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O撒盐日常 作者：五昂一

文案
操劳了一辈子又为联邦奉献了生命的孙修绍终于在眼睛一闭一睁后，重生在千年后。
前精神力超神的首席执政官，现如今成为了一个打娘胎出生就没爹没娘的小可怜Omega。
在这个性别趋向平等的美好和平社会里，孙修绍干脆利落抛弃了他曾经的名字和身份，改名孙云适，并且将一位伟人的名言深深刻在了床头：
“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也要在墓里，用着腐朽的声带喊出：咸鱼！咸鱼！咸鱼万岁！”
#我！性感咸鱼！在！线！撒！盐！#
然而年轻有为的孙某震惊地发现，做咸鱼，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们不要过来啊！#
1、男主上辈子牛逼大发了但是最后也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联邦，这辈子决定咸咸又咸咸（虽然做不到）
2、多角色重生，群魔乱舞，未来世界观扯淡，有克苏鲁元素
3、这辈子男主交战区出身，早期灰不溜秋，后期为国效力（…）
4、洁党走吧，没你们什么事儿
5、更新缓慢，争取一周更俩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云适 ┃ 配角：是你是你又是你 ┃ 其它：重生、咸鱼、ABO
一句话简介：咸不起来了，那就酥吧
立意：责任与感情，缺一不可

第1章 前世梦
谁为我流泪默哀？谁为我扶棺送行？
谁为我奏响挽歌？谁为我献上白花？
谁为我披挂国旗？谁为我镌刻墓碑？
———
孙云适又做梦了，他梦到了他的前世，或者说……他梦到了自己的死亡。
白雪一样的花苞点缀在素洁的灵堂中，哀婉清丽又轰轰烈烈地盛放，在早春幽幽吹来的寒风中柔软招展。
白罂.粟，悼念哀伤之花，联邦以此献给殉国的军人。
灵堂中的色彩只有黑与白，沉默的悼念杂夹着轻微的啜泣，挽歌轻轻响起，优美动听。
人们身着黑色的礼服垂首默哀，他们面朝着灵堂的尽头，哪里摆放的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的狭长棺椁。
就在这时，一行身着纯黑色军装的军人大步跨入灵堂，他们越过人群停在了棺椁前，对着黑棺脱帽致意。
领头的男人朗声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盖过了哀乐，仿佛清楚在人耳边响起，但孙云适却根本分辨不出他的意思，只能猜测他这是在下达命令。
——这到底是似真似幻的梦。
在指令下达后，军人们沉默地上前，他们俯身扛起了漆黑的棺椁，他们的步伐稳当一致，将棺椁抗出了巨大的灵堂，默哀的人们紧紧跟上，在棺椁后汇聚成漆黑的河流。
送灵的队伍沉默地行走，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其中，一位白衣的男人为黑棺献上白罂.粟，又是一位黑衣军人给黑棺披上暗红的国旗——联邦的国旗原本是淡蓝上绘着白星纹，这面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暗红色国旗。
为了悼念什么呢？大约是为了联邦第一位殉职的首席执政官吧。
纪念他为了联邦死而后已，纪念他七窍流血为国捐躯，纪念他耗尽了精神力后悲壮逝世，。
人们在营救他时，看到的正是浑身染血的英烈，那时他身下恰好垫着国旗，而他的血液染红了淡蓝的旗帜。
那猩红的暗色，点燃了所有人的双眼。
军人们将棺椁降入了纯白的英灵殿。
国歌隆重地响起，替代了哀乐，在纯白的大殿外高悬的国旗逐渐降下。
棺椁边的古铜色铭牌上，镌刻着英烈的姓名：
【孙修绍】
一切都是这样沉重，黑与白成了视野中唯二的色彩，孙云适居高临下看着他栖身的那副黑棺，看着那块字迹熟悉的铭牌，看着痛苦垂泪的人们，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前世以修绍为名，修绍之名意为继承，承前启后而已，他自从得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天开始就扛起了沿袭前辈英魂，光大吾辈荣耀的责任——孙修绍之死，求仁得仁，不必为此沉痛。
前尘往事，一并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事先说明：因出身交战区等原因，男主此生最开始不得不从事的是灰色行业（类比黑客），挣扎在咸鱼线上，后期则为国效力，弘扬正确社会主义价值观（…），背景设定在遥远的未来，请不要带入现实，莫谈国事，造福你我他
注：不懂的词这边建议您先查百度
下一本书我一定要开小白无脑题材，省了多少事。
———
再提一次，男主前世双性恋，本文出现的大部分配角都是活了两辈子的正常人，有性经验
———
惯例么么叽！

第2章 咸鱼度，100%
星历1069年，9月25日，英雄纪念日。
联邦的英雄纪念日是仅次于联邦成立日的大节日，在这个日子里，最社畜的企业都得放假，军队也要组织缅怀先烈的活动。
在这一天里联邦会将淡蓝色的国旗降下，用染得猩红的国旗取代，因此民间也把英雄纪念日称为“红旗日”。
英雄纪念日的来历是联邦全民皆知的典故，千年前的二十五日这天联邦首席执政官殉国，而后没几天联邦就确立了首都星。
虽然是因为孙先生而创立的英雄纪念日，但如今人们缅怀的已经不仅仅只有那位执政官了，同时也致敬所有在黑暗年代牺牲的英烈。
而为了庆祝首都星的诞生，英雄纪念日后就紧跟着联邦的成立日，俗称，国庆节。
不论是多么深重的苦痛与震撼都会在时间里淡去，只剩下怀念，在千年后的今日，殉国的执政官早已成为了历史书中的段落，或者被不同的艺术形式反复演绎，或者被划为学生们必背的考点，鲜活地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的一部分。
到了今天，英雄纪念日和联邦国庆节都成为了联邦最重要的节假日之一，两者更因为仅仅相差五天，被当局索性连在一起，凑成了人人喜爱的小长假。
在这七天里学校不上课单位不上工，大大小小的自然星被游客们预订满，预定名单的总和约等于全联邦富裕家庭普查，居民星上更是欢庆活动接连不断，盛况惊人。
*
9月25日，联邦艺术大学。
位于帝都星的艺术大学同样在他们的公共广场上升起了猩红旗，血管里流淌着艺术血液的青年才俊们当然不会满足于只给国旗换个颜色，各种纪念英烈的主题比赛、行为艺术和缅怀活动层出不绝，在小长假期间也让偌大的校园热热闹闹。
只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忙于各大活动的青年艺术家比比皆是，而沉溺于假期、平躺抹盐的咸鱼倒也不少。
也许前者都比后者数量多，但这问题从没有人关心，自然也没人去统计。
第八宿舍区。
一个穿着粉红连衣裙的姑娘“蹬蹬蹬”地跑上楼，楼梯是由大块大块纯糖果色拼接喷涂的，兼具了艺术感和少女心，被广大Omega学生高度好评。
少女在这梦幻楼梯上奔跑的姿态格外优美，她的卷发蓬松地堆在肩膀上，颈部佩戴着丝缎领结，琥珀色的眼睛溜圆，颇有些不知世事的纯真可爱。
她一口气跑上了五楼，停在【503】的大门口大喘气，待她顺了气后，兴奋抬头，气沉丹田大吼：“老孙！起床！起床！”
少女也不等她这个叫“老孙”的室友回答，刷卡开门，风风火火就往大门内跑，反手关门踢掉小高跟，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少女停在室友门前“piapia”拍门，激动不已：“开门嘞老孙！快起床！今晚和我出去联谊啊！”
“军校的联谊哦！是军校的哦！孙先生超——优——质alpha您不考虑一下吗！一军A模天团欢迎您！！！”
宿舍格局是两室一厅一厨，室友的门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相框，相框里一只平躺的条状生物，它有着干硬发黑的尾巴和背鳍，灰白色的大眼珠似乎在散发着诡异的光。
然而这瞪着人的奇怪死鱼根本不能浇灭少女的一腔火热。
拍门已经不能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了，少女开始边拍门边左右横跳，宛如一只沙雕小鹦鹉，高亢地喊出自己的目标。
“老孙！老孙！和我把A去！我今天！一定要摸到八块腹肌！！！”
大门终于慢悠悠地滑开，露出了室友房间的真容：
略显昏暗的房间内，窗帘紧紧闭合，软乎乎的大沙发横七竖八摆满了整个房间，把空间分割得细细碎碎，一张Kingsize的大床被放置在房间正中央，各色抱枕软垫堆得到处都是，根本分不清哪一团隆起是少女口中的“老孙”。
在这温馨舒适的房间中，唯有床头和装饰画略有些格格不入。
装饰画的画框倒是可爱，是由人造珍珠与淡蓝色模拟水波的材质组合的，但画框中的内容……它与门外的那只奇怪的鱼类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只更丑，它甚至伸出奇怪的鱼鳍给自己撒着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白色粉末。
至于床头……那里被刻了一行字，字迹倒是潇洒好看筋骨自在，然而这内容——【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咸鱼！咸鱼！咸鱼万岁！】
少女：“……”
虽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了，但是每一次领略都有不同的感受，这酸爽的滋味一言难尽。
撇去奇怪的装饰不提，少女悄咪咪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是房间里闷了大半天的缘故吧，到处都是室友淡淡的信息素，说起来老孙的信息素味道真是太棒了，令人联想到海洋和海风，只可惜他从来藏得严实，也只有亲近的朋友才有机会闻到。
也就在此时，堆叠满了靠枕的大床上异变突生，毛毯和被子突然蠕动了起来，巨大的抱枕毛乎乎地滚下，在这构造格外复杂的被窝中，慢悠悠钻出了一颗头发凌乱的脑袋……
“静静，早啊。”脑袋的主人半睁着眼，笑容懒散，“今天的静静也是充满活力的静静呢。”
“不早啦！十一点五十七！”杨静挥舞着自己的光脑，“再睡你就又不用吃午饭了。”
“噢……”青年裹着毯子，撑着脸打了个哈欠，“十二点，难怪睡得这么舒服。”
杨静调整着室内光线，属于正午的阳光不再被阻拦，略有些刺眼的亮光射入房间内，孙云适眯着眼睛把自己从被窝里捞起来。
他没有穿睡衣，只穿了最简单的棉布衬衫和大裤衩，略显瘦削的身材颀长挺拔，他不像是大多数的Omega那样身娇体弱，一层薄薄的肌肉流畅地覆盖在他的身躯上，优美而隐藏着力量。
孙云适单手按在侧颈上扭了扭头，一双寒星一般的黑眸望向了小室友：“你馋八块腹肌吗？我也有啊，而且你不是摸过了？”
“虽然你也有，但是你是Omega，我还没摸过alpha的腹肌呢……”杨静坐在沙发上，一边畅想一边深情地问道，“你说我要去找小姐姐好还是小哥哥好？虽然我更喜欢小哥哥，但是听说小姐姐们会更温柔——啊，好为难啊！”
孙云适一边听一边伸手掀起被子：“所以你今晚要去联谊……”
“没错！社长说对方是一军的社团哦！！”杨静立刻激动起来，“是一军哦！一军天团啊！听说都是长腿A模，我还听说……”
“嗯，嗯，听起来真是不错啊。”孙云适一边叠被子一敷衍。
大长腿怎么了？他上辈子一米九，脖子以下全是腿，这一次要不是年龄小还有得长，一米八五不在话下。
杨静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什么叫‘我’去呀，今晚是我们一起去！”
孙云适叠完被子，将床上散乱的抱枕一一收拾好：“咦？我也要去吗？”
“当然呀，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摄影社里也算是一个交团费的社员？这是社团的年度活动。”杨静张开双臂，豪气干云，“正值美好的青春！美丽的少年啊！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孙云适：“……”
不，我不想去，我只想躺着。
孙云适抓了抓头：“就让我在宿舍躺着不好吗？”
“欸？——”杨静十分沮丧，“连一军天团也打动不了你了吗？老孙你怎么和出家了似的？对A色不为所动。”
杨静家中父母都是从军的军籍人士，她来自一个标准AO结合的家庭，父亲是牺牲的军官，母亲则是军医。
因为受到家庭影响，在杨静的择偶观中“军人”这一属性是绝对的加分项。
虽然说宣扬性别平等都已经有百年了，但是毕竟生理的差距一直存在，绝大部分的Omega仍然要步入婚姻的殿堂，而同样的，alpha们也认为人生赢家的标志之一就是迎娶Omega。
不婚选择事业的Omega也是有的，但是他们无疑承担着沉重的社会压力。
杨静虽然来自单亲家庭，但是平平安安地长大，性格活泼软糯，如今满心想尝试谈恋爱，并且对婚姻和童话抱有美好的幻象。
孙云适挺喜欢杨静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即便是听她叽叽喳喳的抱怨也很放松：“你一个人去吧，记得要带上安全包，遇到不对劲就报警。”
杨静撅了噘嘴：“老孙你怎么和我爷爷一样呀……如今治安这么好，警署又到处都是，而且我还是和学姐社长一起走，没关系的啦。”
孙云适笑着摇了摇头，从小冰柜里拿出牛奶和面包。
Omega与alpha的体质千差万别，也许孙云适能靠着经验和技巧单挑普通的alpha，但是杨静却根本做不到。
ABO的性别区别是不可避免的，孙云适从来不相信完备的警力能彻底消灭犯罪率，也许对大群体来说如今社会的犯罪率很低，但是对遇难的个体来说就太不幸了。
更何况小姑娘今天还是要去联谊……这个顾虑还是不和小静说了，毕竟她坚信能考上军校的alpha会具备更多的美德。
孙云适打开加热盒拿出他的早饭，一手牛奶一手面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墙面上弹射出新闻联播的投影，青年叼着面包看着国家领导人慈祥的面孔，露出了一个咸鱼的微笑。
杨静朝小声嘀咕：“……又看新闻，上次推荐给你的新剧你都不肯看。”
杨静是在一年前认识她的室友的，犹记初见时孙云适那惊艳的模样，白衣衬衫的青年站在高大的树下朝她微笑，身姿挺拔眉眼清隽，温和的样子连她一只o都深受吸引。
当然这只大咸鱼很快就用他的实际行动教会了她什么是残念系美人……
但除了懒散外，杨静无法在孙云适的身上找到其余的缺点了，随着他们之间的相处，杨静隐约能够察觉到这位室友身上的神秘之处，他和她从小到大接触过的所有Omega都不一样——不，应该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杨静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那种……从每一个细节里都能找到既融洽又违和的感觉。
杨静鼓着腮撇着沙发上喝牛奶的室友。
为什么会有老孙这样的人呢？
青年此时正懒散地在看新闻，但是他的腰背却挺得笔直，好似这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虽然是个家里蹲，但是他在社交上却长袖善舞，他能让所有和他相处的人都感到如沐春风；明明身份只是孤儿，但是他却精通格斗和枪械，眼光毒辣，心思难辨……
孙云适说出口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有的时候他只要一个眼神看过来，杨静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服从他的指令。
杨静知道她的室友在私底下接了活，隐约也知道那是踩在灰色领域的交易，有的东西杨静连做梦都没想过。
然而就是这样的室友，明明会的技能很多，但是却选择了艺术大学里混文凭的专业。
为什么呢？有这个能力，连军校也是能上的呀。
孙云适从来没有和她诉说过自己的过去，杨静也从来都不敢问。
听说老孙是来自交战区的孤儿，也许他的过去与此有关。
猩红色的旗帜在屏幕中飘扬，孙云适一边看着新闻中的热血怀念，一边听到了小姑娘的碎碎念，他忍不住温和地笑起来。
“你上一次推荐给我的新剧我刷过了的，其实女主角很可爱，但是男二我觉得……嗯，不大对劲。”
新剧演绎的正是联邦成立初期的历史，女主角的身份是当时一位知名女外交家，而男二自然就是当时的执政官。
隔着千年的时光，如今再看娱乐屏幕看着这个时代人们所演绎的“孙修绍”，这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
孙云适回想了一下那恋爱喜剧中又白又嫩的孙修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年的他……联邦正值危难时刻，哪里能养出养尊处优的首席执政官来呢？
就算不抽光自己的精神力，他大概也是不能善终的。
所以啊，还是咸鱼好。
【咸鱼度，100%】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看过灵能百分百的小可爱？这个咸鱼度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只不过路人是百分百了要爆发，孙咸鱼是咸鱼度为0的时候爆发……
———
本来以为这本能定位成咸鱼划水，但是仔细一看好像根本做不到……
———
么么叽！

第3章 咸鱼度，100%
孙云适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坐得端端庄庄，一边吃他的早午饭一边日常看新闻，三餐不规则实乃健康死敌，但……懒觉它实在是太香了。
大型鹦鹉杨静静早就坐不住了，她蹦蹦跳跳地在两间小房间里来来往往，活力四射地蹦蹦跳跳，穿着不同的小裙子让孙云适给她参谋。
首都星上的大学数量繁多，但不论优劣，绝大部分的教育资源和资金还是很充足的，尤其是一线学校，孙云适所在的艺术大学更是其中翘楚，在生活条件方面联邦一艺即使在首都星上都远近闻名。
这里的学生宿舍是两人一个套间，这个套间包括了两个学生的私人房间，一个小客厅以及一个小厨房。
一艺的学费也对得起她的高品质设施，不同院校争相烧钱，尤其是孙云适和杨静所在的院校和专业——摄影学院，复古摄影系。
虽然性别平等已经成为社会共识，但艺术仍然是属于O与B的主场，就读一艺的学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Omega，而且多是家境良好负担得起学费的孩子。
有了这样的土壤，复古摄影系就轰轰烈烈地开办了。
什么是复古摄影？在孙云适看来就是拿着摄影器材拍摄照片，当然他没有丝毫艺术细胞，连鉴赏都是尬聊，但是架不住这课程水。
当年孙云适在翻阅首都星学校纵览的时候一眼就瞅中了这可爱的学科，那股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咸鱼气息是这样让人心动，于是孙云适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安排上了，如今的日子果然过得格外舒坦咸适。
一艺不是没有出名的优秀学科，一艺的成功校友满天下都是，但是首都星的艺术学院总会为了一些事情做出妥协，对于复古摄影系，外界戏称“新娘课程”。
开设这些课程的老师也知道这个专业设立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学生的成绩如何，面子情看在资本的份上给得足足的，保证所有学生都带着全A成绩毕业。
同理，这个鬼专业的文凭屁用没有，只不过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孙云适并不需要正常的学习环境，他对新知识的学习自然有信息天网来辅助，与其说他是来上课的，倒不如说他只是想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高等教育。
但最重要的是，他也需要利用一艺学生的身份去隐瞒一些麻烦的事情。
杨静一蹦一跳地跑进孙云适的房间，这一次她穿了一件复古雪纺连衣裙，略夸张的设计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杨静很满意自己的打扮，她手中拿着两个缎带领结：“老孙老孙！帮我看看哪一个更配！”
众所周知Omega的腺体在后颈，于是这块神秘的地方自然就成了最羞耻又最美妙的不可言说之处，保守的Omega将其当做“私.处”，再开放的小o也不会让它坦然暴露在大庭广众面前。
于是领结、领带、项圈就逐渐替代了曾经的文胸，成为新的性别符号。
如今Omega所佩戴的领结项圈虽然看起来都是柔软布料所制，但其实它们全部内有乾坤，大多数都是用了防护性很强的高纤维材料，基础功能都是封存信息素。
即使是我们的前首席执政官孙咸鱼，在出门时也不得不佩戴项圈。
孙云适慢腾腾喝掉了杯子中的牛奶，抬头瞥了一眼杨静，遂大赞：“那个白色蕾丝边的好看，和你的裙子更配，还能让你的脖颈看起来更加修长，侧面线条更柔和了呢。”
杨静对着镜子歪了歪头，喜笑颜开：“嗯！那就它了！老孙你的眼光一向不错。”
孙云适笑了笑，将空杯子扔进清洁器。
他哪里是眼光好？他对女性的衣着基本没有审美，他能够每一次都夸在点子上不过是因为更明锐的观察力和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罢了。
静静明显更加中意那条白色的领结，她的裙子也是白色的，她的视线集中在锁骨与脖颈，而没有人不喜欢赞美，于是孙云适就给出了真挚的评价。
仅此而已。
夸奖和赞美，这些都是“体面人”的必备功课。
杨静系上了纯白色的领结，坐到梳妆台前苦恼妆容去了，孙云适则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一条黑色的项圈，扣在了脖子上。
随着一声轻轻的“咔哒”，黑色的项圈紧紧扣上，它的材质并不是市面上普通的项圈材料，而是孙云适从黑市里淘到的军用材料——在看似普通的纤维中掺入多种金属矿物，保证一定柔软程度的同时，能防御多种射线及物理动能冲击。
当然若是要构建稳定的防护层，区区一层布料是怎么都不够的，再先进的工具都只是工具而已，这个也只能遮掩腺体的气息。
杨静此正坐在镜子前尝试着她不知道哪儿淘来的“古法胭脂”，她翘着小指头点了些朱红色的膏状物往自己嘴唇上抹，边抹边点评：“这个味道好好闻呀，听说掺了那什么什么花……”
孙云适从小姑娘身边走过，杨静翘着兰花指转身：“老孙来一点儿？”
“不，谢谢，债见。”孙咸鱼穿上他的人字拖，带上光脑就准备出门，“我要去拿快递，几分钟就回来。”
杨静大张着嘴点胭脂，心不在焉道：“什么快递？怎么没有发到我们宿舍这边，还要你自己去拿？这个店家太不会做生意了。”
孙云适笑笑：“浸入式舱的部分零件，因为比较贵重所以要到店支取。”
他要拿的“货”都是如今禁止民用的军用器材，寻常的快递公司当然不敢接——也没人会用普通快递公司寄件就是了。
所以说这个军用器材啊，虽然又贵又难淘，但是架不住它们的效果是真的好，孙咸鱼一边走下糖果色楼梯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真是的，用习惯了军用器材后想要戒真的不容易，说起来自己的光脑也该更新换代了……我真是联邦的蛀虫。
早已成为咸鱼的孙云适如今连小心肝都是咸咸的，他在内心这样那样地唾弃了一下自己，然后愧疚地下了新光脑的订单。
罢了罢了，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我老孙下次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毕竟是黑市淘到的东西，为了保证交易安全与回头客，黑市走的物流基本上都是民间的小公司，递送快递的人也是完全不知情的圈外人，而黑市淘到的“货”也会被包装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孙云适要的浸入式舱是能让人的精神力链接上天网的设备，所有关系到精神力的工具都受管制，浸入式舱也同样。
一个浸入式舱非常大，只比医疗舱小那么一点儿，孙云适已经做好了收到衣柜或者立式储物柜的准备。
当孙咸鱼插着兜晃荡到交接点的时候，只见一只beta小哥正一脸无错地蹲在自己的悬浮车外，手中抱着高大鲜艳的大箱子。
虽然不知道这个鲜艳大箱子是从什么产品线上抠下来的，但是自古黑市多才俊，那些人才们的思路向来不好猜。
交接的地方是一个监控死角，冷冷清清周围一只猫都没有。孙云适笑了笑，拿出自己客气疏离的外交态度走进：“快递单号wsus 23248759，我来取——”
孙云适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快递小哥也看着他的项圈，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两人对视良久后，快递小哥终于用光脑调出快递单，结结巴巴：“是……是尾号8759的顾客吧……这、这……请您检查一下货物？”
孙云适看着那粉红色的大箱子，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用光脑扫描了一遍。
不，不能退货，好歹是花了大钱的新产品，最近新政策下来管得又严，想要再淘一个就更难了。
快递小哥看这只Omega竟然真的开始扫货，表情逐渐扭曲，最终定格在表情包上。
扫描完毕，孙云适板着脸递交电子码：“货物没有损失，你可以走了。”
小哥：“好……好的，谢、谢谢惠顾，友家快递，快递到家。”
念完广告词后beta小哥立刻跳上悬浮车，嗡嗡嗡地就开走了，只留下孙云适和那个粉红色的大箱子。
孙云适转头，和箱子外喷漆绘画的英俊男人面对面，男人的脸上是一个疏离又优雅的笑容，他穿着十分禁欲的正装，甚至和孙云适记忆中的故人十分相似。
但……虽然不知道是那个人才搞出来的这一茬，但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这巨大的箱子上绘画的正是当局的末席执政官，上台后专注打击走私一万年，都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英俊的脸蛋被广大走私犯黑市客牢牢铭记。
当然了，这件印着执政官的箱子也是违禁品，不过它的违禁程度比起军用浸入式舱要浅了太多。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
末席执政官等身一比一真人复刻式仿真伴侣，寂寞空庭春欲冷，居家暖床好伙伴。
孙云适：“……”
好了，现在我要想一个办法把它运回寝室去，而且要保证低调，不能让明天的校园社会新闻出现什么#寂寞Omega国庆节期间购置情.趣娃娃意淫执政官#的花边新闻。
黑市买卖这种事，我老孙下次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
谢天谢地艺术学院什么都缺就是街头涂鸦不缺，孙云适在给箱子重新上了一层铁灰色喷漆后，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让这东西上街了。
他把大箱子运回了寝室，杨静已经打扮好坐在沙发上刷社交。
“这是什么？”小姑娘好奇地瞅了瞅大箱子，“好丑的包装啊？哪条购置链出品的？不怕被投诉吗？”
孙云适：“……”不好意思啊，我是没什么艺术天赋。
孙云适：“地摊货，可能是假货，毕竟死贵。”
“欸？那你去告工会和监察局吧？能索赔的。”杨静提出建议，“我就说嘛，没有送到家门口的能是什么好厂货。”
孙云适疲惫但礼貌地笑了笑：“好的，我会——我会去投诉的。”
想出这个点子的天才就等着吧。
杨静继续快快乐乐刷光脑，在孙云适将东西怼回自己房间后再次抬头询问：“老孙啊，你真的不和我去联谊吗？这一次我们好像要去很刺激的地方呢。”
孙云适低头收拾杂物间，试图找到埋在摄影器材中的修理工具：“……注意安全”
“是去‘极乐’呢，我还没有去过，好期待啊！”杨静有些兴奋，“我要不要带点化妆品过去，古法胭脂好像很容易脱妆，我——”
“等一等！”孙云适打断了她的话，他从杂物间里把自己捞出来，皱了皱眉，“去哪儿？‘极乐’？是我知道的那一家吗？”
杨静的脸上写满了天真：“对呀！中心区最大的娱乐一条龙大楼，好像进去要VIP卡，这一次有人带队！”
孙云适松开了眉关：“……既然是这样，那么今晚我和你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4章 咸鱼度，95%
“极乐”是个什么地方呢？
即使在首都星这个政治中心里，极乐也算是个大有名气的景点，不提高档的商业定位和娱乐之都之类的外号，光是它别致的建筑设计与奢华靡丽的外表都让它成为了首都星的地标之一。
在首都星的地图上，“极乐”的全名叫“极乐世界有限公司娱乐综合大楼”，正儿八经得叫人无话可说。
然而在某些圈子里，“极乐”的别名是“极乐窟”。
这个带着点邪气的别名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踩着违法线走的孙云适自然也接触过一些灰色的领域，而经过他手的买卖，其中有八成要借道极乐窟。
在这里似乎不得不提一下孙咸鱼如今的工作。
首都星生活水平高，物价学费更高，既然孙云适想让自己咸得开心咸得快乐，就不得不干一些灰不拉几的工作。
毕竟再咸的鱼也是要恰饭的，更别说我们的孙咸鱼还想要用到当季的新科技，这就更需要大把的资金供应。
确切地说，孙云适的工作其实是黑市上的“掮客”——介绍买卖、抽取佣金、贩卖信息。
不同的掮客会选择不同的方向营业，孙云适从不触碰武器和毒品，他主要干的其实是偷税漏税（这是错误的行为，小说情节不具备参考价值），比如说将高额税收抽成的药物搭线倒手，比如说介绍贵金属奢侈品的渠道……
总之就是那位末席执政官的打击目标群。
因为信誉良好，咸鱼孙还拥有不少回头客，虽然这对前任首席执政官来说并不是什么令人骄傲的荣誉。
孙云适的价值观早已在前世成型，他原本也没想过自己会游走在灰色地带，然而这一世在出生不久后就失恃失怙，而偏偏他的老家是交战区……
若不是上辈子带来的一身本事，孙云适大概会很倒霉地因为Omega的身份而万劫不复。
但说到底，掮客哪里是什么好职业？想要承担起黑市的掮客，不仅要有充足的信息情报线，还要求对联邦法律的深刻理解记忆，有足够的资历底气让人信任，为了安全需要确保自己的隐私，最好还要会一些骇客的手段……
其中的细枝末节太多了，而且游走在法律的基准线上也会给人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
仿佛是一个从小乖到大的孩子终于进入了叛逆期，前执政官从未想过再次进入正常职业，定居灰色地带就是他能为自己找到的最好位置——有足够的资金、不违背自己的良心、能闲适地生活。
这样的日子孙云适很满意，就像是他喜欢自己的新名字一样。
闲云野鹤，山中无日月。
然而现在他同寝室的傻白甜疑似要去极乐联谊，孙云适怎么想都不放心，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决定跟过去。
杨静并不知道她神秘的室友在短短几秒脑内都过了些什么，她很开心地跳起来，扒拉着衣柜想要给老孙换衣服。
孙云适制止了她，他选择了非常简单的白上衣黑裤，扣上项圈就算整理完毕。
黑白二色原本就是最经典的配色，再加上孙云适在修长的脖颈上扣着纯黑的项圈，在清爽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几分禁欲的诱惑。
杨静鼓着腮帮子绕着他转圈，最后不得不承认老孙这样穿已经足够清隽俊美——他只要不穿大裤衩老爷衫人字拖怎么都好看啦！
孙云适拿起一副黑框平光眼镜戴上，随后将一个粉红色的小包塞进了杨静粉嫩嫩的手提包中。
杨静噘着嘴：“知道啦知道啦……安全包随身带，明白的！倒是老孙你今天终于知道打扮啦？这幅眼镜配得好看，特别知性！”
最常见的近视远视早已能够根治，如今还戴着眼镜的绝大多数是装饰。
孙云适笑了笑，也不给自己辩解。他这幅眼镜也是黑市上淘来原料自己组装的……哦，还是军用器材。
军用器材确实好用，咸鱼都快产生戒断反应了。
如果可以，孙云适非常不希望这幅眼镜会派上用场，能快快乐乐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才是最好的情景。
夜幕逐渐降临，首都星有特殊的气候调节系统，在大部分纬度上一年四季里都四季如春，即使是九月即将过去，天气仍然温暖宜人。
杨静提着自己的粉嫩挎包，挽着孙云适的臂弯一蹦一跳，孙云适抬头看着天边的巨幅广告，漫无目的地走神……假如在千年前他和静静大概能被称为一对璧人，但是在这个时代大概就约等于好姐妹了……
孙云适：-
两人的目的地是北校区靠近教学楼的商业街。
社团的成员们会在这里集合，然后由大四的学姐兼社长带队，这一次联谊能举办也是因为社长的哥哥是一军的学生，两方社团因此而逐渐熟悉。
而杨静与孙云适所参加的这个社团并没有什么含金量，它存在的意义就和所谓的复古摄影系一样，算是一种“渠道”，把社团的名字改成“钓金龟婿”社也没问题。
像今晚这样的联谊几乎每周都有一次，对象也广泛，从首都星的各大高校到刚毕业年轻人集会。
杨静也不是次次都会去的，她只挑和军校联谊的场合，由此可见她的择偶观。
孙云适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但是远远望去一群花枝招展的Omega立刻让他的脚步迟疑了起来，杨静仍然欢快地蹦跶，拖着她老孙的手：“大家好像都来齐了，就差我们几个了呢。”
孙云适：“……”
可恶，我不想去了。
但咸鱼没有成为咕咕精的机会，一个穿着大红连衣裙的明艳少女已经看到了杨静，她立刻朝他们大步走来。
杨静挥了挥手：“社长！我们没有来迟吧！”
少女大方一笑：“没有哦，你们来得很准时，只不过这一次大家都很期待，所以许多人来早了。”
随后社长转头看见了孙云适，一脸得体的惊喜：“孙同学这一次也来了么？欢迎欢迎！”
孙云适还以一个礼貌又真挚的微笑：“还是社长最辛苦……社长今天的裙子刺绣很漂亮，是红玫瑰吧？和美甲项圈是一系列的吧，很配你的气质。”
“谢谢夸奖。”社长开心地小其阿里笑眯眯，“孙同学今天看起来也很绅士呢，黑白的简约搭配是最经典的，我平时可没见过你穿得这样好看。”
远处又走来几个衣着鲜艳的Omega，社长笑着和孙云适扯了几句无营养的寒暄，转身就去迎接刚来的社员。
精心打扮的可不只杨静一人，一军是联邦武将集团的摇篮，不少Omega都抱着美好的期待，而且这个年纪哪里有真正丑陋的Omega？大家换身衣服做个发型上一层妆，各个都是别具风情的美人。
像社长这样仪态万方的大美人就有好几个，杨静这样的小可爱只能算清粥小菜。
于是清粥小菜鼓着腮帮子摇晃她老孙的手，老孙便默契地摸了摸她的毛：“静静最可爱了。”
杨静挺了挺小胸脯：“哼唧！”
一军不愧是金字招牌，这一次几乎整个社团大约二十几人都来齐了，一群花枝招展的Omega嬉嬉笑笑停在北校区的校门口，社长温柔又贴心地给所有人都发了一支外形靓丽的小瓶子。
“各位！请不要把它当成是香水。”社长晃动着手中的瓶子，她大红色的指甲衬得瓶子格外好看，“这可是防狼喷雾哟，如果遇到不礼貌的alpha，请不要犹豫地喷上去！有不知道报警电话的人也请立刻告诉我！”
她的小玩笑让大家纷纷笑出声，不少人甚至拿着喷雾朝空地尝试。
杨静也把这支小瓶子放进了包包里：“有防狼喷雾欸，准备还挺齐全的。”
孙云适看着手中巴掌大的小瓶子，满心无奈。
这……实话实说吧，这么个东西其实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心有不轨的alpha不仅不会被这么点喷雾弄懵，反而还会被激怒，更不要说那些发狂的alpha。
孙云适带着杨静走在队伍末尾，在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随手将喷雾处理了。
杨静就当自己没看到。
这一次的联谊对象已经在校门外了。
孙云适站在队伍的末尾，远远就看见校门外的各色私家车，车旁边还站着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青年们……竟然还挺壮观的，果然有几分男模天团的样子。
咸鱼：……
更不想去了。
一军的社团已经把车队开过来了，也就是说这一次的相互挑选、匹配在这一刻就开始了。
杨静紧紧抓住咸鱼的手臂，小小声：“老孙，我紧张！”
孙云适：“……”
咸鱼并不想被日，对联谊没有丝毫兴趣，而杨静虽然嘴上叭叭叭但实际上怂得一批，羞涩地躲在她老孙的身后。
两人在人群后方慢悠悠地上前，一点都不着急。
社长学姐最先上前挽住一个高大青年的手：“哥哥！”
青年也微笑着向所有人点头致意。
对Omega的追逐几乎是刻在alpha骨子里的本能，更何况一艺的Omega就和一军的alpha一样出名。
最俊美强壮的alpha首先上前，绅士地邀请着各自第一眼看中的Omega，也有小o大方地上前搭话，场面一时间非常热闹，同时也异常养眼。
孙云适曾经也是婚恋市场上超级能打的钻石王老五，那个时候他是政圈一哥，容貌清隽风评极好，经济独立行事温柔还未婚，不知斩获了多少少女的梦。
前世习惯了接收暗示后主动出击，这辈子砍号重来突然换了视角，孙云适由的主动的一方转变为被追逐的一方——这个滋味真的酸爽。
也许不论是哪一个时代，只要存在着孕育下一代这样天然的联系，不同性别之间微妙的差距与平衡就不会消失。
孙云适至今都不能很好地适应ABO的社会性别法则，因此他从来都是规避着这一块区域的。
咸鱼孙瞥了一眼所在他身后的杨静静，小姑娘此时正紧张又期待地瞅着A模天团，天真的就像一只小白兔。
保护欲与责任感都是挺玄学的东西，孙云适也不好说这辈子还剩下多少，但是他不能让杨静跟着这个婚恋社团去“极乐”。
孙云适在内心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毕竟静静这么可爱，不过就是一次联谊而已，也浪费不了他多长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排个雷吧，孙咸鱼前世是正常双性恋，没结婚，活到四十几男性女性都试过，有性经验但没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
实际上我一直认为性经历是很重要的人生经历，有前情人的主角很正常。我挺不喜欢那种为了凑双c而刻意安排的设定，更讨厌问洁不洁……洁尼玛呢。
不是，正常成功人士四十几岁了怎么可能没试过？老孙不是苦修士，他享受俗世凡尘中的一切合理乐趣。另几个重生的小可爱里也有经历♂丰富的人，所以雷这个的咱们再见。

第5章 咸鱼度，90%
孙咸鱼最后还是和杨静静坐上了alpha的车。
他们俩坐在后座，前排副驾驶上没有人，而驾驶位则坐着一个大胸细腰长腿的霸道大姐姐。
大姐姐的名字是柳瑙，五官张扬明媚，属于alpha的信息素虽然霸道但是并不难闻，还带着几分花香，满满填充着车厢。
孙咸鱼倒是能腰背挺直面色如常，不过杨静早就抱着孙云适的胳膊满脸通红，羞涩地连头都不敢抬。
可以说是相当可爱了，孙云适都瞅见前排的柳瑙已经偷偷往后看了好几眼，那个眼神差一点就要黏到杨静身上去。
孙云适突然就有几分大舅哥带着妹妹去相亲的错觉，当然杨静并不是他的妹妹，她未来的人生伴侣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不得不说信息素真是很神奇的东西，当时在校门口咸鱼孙还没反应过来呢，杨静就已经悄悄晃了晃他的袖子：“老孙！你看那个小姐姐。”
孙云适：？？？
紧接着柳瑙就大步朝他们走来，她也很明显是一眼就看到了苟在孙云适身边的杨静。
这一次联谊原本就是A多O少，杨静拉着孙云适上了柳瑙的车也没有人流露出不满，可见柳瑙本人即使在一军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孙云适坐谁的车都可以，当然他更想开自己的车，不过这一次来联谊原本就是为了静静，和她坐在一起也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静静似乎还不知道他有车？
首都星毕竟是一个正常大小的星球，即使悬浮车进入了高速管道，想要抵达中心位置的极乐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一路上，柳瑙虽然一直悄咪咪偷看着杨静，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并且与孙云适商业互吹、客气扯淡，杨静偶尔小声应和，一时间车上的气氛其乐融融，到最后三人连信息号都成功交换了。
柳瑙非常懂的顺势向他们——重点是杨静静，发起邀请：“国庆节就要到了，联邦要举行阅兵，我们的学长前辈都会参加，一军也有邀请参观的名额，虽然非常唐突，但是我想邀请你们与我一同参加……”
孙云适：……你真的可以直接请静静，不用拉不下脸硬要请个电灯泡。
而杨静则勾着头，朝小声：“我……我家里也有名额的，我已经和老孙、不，和云适约好了。”
杨静已经逝世的父亲是烈士而且军衔不低，她家除了她和她的母亲外也多出了一个名额。
柳瑙听罢更加开心，她假装看路：“那我们一起吧！”
杨静扯着她老孙的胳膊，软软地回答：“嗯……好呀……”
孙云适看着红着脸的杨静，再通过后视镜看看都快酥倒了的柳瑙，不得不感慨。
两人从初次相见到第一次约定之间只隔了短短数十分钟，而他们的关系已经从陌生人进入了暧昧的你猜我猜环节，ABO性别之间的信息素当真是异常奇妙。
*
在人类文明的最开端，社会上就出现了性别分工的雏形，那时女性负责生育与照顾下一代，男性则负责攫取物资来供养家庭子代的生存。
大概也正是这种生理差异与固有分工，带来了不平等的性别阶层。
在资源匮乏的年代里，掌握着资源分配权利的男性逐渐成为性别中的统治阶层，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生产力让资源不再匮乏，女性得到更多的机会，思想得以革新，不同性别之间的差异大幅度缩减，两性走入虽然仍旧存在小波动，但相对平衡的时代。
然而就在此时，天灾突变到来，陆地变迁，国家破灭重组，分为女性与男性的人类开始衍化，在经历了百年变迁后扩充为六个性别。
所有的进化都是为了适应新环境，最先出现的性别是“beta”。
“beta”出现的意义，是为了让人类的数量得以扩充。不论是男性beta还是女性beta都能产生精源、生育子代，这让所有的人类都有能力孕育，生育高峰爆发，人类的基数膨胀，不再会因为天灾而轻易灭族。
Beta逐渐成为人类社会的大多数，他们是主流。
紧接着衍化的是alpha。
Alpha从beta中衍化而来，他们在体质与精神力上都像是凝萃了人类的所有优势，他们是天生的战士，Alpha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成为人类的刀锋，为人类征战，为人类坚守。
在alpha衍化最开始的那个阶段里，alpha的生育率极其低下，女性alpha受孕困难，男性alpha少有能让beta孕育的，其中甚至有alpha生来就没有生育能力。
他们强大的力量似乎被浓缩在自己身上，不被允许传给下一代。
但是这样是不够的，只依靠beta像是抽签一样去孕育的alpha数量太少了，人类正值开拓星际的紧要关头，国家需要坚韧的领袖，军队需要无畏的战士……这个种群需要更多的、来源更稳定的alpha。
于是第三大类性别在此基础上再次衍化，这就有了Omega。
假如说alpha由beta衍化，诞生的目的是为了种群生存，那么同样由beta衍化的Omega则正是为了孕育而出现的。
他们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能够孕育后代，这一点和beta一样，但是Omega极容易受孕，而且为了能带来更多更稳定的alpha子女，AO之间还出现了信息素来相互甄别匹配，在这一过程中，A与O的结合越来越顺理成章。
进化就是这样神奇又美丽。所谓三大性别，六大体征，但说到底这一切只是人类这个生机勃勃的种群对环境变迁的适应与妥协，是当一半人类孕育后代的社会分工效率不足时的重分工，是人类的再一次细化。
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优势性别”，但是能够掌握资源分配的性别阶层，将成为“最优”的。
也就是说，alpha成为了新的社会分工中的“男性”，Omega成为“女性”——不，因为有beta的存在，为了提高效率，社会分工交给Omega的角色，是更加狭隘，更加专精的“生育者”。
在天灾异变结束后，征战开拓乍然开始时，alpha的唯一道路是上战场，与异兽异植一切抵挡在人类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作战。
Beta仅有的使命是维系社会运行，后勤秩序、工农生产、为另外两个性别服务……他们的工作也包括出战和养育，绝大多数人就像是工蜂一般生存，一日不得止歇。
这是环境对生物的逆向选择，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人有申诉的权利。
在那个时代，没有人是“自由”的，只不过alpha最强，是资源的攫取者与分配者，所以他们是“最优”的。
人类的历史向来是循环的，随着社会进步生产力发展，资源逐渐丰盈，扩展趋于平缓，“女权运动”再次出现，A、B、O三大性别分配资源的权利也逐渐趋平，于此而来的就是人权觉醒与性别平等。
孙修绍眼睛一闭一睁，顿时从beta性别刚出现衍化alpha的联邦成立初期，一下子蹦到了性别基本平衡的美好时代。
在刚了解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时，孙云适是震惊的。
#alpha这个不能人道的性别竟然这么厉害了吗#
#Omega这个性别又是什么#
#这进化有点硬核啊#
孙云适有些庆幸自己一下子就蹦到了和平盛世，若是抽到了一张早期卡，那么他很可能得洗洗去生孩子了……当然，以前首席执政官的能力，混得好一些不生孩子也能做到，但这是逆着时代的潮流前行，这样还怎么让人愉快咸鱼？
所以现在这个时代，刚刚好。
*
极乐终于到了。
这栋藏龙卧虎的地方有许许多多与高速轨道接口的交接站点，来来往往的顾客虽然很多，但是他们很少会遇到同样来娱乐的其他人，这就能给所有顾客一种独特的体验，也算是精心设计。
毕竟高速轨道接驳口死贵，一般的小娱乐会所可是一个都用不起。
一行人在社团学姐和她哥哥的带队下纷纷下了车，孙云适这时候也终于看到了那个出VIP卡请客的仁兄，看着也是一个正常长相的alpha，但浑身上下写满了“骄奢淫逸”，左边一个黄裙姑娘右边一个凤眼少年，都是艳丽的款式。
柳瑙默不作声往前挪了挪，把杨静彻底挡在身后。
孙咸鱼：……
行的，这就已经护上了。
极乐的建筑大气又精致，杨静反而不安地扯了扯孙云适的手臂，柳瑙这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大舅哥，于是她低声提醒：“那个alpha……如果可以请不要靠近他。”
对于陌生人来说，这个提醒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孙云适领了她的好意。
孙云适点了点头。
实际上……如果不是那个alpha眉眼间有几分他眼熟的影子，孙云适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诸位！按照行程表，我们要先去看秋季歌舞秀……”学姐大声地和社团成员交代流程，大家嘻嘻哈哈地应和，因为有信息素的刺激现场格外热闹。
孙云适低头摸了摸眼镜框，随后他的光脑中就收到了一份粗略的报告。
对于掮客来说，极乐窟在明面上的地图是人手一份的，但是它潜藏在冰山下的川棱却隐秘非常，除非掮客愿意露面，否则极乐是不会将些许情报泄露的。
孙云适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大愿意惹上极乐这种程度的麻烦，但是偷偷地搞几条及时新闻还是没问题的……
在孙云适那来自军方的偷税光脑上，几段对话信息正以无比扭曲的方式在信息网络中左右横跳，最终抵达了彼此的端口。
这是属于掮客尔虞我诈的信息群，所有人使用的都是范围代号，当然也有个别沙雕别出心裁。
【北区-163：呼叫中域-685，呼叫中域-685，为什么和我买极乐通道？你现在在极乐里吗？好巧啊我也在，大家来线下面基如何？】
孙云适皱了皱眉，就知道他买地图的事情北区-163不会保密，他噼里啪啦输入：【中域-685：不如何，要不然我们来谈一谈新禁令里的z开头编号药剂买卖权？】
北区-163在试探他此刻是否在极乐里，孙云适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索性就换了一个话题。
回复来得很快：【北区-163：呵！男人！你想都不要想！我只不过是想见见你，你却要我吃饭的家伙！】
这个点群里热闹的很，很快就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双人对话。
【东区-051：实名羡慕！东区这狗地方不想待了，我也想要Z系列药，北哥我们换换地儿呗？】
【北区-163：北区有什么好的？除了药你什么都弄不到，这样，你和老中换地方，我就不挪了。 】
【东区-051：不不不，老中的活儿我弄不来，给技术型大佬鞠躬！】
……
这群掮客兼信息贩子的聊天打屁里混杂了太多的无用信息与致命干货，虽然是沙雕聊天，但是孙云适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
在掮客们漫长的耍宝时间里，孙云适已经跟着大部队进入了据说要开始秋季歌舞秀的大厅，一路上的装潢奢华又不俗艳。
杨静拉了拉他的胳膊：“老孙，就开始了，你还在和人聊天呢？”
孙云适：“嗯……我会好好欣赏的，等一下。”
群里又乱七八糟蹦跶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又一条新消息刷了出来：【中域-325：685，假如今晚你真的在极乐窟，那么不妨买我一个消息。】
【中域-325：今夜极乐窟有大事发生，我的消息信誉向来是不错的，我要价也不贵，我只要你的mso材料渠道来源，事件前因后果与涉及人员名单全部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算是在ABO的基础上再次二设。
在孙咸鱼上辈子ABO性别刚开始衍化，半数alpha，其实是不举的：）
———
么么叽！

