你,没谁。”   认干爹这事还是山里才说定,之前张虎没着急就是想着结亲,现在看是不成了,转头做个干亲也不错,村里他们两家关系最好,日后小夕儿被人欺负了,他一个,杨壹一个,光是站在那里,那歹人腿都得打颤。   想想那画面,张虎嘿嘿的傻笑起来,更加卖力气的抬着公鹿往家里去,抬回张家,公鹿早已经断气,扒皮解剖的事自然也得尽快做,冬日虽然东西能放久一些,但一直不处理也会坏。   只是开膛破肚血腥味是少不了,杨壹家里正不方便只能托张叔张婶帮忙弄好再往家里搬。   一路从山上下来,已经有几粒小雪在飘落,想必过不了多久大雪又要开始封山,但张家和杨家每年都将粮食早早的存够,不说一个冬日不能出门,就是一年也都是够吃喝的。   更何况杨壹今年的几十亩良田光是收的租子便把他修的粮仓给填的满满的,一看这么多粮食,杨壹心里半点都不慌。   刚到门口,杨壹看到大门大打开,不由加快了步伐,他和柳柳是不喜欢敞开门给外人看,便是一人出门,另外一个多是不上拴,哪里会留门,除非是有客人来,但兄长才得了一对龙凤胎,光是处理衙门和孩子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会这会回来。   阿么和父亲也怕兄长照顾不过来,嫂夫郞还在月子里,所以商量打算去照看一段时日,阿木前两日也去了县里跟工房的师父汇报情况,书院休业,几个教书先生也早早回家,连笙哥儿他方才都在张家见着了。   思来想去,杨壹也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做客,外面的雪也渐渐变大,一看不下个几日是不会停的。   杨壹前脚踏进门,院里准备进屋躲雪的三人加一个小婴儿都看向他,叫杨壹另外还没踏进门的脚都不知道要不要走进来。   “夫君。”柳柳见杨壹回来,也顾不得院里有人看着,抱着小絮就快步过来,看的杨壹眉心一皱,更是加快步伐,过去一手顺利的抱住小絮,一手揽住柳柳的腰,薄雪虽然还没有堆积,但也落在地上湿滑,要是一个不慎跌跤了怎么办。   “外面冷,先去屋里。”这话杨壹不光是说给柳柳听得,也是说给院里的两个人听得,因为晌午的时候天还有点暖暖的太阳,柳柳也没烧地龙,这一走进屋,与外面相差无几的温度叫杨壹安置好他们,也没来得及跟人说话,便先去了厨房,打算把地龙烧起来。   只是柴火刚架在灶孔,一人跟着从外头过来,是杨慕北。   “小弟,我有事想同你说。”杨慕北直接叫杨壹小弟,其实心中还是忐忑,怕小弟压根不认他这个兄长,不回应他。   “你说。”杨壹知道杨懿这辈子大概是不可能再回来,现在他也说好不回杨家自然也不会借用杨懿的身份占杨家的便宜,为了自保,他也不会和杨慕北以及杨家主夫透露自己不是杨懿的事情,所以现在的情况,杨壹自然也把他们当是陌生的亲人。   但要说一下便接纳他们展现出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不说他只怕原来的杨懿也做不到。   “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杨家,我和阿么也不会勉强你,你的身份杨家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只是你能不能别不认阿么,他等了二十多年才找到你,如今他心里只有你一个牵挂,要是你不认他,我怕他撑不下去。”   杨慕北的话让杨壹沉默了,其实他现在算是杨懿,自然要尽该尽的责任,他之前不打算和杨家牵扯,除开不想以杨懿的身份占杨家的便宜和认回去极有可能和柳柳分开外,还有一点就是杨家是风险地,回去可能会死,   种种因果叠加在一起他才千防万防不想与杨家的人相认,但事已至此,杨家两个与杨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到了家里,他又怎么会继续冷酷无情下去。   “我并没有讨厌你们,只是不大会和长辈相处。”杨壹这话也不假,毕竟在次之前他们是生人。   “当真。”杨慕北眼睛霎时间亮起来,似乎想过来展现一下兄友弟恭,可刚踏出一步又默默的缩了回去,小弟是哥儿,如今他们年纪大了,礼教不能逾越。   杨壹点头,走过去自在跟杨慕北像兄弟间的姿态抱了一下,叫杨慕北放宽心,之后也不管呆傻在原地的杨慕北,自顾自回屋子里暖和去了。   人都走了好一会,杨慕北才反应过来,小弟抱他了,是不是小弟心里也是有他这个兄长的,果然小弟是乖巧的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住下   杨壹从厨房走回卧房, 就见杨家主夫和柳柳正在逗小絮,小孩咯咯的笑声很会传染人,连杨壹刚进门都忍不住嘴角带笑,不过看到他一过来, 杨家主夫突然拘谨起来, 整个人低垂着头,但又忍不住时不时抬起来, 可又很快放下。   杨壹过去的脚步也一顿, 转身到门口从炉子上拎过水壶又才回来,他们一路匆匆过来估计连水都没喝, 冬日里一碗热水下肚最是解凉, 方才他都看到杨慕北脸上有冻着的痕迹。   “喝些热水吧。”杨壹将屋里放着的茶杯一一灌满水,搬了个木凳过来,放在上面,等他将水壶放回去, 厨房里呆愣了一会的杨慕北也走了过来, 这下人齐了反倒是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这场面让杨壹不由得抓了抓头发, 率先说了话,“你们来这里有住处吗?”   “有的, 两年前我让调查过你身世的人都来了秋沙县, 在这里置办了一套房产, 手下也买了几个庄子。”   杨慕北答完话, 其实还想添一句, 那些置办的东西本来是给杨壹准备的, 可又怕杨壹不收, 只好先咽回肚子里, 等到他们在熟稔些, 再说这些话吧。   “这几日会下大雪,冬日里白水村出村的路口会慢慢被盖上,要一个冬日才能解封,你们”杨壹说着停顿了一下,想着杨慕北既然在朝中做事,大约是不能再次停留这么久的,如今趁着雪还小,出了白水村也好往回赶。   谁知杨慕北像是知道了什么好事,整个人突然精神振奋,“现在外面的大雪已经下的密起来,马车在道上走路也湿滑,容易出事,我们能留下来吗?”   话到这个份上,杨壹本来也没想着赶人走,只是想朝廷给假给的这么爽快,来来回回都有个半年时间,这不是把告老还乡前的假都给用没了吧。   “可以,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家里的屋子还有好几间,只是除开嫂夫郞住过也没其他人进去,尽管定期是要打扫一下,但冬日不比夏日,被褥什么的还要重新套过。   “不比,你告诉地方,我去收拾就成。”杨慕北一个高兴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屋里的三个人都奇怪的看向他,这才把他拉回到现实,他好像没收拾过屋子,“要不还是小弟你来,我替你打下手。”   “嗯。”杨壹不介意,只是走出门的时候,看到杨家主夫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叮嘱了一句,“阿么你先和柳柳在屋里休息一会,地龙我已经烧好了,过一会应该是不会冷了。”   说完这句话,杨壹和杨慕北出了门,屋里姜修谙整个人像是被冰凝固了似的,好半会才缓过神来,“刚刚,慕南是叫我阿么了吗?”   “嗯,夫君是叫了阿么你。”柳柳也跟着杨壹改了口。   接连听到两声阿么,姜修谙像是突然忍不住一样,喜极而泣,嘴里止不住的道好好好,叫柳柳一顿安慰。   收拾屋子的杨壹是没瞧见,只是手脚利索的将被子从衣柜里取出来,套好铺上,得收拾两间屋子出来,杨家兄长一间,杨家阿么一间。   杨慕北说是过来帮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一插手反而让事情还费些功夫,叫杨壹嫌弃的赶到了一旁,他自己动手都不用多少功夫就能收拾完,让杨慕北这个做兄长的多少有几分挫败感。   “小弟,你方才叫了阿么,是已经认我们了是吗?”杨慕北小声的询问,深怕刚才自己听错了,也怕杨壹只是因为他的话说的权宜之计。   “既然是血亲,又非生死仇恨,为何不能认?”杨壹将被褥压实之后,奇怪的反问回去,“这个被褥夜里够睡吗?若是冷我在加一床。”   “啊,够够够,我也习武的,冬日里薄被都盖得。”   “这是给阿么准备的。”杨壹有些无奈,上回在双榀府见着的时候,也没觉得杨家兄长有点傻,反倒是很精明的一个人,但怎么到了这会,跟村头的傻根似的,说句话,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自作多情了杨慕北仿佛才知道自己反应丢人,瓮声瓮气的说,“也够了,夜里还有地龙,这被子正好。”   杨壹点头,又去隔间给杨慕北铺床,一通忙活下来,外面的雪都已经铺了薄薄一层,因为杨家兄长他们要留,杨壹又去门口将马车给赶了进来,赶车过来的马车车夫早已经回去了,似乎杨慕北早就打算要留下来,安置好这些,想着小絮该饿了,杨壹去厨房又鼓捣了一阵才进屋给小崽子喂上了一口吃的。   姜修谙见杨壹熟练的动作,就晓得孩子被他们照顾的极好,在瞧柳柳肚子里的孩子,想必出生时,一定也能讨父么喜欢。   “晚上想吃些什么?”杨壹放下手里的碗,看天色是要准备晚饭了,家里东西都不缺,这几个月来做饭的手艺也练出来了些,不说做的多好吃,但比之前已经好上许多,家里菜肉都是不缺的,就是鱼杨壹也能在小青河给抓来。   “都行,不过阿么常年茹素,可能见不得荤腥。”   杨壹点头,吃不得荤也有很多其他吃食,干脆夜里做面条好了,在做个素菜浇头,院子里好些菜都能吃,灶房的柜子里还存着之前买下来的干香菇,泡了水切成丁下油锅炸过,味道很不错。   “慕、慕南,我来帮你吧。”姜修谙看着两个儿子如今已经相处的很好,他这个做阿么的怎么也不能弱了下去,做饭他是会的,能够帮上慕南。   慕南,杨壹听闻这个名字,就晓得该是杨懿原本的名字,兄长慕北,弟弟慕南,是一对好名字,只是杨壹不打算改名,为此点头之后道,“阿么还是叫我杨壹吧,若是觉得不亲近,叫我壹壹也成。”   壹壹,这名是小时候他妈叫的,后来长大了他觉着有些像小女孩,不管怎么样都不乐意被人叫,怕朋友听了时不时拿这事打趣,现在杨壹想起,还觉着有些怀念。   “好,壹壹。”   面条做的快,因为今夜有四个人吃饭,杨壹估摸着量,比平日翻了一倍,吃过后夜里也没什么活动,不过姜修谙还有话要同杨壹说,杨壹怕柳柳觉着困,先让人带着孩子回床上,有什么话等回来在告诉他就是。   “当年我将你放在木盆里送走,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有活路,但那时候我也只能赌一赌。”   虽然后来他得救了,但要是当时孩子在身边,恐怕是活不下去的,现在能够看到杨壹成年,他心里自然是高兴居多。   只是他还是对不起这孩子,本来这孩子也该作为哥儿被好好养大,不至于跟男子一样要吃这样多的苦楚,可现在孩子过得好,也习惯了男子的身份,他这话是不会出口的。   其实杨壹要是知道,也并不会觉得作为哥儿能过得多好,杨懿眉心没有孕痣,注定他在这个时代得不到好的结果,就算杨家家大势大,可跟杨家一样的世家是不会娶无法生育的哥儿为正夫,同样低嫁,无法生育也会成为夫家的把柄。   只要稍有不顺心就会被时时提及,便是诸多委屈也只能自己吞下,为了夫家能有子嗣诞下,还得忍受府中诸多妾室,到头来不如做个男子来的便利。   “木盆当年顺着河水流到了小青河,被村里心善的孙婆婆捡到了,孙婆婆早年丧夫,也没能留下半子,但他们早年夫妻极为恩爱,之后孙婆婆没打算再嫁,捡到木盆后,带着木盆的婴儿回了家,当做亲孙子养大,只是养到十五岁的时候,孙婆婆因为年迈,走了。”   “我该好好谢谢她的。”姜修谙想当时他的孩子要是没被孙婆婆心善捡了回去,恐怕是活不成的。   “年前我会去孙婆婆墓前扫墓。”   “我同你一起去。”   “嗯。”   突然间两个人是没什么话可说,姜修谙不想头一次说话就这样草草了事,便想起了壹壹的孩子,“你和柳柳的孩子”   “那是我和柳柳的孩子,哥儿也可以让人怀孕,只是机会比寻常男子小太多。”   “原来是这样。”姜修谙怔怔应了,“这样也好,能够看到你取夫有子,我很高兴。”   这话一说,姜修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拉着杨壹又说了好些话才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杨壹回到屋里,柳柳已经睡过一觉,被闹醒了。   这下一醒,短时间怕是再难入睡,杨壹干脆把方才和阿么说的话都给柳柳说了一通,其实他心底还有个想法,想同柳柳说,只是不知道柳柳愿不愿意。   “杨壹,我们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取名字。”柳柳说着挠了挠杨壹的下巴,“不如问一问阿么,看他愿不愿把慕南的名字给他好不好?”   “你是有读心术吗?怎么我想的什么你都知道?”杨壹低下头轻轻在柳柳额头上亲了一下,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却叫柳柳先一步说了出来,他的柳柳当真是七巧玲珑心。   “不是我有读心术,是我们心有灵犀,慕南这个名字也好听,不管孩子是什么性别,叫着都好听,就是不知道阿么愿不愿意给这个名字。”   “明天问问就知道了。”但杨壹猜测,阿么是愿意的,或许知道了会很高兴。   “阿么真要是愿意,我们家的崽崽又要占兄长的便宜了。”   杨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仔细一想,又明白了,杨家这辈从慕字,而兄长家慕北,他家崽崽叫慕柳,可不是占了便宜,如今还未出生的崽子叫慕南,更是占了大便宜,莫名其妙他的辈分也跟着升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份的更新   宝子们,小崽崽的小名有好提议吗?