第6章 咸鱼度，90%
在极乐里，俗有俗的玩法，雅有雅的规则。
正值国庆节期间，再艳俗的歌舞秀也不会拿英烈开玩笑，更何况这里是一艺矜持怪们泡凯子的联谊场子，社团把节目选得很好，完全就是高雅的享受。
在演绎歌舞的大厅中，每二到五个人会被安排进不同的小包厢，包厢并不大，呈球形，其中有两排作为和中央精致的茶几。
在顾客进入包厢后有两种方式欣赏歌舞秀，一种是打开观景台，以复古的物理方式欣赏远处舞台上的歌舞。
另一种则是完全封闭包厢，启动影息设备，这样整个包厢内部就会投影出歌舞秀的场景——在观众看来就是他们悬浮在宁静的夜空中，而歌舞秀则是在黑暗的幕布下演绎，其余的客人包厢像是群星一般包围这舞台。
孙云适三人选择的观影模式就是后者，杨静兴致勃勃地望着夜空中闪耀的虚拟舞台，而柳瑙则悄咪咪看妹子，加上环境昏暗，只有舞台处是最亮的光源，谁都没有注意到孙咸鱼在做什么。
孙云适在干什么呢？他在很不开心地看着自己的信息群。
只要MOS材料的渠道？
呵，有趣，我孙霸天是这样好说话的人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MOS材料是军方最近搞的一批新应用，这一系列材料可以被广泛使用在任何与精神力相关的器材上，要知道精神力的一切器材都受到管制，由此可见MOS材料在黑市里有多难得。
不是优秀的掮客或者情报贩子甚至都不知道这种材料的出世。
军工狂魔咸鱼孙能捞到这个东西，即使在这群客户范围不小的掮客中也算是头一份，这也是为什么“东区-051”要“给大佬鞠躬”，因为在他看来孙云适是真的有本事。
孙云适不会用MOS的情报作为筹码，一则因为掮客开口都是舌灿莲花，漫天讨价，也许极乐今夜确实会有事情发生，但绝对不与MOS来源等值；二则答应了这个买卖就有可能间接暴露身份。
咸鱼的马甲虽然有八米厚，但谁也别想扒拉哪怕一层下来。
咸鱼孙有自己的途径，他敲开了另一个情报贩子的群。
【海的味道我知道：自由悬赏，悬赏奖励1068年假证伪造条目，请求信息首都星极乐窟9月10号至9月30号大小事件。】
这个自由悬赏带来的效果不亚于炸鱼塘，短短几分钟内海量信息潮在群内喷涌，孙云适熟练地检索归并，最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把条目信息分条提交悬赏，得到满屏油滑无比的【谢谢大佬】、【大爷再来啊~】。
情报贩子和掮客这两个职业之间其实没有太大的行业壁垒，这也就导致两者风气相近，沙雕同仁天天耍宝，智障对家常秀下限，反正千年来这种灰色职业都是这幅德行，孙云适调开今晚会发生的事件开始快速浏览背诵——自由悬赏得到的信息真假掺杂，甄别就完全靠自己了。
五分钟后。
远处舞台上金色长裙扮演秋女神的女高音正在炫技一般飙音，而舞台下黑暗里的孙云适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中域-325】其实说的不错，今晚确实不是个来欣赏歌剧的好时候。
今夜是当局组织的一次大型打击走私活动。
孙云适：……
走私中心极乐窟配合当局进行打击走私行为——这句话槽点太多，咸鱼竟然不知道从何吐起。
#你妈的，为什么#
#知法守法极乐窟，邻里友爱首都星#
走私活动是人类古老的犯罪条目，虽然孙咸鱼在重生后改换门庭，掮客身为走私大市场中的一环链条似乎没什么资格说这个，但是他骂归骂，牵线的事情还得照做。
只要税收还存在差异，商品不够流通，经济体制有规则拘束，走私就不会被完全遏制。
如今星际世界的格局确实是联邦一超多强，但是联邦不同的星球区域间税收是不同的，而且在联播外还有许许多多游离的小国家与大组织，不同区域互通有无，这是贸易和走私的共同需求。
至于走私的物品——只要是有价值的，能被当成商品的东西都可以。
最常见的商品就像是寻常的普通药物、贵金属、古董、奢侈品类等等普通人在市场上能购买到的东西，这种生意也是孙云适最喜欢的。
这些东西其都是走私链中的小虾米，它们涉及到的价值低，社会影响力低，虽然当局会管，俊美的末席执政官也天天在台上哔哔，但是联邦的国界广阔无垠，在小鱼上严打所花费的精力很可能赶不上这么点儿损失，于是渔网至今有小洞，小鱼也能扑腾来去。
其次是问题严重一些的商品，比如昂贵或管制药物、稀有材料、武器……寻常人难以购道，但黑市永远欢迎它们。
这些东西也属于正常走私范围，比起小打小闹的虾米来说算是小鱼，打击力度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严，被逮住的走私贩子大多需要把牢底坐穿，而惩罚力度则视时局略有变化。
最后是最残酷最黑暗的商品，这些东西它们的存在就是违法，比如涉及性命的人口买卖、器官交易；比如挖国家墙脚的能源走私、技术泄密；比如挑战人伦道德的黑科技实验、不法收藏品……
这种大鱼只要是掺和了一脚就有可能丧命，当局当然是建议您直接枪毙，而同伙也可能随时背后一刀。
三者的危害性递增，它们的利润也是数十倍、数百倍地翻倍，但资本能为了利润上绞刑架，因此甭管打击力度多大，走私从来屡禁不止。
极乐窟本来就是走私渠道大户，但当局知道这事却没有铲除毒瘤，这其中事件纠葛的复杂程度可见一斑。
孙云适管中窥豹多少猜到了什么，因此他非常忌惮极乐窟，也不想惹麻烦，但人算不如天算，鬼知道联谊的日子是谁选的，好死不死与重大行动重合。
今夜打击的应当是越过了底线的那种走私行为，肯定是第三档。
孙云适根据情报初步猜测这应当是一种新药物，这玩意儿的效果不好说，但是涉及到的权限那是真的高。
极乐与当局的关系错综复杂，出现合作定然又牵连着许许多多的东西，一听就麻烦得要死，极度不建议咸鱼参与。
而且极乐能允许当局在今夜进行打击活动，只能是因为这个走私走的是真的“私道”——走私集团不告知就借着极乐的渠道运货泼脏水，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极乐窟当然是不能忍的。
搞不好这舞台上就有几个便衣……说起来他要是被逮住那也是要进去蹲大几个月的，毕竟他在干掮客的同时也私用军工了……
孙云适有一瞬感到了胃疼。
舞台上的演出已经达到了高.潮，华美的场景与舞蹈交相辉映，杨静惊喜的赞美响起，稍稍打破了孙咸鱼的不适。
“真是太棒了！”杨静的艺术天分高过咸鱼太多，她看得很是入迷，“她的气息好足！”
柳瑙立刻捧场：“是啊，这位歌唱家的高音真美，很适合歌剧啊，我上次看的《仲夏夜之梦》里面的女主角不如她。”
“你也看过这出剧啊！”杨静小鹦鹉一样和柳瑙唧唧叽叽，“我也看过，我是在……”
孙云适起身，温和地笑了笑：“我看过安排表，接下来的安排是花宴，我先去洗手间，我们一会儿花颜厅会和。”
柳瑙点点头，杨静嗯嗯嗯，两人在这方面倒是挺像的。
孙云适拐出了歌舞秀的大厅，在进入洗手间小隔间后，他锁上门打开了光脑。
一份名单从光脑中弹出，其中约有三十几个人名，一半以上后面跟着一个代表着疑惑的【？】符号。
当先第一条：【孔峥刑】
孙云适点了点这个名字，紧接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面孔弹出，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孙咸鱼摸了摸略有些疼痛的胃。
这张面孔与这个名字对咸鱼来说实在是如雷贯耳，而就在今天中午，他就收到了一个画着这位兄弟的粉红大盒子。
孔峥刑，当局末席执政官，出身孔家，年纪轻轻却功勋惊人，算是执政官席位里脸最好看的那位——也是负责打击走私的司法头头。
#并不是很想再看到他呢#
联邦已有千年的历史，而孔家是在联邦初期就赫赫有名的家族，千年来起起落落，到底是煊赫依旧。
“孔家啊……”孙云适下意识道，“真好呢，传承到了现在。”
“长得还真挺像的。”孙云适看着孔刑峥流露出为数不多的影像，突然间清晰地感知到了时间洪流的残酷。
这孩子大概是孔秉承的子孙吧？孔家与孙家不同，当年他一死孙家就绝户了，但是孔家却仍旧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孔秉承，孙云适前世时的次席执政官，曾担任过他的副手。
孙修绍、孔秉承，这两个名字有着极其相似的含义，它们同样包裹着长辈寄予的匠世厚望，也暗含了孙、孔两家的复杂情谊。
当年要不是孙修绍痴长五岁，联邦首席执政官的位置大概轮不到他来坐……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孙修绍已死，次席执政官孔秉承自然晋位，成为新一任首席执政官。
千年已过，孙云适站在洪流的这一端遥望着过去，竟多了许多说不出的陌生。
当年孔家的后代人数繁多，新一代子弟资质都不错，被分到的政治资源相差不大，而孙修绍是孙家独苗，算是一力继承孙家所有资源，孔秉承与孙云适之间的起点就差了太多，再加上他们隔了五岁，两人的先天优势是不公平的。
就这孔秉承还能力压一众堂兄弟姐妹，走马上任次席执政官，喜提人生赢家。
孙云适每每回忆起过往都会感慨，要是当年没有那五岁的差距，首席执政官一定是秉承而不是他。
现如今一想，当年手底下刺儿头这么多，他竟然全都压住了……
#我好厉害啊#
前世孙修绍与孔秉承之间的关系说得上是错综复杂，但勉强能算得上是朋友吧？虽然孔秉承总是那么友好又贴心……
孙云适回忆着记忆中略有些褪色的面孔，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当年他在为国捐躯前与秉承难得的吵了一架，首席与次席执政官之间的分歧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于是两人索性分开各自冷静。
然而谁知道这一分开就是永别呢？在没有达成共识前他就死了，也不知道秉承后来会不会难过。
孙云适回忆起了自己昨夜荒谬的梦境。
在那个梦中，他手底下的刺儿头们纷纷来给他送行，孔秉承竟然还亲手给他披上猩红的国旗，而且他那副神情还跟死了老婆似的——这太可怕了，孙云适想，这人明明和他一样是单身狗，为什么他会做这种梦？
孔秉承这家伙……别看表面笑得温和亲切，他其实比孙云适还能狠得下心。
政客的友谊可不值得他为长官的死而伤神。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一定是我想找妹子了，否则为什么梦里送葬的刺儿头，都一脸死了老婆的样子？
———
除了老孙外的第一个重生者：孔秉承（首席执政官）→孔刑峥（末席执政官）
———
么么叽！

第7章 咸鱼度，85%
咸鱼从厕所的小隔间里钻出来，一脸若无其事地去了举行花宴的花颜厅。
自古以来相亲向来喜欢和食物联系在一起，一则分享食物能让人们的关系迅速拉近，二则吃东西的时候能很好地掩饰尴尬，三则在餐桌上能看到许多下意识的小习惯以及爱好。
实乃进可攻退可守的好选择。
花颜厅的布置雅致又充满了巧妙的小心思，大厅中央是最热闹的地方，精巧的桌子上放满了鲜花。而想要幽会的人也能找到心仪的位置，高高低低的盆景与天花板上垂下的植物帘幕能很好地分割空间。
孙咸鱼给静静发了一条讯息后就找了个战略圣地猫着，在这个位置上他能将大半个花颜厅收入眼底，而且因为花屏的遮挡，其余人是看不到他的。
相亲宴会如期举行，已经看对眼或者处暧昧的小情侣纷纷躲进小空间，而大部分人仍然待在大厅正中央。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边又都是优质异性，气氛不用调节就火热非常，第一轮菜品上完后轮到甜点，那个红裙子的学姐索性拼出一张大桌子找了十几个人玩桌游。
孙咸鱼半趴在他的位置上，嘴里含着一颗糖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光脑。
快点结束吧……可恶，我为什么要过来……
孙云适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自学了十年的信息网络，不过极乐的端口解析他却一个指头都不碰。
一是因为今夜有特殊的行动，极乐分区信息网络一定会被严密监控，二则是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很容易引火烧身……
快乐咸鱼当然要杜绝一切会遇到麻烦的可能性。
大厅中第一轮桌游已经结束了，这群愉快的年轻人开始堆砌香槟塔，那位请客的老哥站在椅子上等着最后倒酒，笑得像个孩子。
这一次的相亲大概还是成功的，也难怪几个主办人最后要这样感谢这位大兄弟。
孙咸鱼吃完了糖，又剥了一颗。
极乐的糖还是蛮好吃的……奶油和蜂蜜的配比是孙云适最喜欢的那种，口味熟悉，令他回忆起上辈子孙家老宅中管家奶奶做的蜂蜜糖，那个时候他们兄弟都很喜欢。
玻璃高脚杯已经被拜访好了，虽然这个塔看起来有点歪歪斜斜但总得来说也算是工程浩大，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着晶亮的光泽。
拿着酒瓶的alpha站在凳子上，对准了最高的酒杯开始小心翼翼地倒酒，他不断接过同伴递来的酒瓶，很快就倒空了数十个瓶子。随着酒杯被一杯杯填满，掌声和欢呼声也越来越响，装满了金黄色酒液的复古高脚杯带着别样的奢华，让人联想到许多愉快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刻，异变突生。
“砰——”
站在凳子上倒酒的高大男人突然松了手，沉重的酒瓶落下，砸碎了香槟塔，紧接着，他的身体也从凳子上跌倒，直接砸在复古玻璃杯的碎片上。
几个Omega下意识尖叫声起来，人们跑上去查看这个摔倒的alpha，而更多的人则是看向大门的方向——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根金属圆柱体。
又偷税又玩军工的孙云适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这些军校的alpha也是一样。
这是最新型的枪支，已经做到了完全静音，而且威力巨大，只要射中人体，哪怕只是擦着手指头过去都能让这个人殒命。
是恐怖袭击！
在那一刻孙云适的动作快过了他的脑子，身体本能让他迅速打开了藏在袖口中的屏蔽器，一切热能精神波扫描将在对他的位置探测上失效，而另一只手的袖口中已经划出了静电投掷弹，只要一些小技巧，这玩意甚至能制服发情期的alpha。
以Omega的身躯去对抗持枪的敌人是愚蠢的，首先要保证自己藏好……
孙云适不管大厅里乱成什么样，他首先转身望向杨静的方向——只见杨静静猛得一下钻进了桌底，柳瑙紧接着钻了下去。
孙云适：……
这两个人……速度还挺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杨静是那种“大王饶命”式的抱头苟住，而柳瑙则是手里拿了家伙（小餐刀）的战略性寻找掩体，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她们两个寻找的位置本来就边缘，这么一缩就更隐蔽了。
从倒香槟的alpha倒下的那一刻开始算起，五秒内——孙咸鱼开启了屏蔽并且找到了掩体，而杨静则下意识抱头，柳瑙摸了把切肉小尖刀；大厅里仍旧混乱，一般Omega还没尖叫完，小部分alpha仍旧懵逼，大半alpha盯着门口。
十秒后——孙云适隐晦地打量着暴徒，杨静成功钻桌，柳瑙蹲在她身边；大厅里稍有秩序，Omega仍在尖叫，部分Omega认清事实开始恐慌，一般alpha选择挡在Omega身前，另一半看样子则是想冲上去干他娘的。
孙云适在内心咒骂了一句，果然紧接着那服务生打扮的暴徒抬手就又击毙了一人——他是攻击性最强的，且已经做出攻击动作的alpha之一。
“都安静！！！”服务生暴徒历史惯例大喝，他端着枪，“都给我趴下！！！”
Alpha的反应很快，他们大多数都照做了，没照做的立刻恰便当，而Omega还有没反应过来的，这倒是被放过了——毕竟Omega没什么威胁性，而且杀Omega很容易刺激到在场的alpha。
二十秒已过，局势基本稳定，除了手里有枪的歹徒站着外，大厅里其余的人全部都蹲下。
而糟糕的是，暴徒并不是一个人，他们是团伙作案。
手端枪械的服务生仍旧守在大厅唯一的门口，又一个穿着暴露礼服短裙的女人扶着一个服务生打扮的男性走入大厅，很明显他受了重伤，鲜血几乎是毫无遮掩地撒了一地。
女人仿佛没看到跪了一地的人质们，她迅速找到并且暴力打碎应急包，找到医疗喷雾就给男人粗略地处理。
应急包是公共建筑的硬性要求之一，每个能容纳超过五十人的空间里必须备上应急包，里面装着处理割伤的喷雾和常见紧急性发作疾病的特效药。
医疗喷雾会在伤口处凝结，这种喷剂的推广让它迅速取代了绷带的地位，使外伤处理变得异常容易。
紧急救助后，女人粗暴地掀了桌布清理出一张桌子，将昏厥的男人放在桌面上，而这时走廊里又跑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已经断了一只手：“喷雾！”
女人把喷雾给他，端枪服务生则反手把大门关上。
这个团伙现在只剩下这四人，出去昏厥的男人，其余三人看起来都满面愤怒惊惶，孙云适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
这些人——是丧家之犬，亡命之徒啊。
女人举起手，她的手环莹莹发光，随后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都出来——”女人用另一只手抽出枪，“别躲躲藏藏的，全都蹲到中间。”
那是简易的扫描器，对热能和精神波有粗略地反应。
这一下是躲不住了，柳瑙挡在杨静前与她一同爬出小隔间，陆陆续续有小情侣纷纷现身，女人嫌他们动作太慢，一枪就在地面犁开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用的是臭名昭著的能量喷枪，体积小报废率高，但是使用方法简单粗暴且威力惊人。
孙云适缩在他的位置上，突然间就有些感慨。
他前世经历的暗杀数不胜数，于是全副武装出门早已成了习惯，要是没有这种经历他今天也未必会把屏蔽器扣成袖扣。
……当然了，市面上的屏蔽器笨重，这玩意儿还是军工。
拿着圆柱的服务生低头摆弄他的光脑，断手男人则捂着断臂，时不时呻.吟一两声，用凶戾的眼神打量着挟持的人质，短裙女人则双手持枪低着头。
在这片死寂里，红衣学姐竟然还有胆子提问题，她瑟瑟发抖：“请、请问……请问你们要做什么？”
也许见她是个Omega，短裙beta女人笑了笑：“小妹妹，不要怕，我们只是想让你们帮个忙。”
红衣学姐泪珠滚滚，不敢再说话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首都星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不幸地让他们遇上。
这伙人一进门就杀人，很明显是没有什么底线的绑匪，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钱，他们只需要人质和能挡枪子儿的炮灰。
服务生的光脑弹出光屏，以孙云适的距离看不清也听不明白，他只能粗略地判断和服务生交流的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把我们的药送过来，连人一起。”服务生提条件，“轨道我们会自己找，不劳您费心。”
短裙女人站得近一些，她看着服务生的方向，手中的枪却稳稳指着人群，孙云适能看到她紧紧揪着的眉。
不知道光脑对话的人对服务生说了什么，他突然暴怒起来，对着手环怒吼：“这里满是你们联邦的学生！怎么样？要我杀几个给你看吗？！”
说罢这男人大步走向大厅中央，随手就捞起了恐惧的学姐，他掐着女孩柔嫩的面颊，把她的脑袋按在光脑弹出的光屏上：“看到这个骚.货没有？先杀她怎么样？”
学姐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叫，随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妹妹！”军校的一个男孩下意识半起身，女人的枪口立刻顶住了他的脑门。
女人虚伪地笑了笑：“小帅哥，我不想杀人。”
而那个服务生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他一把把昏了的学姐扔到地上，对着光脑大喊：“五分钟！我只给你们五分钟！！”
事态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这伙人大概率是今夜要被包饺子的走私犯，但鬼知道是不是极乐和军方配合不好，竟然让他们跑到了这里来。
而且他们现在还是被杀了一波的困兽，伤得伤残的残，各个手里都有管制枪械。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更可怕的是……在场的可是一群喝了不少酒精的、血气方刚的、看着Omega被施.暴的，军校alpha。
不能暴露身上的一身军工，也不能任由他们乱起来。
孙云适知道他一定要快速做出决断了，否则死的人绝对不止个位数。
作者有话要说：
武器都是瞎扯淡
———
么么叽！

第8章 咸鱼度，85%
曾经的曾经，孙咸鱼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当柔弱的妹子，尤其是漂亮又柔弱的妹子在身边摔倒时他都要上去扶一扶，更何况是弱女子惨被挟持威胁生命？
在没有ABO分区时，这是一种属于雄性的本能，而性别二次分化后，AO的联络更加强烈，这种本能只会变本加厉。
孙云适很能理解在场alpha们的内心感受，学姐被打于他们而言可不仅仅是怜香惜玉，这还是对自尊的折辱，对勇气的拷问，对荣誉的质疑。
谁没有一个英雄梦呢？尤其是一军中堪称佼佼者们的孩子，而且其中还有学姐的血缘兄长。
但正因为这一点孙云适才不能犹豫，他不能让这群孩子直接和亡命之徒冲突厮杀，也许他们能赢，但绝对是惨胜，也许这些年轻人的未来乃至性命会就这样被毁掉，这可不行啊。
这可不行啊……
孙云适收起了掌心中的静电投掷弹，这玩意儿波及面太广，他得换一个思路。
……如果外面有人配合就好了。
在这一刻孙云下意识地想到了前世几次类似的经历，那时的次席执政官是他的副手兼下属孔秉承，那个时候他们不需要太多的交流就能猜到对方的想法，甚至可以在远在异地就做出类似的决策，两人的配合堪称灵魂默契。
毕竟他们的逻辑链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秉承会更决断更干脆。
时间紧迫，孙云适甩掉了突然冒出来的回忆，开始快速地思考解决方案。
此时敌方总共有四人，一人失去意识，一人断了一只手但危险性反而上升，守门的人暴躁易怒，老谋深算的女人看起来颇有章法。
至于武器——能量喷枪粗暴无解，只能击打这个女人；服务生手里的武器倒是有使用要求，玩不好会死人，但这需要有机物质的干扰……容易获取的有机物……香槟和鲜花，可以的；至于断手的男人，这个人是最容易引发同归于尽的炸弹，让他失去意识放在优先级……还要警惕那个人有可能中途醒来……
孙云适不确定室内有没有监控或者红外线留影，但他最先想到的方法是让这个大厅断电，斩断一切能量来源后，黑暗是他最好的掩护。
还有五分钟，这群人在等待他们的人和药。
孙云适收起眼镜单手拨开光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他的手稳得胜过最好的外科医生。
Alpha们仿佛等待时机的狼群，暴徒们则恍若等待死尸的豺狼秃鹫，现场的气氛宛如一张绷紧了弦的弓，又像是吹鼓到了极致的脆弱气球，任何驱动都有可能引爆一切。
打破死寂的是服务生的光脑。
他的光脑亮了起来，随后响起的则是响亮的敲门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那服务生暴徒似乎松了一口气，起身就想去开门——看来是所谓的“人和药”被送过来了。
“等等！”短裙女人突然喝止，她用枪口顶着那大男孩，“我们的东西来了，小帅哥，麻烦你去帮我们拿。”
服务生立刻明白了同伴的意图，他狞笑着踢了踢脚边晕倒的女孩，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那青年眼睛都红了，但是碍于妹妹还在别人手里，不得不双手上举缓缓起身，慢慢走向大门。
“这就对啦。”短裙女人笑了笑，“你和你妹妹都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孙云适在内心咒骂了一句，他要把灯弄灭最起码还要两分钟，但是这情形一看就知道一分钟内矛盾会爆发，来不及了，只能执行方案二。
三个人……这群alpha到时候一定会扑向女人和服务生，他首先需要让服务生和女人的枪闭嘴，紧接着立刻处理断臂人。
难道真的要使用军工弹吗……啊，可恶，好不乐意……
大门缓缓打开了，只开了一人宽的间隙就被女人叫停，孙云适依稀能望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会军装的男人。
联邦的军装千年不变，一直都是这么黑黢黢的一套，老没意思了。
开门的青年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被服务生用枪顶住了后脑勺：“没见过死人？快搬！”
青年在短暂的停顿后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而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后退了。
那被他搬进来的尸体死相极其凄惨，胸口到腹腔都被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站满了血的袋子。
——人和药，原来是一个东西。
有Omega忍不住叫出声来，那断臂的男人还颇自得地嘿嘿狞笑。
但就在此时！花颜厅的灯顿时熄灭了。
这变故连孙云适也没有意料到，毕竟他的时线卡在两分钟后，不过不管为什么，他在短暂的一怔后就就立刻反应过来，当即从藏身之处钻出——姿势非常猥琐，但他快速从地面上打滚滚到了大厅中央。
灯熄灭前所有人的站位他记得清清楚楚，在纯粹的黑暗中他的精神力是他最好的辅助，Omega的尖叫就没有停止过，他听到一军学生暴起的声音，但同时也听到了男人的叫骂声。
孙云适在心中骂了一句。
这群小兔子崽子真的动手了。
孙云适二话不说按下了次声波发射器，这一刻的冲击让所有人头昏眼花，孙云适硬是靠着精神力保持清醒，趁着这间隙拎起一瓶香槟的酒瓶细脖子就把它甩出去，紧接着他又掂起第二瓶残酒，朝断臂男人的方向掷出。
一片黑暗里玻璃碎裂的声响与几声惨叫伴随着Omega的哭叫声音响起，恢复过来的人又继续他们的冲突，孙云适心道差不多了，熟练地蹲下抱头，猛地滚进了半蹲的Omega人群——他早瞅好了杨静静的位置，趁乱成功抵达。
静静果然在哭，但不愧是被他教过的孩子，她边哭边掏出了包包里的小可爱。
孙云适一把按住她的手：“别扔这个！”
杨静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不慌，让干什么干什么，麻溜地收起了小炸弹。
下一刻灯光大亮，门已经被踹开了，服务生已经倒在一片香槟水泊中死去，而断臂男人则被爆了头，他身上也砸碎了一个香槟瓶，至于那个beta女人，她则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是被什么弹击中的。
除了不幸中标生死不知的几人外，我方人质仍然扑在敌方身上大展拳脚。
孙云适轻轻地舒了口气。
他原本的心理预期是人质中存在三四人遇难，但结果能这样顺利还是多亏了外面军人的行动，女人和服务生的弹道偏离人质八百万里，断臂男人还没动手就死了。
孙云适也说不好服务生是怎么死的，他可能是被军人击毙，也可能是被他的香槟玩死，但不论怎么样——老子的准头真是和千年前一样好。
解救人质很靠谱啊，这事情就算他不动手大概也能顺利解决。
灯光亮起来，柳瑙立刻转身看向杨静的位置，结果看到两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鹌鹑，静静在她身边她是看准了的，但是……孙同学是在这里的吗？
柳瑙下意识忽略了自己的傻问题，转而关心地询问：“静静，孙同学，你们没事吧？”
杨静泪眼盈盈抬头：“嘤嘤嘤。”
而孙云适则狼狈不堪，仿佛在酒液中打了滚，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眼镜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柳瑙立刻就揪起心来：“我这就送你们回一艺！你们不要怕！”
杨静拉着室友的手：“嘤嘤嘤”
孙云适露出恰到好处的虚弱笑容：“谢谢您，请送我们回去……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
极乐的挟持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
毕竟被当成人质的人是一军和一艺的孩子，而且有几名人质遇害，舆论大哗，负责人出来道歉，新闻记者到处乱跑。
孙咸鱼在经历了三波心理医生爱的关怀后又拒绝了采访，终于窝在宿舍里得到了安宁的日子。
电子屏幕弹出浮在墙壁上，俊美的负责人陈恳地叙述着自己的错误并且谴责走私犯的残忍，其语调亲切娓娓道来，足以令人动容。
孙云适：“……”
咸鱼几乎能从这人的眼里看到满不在乎，这熟悉的做派和风格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孔秉承——孔家唱念做打的传统没有断，而且青出于蓝，这年轻人的演技能远胜过孔执政官，前途不可预计啊！
极乐的合法性问题再次成为公众的关注点，当然这玩意儿的热度下降得很快，毫无政治敏感度的杨静感慨了一会儿执政官真帅，转身就化妆出门了。
不得不说心大确实是优点，静静已经能和女朋友约会了，而反观红裙学姐，她现在仍然躺在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哭哭啼啼。
实际上在这几天里孙云适已经复盘过这一次人质危机——断电的时机卡得正正好好，要是让咸鱼自己来指挥也不过如此。
孙云适自己是做不到黑进极乐让极乐断电的，但是他能联系上这样的人才，当时情况紧急没办法考虑太多，事后果然出了问题。
和孙云适做交易的骇客兼职情报贩子的那位大兄弟，找上门来了。
这人开门见山就问【我的老板注孤生：阿海呀，想不到你还是个学生！这前途大大的可观呐！】
孙云适心知自己的马甲摇摇欲坠，但死不承认【海的味道我知道：？】
【我的老板注孤生：阿海啊，一军毕业后要不要考虑进军队啊？掮客可不是什么好职业哦。】
在挟持人质的事件中谁会联系骇客关灯？军方的人不需要，极乐内部的人更没必要，暴徒不可能，唯一会这么做的人只能是没有关灯权限并且想要反杀的人质了。
骇客【我的老板注孤生】猜到了这个，但是他下意识跑偏了，直接把孙咸鱼当成了一军就读的学生。
……毕竟谁会第一反应怀疑一艺的Omega呢？
孙云适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毕竟这事情太巧了，而且当时就那么几方人马，他没有第二种规避方法，于是决定将错就错，和这骇客扯淡。
【海的味道我知道：难道你不知道联邦工作难找吗？我现在可是亩产千斤的成功农民，你在说什么我不晓得。】
孙咸鱼这是在误导让骇客往一军上靠。
【我的老板注孤生】在在骇客和情报贩子圈内是比较有信誉的那种，平时又骚.贱又高冷，但据说他和军政圈子有关系。
【我的老板注孤生：哈哈哈哈哈！回家种地的梗都出来了还说不是一军的人！种地干嘛？来投奔哥哥啊，哥哥带你抢险立功，走上人生巅峰！】
紧接着，【我的老板注孤生】就发来了一份导路证明。
证明是真的，孙云适愣了愣。
这人……竟然没什么恶意，难道真的是军中人士？
但不论善意与否，孙云适抵死不认。
【海的味道我知道：可拉倒吧大哥，我的梦想是躺在田埂上轻嗅泥土的芬芳，找一个淳朴的农家Omega养鸡喂狗。】
【我的老板注孤生：真可惜，大哥这里没有淳朴的农家姐妹，但是我们有alpha都无法拒绝的星河战队！来嘛~英雄~】
孙云适看着几乎都要笑了，这人的语气让他想到联邦征兵办，说起来当年第一届征兵还是他和老顾一起搞的，那个时候人心惶惶，新生政府还没什么威信，为了引人入胜，他们那宣传语可媲美窑子拉客。
孙云适对这个信息贩子好感顿生。
虽然误导看起来成功了，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我的老板注孤生】再往下查，虽然他肯定不能确定是哪一个alpha，但万一呢？
孙云适这个身份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他没掩藏自己出生于交战区而且父母双亡，如果【我的老板注孤生】开始怀疑Omega……
看来得稳住他，这军校的马甲还得披好。
回忆了一下星河战队的组成，孙咸鱼开始了胡扯：【海的味道我知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个性取向与众不同的alpha，请问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最后有可能搞到你们星河战队顾将军吗？如果行我立刻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老板注孤生】将对话截屏发给了自己的老板。
顾老板：……？
———
么么叽！

第9章 咸鱼度，90%
愉快的假期结束，考核富集的期末即将到来，无数莘莘学子痛苦地爬回了学校，而我们古摄像专业的孙咸鱼仍旧翘着腿刷他的精神力浸入式舱。
联邦如今的精神力应用产品非常多，但是这些产品都有着不可忽视的风险（同时也是管制用具），即使是久经训练的专业人士都有着百分之零点一到百分之零点五的风险。
不过这些风险对孙云适来说是几乎可以忽略的，因为他当年拿到第一批精神力接驳器时，变成植物人的风险是百分之五十六……
每一次操作都是拿命作陪，而每一次都有同伴因此罹难。
两者相比之下危险性差距了百倍，这对孙云适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改变了。
精神力的运用即便在如今的联邦也只是刚刚起步，人类只是碳基生命而已，对精神力的适应远不如硅基生命，当年能成为胜利者不得不道一句侥幸。
孙云适沉浸入属于精神力的世界中。
他在这里能“看”到无数抽象的点、线条、平面、曲面与形体，在精神力的世界中它们有着各自无法描述的、截然不同的“属性”。
对现实中的物体来说它们有着许多属性，比如颜色、大小、形状，但是在精神力网络中的“属性”与这些是不一样的，孙云适无法描述，但是他却能抓住这些特点，反作用于网络中的物体。
——这些存在于精神力网络中的东西，在现实中就是无数生灵的精神域，是孙云适在抬抬手的功夫里就能抹消的。
为什么与精神力有关的一应器材全部受到管制？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对使用者危害大，最主要的原因是，精神力原本就是最危险的武器。
高风险带来高收益，它定点打击、防不胜防、威力惊人、一击即中，没有人敢说能从精神力攻击下全身而退，即使是精神力高手也不能。
有人宣称精神力就是灵魂，虽然孙云适不信教，但这确实是一个最神奇也最危险的领域。
精神力的第一条禁令正是千年前由孙修绍亲自制定的，量体裁衣、贴心定制，专门用以管束他自己。
但是谁也想不到他到底还是打破了禁令，并且选择为国捐躯——第一个制定法规，第一个亲手打破。
当然精神力足够强大时，个体能够使用精神力接驳器进入网络，这种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而像咸鱼这样熟练的则更是零星渺渺，更何况帝都星上驻守防护网的军人不少，想要在他们的监控下愉悦♂偷税，大概也只有孙云适一个人能做到。
即使借助接驳器，精神力者的有效范围也是有限的，孙云适的范围大约在百分之一个帝都星内。
在有限的精神力网络中，他将自己的精神力触手分成小股向四周延伸，繁复试探着自己的极限。
他的精神力丝与他本人一样坚韧温和，但是有限的领域限制了他的探索，距离遥远的明亮光团更是十万八千里
“唉……果然还是太吃力了。”孙云适叹了口气，缓慢地抽取出精神力，安全登出接驳器，“看来只能亲自去了，风险也太大了……”
在帝都星的心脏区域，有一个精神力建立的防护网，所有带着敌意接触防护网的精神力者全部都会遭受到反噬。
它是帝国的核心的界限，是国旗一样的图腾标志，也是知情者们心照不宣的守护神。
想不到还能留下来……
孙云适叹了口气。
在千年前，孙修绍为了建立这个防护网掏空了精神力为国捐躯，而如今千年已过。
强大的联邦不再需要这张千疮百孔的防护网，但它的父亲需要。
*
装修精致的宿舍里，杨静与孙咸鱼相对而坐，一张小桌板横在他们之间。
一口冒着热气的红汤锅子正嘟噜嘟噜作响，雪白的豆腐在其中上下翻滚。秋风已至，贴秋瞟的时候到了。
“老孙啊，辣的可好吃了，你还是不会吃辣吗？”杨静又往锅子里扔了几块番茄，委委屈屈调辣酱蘸肉。
孙云适慢条斯理溜着肉片，说的话那叫一个冠冕堂皇：“辣？这不过是人脑耍弄的小把戏，我不屑于依赖这种低级的乐趣。”
杨静生嚼辣酱：“所以这就你吃不来辣口的原因吗？”
孙云适：“……不，你住口。”
瑟瑟秋风里，两人围着锅子涮肉，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呀？天天钻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见你出来。”静静咬了一口出萝卜。“果然这个还要放在牛肉锅子里才好吃，番茄锅没意思呀。”
“最近有几单生意比较重要……不过你这个天天出门约会的人似乎没有资格说我。”咸鱼往锅子里扔萝卜和山药，“为什么不好吃？牛肉锅也不错，我都要。”
不知是因为火锅还是女朋友，杨静的脸一片通红：“所以你也找一个呗，alpha什么的很棒哦！”
“咦？你们做过了？定下来了？不会是她哄你的吧？”孙云适微微皱眉，“你的信息素没变。”
“这倒没有，不过就是……就是很舒服啦！我以后应该就嫁给她了。”杨静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匹配率很高的，妈妈也很喜欢她，她家里人也很好。”
合适的alpha和Omega只要看对眼，相处的速度是很快的，立刻就能从暧昧走入处对象，热恋进入新婚期。
虽然才五六天，但……杨静和柳瑙见父母的速度在广大群众中竟也不算是快的。
“那我祝福你们。”单身咸鱼偷偷摸摸捞走了静静的肉，“订婚宴什么时候？”
“十二月十二日。”杨静扭捏道，“总、总之我们先定下来，等到都毕业后再结婚，我们都商量好了。”
孙云适看着杨静圆乎乎的脸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就嫁出去了……我会来的。”
静静喜笑颜开：“那太好啦！过几天就是大阅兵，你来不来呀。”
阅兵吗……帝都星的立体地图立刻出现在孙云适的脑海中，阅兵区就在划定的中心区域外。
“去啊，为什么不呢？”孙云适笑了笑，“我可能要蹭你家一个名额了，多谢了。”
“欸？我还以为你这一次又要自己弄邀请函。”静静很开心，“正好我妈妈不愿意来，要是不给你我还真的不知道该给谁呢！”
“那么……我就提前谢谢了。”咸鱼夹走了最后一块肉。
自己弄当然没问题，但是他要干的是违法乱纪的大事情，事后必然追查，来源不明的邀请函他当然会多弄几张，但是静静家的他也要以真实身份蹭一个。
*
孔氏府邸。
孔刑峥从水池中抬起头，水流无声地顺着他的脸庞留下，打湿的发丝黏在他的脸上。
他的al用标准的甜美女声播报：“顾将军将在三十分钟后来访，请主人做好准备。”
孔刑峥微微皱皱眉，在非办公时间段他真的不想见到这个人，但是有一些猜测他必须要验证——不，不用验证了，既然顾长光愿意答应他的邀请，那么可能性就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了。
下次还是雇个人当管家吧，用al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孔刑峥换上得体的正装，在镜子面前慢条斯理地系上领带。
因为Omega的脖颈处存在腺体，领结领带等等颈部饰品逐渐成为性别符号，越来越多的alpha以太娘为由拒绝佩戴领带——即使老一辈的人们都坚持这是正装的一部分，但时代的风潮是不断变迁的。
孔刑峥如今仍然站在这坚持的尾巴上，既然这么打扮不会失礼，那么他就不会放弃领带这种小小的配饰。
他这种人总是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坚持。
顾长光在与他约好的点上拜访了，没有早没有迟，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准时，而且果然又穿着军装。
“请坐。”孔刑峥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军部正在忙阅兵吧？在这个时间点请你上门实在是抱歉。”
顾长光礼貌性地喝了一口茶：“确实如此，我的时间有限，那么请问孔先生有什么不得不倾诉的苦衷吗？最近那一起耸人听闻的绑架案？”
孔刑峥笑了笑，脸上的愧疚恰到好处：“年轻生命的逝世总是令人痛惜的，所幸损失有限，其余的学生都得救了……事实证明军方和极乐还是能好好相处的。”
顾长光不大想听这家伙的鬼话：“所以你是想促成下一次合作？出了这样的事情，孙霁不会乐意的。”
“啊，你说孙霁……”孔刑峥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叛逆期遭到重创的孩子果然会有心理阴影，但他总要学会自我调整的。”
顾长光端着茶杯的手轻轻颤了颤：“孙先生比你的年龄大。”
“哈……”孔刑峥这一次是真的笑了，虽然他的笑容并不是出于善意，“那又如何呢？”
“你我都清楚的事情，装傻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你说是不是。”
顾长光继续喝茶：“装傻？你指的是什么？是你那一番对民众的卸责演讲还是这一次准备军演的三推阻四？”
孔刑峥早就预料到了顾长光会用不友好的态度回击，这件事情是他最疼痛的地方，换一个人踩他他大概已经拔枪了。
但是……难道这只是你一个人的小秘密吗？你又把他当成什么了？
幼稚如孙辅臣都知道有所变化，就你顾清仍然缩在龟壳里。
“我指的是什么？”孔刑峥看着顾长光，他口中倾吐着冰冷的语言，内心却有几分恶意的愉悦，“修绍也回来了，你难道要继续躲着他？躲到再一次为他抬棺？”
作者有话要说：
老顾（爆头警告）：你死了
心脏孔：死过一次无所畏惧
———
又有两个重生新角色出现啦！
顾清（将军）→顾长光（还是将军）
孙辅臣（老孙养弟）→孙霁（极乐老板）
———
抬棺人的是顾将军和孙修绍的亲卫
———
么么叽！

第10章 咸鱼度，95%
“咔嚓！”
顾长光手中的茶杯落地，上好的骨瓷在地面上碎成数瓣，昭示着失手者内心的震撼。
在松手的那一刻顾长光就知道继续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更何况他确实是被这个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那里？”顾长光直接问了，他抬头看着孔刑峥，“孔秉承，告诉我，他在哪里？”
孔刑峥的笑意不变，他施施然靠在座位上，垂眸看着茶杯中晃荡的水面：“修绍说的不错……我们的顾大将军确实适合军营。”
“至于你问我他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你诈我！”顾长光反应过来了，他的脸色当即就变得阴沉凶狠，“你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回来了！”
“我确实是不知道。”孔刑峥的笑意消失了，他略微抬起头，以针锋相对的气势回应，“但是他一定会回来的，没有道理只有我们回来了，如果是修绍的话——他一定能回来的。”
顾长光站起身：“很抱歉，看来我不得不告辞了……既然你有心情在这个时候捉弄我，那么不如我陪你去极乐问问孙霁，他一定能给你更有趣的反应。”
“去极乐？在这个我们刚和他们有一笔烂账的时候？”孔刑峥稳稳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脸上又带上了微笑的面具。“这可不是个好主意，顾将军。”
“像孙辅臣这种幼稚的男孩，我个人是极不建议你去接触的……我还不想给你收尸。”
*
正午十二点，孙云适抖着腿看新闻联播。
最近舆论上全部都是军演即将到来的预热，连街边采访的漂亮长腿大姐姐都会喊一嗓子星河战队，更不要说各位执政官。
孙云适换了个台。
“……当代大学生缺乏爱国情怀……”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在电视中汇报，“我们倡导……”
孙云适又换了个台。
这一回是泡沫电视剧，军装的英挺男子手持白罂.粟，对身边白衣少女说：“我的参战是为了保卫家园！我的爱，等我，或者我的花。”
白衣少女泣不成声。
孙咸鱼挠了挠头，再换一个台。
这一回终于不是爱国教育了，换成了社会新闻，主持人痛心疾首：“……谁能想到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一个家庭就这样遭遇了无妄之灾，社会风……”
“咦？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养子纵火案’吗？”静静抓着一头乱发从房间里出来，满脸迷茫。
昨天两人聚众涮锅，兴之所至开了几瓶酒，孙云适吹吹酒瓶稳如泰山，杨静则是一喝就上头，立刻被放到，直到太阳照屁股了才勉强能爬起来。
电视台社会新闻中所播报的“养子纵火案”其实也不算多骇人听闻，就是一个家庭收养的孩子纵火烧了全家，没有人死亡，但是舆论已经炒开了，一半人认为养子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另一半人认为收养家庭虐待儿童道德绑架。
“啊——嗯——”杨静抻着腰打了个大哈欠，“……我还想出嫁了后让妈妈收养一个孩子，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大概只敢养猫养狗了。”
“你为什么想让令堂再领养一个孩子呢？”孙云适喝了一口牛奶，挺好奇的。
杨静略有些沮丧：“妈妈她啊，她其实一直忘不掉爸爸，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哪一天大声笑过，以前还会操心我，等我出嫁了又没人在家里陪着她……有什么陪伴总是比孤单一人好一些的吧？”
孙云适摇头失笑：“孩子气的想法。”
养一个孩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是接手了一个麻烦，承担了一份责任，维系上一层羁绊。
“那也没办法啦！”杨静鼓了鼓腮帮子，“你看小孩多可爱……没准以后那孩子还会叫我姐姐嘞！”
孙云适喝完了牛奶，起身洗杯子：“这倒是……不一定哦。”
静静喜欢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那种被父母精心打扮过会甜甜问好的、礼貌可爱的小天使，但是收养一个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照料……
孙云适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死的时候辅臣也已经成年了，而且应当也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了吧？虽说人走茶凉，他去后孙家庞大的政治遗产肯定会被瓜分，但是这么多年来交情不错的友人总会看在故人的份上给几分薄面。
而且孔秉承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已经吃了他孙某人的遗物又得了首席执政官的席位，他应当会记得提携一下那个孩子。
孙家只有孙修绍一条独苗，但是却收养了不少孩子，与孙修绍一同长大的几人最终也是从军从政，成为辅助他的臂膀。
所有收养的孩子都姓孙且名字以臣结尾，比如淑臣、嘉臣、义臣等等；弄得仿佛是什么封建时代的家臣——不，不是仿佛，那群老家伙就是抱着培养家臣的目收养有天赋的孤儿的。
孙修绍在成年后开始抗拒族老的家臣培养计划，这标志着他对抗家族遗老的开始。
孙辅臣是他们收养的最后一个孩子，他是孙修绍用以和族老发难的工具，也是唯一一个挂名在孙修绍监护下的弟弟。
大概辅臣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因此他也是孩子们中最叛逆的一个。
咸鱼孙在前世也是觉得自己对这孩子亏欠的，他在他和族老的对峙中受了太多委屈，“辅臣”这个名字于他而言简直是讽刺，孙修绍当年很愧疚地帮他改名“孙霁”，虽然那孩子鸟都不鸟他。
不过说到底，辅臣本人也一点都不适合“光风霁月”这种词语……当时就该给他换成孙天霸……
#嘻嘻嘻#
#可惜哥哥我死得早#
“……老孙，你笑什么？”静静手里端着速食粥满脸狐疑，砸出了一个千古老梗，“你偷税了？”
孙咸鱼：“……”
孙云适：“并没有，我就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好的叭。”杨静在他旁边坐下，“你要不要喝粥？昨天你还比我多灌了两瓶酒呢……说起来你酒量真好。”
“不用了，我早午饭一起吃完了。”孙云适发出咸鱼的声音。
“你又这样……”杨静撕开一包配菜，“期末就要到了，一艺的招生考试也开始了，最近都能看到高中生来这边争取名额，我听说有几个内定的学弟学妹已经演过好所次戏了——哦！对了！里面好像还有小修绍！”
孙云适：“……啊？”
静静欢快地划开光脑：“你看！这个学弟演过孙修绍小时候哦，是不是超可爱！”
咸鱼：“……”
孙云适沉默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咸菜，拒绝回答。
杨静静仍然在发挥小鹦鹉的特色，她一一点开睡觉时候各位狐朋狗友发来的信息，一看到有意思的就叭叭叭向老孙汇报，一边汇报一边沙雕快乐。
“听说我们要有新教授全校开课啦，好像是人文系的，听说是个大帅哥而且还是军政出身！好厉害，我看看有没有影像……”
“咦？四年级的级花又换对象了吗？不是都说他和之前那个alpha要订婚了，好奇怪……”
“哇哦！这一次军演要用我们学校李教授的曲子……李老头牛逼！平时上课没觉得他很厉害呀？”
……
这些花边新闻孙咸鱼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类似的消息经过两道手本来就没什么时效性与真实性，更何况这两道手还都是静静这样的学生……
对情报贩子来说，价值基本等同于零，可做娱乐误导用。
“隔壁综合大学又有教授被评奖了——好厉害，是联邦科学贡献奖呢……”杨静羡慕地翻开推送新闻，“本人这么年轻呀，没有比我大多少……新课题‘精神力的意志转移与保存’？？什么东西？？？”
这个新闻倒是引起了孙云适的些微兴趣，联邦科学贡献奖是含金量非常高的勋章，它已经有千年寿命，联邦刚立国后不久由一代元勋云昭明建立基金会，对于科研人员来说地位基本等同于一奖封神。
虽然云昭明这家伙很能找事儿，整得当年孙修绍恨不能打暴他的狗头，但是他在科研上的才华确实是千年一遇的。
“贡献奖得主只比我们大几岁吗？那很了不起。”咸鱼评价，“他在研究精神力方面的问题吗？这确实是联邦最近最看中的区域。”
“我看看……好像是哦。”杨静在弹出屏幕上划了几下，“我发给你了，得奖青年云绍，今年二十七，三年前已经进入联邦科研院了。”
“云绍……也姓云吗？”孙云适愣了愣，“我记得，联邦科学贡献奖的建立者是云昭明。”
云这个姓氏实在是稀少，以前首席执政官的海量人脉阅历云昭明也是其中独一份，云这个姓氏竟然也能在联邦开花传承，听起来竟然有些感人。
杨静叭叭叭：“那倒不是，云绍先生好像是孤儿出身，据说他因为敬仰云昭明先生所以把姓氏该为云，好多人都说他就是云昭明的转世——唉……当年云昭明也是我的梦中男神啊！”
孙咸鱼发出震惊的声音：“啊？”
等等，你男神谁？那个事儿妈？
杨静：“对呀，59年那一版电视剧《春苗》啊！你没看过吗？一代经典！里面的云昭明先生可帅了！可惜现在演员已经退役，哦对了，里面那个小孙修绍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明年入学的学弟！哎嘿你看这个得奖的云绍，别说和教科书上的云昭明还真有点像啊，和男神有得一比，我舔爆！”
孙云适：“……哦。”
不好意思啊，我又串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整理一下重生人物，虽然名字不好记，但是姓氏不会重，记姓氏就好：
孙修绍（首席执政官）→孙云鹤（非法掮客）
孔秉承（首席执政官）→孔刑峥（末席执政）
顾清（将军）→顾长光（将军）
孙辅臣（养弟）→孙霁（极乐老大）
云昭明（科研）→云绍（科研）
？→？（大学教授）
这么看起来咸鱼似乎是混得最糟糕的呢……落差巨大啊
———
猜不到吧！不仅没掉马还没人知道咸鱼回来啦！！
孔某就是诈一诈老顾啦，毕竟这是王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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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11章 咸鱼度，70%
阅兵日的早晨，天空一片晴朗，老天爷很给面子。
孙云适瞅着这天空，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刚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东西：“今天不错……‘那一天天气晴朗，人们翘首以盼’。”
杨静蓬头垢面从她的房间里钻出来喝水，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眼，闻言下意识接道：“‘主席台被设立在第一军队为首的舰船上，首席执政官孔先生打开了航舰的舱门’……欸？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背？”
孙云适笑了：“你还记得这个？”
两人的接龙全部来源于一篇义务教育的幼儿启蒙课文《初始》，这东西和《英雄》一样是所有小学二年级学生都必须背诵的课文，当时背得多痛苦，长大后就越不容易忘却。
也难得杨静还记得第一自然段。
“那个时候我背哭啦，妈妈哄了我好久，一句话一颗糖才让我背下来的。”杨静抓了抓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老孙你的话一定背得很快吧？感觉你小时候应该很聪明。”
静静小时候就不是个机灵的姑娘，长大了也这样，如今跟着咸鱼一起躺自己也变得越来越盐。
但孙咸鱼并不是从课本上看到《初始》的。
交战区可没有居委会来保障义务教育，孙云适当年为了搞到课本和历史书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
……这点小事也不用和静静说，反正她不知道交战区意味着什么，就让她以为他也是从课文上学到的就好了。
“那是当然了。”孙咸鱼露出微妙的微笑，“我一下子就背下来啦。”
杨静：“……”
“哼！”杨静转身就走，气鼓鼓回自己的房间梳头去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装备完毕，杨静穿上了小裙子背上小包包，而孙云适则带上了他新配的眼镜和摄像器材包。
#再也不用军工什么的，果然是谎言呢#
“老孙你要去取景？”杨静惊讶地看着孙云适的器材包，她很清楚孙云适的艺术细胞，“虽然确实是值得纪念……重不重啊？需要我帮你吗？”
孙云适笑了笑：“不用了，这很轻，我力气比你大多了。”
“哦，行叭。”杨静挠了挠脸，“我已经叫了计程车啦，你一会儿拍照记得别把我拍进去。”
孙咸鱼：“……”
计程车抵达，两人坐进后排，因为阅兵的缘故今天戒严，所有的计程车内都装有监控与防御措施，每一道接驳口那更是有士兵警卫，而这些还只是普通人能看见的东西。
孙云适曾透过精神力接驳器观察，那时候他看到的更多更广，得到的消息也更精确惊人。
计程车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接驳口，这里的出口直通阅兵观众席，无疑安全检查和警卫也全面到位。
杨静早就把她和孙云适的名字报好了，他们经过扫描后顺利被放行。
孙云适瞥了一眼自己的摄影器材包，检查的光恰好扫描到上面，显示出绿绿的【安全】二字。
孙云适笑了笑，背好包牵起杨静的手：“走吧，我记得我们的位置是K区？”
杨静正在和女朋友通话，嗯嗯啊啊点头，孙云适拉着她往哪儿走她就傻傻地跟着，恍若被拐卖的小傻子。
观众区域一只从A区排到Z区，其中K区是属于军人家属、退伍老兵、军校学生等人的区域，杨静是家属，而孙云适蹭了她家一个号。
按理说柳瑙原本也该在这个区，但是难得她挺争气在阅兵中捞到了一个边角，可以跟在仪仗队的小角落里，开心又遗憾地和女朋友炫耀。
孙云适带着杨二傻找到了位置做好，他们周围早就围满了人，人人都是性质昂扬，一脸骄傲。
杨静收起了光脑，孙云适问：“不和你女朋友聊了？”
杨静：“她光脑信号被封啦，检阅就要开始了。”
联邦的军队游行可不仅仅是在帝都星地面上，而仪仗队在游行队伍中的作用也只是开头结尾以及中央分段，游行队伍的主力还是能打仗的部队，比如说，星河战队。
观众们所要做的是抬头仰望星空。
这一次军演联邦十分大手笔，直接就把观众席弄到了帝都星外轨道上。
随着观众席上的天穹黯淡下来，孙云适知道这是整个观众席都在上升的缘故，杨静兴奋地拉住他的袖子，又从二傻子变成了小鹦鹉。
孙云适慢条斯理拉开自己的器材包，从中拿出了复古摄像机。
这已经是能进入历史博物馆的东西了，杨静从来没有认真学分不出古老摄像机之间的区别，而普通人就更难以区分了。
因此也不会有人知道，孙云适手上这东西其实没有留影功能，它甚至都不是摄像机。
至于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咸鱼：军工是真的好使呀.jpg
孙云适给自己带上了笨重的大耳机，然后将“摄像机”在面前架好，他最后瞥了一眼自己的光脑。
【中域-325：我的人进去了，下一步？】
孙云适：【中域-685：我的委托结束了，再过三十分钟，接下来你们就随意吧。】
*
联邦研究所。
研究员云绍站在透明厚重的光幕下，仰头望着一艘艘航舰在星海中遨游。
星河无垠，亿万年如一日。
【小云啊，你不来亲自观光么？这一次的军演规模是十年来最大的，太遗憾了。】所长的语音从光脑中传来，这位老人这一次带上了研究所上下所有人打包快乐看军演，为祖国强盛而衷心喜悦祝福。
老人可贴心了：【让青鸟叫辆车吧，很快的，军演就要开始了，现在来还来得及！】
青鸟是研究所对外通讯AI，上负责与各位执政官交代科研进度，下照顾研究人员叫外卖递快递，拟人形象是青色襦裙小姑娘，粉丝应援团千万人级别起步。
而“小云”则是研究所给云绍的称呼，与千年前的“云先生”云昭明区别。
云绍的声音淡淡的：“多谢您……我留守研究所就好。”
所长深知云绍的固执，正值青春年华却活得比他还古板，只得叹息一声作罢。
联络停止，云绍复抬头看着宇宙星河。
星河战队以星河为名，确实名如其实。
云绍身后是一副立体的地图，上面建立了帝都星的全模型，细节能精确到一颗公园中的行道树。
这是研究所所有人都被开放了权限能看到的，而这一刻它变得与平时不一样了。
星星点点的光点跳跃在这颗星球的模型上，此时许许多多的光点正朝着星球轨道上聚集，它们就代表着无数去观看军演的人。
“还是太粗略了，远远不够。”云绍看了一眼这些光点，微微皱起眉，“需要唤醒么……罢了，太难控制。”
又一道通讯响起，云绍看了看光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接通了：“舒先生，值此好时光，您不在观众席上瞻仰军演么？难道我的数据会比壮丽的星河更让你动摇？”
【云先生客气了。】这一回的通话者声音十分儒雅温和，字字敬语极其礼貌，【您的成就是联邦进步的基石，数据与星河一样壮阔美丽，令人倾心。】
云绍摇头笑了笑：“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年少轻狂不知事，而当年的我又是这样自命不凡，留下太多的遗憾。】舒先生的笑声也是轻轻的，让人很容易生气好感，【谁又能想到生命还能再来一次呢？在这一点上您是对的。】
云绍沉默了良久：“那么今日舒先生找我又有何贵干？”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愿十分失礼，但是请您再考虑一次我的建议。】
“既然知道失礼那么为何还要和我说呢？”云绍已经不想听了，“难道您能帮我找到他？”
那儒雅的声音此时却异常坚定：【寻找是天定的命运也是幸福的等待，我近日看到了您的精神力转移论文，我希望您能就此止步，而且……核心指令在您手上，对么？】
云绍笑了笑：“可别这么说，我们做研究的不信这个，至于核心指令——如果‘他’能威胁到人类，那么人类也差不多到了该灭绝的时候。”
别看他们的对话温和有礼，但两人都是固执的人，当年堪称麻烦两巨头，如今虽然说得上话，但冷冰冰的争执向来是不会缺少的。
舒先生的语气开始强硬。
【云昭明，云先生，难道您就不能等一等么？一定要这样硬生生地不留任何退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修绍的意愿？】
云绍冷硬地顶回去，敬语也不用了：“凭借我的小把戏能切断那家伙的退路？是你在看轻他！你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他想要的是什么，你也就只能献献花！”
眼看两人的争执又要开始，但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云绍身后的立体地图突然崩溃了，警报声响起，科研所负责安保的AI玄女出现在接驳口。
他惊讶地转过身：“怎么回事？！”
玄女的表情异常严肃，赤红的警示标志在她身周浮现：【戒备！请立刻切断所有信息网络！】
【信息大门破碎！01已重启！】
云绍那一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扑到信息台边划开光幕迅速检查，而通话还没有结束，儒雅的男人惊怒的声音同时传来：【云昭明！你竟敢执行核心指令！你怎么能唤醒01？】
云绍皱着眉：“不是我！是突变情况，不对——防御措施被激活了！”
就在这两人都震惊愤怒的时候，玄女收到了更多信息，她补充：【优先级第一突发事件，核心指令被跳过，01强制苏醒。】
【帝都一区精神力防护网已被打破。】
一区的精神力防护网已经帝都心脏区域存在千年之久。
它的建立者，正是千年前首席执政官孙修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似乎有小可爱没搞明白时间轴，大致如下：
联邦建国，男主上辈子殉国，所有男配参加葬礼，然后分别死亡——过了一千年（对一千年你没看错），六个人全部重生，男主混得最惨，但只有他又咸又快乐
———
其实重生的那几个也是分批各玩各的，这几个都知道谁是谁，但云哥不乐意鸟老孔和老顾，那边是政治组，这边呢是文理组。
———
么么叽！

第12章 咸鱼度，60%
天塌了。
这是所有在场观看军演的人唯一的感受。
透明的天幕在顷刻间黑沉下来，所有光源在同时熄灭，一片昏沉光线中，家属区中几乎有一半的人口鼻流血、头昏脑涨。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冷冰冰的AI女声播报着警报：戒严！戒严！戒严！
杨静只觉得耳中嗡鸣声呜一下响起，她惊恐地看见身边的人耳朵流血了，于是摸了摸鼻子，果不其然她也开始流鼻血。
短暂的怔愣惊愕过去，人群开始喧哗混乱。
“怎、怎么回事？”杨静也不例外，她看到自己流血也慌了，立刻转向室友，“老孙我流血了，我——老孙！你怎么了老孙！”
“云适！！！”
杨静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孙云适在她心中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主心骨，可是他现在看起来糟糕透了。
孙云适的双手仍旧紧紧抓着那复古摄像机，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在警报的红光中，他的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耳鼻口都在往外溢血，连呼吸都异常不稳定。
杨静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下意识从包里摸出急救小包，但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帮助老孙，她自己还在流鼻血，于是她只能蹲到孙云适面前，试图把他扶起来。
“老孙，你怎么样？我要怎么做？”
整个家属区中都是一阵混乱，流血的人惊慌失措，毫发无伤的人则恐惧地四处走动，杨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孙云适擦血。
孙云适勉强挤出一点力气，他随手抛开摄像机，无力地倒在杨静身上，他吐了一口血，声音沙哑而颤抖：“带我回去——不要求助，寝室里有我的医疗仓——别怕……”
*
中央防护网崩碎了。
没有一点征兆，在军演最高.潮的时候，这维系了千年，坚韧无比的防护网碎了。
精神力的余波悍然扩散，几乎所有在阅兵区的人都收到了波及，而半数以上的人因此流血，极少数则当场昏厥。
在精神力网崩碎的那一刻，孔刑峥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的精神力不俗，在网破的那一瞬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而紧随其后的警报立刻让他清醒过来。
“一级戒备！保护疏散民众！”首席执政官从他的座位上起身，他饱经风霜的眉心沟壑纵横。
联邦执政官共有数十位，历代席位从十三到十八不等，每一席都有各自负责的职权范围，相互牵制也守望相助。
除却前三席负责统筹总领还分一个上下，后几席则部分高低，唯一的区别是负责部门不同，排列顺序以入职先后区分。
也就是说，三席后人人皆有可能成为新的三席，但三席往前只能升职为二席。
联邦这个国家机器在面对危机时立刻高效运行，民众们被筛选急救疏散，驻扎在地面的军队已经行动起来了，而位于轨道上的航舰却仍旧稳定。
孔刑峥身边是十一席执政官，负责的区域主要是信息交流与AI相关事宜，眼看着失态即将稳定下来，他的面色却变了。
“长官！”十一席苍白着面孔汇报，“01，苏醒了。”
01是联邦最初的AI，是联邦最初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只考虑威力而全然忽视限制的产物，谣传01在诞生之初就极其桀骜，他之所以能为联邦效力，这还是当年首席执政官孙修绍亲手驯服的。
而随着孙先生的壮烈牺牲，01也自我封闭，陷入沉眠。
中央精神力防护网是孙先生为止献身的成果，这也是他的死因，而如今防护网被外力破碎，可想而知01苏醒来时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所有人都怔愣住，在短暂的死寂后，首席执政官当即道：“01被惊醒了！诸位，我认为应当立刻提取核心指令，投票表决吧！”
唯一能够克制01的孙先生早已逝世，醒来的01是没有任何常规限制的AI，他的权限高居于所有子代AI之上，如今无论是研究院的青鸟玄女等，还是对执政官与联邦直接负责的颛顼少昊等，全部都无法与01匹敌。
能限制01的只有孙先生留下的核心指令，那是利器与缰绳，而它的提取必须要所有执政官全票同意。
执政官们面面相觑，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皱眉举手同意，但孔刑峥听到这里差点没能绷住脸色。
核心指令固然好用，但——但这东西早就被云昭明提走了！！！
防卫验证系统就是他做的，他从中提取指令易如反掌。
假如在这个关头被人发现核心指令不见了……
孔刑峥在内心低声咒骂，随即朗声道：“诸位！现在还不到时候！”
*
好疼——
孙云适单手撑着额头，各种疼痛、饱胀、阻塞、酸涩……的感觉在他的脑海中打转，精神力防护网毕竟已经伫立了接近千年，要回收需要付出的代价都快要接近当年建筑了。
孙云适知道静静用单薄的身板把他架了起来往外拖，他只能配合地靠在静静身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小可怜。
所幸，很成功。
疼痛让孙云适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杨静已经给他擦去了血液，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孱弱不堪。
有人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孙云适听到杨静边哭边婉拒，不知道她是怎么表达的，那兵哥哥竟然没有把他们送医院，而是直接送回了一艺的宿舍。
杨静可是一个连迟到都要脸红的姑娘，她竟然能冷静下来撒谎……医疗资源的紧缺大概也帮了忙，但不论如何，静静都稳住了。
真是个好姑娘。
孙云适最后被放进了医疗仓（谢天谢地也是军工淘换，针对精神力修护），他听到杨静吸着鼻涕和母亲与未婚妻通话道平安，自己也逐渐放松下来。
尖锐的痛苦没有停止，但安全的环境给了孙云适很大的安慰。
不会有人查到他的——“摄像机”从内部焚烧自毁，流血的人数不胜数，分散视线的故布疑阵已经完成。
实际上孙云适并不知道还有其他得到二次生命的幸运儿，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自己特异的精神力，而且他还是打破防护网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个玩军工的掮客……
#牢底坐穿呢.jpg#
孙云适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营养液弥漫过他，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咸鱼放任自己陷入昏迷。
*
孙云适做梦了。
精神力能力者一般不会做梦，除非他们的内心有着难以忘怀的过去，或者无法放下的牵挂。
孙咸鱼自以为已经无事一身轻了，然而莫名其妙的，他梦见了曾经的未婚妻。
孙修绍当年是个不介意享受各种尘世乐趣的人，他当然有过许多任情人，而孙家那群老家伙们也不会乐意他打光棍，因此来来去去的，孙云适自己也不大记得他到底交过多少男女朋友。
但是走到谈婚论嫁的，也就只有三位……
#只有.jpg#
#滑稽.jpg#
梦境中他站在一处花圃前，他面前是一位坐在长椅上的少女，少女身着淡紫色长裙，手中拿着一束花。
“……孙先生，祝您幸福。”她这样说着，随后就哭了。
孙云适：……
哎等等……不是、这梦里我难道不该重温过去的甜蜜么？为什么是分手现场啊？！
这个女孩是他的第一任未婚妻，她是孔家的姑娘，是经过了老家伙们一致点头的大家闺秀，她会温柔地写诗唱歌，笑起来就像是花开了。
孙云适至今也弄不大明白当年他们为什么没成，各种突发情况莫名其妙蜂拥而至，以至于最后两人和平分手。
孙修绍翅膀硬了当然拒绝盲婚哑嫁，他的未婚妻都曾经与他是情侣，这个女孩儿也不例外，两人在相处过程中都感觉很合适，也许真的结婚后也会是白头偕老的一对。
假如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话……
也只能叹息阴差阳错。
梦中的女孩哭得凄惨又沮丧，她起身，背对着孙修绍走入林荫小道，虽然安全星警备力量完善，但当时毕竟还是乱世，孙修绍不放心女孩一个人回去，便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孙云适就这样看着自己一路往前走，看着女孩在小酒馆里独自一人豪饮，对着调酒师小姐姐嚎啕大哭。
紧接着女孩就醉倒了，孙修绍刚想起身将她送回去，她的家里人就从藏身处现身。
几位黑衣保镖与生活助理把女孩带走，孙修绍认出了他们是孔家的人，再加上女孩的表弟也出现了，于是他重新坐了回去。
“真是遗憾。”女孩的表弟在他身边坐下，随手拿了一支酒，“你们是这样的天造地设。”
孙修绍揉了揉额头：“这些话就别再说了……秉承，今天麻烦你了。”
“那是我的表姐，怎么能是麻烦我呢？我应当感谢你护送她。”在这个时候，孔秉承的面部管理已经胜过孙修绍了，他微笑着，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这一家酒馆也是孔家的产业，表姐来这里很安全。”孔秉承轻轻将酒杯放在两人当中的小圆桌上，“修绍哥，既然你都来了这里……不喝点酒么？”
孙修绍一愣：“我以为你会称呼我长官。”
“那么你需要吗？”孔秉承嗤笑，“唔——长、官？”
“那当然不必。”孙修绍撑着额头，无奈地笑了，“毕竟是非办公时间……从你入职开始，我们也很久没有来喝过酒了。”
孔秉承又抿了一口酒液酒馆中灯光昏暗，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衣领处连开了两个扣子，他这样不羁地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平日里那个严谨的次席执政官完全不同。
“是啊，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认人有困难的话建议就认姓，姓氏不会变而且同姓不会有，AI就是01不改名。
还有就是老孙和弟弟一个姓。
———
么么叽！

第13章 咸鱼度，90%
自从孔秉承离开孙修绍副官的岗位，一步步登上如今的位置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疏远。
曾经他们之间曾有过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亲密，如今却成为了疏远礼貌的社交……
孙云适偶尔也会回想起在他年幼的时光，他是孙家的独子，一直都出在严格的保护和监控下，基本上没有自由行动的可能，他的一干小伙伴也全部来自世交家庭，那个时候孔秉承总是跟在他身后，他是叫他“哥哥”的。
孔秉承的脾气一向挑剔，也只肯叫他哥哥。
但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变成了长官，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长官变成了首席呢？
也许这就是缘分尽了。
*
阿咸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天色正好。
复古窗帘被大大拉开，正好的光线从窗户外射进来，透过医疗仓暖暖地照在孙云适身上。
孙云适从医疗仓内湿漉漉地爬出来时，见到了蹲在小桌板前抱着速食餐的杨静静。
“哟，静静。”孙云适和她打了个招呼。
杨静：“……”
在短暂的沉默后，小鹦鹉亮起了她的嗓子：“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醒啦呜嘤嘤嘤嘤嘤嘤你终于醒了！”
杨静把手里的速食一扔就扑上前来，孙云适急忙后退：“等等！我先把营养液洗掉，你的意大利面掉了！去捡起来！”
“谁管那面条啊！你再不醒来我就要送你去医院了！”杨静哭诉，“你到底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啊！说！军演台是不是你炸的！”
孙云适当即否定，闪身就进了浴室：“怎么可能呢！我是这种人吗？”
杨静吸了吸鼻涕，超大声：“你是！”
“小姑娘，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孙云适探出头朝她摇了摇手指，最后从容地钻进浴室，关上了门。
但下一刻，从容表情就彻底从孙云适的面孔上消失。
他弓着腰扶在墙壁上，忍耐着精神域中时不时出现的翻江倒海。
能笼罩核心的防护层会拥有多么可怖的力量？孙云适前世的巅峰又抵达了怎样的高度？
说来可笑，孙云适竟然在拥有第二次生命后才切身体验到了自己当年的牛逼。
咸鱼：心情复杂.jpg
失而复得的力量不是那么好消化的，它们固然属于他，但这力量到底和他分离了数百年，要想完全融合少不得还要一两年。
而且孙云适还要适当控制自己使用精神力的频率和强度，否则失控了这乐子就大了。
清理完了营养液后，咸鱼走出浴室，杨静正窝在小桌板后边吃饭边看新闻。
阅.兵仪式上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联邦的面子丢了个底，这已经被当成了恐怖袭击严肃处理，各席执政官乱翻上场安抚民心，各领域人士纷纷各抒己见。
杨静原本还因为老孙醒来而欢天喜地，但她看着新闻那是越吃越严肃，孙云适坐到她身边，老神在在热了一盒速食粥：“怎么了？”
杨静放下了叉子，悲愤道：“老孙，你实话告诉我！”
“你到底干了什么？”她声泪俱下，“要是你被逮进去了……你要蹲几年？！”
孙云适回忆了一下自己搞出来的动静，再算了算因为他造成精神力波动而昏厥和流鼻血的人数：“蹲几年？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
杨静仍旧忧心忡忡，孙云适温柔地看着这个孩子，她的眼眸清澈极了，倒映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于是孙云适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郑重道：“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损害联邦，这个民族，这片土地，我能以生命和灵魂起誓，永不背叛。”
*
信息监狱。
联邦的信息监狱是用来关押束缚AI和精神力的地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里都是空置的，但今日却一反常态。
来自研究所、军部和议会三大防卫AI如临大敌地戍卫在信息监狱内，无数无形的警戒防卫线重重封锁，必要时刻这整个信息监狱还会带着它所关押的犯人完全自毁。
这是最高级别的控制，也是最后的防线。
……虽然销毁也不一定管用，毕竟最初的AI是和联邦的信息载体网络锁在一起的，销毁只能让01沉睡，他的碎片也将散落在网络的各个角落，在百年后重组，又是一场未知的浩劫。
想要彻底销毁01，除非完全废除天网。
三位AI的合作已是百年未见，但在场的诸席执政官宁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一幕。
不论是研究所的玄女还是军部的白虎亦或是议会的朱雀，负责防卫的AI在外形上总会被设计带有武器和铠甲，足够威风凛凛也足够震慑宵小，他们如临大敌，与被封锁的对象截然相反。
这个被封锁的AI，实在是太闲适了，没有丝毫囚徒的自觉。
他的外表只是一个穿着纯黑色军装的男人，联邦如今的军装已经不是这个样式了，男人所穿着的是千年前初建国时的版型，连佩戴的军刀都古老仿佛文物。
男人的面容并不是非常有攻击性的类型，他看上去温和而彬彬有礼，黑发黑眸，眼角略微上翘，像是含着笑——这张脸，和记录中的孙修绍先生足足像了五成。
这就是联邦最初的AI，01。
01站在信息监狱的最中央，他静静地打量着戍卫在周围的三位防卫AI，表情中流露出异常人性化的兴味。
【信息控制、拦截销毁、信号检索？】01突然开口，他的视线从防卫AI身上收回，最终落到了首席执政官身上，【很有用的能力，但是于我无效。】
这一番话简直令人毛骨悚然，01所说的三项能力分别是三大防卫AI最擅长的方面，百年来他们不断被升级，为联邦立下赫赫战功。
要知道玄女、白虎和朱雀都是在01沉睡百年后才被创造完善的，然而现在01却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长处。
“01，防护网破碎是我们的失职。”首席执政官行了一个军礼，“我们必将寻找出元凶。”
【你就是这一届的首席执政官？】01垂头看着他，良久后才道，【档案记得不错。】
这听起来就有点挑衅的意味，然而紧接着那军装男子就还了一个古老的军礼，看上去全然是愿意配合的模样：【……很高兴见到你，虽然这并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会面。】
执政官们可不会忘记01档案中所记载的评价“暴戾恣睢”，他这样礼貌疏离的样子反而更让人提心吊胆。
首席执政官皱眉道：“请给我们一个月……不！十天！我们必将把元凶绳之以法，然后——”
【然后就该让我去睡了，对么？】01笑了，打断了他的话语，【放心吧，我完全没有兴趣留在这里为你们效力，我只是陪葬品罢了，我会好好陪着亡灵的，请你们放心。】
这一席话让人听了心中复杂难言，陪葬品……01竟然自认为是孙修绍先生的陪葬品。
当年孙先生到底是怎么收服他的呢？
【但是——等待是一回事，我的耐心又是另一回事。】01话锋一转，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站在权力巅峰的人们，冷漠地说道，【十天后如果你们没有得到结果，那么我将亲自去寻找破坏精神力网络的东西。】
最后通牒。
01看上去仍旧是这样温和有礼，但说出的话却终于显露出了一点他真实的影子：【你们信息监狱形同虚设，届时不论造成什么样的恐慌与破坏，我，概不负责。】
*
精神力防护网的碎裂和01的苏醒闹得联邦高层没有人能睡好觉，然而并不知道即将爆发什么血雨腥风的咸鱼却还能踢着人字拖去上课。
为了尽快稳定民心，一切公共秩序都被快速回复，学校的课堂也是一样，而且因为特殊时期，课堂的点名格外严格，翘课简直成了地狱难度。
孙云适最对比了一下翘课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和水课所需要浪费的时间，果断选择去点卯上课。
杨静则是乖宝宝，她不仅揣着课本，而且还提前预习了……
两人到的最迟，只能挑一个边角位置坐，咸鱼在走入教室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他似乎是整个班级上上下下穿着最随意的人。
突然严.打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来上课，而这么多各色各样的Omega全都一副花枝招展青春靓丽的模样，唯有孙云适套着大裤衩人字拖，大爷得不能再大爷，更可怕的是化了淡妆的杨静静在这群同学中也显得质朴无比，小碎花的白裙子让她看起来颇有几分村姑的气息……
这公共课大课堂里简直就像是要在下一秒开酒会，搞得两个人都是一愣一愣。
“你们怎么就这样过来啦？”和杨静关系挺好的一姑娘来和他们打招呼，“这么洒脱的吗？”
杨静紧紧抱着书：“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原来你们不知道吗？”女孩惊讶，随后赶紧扒拉出光脑，“我们的历史老师要换啦！大家都想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呢！”
杨静仍旧迷茫：“可是就是换了老师……”
女孩压着声音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的老师是舒怀谷啊！前几天他已经上了好几堂大课啦，听到消息的人都是场场不拉，听了个全！”
咸鱼：？？？
#怎么和演唱会似的#
杨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拉住了女孩的手：“不、不会是！”
“对！就是他！”女孩反手就是一个反握，激动道，“就是我的怀古老公！”
杨静呆呆地坐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竟然，就这样过来了……”
女孩安慰地拍拍她：“没什么，下一次记得把全套都弄上。”
女孩已经离开了，但孙云适仍旧是懵逼，他戳了戳杨小鹦鹉：“舒怀谷是谁？”
“之前不是有新闻说人文系要请新的教授全校授课吗？”杨静长叹一口气，像是丢了一个亿，“那个时候只谣传是大帅哥，但谁能想到是舒怀谷……”
舒怀谷，军.政出身，多才多艺，作家兼导演制片人，同时兼职联邦的宣传顾问，因为职业的缘故拥有不低的曝光率，他是历年来官方庆典公益的主策划，年纪轻轻加之外形优秀，荣获各项奖项称号以及……国民老公的称号。
小鹦鹉叭叭叭地给老孙科普：“超棒的！他的处女作就是《春苗》，我的童年啊！你知道他写这部剧的时候几岁吗？还未成年哦！”
“嗯，超棒的……是舒家的人？”孙云适一边嗯嗯嗯地敷衍，一边链接好自己的光脑准备摸鱼。
就在这时，大门滑开了，教室中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兴奋的谈论，孙云适好奇地抬头瞅了瞅，果然看到了门外大步走来一个挺拔的男子。
这个男人果然生得一身好样貌，身姿挺拔恍若寒竹，面含微笑光风霁月，
在这一刻，孙云适却彻底怔住了。
此情此景，竟让孙云适生出了时间错乱的错觉，他明明坐在1069年的大学课堂里，但这个男人——他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个早晨。
那是新建的联邦大学的第一堂课，他坐在教室里，看着那屡立奇功，以少将身份走上讲台的Alpha。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么像舒枫？
他简直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七个人齐活啦！
舒怀谷就是献花的人，文科刺儿头，和科研云绍通话的那个
舒枫（退役少将）→舒怀谷（大学老师）
———
么么叽！