实在想不到了 第101章 比武   “阿么愿意, 只怕兄长要不愿意了。”杨壹笑笑说道,其实若非阿么提及慕南这个名字,他都不知道,杨懿应当是没要这个名字, 后期杨懿依旧是叫杨懿, 具体原因是为什么,一个短短不过万字描写的炮灰, 自然是没什么戏份。   “慕柳兄长也没说什么, 慕南自然也不必,若是阿么同意给这个名字, 你还省事了, 不必绞尽脑汁给崽崽在想一个。”   “此言差矣,该是夫郞不必绞尽脑汁才是,我已经给慕柳取了名字,自然肚子里这个该柳柳你取, 现在是你省事了, 但别想躲懒, 还有两个多月小崽子就要出来了,小名我还没想好, 你也得想想。”   “想就想, 小名又不难, 汤圆包子都可以, 我写一串吃食名下来, 等小崽崽出来, 我说到哪个他有反应我就叫哪个。”   “那我要替小崽崽鸣不平了, 凭什么哥哥阿么想的这般周全, 到了他这里只有吃食作伴, 日后若是要去书院,岂不是要被同窗嘲笑。”虽然叫汤圆包子都没什么问题,可杨壹想着等孩子日后长大,怕是不乐意他们这么喊了。   “你说我也不怕,因为取小名本该是崽崽父亲的事,哪想崽崽父亲在取了大崽崽名字之后想躲懒,所以才得了汤圆包子的小名,到时候有的你解释。”   柳柳一股不怕的劲弄得杨壹发笑,算了,一时半刻也没什么想法,左右还有两个月,实在没有灵机一动他就去翻诗经,全部翻过总是有能够看到合用的。   这事聊了小半晌,柳柳终于是来了睡意,被窝现在是两个人躺着,比一个人暖和多了,现在又和杨壹紧挨靠在一处,很快眼睛便在几个眨眼间在没力气睁开,呼吸均匀的睡过去了。   杨壹听到耳边的呼吸声,小心将被角掩好,才滑进被子里,躺好,柳柳如今只能半躺着睡,这样舒服些,杨壹也会根据柳柳的姿势调整自己的睡姿,而他们的双手总会有一只叠握,半点也分开。   翌日。   杨壹一惯早起,冬日里也没偷过懒,主要是养成了习惯,少有醒了在睡着的时候,且家里的活也不少,后院的牲畜都是要喂的。   进了鸡圈,摸了一个蛋出来,知道这些日子母鸡要停蛋了,先给鸡圈的鸡和关在隔壁的大鹅喂了小菜,杨壹又把备好的敢草料放进马槽,这会马槽里三匹马,他家两匹养的神骏。   之前的小马驹早就长得威风凛凛,和胖马不相上下,还没怀小崽崽的时候,杨壹也抽空教柳柳骑过马,如今柳柳一个人骑马上县里也能行,书院里好些个姑娘哥儿见过柳柳骑马的模样,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甚至还想请柳柳教骑马呢。   但柳柳就是个半吊子,哪里能教别人,再说要教,不得备上二三十匹好马,银钱先不说,单是这么多匹马也没地方放不是。   好在之后柳柳有了身孕,平日跑跳都少了,更不要提骑马的事,书院的学生所求便也不了了之,但柳柳跟杨壹说过,等日后书院真的打出名声了,马术课也得安排上,到时候若是请不到神骏的骑手过来教习,他这个出师的院长也不是不能担任,弄得杨壹骑马单靠自己悟的老师精神紧张起来。   马槽添好草料,杨壹开始做早饭,冬日里早上都该喝上一碗热粥,把刚从被窝里散出去的热气补回来,杨壹是不爱喝这玩意,但之前自个儿一个人也没有挑偷,等和柳柳成亲,他们早上多是吃面食,或者去后面的小磨盘上磨点豆子。   豆浆油条一配合,也算是地道的早餐,只是今儿个杨壹怕阿么喝不惯才换了米粥,又去屋里抓了一把豆子加进粥里,慢慢熬,旁边锅炉也架好炭火,开始烧热水。   冬日什么都能少,热水不成,喝的用的哪样都离不了,所以家里的水壶消耗的最快,去年冬日世界杨壹用惯了的水壶就碎了,幸好当时院里没人,不然炸飞的瓦片不知道会怎么样。   “小弟,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杨慕北还是昨日一身衣裳,外头不比家里,一身衣裳穿一日就要换,这次过来带的行礼虽然不少但也经不起他这样霍霍。   “习惯了,你如果要训练去前面,刀和弓箭都有,可以挑趁手的用。”杨壹自打富裕之后,屋里旁的没添置,冷兵器是打了不少,以至于院里原本放木料的小亭子旁又给砌了个专门放武器的屋子,得亏当初院子留的大,不然就杨壹这想一出修一处,迟早院子要没地儿下脚。   “昨日听闻弟夫郎说你在山上,平日是靠打猎生活吗?”杨慕北收到弟弟的消息很少,当初也嘱咐过留在秋沙县的下属不能打扰弟弟生活,所以下属也没多说弟弟在村里的事,都是县里的一些传闻。   “算是。”杨壹不否认,其实现在家里的钱早就可以让杨壹跟柳柳做米虫,他们也不是费钱的人,光是他们的家底足够安稳余生,连孩子娶妻出嫁的聘礼和嫁妆都是备够了的。   只是人不能没事做,柳柳教书,是志向,杨壹打猎是兴趣,时不时他俩还会侍弄侍弄小院子,院里的水果蔬菜不提,墙角栽种的花朵平日开的是一个比一个艳丽,若不是各个角落都挂的有草药包,不知道会吸引多少蚊虫鼠蚁。   “我也在猎场围猎过,须得一手很俊的射艺才能在众多世家子中脱颖而出,今日我们比比?”杨慕北是投其所好,知道小弟打猎他可不会以哥儿的程度轻视小弟,想起两年多钱双榀府小弟提刀的威风的模样,便知手上功夫是一招一式练出来的。   “可以。”杨壹自然不会拒绝,越朝楼走后,少有能和他交手的人,既然昨个儿杨慕北说会武,同他比划比划也能看看这些时日他有没有进步。   兵器房里,趁手的兵器不少,但杨壹最喜欢的还是当初打的陌刀,出门远门也时常带着,用来打人不是头一回了,以前县里也有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来找上过他和柳柳,都叫杨壹给揍得手脚不利索最后押进牢里去了。   杨慕北方才掂量过小弟手里的陌刀,重量让他都震惊了一番,心中更加重视,这次切磋是他拉近小弟关系的,不是为了挨揍,要是小弟知道,一个有武术师父教习的兄长连他都打不赢,恐怕这个兄长是没法做了。   为此,杨慕北选了一柄长剑,长剑是硬剑,比起轻巧灵活的软剑来说要呆板许多,但软剑是没法和小弟手中的陌刀比的。   武器选好,前院活动的地方早早被杨壹给扫了积雪,哪怕现在天上还没停,但也不耽误脚上的功夫,杨壹不喜欢像电视剧里的高手过招一样,先和对手转上几圈,看对方脚上功夫试探,所以刚站定手里的刀便一个大转弯往杨慕北那头劈去。   起初杨壹是留了力,他也不清楚杨慕北武艺如何,万一比他差这一刀下去容易受伤,好在杨慕北也是铆足了劲,深怕自己丢人,起初格挡一下,还让杨壹后退了半步。   没等他得意,杨壹的下一刀又至眼前,这一次刀劲比上回还重,若不是杨慕北常年习武健身,怕是两个这次就得被一刀砍翻,尽管之前已经知道小弟比得寻常男子,但这样比得,杨慕北只能拼了老脸全力以赴。   可往往事与愿违,杨壹的功夫没人教,顶多是看了几本基础的刀术打了个底,余下的刀法什么的都是自己专研,没人喂招,这样自己练刀的人,除开天赋极高,不然也难有成就。   好在山上还有许多猎物,有段时日杨壹弃了手中的长弓,该用刀术捕猎,其间危险程度瞬间翻翻,例如对付野猪,若是有弓箭,只需藏匿在合适的位置,拉满弓弦一箭射进野猪的脑子里,野猪在猖狂也只有咽气,不过时间问题。   换成陌刀,不说陌刀身长量重,单是要近野猪身和野猪几个来回搏斗,就要想想自己也才一来斤的身体够不够两三百斤的野猪一撞。   得亏他和野猪近身战的时候张虎在山坡上看着,要是他没胜算张虎自然会出手,这样几番磨炼,杨壹的刀术也小有所成,不似有套路的功夫,而是全靠敏锐的身体记忆加野路子,让杨慕北这个学院派防不胜防。   才几招对垒,杨慕北差点被削去一缕头发,让他心中叫苦不迭,小弟这手功夫,都能和京城里现在管着禁军的越统领一个水平了,他不过是习习武的文人,哪里是对手,便是有这兄长的面子强撑,也管不了多久。   为了不输的丢人,在发现自己已经招架不住小弟的时候,杨慕北赶紧抽身喊停,见陌刀没在举起,才松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小弟这手刀术比的我手底下的好些人都俊,只怕单挑少有人是你的对手。”杨慕北不说大话,可惜小弟没学过内家功夫,比起真正的高手是不够看,但只看外家武艺,也当是数一数二了。   杨壹没有被夸奖冲昏了头脑,总觉得是杨慕北太弱才显得他有几分本事,也不知道越朝楼什么时候带着白言思回白水村养老,这样他就有人切磋了。   “大早上,哪有和弟弟乒乒乓乓动手的,壹壹累了吧,过来喝口热茶。”姜修谙早在院子里传出武器金鸣的声响就从院里出来了,昨日才见了失散多年的孩子,夜里怎么也睡不着,但精神头尚好,一夜没怎么睡早起也不疲惫,反而神清气爽,看着两个孩子在院里打闹也不出声,好像是这一幕补齐了之前缺失的二十多年。   “阿么,你偏心了,我也渴了。”杨慕北收起手里的长剑,看着阿么手里竟然只有一杯热水,装乖刷宝。   姜修谙自然深知自家儿子的性子,也不由着他闹,又给杨壹倒了一杯水,才出口,“你弟夫郎还在休息,吵醒我便算了,要是吵醒了柳柳,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慕北暗道自己的地位火速下降,一边脸上露出很久没有过得真诚笑意,也许平常人家父母兄弟该也是这样相处的。 第102章 打探   “柳柳眠重, 这会睡得还熟,不会轻易吵醒。”不光柳柳,连小絮也是,冬日困觉, 外面即使打雷下雨也不见醒, 要等杨壹过去慢慢摇着人才会从困顿中逐渐清醒,索性冬日无事做, 加上柳柳身子重, 杨壹总是日上三竿才去叫人。   姜修谙闻言才算放心,狠狠看了一眼一直以来成熟稳重的大儿子, 叫他别离了京城就得意忘形了。   杨慕北无奈, 比武输给小弟也就罢了,在阿么这头也没讨着好,为了不叫阿么再当着小弟面前教训他,他只好规规矩矩跟着小弟找活干。   说实在, 杨慕北虽然吃的苦, 却也是娇生惯养大, 即使阿么因为当年的事在家里几乎没什么存在,但他是嫡长子, 又聪慧, 族中上上下下都满意他这个下一任内定家主, 所以这会跟着杨壹做些浇水劈柴的事, 手上难免不熟练, 心头还忍不住想, 小弟若是早早被找回去, 是不是不必吃这么多苦了。   杨壹是不知道这个便宜兄长干活还能胡思乱想, 要是知道杨慕北心里想的事, 指不定要来一句,或许杨懿当初早些被找回去,死的更早也说不一定。   杨家人来,杨壹心里担忧的另外一件事又从心底给翻了出来,那就是随时会取他性命的家伙到底是谁,以至于要致杨懿一个无辜哥儿于死地,不把这件事弄清楚,杨壹很难安心。   “对了,我听闻柳柳的兄长是上一届的探花,如今在秋沙县做县令,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也见过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三年县令任满就要调职,他要是想往上走一走,杨家可以帮帮他。”   杨慕北不会吝啬帮助曾经帮过小弟的人家,更何况这人还是小弟的大舅哥,人也有本事,不光坐上了探花郎,还娶了蔺府的哥儿做夫郞,事后更是带着蔺家哥儿回了秋沙县,这事在他们眼里也是新奇,谁不晓得蔺家有卖哥儿求荣的心思。   不想终日打雁,终是被雁啄了眼,叫人把自家哥儿给拐跑了,听说蔺府的主家可是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连嫡子都跟着受了罚。   “这事还是先问过兄长再议。”杨壹没有一口否决,他如今不知道柳卯的打算,若是柳卯当真想往上走,借借杨家的关系也使得,毕竟蔺府眼看是不成的。   杨慕北突然有些酸了,小弟叫柳卯一口一口兄长比他这个亲兄长都要顺口,这哪里像是大舅子和弟夫的干系,更像是亲兄弟了。   “什么时候我们见一面,说起来我们都是亲家,弟夫郎都嫁过来这么久,小辈都有了,我们都还没见上一面,实在有失礼数。”不能叫一个大舅哥抢了他做兄长的份才是。   “年前恐怕不行,今年父么他们约莫是在县里过年,我这头柳柳身子不好动,没法过去,要是想见,得翻过年才是。”   柳父柳阿么在县里过年的事,早早在去的时候就有商议过,当时还想着带杨壹和柳柳一块,无奈家里实在离不开人,柳柳如今身子也不大好动弹,赶马车也走不快,到时候翻过年再回家,怕是要赶上生崽子的档口,不合适。   于是杨壹和柳柳便留在村里,等年后雪消,父么回来,整好赶上小崽崽出生,也不耽误功夫。   “这是可惜了,阿么应该也想见见他们的。”   “有机会。”杨壹说着,开始想要旁敲侧击的问出杨家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平日里得罪的人有哪些,但这样突兀提及难免不让杨慕北多想,思来想去,杨壹选择了问当年那场祸事的细节。   他总觉得,杨懿后来死在雨夜,与当年的事逃不开。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杨慕北的声音干涩了些,杨壹更觉得这事不简单。   “只是想知道些细节,当时阿么既然选择以这样危险的方式送走我,肯定情况万分危机。”   “嗯,的确很危险。”杨慕北说着露出一副回忆的模样,才慢慢给杨壹讲起了当年的事。   杨家主夫姜修谙祖籍是江南,当年姜家老夫人病逝,杨家家主带着夫郞回去拜灵,谁知行至半道,朝中有急令催杨家家主回朝,无奈杨家家主只能让夫郞带着人马回江南。   那时姜修谙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等到了江南拜过老夫人的牌位,姜修谙就该留在姜家等着孩子落地之后再回京城,哪里想京城传来一则消息,说是杨家家主犯了事,陛下已经将人下狱,不日就要候审流放。   听到这个消息姜修谙哪里还坐得住,想也不想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往京城赶,姜家自然不会放任一个孕夫上路,可又想到杨家出事,再怎么样也拦不住,只好多派人手跟着,连接生的婆子都跟了三个,就怕姜修谙在路上产子。   