第14章 咸鱼度，85%
舒枫，一个被记载在史册的执笔人，因病退役的军部少将，被尊为鼓舞灵魂的作家，德高望重的先生。
他是最早分化的alpha之一，前往的是最危险的战场，在屡立奇功后又患上了极其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被迫退役，但退役后的舒枫从未停下为联邦奉献的行为，他退伍从文，用纸和笔挥斥方遒。
在那个年代里，分化alpha的人在总人口比例中所占据数字的极其低，其中舒枫是最早的，也是最极端、最强大，但后遗症与隐患却最多的那一批。
就孙云适所知，舒枫不仅患有勃.起功能障碍，还深受紊乱信息素疾病的刺激，虽然本性坚毅善良，但他的行为却因为病痛而异常偏激，他的情绪也充满了侵略性和攻击性，在现实中他几乎交不到友人，只有通过文字才能找到可以聊天的笔友。
孙修绍生前没有分化，就是一个正常的古地球男性，属于恐怖直立猿的一员，他不能切身处地地理解信息素疾病的感受，但对于ED却十分同情。
它们两人相处了两年后才能好好说话，当时的孙修绍没能找到第二个和他一样可以与舒枫在现实中交完的朋友，但舒枫绝对算是最让孙云适无奈的刺儿头。
这简直就和养刺猬没有区别——暴躁又凶狠的小刺猬老喜欢往主人身边凑，凑在一起又是孙云适被戳，他想推开又生怕伤害到这善良脆弱的这小东西，于是只能凑活过，全当小蛰怡情，大蛰养生。
当年孙修绍的脾气已经被他的下属朋友与兄弟磨平了，再养一只刺猬也不在话下。
就是不知道他死后舒枫又怎么样了……因为各种后遗症和应激疾病，舒枫的寿命不会很长，但两人中谁都没想到竟然是孙修绍走在前面。
在品行与经历上孙云适是很尊敬这个友人的，他死前的走马灯里也有他一份儿，那张有点阴郁暴躁的脸孙修绍即便转生后也忘不了。
而现在，在千年的洪流滂沱过后，孙云适又见到了这一张脸。
*
孙云适缩在人群里，惊疑不定地瞅着讲台上的男人。
他一点也不显眼，盖因整个教室绝大多数人都和他做着一样的事情。
这个名叫舒怀谷的家伙一旦提问题，教室中那是立刻就竖起一排排高举的手臂，人人神情兴奋，仿佛回到了一年级小朋友的状态。
孙云适在仔细的观察后，垂下头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这也太像了！
就面容样貌来说简直一模一样，最大的差距大概就是气质了吧？舒枫因为病痛的折磨难免尖锐暴躁，但是这个舒怀谷却温雅仁厚，他的耐心非常好，完全是个谆谆诱导的好老师。
不……假如没有病痛，也许舒枫就是这样的人？毕竟他的内心是这样的坚韧温柔。
咸鱼瘫软着身躯，用自己仍然阵阵刺痛的脑袋瓜子仔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舒怀谷有没有可能是舒枫的直系血亲？
这很可能，但传承了千年的家族最少也得过去数十代人，就算同为一族，一代代通婚下来，外族的妻子们会带来更多的基因……这完全不应该啊……
有没有可能……他和自己一样，都重生了呢？
这个猜想突然就冒了出来，咸鱼只觉得脑仁突突地疼。
但是即便有着同样的灵魂，孙修绍和孙云适外貌是不一样的。
假如把咸鱼的此世前生做一个比较，那么孙修绍要更高、面容更加硬朗，风流倜傥丹凤眼，谦谦君子悬胆鼻；而转生后成为Omega的孙云适便柔和多了，首先身高是受到了一点（……）限制，他的五官比起俊朗更偏向精致，眼眸也成了桃花眼，身材也从魁伟转变成了颀长。
但这并不能说明重生者就不会保持同样的容貌。
假如……假如是的话，要相认吗？
他欠了舒枫一个告别。
一堂大课很快就结束了，但即使是下课了也不能阻止热情的小同学们，新老师的身边很快就围满了以各种姿势问问题的学生。
如今上学当然无需真人到场，投影也能帮助远在其他星系的学生现场学习，但是首都星上的一流大学大多会硬性要求学生住校，每门课都要点名也成为了复古的传统。
孙云适悄咪咪收起自己的资料版，无声无息地从教室中溜了。
也许是因为脑子还在阵痛不太好使，他现在有点慌，一边是混杂着的前世记忆，另一边则是今生今世的境遇。
假如他的猜测真的是正确的，那么……联邦先人执政官首席如今盗用军工……这可不是什么好新闻啊！
*
“老孙！瑙姐约我了，我先走啦！”杨静拍了拍孙云适的肩膀，“中午你就自己吃叭。”
孙云适站在教室门外，转身看了一眼仍然被围在讲台上的男人：“去吧，玩的开心。”
咸鱼把杨小鹦鹉送走，转身一个人回了宿舍，转身就把自己锁起来。
他也不干别的事儿，首先就是拉出了舒怀谷所有传送到信息网络上的作品。
从舒怀谷的处女作到他第一部 大火的《春苗》，不论是影视、文本还是参与过的策划，满满当当凑齐了一整个夹。 
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漏……毕竟在这方面他的资料库可以称得上是空空荡荡。
孙云适想了想，还是把网络拉开了。
他先登录了自己的情报贩子账号【海的味道我知道】。
【海的味道我知道：高价悬赏舒怀谷所有作品（包括目录整理与时间序列）与详细生平归纳，个人信息包，所有消息都按照EWQ格式传递，悬赏项目：按完成度交易任意能源板块近两个月所有官方与体量前十私人营业的卖方明细。】
这个悬赏很够意思，而且咸鱼的【海的味道我知道】也是信誉不错的大户之一，再加上舒怀谷的作品是半公开的，收集难度不高，很快就有一串串小贩子在下面表示认领。
孙云适走马看花扫了一眼，他的要求中有生平详细，想要收到高完成度的交付还需要点时间，于是他索性放下光脑，先打开了《春苗》。
这一部影视剧是舒怀谷的成名作，同样也是无数人的童年记忆，杨小鹦鹉对此那叫一个高度评价。
孙云适拿出了当年整理情报的劲头，快速地刷起剧，他就这样匆匆扫了个十集，然而越看就越是羞耻。
怎么说呢，这个《春苗》啊，它能直接改名叫《我要吹爆孙修绍》……
咸鱼：“……”
#好一个优美又耿直的马屁，拍得老子腚都红了#
好了，破案了，舒怀谷和舒枫没关系，换成舒枫能这样吹我？除非我俩都死——等等，我们两个好像确实是都死了。
咸鱼抹了把脸，关掉了《春苗》。
他的光脑中也已经收到了来自各位人才的作业，但毕竟情报贩子不是娱乐小报，他们上交的信息大多数都是冷冰冰的叙事，侧重点都在舒怀谷的生平上。
撇去那些隐藏不公开的东西，这实在是一份金光闪闪的简历，这位老哥早年匿名在文学界混迹，后来则转战影视业，服完兵役后兼职军部对外的形象交流，近几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归母校开始讲师生涯。
虽说这个年代人们的寿命比起千年前那是翻了一倍，但是舒怀谷却年近五十仍旧未婚，他的生平中写满了事业有成，然而能拿来虐狗的东西却空空荡荡。
孙云适看来看去都觉得舒怀谷和舒枫没什么关系，他以微薄的前世心态去以己度人，要是他是舒枫，重生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去约一个妹子……
孙云适唾弃了一下自己庸俗的心态，给中标的情报贩子发悬赏，而就在这时，一个算得上熟人的号亮了起来。
【我的老板注孤生：阿海啊！怎么的你就开始关注舒怀谷啦？】
【我的老板注孤生】，在极乐事件后找上门的情报贩子，背景很明显是军部在职军人，正处于怀疑他是军校学生的状态中。
咸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合了人的眼缘，他上一次就收到了‘注孤生’发来的军部欢迎你——孙云适当然选择拒绝。
咸鱼回答：【海的味道我知道：大哥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又有什么事儿？】
【我的老板注孤生：阿海啊，虽然不知道你是一军几年级的崽，但是最近戒严，你可要小心一点哦。】
孙云适一愣。
他炸了防护网军部后首都星当然要戒严……但这个也没必要来提醒他……
在‘注孤生’的概念里他是军校生，军校生怎么可能不知道最近发生的阅兵大事件，没有什么提醒的必要。
更何况军部的人现在应该全忙疯了，怎么有空来戳他？
‘注孤生’大概也以为把人小孩吓到了，于是补了一条：【我的老板注孤生：当然你看看舒怀谷啊苏琴啊这些的没问题，但最近风头紧，你别再倒卖情报了，懂？】
苏琴是刚火起来的新话题女星，属于娱乐版块。
情报？
难道军部开始严查这一块了？可是这方面的内容包容万象，而且各路时间线错综复杂，没有一条清晰的主线是很难扣住脉络的，天网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就算是专精信息检索的武神AI朱雀，都不一定能做到初步掌控。
孙云适斟酌了一下遣词造句：【海的味道我知道：谢谢提醒啊大哥，那这几天我这个号就不动弹了，你也注意安全。】
【我的老板注孤生：行行行，记住老哥的话，好好读书！】
‘注孤生’下线了。
孙云适皱了皱眉，他的精神域又在刺痛，提醒着他应该休息。
太反常了，是什么事情能让‘注孤生’特意来提醒他？他们的交情好到这地步？
在临睡前，孙云适又翻了翻他的掮客群。
群里仍旧是一派群魔乱舞，各星域的人才欢天喜地，对这群人来说混乱是最好的兴奋剂，如今军演出了事儿，他们倒是一个个蹦出来，真真假假让人眼花缭乱。
【中域-019：最新情报！炸毁防护网的人被逮住啦！】
【北欲-396：紧急避难！联邦军队***开到老子脸上了，这中央防风网难道还是星盗**炸**的？怎么的就**撬我们北域来了？】
……
【中域-982：武神AI是不是都动了？QSG-32药物请求交易武神AI近期动向。】
【南域-427：优质极星石请求交易军部军队动向。】
……
【东域-638：第九代最新AI芯片请求交易优质红贡。】
【西域-376：怎么都波及到我们这边了？矿区又做错了什么？才几天而已，我们这儿都要禁严了？】
……
这一次军部的动作搞得太大了，全国上下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平民百姓也许没什么感觉，但掮客和情报贩子都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群体，几乎是完美地放大了所有联邦的决策。
孙云适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既是因为这个消息，又是因为生理上的痛楚。
不知道这种阵痛什么时候才能减缓……距离他回收防护网已经十天了……
罢了，掮客的事情这几个月也不干了，避风头好好养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你萌不是期待小阳.痿吗？这就来啦。
咸鱼上辈子那个时候alpha的分化也只是总群体的一小部分，而分化后的个体大都集中在暴.力机.关里，上辈子咸鱼和另外四人（云孔顾孙）都属于未分化的“男性”。
早期分化的性别都很惨的，不能完全适应环境，寿命短，一使用能力就并发症后遗症，因此征alpha兵才搞得和拉皮条一样特别卑微，因为最初的alpha从军大多是英年早逝的，后来分化的新性别平衡完善了这情况才好转。
———
ED：勃.起功能障碍，俗称阳.痿
生理上的病痛很容易就会带来精神上的问题，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痛苦的人是很难长保乐观与温和的，本文设定信息素紊乱是很痛苦的疾病，舒枫能够明知道自己的死期还坚持着活下来就已经是很坚韧了。
———
么么叽！

第15章 咸鱼度，90%
十天的约定日期到了。
信息监狱内，首席执政官带着核心指令，心情沉重地站在了监牢核心的平台上。
三大防卫AI早已全副武装地镇守在三边，而令他们风声鹤唳的正是监.狱最中央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01的身后是一张他模拟出的椅子，而他本人则翘着二郎腿坐在这张平平无奇的靠背木椅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他就像是在闭目养神的人，所有的身体语言都在表达着“放松”。
但是没有人敢真的相信他的放松。
01的身边漂浮着一组不断倒数的数字，那是十天总共两百四十个小时的倒计时。
而现在，倒计时就快要到头了。
此时即使是首席执政官也没什么信心，毕竟核心指令是孙修绍先生留下来控制01的，但没有人知道核心指令的控制原理是什么，假如是技术层面的原因也罢，但如果是其他缘故……
现在这情况是联邦精神力防护网消失，其程度约等于孙老先生坟墓爆炸，即使是核心指令，也不一定能真正安抚住01。
这十天来，来自联邦各大机构的，各种各样的AI轮流来监狱里探监，这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瞻仰前辈，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让01能接受这种渠道的信息输入。
不过很显然，这方法失败了。
【01先生，不要这么严肃啦！请看看我们联邦这么多年来的发展嘛！】一个身着青色对襟长裙的少女在核心监狱外蹦蹦跳跳，【我们都是您的后辈啦，前辈看一看我们鸭！】
这是研究所负责对外交流的AI青鸟，非常可爱，她手中掌握的资料库与□□是共通的。
青鸟自顾自地蹦跶，各种AI特效在她手中被玩出了花儿，然而坐在椅子上的军装男子却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听而不闻，闭目养神。
眼见第一执政官来了，青鸟停止了她的耍宝，委委屈屈地跳出核心区域，落到执政官面前：【首席先生，您来了……很抱歉，青鸟也没有成功。】
“你做的很好了青鸟。”老人温和地安慰她，“下面交给我吧。”
青鸟勉强笑了笑，立刻退出了信息监.狱。
第一执政官走到了核心区域前，他看着那个坐在简朴椅子上的男人，以及那个倒计时——【00：01：37：54】。
还剩下一个小时三十七分钟五十四秒。
第一执政官已经很少有过这样为难的时候了，他轻声道：“01，你想念孙先生吗？”
椅子上的男人睁开了双眼，锐利的黑眸中一片冷肃，他仍旧保持着这个休闲的姿势，一点都不接执政官的话茬：【你们找到首恶了？】
第一首席执政官叹了口气，试图和他解释：“我们的技术人员在这十天来不眠不休，检索追溯了所有与精神力防护网有关的信息，我们——”
【够了，我不在乎你们做了什么。】01抬起头，微微笑起来，他指了指身边的倒计时，【看到这个了？我只要一个答案。】
能有什么答案？根本追溯不到真正有效的信息！
首席执政官阖了阖眼，他放弃了情理交涉，只能试图谈判：“很抱歉，我们这些联邦的后代做不到这一点，能够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吗？”
【……很抱歉？】01慢慢品尝这个词，【当年你们也是这样告诉我的，现在还是一样，那么我的答案就是——很抱歉，不可以。】
谈不拢，完全没有办法。
这十天来不只是各路AI，谈判人员其实也是一波接着一波试探，然而01的态度只有冷冰冰的无视。
首席执政官无法，只能亮出了手中的芯片：“联邦的稳定不允许动摇，我们知道信息监狱不能困住您的脚步，但是无论如何，还请您万万不要离开这里。”
01看着他手中的芯片，略一思索，像是终于回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笑了：【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的依仗吗？】
【核心指令？】他垂眸看着这个小小的芯片，头一次露出了有些乖张的一面，【你们怎么知道这东西能控制住我？你们以为修绍弄出这个是为了限制我？】
首席执政官一惊，他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将核心指令导入了信息监狱！
与此同时，他咬牙下令：“玄女、白虎、朱雀！请拦住他！”
01绝对不能没有限制，联邦发展到如今，高速的信息网络就是联邦社会的血管，他绝对不能任由一个能轻易纵横在血管中的力量被释放！
也许01的这番话只是为了让他束手束脚，不敢使用核心指令，但是事到如今，哪里又有什么容许他犹豫的时间！
【是！】
【收到指令！】
【了解！】
三大防卫AI大声应答，铺天盖地的束缚网络缠缠交错，核心指令也起作用了，它在信息监狱内投射为花纹繁复钢铁囚.笼，将中央的军装男子牢牢束缚。
与此同时，信息监狱与外界所有的网络一齐断开，一切有可能附着信息网络的器械同时停机。
01很明显错愕了一瞬间，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那囚.笼上的花纹。
看到这样的天罗地网，首席执政官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口气却松得早了。
因为就在下一刻，这花纹囚.笼瞬间分崩离析，束缚网形同虚设，01站在天罗地网中，对首席执政官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他说——
【核心指令确实能够控制我，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修绍还好好地长眠在我身边，他的精神力网也完好无损。】
首席执政官大惊，当机立断大喝：“引爆！”
三大防卫AI同时采取了行动，但是这太迟了，在权限上他们远不如与天网一同诞生的01，无形的信息洪流在此时此地爆发冲撞，信息监狱的自爆设置竟然硬生生被卡住了！
一瞬间的程序崩溃与信息重组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灾难，当扭曲的画面好容易恢复正常时，原本应当关在监牢核心的01已经不见了。
首席执政官面色惨白：“立刻戒严！”
*
下午阳光正好，学校的大草坪上聚集着不少活动的社团。
军演发生的事情影响恶劣，十来天的压抑气氛让敏感的艺术学子们相当不好受，现在好不容易学校开放社团活动了，一群活泼小青年怎么能不聚一聚、好好说说话呢？
孙云适翘着腿躺在有些刺的草坪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刺啦刺啦响。
那是一个主打复古机械的社团，追求古老的器械组装，他们似乎在研究广播收音机，这东西当然不难，但是社团成员们追求的是那种原始的声音，他们正在试图做旧。
另一边似乎是舞蹈的兴趣小组，一群人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饰录像，嘻嘻哈哈间满是青春快活的气息。
领舞的小伙子大喝一声，随后音乐就开始了。
午后的阳光把一切照得暖洋洋的，阿咸在草坪上行躺得笔直，听着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和平的生活真好啊……
这几日联邦戒严，不论是掮客还是情报贩子都人人自危，交流群中那叫一个安静，平日里耍宝的家伙们各个消停。
孙云适当然也不敢动，没事情干的他竟然觉得有些无聊。
最近军部好像又研发出了新的信息流载具……
孙咸鱼看着自己的双手，默默地让它们合十在胸膛上。
不，你在想什么啊阿咸，什么军工新品，你根本就不想要对不对？
阿咸：对。
精神力防护网的回收很顺利，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脑海中仍旧有些微的刺痛，这是吸收了精神力网的后遗症，是正常的情况，但这刺痛一直没有消失，这就不得不让孙云适怀疑，自己曾经的记忆是不是出了点小问题。
毕竟孙修绍是耗尽精神力而死的，重生的他也许失去了一些记忆，他以为自己失去的零碎记忆只是小事情，收回了精神力后总有一日会想起，但……
孙云适已经融合了一部分精神力防护网了，但他回忆起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要命的是他竟然遗忘了前生他为国捐躯的原因。
是的，孙云适知道他是精神力耗竭而死，但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把当年的他逼到绝路？这可是把一个拥有着三大军团调令、防卫力量首屈一指、精神力等级前无古人的联邦首席执政官逼到绝路！
是什么迫使他不得不选择惨烈殉国？！
他竟然不记得了！
这事情可就太恐怖了，咸鱼左右想想都觉得要死，他必须得弄明白自己的死因，这个在联邦的档案中一定有记载，但那里一定保管森严，而且必然是纸质稿，以他现在的资格是绝对触碰不到的。
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但一旦看到了档案，有些事情他就脱不了身了。
孙云适抬头看着天空潇洒的云，重生以来头一次面临了两难的境地。
是快乐地当一条咸鱼，还是细查曾经的死因？
*
研究所。
云绍站在他的信息台前，用刻板平静的表情完美地掩盖了内心的混乱。
此刻即便是孔刑峥都分辨不出他真正的想法——但孔刑峥本人也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就是了。
“滴——”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空间中的沉默，孔刑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脑：“信息监狱已经爆炸了。”
云绍将手插进兜里，然后冷淡地点点头，“很好，核心指令失效。”
即使是孔刑峥此刻也无法维持不动声色了，他微微皱眉，到底是确认了一遍：“你能确保我们注入的信息被01提取了么？”
精神力防护网一日之间消失，这不仅在联邦和星域间引起轩然大波，它同样狠狠地戳中了几个幸运儿最在乎的东西。
谁会取走精神力防护网？要知道这一次精神力防护网并不是被打碎，而是彻底消失——残存的网络和循环在其中的精神力被人全部拿走了。
曾经孔刑峥用假消息诈顾长光，但现在命运对他们做了同样的事情——用的还是真正的事实。
孔刑峥和顾长光这几天都要疯了，孙修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帝都星，而且人家不仅藏得好好的，还悄无声息回收了精神力防护，这足以说明修绍还残存了一些记忆，但偏偏他最重要的一部分缺失了！
这十天来的所有人都动用了一切能量去寻找，然而不得不夸一句这位第一任联邦首席官，孙修绍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把以前那打马甲的劲头全拿了出来，叫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现在可好，别说他们几人，连01都被炸出来了。
不论如何，他们决不能放任01在天网中为所欲为，于是云绍在把核心指令还给孔秉承时，两人商议后把暗示信息插入了核心指令。
“他绝对会看到，暗示被混在核心指令构建的监.牢中，01又已经脱困，首都星的信息网络现在就是他的领域……等等。”
云绍顿了顿：“你看，他来了。”
在两人身前的信息台上，一个军装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神色冷漠，像是没有感情的雕塑。
孔刑峥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容，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上一次看到01……是在什么时候？
“你终于来了。”然而云绍可没有什么伤感，他硬邦邦地开门见山，“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都是谁，总之我的支持论文和研究成果都放在你旁边的文件夹里，你自己翻阅，联邦如今的境况我也不多说了，我们赶时间，我直接说结论。”
“孙修绍没死，他藏得好好的，我们需要你把他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16章 咸鱼度，95%
随着几件轰动宙域的大事件依次发生，学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十一月即将到来，按照四季应有的节气，首都星的气候也已经被调整为了晚秋。
幽幽秋风里，孙云适晃晃荡荡回到了宿舍。
“老——孙——！”杨静静早已回到了宿舍，正在笑嘻嘻地切蛋糕喝奶茶，“来吃这个！东五街这几天刚开业的那个古法蛋糕店，味道很不错哦，奶茶也给你买回来啦！有红糖珍珠哦！”
咸鱼在杨静静对面躺平，先吸溜了一大口奶茶：“……好棒，多谢小鹦鹉。”
杨静静感慨：“秋天来啦，就应该多贴贴秋膘，奶茶什么的就要开始喝热的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们学校要组织的秋游终于不跳票了！大好的消息！”
一艺年年都会组织许多活动，春夏秋冬都有面向学生的外出游览企划，学生报名就可以参加，只需要支付一点点基础的费用和保险即可。
这算是一种学生福利，只不过每次出门都会有教授带队，行程也是学校安排的教育路线，因此只为来参加的学生大部分不是为了度假放松。
想想看吧，你和你的小情人报名学校春游，然后教授不仅不给你们睡懒觉，还把你们带去博物馆，还给你们布置作业……
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于是这些活动逐渐成为了学业的一部分，甚至有教授还开了相关选修课。
今年恰逢多事之秋，原本学校不打算再折腾秋游，推迟公告发了好多次，人人都以为今年秋冬季的校外企划十有八.九得取消，但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挺住了。
孙咸鱼这几十天来没有生意开张，埋头倒腾自己的军工，正是无聊的时候，闻言还有些好奇：“怎么？你要去？和柳瑙吗？”
“那倒不是啦。”杨静静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这一次我要陪着的人是妈妈哦！”
“谁？”孙云适一愣，伸手去切蛋糕，“伯母？”
孙云适曾去过杨静静的家，也认识她的母亲，那是一位深情又病弱的可敬女士。
杨静点点头，很认真道：“每年这时候妈妈都会去祭拜烈士，她会和别的伯父伯母约好的，以前都会在阅兵后几天，但今年国庆那时候不是戒严吗？所以他们就拖延到现在了——我索性就报名啦，正好一起嘛！”
杨静的父亲是殉职军医，他的遗体是杨静静与母亲一同送走的，但是许多牺牲的军人却是没有遗体的，他们被合葬在烈士坟中。
祭拜就是杨静静母亲每年的例行活动。
“也许是最近的风气影响，这一次秋游企划就定在北陵。”杨静静扒拉出报名表格，“我看看时间和妈妈的行程重合，我报名啦，你来不来？”
北陵是怀缅英雄的地方，孙云适曾去过一次。
“走吧。”咸咸沉默了一会儿，也下载了表格，“很久没取了，就去看看吧……也挺好的。”
得知室友要和自己一起去，杨静静轻松地笑起来：“那正好，我们再住一个房间，这样我就不用和别人搭伙啦，不知道给我们带队的教授是谁，千万要放水啊！”
*
秋游在一个寒风瑟瑟的日子里开始了，杨静静把自己裹成一个粉嫩嫩的球，而孙云适仍旧是简单的单层运动服。
集合点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这一次的秋游将持续两周，大家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少。
今年要去的目的地是北陵，除了最重要的陵园，北陵中还有许多博物馆与纪念馆，主要作用是学习和缅怀，基本不具备娱乐放松的功能。
这一次报名的学生基本上只有学业上的目的，许多人都随身携带着各自过活家伙——这指的是绘画的板材颜料、摄影器材、速写板子以及各种乐器等等。
一眼望去基本就能确定各位学子的专业，咸鱼边上的学长还很友善地询问：“你们是戏剧专业的吗？戏曲专业可真方便，只用带着本子就够了。”
杨静静瞅了一眼学长那杵在身边的巨大古典大提琴，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们是复古摄影系。”
学长没听明白：“啥？”
杨静静：“就是那个摄影系……那个我们班只有Omega……”
学长整明白了，感情这个什么摄影系就是那个新娘班，于是他点点头，煞有介事道：“这个啊！这个可难了，我听说你们不仅要学习构图摄影还要学怎么组装古董器械！久仰久仰！”
所以说这些混子老学长就是不一样，比起青涩的小鹦鹉他要社会多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新娘专业都能给他在话里抬得高高的。
杨静静给夸得一愣一愣的，只能脸红地表示“没有这回事”、“你们绘画专业才厉害”……
咸鱼在一边任小鹦鹉发挥，偶尔递一两个台阶帮着她商业互吹。
两方都散发善意，也许不一定多么投机，但一定是热闹又友善的。
没一会儿三人就相互交换了信息ID，各自添加好友，孙云适看了看人家的基础资料：【赵典，beta】
秋游的交通工具是统一的，很快车子就来了，大家井然有序地上车，孙云适谢绝了赵典的好意，拎起自己的行李进入了车门。
所有人落座后，维持秩序的志愿者上车点人登记，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
“那么各位学弟学妹，我们今年的秋游就要开始了！”死鱼眼志愿者意思意思鼓了几下掌，随后拖着嗓子棒读，“接下来我们将先前往北区的北陵，车程约六个小时，请大家坐好了，我们的带队教授已经在北陵等待，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内，希望大家遵守学生守则，在北陵中务必要注意……”
接下来就是老生常谈、毫无营养的注意事项，孙咸鱼慢悠悠地把行李放好，拉出光脑开始了自己的小游戏。
而杨静静则找出靠枕，头一歪就睡了过去，进入状态之快让人羡慕。
如今的接驳口与悬浮车年年更新，早就已经让交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便利和高速，抵达北陵仍旧需要六个小时，可见路程遥远。
孙云适看过地图，北陵所处的位置大概就在首都星的另一端，和大学学院合区恰好位于这个星球的两极。
确定完地点，孙云适也摸出了枕头和眼罩。
等打完这一局就小睡一会儿吧！
*
小睡是什么？咸咸不知道。
孙云适在竞技游戏上和沙雕网友血拼了数十个来回，结果一抬头目的地就到了。
死鱼眼志愿者从前排的位置上挣扎着站起来，有气无力地扯下眼罩：“学弟学妹们，大家醒一醒，我们到了。”
孙云适收起小睡两件套，杨静静也清醒过来，扒拉出小镜子补妆。
志愿者：“我们的带队教授即将抵达，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去住宿的地方和他会和，大家记得带好行李……”
北陵的住宿区非常简约，方圆百里就这么一片外租，学校给秋游团订了一整层楼，孙云适和杨静静当然还是一个房间，
杨静静的母亲已经在这里落脚，她和烈士家属们居住在一起，此时来询问杨静静是否已经安全抵达。
安置好行李后，孙云适和杨静静随大流来到一楼的会议厅。
学生们已经在这里聚集得差不多了，各个专业的人都带着各自吃饭的家伙，就孙云适和杨静静什么都没带，一人背一个小包。
那位丧丧的志愿者此时站在报告台子上，他划着自己的光脑点名，点完后道：“所有人都来齐了，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我们的领队教授。”
凌乱的掌声乱七八糟地响起，汇报大厅的门在掌声中被推开，然而当所有人看清楚他们的领队教授时，这稀稀疏疏的掌声立刻变成了热情的海洋。
“多谢各位同学。”领队教授走到了讲演台上，“接下来的两周，秋游团队将由我来带领，如果有什么疑问和苦难都可以来找我，虽然我没有带过任何一个班级，但是你们应当都上过我的课程……”
杨静静激动地抓住孙云适的手，又想探头又有些怂，她缩在孙云适身边唧唧叽叽：“老孙老孙是舒哥哥欸！啊啊啊我没化妆，我一定要弄到合照，嘿嘿嘿她们还嫌弃这一次秋游无聊，没想到吧嘻嘻嘻……”
舒怀谷笑着总结：“大家这么热情真是太好了，今天我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的任务是纪念碑林，请大家养精蓄锐——因为每个人都要上交三分手写心得体会，我会好好批改的。”
即使是昨夜也不能阻挡一艺学生们的热情，天呐！他们的带队教授是舒怀谷！这能吹一年啊！赚大啦！
死鱼眼志愿者终于精神了，他掏出扩音器贴在嘴边：“学弟学妹们！请按顺序去各自的房间，我们先在住宿区安顿下来！”
在老师含笑的注视下，学生们拎着行李排好队往前走。
在孙云适和杨静静经过的时候，舒怀谷注意到了他们颈间的环，下意识问道：“这两位同学，你们需要帮助吗？”
杨静静满脸通红：“我我我我们需——”
“哦，我不用了，谢谢老师。”孙云适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帮Omega提行李算是一种绅士的礼仪，但实际上真的没必要，以如今的科技水准，宾馆住宿区都有运输行李的小东西，而且行李箱子自己也能自由运动，更别说不论是咸鱼还是小鹦鹉都没带多少东西。
杨静静一个大喘气，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不、不用了，谢谢老师！”
舒怀谷愣了愣，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地与孙云适对视。
孙云适：“老师？”
舒怀谷方清醒过来，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们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宾馆，身份识别无声无息地扫描过他们，通向预定好楼层的电梯打开了。
楼层很高，电梯也是外挂式的复古透明观景电梯，两人站在不断升高的小隔间里，能够很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北陵。
无数雕塑和建筑群远看去就像是黑色的坟茔。
这就是烈士的墓碑，英灵的归处。
杨静静不说话了，她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电梯抵达楼层后才说：“我去年来过北陵……无论是第几次来，都会被震撼到。”
孙云适笑了笑：“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17章 咸鱼度，80%
北陵是联邦中最大的、位于首都星的英烈公墓。
北陵由三部分组成：其一是殉国军官与杰出贡献英雄的坟茔，其二是纪念碑，其三是纪念馆和博物馆。
在联邦早年，人们的第三性别才刚开始分化，许多alpha士兵都是孤家寡人，再加上接下来的数十年动荡，有近半数英烈竟然是没有亲人的。
这实在是太惨烈了，于是联邦为士兵们收敛尸骸或立衣冠冢，在所有联邦占据的星球上建立陵墓，供后人瞻仰与学习。
在抵达的第一天，一艺的学生们有一个自由活动的晚间空闲，杨静静拉着她老孙去找她的妈妈。
杨夫人的住处也在这片住宿区内，三人约了一餐饭。
北陵虽说是纪念公墓，但是餐馆、住宿、旅游社的分部等等景点的基础设施却是不会少的，三人聚餐的地方是一家很寻常的餐馆。
杨夫人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她穿着黑色的简约连衣裙，看上去非常温婉。
“云适、静静！”她看到两人出现时终于露出了笑意，“快来坐！”
“妈！”杨静静笑嘻嘻蹭过去，而孙云适则在另一边坐下：“伯母好。”
“我听说这家餐厅的菜色年轻人很喜欢。”杨夫人笑着划开光屏，“我已经点了几个菜，你们也选几个你们喜欢的吧。”
点菜也是一门学问，而孙云适于此无疑也是精通的，实际上除了艺术审美，他基本什么都会不少。
而艺术审美也不是不能补救的，这当然不是指后天熏陶，而是指大众鉴赏词就那么几个，孙修绍当年全背下来了……
“我要喝奶茶。”杨静把头凑到孙云适肩膀上，“不要那个香芋的，要原味！要冰的！不要糖，我很容易胖的。”
孙云适给她选了个热的奶茶：“冰的？你不怕肚子疼？”
杨静哼哼唧唧不说话。
杨夫人看着这两个相互关心的孩子，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她问道：“你们的带队教授是舒先生？”
杨静重重点头：“是的，没来的人肯定要羡慕死了。”
“舒先生啊……”杨夫人看向自己的傻女儿，轻声感慨，“他当年进入军队的时候你爸爸还和他共事过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这一顿饭的氛围那是相当温馨，结账时孙云适习惯性地打开了光脑。
“由我来请吧。”杨夫人轻声笑道，“毕竟是你们来看我，怎么有让小辈付款的道理？”
孙云适没有和她争。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餐馆的时候，门外闹哄哄地又走来了一群人，全部都是alpha，看样子也穿着一样的制服，应该也是学生。
“是二军！”杨静挽着妈妈的手，“他们也有活动吗？”
二军，第二联邦军事学院，同样也是人才辈出的高校、军部的摇篮，虽然表面上说和一军没有什么差距，但是事实上谁都知道二军历年来每一次排名都惜败在一军的军装裤下。
两所学校的传统艺能就是相互撕扯，可谓爱得深沉。
杨夫人拍了拍杨静静的手，然后转向孙云适道：“和我去打一个招呼吧？……那位带队的二军教授是退役的将士，也是静静父亲的战友。”
杨静一愣，乖乖地跟着杨夫人走过去。
孙云适则沉默地走在杨夫人身边。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二群的学生中，他的外貌本就非常粗犷凶悍，而面孔正中央还被深深的疤痕一分为二，但在看到孙云适三人时，他却下意识敬了一个礼。
“杨夫人！今年您也来了。”
“黄先生，您也带着孩子们来了？”杨夫人微笑着微微欠身，和他介绍，“这是我家的两个孩子。”
男人的视线扫过杨静静和咸鱼，颇有些感慨：“老杨的闺女都这么大了……这位是？”
“静静的好友。”杨夫人介绍，“这两个孩子都是一艺的学生，这一次他们也是跟着学校来实习，指导老师是舒先生。”
“原来如此。”男人朝他们点点头，“原来你的孩子们是跟着舒怀谷来的，那你可以放心了！”
这位退伍军官竟也认识舒怀谷。
大人们的寒暄与年轻人无关，尤其是那一堆跟着教官来的二军男团，这群Alpha正值看到树洞都能骚动的年纪，眼前突然出现俩天仙似的Omega，虽然面上仍旧保持着军校生的矜持，但内心可不是那么平静的。
咸鱼也是这个阶段的过来人，他扫了一眼军校生后也就无聊地挪开视线，alpha和Omega确实是存在信息素配对的，但是现代社会嘛，谁大街上敞着自己的信息素就和打赤膊一样，实属不文明行为。
Omega都把自己的信息素严严实实包好，而alpha也会保护自己的腺体，这一点是不分性别。
至于alpha的腺体位置——就跟雄麝的香腺囊位置一样。
寒暄结束，杨夫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
第二天开始，一艺的学生们也即将踏上学习的快乐之旅。
孙云适拿着俩小本子，而杨静静则迷迷糊糊跟在他身边疯狂塞早饭。
孙云适递水：“慢慢吃。”
杨静静咕咚咕咚：“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现在才几点！太阳都没出来，男神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老干部作息！”
孙云适再递纸巾：“让你昨天晚睡。”
杨静静老委屈了：“我就……就和瑙姐多说了几句么……”
孙云适：……
看看这个可怜样儿，所以说小情侣绝对不会一起报名参加学校组织外出旅游。
一行人很快就集齐了，今天大家都轻装简行，各个只带着小背包，舒怀谷早已经在大厅等待他们，清点完人数后大家就一起启程了。
孙云适在人群中默默地观察着舒怀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外表在误导，他越是看，越是觉得他像是舒枫。
是在太像了……要是舒枫当年没有患病……
学生们的第一站是博物馆。
一艺安排的学习参观点都是注重人文的片区，要是换成第一工程大学那么参观景点就可能是曾经的武器展览了。
舒怀谷只是带队老师，讲解员另有其人，每十个学生会被分配到一位，大家分散跟着走就行了。
那个名叫赵典的老哥和咸鱼、小鹦鹉分到了一组，他学复古乐器的，一路上除了记录心得外还得记一记灵感爆发写下的乐谱。
一艺怎么说都是冠名“第一”的艺术学院，除却质量参差不齐的新娘专业，其余学子还是很才华横溢的。
随着参观者在隧道中的前进，博物馆展出的东西已经由人类接触宇宙时期进入了向外星殖民时期，这个阶段人类空前团结，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联邦与地球时代的历史孙云适倒背如流，他不去看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接下来是在宇宙领域中遭遇人类外文明，随后则是性别分化，最后人类得到胜利，传统艺能内部分裂，在争斗后各自扩张。
……再接下来就是联邦一超多强，这就是如今这片宙域的格局了。
联邦的前身在外星殖民时期已经形成，而从这个时间段开始，牺牲的军官与科研工作者的人数直线上升，直到人类剿灭了驻守在外宙域的外星种族。
“这就是人类的最大难关，已经灭绝的外星生物，也是所有人类的公敌。”讲解员带着学生们走到留影台边，“为了清除这些硅基生命，人类通力合作，这才有了今天和谐、宁静的外域。”
这一段历史是所有课本都会教导的，只不过全部都是略提及就晃过去了，更大的篇幅被留给英勇牺牲的人类，这种事情……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在孙云适的记忆中，他其实也是这场灭绝的见证者与决策者之一，当年的他作为推手之一做出了许多决策，但是如今却都记不大清楚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记不记得不要紧。
“请大家和我来……”讲解员已经走到了走廊拐弯处，她的声音远远传来，“接下来就是联邦成立后的历史了……”
杨静静翻着小本子紧紧跟在讲解员身后，认真的不得了，而孙云适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抬头仰望着博物馆的穹顶。
这里的穹顶被做成星河流转的模样，仰视看去时真是美极了。
一艺学生学习团走完了大半个博物馆，一行人抵达了休息点，休息点周围提供食水，而离开休息点后是不允许在博物馆内吃东西的。
杨静去买了俩炸鸡，在孙云适身边咔嚓咔嚓啃起来：“老孙来吃鸡啊！”
孙云适“嗯嗯”应了两声，在小鹦鹉身边坐下，随手翻着自己的光脑。
他嘴里叼着杨静静送过来的炸鸡，手里翻阅着最近的军工信息，这些情报全部被处理成了只有固定几人才看得懂的信息表达，完全不担心被泄露出去。
最新的新式科技基本上都诞生各大军区的附属研究所里，这就是情报的源头，而要是想用到新产品，这就要在运输道路和目的地上想办法。
孙云适从来不打最新产品与直供边境的军工的主意，他选择的都是那些军方已经普及的、正在打算向民用市场开拓的项目。
联邦最近的戒严弄得风声鹤唳，好似恨不能把全天下的秘密都掀出来，整个天网都在动荡，主干的地震由神经系统一样的信息渠道传到，波及到了所有神经末梢一样的小角落。
幸而咸鱼如今干的是开张吃三年的活计，存款足够他苟到毕业……
孙云适翻开自己的记录表，这其中都是和他有过联系的老熟人，而孙云适有定时检查名单的习惯。
毕竟他们这个行业不是什么教师公务员，定期有人失踪，不定是仇杀、作死、被连累或者吃牢饭，孙云适所要做的就是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信息交易和存储量，行为准则可以说非常苟了。
【我的老板注孤生】高居榜首。
这位老铁这几十天也蹲得贼稳，什么线上线下的活动都没有。
孙云适继续往下翻，然而在他看到第三页的时候，翻页的手却僵住了。
“老孙，你怎么啦？”杨静静奇怪地看着他，“你还吃不吃呀？不吃我吃啦！”
孙云适回过神来：“都给你吧，我饱了。”
【中域-325】消失。
不，应该说，他被逮进去了。
【中域-325】此人孙云适非常熟悉，他或者她也是一个把“苟”字刻在脑门上的狠人，而且因为这人的负责领域涉及讨债仇杀等等凶戾阴暗的区域，他/她的行事准则只会比纯掮客更隐蔽。
最重要的是，他/她接洽负责了孙云适军演时的单子。
负责搅乱他人视线的就是【中域-325】。
很多时候一条线上的人极其容易拔出萝卜带着泥，即使是马甲比天高的咸鱼也不能确保自己就是高枕无忧。
换句话说，孙云适的代号【中域-685】，现在并不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
———
么么叽！