本来一路相安无事,哪知才从青州出发不久,刚至崖州境内就遇上一伙强盗,姜家护送的一行人自然不是这群匪徒的对手,护卫都在前面拼杀,只余得几个丫鬟婆子护着姜修谙逃亡。   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姜修谙因为受了惊,羊水破了,孩子得马上出来,不然就要憋死在肚子里,原本这孩子刚怀上,府中的小妾暗地里便使了手段,想要这孩子生不出来,顺便绝了姜修谙之后的孕育功能,一碗掺了毒的茶水没有弄死孩子,却叫大夫诊出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了这个毒,怕是没有孕子能力。   那时候孩子已经六近七个月,医术高的大夫早早的看出孩子是哥儿,这个消息一出姜修谙当即受不住,后来还是姜家的消息过来叫他离开杨家,不然定要在杨家闹一番。   如今荒郊野岭又要逃命又要产子,姜修谙都觉着上天是在为难他的孩子,好在丫鬟寻了个隐蔽的山洞,接生的婆子半点不耽误的在山洞里给姜修谙接生,过程中姜修谙嘴唇都咬出了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怕被匪徒听到在场的人都没有命。   好在孩子懂事,头一个孩子折腾了他几个时辰都没生下来,这个孩子只花了小两刻钟,便赶着出来了,断了脐带,姜修谙也来不及多看几眼孩子又被丫鬟婆子扶着逃跑。   可小孩子刚出来的哭声实在吸引人注意力,眼看匪徒越来越近,姜修谙知道自己逃不掉,见眼前的河水,咬牙掏出一块玉石刻了个杨字,又寻了附近如木盆形状的废弃木头,将刚出生的孩子放进去送走了。   见孩子被水流越冲越远,他才放下心,而匪徒也追到跟前,姜修谙自知命不久矣,也不挣扎,想着丈夫在京城受难,他遇匪半道身亡,这是天要忘他们一家。   “当时情况危机,阿么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这时候路过一位义士救了他们,后来阿么死里逃生想要寻你,却发现水流早早将你带走不知所踪。”   哪怕回了杨家,倾尽杨家人也没能寻到小弟的下落,可现在看来,小弟就在崖州长大,杨家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小的崖州寻不到小弟。   白水村更是就靠在当年那条河的分支旁,只要有心沿河水一路询问,定然是能寻到小弟的,可偏偏这么多年杨家一直都给他和阿么的消息是寻不到人,怕是小弟已经殒命。   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当年来崖州寻小弟下落的人并没有恪尽职守,只是做做面子功夫。   “那义士是谁?后来杨家有找到这群匪徒的根源吗?”杨壹头一次听说简略剧情的延展,的确险象环生,若是当初那位救人的义士再迟一些,或许今日他们就不得相见了。   “义士救了阿么之后便离开了,没有留下姓名,不过看样子是个行伍的人家,之后阿么也找过只是不曾找到。   至于匪徒,至今也没有寻到根源,所有派出去的人都说是崖州山里谋财害命的歹人,是阿么运道不好遇上了,可我不信。”   若真是匪人,怎么会只害命不谋财,后头阿么回到马车附近,马车上的银两一块没少,甚至东西都没被翻到打乱,这伙人明显是冲着要阿么命来的。   还有他父亲下狱的消息也是假传,阿么拼命赶回去,结果发现杨家无事,还出了匪徒一事,叫阿么差点被赶出杨家,这桩桩件件凑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早早布好的局。   “兄长有怀疑的人?”杨壹听了首尾,其实心里觉得这件事跟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有,只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我还会继续查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把谋害你和阿么的凶手,全都找出来。”   杨慕北当然知道这故事里最该怀疑谁,但此人运气好,在他尚未有能力掌握更多自己的人细查这件事的时候就死了,但杨慕北觉得当年的罪魁祸首不止一个,死了一个肯定还有其他人。   杨壹点头,看来杨家的水很深,这样看杀死杨懿的人会不会不是杨家的仇人,就是杨家自己人呢,但杨家人杀死杨懿会有什么好处,一个山村长大的哥儿,回到杨家也不会对杨家有任何影响。   若是夺权,杨慕北才是真正下手的对象,毕竟杨家的下任家主是他。   实在想不出来,杨壹停止了思考,去厨房打饭,又去屋里叫醒睡的安稳的柳柳,左右现在杨家其他人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若真是有人过来杀他,他的陌刀也足以自保,希望杨家没有他想象中的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意外   落雪积霜, 出村的路子也被大雪给堵住了,杨壹一家今年过年和往年不大一样,往年他们都是去柳家过,吃个团年饭一家人聚在一起, 今年因为有两个崽子的缘故, 杨壹留在自个儿家,却没成想迎来了这个时代的亲人。   年夜饭为此也准备的丰盛了几分, 这些时日他与便宜兄长相处的还不错, 打听了不少京城的事,尤其是晓得杨壹和越朝楼是朋友后, 杨慕北觉得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越朝楼是如今新帝面前的新贵, 甚至说如今新帝也要忌惮他几分也不为过,不曾想他竟然也在白水村长大,看来白水村的风水甚好。”   杨壹却摇摇头,真论土生土长, 还得是柳家出了真才人才是, 但说起越朝楼, 杨壹心里却有一个猜测。   虽然没有证据,但杨壹觉得八九不离十, 他还记得当初王三良说秋沙县附近的匪徒都被越朝楼的父亲缴了, 或许就与当初他阿么与险有干系。   之前因为好奇他还问过张叔有关越朝楼父亲的事, 只是张叔也只说越朝楼父亲以前应该是行伍之人, 后头落户白水村就一直住这儿, 之后说是去世了, 但张叔说没人见过越朝楼父亲的尸体, 只有一个墓碑在山里放着。   当时杨壹觉着越朝楼的爹可能没死, 至于去了哪儿说不好。   “听阿么说, 你想把慕南的名字给孩子。”杨慕北见小弟又出神想事,抓耳挠腮的想要让小弟回过神。   “嗯,阿么同意了,怎么,觉着和子侄辈从字相同,憋屈?”杨壹回过神听到杨慕北这么问,只想到这个。   “没有的事,你们不回杨家,谁又知道我们的关系,旁人听了也不过是觉着巧合而已。”杨慕北摆手,这事阿么都答应了,他哪里会不同意。   嗯,杨壹点了头,见外面的雪又大了,从地里拔了两根萝卜起来,灶房炖着腊肉,白萝卜切块放进去跟着一起炖,味道是极好吃,冬日也合适吃萝卜,老家的土话喊萝卜是小人参。   灶房门外,柳柳穿着杨壹打回来的皮袄,暖暖和和的给肚子里的小崽崽绣衣服,家里给孩子穿的小衣裳都是柳柳这段时日抽空做的,小絮的更是累了一柜子,等到明年都不一定能穿的完。   库里的布料是少了不少,也算是清仓了。   “外面这样冷,雪也落得大了,怎么不去屋里。”杨壹将萝卜洗了切块放进锅里,又架了几根干柴放进灶孔,确定火短时间不会灭便过来用过凉水的手冰了一下还沉浸做衣裳的人脸上。   这一冻,柳柳立刻精神了些,他浑身热着,旁边就是小炉子坐着水,要是冷了杨壹怀里还有个汤婆子,杨壹专门给他灌的,怎么都冻不着。   “屋里闷的慌,出门陪着阿么说说话,做做衣服,也不冷。”说着柳柳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过杨壹的手哈气,想替人去去冰寒。   “屋里做也一样,觉得闷就开窗透气。”杨壹由着柳柳给他暖手,见旁边的凳子没人,问,“阿么去哪里了?”   “去后院了。”   杨壹点了头,同柳柳又说了会话,就赶着人往屋里去,小絮这个小家伙懒洋洋的不喜欢动弹,正在屋里玩手指玩呢。   “等开春,小崽崽出来,我带你出去玩一玩,这些日子在家拘着是有些憋坏了。”   杨壹将柳柳扶上床,手隔着衣服在柳柳的肚子上摸了摸,其实柳柳的肚子比起旁的他见过的孕夫都要小上一些,那等小崽崽出来,柳柳也能少受一点罪。   “哪有孩子一出来就想着要扔下他出去玩的,要是这个小崽崽没有小絮乖巧,整日里哭闹,到时候别说是出去玩,怕是连睡都睡不好。”柳柳见识过混世魔王的崽子,整日里不安生,叫他那个哥儿伙伴都急的不知道怎么是好。   小崽子那么小,讲道理是听不懂的,只能忍者。   “应该不会,你看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这样乖巧,怎么可能折腾我们,是不是啊。”杨壹又动了动手,给柳柳轻轻揉了一下肚子,肚子里的崽子好像也晓得外面有亲人在和他互动,在肚子里动弹了一下手脚,不重,好像是为阿么考虑。   “他知道你在闹他了。”柳柳感受最深,因为肚子里的崽子难得动弹。   “看来也是个调皮的。”杨壹跟着笑了笑。   如此一转,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柳柳产子在即,杨壹本该在家日日守着,但两日起张虎突然上门,说了山里可能有外来客的事。   “看脚印是近来才过来的,冬日山里没避雪的地方,人待不住,想必是最近才过来,我看脚印也轻,如果不是大雪还没化完,恐怕我都发现不了,这些人必然是练家子,但脚印一直在我们后山附近,也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张虎是心有余悸,还记得前几年在山上发现有人,结果村子就被野狼和野猪给骚扰了,甚至村长都受了伤,今年又来外人,他就怕跟前几年一样,是来找村子麻烦的。   “大约有多少人知道吗?”杨壹听了这话,心里一凛,隐隐约约是晓得这些人怕是冲着家中兄长和阿么来的。   阿么常年在杨家不怎么露面,突然被兄长带走回江南,一走好几个月,是人也会觉得奇怪,这群人或许就与当初阿么遇到祸事的幕后主使有关。   “看脚印人不少,七八个是有的,但看来路和去处,像是县里那边过来的。”   “我知道了,回头告诉张叔一声,这两日我们都往山上去,这伙人不能放任下去,他们背地里使坏的伎俩我们防不胜防,不如主动出击。”   “行,但这两日我和我爹去就成,柳柳快要生产了,你该在家陪着。”   杨壹摇头,这事多半冲他来的,对方还有这么多人,光让张叔和张虎帮忙他已经是有私心了,现在说他不去,张叔和张虎真要出了事,他岂不是罪魁祸首。   至于家里,有兄长和阿么在,过两日外面路上的积雪彻底化开,岳父他们也该回程,有他们陪着柳柳,内忧自然是不必顾虑,但是外患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能叫他们惊吓到了柳柳。   这个时候生产不必他之前的时代,有高新技术做辅助,万一柳柳因为这伙人受到惊吓出点事他才真是追悔莫及。   说定这几日上山寻人的事,杨壹心事重重的同柳柳说了。   “你是怀疑这伙人和当初追杀阿么他们是一伙的?”柳柳与杨壹想到一块去了,不然一个小小的白水村,怎么值得有人接二连三的到访。   “嗯,你且放心,他们该是不敢白日来村里,怕打草惊蛇,我白日去山上寻他们,夜里在家守着,不会叫他们有机会伤了你。”杨壹抱住柳柳,觉得冥冥之中,这回该是他斩断原本命运的时候。   “但张虎哥不是说有七八人,他们肯定都是个中好手,真要是打起来,以少对多,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不若还是给兄长传封信,叫他派人过来一起寻一寻,若真是想要害命,在秋沙县境内,兄长是能管的。”   柳柳不放心,不知怎么的,他最近右眼一直在挑,总觉着有什么要发生,原先他以为是肚子里的崽崽怕是要挑个调皮的时间出来,现在看,没准是杨壹说的这件事,联想当初这伙人对阿么他们都是下死手,若是知道杨壹是当年的孩子,又怎么肯放过,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一桩什么官司,以至于要如此赶尽杀绝。   “放心我不会逞能,山里我熟悉,真要是打不过也有办法逃走,兄长那边我也会给信,只是这事你的瞒着阿么。”   “嗯,我会的,你也要万分小心才是,我和小絮还有肚子里的崽崽都离不开你的。”柳柳心有忌惮的紧抓杨壹的领口。   “放心,这事我还会告诉杨家兄长,他在秋沙县也有人,不会叫我自己身陷险境,毕竟我是有夫郞和孩子的人。”杨壹说着又觉得自己像是在立FLAG,为了不让自己失言,决定明日身上要多带些武器在身上。   “那就好。”   这晚,柳柳和杨壹都没怎么睡好,第二日,杨壹同杨慕北说了这事后,就和张家父子上山了。   山里的落雪已经快要不见,这伙人的踪迹怕是难寻,杨壹凭借残余的落雪看出了这群人是一直在山里打转,也有下过山边,只是怕看到村子人多,不敢明目张胆过去,幸好张虎哥提前发现了。   如果等到夜里这群人下山来寻到家里,才真是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们一直在山里不动,怕在等什么时候。”张虎瞧着脚印,手里的猎弓随手紧握,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这手里的弓箭必定顷刻间离弦,若非内家功夫强劲的大家,少不得会受伤。   “这几日夜里还有落雪,怕是觉着会留下痕迹。”杨壹说着话,环顾四周,这群人既然还藏在山里,他大概是能判断出几个藏身的地方。   如今夜里落雪是小雪不大,但还是冷人,山里能够勉强一住的地方就是几个平日他们歇脚的山洞,里头还有他们放着的东西,夜里烧上柴火也能勉强过去。   “那我们要一个个地方去找吗?”张虎想到那几个洞穴,距离其实都不近,但若是叫这伙人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本就以多敌少,怕是胜算又要降几分。   