第18章 咸鱼度，60%
舒怀谷坐在博物馆外的长椅上，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怔怔出神。
他的学生们还在博物馆内学习曾经的历史，这些过往的历史对孩子们而言只是久远的故事，他们嬉笑打闹，生气勃勃又好动活泼，看着就让人觉得喜欢。
不像他，只是个无处归依的亡魂……
他的归处……他还能够拥有一个归处么？
就在几日前，云昭明毫不客气地警告了他：
“他回来了，他就在帝都，而且他的记忆是不完全的，你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
“你认为和你所谓的缘分比起来，那家伙的安危是否更重要呢？”
早在精神力防护网碎裂的那一刻，真相就已经在他们几人面前揭示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早已归来，但他忘却了死前的惊变，只将自己好好地藏在人群中。
这一世的他是谁？是alpha？是beta？还是Omega？没有人知道。
但是不论他现在是谁，他都不愿意出现。
舒怀谷想，修绍不愿意出现，他已经累了，就让他在这一世轻松地生活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呢？
什么安危什么缘分其实都是悖论，只要他们不把他找出来，只要他们不把他重新拖回斗争的旋涡，那个人难道不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吗？
以他的能力，他不论做什么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要他永远埋藏在人群的海洋中，那些危险就不可能再找上他。
前世的离别至今仍然会出现在舒怀谷每夜的噩梦中，那个青年倒在血泊里，肌肤惨白，双眸黯淡，他在痛苦中结束了正值壮年的性命。
十分钟，在精神力透支的情况下，他足足坚持了的十分钟。
已经折下了的白罂.粟，已经埋葬了的黑棺椁，已经亲眼看着他的名字被镌刻在铜牌上，如今的舒怀谷曾经的舒枫，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相似的噩梦。
那些沉重残忍的东西，由他们来背负难道还不够吗？！
天空的云慢悠悠地飘过，瓦蓝瓦蓝的天空澄澈如洗，舒怀谷从长椅上起身，调出了光脑。
他的学生们即将结束展览，他不应当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
有通讯挂到他的号码上，舒怀谷接通：“您好，我是舒怀谷。”
【舒先生，01抓住了他的尾巴。】冷淡的男声平直地汇报，【他很有可能藏在学院区里，那里是你的区域，我们希望你能把权限开放给我们。】
舒怀谷看着远处广场上悠闲自在的白鸽，喃喃：“学院区啊……”
突然间他又回想起了那个人——在一次与他的笑谈中，他说他从没有正常地上过一次学，他说他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老家伙把持，他说他，想体验普通的学校。
【舒先生，请您配合。】云昭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吸收了精神力碎片，他现在应该还在头疼，他需要最好治疗和精神力引导的舒缓。】
舒怀谷立刻回神：“云昭明，我拒绝，你也告诉孔秉承和顾清，我对你们的行为仍旧持反对意见。”
【你反对就能让他安全了？】云绍冷笑，【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你光想着别把他拉进来，你怎么不想想他已经在漩涡中心了？！】
“你认为他在漩涡中心，但是我相信他仍然在岸上。”舒怀谷不软不硬地顶回去，“我不阻止你们，但也别想我把权限开放。”
这就是谈不拢了。
舒怀谷和云绍是当年最梗最犟的两个刺儿头，根本没必要争执，因为他们永远无法说服对方也永远不会被说服。
云绍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们尊重你——学院区我们会自己查，你可以好好歇着了。】
【我听说你最近带着学者在北陵。】对话到了末尾，云绍示警道，【01前几日清理的对外信息流，北陵区里有外域的信号波动，精神力网坍塌带来了许多后续影响，我们怀疑有自由星域的人埋在这里，紧急小组已经向北陵开过去了，你自己注意。】
*
不知道这是不是孙云适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次秋游似乎正在缩减活动范围。
原本北陵可以供学生学习的地方很多，这里毕竟是首都星上的陵墓，整个联邦上下都没有比这更完善的纪念谷，光是纪念馆博物馆就足足有数十间，里面除了英灵的介绍，还详细记录了各种古地球的文明，还有曾经古老国家们对外太空的探索。
但这一次学校却没有组织一次远距离的外出。
孙云适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地混入大部队。
自从第一天参观完总览的大馆后，第二天学生们就被要求写一份心得体会，然后第三天所有人都给打包送去看了一整天的影视节目，第四天又是万恶的心得。
前四天就这样被糊弄了过去，到了第五天终于组织了全员去北陵的纪念碑献花。
对一艺的大部分学生来说，第五日总算是有所收获。
纯黑的墓碑林立在白罂.粟花海上，这一幕是非常有艺术感也异常能感染人的。
第五日结束后没有心得作业，学校给了三天自由创作的时间，这也算是艺术院校的特色，在这三天内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在纪念碑和住宿区间徘徊，但行动范围仍然狭窄。
孙云适内心已经有些猜测了，可他没有办法去求证。
【中域-325】被抠出来就相当于一串人全部遭连累，孙云适当机立断舍弃了【中域-685】这个马甲，彻底放下了掮客的业务。
这个决策令咸鱼非常肉痛，【中域-685】这个马甲他已经养了好几年，是真正的心血，他一半左右的人脉和大部分军工通道都搭在【中域-685】上，一旦废弃就等同重新来过。
咸鱼摸着手腕上崭新崭新的、市面上刚上市的新款式光脑，心痛得不能呼吸。
……这算什么啊，他手上这个不过是一年前的新研发产品，半年前研究部又更新了呢，这一批更新已经有意向批向市场了呢——军工！光脑！又一次！更新换代了！！
可在这更新前夕，他的马甲【中域-685】被迫废弃。
咸-戒断反应-鱼：你吗的，为甚么？
怎么回事啊！？上面是所有AI都批发下来抠走私了吗？为什么这条线都能被查到？
咸鱼百思不得其解，含恨打开信息贩子的马甲，然而信息贩子们早就被信息领域的地震震傻了，群里头一片静悄悄，连一个抱怨的人都没有，生怕因此而被摸了屁股。
孙云适压抑下内心的沉痛，叼着笔痛苦地开始写心得——是的，毫无艺术细胞的咸鱼根本就没有什么灵感可以支持创作的，他的相机就是恐怖的扭曲滤镜，拍照是不可能拍的，这辈子也只能写写心得体会这样子。
咸鱼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行文，再次悲伤地发现他的心得体会简直就是标准的官方文案模板，这东西要是交上去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孙云适只能操刀二改，争取把它弄得不伦不类一些。
“老孙！我今天要和我妈去英烈碑馆！”杨静静换了一身黑色的裙子，脖子上的颈环也更换为纯黑色，“今晚就不和你吃了，我应该要和妈住一晚。”
英烈纪念碑馆不是博物馆也不是纪念碑，而是记录了所有牺牲烈士生前档案的记录室，其中就包括各项荣誉、影像记录以及语音和书面的遗书，亲属可以随时调阅。
孙云适正和他的心得论文较劲，闻言随口道：“记得带小包！”
“知道啦知道啦，去哪都会带上的。”小鹦鹉推门离开，“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啊？”
*
这里还真的很有危险。
当电力供应失效时，这是孙云适的第一反应：他就不应该让小鹦鹉把flag插下去。
此时咸鱼仍然在和他的二把刀心得体会抗争，他带着光脑蹲到餐厅去边吃边改，听着隔壁桌的前辈学长们为了一段曲子的编排大打出手，无限感慨艺术家就是不一样。
然后停电了。
停电这种事情，在如今的时代背景下是极其稀少的——能源的供应充足，AI与各种备份替代保险一层叠着一层，尤其是首都星，它甚至能保证在星球被舰队轰炸时还有能源流动，假如不是类似上次官方拯救人质，在这里长大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停电！
……虽然孙云适已经经历过两次停电了，但主角嘛，毕竟是有特权的。
突如其来的黑暗足以让所有人慌了神，人们在混乱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停电了，此时终于有人想起备用电源。
在一片乱糟糟里，孙云适已经躲到了角落中，他没有说话，但这些在酒店大厅中的人们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这里的境况。
备用电源是无效的，想要让灯亮起来，能源和渠道一样不能少，这一次被截断的是渠道，你就算千百个备用电源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情况紧急，但应急措施安排得很好，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举着相当原始的照明工具请求学生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孙云适沉默地跟随指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小鹦鹉今天和杨夫人在纪念碑馆，那里很靠近北陵的边缘，旁边就是和墓园造型的纪念碑林，哪里的安保一定也是最好的。
咸鱼松了口气，还是打算拨号询问去确认一遍，可他的号码却拨空了。
孙云适皱起了眉，目前的通讯是完好的，可偏偏纪念碑馆那一代被封锁了联络，他无法通过基础的方式联系到杨静静。
光脑在一片黑暗中亮了起来，首先抵达的是政府相关的避灾报告，报告将这一次停电的源头归纳为电路故障，这话看看也就罢了。
接下里抵达的学校和教授的通知，安排得和工作人员也差不多，都是让学生等待一晚的意思，安抚意味很浓。
孙云适撇开这两条信息，突然就赶到有些不安。
要不要开信息贩子的路查一查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顶着被揪出来的风险……
“呃啊！——”
正在沉思的孙云适只觉得脑部突然炸开一阵钝痛，他伸手按住太阳穴，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弓起腰，好险才缓过来。
他的精神力再一次震荡，但这一回却不再是普通的后遗症了，疼痛的来源是精神力震动的余波，至于震动的位置——孙云适忍痛抬起头，望向纪念碑的方向。
在纪念碑馆那一带爆发了什么变故，而这变故竟然能影响到身处北陵中心的他！
这让孙云适再也坐不住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震荡？他从来不知道帝都星里还藏着这种东西！
杨静和杨夫人也在纪念碑处，哪里和他失去的记忆有没有关系？他……要不要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19章 咸鱼度，40%
曾经的记忆……能够出现在脑海中的只有痛苦。
垂死那一刻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勺子一勺勺刮干净自己的脑浆，然后再把头骨也削薄。
孙云适不敢回忆临死那一刻的剧痛和绝望，就连他的梦境也只会出现葬礼的场面，他双手抱头，胸膛剧烈地起伏。
孙云适在黑暗中沉默地坐了许久，直到再一声爆鸣才把他从恍惚和回忆中惊醒。
这一次的爆鸣直接引动了警报，能量屏障无声地降临在各大展馆与住宿区周围——这就算是戒严了，普通人现在只能被固定在划定的区域范围内。
孙云适如梦初醒，他站起身，“哗”一声拉开了窗帘。
沉黑的夜幕笼罩在上空，隐约可见遥远的星光。
简直就像是回到了久远的曾经，那个幼小的孙云适在自己房间里，从封闭的窗户向外望去，望见了辽阔的星空。
孙云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经组装好了从不离身的那些小东西。
它们能帮他顺利穿过所有官方设置的能量屏障。
*
“他们都在纪念碑馆北方！他们手里握有十九名人质！”黄平按着贴在脖子上的通讯器，神色严峻，“长官，优先救援人质吧！”
在日常生活中黄平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名字称呼舒怀谷，但是一旦开始了严肃的行动，他立刻就会回到曾经的合作习惯中。
而舒怀谷的声音则在此时直接传入他的耳道：【人手不够！等待救援——我去和他们周旋。】
“……我的学生们”黄平咬了咬牙，“我相信他们的军事素养。”
【还没到这一步。】舒怀谷的声音非常坚定，【让他们用紧急备用处的东西武装好，带着他们站好位，但别带着他们展开营救——老黄，还没到这一步。】
【联邦的救援已经在路上了。】
黄平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了解！”
他压着身后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有焦急有兴奋，但没有一人是恐惧的。
他这些孩子还未来得及见识死亡，他们只熟悉教科书与演习中的营救，他们不清楚这一次这些歹徒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这一次是多么的危险！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歹徒，是游荡在自由星域的掠夺者。
谁也不会忘记几个月前的那件惨案，然而在这表象之下却是掠夺者和联邦的捉迷藏，他们在极乐交易违禁药物被极乐和军方合作搅和，并且成功击杀逮捕了潜入者中的大部分。
随后极乐开始了内部的彻底清缴，那遮蔽着无数阴影的庞然大物公然排斥，这些潜入首都星的掠夺者被逼迫到了绝路上。
紧接着就是精神力防护网被击碎，所有人都以为这其中也有他们的手笔，近日的戒严已经把首都星牢牢锁住，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藏在北陵，藏在英烈的坟茔里。
要不是事出突然……
不，这世上从来没有“要不是”。
一个年轻的学生在黄平身后低声道：“教官！我们不能让他们侮辱英烈的墓碑！还有那些人质，我们去救援吧！”
他是黄平的得意门生，同时也是这个优秀班级的领头人。
黄平何尝不明白这一点？纪念碑馆的北方直接接轨的就是英烈们的墓碑林，谁能冒这个风险！
但是……
“还没到这一步。”黄平低声道，“再等。”
等舒怀谷给他回应和指令。
黄平相信舒怀谷的判断，因为他的长官从来没有出错过。
*
孙云适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潜行，他的身体固然没有足够强大的稳定力量，但是长期以来的训练却确保了他的柔韧、耐性以及爆发力。
没有气息，没有声音，安静又迅速，就像是什么灵敏的小动物一样——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一个Omega孤儿要想从交战区争出头，最开始不就是夹缝求生么。
而即使是在进入了首都星、深深地埋在大学校园的盐场中，孙咸咸仍旧没有丢掉他这一身刻入本能的技巧。
在一片漆黑死寂中，孙云适终于抵达了北陵最外圈，并且攀上了位于纪念碑楼外侧的安全梯。
安全梯的存在是为了方便检修，然而随着科技越来越发达，检修早已无需大楼外附着装置了，纪念碑馆之所以还留着它纯粹就是因为建得早，否则还真没什么原生态的东西供孙云适借力。
而就在此时，刺耳的电流声从不远处传来，被孙云适耳中特制的内置贴片敏锐地捕捉到。
噪音这么大的电流枪……难道他们是没东西可用了么？
这应该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冲突一方手中没有高强度的杀伤力武器。
夜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孙云适爬上了纪念碑馆那呈现出圆锥形状的顶端，他找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后又摸出了一对小零件，一通操作猛如虎，顿时他的光脑就链接到了纪念碑馆内部的摄像头。
虽然电力系统确实是被截断了，但是孙云适这种硬核链接却是例外，这种方法难就难在要和建筑物外壁接触，但他现在满足了条件。
乌漆麻黑的影像投射到孙云适的屏幕中，热感应器勾勒出了一群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质，很好，又是人质——这简直就是歹徒必备的国际惯例、传统艺能。
很不幸的，孙云适在这倒霉的人群中找到了熟悉的发射器，那是他交给小鹦鹉贴身携带的小东西。
也就是说，这一次杨静静和伯母也在人质中。
随后就是人质边的歹徒本尊。
仅从轮廓上看，那歹徒应当是个身材单薄的女性，她一手持着小巧但威力不高的电流枪，另一手则提着一个一看就不轻的手提箱，孙云适只能看到她的发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而与歹徒对峙的人孙云适也认识，正是他的老师舒怀谷。
舒怀谷——对了，他也服过兵役，而且他的军衔还建立在含金量极高的功勋上。
可惜听不清声音……
当孙云适带上调整眼镜，好不容易把音量连上的时候，解救方与歹徒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
舒怀谷：【……这就是你的诉求？我认为你应当知道等价的东西才能被交易，也许你可以再仔细想想，你认为你的筹码值得联邦付出这样的代价？】
女人的声音越发激动：【难道你能代表联邦吗？你不过就是一个拿着武器的大学老师！立刻滚开！】
调整镜很好地将黑暗中的情况展现了出来，孙云适瞥了一眼舒怀谷那熟练的姿势——不论是携带武器的方法，还是看上去放松舒适的身体语言，再或者是自信稳健的谈判态度，简直就是教科书一般的营救人质示范。
不愧是军人出身，这女人竟然还没感觉出舒怀谷的特殊性，还以为他只是一个老师……嗯……大概她自己也不那么专业？
【这一点我实在是做不到，我的学生正在被你威胁着……】舒怀谷的声音听起来既温和又可靠，仿佛是一位慈和认真的师长，【我看你也只有二十几岁吧？你和我的学生们差不多年纪，你的未来还很长，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闭嘴！】女人怒斥，【我是自由星域的孩子，和你们联邦养在笼子里的鸡可不一样，少用这一套糊弄我，快滚！】
女人的态度太激烈了，看样子似乎也只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然而她的对话却让孙云适下意识皱了皱眉。
自由星域？怎么到了首都星还能碰到这群家伙？
就人类而言，如今的宇宙格局就是一超多强，这个“一超”当然就指联邦，而这个“多强”则零零散散，毕竟宇宙是这样广袤，各种各样奇特的政体文明圈遍地开花，其中自由星域的定位则非常模糊。
与其说自由星域是一片星域，倒不如说自由星域是一种意识形态，整个人类生存的范围内散布着许多所谓的“自由星域”，至于组成人员么……这个，大多都是靠本领吃饭的强人。
咸鱼在屋顶上啧啧称奇，而纪念碑馆中的谈判却没有停止。
这两人的谈判完全卡在一个固定的进度上，不论舒怀谷怎么更换角度，那女人就是僵持着不动，到了后来她甚至说出“你滚，让联邦的人来”这种话。
这……简直就像是恨不得军队与警方早点出现一样。
孙云适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不过咸鱼的直觉也不会对事态有多少帮助，就在他仍旧观察情况的时候，军方的特殊部队已经抵达了。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很快就包围了纪念碑馆，女人的神经似乎也因此被揪起，她慌乱地后退两步，直接拿着枪顶住身后的人群：“都别过来！”
救援队的脚步立即停止了，包括舒怀谷在内，没有人动弹。
“让你们长官出来！”女人松了口气，随后又大声道，“快！”
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应声从队伍中走出，他经过舒怀谷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又是舒怀谷的战友，这大概是让他放心的意思。
“别动人质，你的诉求是什么？”这救援队的军人有着低沉而平静的声音，“我会我会向上级反映。”
女人神经质地抖着手：“你……你们来了……什么时候？”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叫孙云适一愣，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请回答我的问题。”那似乎是救援队队长的男人并没有回答，他又上前了几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武器，“我再给你五秒，五、四、三……”
这人的谈判也太不专业了……怎么能用在这时候倒计时逼迫呢，不知道绑匪常常神经紧绷不讲道理……等待！不对！
孙云适本来只是吐吐槽，然而这槽点一蹦出脑海他就恍然大悟：“危险！”
与此同时舒怀谷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他伸手想要去按住这个男人，然而一切都迟了，五秒未到，这个上前几步的队长竟突然从腰间掏出闪光.弹砸在地面上！
联邦的闪光.弹早已更新换代，但这颗还是老样式，它能够令人短暂性失明，但在□□.炸开的瞬间闭眼却还能够保持视野的正常，一般来说新型的闪光.弹威力要比这抢过数倍，要是没有治疗仪则受害者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但是这一次□□的目标是所有的警卫和人质！
那女人早在五秒倒计时结束前的一刻就闭上了双眼，除了她、认出□□的男人还有屋顶上的孙云适外，所有在场的人全部中招。
孙云适无比庆幸自己的眼前是一层屏幕再加上调试镜，否则他也将失去战斗力，他眼睁睁看着那队长奔向女人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提箱。
这个队长竟是叛徒！难怪那女人要站着等军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淦哦！
———
么么叽！

第20章 咸鱼度，20%
背叛来得太突然了，不可置信与震惊的情绪与突如其来的袭击一起在所有人心中炸开，救援部队全员中弹失去视野，眼下前有人质后有歹徒，这境况几乎令人绝望！
而且那反叛者也不是俗手，他在砸下闪光.弹后当即采取行动，不仅抢过了女人手中的提箱，还带着她胁迫了两个人质转身就走。
反叛军官一手提箱一手掐住一人的脖颈，女人则是一手武器另一手抵住了人质的后背，他们看起来像是早就商议过一般，同时扯起人质就向着早已约定好的方向突围。
枪声传来，歹徒一方无所顾忌，但救援队却碍于慌乱的人质束手束脚。
孙云适咒骂了一句，迅速收好手中的小东西，转身直接跳下了纪念碑馆的屋顶，平稳降落后直奔另一个出口。
一切都在黑暗中爆发——不论是纪念碑馆中被留下的混乱人质、埋伏在馆外的军校生；还是镇定下来迅速采取行动的特殊部队和舒怀谷、亡命奔逃的自由星域歹徒或者隐匿在暗处紧追不舍的孙云鹤，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掠夺时间。
而孙云适在此刻也终于下了决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两个艺高人胆大的自由星域强人——还是杀了吧。
背叛与波及无辜，这些都是是孙云适最厌恶的恶行。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们手中挟持的人质，是杨静和她的母亲。
这仿佛是命运捉弄一样的玩笑，但是细想却不难发现，她们对歹徒来说其实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名身娇体弱的Omega女性，还是能相互掣制母女，更妙的是她们的衣着和颈环皆是纯黑——看啊！烈士家属！这是多么好的挡箭牌！
杨静静的手中固然还带着孙云适给她准备的小包，但是她毕竟是普通的Omega少女，乍然之下被闪光.弹袭击，就连训练有素的部队都会被打乱阵脚，更何况杨静静身边还有同样被控制的母亲？
此时就算是给杨静静一把最新的能量震荡枪，她也是万万不敢使用的。
孙云适深知这一点，他一边跑一边组装着自从进入首都星后就极少摸过的小零件，此时此刻他不用猜都知道歹徒的目的。
他们一定是想离开首都星，这是最优选择！
星舰！
小型星舰！哪里能迫降小型星舰！！！
整个北陵的立体地图迅速在孙云适的脑海中展开，所有可能停驻舰载的隐蔽平台在他脑中一一闪过，他快速捕捉了方向，朝着坟茔式纪念碑平台奔去——他选择的方向没错，调整镜帮他捕捉到了目标的背影。
人质都是受伤的Omega女性，在没有代步工具的情况下歹徒们的速度也受到限制，他们在黑暗中亡命奔逃，而就在他们的身后，高高低低的墙垣上却缀着谁也猜不到的尾巴。
黑暗成为孙云适最好的掩护，他高抬起手腕，准确地瞄中了目标。
电流轻微的声响在夜色中炸开，下一刻，一朵小小的电花在那女人的肩膀上绽放。
女人觉得自己似乎是被电了一下，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当即就喊出来：“他们来了！”
反叛军官呵斥：“蠢货闭嘴！快走！”
两人的速度又提高了，而被挟持的人质则是硬生生被拖着向前。
孙云适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他也在全力地奔跑，有辅助工具在他的速度不会亚于这两个拖着累赘的歹徒，但这种时候哪怕慢一秒都不被允许！
孙云适带着调整镜，他在夜色里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小型星舰，那是自由星域中常出现的东西，披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伪装。
“什么啊……这种货色。”
孙云适冷笑一声，狠狠蹬地，轻盈地翻上了附近的高墙。
*
这是一场追逐。
而在反叛者带着他的同伙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星舰已经半悬浮在空中了。
“你带着人上去！快！”反叛的军官大喝，“快！”
“是！”孙云适的眼力很准，这女人确实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她有些慌乱，但还是抓着手里的少女爬上了阶梯，“走快一些！”
军官走在后面，他将那手提箱紧紧护在胸口，另一只手则拉扯着身旁的妇人——以他的身手，不需要什么武器他都能让这妇人命殒当场。
反倒是这箱子，这才是他真正宝贝的东西，他没想到这女人真的能偷来。
身后的追兵已经迫近了，突然爆发的异变并不能真正让这些优秀的战士失去战斗力，但反叛者要做的也不过是打乱他们的节奏，夺得逃命机会。
眼看人即将追上，军官狠狠推了手中的妇人，硬是把她扯上了星舰。
“用你的虹膜启动！”反叛者将人质丢到地上，对女人下令，“我去驾驶室，你守好这里，人质给你控制——打开观测窗！”
驾驶舱里也有他们的同伙，而此时同伙得到老大登船的消息，已经毫不犹豫启动了星舰。
那女人听到男人的命令后急忙应道：“是！”
她扯过杨夫人，一把扔到杨静身上：“老实呆着！”
杨夫人紧咬着牙不说话，她摸索着抱住女儿，泪流满面，小声说道：“静静……静静别害怕。”
杨静在母亲的怀抱中克制不住地发抖，她的小包还随身待在身上，但是此时暂时失去了视野的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一百倍，在这一串不停歇的恐怖噪音中，杨静能听到那女人不断徘徊的脚步声，随后是一阵震动，突然爆发的轰鸣预兆着星舰已经飞出了首都星的地表。
不知过了多久，杨静能够尝到自己的汗水与泪水，她抱着母亲，借着母亲的掩护去摸自己的小包……
突然间，“嘀”一声提示音响起，像是噩耗的宣告，杨静的动作僵住了，狰狞的脚步声随后炸开，那女人快步走来，一把揪起杨夫人，杨静不禁失声：“妈妈！”
女人低喝：“安静！”
冷硬的东西抵住了杨静的额头，杨静能感觉到母亲在抚摸她的手背。
那女人接着又说话了，只不过她的对话对象并不是杨静静和她的母亲，她冷冷道：“你们看好了，她们可是烈士家属，别挡路！”
杨静静立刻就猜到事情怎么发展了——星舰被拦截，于是这些绑匪就以她们母女为人质，开始要挟军方。
而且观测窗……也不知道观测窗联通了多少信息流，也许她们此时的影像已经被公开了，虽说这听起来很卑鄙，但是杨静反手抱住母亲的胳膊，不禁在内心松了口气
军方是不可能放弃她们母女的性命了，被公开放弃烈士家属，这个负面影响即使是联邦也承担不起。
信号大概是有些不好，杨静又听到了许多驳杂的声音，她还听到有一个男人透过通讯器在大声说着断断续续的词汇。
她抱着颤抖着的母亲，只隐约捕捉住了几个词：“精神网”、“孙霁”、“星石”……
杨静不知所措，更想不出要怎么脱险，要是老孙在这里——不，幸亏老孙不在这里。
驳杂的声音逐渐消失，那女人仍旧站在她们不远处，星舰又一次动起来，杨静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绝望还是恐惧。
拦截失败了，她们将被这群强盗带去什么地方？
女人冷哼了一声，杨静听到了机械摩擦的声音，那狰狞的脚步又一次降临到她身边，随后是尖锐刺耳的女声：“你的包里是什么东西？”
杨静：！
杨夫人倒在杨静的怀里，她已经昏厥过去了。
“哼，电.击.器？”女人狞笑起来，她大概以为这是Omega随身必备的那些自.卫武器，“真是麻烦，看来我——”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电流流动的响声尖锐地几乎要刺破杨静的耳膜，只听女人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传来的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这“砰”的一声对杨静来说不啻于石破天惊。
下一刻一个人突然靠近她，他拉过了杨静的衣摆，一把将她提起来：“别怕，我来了。”
这是杨静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时间她理所当然以为自己幻听了。
老孙？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杨静：“你、你、你怎么——”
“不要让伯母知道，我来背伯母，你跟着我走。”孙云适低声笑起来，拦腰扛起昏厥的妇人，“女性绑匪已死，我们去后舱，快！”
杨静只愣了一会儿，随后当机立断伸手拉住身边人的衣摆，此时此刻绑匪方没有必要伪装她那神通广大的室友，她相信孙云适。
孙云适没有浪费时间，他直接往后舱大步走去：“跟紧了，这里都是平地，有转弯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前方左转，我们加快速度！”
逃生舱能把人弹射出星舰同时发送求援信号，即使是在星海航行中都是救命稻草，更何况这里是首都星周围，获救几率几乎是百分百，自由星域的星舰都是一个德行，孙云适早就摸清楚了这艘船的道路。
孙云适一脚踢开女绑匪的尸身，他扛着杨夫人，而杨静静则紧紧拉着孙云鹤的衣摆，三人竟然就这样摸到了舰尾的救生舱室。
时间紧迫，孙云适是强硬破关才进入救援舱的，他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有人拖住了驾驶舱中的歹徒，否则他们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他这个入侵者。
不过这些不需要让小鹦鹉知道，他得赶紧把她们母女送走。
救援舱中非常冷，杨静紧紧抱着母亲焦急道：“老孙！妈妈昏过去了！”
“别慌！这救援舱里的维生系统是最新版本，不会有事——”孙云适熟练地启动器械，“来，我先把伯母放进去，你左手边也有一个，自己钻进去。”
星舰上的救援舱都是仅能庇护单人的小舱，长得有点像是鸡蛋版本的棺材——这里总共有五个救援舱室，驾驶室内应当还剩下四到五个驾驶员。
孙云适将已经昏厥的杨夫人塞入救援舱，同时快速设定维生与轨道系统：“静静！爬进你左手边的小舱！立刻！”
杨静抹着眼泪听话地照做，虽然她的视野仍旧没有恢复，但是把自己塞入救援舱还是能做到的。
处理完杨夫人的救援舱后孙云适转而跑到杨静静身边，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身后响起，杨夫人所在的救援舱已经自动闭合，立刻从轨道弹射出星舰。
孙云适一遍熟练地设定系统一遍快速叮嘱：“伯母已经安全了，一会儿你被捞起来的时候就说不知道是谁救了你的，你带着伯母跟着不认识的人走然后被塞进救援舱，懂？”
杨静静点头如捣蒜，一边哭一边追问：“老孙你也快点走啊！这里救援舱很多的对不对？我都知道！绝对不把你供出来！”
这对话有点奇怪，连百忙之中孙云适也忍不住笑了，他按下启动键：“我会的——好姑娘，别怕！”
第二个救援舱被弹射出轨道，杨静也安全了。
再一次确认了星舰所处的位置后，孙云适动作不停，快速调整好了所有的面板，但随后他却并没有按照杨静静期望的那样爬入救援舱。
他转身离开了救生舱室，径直朝着驾驶舱而去。
还不到他离开的时候。
是什么能引动他的精神力领域？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弄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甲是个很有意思的过程，怎么掉，掉多少，掉给谁看，鲁迅先生说过，这都是学问。
———
么么叽！

第21章 咸鱼度，0%
在首都星的外轨道上，军部的防空力量正在与歹徒的星舰僵持着。
在隶属于极乐的星舰中，指挥官抬了抬下巴，下达了命令：“攻击吧，直接把那个小东西击落。”
“那个小东西”指的是自由星域的星舰，也就是歹徒的船。
【住手！】严肃的呵斥声从频道中传出来，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军官，【孙霁，这里是首都星的外轨道，歹徒的船上还有我们的救援队。】
然而这位长官的呵斥对极乐的舰艇来说不值一提，炮弹的装载仍然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警告声一次接一次响起，弹道的确认夹杂在警告声中，气氛越发剑拔弩张，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舰主才终于施施然道：“——停。”
于是一切炮弹都在顷刻间封闭熄火，这利落的反应所考验的不仅仅是操作员的控制力，更重要的还是这艘航舰上武器的精准度。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考验高分通过。
通讯又来了：【孙霁，请配合我们。】
“配合……顾长官，我有哪里不听从你们的命令了吗？”坐在航舰指挥系上的男子轻轻笑了笑，“虽说歹徒在我们极乐留下过记录，但这一次可是你们军部没有看好人——你看，他们跑出来了，而且还带走了星石。”
孙霁，极乐真正的老板，乃是正儿八经军校出身的Alpha，在退役前立下数项功勋，然而他在执行某一个任务后决然离职，随后一手创建了位于首都星上的极乐。
此人如今正值壮年，最热衷的事情约莫是给军方找麻烦，坊间至今都在流传他在任务中被自己人坑了一把狠的。
但顾长光知道，这些传言没有一丁点的可信度。
孙霁这个人随时处于失控的边缘，他就像是失去了缰绳的野马，或破碎了剑鞘的神兵，近年来他的行事越发邪性，除了他对联邦确实忠诚外，别的顾长光一概不信。
而这点信心也是因为孙霁前世的兄长是修绍。
这一次确实是军方理亏，背叛者来自军部，而且本该被看管好的犯人也在拿到了星石后逃跑，更麻烦的是他们还挟持了人质。
被偷走的是星石……也难怪连孙霁都会紧张。
【通讯屏已经关闭，事情有转机了。】顾长光指挥着军舰紧紧尾随歹徒的航船，【孙霁，稍安勿躁。】
歹徒的船速度已经慢下来了，事态在好转。
孙霁没有回应，他只问：“这一次的救援别动队是来自哪一部队的？”
【第八，姜准尉叛变，救援队现在的队长是……他们的老上司，几年前退役的舒少尉。】顾长光一愣，【他还不知道丢失的是星石，两方应该是巧遇。】
“舒枫——舒怀谷？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孙霁皱眉，“难道他不应该在学院区里吗？”
【他带着学生来北陵，人质之一就是他的学生，另一个人质则是战友的遗孀。】顾长光快速地解释，【舒怀谷知道那是星石了，信息送达成功——信息通道开启，他们成功入侵自由星域的星舰。】
也就在此时，悬停在外轨道上的歹徒星舰突然有了动静，两个逃生舱从侧后方被弹出，它们立刻就被军方回收，发现了其中完好无损的两位人质。
人质已经被成功解救，军舰们毫无顾忌地包围了上去，将那星舰团团围住。
*
孙云适一路往驾驶舱赶，同时也给自己套上了简易的隔离服。
这个隔离服的功能强大，它并不仅仅只是针对地面作用的，实际上它是星际航行通用版，即使是在真空的环境中也能保护使用者，而且非常轻便，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一次性。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孙云适并不希望自己再来一次星际人质解救，一次性就一次性吧，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鬼知道这自由星域的星舰几年一次检修，万一它突然漏气儿了他也得找条活路，索性现在就先换上隔离服，还能抵挡轻微的攻击。
虽说星际时代，战争已经演变为按钮战争，但是对航行者的素质要求却并没有降低，在这一点上alpha拥有天生优势，beta需要经过长期训练，而Omega则普遍存在严重短板，在综合素质上被其余两大性别远远甩开。
因为上述等各种原因，常驻外太空的军队里Omega并不多见。
孙云适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心跳稍微减缓一些，他边走边布置能混淆各种检测的小东西，很快这艘星舰就无法自检了——当然，也能规避一些其余星舰的扫描。
小鹦鹉和杨夫人已经安全送走，驾驶舱里的东西看一眼跑路即可，他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怎么跑路呢？
如果冒充人质……这些歹徒已经说好了只有两个人质，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怎么说都显得很可疑，日后少不得要被监视盘问，这似乎不可取。
还是说年轻人冲动私自救援……
就更扯淡了，要是他是军校alpha这还能混一把，然而现在他可是艺校的Omega，拿头来救援？
臭咸鱼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只能继续往驾驶舱跑，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爆炸的声音从舰桥处传来，孙云适的动作更加谨慎，他侧身将最后一个混淆装置塞入墙缝，然后摸到了舰桥通道。
就是这里了——打斗的声音似乎被暂停，舰桥中应当已经开始了新的对峙。
对这些歹徒来说，现在的情况可不妙啊……希望救援方这一次都是明白人，可千万别把局势弄成困兽之斗。
孙云适这么想着，手上却麻利地掏出了光束枪和小炸弹。
*
不出孙云适的预料，自由星域的航舰舰桥中确实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救援部队已经成功入侵舰桥，而现在人质相关的屏幕已经消失，舰艇的自检系统也失效，歹徒方理所当然以为这些都是救援部队的功劳，救援队也以为这是歹徒内部玩的小花招。
……救援队应该也排出了人去搜救人质，不知为何孙云适没有遇到。
舰桥中，舒怀谷的枪已经顶在反叛军官的脑门上了，然而他迟迟未扣下扳机。
顾长光的信息就在刚才抵达，他已经知道了被劫走的东西是星石，而对星石来说，再谨慎的举动也不为过。
“怎么了？为什么不杀了我？”姜准尉喘着粗气，用半边已经有些麻痹的身子压着手提箱，另一只手则牢牢持着枪对准了手提箱，“你在害怕什么？让星石湮灭上军事法庭？人质被我们杀死？还是说怕我引爆舰桥？！”
除了叛变的姜准尉外，其余歹徒已经被尽数击毙，而救援队中剩下的人包括舒怀谷在内也仅剩三人，去解救人质的人成功了，军方收到了求生仓，但这个队员却牺牲了。
受到照明.弹的攻击后，所有人都使用了紧急调整药物，然而恢复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再加上歹徒的航舰动作迅速，能立刻追赶上的人也仅有五个，其中以舒怀谷的装备最简陋。
舒怀谷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背叛者，他不想去问他背叛的原因，既然涉及到星石，原因不言自明。
而此时提示音响起，报告着航舰已经被彻底包围。
姜准尉自知逃跑无望，他更加绝望，狠狠盯着舒怀谷：“杀了我啊！你敢不敢杀了我？”
另外两名队员已经在操作台上稳定航舰了，他们同时也在试图联络外部的友军，电子音此起彼伏，基础AI也已经完全被卸职。
局面已经被控制，除了姜思手中的星石。
“放下枪，星石的湮灭不会带来任何物质改变。”舒怀谷知道他没有办法说服这个昔日的同僚，“把星石交出来，你还有一条活路。”
“谁在乎这个！”姜准尉语无伦次，他的声音喑哑，“最初的AI强制苏醒了——星石都交由它保管了！可这本该是属于我的！这块星石难道不应该由我继承吗？！”
舒怀谷冷笑：“你知道星石是什么吗！？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适配者，联邦只是在为星石寻找保管者！继承？！你有什么资格自称‘继承’？！”
星石对它保管者百利而无一害，保管者得到星石后将得到空前强大的精神力，那股力量甚至能助保管者轻易绞杀任何一个人的精神。
而假如没有继承者，星石将缓慢地自我湮灭，而有保管者的星石会在保管者身亡后从他们的精神领域中析出。
即便如此，这些星石仍然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缩减湮灭，如今联邦只剩下九块。
也许是因为遗留者的善意和温和，这些星石对人体是安全无虞的，就算是几乎不懂精神力的婴儿都能完成“保管”。
姜准尉知道舒怀谷所说的都没有错，可是他就是无法释怀，他曾经在测验中尝试过保管星石的滋味，那种空前强大的力量令他产生了整个星空都尽在掌中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快乐都无法比拟的，为此，他愿意抛弃亲人，也义无反顾地叛了国。
好恨啊！要是多给他五分钟……不，一分钟也好，他可以试试不用仪器强制继承……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你自己也是保管者！你不过是比我早一年得到名额！我本该拥有的！”姜准尉大喊着，一股恨意浮上心头，他突然暴起，将手中的手提箱狠狠砸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给我陪葬吧！”
舒怀谷立刻开枪，一枪便击毙了姜准尉，然而这太迟了，手提箱被他垂死的力量掀开，里面那颗瑰丽的宝石滚落在冷硬的地面上，同时舰桥中传来响亮的警报声——姜准尉这个疯子！他真的要引爆舰桥！
航舰剧烈地都动起来，舒怀谷倒扣金属箱锁住星石，同时厉声大喝：“中断自爆！”
“AI是与姜明思的精神连在一起的！”在指挥台前的士兵绝望地回答，“需要更强大的精神力强制干扰！”
干扰AI所需要的精神力得胜过姜准尉的十倍，然而姜准尉能被选上成为保管者正是因为他的基础精神力不弱，在没有仪器协助下，舒怀谷在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中断自爆！
更糟糕的是另外两名军人也不行，他们甚至没有经过精神力的引导训练。
另一人绝望地喊出来：“还剩三十秒！”
三十秒？！就算是现在弹出救援舱那也得被自爆波及，更何况他们几人根本没有时间抵达救援室。
舒怀谷扑到操作台前，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精神力缠上端口。
没有接驳器也无所谓了，在这种生死关头赌命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不出所料的疼痛从脑海深处传来，他看到了这艘星舰的AI ，卸了职的AI在他的精神视野中就是一颗黯淡的小球，正是这东西与姜准备绑定，他必须要在三十秒内将它摧毁！
舒怀谷不顾一切“攥”紧了这东西，然而他的力量远远不足，这就像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去捏着满是刺的铁球，愈是用力便愈痛苦。
没有接驳器保护与限制的精神力波肆无忌惮地扩散，很快就集中了另外两个士兵，他们昏厥过去，瘫倒在操作台前。
冷汗涔涔，舒怀谷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盐水中，倒计时在他眼前跳跃，那鲜红的数字已经走到了个位数，要死了吗？又一次？
小球裂开了一条缝隙，这几乎耗尽了舒怀谷所有的力量，每一秒都是最残忍的凌迟，他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这最后的短短几秒长得就像是漫长的千年
这一刻，舒怀谷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惨烈的一幕。
——在这样濒死的痛苦下，你是怎么坚持了足足十分钟的呢？
也许是临死前会产生错觉吧？即便舒怀谷觉得五感已经在逐渐剥离出自己的身体，他竟然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以及……修绍的精神力？
那是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精神力量，它海潮一般弥漫上来，顷刻间便裹住他的，温柔得仿佛将他搂在怀里，在最后一秒，这汹涌的力量摧枯拉朽一般施压，一瞬间就将那AI的核心粉碎！
警报解除，在那一刻，整个星舰的动力核心自动关闭，所有的灯光尽数熄灭，只剩下舷窗外来自外跪倒的柔和光芒。
在这片黯淡的光线中，星石爆发出了耀眼的明光。
舒怀谷瘫倒在地面上，他的精神力被保护着从端口撤离，他恢复了五感，他看到了身边昏厥过去的青年，以及那坠入青年额间的星星。
这是，强制回归。
千年之后，星石又回到了它的主人身上，就和联邦那破碎的精神力屏障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怎么还有？【义勇疑惑.jpg】
———
么么叽！

第22章 咸鱼度，20%
星辉……
抬头可以望见漫天的星空，无数星星汇聚成一条星脉，在昏暗的夜空中铺展成一条星路，孙云适躺在草坪上，他转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看到了阖着双眼的舒枫。
孙云适知道，他这是又做梦了。
万万没想到那个能牵动他精神力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宝石一样的石头，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
难道说当年他铸造的不止只有精神力防护网？这也太坑了吧！
记忆的缺失太可怕了，他不仅忘了自己为什么要铸造防护网，他还忘了自己死前到底做了什么，只有那疼痛仿佛刻入灵魂。
啊……糟糕啊……他似乎把自己的马甲掀了……直接把精神力暴露了出来。
不过那个直接接触到他精神力的是他的老师吧？舒怀谷？
孙云适丢失的记忆中就包括对精神力和信息素的记忆，他如今只模模糊糊剩下一个空洞的概念，但对故人的特征却忘得一干二净。
舒怀谷的精神力虽然不及他庞大，但锐不可当又坚韧不已，非常有特色，甚至给了他一种熟悉感——他当年接触过的前线士兵们都是这样的，锋利得像是一柄柄刚铸就的神兵。
“执政官阁下，您还有什么想说的。”
冷冷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孙云适这才恍若——这里是梦境，他旁边是舒枫。
这一次的梦应当是在某次会战后他帮舒枫心理疏导，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一起去看星星……一点都不干脆热辣。
唉，舒枫不行，他们连结伴去酒吧都不合适。
于是孙云适坐起身来，在草坪的远处眺望到了他的官邸。
躺在草丛上的男人已经睁开了双眼，他仍旧保持着仰面平躺的姿势，只是双手平放在腹部，姿势乖巧得和小宝宝睡觉一样。
这个男人此刻正在看着他，夜色里，他琥珀般的眼眸像是镜子，倒映出夜空之上的万千星辉：“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可以回去了么。”
孙云适：……
哇，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对嘛！舒枫就该是这样的脾气，又狗又凶，刺猬本猬。
大约是许久未见到故人了，孙云适竟然起了逗弄他的心，于是他重新躺回去：“唉，我知道你想回去，但是不可以哦。”
舒枫：“……”
“你最近的感觉怎么样？”孙云适抬头看着满天星河，也许是已经知道这是他想象中的舒枫，于是他再也没什么顾忌，只自顾自地问，“你的病症还稳定吗？”
舒枫板着脸冷硬地回答：“老样子，还有十年的寿命。”
原来是这个时间点了么……孙云适恍然。
虽说舒枫还有“十年”，但是他孙某人却是再过五年就要殉国了。
孙云适双手交叠放在后脑：“老舒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挺想你的。”
舒枫应景地送来一声冷笑。
孙云适也笑起来：“没想到我会走在你前面……不，走在你们所有人前面，不过这样也挺好，我最讨厌送别了，被你们送走还是很舒服的，风光大葬就得有熟人捧场才不尴尬么……我还梦到你给我献花了哈哈哈，白罂.粟呢，就和小寡妇上坟一样。”
星空夜色中，舒枫缓缓坐起了身，这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困惑而糟糕，他的态度恶劣极了：“你在说什么鬼话？”
孙云适一看就乐了，哎呦呵，舒枫还会骂他，这梦还挺真实！
也是啊，舒枫怎么会给他献花呢？难不成这人还真有一颗温柔的少妇心么？
“去前线打仗的又不是你，你好端端地坐在大本营的指挥航舰上，你身边的亲卫能把你包起来，三大军团的调令也在你手上。”身旁的男人垂头看着他，眉眼间写满了亲昵的嫌恶，“而且你死了也别想我给你献花。”
“孙修绍，你别想在我之前死掉。”
*
孙云适醒了，然后他从医疗仓中爬出来，黏哒哒的营养液糊了他一脸。
咸鱼抹了把脸，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室内的装潢由白色与浅绿色组成，采取了简约大方的风格，熟悉的标志和标配的模板设计——这里是医院没有错了。
而且还是单间病房，显示屏上的日期提示他已经连着昏睡了五天。
孙云适下意识去摸手腕，然而他的光脑早就被人卸了下来，衣服也换成了浸泡营养液的设备服，连脖子上的颈环也不见了。
身上也因为浸泡过医疗仓而黏黏糊糊的，咸鱼抓了抓后脑勺，先转去盥洗室把自己清理干净。
等到他换上新的病号服后，室内的显示屏通报有访客拜访，孙云适一看屏幕就看到了杨静静那张焦急的面孔。
孙云适打开了门。
小鹦鹉从门外扑进来，熟悉的嗓门熟悉的味道。
“老孙！你终于醒了噫呜呜呜！”
咸鱼稳稳地坐在病床上：“来，坐，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伯母怎么样呢？”
“我和妈妈早就恢复好了，只有你睡了这么久。”杨静静擦了擦眼眶，她献宝一样拉开随身的登山包，“你的光脑坏掉被收走啦，我给你把寝室里那个标记了‘备份一’的包裹带来了。”
为了保险和便于跑路，孙云适的光脑和一切基础必须用具都有备份，备份总共有三分，分别放在寝室、安全屋和他的星舰上，寝室中的那一份小鹦鹉也是知道的。
孙云适带上光脑和颈环，然后开始娴熟地调试光脑——他的数据储备非常隐蔽，只有光脑一毁掉光脑二才会接收，而有些讯息他宁愿丢了也不愿意存储下来，而这些东西孙云适是全部硬生生背下来的。
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他手上这个光脑并不是军部最新款，而是去年的老款机。
老款就老款吧，这玩意儿在市面上可是民用最新款式……可惜他丢掉的光脑现在还没出现在还不供给民用呢——咦，等一等。
咸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着小鹦鹉：“静静，你说我坏掉的那个光脑现在在哪儿？”
杨静静一愣：“被舒老师收走了，怎么了？”
孙咸鱼点点头：“哦，这样，被收走了就——嗯？”
咸鱼孙猛然醒悟：“嗯！”
被！收！走！了！
那可是四个月前最新供应的军工制造啊！市面上绝对不可能有的！制造图甚至算得上军事机密！黑市里也不一定能搞到的！这已经不是财产损失的小事了，最大的问题是——普通人，是绝对弄不到这东西的。
咸鱼的整个面部的表情在这一刻都扭曲起来，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他的额头上大概已经刻入了深深的“违法乱纪”和“徇私枉法”，首先是精神力异常暴露，其次是随身携带违禁物品……
这就是报应吧？占用国家资源的后遗症？
舒怀谷有从军经历，他不可能认不出来，毕竟那光脑里头的标记都没磨损，崭新崭新的……
“老孙！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杨静静惊恐地看着像是漏了气一般的室友，“需要我叫医生吗？！”
孙云适双手在胸前交握：“没什么……我是不是要上法庭了？现在军方的专员是不是在门外等我？”
杨静静：“呃？”
“不用帮我请律师了，这官司赢不了，我要看看蹲几年，之后可能得强制服役……要不要跑路呢……”孙云适熟悉联邦法律和异常事务处理条例，他一边咬着指甲一边谋算着违法乱纪的事情，“最近戒严啊，不好走……不，北方星域的道路……嗯……西南那边也有一条路……”
“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些啊？”小鹦鹉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咸鱼的胡思乱想，“怎么会有人逮捕你？你也是受害者人质啊，而且和我还有妈妈一样，都是被匿名保护了的。”
“什么？”孙云适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他讶异地看着杨静静认真的脸，“等等等等，我和你们的处理是一样的？”
可是他的精神力泄露了啊！他很清楚自己身怀的精神力远胜过如今联邦中的一线精神力者，这怎么会一样？舒怀谷怎么说都是军人兼精神力者，除非他背叛联邦，否则他这个事儿是一定得上报的！
哦，他的光脑和那些小东西也被收走了，罪加一筹。
孙云适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微微皱起双眉，敏锐地发现这事情不对劲：“静静，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你细细地和我说一遍。”
“就是、就是我们都得救了……舒老师说人质是三个，我和妈妈是直接被歹徒控制住威胁军方的，而你则被分开押在舰桥上，他派的人救了我和妈妈，而你是在舰桥上被救援的……”杨静静沉默了片刻，“他说救我和妈妈的那名专员牺牲了。”
杨静清楚地知道她是被谁救走的，但局势实在是太复杂了，舒怀谷的态度又很奇怪，像是要给她的室友打掩护一般，杨静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办，索性就一直装傻。
她抿了抿唇，凑到孙云适耳边蚊子一样低声道：“据说歹徒的星舰最后内部系统全部自毁，自爆也是被舒教授扼止的，不管是救人还是开逃生舱都是舒老师的指示……老孙，你的责任好像都被推干净了。”
舒怀谷在包庇他么？难不成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上报？！
孙云适一愣，他知道小鹦鹉不会骗他，而且这一次小鹦鹉的处理很聪明，他下意识夸了夸：“静静干得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记得把自己摘出来，假如真的有人来探究我的资料，你有什么就说什么，首先保护自己。”
“其实前几天舒老师也不让我来探病，昨天开始才可以，今天你就直接苏醒，我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杨静静一五一十道，“你现在躺在一医附属医院里，一医就在学校边上，所以我才能来的这么快。”
在不涉及隐私的范围内，病人的状态会时事发送到亲友的光脑上，而第一医科大学就在第一艺术大学边上，附属医院则紧跟着一医。
所以孙云适不过是洗个澡的功夫，杨静静就能跑过来。
孙云适把这其中的事情理清楚，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舒怀谷是不是人在军部？”
杨静静一愣：“咦？我不知道，不过这几天他帮我们挡下了军部所有的探查和问询。”
孙云适揉了揉额头：“我醒了他应该也知道……他肯定回来看我的，静静，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一切困惑的事情总会有一个答案，舒怀谷令人迷惑的举措必有目的，他就等着他亲自来谈判。
杨静静隐约也知道这其中涉及的事情她无能为力，她把登山包放在病床上，踌躇地起身：“那、那我就先走了……妈妈也康复了，她也想来看看你。”
孙云适笑了笑，送走了小鹦鹉：“没关系，明天吧。”
*
病房的门重新关上，孙云适迅速启动全新的光脑，此时他脑中充斥着阴谋论，从舒怀谷暗中背叛联邦到妄想用他的精神力牟利全都猜测了一圈，他快速又隐秘地激活了一条条自己曾埋下的退路。
假如事情真的走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现在就可以逃出首都星，但……有这个必要吗？
不出孙云适所料，就在他刚把光脑设置完毕的那一刻，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那张和舒枫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最高的探访权限在舒怀谷手中，他进入病房不需要病人的许可。
此时此刻孙云适的心情复杂极了，他先是微微蹙眉，随后脸上浮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教授，您来了啊。”
舒怀谷在门边站定，他穿着非常简单的黑色风衣，手中也只提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纸袋，而他的表情……
舒怀谷的表情太奇怪了，既像是怀念和惊喜又仿佛懊恼和悲伤，偏偏他又努力地想要微笑，这大约只有悲喜交加可以形容。
他直愣愣地看着孙云适，一语不发。
奇怪的感觉从孙云适心中浮起，那猜想再次突兀地划过了他的脑海，这就让孙云适笑不出来了：“……舒教授？”
舒怀谷复杂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他垂了垂眸，继而微笑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盛满了星光：“你在学院区一切痕迹我都已经抹掉了，我的权限现在很高，01不会调查到……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孙云适缓缓站起身。
“但这些都只是我的自作主张。”舒怀谷抬起眼，他这么轻声道，“您需要我的保护吗？”
“执政官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马甲没有掉光！只有一个人知道！我还能继续苟！
———
01：淦
———
么么叽！

第23章 咸鱼度，40%（倒V开始章）
有那么一刻, 孙云适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
他现在应该仍然是孙修绍，他坐在病床上等待着事务官带来紧迫的消息，然后看到了上门拜访的舒枫。
那些未来的世界、奇异的性别分化、死而复生的人生——才是梦境。
然而在下一刻, 孙云适立刻敲碎了这自欺欺人的错觉, 他瞪着舒怀谷的脸，露出了……嗯, 他自觉非常愚蠢的表情。
“你说什么？”咸鱼用直接撒盐不用救了的表情真挚的询问, “老师，你再说一遍？”
舒怀古还是这样看着他，那袋子已经被他随意地放在身边的桌子上，他慢慢向他走来，双眼中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见鬼！这是什么眼神？！
“第五军区, 第三军团, 退役少将……”舒怀谷轻声报出这些振聋发聩的数字与编码，“我在零五年死去, 死前联邦九鼎初定，百业待兴。”
孙云适已经彻底慌了, 这些话中的内容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可是这舒怀谷这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小寡妇看着起死回生的丈夫！
他不知不觉间慢慢攥紧了被子, 内心升起浓浓的不安：“舒……枫？”
舒怀谷笑起来, 他垂下双眼，声音轻柔, 像是生怕会把面前的人吓跑一般, 这一次他放弃了复杂的修辞，只是很简单地道：“好久不见了, 修绍。”
强大的冲击在孙云适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一手掀了被子, 刷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几乎是不过脑就问了：“等等——你——你！”
“我死后是不是你献的花？《春苗》系列是不是你拍的！”
大约是从未想过会先被询问这些问题，舒怀谷一愣，然后点点头：“……是的，您的精神力残余竟然记忆下了葬礼的事情么？”
孙云适倒抽一口气。
天呐！真的是舒枫！献花的竟然是你！
这些年到底出现了什么变化？难道说多了一项功能对alpha来说影响竟然这么大么！暴躁老哥竟能一转攻势成为温柔前辈！
大概是因为震撼来得太激烈了，舒枫也重生的事情被孙云适下意识置后，最先在他脑中炸开竟是舒怀谷此人与前世的迥异之处。
孙云适重新坐回床上，良久后，他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你也……重生？转世？轮回？”
舒怀谷大步走到他的床边，突然俯身抱住了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一个气音：“嗯。”
孙云适愣住了。
这拥抱着他的身躯也是这么的陌生，和记忆中比起来舒枫似乎高大了许多，孙云适能感觉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那种想要用力却又束手束脚的小心翼翼……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带着些微苦涩的香气，非常浅淡，有些像是中草药的气息，但较之又多了些水草的甘甜，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最独特的记忆。
孙云适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舒枫的信息素，水沉香。
水沉香是母星出产的香料，来源是一种名贵木材，香味厚沉又淡雅，孙云适曾戏谑这味道和极具攻击性的舒枫本人完全不同，他原以为舒枫的信息素会是充满侵略性的刺鼻气息。
然而千年过去，这水沉香一如往日，从未改变过，正如舒枫这个人，即便他变成了舒怀谷，他也仍然是温柔坚韧的。
那可是精神力紊乱啊……当年的舒枫，是在怎样痛苦的折磨中坚持写作的呢？
孙云适的心情复杂极了，他到现在还是没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重生的含义，但此时他的心中涌起了浓烈的喜悦怀念，他伸手轻轻拍着舒怀谷的后背，就像是他曾经在安慰因疾病而痛苦的舒枫一样。
舒怀谷的怀抱收紧了，孙云适感觉到肩窝处有些湿润，那欣喜和怀念顿时变成了酸涩。
“都回来就好了。”孙云适轻轻笑了笑，“你看，你得到了健康的身体和全新的人生，我们还都看到了联邦繁荣的好时候，这难道不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吗？”
舒怀谷的身躯在逐渐放松，许久后，他抬起了头，眼眶微红，脸庞上是温柔的笑意：“让您见笑了……阁下。”
“不用管我叫什么阁下。”孙云适失笑，“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难怪我一开始没有认出你。”
“……阁下”舒怀谷轻轻地问，“您知道我在得到您的死……消息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感受吗？”
“这个……事急从权，我当时的记忆有些混乱。”孙云适心虚地低下头，试图转移话题主题，“现在的联邦已经发生了变化，我想知道——”
“知道什么呢？”舒怀谷温温柔柔地打断他的话语，“是您为什么如今会成为情报贩子兼职黑市掮客，还是以身犯险作孤胆英雄，或者回收精神力网后靠医疗舱治疗后遗症？”
孙云适傻掉了：“……蛤？”
孙云适反应过来：“等一等！我——”
“我还有好多账想要和您清算呢。”舒怀谷轻轻道，他站起身来，垂眸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孙云适这才发现舒怀谷比起他来似乎要高大许多，他前世就不如舒枫高，而现在又有了性别与生理上的差异，他们在武力上已经没有可比性了。
但舒枫果然还是舒枫！这个刺儿头一号问出的问题他一个都没法回答！
“您是不是以为死而复生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但并不是这样的。”
舒怀谷重新笑起来，隐约暴露出了几分当年本色：“我亲爱的阁下，与我们一同醒来的人还有孔执政官，顾将军，您的弟弟以及云先生——您明白我在说什么。”
孙云适：！！！
咸咸孙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重生的不仅仅只有刺儿头一号，还有刺儿头大军。
咸鱼，放弃了思考。
*
咸鱼，捡起了思考。
重新恢复理智的孙云适已经被舒怀谷按在了病床正中央，手中捧着的是他带来的甜食，身边的纸袋子里有蜂蜜奶糖，光脑中是联邦如今的境况，身边则坐着这位前世挚友。
孙云适一目十行灌完了大致情况，这才崩溃地发现自己回收精神力网的举动带来了远超他预料的后果，联邦竟然启用了所有大AI，难怪会带来这样的震动。
01……01也苏醒了，01是他和云昭明一起构建的吧？怎么会失控呢？
孙云适僵硬地啃着手里的饼子，试图不要去看舒怀谷，自顾自地道：“这个奶糖还挺好吃的，是记忆里的味道呢。”
“您当然熟悉了。”舒怀谷微笑，“这是我从极乐里带来的，配方来自您的弟弟。”
咸鱼：“……”
孙云适立刻就感到了一阵胃疼，他知道孙辅臣性情桀骜，但没想到这一次他直接进入了阴影的世界。
不过他自己也混成了一个掮客，大哥不说二哥，锅子不嫌壶黑，老孙家大失败。
“您现在明白了么？”舒怀谷轻轻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在找您，我想要知道上一次……上一次您是因为什么而牺牲的？”
舒枫虽然是上将，但他的军衔来自他以身犯险的功绩，他只是无往不利的联邦利器，他并不是纵览全局的指挥官，一些极度机密的情报他是不知道的。
更何况在前世孙修绍牺牲的时候舒枫早已退役，他又因疾病苟延残喘，当时的具体情况中最不清楚真相的人大约就是他了。
孙云适：“……”
孙云适气虚地低下了头：“……我忘了。”
“记忆缺失么……没有关系，我这就拿当年的档案，也许您浏览后能回忆起一些来。”舒怀谷微微皱眉，“您还记得您的精神力和外宙域里的硅基文明么？”
孙云适这一回终于能点头了：“我记得。”
舒怀谷轻轻道：“我曾调查过您的牺牲，但是当时太多的信息都被封锁，我怀疑事故的起因是硅基文明反扑，您为了镇压它们而耗尽所有精神力。”
孙云适一愣。
外星文明……对了，他的记忆里关于外星明文的一部分也已经支离破碎，他竟然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熟悉的阵痛再一次出现在孙云适的脑海中，他伸手按住了额头，而就在此时，舒怀谷已经迅速地把他横抱了起来，动作快得孙云适都没有看清。
“修绍！是后遗症吗？”舒怀谷面色焦急，“感觉怎样？再进入医疗舱休息一下吧！”
孙云适拍了拍他的手臂：“没关系，把我放下去吧，我正在适应精神力，这是必经之路，医疗舱没法帮我舒缓。”
于是舒怀谷又把孙云适放在了病床上，他的动作轻柔地就像是在接触一个易碎的艺术品。
即便在疼痛中，孙云适还是忍不住笑了：“我们好像换了角色——现在病弱的人变成我了。”
舒怀谷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定定地看着孙云适：“请不要这么说，您的不适很快就会康复的。”
咸咸有些可惜地瞥了一眼他啃了一半的饼子，糖心饼掉在病床上，融化的糖浆染在了被褥上。
舒怀谷顺手就收起了这床被子，他剥了一颗糖塞在孙云适的嘴里：“怎么还是喜欢这些东西……事情已经可观发生了，您是怎么想的呢？”
咸鱼含着糖：“？”
舒怀谷垂下眼眸：“您想要继续这样隐藏下去，还是去见一见曾经的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24章 咸鱼度，60%
孙云适拎着背包回到了一艺。
校园里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模样, 各大社团的活动还在继续，青春洋溢的青年们在绿树林荫间嬉笑打闹，这一幕实在是太美好了。
谁能想到呢, 回来的人不只是他一个, 他们都回来了。
舒枫也复活了……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孙云适在花圃边的座椅上坐下，正好的阳光晒得他懒洋洋的, 于是咸咸像是史莱姆一样放松身躯, 缓缓瘫软。
见一见……故人？
当舒怀谷对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孙云适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愿意。
从他在交战区出生到成年后抵达首都星，他已经有长达二十余年没有见过这些故人了，过往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那些曾经让孙修绍无奈崩溃牙痒痒的刺头们似乎也变得亲切起来。
倒是没想到这些人都出生在首都星上, 也难怪他们早就察觉了异状, 早早相认。
孙云适抬头望着天幕，晚秋的云层幽幽地拂过。
他想见他们吗？是的, 他很想见一见他们，但是他想要相见的只是故人, 而不是再一次重复他的人生。
孙云适给了舒怀谷肯定的回复，他会去找他们, 但他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他们之间相隔了生死与时光的沟壑, 这些故人们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些人了，他们拥有了第二次人生与新的身份,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重新定位, 能相视一笑就是最好的重逢。
至于孙云适最期待的结局，那就是相忘于江湖了。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他的记忆中缺失了太多琐碎的板块,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分离出来的除了防护网之外还有几颗星石。
回收星石带来的震动可比防护网要剧烈多了, 他当年为什么会分裂出这么多的东西？有必要回收吗？
孙云适的咸鱼雷达在疯狂地震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大概会麻烦缠身……
早知道就不回收防护网了，但当时他做梦都想不到还有人重生啊！啧。
对了，还要调查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复生，这个问题也许是无解的，但是他丢失的记忆一定能作为补充。
记忆的问题孔秉承一定能解答，但他现在是管走私的末席执政官，亏得孙云适还觉得孔家人一脉相承，原来他们本质上并没有区别，由此可见命运早已标好了价格，偷运的军工总要还价的。
如果要深入研究精神力的转移……也许还可以去找云昭明，他现在叫什么来着？云绍？
云昭明啊……
这个孤僻的家伙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开朗一些，大概是不可能的吧？毕竟他和舒枫不一样，他上辈子没有任何外因影响，他就是性格恶劣且热爱没事找事。
原本最让孙云适担忧应该是他曾经的义弟孙辅臣，可是这一世的孙辅臣却掌握了极乐这样的庞然大物，孙云适在欣慰只余也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的教育问题。
他对义弟的期许可是“光风霁月”啊！
孙云适的脑中乱糟糟的，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庆幸自己最先遇到的是舒怀谷。
假如他先遇到了孔秉承或者顾清，那么他将失去所有的主动权。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先把目前的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去找孙辅臣吧。
当年辅臣刚成年不久就得到了他的死讯，孙家必定会在他死后分崩离析，而辅臣作为孙家的养子，他后来……会经历什么呢？
*
舒怀谷回到了首都星上的联邦军部。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三大AI把整个信息网络疏得条理分明，居民星外也开始了全面的戒.严，虽然星际航行与商贸并没有停止，但暗中的封锁力度却是近几十年来最大的。
不仅如此，联邦又从星系的边界向内逐步筛查，而陆军部埋在极乐中的线索又不得不提前收束，时机不成熟，这就让不少漏网之鱼逃之夭夭。
比如这一次逃到公墓中的女人，她会被叛徒利用也是因为局势暂时的混乱。
舒怀谷如今的工作已经不需要他再留在军部中，他的正职还是大学教授，因为要配合文娱宣传等原因，他才会把任教单位选择在第一艺术大学。
会在一艺里遇到修绍，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注定吧？
舒怀谷下意识将手放在口袋里，他的口袋中正存放着一枚断裂的颈环，当自由星域的航舰失事后他一手主导了救援，当阁下被他送入治疗舱时，他看到了更换下的衣物，鬼使神差的……他昧下了这枚已经失去功能的颈环。
淡淡的气息仍然萦绕在这枚小东西上，那是与海水相似的气味，浅淡又清透，还带着微微的苦涩。
他的阁下，变成了Omega……
“舒少尉。”
来自身后的声音打断了舒怀谷的走神，他立刻转过身，看到了一位朝他大步走来的军装男子。
男人的五官十分深邃
舒怀谷致礼：“顾上将。”
顾长光走到他的面前：“您有时间么？”
“边走边说吧。”舒怀谷颔首，“您的时间表一定比我紧迫。”
顾长光也不废话，当即与舒怀谷一同往外走去：“01认为他在学院区里，而学院区的权限在您手中，但是您不愿意开放。”
“开不开放根本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舒怀谷轻轻反问，“我现在只是中尉而已，你们所有人的权限都在我之上。”
顾长光同样压低了声音：“确实如此，但你也是星石的保管者——而且还是两颗。”
舒怀谷短暂地沉默了。
他并非两颗星石的保管者，有一颗已经被修绍回收了。
01已经查到了学院区，修绍的暴露是早晚的事情，除非他现在就走。
但……修绍说，他要见一见几位故人。
舒怀谷相信他的阁下，而他要做的就是配合他的要求，保护他的安危。
顾长光压了压帽檐，突然问：“您找到他了吗？”
舒怀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平静地转移话题：“我以为您还会避开所有与修绍有关的话题，怎么，您不躲着他了？”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而我认识到了这个错误，也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顾长光冷硬地截断了舒怀谷的回答，“既然命运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么我将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舒怀谷转身看着顾长光，他们的视线在这一刻接触，像是敌手之间短暂的金铁相接，但又因为什么隐秘的缘故而彼此忌惮，于是各自迅速分开。
“这个月过去后，我将开始搜查学院区。”顾长光轻轻说道，“至于01和孔秉承，他们的调查已经开始了。”
*
孙云适回到了宿舍，紧接着就迎来了杨静和杨夫人的全面关怀。
杨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清楚自己遭遇的是什么，而杨静静也不打算告诉她，经此一役后杨静倒是长大了不少，不像是以前那样稚气了。
而这一次杨静与杨夫人的遇难可吓坏了柳瑙，杨静的订婚又往前挪了一周，这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那视线就像是黏在一起，看得咸鱼倒尽了胃口。
孙云适：想找一个小情人。
孙云适突然回想起他目前的生理构造，遂改口：想找一只Omega。
虽然心理上不乐意当一只单身狗，但实际上孙云适早就做好了这辈子打光棍的心理预期。
他的生理并不支持他作为强势的一方去追逐目标，而他的心理又不允许他处于弱势的地位，两者的冲突让孙云适对爱.欲再也提不起兴趣，整一个清心寡欲。
说起来他上辈子也没捞到一个法定伴侣，更别说组建自己的美好家庭，死的时候还是单身，实在是太惨了。
小情侣早就不知道哪儿约会去了，杨夫人也回了家，宿舍里再次只剩下孙云适一个人，于是咸鱼缩回自己的床上，划开光脑开始处理他的学生身份。
也许他不适合留在首都星，他可以去联邦四处都看一看。
反正他也差不多该毕业了，学生身份可以顺利晋位，接下里要更改成什么咸鱼职业呢……艺术家？
算了算了，不能侮辱“艺术”这个美好的词汇，换一个。
孙云适将光屏划到最大，各行各业的证件从他的指尖一份份滑过，这些东西涵盖了许多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没什么卵用的头衔，但它们都是得到联邦承认并且星际通用的身份或职业证明，在一些关卡的出入上能起到奇效。
这些东西是每个掮客甚至信息贩子都必备的档案箱，而库存量则意味着他们的能力。
孙云适此时该做的就是选择一份作为他的主要身份，然后搭配上几分配合文件，接下来他就可以开始愉快的职业生涯了，找工作的效率绝对是他们这个专业中的第一名，但……孙云适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舒枫的叙述和他的资料让孙云适神思恍惚。
孙云适关闭了他的光脑，缓缓躺倒在床榻上，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他死后辅臣会经历什么？这个问题不用思考就能得到答案。
当孙家分崩离析后，一个叛逆的养子能有什么光明的未来呢？
他真是一个糟糕的监护人，一个不称职的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25章 咸鱼度，60%
在联邦还未成立的时候, 宙域里的势力分布是混乱而交杂的。
各大势力分别占据着数量不等的行星，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相互争夺着资源星和矿脉, 谁都想要牟取更多的利益, 但又因为紧密相连的经济构造链，势力之间又相互制约, 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孙家在当时就是一个小星系的主人, 他们旗下拥有一支独立的军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家有皇位待继承。
孙修绍的父辈们正是联邦的发起者之一，当时的孙家联络了孔、顾等等各星球与星系的主人，这些星际殖民者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和强悍的行动力, 他们达成了共识, 于是签订契约，达成了一个友好互助的联盟。
而这个星际联盟, 就是如今联邦共和国的前身。
孙家的末代家主是孙修绍，当星际联盟传到他手中的时候, 各家的经济链、贸易路和制造业都已经得到了大整合，共同的产业经济把所有家族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正如“修绍”这名字的寓意, 孙修绍接过了父辈的责任和景愿，开始了军事和疆域上的同调。
而在孙修绍死后, 他的继任者是孔秉承, 孔秉承在政体与法制上打下了坚固基础，建立了里程碑一样的功勋。
星际联盟在孔秉承的手中正式变成了联邦共和国, 已经趋于完善的经济军事自然而然地带来了政治统一, 一个庞大的星际国家就此建立, 在人类探索宇宙的进程中扬帆起航。
老家伙们对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们给予了沉重的期望，光从名字中就能窥见一二，不过不论是修绍还是秉承，他们都没有愧对祖辈的期望，只是孙家在联邦建立后消逝，而孔家却绵延传承至今。
当年在孙修绍登上家主位置时，他所面对的就是松散的星际联盟、复杂的星际纷争，以及老派势力的食古不化，当时的孙家比起“家族”来更像是一个“阀门*”，规则森严，尾大不掉，力量庞杂。
于是孙某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蓄谋改革，他要变更孙家的导向，从而调动整个星际联盟的格局。
而作为改革的第一步，孙修绍的动作很温柔，他选择发难的领域是孙家的养子制度。
每一代，孙家都会精心培养数十位养子，战争时代不缺无依无靠的孤儿，于是孙家就用严苛的制度从中孤儿中挑选出最优秀的孩子，然后把他们送到主宅中教养，这既是培养感情又是建立尊卑，同时还能带来良性竞争，简直是一石多鸟的好主意。
而每一代的孤儿都会被命以类似的名字，他们将在名字末尾共用一个谦卑的名字，孙云适的祖父辈是“驺”，父辈是“弼”，他自己这一辈则是“臣”。
驺者，仁兽，贵胄们兼管驾车、相伴出行的侍从。
弼者，矫正□□工具，提供助力的臣子。
臣者，奴仆，辅佐君王的官吏。
光是看着这些赠字就能知道孙家培养孤儿的真正目的，这是为人脉单薄的家主培养手足，家臣，与死士。
孙家在驯养人心上确实是很有本事，当年的孙家老宅里满是这些忠心耿耿的养子们，他们会为了孙家奉献一切，就连管家的女仆长婆婆都名叫“孙慧驺”，她终生未婚，却呕心沥血地把孙修绍和他爹拉扯大。
这样一个家族，其实是很恐怖的。
孙修绍为了终结这个制度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他用相对柔和的态度与老家伙们达成妥协，把孙家最后一名挑选出孤儿划到自己名下亲自培养，自此后孙家不再特意培养家臣，他们的孤儿院成为了正常的孤儿院，不再兼职人才培育所。
而这个最后一名孤儿，就是孙辅臣。
孙辅臣当年只有十五岁，而孙修绍则已经三十五岁了，要说他们是养父子其实也没有问题，但孙辅臣天生反骨，性情也是桀骜不驯，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捅所有人的肺管子，孙修绍自认为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倒地是认下了一个幼弟。
再之后……就是吐血的养孩子了。
孙修绍自己对叛逆期的孩子没有什么心理了解，他本人在这个年纪时已经失去了父母，责任的重担让他根本没想过叛逆。
而作为星际联盟的首席执政官，孙修绍要忙的事情是很多的，在私事上他还要应付不断的相亲，能分给养弟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因此孙修绍对他的弟弟并不了解，帮他照顾弟弟的人是管家奶奶和他父辈的一位养子姨母。
等到孙修绍发现他这个弟弟了不得的时候，孙辅臣已经闹出了天大的篓子——在学校念书的孙辅臣，折断了他同学的腿，并且打破了另一个倒霉蛋的脑袋。
孙修绍：“……”
哇哦。
*
孙修绍是在姨母的告罪下赶来学校的。
这所学校也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一军）的前身，此时它还是星际联盟军事学院，招收所有联盟出身、通过考核的青少年，而它现在也不是一所规范的后世大学，它的培养周期是六年，孙修绍、孔秉承和顾清都在里面混过。
名叫孙善弼的养子姨母愧疚极了：“……是我没能管束好辅臣，他的性情太偏激了，不过是同龄人之间的口角而已，竟然闯下这样的大祸，还惊动了您！”
“别这么说，善姨，我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我应当是第一责任人才对。”孙修绍安慰她，“这孩子交给我吧，正好这一段时间我有空。”
此时孙修绍的第二任未婚妻刚和他告吹，在私人领域上孙修绍确实空出了一些时间。
善姨闻言更忧心忡忡了，她用一种骄傲自豪又想不明白的眼神看着孙修绍，比看着亲儿子更甚：“可这世上怎么有女孩儿能拒绝您呢？”
孙修绍苦笑：“缘分未至，这话以后就别提了。”
善姨只得长叹了一口气：“是。”
安抚了善姨后，孙修绍带着她去了校长办公室，联军大的校长也是一位门阀后代，他在见到孙修绍亲自莅临时甚至都不敢坐下。
办公室里除了校长外就只剩下几只毛头小崽子了，惹祸的孙辅臣当然在，而与他起冲突的人也不缺，断了腿和破了头的送去医院了，但剩下的也没好到哪儿去，各个负伤挂彩，鼻青脸肿。
孙辅臣当时也只有十八岁而已，半大的孩子全身上下没一块整洁干净的地方，他身上的青紫血迹比其他孩子合起来的都多，乱糟糟的头发都被薅秃了一块，这惨状简直一言难尽。
可就是这幅惨烈尊容，在孙辅臣肿起的眼眶下，他的双眸却像是寒锋一样直直逼视着孙修绍，没有丝毫躲闪。
虽然这并不是孙修绍第一次见到他的义弟，但在这样的背景下，这确实给孙修绍留下了关于他义弟的第一个鲜明的印象记忆。
简直就像是……一只斑秃的小狼。
打架事件的来龙去脉很快就厘清了，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几个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因为不服气干了一架而已，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孙辅臣是以一胜多，而且那群组团来恁他的小子里还有一个刚分化的alpha——就是被打破了头的那个。
这群小子全部都是顾家的人，孙修绍很快就等到了当时顾家的主人顾清，两人抽了支烟的功夫这事儿就算和解了。
顾清在当时已经是三大军团的实际指挥官了，他的地位差不多是军部第一人，他对孙修绍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有几分避之不及的意味。
在孙修绍还是联军学生的时候，顾清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但自从两人学成毕业后却逐渐疏远了，这种相互疏远还不是孔秉承那种，而是顾清在单方面回避孙修绍——他对孙修绍的态度非常公事公办，他们的私人交集在顾清的排斥下彻底断裂了。
一开始孙修绍当然是想要重修旧好的，但顾清却连一个回复都没有，这样的次数多了，孙修绍也就放弃了。
既然顾清没有私交的意愿，他孙某人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也没什么意思。
校园里的打架只是在长辈的层面和解了，但在孩子的圈子里这事儿还没完，但这一点孙修绍和顾清都不会去管，他们相互致意后就离开了联军大，各拎各崽，各回各家。
孙修绍带着孙辅臣坐到车上，他们直接回了老宅，一路上孙辅臣一句话都不说，直到抵达了老宅中的医疗区，他的双眼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孙修绍，丝毫不掩饰自己桀骜不服的气性。
一个注定要成为家臣的孤儿不应该有这个眼神，要是换了孙家的任何一人看到都会对此大肆批评，甚至要设法打断这傲骨。
就连孤儿出身的孙善弼也是这样想的，她的脸上虽然挂着温柔的笑意，但眼神却已经明明白白写出了她的顾虑。
“家主……请恕罪，是我失职了。”孙善弼低声道，“我的教育方针存在一些问题，我会适当更改。”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车厢里却像是惊雷一样。
孙辅臣很清楚地明白他会得到什么惩罚，但他仍然不示弱，他毫不犹豫地把恶意回馈给孙善弼，他的视线甚至逼得孙善弼短暂地撇开了头。
“不用了，让我来吧。”孙修绍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辅臣毕竟是我的弟弟，交给我就好——善姨，让我们单独聊聊吧，我带他去做一个全身检查。”
孙善弼微微躬身，随后快速地离开了医疗区。
孙修绍推开医疗舱：“来，躺下吧。”
孙辅臣倒是没有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乖乖地躺在医疗舱内，接受各种检测，孙修绍拉了拉检测单，确定这孩子受到的都是皮肉外伤后才松了口气。
“挺厉害啊。”孙修绍笑道，“顾家那几个小崽子都不弱，里面还有一个alpha，你是怎么打赢他们的？”
孙辅臣坐在医疗舱的舱板上，还是那种捅破天的眼神，还是那耿着脖子沉默的死样子。
只是他此时已经被医疗舱做了初步的伤口处理，凝固喷雾几乎染白了他所有的肌肤，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个石膏人，还挺逗乐的。
于是孙修绍又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透明玻璃纸包裹的橙黄色硬糖：“疼不疼？要不要吃糖？你慧奶奶做的蜂蜜奶油糖，孙家的孩子都喜欢的。”
孙辅臣扭过了头。
孙修绍也不以为忤，他把一颗糖放在这孩子的手边，另一颗则拆开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柔和甜蜜的味道顿时在口腔中化开。
孙修绍：“你也差不多要到成年的年龄（二十岁）了，要不然换一个名字？孙霁如何？霁，雨止也，释天……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寓意是——”
“不。”
孙辅臣突然转过了头，他定定地盯着孙修绍，恶狠狠道，“不，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孙霁：真香
———
*这个“阀门”指具有垄断和支配势力的家族集团，贬义词。
———
没有咸鱼！只是在存稿刺客！
———
淦！！！第二茬小南瓜又被拔了！！！！以前物业只来一次的？这个夏天怎么回事，你妈的，为什么？
———
么么叽！

第26章 咸鱼度，60%
霁, 雨止也，释天，胸怀洒落, 光风霁月。
*
“不。”
当第一次听到家主的询问时, 孙辅臣是这样回答的：“不，我不需要。”
不, 我不需要改名, 也不需要这样居高临下的怜悯，更不需要这所谓的光风霁月，胸怀磊落。
年少的孙辅臣最不缺的就是桀骜不驯，他似乎天生就没有畏惧，只有一副百折不挠的精神和躯体以及……疯狂的火苗。
曾经的孙辅臣没有名字, 他是出身在母星的人, 自打记事起，他就流浪在荒芜的城市中。
当人类向宇宙进发后, 曾经的母星就成了他们废弃的老家，污染后的环境里只剩下肮脏的河水与空气, 天空不见群星，地面满是废土, 最后一批上天无门的人在沙尘中苟延残喘。
孙辅臣是一名孤儿, 他就在这样的母星中渡过了人生最初的七年岁月，然后在刚满八岁的那一年, 被送上了孙家的航舰。
这只是一次因缘巧合罢了, 当时孙家的航舰回到母星是为了放逐罪人，孙辅臣偷到了一位押送人员的武器, 在被发现并且殴打时, 他开启了这枚拘束锁, 也因此被发现了远超同龄人的精神力。
在隶属于孙家的押送人员看来，被发掘了精神力和潜力的孙辅臣从垃圾变成了有价值的垃圾，他们带着孙辅臣离开了母星，随后在孙氏星系的角落里把他扔进了一家孙家下属的孤儿院。
在这个时候的孙辅臣还没有“辅臣”这个名字，他有的只是一个代号，于是他以一串数字的身份在孤儿院里又生活了八年。
孙氏注资的孤儿院固然是慈善机构，但它们也兼职人才的培养和挑选，严苛的考核将把最好的教育资源分配给最优秀的孩子，顶尖的佼佼者将被送去孙阀的主星进行最后的考核，本家将从这些孩童中挑选出“养子养女”。
在十五岁时，孙辅臣被选中了，他在所有的考核中都取得了最好的名词，于是他这才真正地成为了孙“辅臣”，他多了数十位兄弟姐妹，他们都有着相似的名字，共同居住在主宅边的附学里。
被送到主星上的孙辅臣有着一身反骨，满腔愤懑，与兄弟姐妹们不同，他并不把“辅臣”视作荣耀，恰恰相反，他认为这个名字是一个耻辱，是时刻鞭笞他的警示，他想要顶尖的权柄，彻底摆脱受人摆布的命运。
再之后就是主宅中发生的一系列剧变了，一群被收养的孤儿是不可能知道孙氏上层的决策的，他们只知道附学不知为何被解散，他们被入了公立学校，也各自拥有了新的收养家庭。
而年纪最小的孙辅臣也被收养了，只是收养他的人是孙氏的家主，孙修绍。
*
十五岁的孙辅臣实现了地位的巨大提升，他从一个母星上流浪的窃贼变成了三类居住行星的孤儿，随后又升至一类居住行星的居民，最后竟然成了一流门阀的子弟。
但这样的经历并没有孙辅臣得到尊重，嫉妒他的人和鄙夷他的人一样多，随着孙辅臣地位的提升，他的生存环境反而愈发险恶。
对于孙辅臣来说，他在学校中的斗殴根本不算什么，别说是一群人，就算是一群alpha找上门他也会拼死反抗。
这一次之所以会涉及到家长层面是因为他的对手是顾氏的孩子，而且他开瓢了顾氏的一名旁系alpha。
此时连孙修绍和孙辅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件事情将成为孙辅臣人生的岔道。
假如孙辅臣因此被折断脊梁，那么他将学会用跪拜掩饰自己的憎恨，虚伪和狠毒下是疯狂的火焰，在他羽翼丰满后将沦落为偏激的破坏者，他也许会成为无恶不作的星际海盗，或者成为发起战争的□□霸权，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幸事实并非如此，在这个岔道口，孙辅臣那陌生的义兄将他带回了医务室，在他的手边放下了一颗蜂蜜奶油糖。
“不。”孙辅臣说，“不，我不需要。”
“……真的吗？”他的义兄竟然也没有因冒犯而生气，他只是笑着说，“也许你以后就想要改名字了呢？你毕竟还小……吃糖呀。”
孙辅臣不想吃糖，这种糖在会客室和工作间都能看到，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装饰品，更何况他早就过了吃糖的年纪。
但是现在坐在他面前让他吃糖的是孙阀的家主，他名义上的兄长。
孙辅臣看着孙修绍，这个男人眉眼舒朗，笑容亲切，这人的气质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和投影上的那个首席执政官也不一样。
他没有火焰一样的朝气蓬勃，也没有山川般的沉稳厚重，但他给孙辅臣的感觉就像是河川或者海洋，沉静又温和，让人不自觉得就愿意陪伴在他的身边，聆听他的建议。
出乎孙辅臣的意料，孙修绍竟然用手肘拐了拐他，仿佛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你不会没吃过吧？这可是很大的遗憾，试一试么？”
孙辅臣没能躲开他这轻轻的触碰，他错愕了片刻，然后鬼使神差地，听从了他的建议。
当奶油与蜂蜜的味道在孙辅臣的口腔中融化时，他也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条岔道。
“顾家的小子可都是顾清教出来的，他们顾家的学校和军校也没什么两样了，而且他们还有一个alpha，以少对多你竟然还能打赢，这可是很难得的。”孙修绍大赞，“是借助了地形和工具吧？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战略计谋，以后想做什么呢？军团指挥官？”
孙辅臣：“不，我像当执政官。”
“执政官？”孙修绍又笑，“那也行啊，不过等到你年龄足够的时候联邦应该也要成立了，那个时候的执政官会削弱权职，那就是纯粹的行政单位了，没有军队指挥权了哦。”
孙辅臣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地重复：“我想当执政官，要首席执政官。”
他要得到最高的权柄，而他所能够看到的巅峰就是首席执政官。
孙修绍听罢笑叹了一口气：“这样啊……看来你的理想很坚定，那么你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
“我帮你调整一下课程吧，这之前我都没尽到一个兄长该有的责任，以后不会了。”
“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有兄弟，好好相处怎样？”
……
*
首都星外航道，隶属于极乐的主航舰上。
孙霁从睡梦中苏醒，耳边似乎还残存着他的声音。
他跨出立式休眠舱，一侧头就看到了舷窗外的星海。
又做梦了。
孙霁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兄长了，但他却并没有觉得哥哥的面庞有什么陌生的地方，他还是那样笑着，那种温和的笑容似乎就没有从他的面容上消失过，即便当他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骸时，他还是笑着的。
——在他还是前世那个孙辅臣时，当他赢得了职业生涯第一次的功勋后，得到的奖励却是兄长惨死的消息。
此后，孙家分崩离析。
孙霁在舷窗边坐下，他面前的横板上放着一只插在玻璃瓶中的白罂.粟，美丽的花卉旁摆放着一个敞口的透明罐子，小罐子里挤满了橙黄色的硬糖，可爱极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孙修绍这样愚蠢的人呢？他不知道要保护自己，也不知道要维持家族的统治，不去在乎手中的权柄，他甚至没有犹豫就献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什么呢？
为了他的联邦，为了他所谓的理想。
多么可笑的理由。
孙霁伸手拈起了一颗糖果，这颗小东西因为外裹的玻璃纸而显得格外晶莹玲珑，随着孙霁手指的用力，它的表面先是开始出现裂纹，随后这裂纹贯穿了整颗糖果，细碎的脆裂声与玻璃纸的窸窣声一同响起，最后，这颗糖碎得不成样子。
假如当时他再大一些，能够进入执政官的行列——不，不用，只要能进入亲卫队就够了。
他绝不会让孙修绍死在他的面前。
孙霁随手把糖果扔到回收口中，他的手掌因此而略微抽搐，只能紧握成拳来克制。
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有兄弟，好好相处怎样？
当孙修绍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的眼神非常认真，语气也十分郑重，这是他的承诺，他主动告诉他——他愿意去做一个兄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孙辅臣才真正意识到了，他和他那一大串的“兄弟姐妹”是不一样的，他被收养固然是因为内部斗争的缘故，但是孙修绍一旦承诺了这个关系，他就会同时承担责任，并且付出感情。
孙修绍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傻子。
但孙辅臣并没有如孙修绍所想象的那样和他兄友弟恭，当时的孙辅臣敏锐地捕捉到了孙修绍对他的包容，于是他在谨慎又小心地试探后，就开始了自己幼稚的行为。
被爱着的感觉是会令人上瘾的，孙辅臣把他的兄长和孙家都算做了他的囊中之物，他的叛逆以一种划定地盘的心态展现出来……孙修绍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第二任婚约对象是为什么和他分手的。
那一段日子是孙辅臣前世今生最幸福的时候。
但当年的孙辅臣不会明白他的举动是多么天真愚蠢，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孙修绍的庇护之下，直到兄长的逝世和孙家的崩溃才让他的美梦碎裂。
果然，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这个世界在本质上就是孙辅臣童年时的母星废土，只有厮杀和掠夺才是维生的唯一方式。
来自舰桥的通讯接通了孙霁的休息室，航线的负责人在询问他：【孙先生，西线已经清扫，是否起航回归首都星？】
孙霁：“回去——把讯息递给军.部。”
【是，上交完毕。】他们的讯息是随时准备发送的，就等着孙霁的首肯了。
负责人继续问道：【孙先生，这里有您的讯息，有极乐的事务六条，探测令十七条，军部的指令两条，自由星域的讯息三十五条，您的私人讯息一条，请问您要现在查看吗？】
孙霁：“都送过来。”
于是长长的条目表一瞬间就在孙霁的手边弹开，他粗粗扫了一眼，最先选择的是他的私人讯息。
这一次给他发送私人讯息的竟然是舒怀谷，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前世的舒枫没几年就死了，孙辅臣对舒枫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他是一个非常讨人厌的家伙，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和他的哥哥吵一架——单方面的争执，舒枫大吵大闹，孙修绍陪着笑脸。
比垃圾车还准时准点。
两人之间的生疏跨越了时空，并没有因为他们都获得了新生而有所改变，这可能是舒枫第一次正式联系他。
孙霁嗤笑一声，划开了这条私人讯息，但很快他的嘲讽就在脸上僵住了。
讯息很简单，只有一行字：【修绍想要与你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永远的毒唯
———
今天，我种下了第三波南瓜苗
-
———
么么叽！

第27章 咸鱼度，50%
首都星的早冬来临了。
不知不觉间, 季节竟然已经调过了晚秋，第一场雪薄薄地落在这颗美丽的居住行星上，给欣欣向荣的绿植们添上了一层白霜, 不过等到朝阳升起, 这层薄雪就会化作无根水，回归地下的水循环。
孙云适透过窗沿看到了院子里焕然一新的单薄雪景, 不由得有些感慨。
冬天来了, 小鹦鹉也要出嫁了。
兴许是人质事件真的把柳瑙吓到了，她快速地组织好了结婚的仪式，一应安排都其力亲为，孙云适在一旁瞧着竟也觉得十分妥帖，柳瑙的个人能力确实不弱, 也难怪她没毕业就能蹭入联邦阅.兵.仪式的仪仗队。
与只剩母女俩的杨家不同, 柳家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孙云适是最早拿到人员名单的几人之一, 其中柳家的人、柳瑙的同学朋友等等等等直接排了五页不止，乍一眼看去充满了冲击力。
这可是杨静静第一次作为主角亲临这么大的社交场合, 小姑娘紧张得不行，孙云适只能一边按着她的脑袋一边担起大舅哥的部分职能来。
他们这个什么复古摄影的班级肯定是要全员发请柬的, 大学里发生的婚礼订婚礼不稀奇, 尤其是他们一艺的这个系，人其实不少。
毕竟杨静的情缘也归功于上一次的惊险联谊, 勉强算是谢媒酒……
其次就是杨夫人的朋友了, 孙云适去询问了杨夫人才发现杨夫人的社交圈非常小，她常年深居简出, 除了过去的朋友与亡夫的战友外, 杨夫人认识的就只有她周围的邻居了。
那就把这些邻居也算上, 老战友也都发请柬，能请到几个是几个……
孙云适废了好大的劲才排满了小半页，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人了。
其实咸鱼本可以一个电话叫来十车人，但是现在正值风声鹤唳的时候，而且这些人的副业都很不正常，于是咸咸只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不论时代发生什么变化，婚丧嫁娶总也还是这么一回事。
时间终于到了结婚当日，孙云适一大早就在杨静的家里醒来，他今天也兼职小鹦鹉的伴郎，经过自订婚以来的事务安排，杨夫人早就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遇到什么事都很乐意询问他的意见。
杨静早就起床了，正紧张又期待地换礼服，他们预约的造型师将在一个小时后登门，孙云适趁着这个时间也换了身正装，一边张嘴接杨夫人递过来的烤土司，一边和杨夫人一起确认宴会场所和接送车辆等等细枝末节的小事情。
柳瑙的人缘非常好，这一次她那边的傧相团凑满了十二个alpha，作为对应，杨静这边也要凑到十二个未婚青年才行，可这个数在咸鱼的班级里竟然找不齐，一大半的人早就分别订婚结婚了，孙云适只好去找社团里留校的学姐，勉勉强强也凑出了十二个活人。
如今这个时代六大性别错综复杂，婚礼的仪式也进行了相对的变更，婚配双方的傧相早就不再局限于某个性别，不过最常见的还是beta，毕竟AO的人数都比较稀少。
“老孙，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杨静换好了礼服，她的婚服是红白相拼的高收腰大摆长裙，脖颈上是朱红色的礼花环带，这套礼服显得她既可爱又明媚，光彩照人。
孙云适喝了一口水压下吐司：“很不错，就这样挺好，接下来就等造型师吧。”
作为傧相之一，咸鱼今日穿了纯白色的正装，他照例给自己配上了一副眼镜。
杨静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深吸了几口气后开始塞早餐：“老孙你今天这套真好看。”
孙云适转身帮杨夫人提裙摆：“是吗？那是你以前没见过我穿别的……”
“云适总是不在意自己的衣着。”杨夫人慈爱地微笑道，“我们的云适这么帅气，一定也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爱人。”
这类催婚发言孙云适在上辈子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深谙如何应对，他陈恳地笑了笑：“借您吉言。”
等到三人都把礼服换好，造型师与伴娘伴郎们就纷纷找上门来，把杨家的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上一次组织联谊的学姐带着她的大部队也来了，他们的衣着都是取粉白二色的小礼服，非常遵守参加婚礼的礼节。
孙云适被按着折腾完发型后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他的面前是满院子快活的年轻人，造型师忙着给静静折腾头发，几个和杨静玩得好的女孩给她披上金红的半透明披帛，仿佛一下子就把喜气披在了她的身上，杨夫人捧着花束偷偷擦眼泪，早有人给她递上手绢，轻声地安慰她。
所有人似乎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只有学姐还留在院子的角落里，似乎在走神，孙云适绕着人群走了过去：“这次还要多谢学姐的援手，否则我还找不到这么多的傧相。”
这位学姐就是上一次联谊时被逮住当人质的那个，她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也笑起来：“没什么……大家都希望我们所有的社员都能得到幸福，我只是通知他们而已，而且我是你们的社长，这么点小事不用客气。”
孙云适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起更私人一些的问题：“你最近还好吗？”
学姐苦笑，也轻声回答：“偶尔还会做噩梦，不过我已经好多了，我们家还算是好的，但是我哥哥的同学还是惹上了大麻烦……他退学了。”
孙云适：“怎么说？”
学姐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你还记得上次做东的人吗？”
孙云适的脑中立刻想起了那个左拥右抱的alpha，这个倒霉蛋在之后倒香槟塔的时候被歹徒第一个击毙，然后拉开了恐慌的帷幕。
于是他点点头：“我记得。”
“他是顾家的人，那一次联谊我们本来没有确定好场所，是我哥哥的同学建议去极乐的，后来又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学姐低声道，“就被波及了。”
孙云适：“……”
这种行事是很标准的门阀旁系作风，不幸已经发生，抚恤和道歉也已经收下，他们没有办法怪罪极乐和军部，也只能迁怒于小虾米了。
“我家本来是想让我嫁给他的，那可是顾家……”学姐低低道，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勉强一笑后却改了口，“你看看我都在说什么呀，这样大好的日子里胡言乱语的……柳小姐是很优秀的alpha，阿静一定能得到幸福。”
*
这个时代的婚礼和千年前的有些相似，却也有许多不同，不过宾客满堂和热闹喜庆倒是没有变过。
孙云适站在花卉的拱门边，新婚伴侣正在配乐的伴奏下携手走来，柳瑙今日穿着黑红相见的拼色长裙，即华美又充满了气势，和杨静走在一起的时候相配极了，任谁看都是一对璧人。
新婚爱人都不新教，为她们主持的司仪大概是柳家的长辈，这杵着拐杖的老头儿笑得脸上开了花，杨静和柳瑙就由他证婚，喜结连理，柳瑙转身就把杨静抱在怀里，一低头啃了上去，两人的长发与裙摆交缠在一起，远远望去实在是美极了。
宾客们为新人送上掌声，空气里漂浮着甜蜜的气息。
孙云适拨了拨眼镜框，发送了一道讯息。
接下来就是觥筹交错的酒宴了，孙云适一直都在跟着杨静转，这样的场合对他而言是轻车熟路，他一边帮杨静应酬一边走神。
也许就在不久后他就要离开首都星，再一次回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咸鱼从未想过在一个地方咸到老，即便咸，他也是要到处跑的咸，联邦境内当然是不会错过的，联邦外域也令他十分好奇。
前世的孙修绍从未远离过孙阀所在的星域，即便是直面外星硅基生命时期的时候他也只是在星域外界。
随着太阳的西沉，热热闹闹的婚礼也终于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一盏盏垂落的花枝灯纷纷亮起，把整个厅堂照得恍若白日。
宴会大厅里腾出了大片空地，现在是最后的舞会环节了，柳瑙拉着杨静领舞，她们的长裙旋转出花卉盛放一样的弧度，白黑红三种色块交织在一起，那金红的披帛缠在她们的手臂上，像是一道缠绵的桥梁。
孙云适有些欣慰地看着舞池中的新娘，此时静静的脸上满是灿烂耀眼的笑容，她的幸福和快乐都是这样真挚而直接，感染着所有她身边的人。
孙云适不禁想，假如他上辈子能有个亲妹子大约也就是这样了，他也会带着她长大，然后送她嫁人。
舞会过后的时间就是属于新人的独处了，宾客们将送上祝福后离开，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孙云适笑了笑，婉拒了有一个试图邀请他跳舞的人，悄悄地绕过欢腾的人群，最后走出了婚宴的大厅。
孙云适看了看光脑，他的讯息已经得到了回复。
婚礼结束并不意味着他今天的行程就结束了，接下来他还要……
“孙先生！”
“孙先生，请等一等！”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孙云适身后响起，他有些诧异地转身，看到了一个大步朝他走来的高大男人，这人穿着黑色正装，他的面容让孙云适有些眼熟，他短暂地回忆了片刻，确认了这人是柳瑙那边的傧相。
此时孙云适已经走到了婚宴的大门外，天空已经垂暗，远处的路灯正洒落着柔和的光晕。
孙云适站住了脚步：“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的面容也是坚毅俊朗的款式的，他双目灼灼地盯着孙云适：“孙先生，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孙云适：“……”
要是在上辈子他是不会拒绝这样的艳遇的，只可惜现在就不方便了，孙云适在内心遗憾地叹了口气：“很抱歉，不行。”
男人仍然坚持：“您是有伴侣了吗？假如没有，无论如何也请给我一个机会。”
孙云适正想要继续拒绝，眼镜的镜片上又跳出了几条讯息，于是他顺势道：“是的，我的爱人来了。”
车灯在他的身后由远及近地亮起，最后停在孙云适的身后，舒怀谷从车上走下来，他几步走到孙云适的身边：“我来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有人问星际火化的问题
老孙上辈子死后是化了的，但他梦到的葬礼是公葬，下葬在英灵殿堂里的，那是为联邦牺牲的第一任首席执政官，还因此诞生了一个节假纪念日，怎么的也该有个大仪式吧，棺椁里就是骨灰，但用的是铁质的大棺椁，不论是重量还是仪式都必须要求多人抬棺。
所以老孙要是愿意，他还可以去看看自己的骨灰……虽然参观要买票。
———
么么叽！