在一旁沉默的张叔在附近转了几圈后回来,淡定的指了一个方向,附近的脚印最多,随后中途断了,但大概方向他还是能够判断出来。   “我们要现在过去吗?”有了方向,张虎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这些年一直和山里的大虫野猪打交道,和人交手的机会除开跟杨壹切磋根本没有,尽管对方都是练家子人还多,张虎也完全不怕,就想着打一场,给全都收拾了。   “先去附近看看。”杨壹心里却有计较,这一处是近深山,平日他们都少来,村里人更不会盲目过来,所以陷阱做了不少,不说是打到猎物,也是阻碍深山里的东西往外面窜。   若这群人真的在山洞那边,他们倒是可以和这些陷阱配合,当然前提是打不过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危险   山下。   打杨壹离开, 柳柳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大对劲,尽管杨壹百般保证,但就怕有个万一,可这会他也不能在阿么面前显露, 早上杨壹去和兄长说了这事, 兄长便匆匆往县里去了,不然兄长在家肯定要把杨壹拦住。   “怎么今日心浮气躁的, 是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你了。”姜修谙从门外端着一碗热粥过来, 晌午的时候柳柳都没怎么吃东西,这哪里行, 于是趁着柳柳午憩熬了一碗粥, 一直坐在锅里,等估摸时候差不多柳柳该饿才端过来。   这些日子住在小儿子家里,他身边没带伺候的人,一切亲力亲为, 早早的用会了灶台, 借柳柳的话说, 他现在的手艺都比壹壹好多了。   “没有,崽崽很乖。”柳柳见阿么进屋, 正要起身, 却被拦住。   “好生躺着, 瞧你眼睛都有些青黑, 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下午多休息, 小絮有我照顾, 再过一个来时辰, 壹壹和慕北该要回来了, 家里的事让他们操心去。”   姜修谙将粥放下,瞧着柳柳的肚子,也过不了多少时候便要出来了,他是打定主意不回杨家,要在白水村安家落户。   当年哪一桩无头案子一出,杨家恨不能将他扫地出门的模样他到现在还记得,只是那时候杨家没出事姜家却招来了不小的祸患,无暇顾忌他,迫不得已在杨家又留了这二十年,如今找到了孩子,他自然不想在留下去,若非是慕北在杨家孤立无援,他或许更早就有打算要走。   “嗯。”柳柳依旧心事重重,只是没叫阿么看出来,杨壹去山上借口是看雪化了想走走,一个冬日在家憋闷久了活动活动,看能不能打个野鸡回来。   当时阿么还觉得杨壹是贪玩了,叫人不能在山里待久了,天黑前就得到家,才放走了杨壹,现在要说杨壹上山是抓贼,怕是能让阿么着急的在院子里打转。   这么等着,先杨壹一步回来的是杨慕北,早上听到小弟说上山有人隐藏,怕是与他们相关时,杨慕北一刻也等不住,骑了后院的马儿直接往县里赶,就算是路上积雪还没融化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事关小弟,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这些人伤到了小弟。   谁晓得等杨慕北带着手下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他一走小弟也走了,这不是冒险吗?于是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带下属上了山。   都好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小弟在山里如何了,千万不能出事。   ——————————————   “一共七人,两人在放哨,其余人应该是在山洞里休息,周围也有警戒的陷阱,偷摸过去怕是不行。”张虎眼睛好,在外围转了几圈就把情况摸清楚了,山洞里还燃着篝火,把昏暗的山洞内部照的一清二楚。   “三对七正面对上胜算不大,还是逐个击破为好。”杨壹环顾四周,放哨的人若是能够先被动静吸引走,他们出两个人能够很快干掉,至于余下的五人,不能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山里的野猪窝还记得在哪里吗?”   “记得,有一窝很凶的母野猪带着三个崽,就在附近,你想把它们引过来?”   “试试。”   杨壹这回上山手里还带着当初追杀白言思的人用的吸引野兽的粉末,这是柳柳配出来的,这粉末用处大着呢,平日打猎用得上,今日制敌也用的上。   张叔没出声,听到两人的计划只是默默的掏了掏腰间放着的小荷包,里面也是专门做的粉末。   “要抓活口吗?”张虎还有些担忧,怕几头野猪都引过来,要是被这几个人宰了,天寒地冻,动物都缺少粮食,要是被什么猛兽闻到血腥味吸引过来,他们就又要多对付一方势力,饿极了的野兽比人可怕太多,到时候别他们三个人成了猛兽的下酒菜了。   “嗯,我还有些事想问他们。”杨壹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这些追杀的人可能多是死士,但只要留下的人是活口,就是哑巴他也有办法逼问出东西。   事关自身性命,杨壹不可能放任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埋在身边,敌暗我明,那就让敌人暴露出来,双方对垒,看看最后谁才是赢家。   “那得速战速决。”   “嗯。”杨壹握紧陌刀刀柄,“走,去赶野猪。”   冬日勾引猎物粉末的作用不如血腥味来的大,同样也不如食物来的具有诱惑力,大雪埋了山,野猪要找吃的就得刨雪,这样的方式太难从雪地里获得食物,以至于好些动物一个冬日过去,虽不至于饿死,却也饿瘦了。   杨壹弄了动静将野猪吸引过去,便沿途撒了粉末,直到距离山洞不远的地方才停下来,隐身到之前打探的树后。   野猪很快就跑过来,巨大的声响若非是山上大多雪都化去了,怕是要引起小型的雪塌,这样的动静不小,让放哨的两个黑衣很快察觉到。   他们在山里埋伏这么久,自然也小心避开山里的动物,山里的动物都野的很,尤其是冬日里的,若是遇上也是一场不小的麻烦,可没想到他们这般小心都没有避开,如今也没时间想野猪怎么会冲他们过来,得赶紧解决了才是。   放哨的两人想也不想的就冲过去与野猪缠斗,有兵器的武人对上硕大的野猪半点不带怕的,尽管野猪速度不低,但他们身姿也够灵活,山洞里的人发现外面的情况,还出来了两个人帮忙。   藏在外头的杨壹和张虎握紧了弓箭,即使战局多了两个人他们也不能改了计划,只求一击射中关键部位,大腿。   他们不求杀死这些人,让他们走不了才是正事,三柄长弓在树林间悄悄举起,只听见簌簌的几声才将野猪打死的四人还来不及反应,身上一股穿插皮肉的撕裂感痛的他们双腿一跌,根本站不住。   三柄弓射住四个人,杨壹没给他们反应时间,几乎像是野豹一般从林中探出身体,弹闪间来到四个人面前,在他们颈部施以重击。   四声倒地的声响终究还是惊动了山洞里的三人,杨壹和张虎张叔示意,一人看出一个,决不能叫人跑了。   杨壹方才射完箭后,手里的长弓早被扔到了一旁,早早的换上了陌刀拿在手里,他看到了对面的人看到他的长相时露出震惊的模样,就知道这会他没有找错,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下山见过他,只是在山上监视阿么他们。   “动手。”杨壹低声吼了一句,就冲着人群里的头子过去,手里的陌刀抵人长,一个照面的功夫杨壹就知道对方不是他的对手,至少外家功夫不如他。   对方也无心恋战,在看到他的长相之际,明白了杨慕北和姜修谙突然来江南的目的,只想快一步回去告诉主人家,好安排之后的事宜,但无奈眼前的人竟然如此难缠,几番交手下来,双方身上都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只是杨壹的陌刀实在劲大,稍微在身上一撞击,骨骼都像是被撞裂了,而杨壹看的准,只往腿上下功夫,他或许抓不住人,但只要对方腿断了,大雪天爬可爬不下山。   这样的方法张叔和张虎也用着,另外两人的功夫根本不是张叔这样老把式的对手,又被攻击腿部,很快其中一人倒地不支,只能在雪地里喘气。   又是一个扫横腿,杨壹趁着对方躲闪之际,陌刀随之看准人跳跃的地方挥过,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让杨壹松口气,但没有立刻放下戒备,这只是一条腿,还有一条腿健全,对方不见得不会跑走。   只是这人见杨壹只伤他腿,大概是明白杨壹要留他性命,此刻他们已经走到另外偏远的地方,连张虎和张叔都看不到。   既然走不了,这人眼光中透露出凶狠,杀了眼前的人,也算是替主人效力了,但终究伤了一条腿,再狠辣的手段也要受钳制。   在对方起杀意的那一刻,杨壹也下狠心,若是真的留不住,杀了也行,只是这人是头子无论如何,知道的肯定比小喽啰多,他要的是背后之人全部消息。   噗嗤,杨壹感受到耳边一道劲风,擦着他的耳边射过眼前的人,右肩胛中箭,这人的武器再难拿起来,杨壹回头是张叔过来帮忙,心下一松,和一个不要命的人拼打,总归是他有顾忌,现在解决完这人,不必在绷着了。   “小心。”   沉默的张叔突然看到倒地的人嘴巴一动,似乎有预兆的知道这人是打的什么主意,杨壹自然后背升腾起一股凉意,本能的朝着一个方向扑倒,但好像还是慢了两分,那暗器有两股,原本是要打在杨壹的太阳穴上和心脏上,以求一击致命,现在杨壹头部偏离方向,一击躲开了又没有完全躲开。   生俊的脸上落了一道划痕,红艳的鲜血顷刻流出落在了洁白的雪地上,另外一击中的位置也很巧妙,从心脏划过打在了左肩胛骨上,力道之大,几乎像是要把杨壹左肩胛骨打穿,若是任由这两枚暗器击中心脏或者太阳穴,如今杨壹都已经不在人世。   皮开肉绽的痛楚在脑海里感受到的那一刻,杨壹却还能条件反射的以利刃狠狠插进倒下的人身上,这次没有留活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份的更新 第105章 无标题   “还能起来吗?”   张叔过来查看杨壹伤口, 杨壹点头,一手拔出陌刀,一边借陌刀插在地上的力道站起来,动作间牵动了左肩的伤口, 杨壹的脸上难得狰狞了一下, 没忍住又给踹了一脚。   现在躺在面前的已经是一具尚待余温的尸体,死的不能再死, 不过按晋朝律令, 对方有意杀他他才下的杀手,闹到官府也有说法, 他并不害怕, 只是这会看到地上渐渐冰凉的尸体,心里一股紧绷的之感陡然间消失。   那股如芒背刺的感觉是打杨壹梦见杨懿雨夜身死画面开始有的,现在消失,时不时代表当初杀死杨懿的家伙已经死了, 大仇报了, 杨壹觉得很有可能, 既然这次探查背后的人都是派的他这几个,若真要杀死杨懿, 再派他们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人顶多是动手杀死杨壹的凶手, 并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 现在这群人已经被全部抓获, 不晓得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现在绝对不能让幕后的人知道他们的现状, 才有机会反击。   正想着要如何逼问这些活口的事, 远远的脚步声家叫喊声将杨壹拉了过去。   “小弟。”远远地, 杨慕北带着下属在山上随着脚印终于是找到了他们, 在前面看到野猪和黑衣人倒地的场景,杨慕北不至于见到这样的场景大惊失色,但怕后头遇上小弟也倒在血泊之中。   又拉着人手在附近找了一会,遇到了看管人的张虎,得了指引才又找到小弟这里来,三处地方已经离的有些距离,山上树林也多,若不靠近哪里能够看见身影,只是等他走近,首先看到的就是小弟脸上那道还没止血的血痕,再往下看到小弟青色的衣裳肩头一块浸润血迹的地方,差点背过气。   “咳,兄长我没事,人已经解决了,这个没气了,你看是给埋了还是烧了,余下的几个应该还留着活口,可以留下来问问背后的人,他们应该和当年追杀阿么的人是同伙。”   杨壹先发制人,就怕兄长气个好歹,其实他的伤也不是很重,肩胛骨的伤虽然伤到了骨头,但也没有想想中的严重,当时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刻意放低了重心,让暗器的力道消减,回去养三个月也就没事了。   只是无论怎样这伤是瞒不过柳柳和阿么的,杨壹是没什么神奇的药能够一下将脸上的伤给只好,而且肩上的伤口也不瞒不住,只要活动必能被看出来,不过危险暂时解除,告诉实情也不必过于担忧。   “下回别这样冲动了,你也是做父亲的人,若是出点事,让柳柳和小絮怎么办?”杨慕北是知道什么最能拿捏住杨壹的,不提小絮,柳柳一定是杨壹的命门,他若是出点意外,柳柳就算日后的生活不必担心,也要看看外人会不会私底下欺负柳柳,他弟这样疼爱柳柳,肯定不愿意柳柳到那个地步。   “嗯,我知道了。”杨壹这回是真的知道了,如果不是这些年打猎积攒下来的经验,和对危险的预感,恐怕刚刚一遭他是没办法有活路的。   这次的确是他托大了和心急了,要是能够等兄长带人回来,一块上山,情况自然会更好些,但他的确又怕迟则生变,事已至此还是好结果,杨壹只是记在心里,若是之后再遇上同样的情况肯定会想个两全之策再行动。   “这些人我先带走,你的伤得尽快包扎,只是阿么和柳柳问起来你不许瞒着。”杨慕北就是要杨壹长个教训,阿么最是看不得孩子受伤,尤其是杨壹为了当年的事上山才有的伤,在家肯定要唠叨许久。   “好,不会瞒着。”杨壹也瞒不住,“这些人交给兄长,若是问不出东西兄长再来找我,由我试试,这次好不容易抓住线索万不可能放过,最好先盘问秋沙县里还有没有同伙,我怕这些人落网,万一还有同伙通风报信,叫对方察觉有了准备便不妙了。”   “嗯,这些我知道,放心交给你兄长就是,我如今在刑部做事,刑讯有方法,你赶快回去养伤。”杨慕北着人简单给杨壹的伤口包扎了一下,接手了余下的黑衣人,这些人是不会送到家里,而是带到县里先放着,等审完之后,以律法该关关该杀杀,至于幕后的人,杨慕北紧攥拳头,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终于下了山,山下看到大儿子匆匆回来又匆匆上山,手里还带着不少人,就是在迟钝,姜修谙也觉察出问题,这一胡思乱想,许多事情就能联系在一起,想到儿媳今天魂不守舍的模样,八成是为壹壹担心。   但如今壹壹还不曾回来,定然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他又不好逼问柳柳,怕让柳柳更加担心,只是在院子里坐着,时不时站起身在门口看山那边的方向,等了又大半个时辰,才看到有人影出现。   这一眼更是直接从人堆里看到被人扶着的壹壹,姜修谙自然再等不住小跑过去,看到壹壹脸上带伤,肩上也包着布条,心急如焚。   “这是怎么了?”姜修谙赶紧接过扶着杨壹的手,往家里带,张家父子送到人也不再多留,这回张家父子因为和杨壹的关系愿意帮这忙,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杨壹自然是记在心里,但他们的交情早就不是送些银钱了解的关系,等日后张家有事要帮忙他也也义不容辞。   “山里出了点事,兄长今日要去县里,估摸回不来,夜里我们三人吃就是了,只是今晚得劳烦阿么动手了。”   “先别提这个,你们兄弟瞒着我什么,连柳柳都知道实情,就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不是不妥。”姜修谙目光如炬,身旁壹壹又编出个理由蒙骗他。   “等进屋我给你和柳柳一块说清楚,免得给你说完了,柳柳又担心。”杨壹放松心情,就和阿么到了里屋,伤口还要重新包扎过,山里都没水给擦擦血迹,肩头一片还黏黏糊糊的。   热水端过来,伤药家里也有,上山打猎和猎物动手脚,少不得会有擦伤抓伤,金疮药备的最多,都是杨壹从杨大夫手里买来的,杨大夫的金疮药是秋沙县一绝,不说杨壹这种跟猎物拼杀留下的浅痕,就是江湖人之前刀伤都是用得上。   好疗效只是价格不便宜,寻常人家是不买的。   柳柳过来给杨壹擦了伤口附近的血迹,好在这会伤口的血流的没有那么厉害,替杨壹在肩胛撒好药粉,一卷白色的纱布一层层绕在伤口上,一开始伤口还会浸血,不一会纱布也透露出淡淡的红色。   脸上这处伤口不是深口,天寒地冻之下也被冻得没有流血,等擦了脸上的血迹,抹点药也就不必管。   趁这个功夫,杨壹把这事细细给阿么和柳柳说了,只是省去了打斗的过程,若是柳柳和阿么看到当时危急的一幕,可能会吓哭,毕竟杨壹这会反应过来,腿也是有几分软的。   与死神相交不过毫厘,纵使他死过一回,但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者睡梦中猝死他也没感觉。   姜修谙听完儿子的话,半晌不出声,只是目光越发的不善,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在当初被人算计之后一点是也不做,背后的是谁,或许大儿子没有头绪,他却是心中早有猜测。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悄悄验证过,但念及是同族,他若是撕了脸皮,到时候慕北的名声也不好看,最重要他没有证据,而且这人老实了这么些年没动作,他以为是真的放弃了,却不想只是蛰伏,这次他一离开京城就盘算人跟着他,甚至还想杀了他的壹壹。   “阿么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吗?”杨壹穿上衣服,看到阿么如漆的脸色,猜测到。   “没有证据,却也八九不离十。”姜修谙转过头看着杨壹,“我且留着他几分情面,但他竟然还死死不放手,已经叫你从我身边分离多年,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他偿命。”   姜修谙到底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又顾忌同族关系和慕北才隐忍多年,在找到壹壹之后,原想着彻底和杨家断了干系,杨家欠他们的总能从别的方面还回来,可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那,阿么能给我讲讲吗?”杨壹是想知道这背后一桩祸事根源,他也猜是杨家本家人干的,但杨家和姜家能够什么仇恨,会闹成这样,以至于杨懿回去之后都会要被人赶尽杀绝。   姜修谙顿了一下,看着杨壹和柳柳,这事本该瞒着小辈们的,因为是杨家大丑,可一想到这些长辈对他,对他的孩子半点情面不讲,这桩丑事他为何还要瞒着,若不是估计慕北还在杨家,现在他就要鱼死网破,将杨家丑闻闹个满城风雨,到时候礼部的人定会弹劾杨家几位在朝中的大人。   新帝登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几人同样也是上一任老皇帝留下的毒瘤,被清除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同样杨家丑闻也会给慕北带去严重的影响,所以他才犹豫,只待慕北明日回他,和他商议一场,再做打算。   “你既然想知道,我自然是不瞒你,本来此事你也被牵扯其中,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不该在我腹中就受这些牵连。”姜修谙做了打算,开始娓娓道来,“这事得从怀上你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真相   杨家是京城中百年世家, 这任杨家家主为人也清正,生下的独子更是风度翩翩,比的一众世家公子拔了头筹,不少好人家的儿女都盼着嫁过去, 结果杨家与远在江南的姜家缔结了婚事, 还叫京城中不少姑娘哥儿大哭了一场。   比起杨家,姜家就有些看不上了, 姜家祖上是商户, 后头朝廷政策放开,姜家当年的老祖也会用脑子, 只是百年财富若无权势相压, 迟早会成为旁人嘴里的肥肉,于是费劲心机将家中小辈的户籍给转成农籍,借此好参加科举。   姜家后人也算努力,考中过三甲之列, 后头下去地方做事, 也为姜家发展贡献了力量, 但也仅限于在地方,真到了京城是不够看。   多亏姜家老祖曾经救过杨家祖上的人, 早早的缔结了这一门亲事, 等姜修谙嫁去杨家, 姜家便又多了一层保障。   起初姜修谙也有过少年怀春, 家中堂兄弟有在京城念书的, 也给他去过信, 诉说过杨家儿郎的英姿, 那是他还道自己要嫁个好夫君。   待婚期到, 姜修谙自江南远嫁京城, 和当时的杨家嫡子成亲后,也过过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婚后不久姜修谙便怀有身孕,得了嫡子,更是讨的杨家长辈欢喜。   只是再过不久,杨家顶上的长辈都去了,由得他夫君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后,一切就像是变了一般,曾经浓情蜜意的相处不知在哪天起就寡淡起来,相见也再不是言辞甚欢,多是相顾无言。   家中从前不受宠的小妾们也一个个得了机会,甚至还能在他面前暗暗的炫耀,这些姜修谙并不在意,早在夫君与他离心之际,他便知晓,当初的情爱誓言恐怕都是夫君谓于父亲在世的装模作样,如今大权在握,自然不在与他假意亲近。   虽然伤过一场心,姜修谙却也很快立住,夫君没了还有孩子,他现在只需要管好慕北就好。   之后几年,也不知是哪一日,杨家家主醉了酒,来了他的院子,那时候姜修谙才知道,这杨家家主对他有恨,若不是他嫁过来,或许他会和他喜欢的在一起,琴瑟和鸣,只是因为一纸婚约,一切成了空谈。   姜修谙面目表情的看着在他床上叫着别的哥儿名字的杨家家主,彻底死了心,但偏不巧,那夜他肚子里又多了个生命。   他不喜欢他的夫君,但他不会厌屋及乌,甚至慕北知道他要做哥哥了,还高兴的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都给了姜修谙,说是日后等弟弟或是妹妹出来,全都给他们玩。   那时节姜修谙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却不料,这次怀孕惹了后院的人的眼,如今后院最得宠的以为妾室是杨家同族兄弟的妻弟,他不知道这位堂兄将妻弟送到后院有什么目的,但此前大家都相安无事。   为此,姜修谙没有防备的喝下了一碗不属于正院厨房出的汤水,差点害死了他腹中的孩子,后头得他堂兄关系,请了一位御医过来才保住他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一直在杨府平和待人的姜修谙发了好大的火气,动了自己的人脉终究是查到那位妾室头上,按照律令,毒害主夫,是要被送官发卖,可杨家的主家不乐意。   这倒让姜修谙嘲讽起来,那夜他知道夫君念叨的名字,也私下去查过,那人也是京中世家子弟,不过已经嫁人,他还在宴上远远看过一眼,是个生的极好的哥儿,眼前的妾室与那人有两分相似,他这故作深情的夫君就这样护着,也不知道打了谁的脸。   姜修谙没有不了了之,请了族中长辈过来主事,就算杨家家主来了,也要听听族老们的意思,此事事关重大,族老自然是站在姜修谙一边,当即判了发卖。   只是不想这时候妾室肚子里有了孩子,族老只好退而求其次,等孩子出生在将他阿么发配到庄子上,一辈子不能回来。   本来到此为止,姜修谙也算是出气了,却不想那妾室之后设了计谋流产,栽赃陷害到他头上,最后证据不足,他也彻底和杨家主家闹翻。   这事刚落定,姜家那头又传来他祖奶去世的消息,也顾不得这些只能匆忙赶制江南奔丧。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姜修谙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方才这桩旧事他一直埋在心里,那时节慕北年岁小,便是记事也看不透这些,如今给壹壹说,到底是一口郁气有了宣泄口,心中隐藏的不忿好似终于都发泄出去了。   “阿么”杨壹不晓得该如何出口安慰。   “不必说什么话,这些事早早的都过去了,若是今日不提,我都要忘了。”姜修谙说的真挚,杨壹也信。   “那那位妾室下场如何,方才听阿么的话,是觉得一切主事都是杨家家主,可是杨家家主已经去世,按理来说该没有再来找阿么的麻烦才是。”   姜修谙摇头,“我方才说的人里,你漏了一个,便是那小妾的源头,他是杨家家主同族的堂兄妻弟,也是这人亲手献来的,你说他为何要献上这样一个哥儿到主家的后院?”   “为了搅得的后院家宅不宁,想要夺权?”   “嗯,一家主家权势之大,且继承就是主脉,与分支干系大不相同,他起初的目的是以小妾来搅局,之后更是想要绝了我们这一脉,慕北也曾遭受一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只是都没成功。”   主脉是轻易换不得,族老也不会同意。   “此人还有后手?”   “你方才不是问那妾室如何了吗?”姜修谙道,“孩子没了,他本来还是该按规矩送去庄子,只是因为此事又牵扯上我,族老被说动,让他留在了后院。   叫我发现了一桩丑事,那妾室暗地里与这位堂兄通奸,想要生下个非主家的血脉混淆子嗣,便是庶子,只要等嫡子无为,也有机会翻身。”   “此事没成?”   姜修谙点头,都叫他发现了怎么会没有应对之策,那妾室也有几分本事,在他同出这件事给族老时,肚子里竟然又怀上了孩子,只是族老见不得□□之事,也不能叫杨家生出一个血脉混淆的孩子,将妾室淹死,之后杨家主家也因为此事伤了身体,勉强撑了十几年也去世了。   “所以阿么怀疑这一切都是这堂兄所做,他如今应该是不能在出手段害兄长,族老们对他应该也起了戒心,现在出手对付阿么,只是单纯的报仇。”   “我算是间接害死了他一个孩子,也绝了他想要攀高的心思,前面二十年我久居内宅不出,他有千般手段也使不出来,现在我出了杨家,他自然想要报复。”   “兄长知道吗?”   “我不曾说与他听。”此前他没有找到壹壹,说与慕北听,除了闹的杨家不宁对慕北并没有好处,现在壹壹被找到了,为了护住壹壹,这件事必须要说,这人也断然留不得。   见阿么似乎有打算,杨壹也不在多言,外面天色也完了,这一桩事说完,草草吃过晚饭,都满腹心事的倒在床上,睡不着。   “大户人家的后院真可怕。”柳柳听过一遭,被吓住了,这些手段在村里根本没人见过。   “比这手段还狠的都有,但这些与我们没关系,我可只有柳柳你一个夫郞,自然不会有人使这些手段对付你。”   杨壹笑柳柳杞人忧天,如今他们住在村子,除了自家人,连大户人家同族的妯娌都没有,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   “那也还是可怕,日后我们小絮万万不能嫁这样的人家。”柳柳以前觉着自己聪明,但现在来看,要是当初嫁到阿么说的富贵人家里,恐怕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好,等小絮长大,喜欢的人肯定是自己挑,我们在后面把关,要是小絮真看上了什么富家子弟,我们就先把他的家底查个底朝天。”   “嗯。”柳柳又抱紧了杨壹,后怕的说道,“幸好当初言思寄信回来的时候你没决定回去,不然我怕现在我都要守寡了。”   