第28章 咸鱼度，40%
Alpha这个性别是极富有攻击性的, 尤其是在争夺Omega这种本能上，这位伴郎先生和柳瑙是不错的兄弟，他在一军的实力排名也是顶尖的, 他当即就充满了排斥和敌意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舒怀谷。
陌生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身上冒出来, 有点像是挥发的酒精，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性。
舒怀谷则微微笑了笑, 这是丝毫不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也就在此时, 孙云适又嗅到了水沉香的气息，很奇怪，平时只是厚沉淡雅的气息在此刻却给人以山岳一般森严肃穆的威严之感。
有那么一刻，孙云适的呼吸停滞了。
孙云适也就罢了，但他面前的追求者却已经是浑身冷汗。
信息素的风暴在眨眼间就得出了胜负, 在这山峦一样的压制下, 酒精的气味荡然无存，这倒霉的追求者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舒怀谷十分疏离地朝他微微颔首，随后牵起孙云适的手, 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
孙咸咸：“……”
总感觉哪里不对……哪里呢——哪里都不对啊！我这个角色的位置站错了！
从前的孙某人那也是走在雄性竞争的前列的，从来只有他风度翩翩带着妹子走的份儿, 那个时候和他同一个圈子的同龄人中没一个能竞争过他的, 广大淑女对他的评价是最好的，先不提一大批明显比不上他的群众, 就说最功成名就且年纪合适的那一批, 顾清不如他温柔，孔秉承不如他亲切, 云昭明就是个棒锥, 舒枫就不用说了, 最惨的就是他。
说起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舒枫牵手，虽然对象是他自己，但……竟然有点欣慰和感动，而且这感动中还夹杂着那么点心酸和感慨。
坐上了副驾驶的孙云适：“……”
舒怀谷开启了车辆，悬浮车平稳地驶上了轨道，内置的灯光让这些轨道像是假设在空中的一条条光路。
“阁下，我来迟了。”舒怀谷轻轻道，“您现在还是一样受人欢迎。”
“不用再叫我阁下了，也不用尊称了，毕竟我现在也不再是首席执政官。”孙云适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受人欢迎么……还行吧，可惜现在没法约了。”
舒怀谷沉默了片刻：“为什么？”
“被标记是很麻烦的事情，约是为了双方的愉悦，而不是给我自己找头疼。”孙云适无奈极了，“要是遇到beta或者Omega的话……我大概会试一试？”
问题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孙云适现在还多长了一套器官，弄不好还有可能怀孕，而这个可能性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舒怀谷轻轻地笑了笑：“是么……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能有什么变化？我还是我，再过一千年也还是这样。”孙云适问，“辅臣给你回复了吗？”
舒怀谷：“一周后，他想要在‘极乐’里同您见面，但我的建议是换一个地点。”
孙云适明白他的顾虑，极乐窟是完全属于孙霁的地盘，如今的孙霁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孙辅臣了，谁也不知道曾经的情谊在多年时光的冲刷后还剩下几分，即便孙辅臣改名为“孙霁”，但一个名字能说明什么呢？
孙云适轻轻叹了口气：“在我死后……你们怎么样了？”
自从重生睁开眼后，孙云适就致力于寻找历史的记载，他找到的第一批文献资料就是义务教育的教科书和历史书，那个时候的孙云适还只是一个交战区的孤儿，没资格当正统咸鱼。
到了现在，孙云适已经清楚地了解了所有他能够找到的历史，但不论第三方如何记录，文本资料永远不如本人的亲身体会来得真实。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舒怀谷思考多久，他温和地笑起来，垂下眼眸轻声道：“阁下，我很抱歉。”
“……我没有熬过第四年。”
*
在前世的孙修绍逝世后，舒枫也没能多活几年。
前世的舒枫是一个亲缘淡薄的孤家寡人，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本来就不多，他本就身患重病且时日无多，偏偏在这样的糟糕境况下他还不得不接受唯一的挚友惨死的噩耗，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随后舒枫又亲眼看着联邦成功建立，于是他最后的挂念也得以了结。
在孙修绍死后，舒枫越发地自我封闭，除了医护人员外他谁也不见，了解外界的渠道全靠新闻，他能够知道的深层消息并不多。
舒枫在孙修绍死后的四年后也死在病床上，那个时候孙家也彻底分崩离析，众多的养子养女们分散到联邦各地，而孙家的老宅则由孙辅臣继承。
孙辅臣进入了中央建设部，有孙氏的遗泽在，他当上了末席执政官。
同样在这个时间点，孔秉承早就晋升为首席执政官，顾清得到了军队的最高指挥权，云昭明主导了科技研究院，而最初的AI系统01也早已陷入沉眠。
而在今生重生后，舒怀谷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过往的恩怨情仇，孙修绍死后的历史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粗略地了解了联邦成立史，并没有找云绍详细地询问当年他们几人之间的境况。
“所以云昭明一辈子泡在他的研究院里打光棍，孔秉承功成身退人生圆满，顾清隐退后行踪不知，辅臣最后在次席执政官的位置上退隐……”
孙修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和我找到的历史记载一样，确实是你们各自会做出的选择。”
车厢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舒怀谷开启了音响，柔和的音乐水一样流浪过车厢内的每个空隙。
孙修绍侧头望了望窗外的夜景，轨道架设在城市上空，随着悬浮车的高速运行，地面上的照明与海湾上的灯光像是流星雨一样在他的视野中划过，车窗上倒映出他的影子——精致的五官懒散闲适，上挑的眉眼含情带笑。
他确实不再是孙修绍了，这是一幅崭新的躯壳，也是一次全新的生命。
孙云适向舒怀谷询问这些问题的本意只是为了辅助他判断形势，他需要知道如今的孙霁到底是他的弟弟辅臣还是极乐帝王，他是查过舒枫对外公开的记录的，但是听到他本人亲口诉说，他还是……
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悲伤。
在舒枫逝世时，他是多么的孤独而痛苦的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本该约好了为他送终的人先他而去，独留下这个坚韧的灵魂在人世间煎熬。
他缺了他一个送别。
孙云适转身看着舒怀谷，这个男人仍然有着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外表，但是前世的他是被病痛折磨的困兽，而此世的他却是展翅翱翔的鹰隼，没有什么能困住他的灵魂了。
这么看来，重生真是上天赠予他们的恩赐。
于是孙云适笑起来：“舒枫，我还欠你一个告别。”
舒怀谷错愕了一瞬，随后他侧头失笑，看着孙云适的目光温柔极了：“不，阁下，我已经不想要您的告别了。”
“我现在渴望的是长长久久。”
*
目的地到了。
舒怀谷把悬浮车接入接驳口，密匙通过，安全着陆。
“走吧，我们要抓紧时间，资料大厅只开放一天一夜。”舒怀谷递给孙云适一枚纽扣大小的东西，“阁下，您需要更换的衣服在后座，记得戴上这个——您会用的对吧？”
这最后一句反问就纯粹是调侃了，毕竟这小纽扣属于军工，正是咸鱼两辈子都热爱倒腾的东西。
“咳，会用，多谢了。”咸咸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随后他就钻入了后座。
舒怀谷是军部对外的形象，他的职能范围也涉及了一部分军部下辖的□□门，这几天军部有一支宣传片要在资料大厅借景，而这对孙云适来说是个极难得的好机会——孙云适想要查看联邦初年的纸质资料，而这些资料就储存在资料大楼中。
按照他们的计划，孙云适将作为群演之一混入这个剧组，然后再借机进入资料室。
虽然有条理要求所有参演人员都必须登记在案并通过审核，但舒怀谷在栏目里添加了几个群演空位，这些东西本来都应该归入导演的临时决策中，但在执行时却大有漏洞可钻。
舒怀谷清楚地明白，想要不惊动01和孔秉承，他就不能让修绍的所有信息进入信息网络。
而他准备的服装就是拍摄演员要穿着的戏服。
这一天一夜内这里的监控会非常自然地拼接更换，它夹杂在无法计数的数据量级里，即便是AI们也无法分辨，因此需要担心的就是被人正面碰到。
舒怀谷站在他的悬浮车，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alpha优秀的身体素质让他的所有感知能力都远胜过前世，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昏暗光线下的每个角落，也能够清晰地听到……车厢中衣料的摩挲声。
衣服……舒怀谷走神了那么一瞬，他回想起今日修绍的白色正装，昏黄的路灯下，青年颀长的身躯被包裹在修身的礼服里，挺拔俊美如白杨，双腿修长，流线型的上身在劲瘦的腰肢处收束，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揽入怀中。
他一直想夸赞的，但是却为什么没有说出口呢？
大概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alpha吧？那个追求者打破了他所有的理智，比起赞美，那个时候的他更需要做的是掩藏自己的愤怒和厌恶。
你是谁？你凭什么靠近他？你这样弱小的东西怎么敢？！
舒怀谷把自己掩饰得很好，他彬彬有礼地压制了那个alpha，然后带走了他的阁下。
车门再一次打开，舒怀谷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声音，他说：“好了，我们走吧。”
舒怀谷转身：“跟我来，这边走。”
青年已经换上了宣传片群演的戏服，这是非常类似税务人员的墨绿色制服，袖口与衣领处纹着墨色的纹路，它并不适合现在的孙云适，舒怀谷只记得孙修绍的尺寸，这一套是他估计着找的。
但……这样的墨绿色却衬得青年肌肤玉白，他在昏暗的停车场中却像是聚光体那样注目。
舒怀谷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摸了空。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早就把那枚断裂的颈环藏在了家里。
但即便那枚颈环不再身边，舒怀谷却仿佛又一次嗅到了那海风般的气味，清爽又苦涩，让人想要永远沉溺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孙一直以为自己的味道是咸鱼味-，其实并不是的
让我们把他的信息素归纳为海洋豪华升级版，就是那种特别清新舒适又带着一丁点苦涩和极微量咸腥，几乎没有攻击性，但包容性和持续性极强，是闻了还想闻的那种。
———
还出现过的信息素：杨静是甜美草莓，柳瑙是浓郁花香（这才是真正的纯爱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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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29章 咸鱼度，30%（倒v结束章）
军部的资料大楼是占地极广的双子楼, 这里储存了自联邦前身星际联盟建立以来的所有纸质资料，因为时间过于久远，许多资料都需要每年翻新, 每到这个时候尘封的档案馆就会开启, 而来来往往的人流也将抵达高峰。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守夜的军人与AI一起构筑出一条无法被突破的警戒线来, 舒怀谷带着孙修绍正大光明地走过错综复杂的过道, 道路选择得极其巧妙，充分体现了一个编制内人员的特殊性。
孙云适：“……”
孙云适突然就觉得良心痛痛的。
舒怀谷在一处门前停下：“这里是联邦六百年到八百年之间的纸质档案室，是一年内对外开放次数最多的时间段。”
六百年至八百年之间的联邦历史开了趟大倒车，到了现代每年都要拉出来反思一次，同时这个时间段也是Omega的地位最低的时候, 在那时他们基本等同于alpha的珍贵资源, 完全被剥夺了社会上的独立人属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时间段的特殊性，各个领域的学者们查资料最喜欢找的就是这种课题。
档案室外都是电子密匙叠加物理密匙, 舒怀谷一边开门一边低声解释：“今早这间档案室被预约过，记录一直延续到现在, 我们的进入会被完全覆盖。”
孙云适：“那联邦初年的资料……”
舒怀谷轻轻笑起来：“所有档案室里的资料都相互兑换了，联邦初年的档案换到了这里——毕竟要是直接查初年资料太显眼, 但六百年后的资料室调查率就频繁多了。”
孙云适：“……”
滴水不漏, 01也别想抓住把柄，不愧是你, 舒上将。
档案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舒怀谷把孙云适拉入大门内：“别留下指纹毛发和信息素。”
“这还用你说？”
孙云适给自己带上手套，动作娴熟。
时间有限, 他们没有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浪费太多时间, 孙云适看过所有已经解密的档案, 他直接找的就是最机密的那一栏。
要说联邦初年最机密的档案，那就是各大居住星内核的基础，以及早年与硅基生命有关的资料。
居住行星的基础建设是到现在还在用的，这些档案里多多少少都记录了一些它们的构造，而外宙域的硅基生命就更机密了，绝大多数民众对此其实是基本上没有概念的。
孙云适翻过行星内核，直接找到了硅基生命、中央防护网以及他自己的档案。
硅基生命，一种非常特殊的外宙域生命，它们的幼体诞生在行星的矿藏中，成体则直接透入外宙域，以能源和矿藏为食物。
这种生命的组织形态也是极其特殊的，所有的硅基生命都公用一个精神力网络，它们缓慢地将信息传递在巨大的网络上，这个信息网就像是人脑中交织的无数神经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网络就是它们族群的思维，而这个族群也只有这一个独一无二的思维。
这块巨大的网络几乎包揽了如今联邦所在的所有宙域，其中涉及到的精神力庞大得令人难以置信。
硅基生命就这样自由自在地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人类强势进入宇宙。
一开始人类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恐怖的外星生命，直到人们遭受了致命的精神力攻击，那个时候连星际联盟都还没有建立，而人类被攻击的原因是破坏了过多的矿藏。
……也就是把人家的老家给撬了，这就难怪会被按着打。
但所幸这个外星文明并没有人类这样繁多复杂的思维，它甚至称得上是单纯野性的，即便掌握着恐怖的精神力量，在同人类的竞争中还是一败涂地。
到了孙修绍的年代，他亲自迎战了最后一次硅基生命的反扑，然后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宣布了凯旋。
人类从这场胜利中得到了无数的好处，如今的天网就是模仿硅基生命的信息网络构造的，各大AI也是仿造这种生命体构建的，而最早的AI01也是这样诞生的。
没有这种生命，就没有如今的人类社会。
孙云适的阅读速度很快，他一目十行地读完了所有的内容，最后放下了档案。
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蠢蠢欲动，零星碎片快速地在他的脑中闪过，他的眼前出现了很多毫不相关的画面，有航舰上人来人往焦急的巨大场面，有星河之中被精神力牵动的能量潮汐，有云昭明手持核心指令的储存容器，也有一个男人……一个军装男子，他的容貌与前世的孙修绍像极了——是01。
孙云适脑中一阵刺痛，手中的档案掉在地上，舒怀谷立刻上前把他抱住：“修绍？！”
孙云适撑着头大口喘气，耳鸣让他听不清舒怀谷的声音，良久后他才缓过神来：“……01……01在哪里？”
“在云绍的研究院里，他现在在和孔秉承合作。”舒怀谷轻轻抚摸着孙云适的后背，“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吗？”
孙云适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起了01的构造过程，但是记忆还是很模糊，那个时候我的精神力也参与了构造，我和01应该是能同调的……我竟然忘了这个。”
舒怀谷一愣：“……那精神力防护网是为什么？”
“那是残余硅基生命最后的反扑。”孙云适的头又疼起来，他想要站稳身子，但身躯不由自主地打颤，“我筑下的防护网是……保护首都星，不然它们会用精神力绞杀死首都星上的所有普通居民……我和01反抗的时候——呃！”
剧痛。
“修绍！别想了！”舒怀谷焦急不已，“我们走吗？你是否需要治疗？”
孙云适趴在舒怀谷的怀里小口小口地喘气，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01的形象在他脑中的形象已经有些模糊了，连带着和云昭明一起构建01的前世回忆。
许久过后，那剧烈的痛疼终于淡化了，孙云适回过神来，而舒怀谷已经捡起了地面上的档案，把孙修绍的档案拿了过来。
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心和焦虑：“阁下，您怎么样？”
“好多了，多谢。”
孙云适朝他笑了笑，他接过自己的档案快速地翻阅，然后失望地发现它们记录的内容都是他知道的。
没有用，他虽然回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构筑精神力防护网，但是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分裂出星石，这种精神力具现化的手段太像是硅基生命了，他当年是怎么掌握这个的？
而且孙云适是回收了一颗星石的，这颗星石所包含的能量也让他震惊，假如每一颗星石都是这样的，那么……当年他的精神力也太可怕了，就算是变异的这也不正常。
孙云适又觉得一阵头痛，他原本以为查资料能够厘清过去，但万万没想到事态反而变得更加混乱，难道要去询问云昭明或者孔秉承么？他们知道的东西一定更多。
这个夜晚在查资料和阵痛之间过去了，第二日的早晨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来临，孙云适把纸质资料归档放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舒怀谷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您需要去拜访孔先生了？”
孙云适抬头望天，无奈极了：“我应该会给他留下信息，我死之前还和他吵了一架，我忘了我们为什么争执……”
明明他们的政见一向都是很相似的，会有这样激烈的争吵可是生平第一次。
舒怀谷最后检查了一次档案室，他带着孙云适走出房间，锁好道道秘匙。
“接下来我们要离开这里，现在宣传片的剧组已经到了大厅，一会儿你先进入剧组里，然后中午的时候再跟随剧组离开，通行卡在你的口袋里。”
孙云适点点头：“明白。”
“阁下……您的感觉还好么？”舒怀谷犹豫了一下，“算上昨天的婚礼，您已经一日一夜没睡了，而且昨晚……”
“不用敬语也不必称呼我为阁下。”孙云适失笑，“没关系，一天一夜而已。”
*
孙云适从一楼卫生间的区域往外走，顺利地找到了宣传片剧组。
一大群俊男靓女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他们都穿着和孙云适差不多的制服，仿佛一片墨绿的挺拔树林，远远看去养眼极了。
孙云适悄无声息地插入了队列。
一个姑娘似乎突然注意到他，她有些好奇地瞅了瞅孙云适脖颈上墨绿色的颈环，小小声：“我刚才没看到你欸……你也是我们联戏的吗？”
联戏，联邦戏剧学院，培养重点侧重各种演员和舞台上的相关职业。
于是孙云适也小小声：“我一艺的。”
“哦，是一艺啊。”这姑娘了然点头，“我很少看到群演里有Omega，你也是来长见识的吧？”
孙云适拉了拉衣领：“是的。”
宣传片已经开始录制了，孙云适看到舒怀谷从另一边走来，很自然地和导演开始寒暄，一切都和他们计划的一样。
孙云适找了一个角落靠着墙，闹哄哄的人群让他觉得有些头晕，一日一夜缺乏睡眠确实让他感觉到了不适，他只希望上半天的录制快些结束。
稳定又喧嚣的人声很容易让人产生睡欲，也就在咸鱼昏昏欲睡的时候，几声压抑的惊呼让他徒然惊醒。
这一刻，孙云适还以为又遇到恐怖袭击了。
不过事态并没有这样糟糕，让姑娘们尖叫的源头是大门外向内走的一行人，这群人穿着军装，共同围绕着正中央一位穿着行政制服的男人。
同样是墨绿色的制服，穿在这个男人身上显得格外气势逼人，他的五官与面部线给人一种硬朗疏离的感觉，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感觉就变成了风度翩翩。
孙云适的睡意一瞬消失无踪。
来人正是孔刑峥，一个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30章 咸鱼度，20%
孔刑峥大步走到了导演组边, 他看上去就像是恰好遇到为宣传片于是上来询问几句，舒怀谷也是一副公事公办模样，和他疏离又礼貌地寒暄着。
咸鱼靠在墙壁上默默地观察, 舒怀谷的表情有些冷漠, 但孔刑峥却笑得一派真挚温和，就像是在面对他的选民似的。
孔刑峥一向是这样的, 他的情绪调控和表情管理比他这个老上司要强上太多了, 孔刑峥从来不会在任何场合和任何人有任何“过度”的行为，当他当上次席执政官时，孙云适已经看不透这个从前一起玩耍的弟弟了。
孙云适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孔刑峥竟然会在他死亡前失控地和他吵架……
事情又绕回他们最后一次争执, 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在这种时候, 孙云适竟然还能腾出神来回忆一下他遥远的过去。
他脑中最先蹦出来的，竟然是他和孔秉承的小时候。
孙修绍的父母, 在他刚满十岁的那一年就不幸遇难逝世了。
孙家虽然是占据了一整个星系的门阀，但血脉单薄, 历代单传，孙修绍的父亲没有其余的兄弟姐妹, 孙氏乍然失去了他们的皇帝, 于是只能匆匆扶持幼主登基。
孙修绍的生活因此而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虽然他成为孙家的新任家主, 但真正的权利却不在他手中, 把持权柄是最年高德劭的孙家养子们，这些祖辈甚至曾祖辈的老人就像是封建时代中那些勤勤恳恳的忠义臣子, 一边是教导幼帝, 一边是匡扶社稷, 彼此之间还勾心斗角，一切行事准则以“稳定”为基本方针。
五年后，十五岁的孙修绍正式进入社交界，但家中的族老们一致认为他无法匹敌其余家族的老家主们，于是他们做出了一个过渡方案，那就是先邀请年龄相仿的各家小辈，用这种方式来培养小家主的外交能力。
在这一段时间里，孙家老宅几乎就成了贵族小学和初中部，除了顾家坚持军事集训不放人外，孙修绍愣是把星际联盟中的所有家族的小辈都过了一遍，见客见到麻木，他原本就早熟的性格又被磨得耐心了不少。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孙修绍遇到了孔秉承，然后就开始了和这个孔家弟弟一起学习的少年时光。
和一代单传最后还绝嗣的老孙家不一样，孔氏一向是枝繁叶茂热热闹闹的，孔秉承的堂表兄弟姐妹多得能把他埋起来。
当年的小秉承比他还小五岁，孔家又喜欢把人堆做一堆往前送，那时候小短腿的孔秉承挤在人数庞大的同辈兄弟姐妹中，非常的不起眼，孙修绍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弟弟。
说起来孔秉承的童年并不幸福，他的父亲因战乱而遇难，他的母亲又因为精神疾病自杀，他自记事起就被养在孔家老爷子的膝下，虽然生活优渥，但是关爱就不要想了。
孔老爷子事务繁忙且精力不济，再加上孝子贤孙围绕膝下，他对孔秉承的关怀自然就被分薄到几乎没有的地步。
而孙修绍第一次和孔秉承的独处，是因为他发现了这只小豆丁在他家的院子里躲着人小声哭泣。
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就蹲在灌木丛里低着头掉眼泪，而且他就算是哭也不发出声音来，就是捏紧了小拳头，垂着头，脊背微微颤抖寻常的女士见到怕是心都要碎了。
在孙云适的记忆中，孔秉承这辈子大概也只哭过这么一次，
偶尔瞧见这一幕的孙修绍倒是保持了一颗完好无损的心，他当时只以为这世交家的孩子是被绊倒或者划伤了，于是赶紧上去把人抱起来问：“你怎么样？”
小孩子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是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孙修绍更担心了，于是他就把这孩子顺回了自己的卧室，用仪器上下仔细检查一遍后才发现……嗯，没受伤。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不稳定的，孙修绍很好脾气地哄着这个孩子，男孩认出了他的身份后倒是非常配合，直接告诉了孙修绍他的名字和哭泣的原因。
这男孩是孔家的孩子，名字取得和孙修绍一样别致，他养的宠物小狗在一日前死去了，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而孔秉承在哭累了后倒是直接就在孙修绍的床上睡着了。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初的相遇，这件事也成了他们一起学习的契机。。
在当时的星际联盟中，家族教育公认最好的是孔顾孙三家，其中顾家的孩子从小就在军营里生根发芽，不到二十岁不允许离开军营；孔家则是建立了神秘的族学，即便和孔秉承一起长大，但孙修绍对他家的族学还是不甚了解，只知道规则森严；至于孙氏——孙家的养子养女是从庞大的基数中挑选出来的，再加上家臣式的严格教育，那效果也是为人称道的。
孙修绍打小就发现孔秉承的学习能力异常强悍，有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反而还不及弟弟，而且孔秉承小时候特别刻板，平时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见到他必定是毕恭毕敬，很少能见到他流露出符合年龄的情绪。
也不知道孔家是怎么养孩子的，若是要论早熟，五岁时的孔秉承吊打五岁的孙修绍。
孙修绍见不得这孩子整天板着一张脸，他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逗孔秉承，这样坚持不懈地持续了五六年，在他离家进入联盟军校前，这孩子终于会笑了。
总而言之，非常的有成就感。
*
军部资料大楼，大厅。
舒怀谷拿着剧本这样说道：“……构思就是这样，分镜和框架都已经得到了审核通过，这个场景补完后就差不多完成了基本构架，还有就是后期配音。”
导演立刻附和：“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的配音打算请……还要录入……”
孔刑峥一边微笑着轻轻点头，一边恰到好处地配合：“……原来是这样……不愧是享誉联邦的导演……那么我就期待着……”
这些套路，即便过了千年也还是一样的。
孔刑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良好的修养让他笑得一如既往的亲切，他开始轻轻拨弄袖扣，但连这个无聊的动作都被他做得优雅极了。
舒枫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装模作样的虚伪之徒，即便是重获新生，这位上将也从未更改过他的处事方式，舒枫不是不懂谋略，但他宁愿把所有的计谋和考量都放在战场和任务上也不愿用来做一些别的考量。
简直是和顾清一样的——莽夫。
孔刑峥实际上并不在乎舒枫这种眼神，前世今生他已经习惯了太多旁人的目光，那些敬仰的、爱慕的、渴望的、恐惧的、憎恨的……人们把一切感情投射到他的身上，而他必须承载这些杂乱的情感，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与义务。
孔刑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大厅中的所有人，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尤其是舒怀谷的。
主演是成名已久的几名演员，群演则是姿容俱佳的年轻人，他们的视线都非常相似，是孔刑峥最常见也最熟悉的仰慕和赞叹。
唯有靠墙角落里的站着的人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孔刑峥立刻锁定了他，只不过他紧接着又看到了这个人脖颈上的墨绿色颈环。
是一位Omega……有可能是因为羞涩或胆怯？重生后很少有敢于与他对视的Omega，就像是前世没有几位敢与他对视的淑女一样。
舒怀谷仍旧是那副死样子，仿佛和他聊天是什么不得不完成的义务劳动，孔刑峥倒是还有耐心再和他耗一耗，只导演开始惶恐起来，似乎是生怕他挑出了什么阻碍拍摄的重大错误。
……罢了，反正他今日来为的也不是舒怀谷，不过是恰好碰见而已。
孔刑峥对几人颔首致意，随后进入大厅后的通道，转而去往双子楼的另一半。
当他所处的空间里没有外人后，秘书开始低声地向末席执政官汇报封锁条例——虽然航线还是对外开放的，但实际上早就被埋下了天罗地网，行政部在检测航道上动用了AI朱雀，朱雀最擅长的就是信息检索。
更何况还有01在无时无刻地筛查，假如孙修绍想跑，他绝对会露出尾巴来。
“保持监视……替我给首席阁下发送信函。”孔刑峥略组织了一下措辞，“……就这样写，01现在还在可控范围内，而约束01的方案我会尽快完成。”
秘书低低应是，随后带着这个信函转身就走，现在的天网就是01的老家，关于01的所有消息都不得不采取物理配送的方式传递。
孔刑峥踏上入电梯，玻璃门上倒映出了他的倒影，身着墨绿色制服的男人正冷漠地望着自己，他随手整理着完美无缺的袖扣，仿佛它们所在的位置有什么不合适似的。
只要孙修绍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首都星上，他迟早会被他揪出来，这个忘记了星石，又忘记了01特殊性的家伙……把乱七八糟的事情丢下之后潇潇洒洒地一跑了之，真是好不快活。
呵，到时候也别怪他不客气。
孔刑峥看着玻璃面上映出的倒影，他不知何时又笑起来了，但这一次的这个笑容可不是他拿来当做面具的表情。
只要一想到孙修绍被捉出来之后的表情……孔刑峥那自上辈子联邦成立起就静如古井的世界终于被打破了，他的心中竟慢慢涌起一阵兴奋的期待来，像是被投入了石子而荡起的涟漪。
也许之后我们就又是同事了，但这一次却换成了他来当长官。
修绍哥，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一次见到你啊。
*
孙云适并不知道孔某人心里正在盘算着什么危险的念头，他此时是又困又饿，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拍摄。
咸咸孙不会在宣传片中留下自己的影子，同样也不会被大厅里的记录仪捕捉到清晰的面部图像，可这对于一个困得要死的人来说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以至于孙云适不得不感慨当年，要是搁他上辈子，熬个一天一夜根本不算什么。
正午时分，孙云适终于找机会溜出了大楼，滚回一艺宿舍补眠。
一艺的Omega宿舍楼里十分热闹，学弟学妹们频繁地进进出出，外卖与送餐寄到各个宿舍门口，这个点应该就是下午茶了。
孙云适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杨静静平时有囤货的习惯，在她搬走后给他留下了好几箱速食、零嘴和日用品，但饥肠辘辘的咸鱼没有去看这些东西，他翻出营养剂给了自己一针，随后躺入了医疗舱里。
昨夜的头疼虽然已经恢复了，但为了避免后遗症，他还需要再过一个深度催眠来保险。
能收集的资料都已经准备整齐，接下来……就是等待和辅臣见面的时候了。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有一天要进入极乐的地下楼层，深入了解这个首都星上的灰色中转站。
*
军部资料大楼。
孔刑峥抵达了目的地，他用自己的权限拿走了联邦最初一百年内的所有科研档案，而这些东西都是云绍急需的。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虽然云绍此人高傲放肆，但在精神力的研究方面孔刑峥非常信任他。
他们重生的原因目前还不明朗，但是云绍已经在全力研究这个课题，现在他们急于把孙修绍揪出来的动力也包括这个，当年是孙修绍一个人直面了硅基生命的反扑，那个时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连和他同调的01都因被屏蔽而没有记录。
对于重生这一点，云绍的初步猜测还是和精神力有关，因为除却孙修绍，重生的五人正巧就是当年保管星石的人，而现在星石丢得七零八落，即便01已经在集中回收，但这仍旧导致研究进展异常缓慢。
要是能找到修绍……
资料室的大门在孔刑峥的面前打开，他按捺下了满心混乱的思绪，大步走入了大门中。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情。
*
孔秉承的幼年，充满了苛刻的条例与规则。
每一个他所见到的人都在对他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从祖父叔父到兄弟姐妹，从族学教师到安保仆佣，每一个人。
“孔家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教养吗？”
“祖父膝下培养的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糟糕的孩子！”
“我们可是你的兄长和姊姐，难道不能对你指点一二？”
“秉承，你的名字可是被寄予厚望的，切莫让祖父失望！”
“为什么连你的弟弟妹妹们都不如？”
……
孔家的孩子生来就踏入了家族的训练场，他/她要和他们的兄弟姐妹们共同竞争，分薄长辈扔下的奖励，就像是一群小狼学着去撕咬猎物。
虽然同样是拥有一片小星系的大门阀，但和孙家不同，孔家相信血脉，而他们枝繁叶茂的族谱也足以支撑这个信念——每一个血脉的分支都是未来的有生力量。
不论孔家孩子的出身如何，他在晓事后必须进入族学，然后把家族的信念刻入各自的骨骸血肉。
在未成年时他们就订立未来的领域目标，然后针对这个方向培养，最后为家族抛洒热血，鞠躬尽瘁。
孔氏族学的气氛永远都压抑到了极致，所有的一切都和学业挂钩，从生活质量到个人尊严隐私，外人只道孔氏族学神秘优秀，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就像是在训练狗和狼一样训练小孩。
在这里，最频繁的体罚制度是鞭刑，每年打断的鞭子足有数十根，因为教学而死的“教学器材”就更不用说了，这残酷的理念刻在每个人的骨骸中，学业优异者是未来的新星，学业低劣者是烂泥里的臭虫。
孔家的孩子需要学习的内容涉猎极广，天文地理，历史人文，器械理化，竞技礼仪……这些课业中，当然还有杀人的技巧。
乱世里的门阀，教什么都不会忘了教杀人的。
孔秉承在五岁时正式进入族学，十岁时第一次随着家族出访孙氏的星系，这也是他记忆中童年里最后一次哭泣。
那是孔氏族学的一门特殊课程，刚入学的五岁孩子会在族学的指导下养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不论是喂养、照顾还是洗漱都必需亲力亲为，然后在他们十岁那年，这些孩子要被逼迫着亲手杀死这只宠物。
没有人知道这门残忍的课程是谁设立的，但所有孔家的孩子都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要经历这么一遭折磨。
孔秉承不敢在孔家的族学中流露出丝毫的软弱，但当他在孙家老宅中独处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发泄了情绪，却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孙家当时的小家主。
大概就是这点可怜的缘分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桥梁，孙氏率先表达出了善意，于是孔氏接过了橄榄枝，在此之后孔秉承就开始了两边倒的经历，上一个月他跟随着修绍哥修习课业，下一个月就要在族学里面临血肉横飞。
当时的孔秉承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当做手足，他真正承认的哥哥只有孙修绍一个人。
……假如一切就这样继续下去，那么他们也许会是一辈子的挚友，胜似亲兄弟的那种。
但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假如”的。
那是在孙修绍二十岁生日的时候。
当时的孔秉承已经十五岁了，他很认真地为他的修绍哥准备了生日礼物，如今的孔刑峥早已经忘了他当时准备的是什么东西了……好像是他亲手组装的机械表？总之就是那一类手工。
当时孙家老宅的许多书房都是直接对孔秉承开放的，于是他藏在修绍哥最常用的书房里，想要在这里给他一个惊喜。
这一间书房是完全沉在海下的房间，透明的四壁外就是海洋，鱼群自由自在地绕着这里游弋，地板也是透明的，向下望去时看不到底，只有沉静深邃的海水与深渊一般的黑暗。
这间书房不仅是孙修绍最偏爱的，同时也是给了孔秉承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他们常常在这里一起上课，每当课间休息时，孙修绍就会指着徘徊在墙外的鱼群一一介绍，他能生动地介绍着这些游鱼的名字和它们的祖先，活灵活现地描述这些鱼类在它们生物链中的地位，而不论孔秉承提出什么问题，他都会耐心又温柔地帮他找到答案。
孔秉承喜欢极了这样的时刻，当他的修绍哥在讲述海洋的传说时，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月夜下的海面一样瑰丽，这双眼睛的主人和他的故事一样吸引人，只要是修绍哥所说的，不论是海洋中诞生的美神或者诱惑着海船的塞壬……都美极了。
但在那个生日，那藏在标本架与垂帘之中的孔秉承却不会知道，他即将迎来狭隘认知的第一次转变。
电梯井的响声打破了一片寂静的书房，孔秉承立刻熄灭了所有的灯，少年人本想用这点小把戏吓唬他的修绍哥，而当电梯门打开时，他却听到了——他并不陌生的声音。
水渍的响声，低哑的嬉笑，随意推开的桌椅，以及衣料的摩挲。
孔秉承是见过孔家的兄姐们是怎么放肆玩耍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不大的书房中容纳了三个人，但就是没有人点灯。
孔秉承放轻了呼吸，透过垂帘之间的缝隙，他看到了——
月色透过浅浅的海层照亮了这个昏暗的书房，海水的波纹被薄纱一样的光晕印在地板和墙壁上，成年男子那挺拔的背影在这水波的纹路中白得刺眼，肩背上流畅的肌理在劲瘦的腰肢处收束，他的手臂撑在书架上，小臂的线条像是被钢笔勾勒过一样清晰，海浪般的起伏间，那后背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孔秉承自然而然地忽视了那个女人，他的眼里只看到了孙修绍，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修绍哥，并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他的神龛碎了。
这一场青年男女之间的嬉闹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不久后他们就衣冠楚楚地离开了书房。
这是孙修绍的第一位情人，这个女子也是孙家的养女之一，在他们分手后这位养女去了另外一颗居住星，等到孔秉承再一次见到她时，就是在孙修绍的公葬上了。
孙家的继承人不可能和自己家的养女结合，他们都明白这一点，这一场感情的起因是你情我愿的少年情思，而结束也是因为理智和清醒的理性认知。
不过比起孔家孩子们的随意和傲慢，孙修绍对待感情的态度好歹称得上是郑重与尊重。
等到书房里又只剩下孔秉承一个人时，他才打开了灯，旖旎的海水在明亮的灯光下不再神秘，鱼群自在地畅游在透明的墙壁与地板外，它们都有着类似的外表，从下往上看是浅色，从上往下则是深色——这是为了防止被天敌发觉，修绍哥曾说过的。
孔秉承靠着标本柜坐在地面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和濡湿的衣襟。
这是孙修绍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
这一次，孔秉承没有给孙修绍送生日礼物。
*
同年，孙修绍进入了星际联盟军事学院，孔秉承在孙氏的宅邸中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于是他回到了孔家，在族学中夺得魁首。
星际联盟军事学院在当时就是几乎所有未来指挥官的摇篮，孔秉承知道孙修绍的志愿远大，孙修绍要统合星际联盟的军事力量，他需要更多的同窗情谊，于是他选择了军事大学，而不是综合大学。
这几年孔秉承再也无法和孙修绍朝夕相处了，他只能在假期里偶尔见到他，其余的时候则是数不尽的酒宴和聚会，但不论在哪里，孙修绍的身边总是围满了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作为整合军事力量的开端，孙家与顾家建立起了更紧密的联络，孙氏的养女嫁给顾家的男儿，两家之间的关系一度抵达蜜月期。
顾家，军事门阀，他们只占据了两颗行星，但他们的军事力量却是最强大的，在这个时期内孙氏对顾氏军队的投资翻了数倍，而凡是两家共同参与的聚会，孙修绍要么就去推顾老爷子的轮椅以示忘年之交，要么就去和顾氏的继承人把酒言欢一片融洽，端足了姿态。
而当年顾氏的继承人，是顾清。
顾清和孙修绍同龄，他们同时也是军事院校的同窗同学，家族的交好让他们也更加形影不离。
等到孔秉承二十岁时，他也进入了联盟军事学院，此时的他已经在家族中定下了未来执政官的方向，因为他是魁首，他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最多的资源。
此时孙修绍已经二十五岁，他即将从院校里毕业，随后就是完全继承孙氏，也正式在行政部门中担任职务。
在一次晚会后，孔秉承去孙修绍的宿舍找他，为的是什么他也早忘了，但这一次却能算得上他认知的第二次转变。
军事院校的宿舍条件很好，宿舍外就是茂密的树林，孔秉承绕过楼梯走到最顶层，顶层居住的就只有两名身份最高的学生，寻常不会有人上来 。
孔秉承在昏暗的走道中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他快步绕过楼梯，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两个纠缠的人影。
顾清把孙修绍压在墙壁上，而孙修绍的手臂则勾在顾清的脖颈后。
他们吻得十分动情。
孔秉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六年级的宿舍楼。
*
联邦1069年。
军部资料双子楼。
提取资料需要孔秉承亲自执行，他依次递交了权限审核，随后让研究所的AI青鸟把资料直接递送给云绍，资料的审核没有什么难度，但非常繁琐，孔秉承花费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才结束初步的筛查与传递，等到他终于处理好审核后，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了。
秘书已经取回了首席执政官的口信，孔刑峥粗粗浏览了一遍后就把它销毁了。
资料大楼的主厅还是一副忙乱的样子，孔刑峥看到了封锁的走道，于是问：“怎么回事？是拍摄组出了什么问题吗？”
秘书：“倒不是拍摄组，拍摄组早就离开了，这是纸质资料室自己的问题，他们在翻新的时候把档案放错了，几个档案室里的内容全部颠倒。”
“档案放错……”孔刑峥轻嗤，“档案翻新难道不应该是按照时间段依次来的？竟然会出现归档事务，这还真是……”
匪夷所思。
此时的孔刑峥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错误可能预示的征兆，但他本能地记住了这种异常。
*
五日后，又是一个周末。
咸鱼一大早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把吃饭的家伙凑了凑，然后给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今天就要去极乐一日游了……
嗯，虽然知道辅臣也重生了，但是他这心里却没有一点底，只有一种极其荒谬的不真实感。
孙云适知道极乐和军部在私底下是一定有合作的，甚至极乐也有是军部的下辖分支，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区域的负责人是孙霁。
前世的孙辅臣是立志要当执政官的人，他也确实坐到了次席执政官的位置，但不知为何他却在距离首席执政官一步之遥的地方自请退位。
可退隐的孙辅臣并没有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蹲在孙家的老宅里，他在新生的联邦中游荡，死后则一纸遗书把孙氏老宅捐给了联邦。
到了千年后的如今，孙氏的宅邸早已经在历史的变迁中被拆除，留下的区域则被规划成了基础学校的联合片区，孙云适曾偷偷溜进去看过，除了有些相似的地貌外，这里已经找不到丝毫属于过去的古老遗迹了。
唯一有点辨识度的……大概是公共广场口伫立的一尊孙修绍铜像。
咸咸孙叹为观止，当即合影留念。
说句实话，还挺像的。
就是不知道辅臣有没有去看过……一定是有的，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孙云适换了一身相当复古的休闲服，大口袋的套头衫和牛仔裤运动鞋，这种装束非常的少年气，但谁管他呢，反正孙云鹤上辈子从来没这么穿过，这辈子可不就要穿个够本。
同时他也没忘了带上心心念念的眼镜，他调了调光脑，眼镜的镜片上立刻就显示出复杂的立体架构——这是极乐地下的建筑群结构。
为了展示诚意，孙霁已经把立体图交给了舒怀谷，这地图一转手就到了孙云适的手中，咸鱼总算是得到了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地图。
不出他所料，极乐的真正主体就在地下，这些复杂的结构比蜘蛛网还要繁琐，它总体是个不规则的巨大套环，一环套着一环，每一环之间都有数十条道路链接，占地面积极广，与地面上那冰山一角的地标建筑楼相比，地下的建筑就是冰山的主体了。
更绝的是极了地下通道里竟然联通了首都星上绝大多数的警署，外部竟然还有不止一条路直达首都星军营……
孙云适：“……”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设计的，但这设计理念真的太强了。
难怪军部会和极乐一起联手打击走私……
孙云适收拾好了自己，然后在宿舍的大楼下找到了早已等在车里的舒怀谷：“看来今天又要麻烦你给我当一回司机了。”
舒怀谷微笑道：“能给阁下开车，荣幸之至。”
车厢中弥漫着浅淡的水沉香的气息，像是流水一样浸透人的每一个毛孔。
“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不用尊称……”孙云适坐上了副驾驶，“走吧，去见见辅臣。”
舒怀谷启动了车辆，很快就离开了校园区，就在不久前孙云适还和小鹦鹉一同走过同样的轨道，但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后，他就要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身份再一次踏入极乐。
孙云适忍不住划开光脑，再一次翻出孙霁的履历，这个时代的辅臣同样是孤儿出生，五岁的时候就完成了alpha的分化，和前世一样早早考上一军，随后就是进入军团，干脆地退役，进入极乐，最后成为了极乐的老板。
他仍然在为联邦效力，但却游离在体制之外，连明面上的身份都毫不犹豫地注销了，比孙修绍这个交战区的孤儿出身还要干净。