这事并不是作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使他有一身武艺,真到了后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自己吓自己,那些都是假想,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杨壹一下一下拍着柳柳的背安抚,他还好,以前看过许多阴谋诡计争斗的小说,对于今日杨家内宅的事也多是唏嘘,人命在这样的人家最不值钱。   柳柳不一样,单纯的环境养着人也单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要是一个不好夜里都还要做噩梦的。   渐渐在杨壹的安抚下柳柳终于是睡了过去,只是杨壹还睡不着,一日这个堂叔不死,一日他就还有可能处于危险之中,兄长若是知道真相肯定会站在他们这边,只是兄长还有家主的职责,并非在杨家一言堂,他也得想想办事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好事成双   第二日一早, 杨慕北天没亮就从县里回来,昨个儿他一夜没睡,眼底的血丝看着着实吓人,但即使这会在马车上, 他也没有心思睡觉。   刑讯一事, 除开刑部的人在没谁说他一定能够撬开犯人的嘴巴,因为有些犯人既不怕死, 也不怕疼, 许多刑罚用上都不见得吭声,死士尤其, 因为大家族培养这些死士时是有此类训练, 为的就是怕死士被人活捉了去,抖落出主人家的辛密。   多数死士知道自己被抓,都会压断口中藏着的毒囊以保证辛密不泄露,但这会小弟行动迅捷, 留下了这些活口, 他的人一接手, 先是把人的嘴巴里藏的毒都给弄了出来,才开始刑讯。   其实一些棘手的审讯办法都需要三到五日才能见效, 不过杨慕北心急想要知道真相, 昨夜用了诈法, 只将自己猜测信誓旦旦说出来, 查看这些表情就能窥探一二, 后续还要打探出什么东西, 都叫杨慕北交给了手下, 现在他是急着回去问问阿么一些事。   因为知道杨慕北一早会回来, 杨壹都没有给门上门栓, 黑熊白虎昨个儿被赶到前院睡觉,也能防着贼。   所以杨慕北只刚敲门,就把门给打开了,见屋里还是静悄悄的想必没人起来,也不知道昨日小弟回来之后阿么和小弟说过什么没有。   抱着念头,杨慕北敲了阿么的屋子,本就没什么睡意的姜修谙听到声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披上衣服,把人接进来。   等杨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昨个儿睡的晚,好在之后困意高涨,没早早的起来,不然昨天本就受伤劳累,昨晚还休息不好,今日怕是没什么精力起床活动。   只是等杨壹起来之后,才晓得早上兄长回来了一趟,之后又走了,听阿么的意思,这次是回京城,甚至半点功夫都没耽误。   “他怕你堂叔知道你的存在,在族老面前耍花样,早些回去杜绝后患。”姜修谙说的轻易,他一早将藏了多年的事全给慕北说了,有那一桩丑事在,杨家的族老就如被捏住了七寸,半点都动弹不得。   杨壹有些可惜的是,他都还没来得及道别,现在兄长任职在身,并不会很方便的往返京城和白水村,也许下一次见面要等到年末的时候了。   杨慕北虽然走的匆忙,但事情是安排妥当的,当初在秋沙县购置的产业本是为了交给小弟,后头到了家里,得知小弟竟然就是马桶和白糖的制造者,便知小弟不缺银两,他给小弟也不一定会接,干脆没有说这话。   但知道阿么要留在秋沙县,那这些产业自然可以交到阿么手里,秋沙县的人手也都是他培养出来的,不会担心背叛,为此当日就有人过来将账本东西都拿给了姜修谙。   一切仿佛因为杨慕北一离开,生活又恢复了寻常,柳父和柳阿么也从县里回来,知道亲家过来,好热闹的招待了几日。   等到开春后,杨家也忙碌起来,杨壹的左胳膊虽然没法动力,但右手还是能做做事,小崽崽也就这几日便要出来,村里的稳公稳婆他都给了信,等到时候立马上门。   比起杨壹和阿么他们的凝重,柳柳却最轻松,如今他不大好抱小絮,就由着小絮在床上乱爬,整日里逗他开心。   有时候也摸摸自己的肚子,希望肚子里的小崽崽也跟小絮一样乖巧,不然太淘气了,他父亲肯定要竹笋炒肉伺候。   等着等着,在这天艳阳高照的时候终于发动了。   稳公稳婆都赶着过来,入了主卧,柳阿么和柳父也赶过来跟着杨壹在门外,其实杨壹本来是想要进去陪着的,以前看医院里,都有老公进去陪老婆生产,别的不行,加加油鼓鼓劲同柳柳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话刚出来,就被几个稳公稳婆说是添乱,半点不给杨壹机会进屋,出来阿么送水送饭之外,一点不让杨壹看着。   好在肚子里的小崽崽本就不大,足月了也比好些个养的胖乎的小家伙要小,纵然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但最疼的时候也不过一刻钟,就传出哇哇的哭声。   等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还给杨壹,这孩子会体谅人,以前她接生的人家,那个不是疼好几个时辰,有的几天几夜都有,但那样的孩子多半也活不成。   “是个男孩,小家伙虽然不大,劲头不小,一出来抓着人手指就不撒开呢。”稳婆将小崽崽送到杨壹手里,阿么在一旁给了红封。   这时候杨壹哪里还估计的了这些,被硬塞了一个刚出来浑身软骨头的崽崽,如果不是之前抱过小絮,现在是压根动不了,转手孩子又被他给送到柳阿么手里,他是急匆匆的进了屋。   这会是没人拦着,尽管屋里还乱糟糟的一团,柳柳却还精神头好,没有像旁的人家生了孩子就像是大病一场卸了力,昏睡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过来。   “小崽崽好看吗?”柳柳被杨壹半扶起来,他刚在看了一眼,只是刚出来的孩子皮肤都发红,看着像是小猴子似的,哪里能跟小絮刚接到家里能比。   “不大好看,不过过两天张开了应该不差,阿么他们一个个夸他眼睛大,日后长大了肯定也好看。”杨壹是不信他和柳柳这样完美的基因他们家崽子一点也继承不了。   “那就好,你抱我起来,待会想睡了,床上还没收拾呢。”柳柳不愿意就这样在床上睡,他身体其实很好,之前还被杨壹逼着练过一段时日的五禽戏,坐月子也不必过于小心翼翼。   “好。”杨壹左手还没好全,没法用大力气,不过柳柳轻的很,他一只手也能稳稳抱起,等床上收拾好了再把柳柳放过去。   屋里的摇篮早就多了一个,隔壁躺着的小絮看到比他还要小的娃娃,最激动,一直啊啊的想要过去。   生孩子在村里也是大喜事,有钱的人家,如隔壁村住了个土财主,当时家里添丁,给整个人村子的孩子都发了喜糖,等百日宴更是在村头摆了宴席,请村里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宴。   杨壹虽然不打算大肆操办,但也给村里的小娃娃们送了不少喜糖,还听柳柳的话,去讨要了不少布料,等柳柳出月子后,就给两个小崽崽封个百家被。   “兄长和嫂夫郞今日过来,我看带了好多东西,都是些什么?”杨壹动动手给柳柳掩被,小崽子落地,来送礼的人也不少,因为近,最先过来的是张家,后头几个村里也说得上话的人家也送来了鸡蛋,杨壹都收下了。   兄长他们在县里,一时之间走不开,不然早早的会回来等柳柳生产的时候过来陪着,不过在阿么着人送了消息,第二日便拖家带口的过来,还带了好些个东西。   连小侄儿都被带了过来,也才刚出生不久的小娃娃,生的粉雕玉琢,只一看就是继承了他父亲和阿么的长处,日后定是个漂亮娃娃,也不知道要便宜谁去了。   “都是些补身子的东西,那么多我哪里吃的完,还想叫兄长带些回去,结果还惹了兄长生气。”柳柳说着笑起来,近些时候兄长在县里,因为嫂夫郞身体不好的缘故,兄长特意收集了好些个补身体的东西放在库里,这次只怕搬空了一半。   “当然惹兄长生气,今儿个兄长还说你生小崽崽他没在你身边,觉着遗憾,你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兄长如兄如父,肯定看你吃苦是舍不得的。”   杨壹知道他们感情甚好,当初嫂夫郞生孩子没有柳柳那样顺利,柳柳得了消息让他骑快马把他带了过去,当时兄长在门外双眼发红,若不是柳柳去安慰,不知道谁先撑不住。   柳柳闻言一笑,“那兄长没训你,你才该偷笑。”   杨壹反应了一会,才想明白,的确,他才是让柳柳挨疼的罪魁祸首,兄长只是勉励他,要他好生待柳柳。   “说明兄长对我这个弟夫是满意的。”杨壹蹭蹭柳柳的脸蛋。   “不满意他才不会把我交给你。”柳柳也回蹭,又轻轻碰了碰杨壹的肩膀,“过些时日阿木的婚事也要办起来,我们要快些好起来,不然家里都要忙不过来了。”   “嗯。”   远在京城的杨慕北在收到弟夫郎产子的消息,已经是几日后,最近他一直在肃清杨家,因为新帝对他关照,如今他在杨家比他父亲还要威严,一直想害他家的堂叔被他喂了药送到庄子去了。   这事能够这样顺利办下来也多亏了杨慕北雷厉风行,待他一回京,杨家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杨慕北带人闯进了堂叔的府邸,直截了当的灌了药遣送到了庄子,他是杨家家主,动手杀了堂叔或许会落个不孝的名头,但现在只是关押,族老便是想辩一辩,也要看看能不能耍这个威风。   族老自己心里也门清,为何杨慕北会如此手段果决,既然人已经这样,也留了命,他们自然不好和家主作对,只能安抚住堂叔的家人,转头送去了杨家祖籍,再没法在京城兴风作浪。   至于朝廷方面,堂叔也担任职务,不过有杨慕北出面说人突然疯癫送去疗养辞官,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到事情尘埃落定不过几日的功夫,算是杨慕北给刚出生的小侄子送的第一份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忘崽日常   小孩子见天的长, 刚出生还软着骨头的小崽崽已经被养的会调皮的爬来爬去,小絮前些时候已经学着说话了,现在跟着弟弟放在一个摇篮里,便会一个嘴巴动来动去, 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言辞, 一个啊啊啊的会应,听得杨壹在一旁发笑。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养好了, 现在活动也不见得有什么碍事的地方, 前些时候收到京城的信,知道兄长替他们解决了后患, 如今的日子倒也可以不必担心其他。   柳柳也早早的出了月子, 他只是在床上待不住,觉得自己身体完全没事了也不顾阿么的劝阻下了床,每日早起跟着杨壹连五禽戏,身体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出, 现在家里又有阿么帮衬, 他已经计划着要回书院继续教书了。   因为小崽崽, 他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在书院去过,平日在家里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学生读书的声音, 叫他这个做夫子的闲的心痒痒。   再过几日阿木办喜事, 清荣到时候肯定要请假, 书院虽然又招了一个教学的女夫子, 却也忙不过来。   “还想着书院的事?”杨壹从院子里的小菜地摘好了中午要用的小菜, 见柳柳坐在椅子上看书, 过来闹他。   “没有, 在想阿木和清荣的婚事呢。”柳柳懒洋洋的回应, 最近即使下床, 他也没什么活可干,每次动手都能叫杨壹给抢了去,最过分的还要挠他痒痒肉,弄得他再不敢插手,只好看看书。   “小脑袋瓜一天真么想这么多事。”杨壹过来揉了揉柳柳的头顶,结果小夫子不乐意,觉着杨壹是在把他当孩子哄,气呼呼的撇开杨壹的手,还做出一副正经夫子的模样,说是要罚杨壹抄写。   天地良心,自打杨壹学过繁体字,能写能读不在缺胳膊少腿之后,杨壹就很少动笔,平日闲来无事也看看杂记话本,毕竟看小说是他难得的爱好,虽然古文读起来难以咬文嚼字,但看多了也习惯了,只是看个话本子又不需要动笔做记录,现在叫他抄写,怕不是要多出一堆狗爬字体,指不定得把小夫子气的够呛。   为了转移小夫子的注意力,杨壹想起后院的两匹高头大马,春日这样好的气候他们都在家里耗了过去,打那次待柳柳去过双榀府后,他们也很少出门,再加上又多了两个崽子,他们更加没有时间出门,想到这儿,杨壹心里突然动了心思。   “明日我带你去跑马怎么样?”   “怎么突然做决定?”柳柳没有掩饰自己眼睛里听到消息时的惊喜,跑马啊,小马驹被养大后,他也只骑过几回。   “春日天气好,我们不都在家憋久了,是时候带你出去玩一玩。”杨壹不想有了小崽子后,他们连自个儿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那小絮和小羊怎么办?”柳柳还有些不放心。   “尽管去,小絮和小羊有阿么我看着,要是忙不过来,就请亲家过来帮忙。”姜修谙听到两个孩子商量的事,从厨房出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他这辈子不能琴瑟和鸣也就罢了,但是他家的壹壹和柳柳这般恩爱,肯定得支持,两个孩子都乖得很,他一个人也能带好。   “那不成,哪有我们出去玩阿么在家帮我们带孩子的道理。”   “怎么没有,我喜欢孩子,比起跟你们去山里山外的跑不如让我和小絮小羊闹一闹。”姜修谙早就习惯一个人久居,自然也爱跑出门,“明个儿家里没有你们俩的饭,不到傍晚别叫我见着你们。”   撂下话,杨壹和柳柳看着阿么又利落的进了厨房,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柳阿么相处久了,姜修谙原本大户人家养出的矜贵气质一下被扰的干干净净,说话也多出了几分爽快,虽然平日举止还如往常,但也越发的不一样了。   要是杨慕北这时候回来见着自家阿么,都要揉一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个儿眼睛出错了。   “阿么这么说了,小夫子应不应?”杨壹又在柳柳耳边小声邀请。   柳柳耳朵被气息弄得痒痒的,也觉得自己不能被杨壹给拿捏了,而是整个人猛地窜起来,在杨壹的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亲亲,才笑闹着回答,“去,怎么不去,我还要带上弓箭,到时候射兔子回来吃呢。”   看着撩完就跑的人,杨壹也作势过来要抓人,院子里响起了杨壹和柳柳的笑闹声,听得屋里的姜修谙跟着高兴,年轻时候遇上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一块相处想必也就是这样开心才是。   ——————————   说要跑马,杨壹自然也规划了路线,秋沙县的地形图他家里就有一份,这是当初修路的时候杨壹帮着勘探的,便是些许小路也都记载在其中是秋沙县最详尽的地图。   选了一条没人的山道,杨壹就将马棚里的两匹马都给拉了出来,这次出门不光他和柳柳高兴,两匹马也高兴,自打买回来,胖马还好,赶车什么的也经常使唤它,小马驹因为还没法骑,除开春日牵着出门在外让它吃吃嫩草外,基本没什么机会出门。   好不容易能撒欢似的出门,两匹马都表现的异常高兴,要不是杨壹牵着绳子,都能给奔脱缰。   两人一出后院,杨壹就翻身上马,村里虽然不至于跑马,但骑马出去还是可行,要是遇上村里的孩子还要围过来看看,但都不敢靠的太近,估摸是家里人嘱咐过怕被马给伤了。   往日遇上小孩子好奇马,杨壹会停下来给他们摸摸,今天便是不行了,等着两人骑马出了村,今日不缝赶集的日子,路上也没什么人,马匹就开始撒欢的要跑,杨壹回头看柳柳似乎也准备好了,立刻拉住缰绳给胖马一个示意。   马儿果然听懂了话,立刻开始狂奔起来,周围的路都四通八达少有弯道,真有人和马车也能远远的看到,不用担心会突然撞上人或是车马。   瞧着杨壹的马儿顺风跑的欢快,柳柳自然不甘示弱,他的小马驹可是他精心养大的,听杨壹说,要养一匹听话友善的马,就得从小和马做朋友,刷毛喂草他都是亲力亲为,现在身下已经长大的小马驹早就和他心意相同。   看到前面的前辈跑的快,身下的马儿尽管也蠢蠢欲动,但没有柳柳的命令是半步也不多迈,但它晓得,柳柳不会让它等太久,果然不一会功夫,柳柳就骑着马儿跑起来,一点也不熟前面胖马的速度。   恣意纵马,是难得松快的一件事,这一跑,几乎不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人和马都不一定会停下来,好在杨壹还有分寸,时时刻刻都记得看回去,就怕柳柳跟丢了,结果这一顿一顿的节点给了柳柳超车的机会,不过几次回头,柳柳骑的马便已经越过杨壹,跑到前头去了。   他们走的小道还未铺上水泥,以至于这马儿一跑都是尘沙飞扬,远远看去动静闹的还是蛮大。   从早晨出发,到中午休息,沿途他们可是转了个遍,若不是只想在周围跑跑,估计都能跑出秋沙县的范围了。   “这里我都没来过,看起来真好看。”柳柳从马儿下来,这头没什么人住,之前应该是荒地,但这些年一过,荒地也长出了杂草和野花,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带来的野花种子,满满当当的开满了整个山坡,春日一看可不就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叫人眼睛都移不开。   这样的花海不常见,即使杨壹看过许多这样的图片,但真到了身临其境的时候也觉得一场漂亮,自然风光总是能给人不同的震撼。   “百花争艳,各有千秋,都要让人看不过了。”杨壹走到柳柳身边,可惜没有相机,也没办法记录这一刻。   “山水之景,自然是鬼斧神工,只是可惜以前都错过了。”柳柳想着要是早些年看到就好了,这些年都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风光。   “错过了是我们遗憾。”杨壹蹲下身,看着野花,突兀的寻了最好看的一朵摘下,送到柳柳面前。   送花的事晋朝并不好罕见,有些缔结婚约的婚约还没成亲的小伙子,就喜欢寻好看的花束送人,只是柳柳想他和杨壹都成亲几年了,崽崽都有两个,现在送花,时不时莽撞了,他们哪里能跟年轻人比。   “不喜欢?”杨壹看柳柳久久没有接过,还想自己的审美是不是出了问题。   “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人家开的好好的,你突然摘了,怕是活不了多久。”柳柳接过,将花朵放在鼻尖下清嗅,野花香气都很淡,有的甚至还不好闻,但杨壹摘的这朵却味道不错。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折与不折总归各有用处不是。”杨壹却是知道柳柳话里的别扭,其实在他看,他和柳柳还年轻的很,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该玩该闹的时候。   “也是,物尽其用,回去我把它晒干做成干花,给我做书签。”柳柳转动手里的花朵,想好归置的法子。   “一朵怕是不够?”杨壹看着满山的花海有些蠢蠢欲动。   “你今日非得辣手摧花不成?”柳柳拿着花朵打了一下杨壹的鼻尖,“一朵足以,余下的,明年后年你在采给我。”   “嗯,一年一朵,等到老了也有几十朵,只是到时候的花束聚在一处怕没有那么好看。”   “怎么不好看,到时候等我们都老了,就让小絮还有小羊把这些干花都放进我们的棺材里,到了地下我也给别人瞧瞧你送我的花。”   “也成,只是怕到时候难免拉仇恨,可能会被群殴。”杨壹想象那个画面,要是地下的单身鬼多了,他们可能要被围。   “那你也能打赢,不是吗?”柳柳才不怕,秀恩爱就要时时刻刻展现。   杨壹对上柳柳的目光,不由的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嗯,不会叫他们伤着你和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补更完成 正文快要完结了,小可爱们有什么相看的番外可以说一说,我好计划看能不能写 第109章 百日宴   柳柳微收下颚, 他以为他都被杨壹的情话说的半点也不会动摇的时候,杨壹总还能让他的心脏砰砰的又剧烈跳动起来。   他们明明已经成婚好些时候了,现在崽都有两只了,他怎么还跟为成亲的哥儿似的, 脸都有些泛红, 幸好没有被阿么他们看去,不然铁定要嘴上叨叨说一番, 弄得他更加不好意思。   好在杨壹早就知道柳柳害羞的时候不能激他, 也没继续闹下去,而是拉住柳柳的手, 寻了个干净合适的位置, 跟着倒在花海里,方才只是摘朵花,现在两个人一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花朵惨遭毒手, 可见杨壹的确心狠手辣。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躺着了。”柳柳习惯性的往杨壹怀里缩, 之前没有孩子的时候, 他们老喜欢睡在一张躺椅上,躺椅还是杨壹亲手做的, 比平日用的要宽, 就是为了他们躺着方便。   夏日乘凉的时候他们也不嫌热, 挤作一堆, 不过有了崽崽之后的日子也不错, 是另外一种充实, 至少他每天沉浸在两个崽崽的笑里面, 怎么都出不来。   “你要是想, 以后我多带你出来走走。”杨壹是个难得安于现状的人, 也没想着带柳柳去外面多走走,如今世道不太平,窝在小家里其实最安全。   “好啊,你别说我们,就是两匹马都憋坏了。”柳柳笑着看两匹撒了欢还没停下的马儿,“得亏路修好了,不然只能上官道这么跑跑了。”   “官道上尘土飞扬,跑远了全是尘土,还得给它们刷毛。”杨壹想着这两个祖宗难伺候的程度,摇头。   “饿不饿?”柳柳摸摸杨壹的肚子,杨壹这每日练刀练剑,腹部都是硬邦邦的,摸起来手感极好,他就不行,肚子虽然没有胖胖的一圈肉,但也软软的。   “有点,我去拿干粮。”   这回出门阿么可是准备好了路上的吃食,烙了饼子,白面加油出锅,很香,水袋也装满了水,这一趟不说吃一顿,就是两天也够了。   两人席地而坐,慢慢掰着干粮吃完,又歇息了一会,才继续跑马,今日难得不惦记孩子,两个人跟个小孩子似的,贪玩了许久,到了日暮十分才不情不愿的骑着马回来。   到后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要看不透了,再晚些,夜里的路是一点也看不见了,到时候别说骑马了,就是牵马走路都困难,他们出来时也带给火把,空有火折子实在一点用也没有。   阿么早早养成早睡的习惯,今个儿只给他们留了后门,等他们安顿好马匹走到前院的时候,院外的小桌上燃了一只蜡烛,而阿么的屋里是没亮光的,多半是等不住,带着两个小的睡了。   夜里的饭食也在外面解决过,等他们打水洗漱卷进被子里的时候,杨壹还睡不着,因为崽崽的原因,他们的房事都被减到了极少的频率,虽然杨壹自认为自己不重欲,但也觉得憋得慌。   更何况今晚难得小崽子不在身边,可又想到白日柳柳应该是玩的累了些,也不知道想不想和他闹,就在杨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只白白净净的手已经不规矩起来,可见夫夫二人心有灵犀。   这下杨壹不用想了,悄悄拉过被子将他们都盖严实了之后,才低头在柳柳的耳朵边上说,“我们得小点声。”   柳柳也小声回应,“我知道。”   ……   床铺的动静什么时候停的没人知道,但事后两个人做贼心虚收拾的时候,可是叫黑熊白虎给看见了,瞧着两个主人大半夜还没睡,跟做贼似的行动,叫黑熊白虎两只狗狗忍不住歪头思考,主人这是在干什么呢?   第二日一早。   姜修谙早早起来看着杨壹守点的从屋里出来,眼睛还有几分打趣,“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平日不也是这个时候起吗?”杨壹还好奇阿么怎么突然这么问的时候,就看到阿么的眼神,叫杨壹难得闹红了脸,想他自认为脸皮已经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但是被家长抓包这种事,还是难为情了片刻。   “咳,阿么柳柳脸皮薄。”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才来提醒你嘛,柳柳才出月子不久,知道你们年轻人火气大,但也要节制些,昨个儿闹的那么晚才睡,也伤身体。”   “嗯。”杨壹装死,悄悄摸摸的偷溜回屋,看到柳柳还安静的睡着,松口,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墙壁,昨个儿他和柳柳已经够小声了,夜里门窗也关严实了,加上那么晚阿么应该睡着了才对,这是怎么听到的。   难不成青砖盖的屋子这么不隔音?那得想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房子隔音才是,阿么听到一两回也就罢了,听多了柳柳不得羞死,尤其是等日后孩子大了,要是被小崽子们听到第二天还过来问,杨壹已经能够想到那个社死的场面了。   隔音势在必行。   只是等杨壹才想起个苗头的时候,阿么突然又过来寻他,手里还拿着荷包。   “这是?”杨壹看着荷包精巧,但总不至于阿么特意送这个给他。   “这是抓周用的,前些时候小絮的抓周宴因为时候不凑巧,没能好好办一场,我想着过些日子整好是小羊的百日宴,给他们兄弟一起办了。”姜修谙想的周到。   小絮刚满周岁的日子和小羊出生给撞了,以至于到时间该给小絮大办的周岁宴柳柳还在坐月子,杨壹的胳膊也没好全,家里就姜修谙一个人,根本办不过来,后头杨壹和柳柳商量着等他们一个出了月子一个伤好了,在好好请人过来,给小絮补一个周岁宴,但这事一直也没选好日子。   现在姜修谙这样说,两个孩子重要的日子一块办,也能更热闹些。   “行,只是我和柳柳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需要阿么多帮我们操操心。”杨壹是对这些知道的不多,抓周要准备的东西都不知道,虽然时间还有这么久,但磋磨磋磨也就过去了。   “这个自然,只是这个宴席你们想办多大有打算吗?”周岁宴在大户人家眼里在重要不过,一般都是会在家宴请亲朋好友,不见得比成亲那日差到哪里去。   “这个我和柳柳商量过,请一些相熟的朋友过来吃一顿酒席就是,小孩子还认生,要是家里来了太多生人到时候哭闹起来兆头也不好。”   更重要的是小孩子防御力弱,小絮虽然因为有时上岳父家抱出去,但实在没被不相熟的人抱过,小羊更不用提,打出生只见了柳家和张家的人,其他人都没瞧着。   “也好,以前在京城他们办这个宴席,或多或少也有结交人脉的心思,弄得声势浩大,结果孩子还哭哭啼啼,半点没见开心,我们就从简,你和柳柳把名单拟一个,我也好看着先安排着。”   “好。”   杨壹应下,说名单,都不用想必然请岳父和兄长他们,阿木的婚事赶在百日宴前面,到时候阿木也算是单一户带着媳妇过来。   张家一家人都要请,到时候周岁宴上的饭食还得张婶帮忙操持,钱家也要请,这也不光是姻亲关系,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除此之外就是杨柳书院的几位夫子学生,还有几个柳柳要好的哥儿,加起来肯定还是要摆几桌才行。   家里的座椅是够得,锅碗瓢盆不够到时候张婶和岳父家也是能借,但杨壹下意识的还是想要多准备些东西,因为他家崽崽一个周岁宴一个百日宴一起操办,肯定有人闻风过来,到时候贺喜上门他也不能撂面子不给人进来。   这一层考虑到,杨壹盘算家里的东西,鸡鸭鹅肉都是现成的,小菜水果院子里也有,鱼旁边就是小青河,现捞先捕,下锅都还能活蹦乱跳,猪肉到时候得先去镇上一趟买来,海货家里是没有,得到县里买。   想着想着,杨壹觉着事又赶做一堆,而两个没心没肺的崽崽却在屋里呼呼大睡。   说着难,但真准备起来杨壹和柳柳还是得心应手,上回办婚事杨壹身边也就靠张婶和岳么把关,多数还是自己忙活,这会有阿么帮忙,基本上小事都不用考虑。   百日宴那天,杨家少有的又热闹起来,怕人手不够,姜修谙还从县里的府邸叫了几个小侍过来搭把手,院子里一早就摆满了桌子,屋檐下的院子里摆着几桌方正的桌子,是给请上门的客人做的。   远些的院子也放着好几张桌子,是给外来人坐的,一大早张婶就带着秋笙过来忙活,今儿个其实准备的菜没那么多,杨壹就想着做的精细些,张婶也应了,她十里八乡都说好的手艺这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柳阿么和柳父一早也起来,带着阿木和新媳妇一起过来,兄长那边要晚一些,他们今个儿一早才从县里回来,可能等人齐了才能到。   院子里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杨壹和柳柳一人抱着一个崽子,在长辈堆里叫孩子认人,这里头的小辈只有阿木跟清荣,两个刚成亲的小夫夫对小崽崽好奇的很,但又不敢抱,怕给人摔了。   好在眼前的人多是见过的,小絮一点没闹,小羊见小絮安安静静的,自个儿也就没干嚎,两个乖巧的崽崽别说有多讨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完结   到了中午的档口, 果然不出杨壹所料,打听到今日要宴请消息的富户来了不少,都想和他们家打打关系,幸好杨壹早有准备, 来者是客, 只要不是来惹是生非大喜的日子也没有必要赶人走。   很快院子就挤满了人,开宴前最重要的还是小絮抓周的事, 已经一岁有余的小哥儿被养的白白胖胖, 眼睛里透露出机灵,是个人见着都要夸一句可爱漂亮。   杨壹准备的抓周礼也不少, 上到笔墨纸砚, 下到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其中还有两只簪子是姜修谙添的,一只金簪一只玉簪,图个好兆头。   听闻好些个宴客的大户人家为了不让子孙丢人, 还要提前训练孩子抓周, 必须得讨个好彩头, 杨壹是不信这个,以前长辈说三岁看老, 他都将信将疑, 现在还是个刚一岁的孩子, 再聪明, 只要不是天生知之者, 都看不出什么来。   这抓周也就是入乡随俗, 图个长辈高兴, 满桌子琳琅满目的东西放着, 小絮被抱到东西堆里, 就像撒了欢似的乱爬乱走,一会这看看那瞧瞧的,弄得杨壹和柳柳哭笑不得。   结果这头崽崽还没选好,另外一头被抱着的小羊开始闹了,他看到哥哥玩的开心,他也要下去,整个崽手脚并用,已经百日大的崽崽劲头可不小,这会幸好是被杨壹抱着,要是在柳柳怀里指不定要给抱不住了。   瞧着小羊也想下去玩,杨壹看了柳柳一眼,心有灵犀的将这个才会爬一爬的崽子给放过去,看着小崽崽慢慢在地上动一动,周围的人也都小。   看见弟弟下来,小絮更加不打算抓东西,而是爬到弟弟身边,要跟弟弟玩,弄得这抓周的活动迟迟结束不了。   好在小絮见在地上这么久也不见人过来抱他,便啊啊的招手,这随后一打在地上,巧合的碰上了杨壹放着的小刀,还给抓了起来,可算是把这场抓周给过了。   之后招待客人的事杨壹和柳柳也不是头一回了,等酒席散去,一整日的功夫也就都停了下来,留的杨壹和柳柳收拾残局。   柳柳将小刀拿起来,“看来他日后要随了你,舞刀弄枪去了。”   “便不能是文武双全?”杨壹将东西打包好,武艺不用两个孩子要求,等长大些总是要他们学些本事的,不管喜不喜欢,在这个世道多谢保命的手段总不会错。   “恐怕不行,这些日子小絮时常不爱睡觉,每次没办法把他哄睡我就给小絮念书,不过片刻功夫小絮就能睡的流口水。”   “也好,到时候我教小絮上山打猎,日后有个谋生的手艺,便是真嫁到别人家去,也不怕人欺负。”   “也成,只是哥儿做猎户怕是不好说亲,我们得努努力,日后不能叫别人看轻了小絮。”若是做家长的有本事,便是儿女再不成器在旁人眼里也是不缺上门求亲的,纵然这些人多是心思不纯,可叫人看去,某些奚落的话便是说不出口的。   “嗯,是这个道理。”杨壹点头,“不过等他们长大还有好久。”   还有十好几年呢。   “十好几年也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出嫁的时候阿么还说,以为养我十来年是好长的时间,但转眼就要送我出嫁,我现在也是做阿么的人了。”   柳柳是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好快,想着当年在上元节,他和杨壹都还定心意,那时候离现在也是三两年的功夫,却也一眨眼,他和杨壹都有两个崽崽了,岁月不等人,也许下一次在这样想,都是好些年后的事了。   杨壹伸手过来搂住柳柳,“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快就做父亲了,以前我还觉着不到三十岁,生养孩子总觉得不成熟,可现在我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三四。”   与他先前计划结婚生子相差甚远。   “三十也太久了,要是成亲早,都有当祖父的。”柳柳笑话杨壹,虽然这个时候三十多还做父亲也不罕见,但那肯定都是第几个孩子了。   “所以说入乡随俗嘛,要不是想着要把你早早的娶回家,怕旁人抢了,我们还能多谈些时日恋爱,也有很多闲工夫出门。”   “我们若是没成亲,我父么兄长哪里肯让我跟你多接触。”柳柳在杨壹怀里玩着他的头发,手指绕过发尾转了几转,想要是杨壹当初久久不与他成亲,父么肯定是要另外给他寻人家的。   “也是,得亏我们俩都宅,也不喜欢时常出门。”不然现在有了崽子在想出门,恐怕就更难了。   “嗯。”柳柳附和,他的确不喜欢出门,平日到镇上县里走走,也多是有需求的时候,真要是想走走,他跟喜欢跟杨壹到山上去。   夜深,杨壹和柳柳也入睡了,外宅的院子也安静下来。   睡前,杨壹细细看了一眼柳柳的,才闭上眼睛,想当初来到这个世界,他是个连吃饭都没法解决的瘦弱少年,若不是寻了张叔找了挑出路,没准都要饿死在家里了。   当然,他也得感谢自己有机会来到这里,不然也遇不到柳柳这样合心意的人,也许在现代他也能够寻到志同道合的人,但他的伴侣有了真实样貌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想想不出没遇上柳柳会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眼在张叔家见着柳柳时的情景,第一眼的惊艳到后面认识的深知,一点一点的,他们在一处了,以后还有几十年等着他们慢慢走,这样的感觉真不错。   “怎么还没睡?”柳柳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还是凌乱的,睁开眼便对上了杨壹的眼睛。   “还不困。”   “才怪,闭眼,很快就能睡着。”柳柳伸手盖住杨壹的眼睛。   “嗯。”杨壹不多言,这回是安静的闭上,想想以前看过这么多小说,波澜起伏的故事之后,想必最后也会像他和柳柳这样生活,那还真不错。   ————————————   五年后。   晋朝在新帝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杨壹一直心心念念废除哥儿二十官配的事也终于在两年前做到了。   柳卯也从秋沙县的县令做到合稻府的府尹,在有两年功夫,等崖州的太守退下去,柳卯也能凭手里的政绩一跃成为地方集权的顶峰,至于去不去中央做事,还得再说。   白水村的日子也过得越发好起来,因为柳卯在秋沙县扶贫的计划做的好,秋沙县名下的各个村子都过上了吃饱穿暖的生活,有了余粮,家国太平,有些人家甚至都翻新了房屋。   像是杨壹过来之前,整个秋沙县的砖瓦房不过几座,余下的都是篱笆房,连屋顶多都不是瓦片铺的,而是厚稻草打结盖在屋顶,现在白水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翻修了瓦房,多是不大,但也修了几间,比从前住的好多了。   而白水村里又因为有一座专门教导哥儿念书的书院,早早的在崖州名声大噪,最开始都是商户人家的姑娘哥儿送过来,求个认字读书,好谋个高嫁的前途,但学的人多了,好些个姑娘哥儿嫁人后,夫家也在官场做事,凭借以前学到的本事,甚至比的这些官老爷名下的幕僚,更有几位厉害的,名声在崖州青州都不小。   这也侧面的宣传了杨柳书院的名声,渐渐的高门大户的姑娘哥儿也有入书院求学的,都是真心学本事的,也因为整个晋朝收姑娘哥儿的书院只有这一座,引得这两年求学的人多了不少,要不是从前出去书院的学生有愿意回来教书的,柳柳只怕要忙的晕头转向。   但有心求学的人,柳柳一个也不愿意拒绝,因为他自己知道他虽然被兄长教导过,可真要论做官替哥儿姑娘改一改如今的地位怕是不够的,所以他做不了火种只能做助力星星之火燎原的轻风,总有一日这些火种会在轻风的吹拂下,燃出烈焰的光辉。   为此书院还扩建了一番,原来的二层小楼说是书院却又小了些,现在的杨柳书院才算是真正的杨柳书院,其地位说是第二个观珩书院也不差。   外人来秋沙县求学时,都感叹这秋沙县养人,一个观珩书院教出一个柳卯,一个杨柳书院出了个教书育人的柳柳,这一门两兄弟名声显赫,叫人羡慕不已。   比起两位兄长,柳木便没什么名头,他自打入了农学,成日下田专研,也有不小的收获,之前也出过一册书,只是农学终究没什么名气,不必儒经,除开一些专研农学的大家看了给柳木来了信件交流外,其余也没引起什么轰动。   不过柳木也没觉着不成,他只有就知道他比不过兄长和二哥,早早的接受了自己平庸,现如今能够寻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同喜欢的人一起过日子,已经是很好,他不贪心。   柳父和柳阿么是最开心的人了,他们以前也不曾想过家里的三个孩子都这样争气,以前柳父看出柳卯有读书天赋,还以为最多是出个举人,叫他们从这一代开始养一养耕读世家的书生气,没成想一步登天。   只是他们也上了年纪,现在大儿子在合稻府,比原先离的要远了些,但他们也没跟着过去,早在白水村生活惯了,哪里是去府衙过得惯,再说柳父还有村长的职务,自然不可一走了之。   而杨壹这头,夫郞光辉掩盖他也半点没觉得憋屈,反而如鱼得水整日不是在家教孩子就是山上走走,时不时弄点好些东西回来,夫夫二人琴瑟和鸣旁人都是半点插不进。   姜修谙也过起了养老生活,如今已经在白水村彻底安顿下来,只是每年都收到不少大儿子送来诉苦的信,叫他暗自偷笑。   一家之主哪里会有他这样自由,至少下一代没有培养起来的时候,杨慕北走不得,更何况现在新帝器重他更走不了了。   这日,一辆朴素的马车出现在村口,这些年见惯了华丽车驾的村里人早对出入的各样马车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今天走近车驾的人家晃过驾车人的脸,觉得有些眼熟,只待走几步,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这不是越家小子吗?   当年越家小子离开白水村,没几个人晓得是去干什么了,只是这一走好些年没见回来,也叫村里之前恋慕的哥儿姑娘好伤心哭了一场,现在竟然回来了?   不管路人怎么想,越朝楼只顾安心的驾马车,眼看着白水村的变化,心底暗暗想若不是他记忆力好,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马车里面,白言思带着自家的崽子掀开帘子,看着陌生的景色,心头不由感慨,不想一走这么久。   吁——马车被拉停,越朝楼在自家门口停下,老家的宅子他摆脱王三良和杨壹帮着打理,后头王三良跑马得了钱在县里住了,少有回来的时候,但屋子一眼看过去却不曾破败,可见是杨壹夫夫花了功夫了。   “到了。”越朝楼这些年也少了几分年少时的傲气,变得沉稳很多,这时候拉着夫郞和孩子下马车,拿了钥匙开门,这可是他们日后要住的屋子,要好生打理了。   “爹,这屋子好大啊。”小崽子出生在京城,平日也是见惯了大宅子的,回到村里瞧见小小的村宅说大,还真是稀奇。   不过越朝楼的屋子的确大,是当年他父亲亲手修的,比起京城的精巧房屋,白水村的屋子更添了几分雅致野趣。   只是三人并没有多收拾,而是打算先去看看故人,这些年他们一直书信往来,只是一直未曾见着面,现在回来得先去拜访拜访才是。   走在村口,去了杨家的新居,远远看去,先瞧见的是比住宅要大得多的书院,杨柳书院名声大,便是在京城也有所耳闻,当初决定回来的时候,白言思还写信给柳柳,要他留个夫子之位。   今日约莫是休沐,书院不曾有读书声,只待走近,白言思眼睛一亮,杨家门前种了树,而如今树下正巧站着个人,正是柳柳。   只见柳柳朝着树上在说什么,很快就从树上探头出来两个小胖崽,都畏畏缩缩的不敢下来,于是柳柳只好喊了杨壹出来,才把两个调皮鬼接下来。   杨壹眼利,接了孩子便看着越朝楼一家,高兴的叫柳柳回过头,很快白言思和柳柳作了一堆叙旧,杨壹领着孩子们请越朝楼他们进屋。   故友重逢,人生又喜事矣。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写的有点快,明天会修一下   休息两天,开始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