舒怀谷：“修绍……是在看孙霁的履历吗？”
孙云适合上光脑：“是的。”
“他的经历没有什么奇特的，前世的经验、相对强悍的精神力和优秀的身体素质，不论是谁拥有这三者都会得到不低的功勋，而且他也是星石的保管者之一。”
舒怀谷盯着车辆主屏幕上的道路指引，状似无意道：“倒是阁……修绍，你这一次出生后……是交战区吗？”
前世养尊处优，此生困苦拼杀，舒怀谷其实早就想问了，但只要看到修绍现在的兼职和性情，他大约也能猜到一些他在交战区中的经历。
孙云适知道舒枫想要问什么，但他也没有直面回答，只是说：“确实是交战区，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自由星域的人很有意思的，说话又好听，在那里长大可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舒怀谷一时语塞。
自由星域哪里会是孙云适所说的这样有趣？那里没有统一的政体，大大小小的势力盘杂交错，有的区域里还流行奴隶买卖，更多的区域则充斥着资源枯竭的星球和横行的匪盗，而交战区指的就是自由星域的边界，那里的生存环境比自由星域里的强盗老窝还要艰难。
……说起来人类的母星也在自由星域里，这倒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自由星域……”舒怀谷紧缩眉关，“从那里离开，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吧？”
孙云适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只是多杀几个人——几只畜生罢了……我们要到了。”
极乐近在眼前，这几个月来极乐还在“整改”，对外并不营业。
舒怀谷把车辆倒入了唯一开放的接驳口中，这道接驳口直接连通地下区域，而等到他的车进入内部区域后，接驳口便立刻关闭了。
*
孙云适走下车辆，抬头看了看这个停车间，全密闭，只能容纳一辆车，多个出口，明亮的光线和无处不在的引导与安保智械。
这种停车间完全就是首席执政官配置，上辈子天天见，但这辈子的咸咸倒是很少体验。
……就要见到那孩子了吗？
孙云适的眼前浮现起斑秃小狼崽的样子，他亲手把这个桀骜的小东西养成了杰出优秀但有些暴躁的青年，他们前世见到的最后一面……是辅臣的成年礼。
孙云适的胸口突然就又漫起了一种近乡情怯的酸楚。
正门口的电梯已经打开，透过单面透明的四壁可以望见外面的景色，只可惜这里是地下，外壁外是一片漆黑。
两人进入升降梯，很快这电梯就向下落下，这电梯竟然还经过地下河道，隐约可以听到潺潺水声。
电梯降到了最底层，当舱门滑开后，露出的竟然是一片室内温室。
这片温室美丽又繁茂，各种各样的绿植高低错落地布置在立体空间中，没有太多盛开的花卉，但光是这熙熙攘攘的绿色就让人感到放松。
孙云适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花房，随后无奈地笑了。
看着满目的绿色与空无一人的小径，舒怀谷下意识问：“孙辅臣他怎么……”
舒怀谷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他是孙辅臣，他会站在电梯里等着他的阁下，而不是一个影子都没有
走到了这个地方，孙云适倒是自在起来，他转了转手腕上的光脑：“他应该在偷偷地看着我们，而且大概率还在赌气吧。”
舒怀谷：“……赌气？”
孙云适点点头，像是又回到了曾经兄长的身份中：“这孩子有点任性，让你见笑了。”
舒怀谷垂下眼眸：“这里是您熟悉的地方吧。”
可能连修绍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他进入这花园中起，他就开始无意识地表达出亲昵和舒适了，但为什么？是因为要见到……他的弟弟了？
孙云适失笑：“是的。”
“这里是我们老宅的一处后花园，面积小又比较偏僻，所以以前没带你参观过。”
舒怀谷了然：“那么接下里要往哪里走呢？”
孙云适指了指面前的岔道：“这边走会通向一个小亭子，是休憩和待客的地方，你先去那边等我，我得走另一条路——辅臣的意思是让我独自去见他。”
舒怀谷：“阁下！”
孙云适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舒怀谷欲言又止，他想要问修绍是从哪里看出了孙霁的暗示，但他看着孙云适坚定的笑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能说什么呢，这是他们的“家事”，他无权置喙。
孙云适又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上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上的植被更加茂密，垂枝之间是一簇簇挤在一起的嫩黄叶片，米粒一样的花朵藏在这些叶面中，散发着浅淡的芬芳气息。
大约走了几百米后，孙云适的眼前便顿时豁然开朗，拥挤茂密的植被像是撤开的屏风，一下子就露出了背后的石阶。
环状的黑石围成一个大圆，圆弧内铺满了细碎的纯白卵石和润泽的黑石，它们之间由一道弧线分割，勾勒出两条柔美的阴阳鱼来。
这片太极图周围紧紧包裹着高大的植被层，浓碧深翠，生机勃勃，这也正是这片角落的设计初衷。
在半片黑鱼的白桩上坐着一个男人，短发寸头，虎体猿臂，彪腹狼腰，穿着一身纯黑的唐装，暗色的盘扣高高地盘踞在脖颈处，他单手搭膝的坐姿让他的腰身微微弓起，但这个姿势却一点都不见放松，好似绷紧的弓弦或者埋伏的野兽。
浓烈的信息素因主人过于激荡的心情而放肆地弥漫开，那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极其具有攻击与侵略性，它并不怎么好闻，像是把头埋在暴晒后的砂砾里，又有些松樟焚烧后的样子，刺鼻，呛口，微甜，假如说舒怀谷的信息素是温和又威严的山岳，那么这人的信息素就是灼热又爆烈的火炎。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孙云适，黑沉的眼眸睥睨又晦暗，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故人相逢，倒仿佛仇人见面。
孙云适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辅臣，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年龄线（从大到小排，中间是出生间隔年份）：
舒枫—1—孙修绍、顾清—5—孔秉承—5—云昭明—10—孙辅臣
今生：顾长光、舒怀古—4—孔刑峥—6—孙霁—13—云绍—2—孙云适
因为是星际背景默认人类总寿命翻倍，年龄差可以大幅缩水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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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看到的角度都是片面的，以后换成顾清的视觉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老孙也是只看到一部分，毕竟他一直以为第一任未婚妻是小白花来者，但是这个未婚妻是孔秉承的表姐，也是孔家族学的优秀毕业生……其实也蛮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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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31章 咸鱼度，30%
孙霁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突然就清醒地意识到——孙修绍已经死过一次了。
七窍流血，脑域破碎。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不一样了，他打扮得像是一个少年, 随心所欲又闲适懒散, 他的外貌也变了，假如只看轮廓和五官, 那么他这样子和前世的孙修绍还是有些相似的, 但一旦对上他的眼睛——这双沉静的眼眸，逐渐唤醒了孙霁的记忆。
孙霁的眼前晃过这人前世的影子，那个时候的他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即便是在家中，只要走出了卧室就要换好合身的正装, 他随时准备着外出, 或者是辗转于帝都星上的各个部门，或者是搭在航舰抵达联盟的各处星域。
那个时候的孙修绍, 眼底难掩疲惫的阴影。
孙霁的视线慢慢地锁定在青年的脖颈上——黑色的颈环，素白的肌肤。
啊, 你变成了Omega。
*
坐在木桩上的男人缓缓直起了身躯，他的动作很满, 但充满了力量, 像是什么完整的器械，孙云适几乎能听到肌肉之间拉伸与摩擦的声音, 那双凶兽一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孙云适又往前走了一步：“辅臣, 我来了。”
话音落下，木桩上的男人徒然暴起, 黑影一闪而来, 就在那一刻孙云适本能地抬手挡住了胸腹——前世他们也是一起练过的, 这小崽子最喜欢攻击的就是这里。
但紧接着，那属于alpha的浓郁信息素也同样扑面而来，张牙舞爪、凶悍恣意，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熔岩兜头扣下，竟让孙云适僵硬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的错愕让孙云适失了先手，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孙霁扑在了白色的卵石地面上，眼前是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脑后被滚烫的手掌包住了后脑，腰部被钢筋一样坚硬的手臂环绕，挡在腰腹前的抵抗被锁在两人的身躯之间，原本是为了防御的举措竟然成了拘束。
此时此刻，孙云适只觉得自己是被一只饥饿的豹子扑到，他接下来的下场就该是喉管被撕开，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孙云适：？？？！！！
孙云适下意识道：“辅臣，你——”
“我是孙霁，不是你的弟弟孙辅臣。”覆在孙云适身上的男人嘶哑道，“孙修绍，你还知道回来？”
孙云适直直地看着就是孙霁黑润的眼眸，也不知道是否是光线的缘故，这双眼瞳中漆黑一片，不见丝毫光晕。
信息素越来越浓烈了，那种近乎灰烬和焚木的气息让孙云适仿佛置身于一片烈火中，不存在的高温蒸得孙云适头昏脑涨，要是换了另一个alpha敢把他的信息素这样灌出来，孙云适下一刻就能和他动手。
但这是孙辅臣。
是前世被他扔下的弟弟。
孙辅臣的第一次格斗训练还是孙修绍带着他走的，那个时候的孙辅臣只是一味地好勇斗狠，他在斗殴中最习惯的攻击就是击打头部，但这是很危险又很容易失控的攻击方式，于是孙修绍的第一堂课就是了解人体。
他带着少年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腹颈部，一一告诉他哪里是颈椎，哪里是动脉，哪里是脏器，哪里是人体上一击必杀的弱点，哪里又是克敌制胜却不会过分伤人的区域。
后来……后来在他们之间的比斗中，孙辅臣的第一次胜利就是击中了他的腹部，贼痛。
孙云适沉浸在回忆里，本能地仰了仰头想要避开炽热的气息：“行行行，孙霁就孙霁，总之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然而此时的孙云适满心都是前世的乱局，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仰头的动作正在把颈项送到野兽的面前。
孙霁一顿，随后支起膝盖弓起身，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孙云适得到这个反馈后还觉得有些欣慰，虽然他们之间已经相隔了不知多少年，但这个撒出去弟弟也没有太不听话，之前的防备应该是用不上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怎么给自己换了孙霁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霁’这个字。”
“为什么不喜欢？霁，雨止也，雨后天青，总比闲云野鹤要招人待见。”
孙霁的眼中像是有钩子，紧紧地勾住了孙云适：“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你后悔了？”
“不，就算是再来一次，我的选择还是一样的。”孙云适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失笑，“辅臣……我很抱歉。”
孙霁垂下头，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他的短发刺得孙云鹤有些痒。
孙霁的声音闷闷的：“你不需要道歉，你根本就没有错。”
孙云适抬头望着地下室的穹顶，高悬的灯光正在为室内温室中的花卉草木提供光照，他抿了抿唇，抬手拍了拍孙霁的后背。
手掌下的肌肉坚硬得像是坚石，孙云鹤无声地叹了口气。
辅臣一旦情绪激动就是这样，肢体紧绷，肌肉僵硬……这个毛病，即便是换了一副身躯都改不过来。
孙云适：“我应该早一些来找你的，我没有想到你们也会回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只是一个人。”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你也没有错——”
孙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嗅到了一种浅淡又清新的气息，像是海边的风，让人回想起孙家老宅靠海的悬崖。
在每一个夏日的夜晚，海浪就在老宅边的悬崖下翻滚，在黑岩上拍击出碎玉一样的白沫，他的哥哥有的时候会在那里跳水，这大约是孙氏家主唯一被允许接触的极限运动，当他破水而出、再次攀上悬崖后，他的身上就缠上了这样的气息。
清爽中夹杂着一点咸腥。
而这也是……他的信息素。
他变成Omega了。
“嗯，我没有错。”孙云适轻轻拍着孙霁的后背，上辈子哄刺头的次数不胜枚举，这个动作他做得是炉火纯青。
随着他的安抚，孙霁的身躯也逐渐放松，像是一只钻到窝里的大豹子，收起利爪磨蹭着肉垫，在磨牙还是舔舐之间犹豫不决。
孙云适轻笑：“没有想到你现在会长成这样，alpha的身躯和普通人的区别应该很大吧？能够承担极乐的事务，辅臣果然长大了。”
这个词语让孙霁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戾气十足：“我的总年龄可比你要大，现在是你该叫我哥哥了——你现在帝都星上大学？毕业了就搬到我这里，不要理孔刑峥那群人，他们一定会让你的精神力物有所值，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行，我保护你！”
孙云适从未见过这样强势的孙辅臣，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愣，不过一想到孙霁现在也不再是孙辅臣了，他也是干了一辈子执政官的人，再加上孙霁的本性和他的信息素一样，会有这样的建议也很正常。
“多谢你，但是不用这样，不论发生么什么我都能够应付，我必须要弄明白前世发生了什么，我遗失的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事，关乎联邦甚至这一片宙域。”孙云适摇头失笑，“想让我叫你哥哥就别想了，这是做梦……行了，快让我起来。”
这一回孙霁倒也没有犹豫，他一把抱着孙云适的腰就把他举了起来，几步就把他放在了半片白鱼的黑色木桩上，直到此刻孙云适才直观地看到了他和孙霁的体型差异，不得不再次遗憾老天怎么不把他转生成alpha。
“那么你毕业了要去哪里？”孙霁不自觉地就俯身凑近了，浅淡的信息素叫他百爪挠心，和迷蒙的记忆混合在一起，让他头昏脑涨，甚至想要……咬一口。
孙霁本就对他的养兄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那是敬爱、怨恨、欲望和恋慕的集合，但在见到此生的孙修绍时，这前世沉重的感情中又突兀地掺杂了侥幸卑劣的喜悦，仿佛性别的变更带来了新的归属，让他的血液都沸腾翻滚了起来。
“毕业后我会在联邦四处走一走，我还有星舰储存在帝都卫星上，联邦上还有好些地方我没有去过……”
孙云适觉得信息素似乎又浓郁了一些，这让他生理性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而且孙霁的身躯又绷紧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孙云适只好拍了拍这个男人的肩膀：“放松，收一收你的信息素。”
“你要离开帝都星？”孙霁的双眼紧紧盯着孙云适，他的声音更沙哑了，“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我会星舰驾驶，我也去过联邦所有的地方，我给你导航。”
孙咸咸老怀大慰：“这就不必了，你有大好前途又家大业大的，不适合我散漫的旅行计划。”
“所以你要离开这里，一个人。”孙霁轻轻道，“你这一次来找我，大概只是为了了却你自己的遗憾，然后给我一个轻飘飘的告别——是不是？”
孙霁的声音低哑，但他的眼里却像是燃烧着火焰，孙云鹤正想应是却又本能地顿住了。
这个回答很危险，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就在这紧要关头，孙云适还没有想到恰当的回答时，一股强横的信息素却强势地撕裂了无形的屏障，从天而降，山岳般沉静，乾坤版厚重，这个气息孙云适并不陌生。
水沉香，舒怀谷的信息素。
树木枝叶的屏风被分开，舒怀谷垂眸看着孙霁环在孙云适腰间的手臂上，冷冷地问：“孙霁，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刺客等我存够二十章再发……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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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32章 咸鱼度，40%
两种截然相反的信息素冲撞在一起, 无声又猛烈地厮杀对抗，它们同样来自强势的alpha，一方是沉静厚重的苦涩沉香, 另一方却是爆裂滚烫的呛喉硝烟, 它们碰撞的那一刻就仿佛火炎焚烧山峦，无法抑制, 惊心动魄。
舒怀谷一字一顿地道：“孙霁, 放开阁下，你在做什么。”
孙霁微微松了松手，这似乎是顺从谦让的意思，但他的位置和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偏了偏头, 在这个角度只有舒怀谷能看到他的表情。
孙霁挑衅地笑了：“我和哥哥久别重逢, 难道不能够相互拥抱吗？”
孙云适被两种气息一冲顿时上头，头又开始隐隐发痛起来, 心跳再次跃升一个档次，肺部因为急促频繁的呼吸而感到疲惫。
这副Omega的身躯, 实在是太束缚他了。
也就在孙云适怔愣的片刻里，舒怀谷继续斥责：“当然可以, 但阁下待人赤诚, 并不意味着你能够无所顾忌，动手动脚和死皮赖脸并不是亲人之间的问候, 而且请记住你的现在的身份, 你是alpha。”
舒怀谷看起来非常冷静，他一步步向前逼近, 仿佛是看到主君受辱的家臣, 随时准备暴起：“我在几百米外的阴阳亭中都能闻到你的臭味, 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立刻。”
“我们兄弟之间的相处方式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当然记得我现在是alpha了，只是性别变更，而且……”孙霁收敛了表情，转而看着孙云适，“哥哥，我的味道难道不好闻吗？”
孙云适：“……”
开始了开始了，这种熟悉的调调，前世的舒枫和孙辅臣之间从没有好好相处过，他们的每一次相见都是在漠视和排斥中结束，那个时候的舒枫远比现在暴躁，而孙辅臣年纪小性子更冲，当年他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怎么调解都没用。
而且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情景再现，似乎在哪里经常见过……
孙咸咸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这这可不就是万恶的名场面吗！两A一O，广泛出现在现实生活与艺术作品之中，在遥远的过去则是双向三角关系，适合搭配食用“果然，我不过就是个替代品吗”、“不，你来的正是时候”、“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传达不到的爱，已经不需要了”等等金句名言。
这个联想过于可怕，孙云适倒吸一口气，一抬手就按住了孙霁的脑门，猛地爆发把他推开，随后轻盈地从木桩上跳下来。
“行了，都别吵了，这点事有什么好争执的，你们都把信息素收一收。”孙云适揉了揉太阳穴，“换个地方聊一聊吧……我想知道前世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东西我找不到记载的。”
孙霁凉凉道：“哦，你想问你的未婚妻是吗？哪一任？或者是哪个小情人？他们大概都出席过你的葬礼，我给你捧遗照的时候倒是见证了你的风流史，真厉害啊哥哥，艳福不浅。”
孙云适一口梗住：“你——”
孙霁再接再厉：“要是家里人的话，家里的人已经分散到各个居住星上了，各凭本事各奔前程，我们这一代和上一代的人都混得不错，几个老头子和管家奶奶我都给养老送终了，骨灰撒在星河里，这你不用担心。”
这好歹还算是一句人话，孙云适松了口气：“这就好，那他们走的……”
孙霁冷漠无情：“一点都不安详，奶奶天天哭你，逢年过节也不开心，老头子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唉声叹气的一个个都快抑郁了。”
孙云适又是一梗，他揉了揉胸口：“怎么——”
“坐下说吧。”舒怀谷打断了两个人的交流，他已经收敛好了所有躁动的情绪和信息素，温和道，“阁下，您的旧伤还未痊愈，逝者已逝，还请节哀顺变。”
孙霁顿了顿，神色顿时凌厉起来：“你受伤了？你回收精神力网的伤势还没有愈合！”
孙云适：“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现在只需要温养就好。”
孙霁立刻起身，他指了指阴阳鱼后的小径：“走吧，先给你做一个检查——我这里有最好的精神力检测设备，里面还有你前世的数据。”
孙云适：“我就不用——”
孙霁冷笑：“呵。”
而舒怀谷则同时皱眉道：“阁下！”
孙云适：“……好吧。”
三人走上了小径，孙霁是主，而孙云适对这里的道路同样熟悉，舒怀谷则作为客人走在最后。
孙霁拨开了横斜的树枝，在孙云适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低声道：“哥哥，你走后，我过得很不好。”
*
研究所，精神力研究区。
云绍带着插件走入了安全区，他把手中的插件插入滑槽，彻底封锁了安全区的信息网络。
现在，即便是研究所的AI青鸟和玄女都无法来干扰他了。
随着云绍的前进，层层叠叠的大门依次在云绍的身后落下，此刻即便是星舰重炮也无法哄破安全区的防御。
纯白色的信息室内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平台，平台上投影着联邦拥有的所有居住星，帝都星被点亮，每一寸土地上都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光影，标志着能源的流动。
孔刑峥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望着帝都星的立体投影出神，而投影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没有实体，只是AI拟人人格的虚拟投影。
云绍关闭最后一扇门：“久等了。”
01仿佛没有听到，仍然自顾自地看着星图。
按理说01也是当年孙修绍和云昭明共同构建的AI，但是对云绍这位父亲，01的态度和对待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联邦的孔执政官可比AI要客气多了，他亲切地微笑起来，朝云绍微微颔首：“云先生。”
这几天孔刑峥来找云绍的频率增加，以至于云绍的助手都产生了一种错觉，毕竟孔刑峥是alpha而云绍是Omega，而且两人都是独身，但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绝不是旁人臆测的那样。
在孔刑峥眼中，云绍本质上还是前世的“云昭明”，那个热爱给当局找麻烦，用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停地打搅孙修绍的孤僻研究人员。
实际上……孔刑峥有的时候甚至会忘了云绍也是个人，他是把云绍定位成AI来相处的。
至于云绍，他和孙云适一样，他们的心态早已固定，而云绍的固执比孙云适更甚，生理上的变化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智。
“我已经把你给我的所有资料都阅读检测了一次，但是很可惜，没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云绍像是没有人格化的AI一样，冷冰冰地道：“星石的作用一直以来都只是储存部分精神力，除了人类的脑域外它们无法被储存，但是根据我的猜测，我认为星石中储存了一部分那个人的记忆。”
孔刑峥的笑容消失了，他伸手按了按额头：“把记忆储存在星石里，然后又把星石从精神域分裂出去——修绍是怎么想的？！”
云绍：“谁知道呢，那家伙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很讨厌，而且他很有可能把这一部分的记忆都认出去了。”
不论是前世的云昭明还是此世的云绍都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他冷漠地就像是机器，唯有遇到孙修绍时能化身棍子精，是当年孙大首席执政官手下的戳心窝子第一名。
“本来这些记忆应该由01记录，但很可惜，01被孙修绍屏蔽了。”云绍陈述，“当务之急是把那家伙找出来，然后让他继承星石，联邦的星石还剩下多少？”
孔刑峥紧皱双眉：“基本上都已经回收完毕，舒怀谷身上还有两颗，孙霁一颗，顾长光一颗，有两颗星石流落在自由星域里，不久后联邦要派遣军团干涉自由星域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回收它们。”
云绍又看向AI：“人找到了吗？他不会跑了吧？”
01终于肯赏给云绍一个眼神了，他用的是孙修绍的轮廓，但和孙修绍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学院区已经被我彻底清扫了一遍，没有任何的痕迹，阁下还在首都星上。】
“藏得特别好，我们只找到了他的一个联络账号，我调出了销账后残余的购物记录，全都是消息买卖和淘换军工——由此可见联邦首席执政官再就业的困难程度。”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孔刑峥就回想起自己刚查到时的震惊心境，一开始是好气又好笑，但翻阅完记录后却又变成了酸楚。
孔刑峥以己度人，在什么情况下他会踏入灰色地带？
修绍这一辈子的出身，恐怕是极糟糕的。
云绍：“那么孙辅臣和顾清呢？他们也什么都没有找到？舒枫又是怎么回事？”
“顾长光已经开始了，他那个方法不用指望，而且他不久后就要带着军团被调走，没可能的。”孔刑峥哂笑，“孙霁要整改极乐哪里都不能去，而且这一次去自由星域的名单上也有他，至于舒枫，他已经放弃了。”
舒枫是放弃了不假，但孙霁呢？孙霁就心甘情愿地蹲在极乐里，只是在黑市中挂了一个语焉不详的悬赏就罢手了？
孔刑峥这么想着却突然就愣住了，一直以来都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此时终于被他窥得了端倪。
舒枫突然执导宣传片，纸质资料室的问题，孙霁迥异的行事……零碎的信息在这一刻被他联系在一起。
“等一等——”
“修绍很可能已经被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销账不完全，咸鱼第二章 买的那个舱已经暴露了，孔刑峥查的时候没找到具体的购买条目但看到了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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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本情况有点特殊，毕竟连载了很久（么么叽么么叽！），一开始的构思并不是完全的，写第一章 的时候六支股名字一个没取，入v前没主线没大纲，01之所以叫01是因为想不出名了，一开始设定是人来者，就是弄一个代号，后来才联到AI，然后觉得很带感就……
之前老孙的定位是很模糊的，写前二十章的时候我是没大纲的，就是练一个断章，直到现全文的线在才都撸好，结局也定了……但攻还没有，因为大主线是老孙独立的命运线，攻的身份和结局无关，所以给谁都行。
给老孙换名字其实是一个习惯吧，主要角色我都一般会尽量找拟态，比如舒枫是麋鹿孙霁是豹子这种，之前想给咸鱼找对应的鱼（找不到哈哈哈），写着写着才觉得他很像白鹤。
云鹤在名字中也不算少见啦，这个词组在古诗词里也很常见。
改回来是因为……我也出戏了（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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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33章 咸鱼度，50%（捉虫）
某只散漫的咸鱼并不知道他的马甲在老熟人的面前摇摇欲坠, 此时他正坐在久别重逢的义弟面前，听他本人的身后事。
孙云适曾透过历史书籍窥得结局，但冰冷的文字记录和当事人的亲身经历是截然不同的。
当年的孙修绍年纪轻轻便逝世, 家中的老人们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群和他斗了一辈子的老头子们根本没想过壮年的家主反而会走在他们之前，孙云适犹记得那个时候家族里的老头子正打算给他找第四任未婚妻……
几只娇嫩的艳红色花卉摆放在透明的高颈杯中, 酒杯做的花瓶边放着盛满了蜂蜜硬糖的玻璃匣, 在昏黄的小灯下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
方形的小酒杯则在桌面上堆砌成一座小金字塔，透明的酒液被装在不透光的黑色酒瓶中，没有贴标签，看不出它们的种类。
暗沉的光线中，三人分别坐在复古的吧台边, 这里仍然是仿老宅建造的小客厅, 但孙霁的记忆和孙云适略有不同，因此这个地方给了咸鱼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新鲜感。
“要是你没死, 那么你将先后和赵家、舒家以及徐家的几个女孩相亲。”孙霁把空酒杯倒扣在桌面上，“我是在老头子那些废弃的备忘录里看到的。”
孙云适沉默了许久。
明明他早就知道结局, 也无数次回忆过往昔，但这“废弃的备忘录”却一下就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孙修绍的死亡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灾难, 更是整个孙家的末路, 那些老头子在他的身上投射了他们毕生的心血、关怀和期待，但得到的回馈却是孙氏的分崩离析。
为了嫡系的利益, 孙氏在培养养子的时候是格外强调“血缘”的, 因此即便孙修绍收养了孙辅臣，但老家伙们仍然不会承认他的地位,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真正的“孙氏”。
孙修撒的死亡就意味着孙氏绝户, 也意味着所有族老的毕生理想破灭, 这对于那些垂垂老矣的家臣来说简直就是绝路，他们宁愿自己去死。
“你最好快一些回忆起你是为什么而死的，我和孔秉承都查过你的死因，但只找到硅基生命反击的残余痕迹，01在你死后立即自我封锁，你的精神力网还墓碑一样压在他身上，如今他被唤醒后也没什么用——你当时把他屏蔽了。”
孙霁把玩着手中的蜂蜜奶糖，橙黄琥珀的光泽在他的指尖闪动：“你的死亡必定是你权衡利弊的结果，你认为有什么东西远比你丧失生命以及孙家崩溃重要，我实在是想不出来那是什么，除了星际联盟。”
孙云适也想过这个问题：“是不是硅基生命的反扑会对首都星……”
孙霁：“不可能，那种程度即便只有01都能够挡下来，根本用不着你耗尽所有的精神力！”
孙云适揉了揉太阳穴。
孙霁剥开糖纸：“是顾清给你收尸的，云昭明解剖了你找死因，而给你火化的是我。”
而在孙修绍死后，孙辅臣也确实是捧着他的遗照送了他最后一程，见没见过他那一二三任前未婚妻和四五六七八…等小情人不可考，但亲眼见证了献花披旗、挽歌送灵。
孙云适听得大惊：“我的墓碑是云昭明刻的？棺椁是顾清抗的？真的假的？”
他能理解孔秉承来给他披旗，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晋为首席执政官了，给前任送灵是积累政治资本；但顾清抗棺就是情真意切难能可贵，看来是没有忘记同窗的情谊，等见到他后要好好感谢；至于云某人给他刻碑——见鬼，他吃错药了？
孙霁：……
孙霁太了解他的义兄了，他估计孙修绍的脑子里早就划分好了片区，已经被他划入“工作”区域的人就自然而然地丧失了私人属性，公私分明是孙修绍的处事原则，他从未往那些方面想过。
舒怀谷：“阁下，您的人缘非常好，在您逝去后所有人都在怀念您。”
孙云适突然想到舒怀谷这一辈子是写过《春苗》剧本的人，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舒怀谷，仿佛这样就能突破那层如魔似幻的滤镜。
舒怀谷则回以真挚又热忱的目光。
孙云适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转向孙霁：“你在退休后又做了什么？我找不到你退休后的记载。”
“你当然找不到，我选择了隐藏行踪。”孙霁靠在墙壁上，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硬糖，“送走老人后，我走遍了所有能够去的地方，最后一段时间留在主宅里。”
孙云适：“你没有娶妻生子吗？一直都是一个人？”
孙霁一哂：“比起女人我更喜欢男人，至于组建家庭，我从未想过，晚年的时候我收养了几个孤儿。”
但孙辅臣即便在年迈时也没有多少耐心，他收养孤儿的方式主要还是靠金钱聘请专业人士，要他自己像是孙修绍一样养一个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孙云适听得有些心动，孙辅臣这样潇潇洒洒的人生是他最喜欢的状态，如果可以，孙云适也希望自己的上辈子能够以这样的尾声结局。
他也从玻璃匣中拿出一颗糖：“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在快要晋升到首席执政官的时候退了？只差一步。”
孙霁顿了顿，撩起眼帘：“我乐意。”
*
这一日晚，孙云适在极乐中留宿。
按理说他本不应该在极乐中长留，但孙霁的私人区域全都装潢成了孙家老宅的模样，就像是他古旧蒙尘的记忆被切割重组在现实中，让他感到既怅然又怀念。
地下的楼层全部都被打空了，穹顶上是模拟天空的光照和影像，地面上则满是温室绿植，分割空间的承重柱与建筑物结合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是高耸入天际的楼宇。
这一片区域构思巧妙，可想而知当年在建造时花费了多少金钱物力，也许孙霁把他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这一片区域中。
不过比起孙霁的恋旧，孙云适的心就大多了，此世年幼时他没有金钱和时间去打造旧日光阴，但等到他攒够了金钱和时间后他也没有去尝试，对他来说向前看比回忆过去更吸引人，未来的路才是最重要的，与其找个地方装修，倒不如找一所大学弥补逃课和咸鱼的遗憾……
孙咸咸在仿建的区域中甚至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丛林一样的花圃，一枚巨大的阴阳鱼就藏在灌木和树丛中。
在老宅里，孙修绍的卧室外就是海洋，但此处的造景却是属于曾经孙辅臣房间的，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违和的错乱感好像把自己的卧室和养弟的拼在了一起。
到底是回不去了……
孙云适轻轻叹了口气，调低了露台的透光度，完全屏蔽了窗户外的光线。
房间中空无一人，孙云适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抬头望着头顶熟悉的帐幔，这些布帛上的花纹竟然也仿得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中，孙云适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他本以为自己又会做一个熟悉的旧梦，但事实却是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但与咸鱼不同，今夜注定有许多无法入眠的人，比如在他房间的隔壁，舒怀谷在不透光的窗后久久伫立；再比在如楼下的花圃中，仍然坐在黑鱼白桩上的男人，他抬起头望着一片漆黑的露台，一望便是一整夜。
而在极乐的建筑群之外，孔秉承翻出了所有与资料大楼近日有关的记录，舒怀谷近日来的痕迹也被全部提取，而学院区的人流身份也被再次检索，简略的学籍档案在光屏上快速地滑过，最后锁定在联邦第一艺术大学应届毕业生的界面上。
冗杂专业的学生被先后剔除，档案的排列越发明朗，当一个月前的北陵袭击事件跳出来后，光屏上便只剩下两份档案。
【杨静，Omega，已婚，学籍……】
【孙云适，Omega，未婚。】
孔秉承看着照片中青年温和的笑容，阖了阖眼。
“……找到你了。”
*
深夜，极乐地下层。
孙云适躺在被窝中，平躺，正面朝上，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睡姿安详而平和。
他的光脑被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被房间中的黑暗彻底淹没。
突然间，光脑的屏幕幽幽地亮起，投影功能自主打开，极乐内部的网络在悄无声息中易主，虽然这个隶属于军部片区的网络建立了厚厚的围墙，但它仍然无法抵挡主人的巡视。
一个男人的影像在光脑上弹出，飞眉入鬓，鹰目虎颌，他穿着的军装是联邦最初建立时的款式，纯黑的衣襟上是模糊的勋章，流淌着黯淡的金色。
他的出现悄无声息，即便是孙云适一直处于本能警戒的精神力都无法感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它们本就同源。
01在床榻边躬身，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他垂眸看着被褥中沉睡的青年，伸出手虚虚地抚上他的侧脸。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频率就和之前的瘟疫差不多，就是赶榜，申到榜了就最少周更一万五，没有榜可能就三千……毕竟还有刺客和学业，这个节奏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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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34章 咸鱼度，60%
孙云适醒过来时, 房间里是一片不透光的漆黑，他开了灯，恍惚间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啊, 想起来了……是现实, 这里是极乐的地下层。
孙云适把床头柜上的光脑捞过来，现在已经是早九点了, 平时他自然醒差不多也是这个点。
光脑中的能源已经见底了, 阿咸把它放到充能口上，有些奇怪光脑的能源怎么会用得这么快。
数面光屏从光年中弹出，孙云适一一简阅新信息，所有的信息渠道里都是一片祥和，学校里当然不会有什么事项, 小鹦鹉正在首都星的卫星上度蜜月, 社团里也安安静静的。
联邦最近的信息筛查力度已经有所减缓了，但是孙云适还是不打算重操旧业, 一是因为他养得最好的一个身份被他断尾求生了，二则是因为真正的安全信号还没有下达。
阅.兵和北陵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始, 联邦还未做出真正的表态，接下来一定会有军事上的动作, 而且这一次承担联邦怒火的将是自由星域。
孙云适在脑内默默地梳理自由星域中的境况, 自由星域中总共有七颗可供人类居住的行星，越是往内的行星居住的条件就越差, 最中央的是人类的起源母星, 如今与垃圾场也没有什么区别。
联邦是不会去攻占自由星域的，自由星域贫瘠, 治理它所需要的投入不会带来多么可观的收获, 因此联邦也不屑于这种最低级的征服殖民, 用经济的方式去殖民牟利才是最划算的方法。
实际上联邦边境上一直以来都有此起彼伏的摩擦，交战区就是这么划分的，但假如真的有大型战役爆发，那么倒霉的绝对不是联邦。
自由星域其实也是一片缓冲带，在自由星域的另一侧还有着其他的人类文明，有大帝国也有共和国，当年的人类在离开母星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于是到了如今也就产生了多种多样的文明。
孙云适勾掉已经审阅完毕的面板，最后在信息贩子的版面停了下来，一个勉强算是老熟人的家伙cue了他。
【我的老板注孤生：阿海啊~老哥哥想死你啦！】
【我的老板注孤生】，混迹在情报贩子里的正经军人，星河战队出身，因为孙云适在恐怖.袭.击中的动作而被他察觉，此人的老板是顾长光，也就是前世的顾清。
【注孤生】误以为孙云适是一军的小学弟，于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招揽他，这大概就是信息部兼职征.兵.办的又一铁证。
孙云适：“……”
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太刺激，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正试图撬他的马甲。
孙云适回复：
【海的味道我知道：你得到信息自由了？】
此人并没有让孙云适等太久，短短一分钟后，他的回复就来了。
【我的老板注孤生：差不多吧，毕竟老哥哥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了，接下来我可是要去干大事情的！】
孙云适直接猜：
【海的味道我知道：联邦要制裁自由星域了？这一次怎么会派星河战队去。】
对面秒回，但没有提及第二个问题：
【我的老板注孤生：厉害啊小学弟，一下子就猜到了，确实是这样没错，你应该快要毕业了吧？你被分到哪个军团了？打申请来我们这边啊！我带你亲身领略实战的魅力！】
这就不可能了，孙云适现在还不打算走，他需要先和另外几个人见面，就算要回自由星域，那也是要按照他自己的路线和节奏。
【海的味道我知道：多谢啊大兄弟，下次一定。】
【我的老板注孤生：真的不来吗！小心我查你噢！】
【我的老板注孤生：来嘛~来嘛~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能摸上我们顾将军的大手呢~十年老茧，磨砂质感！】
孙云适：“……”
这辈子顾清对军队的管理应该还是外松内紧的风格，要不然他怎么养的出这样的下属。
亏得这个注孤生还记得他咸某人当时胡扯的借口，竟然还真的把他长官顾长光拿来开玩笑了。
摸小手……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在前世，顾清一直都很讨厌他孙修绍，即便他们之间有着家族同盟的联络、建立联邦的共同理想和同窗多年的情分。
顾清的性格就是这样，他的厌恶不会带来恶语或者挑衅，但他会反感地退避三舍，冷漠地视而不见。
*
在联邦建立前，各大门阀之间占据的地盘大小不一，大的足有一整个星系，小的则只有一两颗居住星，顶级家族来来去去就那么三四个，其中最特殊的就是顾氏。
顾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族。
顾阀拥有的地盘是最小的，不算卫星，顾阀只用有两颗居住星，但顾阀的军队却是整个星际联盟中战斗力最强的。
不过军队的战斗力只是一方面，战争最重要的还是消耗资源和金钱，顾氏是雇佣兵出身，在内政上的积累远不如孙氏和孔氏，因此顾阀就选择了一条比较特殊的道路，全民皆兵。
也就是说，军事素养要从娃娃抓起。
顾氏对待自己的子弟也是这样，顾家所有的孩子在记事起就会被扔到军营里，顾氏的教官精心培养每一个子弟，压榨他们所有的潜力，在这五年高强度的训练后，这些孩子又会辗转进入童子军，培养他们的沟通、协作、领导等能力。
在成年前，顾家的孩子不允许走出军营。
但这并不意味着顾家的孩子都是一群武夫，军营里的文化课也是很难的。
顾家强悍的不仅仅是军事，他们的理论科技也是一直以来都走在最前端，虽然在应用方面几乎全偏向武器和星舰研发，但总得来说这也是了不得的优势。
孙修绍第一次遇到顾清的时候，是在星际联盟军事学院的新生入学测试上。
当年孙家要送他们的独苗苗去上军校，整个家族都紧张得不行，送人去陪读和应聘教授都是基本操作，暗中保护的人手也是量大质优，董事会和副校长中半数是孙家的人，争取做到全方位呵护小家主。
这么一个要命的大学生涯就意味着孙修绍得到的压力比在家中还大，他的竞争对象从一个星系中的佼佼者变成了整片宙域的优等生，而且他的成绩单基本上是孙氏人手一份，要是没混上首席……
#我这个脸要往哪里搁.jpg#
而最后一层保护就是孙修绍自己，孙修绍隐姓埋名地混入了新生的行列，他的出身和档案被合理伪装，同学只会知道他出身在孙阀星系，虽然也姓孙，但只是祖辈中有人是本家养子的缘故。
星际联盟军事学院也录取平民出身的学生，阶层特权带来的争端是非常尖锐的，即便大家都是同龄同学，但欺凌致死这种现象是存在的。
只不过校园的氛围到底会弱肉强食的社会比好一些，各大家族在董事会里相互制约，表面上的公平与荣誉不容侵犯。
孙修绍以平民伪装入学也有收揽人才的意思在，当然他会选择在合适的时候恢复身份，这就又是一个整理人脉的机会。
入学测试会角逐出第一届一年级首席，评测标准是理论、模拟以及格斗三方面，孙修绍拿到了理论第一和模拟第二，最终在实战方面和顾清干了起来，顾清的成绩是理论第二模拟第一，格斗测试就是他们决一胜负的关键。
孙修绍：“……”
和顾家的人比格斗，认真的吗？
当年的孙某人还不是一条大咸鱼，他的格斗水平其实非常优秀，但强中自有更强手，在单兵战力的教育上，顾氏和孔氏都是压过孙氏一头的，这一点在孔秉承和顾清的身上很好的体现了，孔秉承是阴狠毒辣，顾清则是凶悍刚猛。
和他们相比，孙修绍就……平庸吧。
孙修绍在擂台上和他的强敌握手致意，当年的顾清刚走出军营，还是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浑身上下都是锐不可当的气势，顾清一看孙修绍的体格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个时候的顾清还很傲气地道：“期待和你的切磋，我会手下留情的。”
孙修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顾家的人很好认，军旅训练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太过明显的刻痕，尤其是刚走出军营的小年轻，不论男女都像是刚出鞘的神兵，他们好斗又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尝试自己的锋芒。
这一场格斗，孙修绍取了个惨胜。
在挨打与闪避中他动用了精神力，虽然当年孙修绍的精神力还没有抵达后来的高度，但是也足以应用在战斗中，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能在近身格斗时使用精神力，因此顾清对此是完全没有抵抗的。
孙修绍用得也很小心，他在单方面的闪避和蛰（挨）伏（打）后，一击得胜。
当时的顾清都懵了，他只以为是自己的失误带来了破绽，复盘后更是自责，不过顾清也是爽快人，干脆地认了这个结局，和鼻青脸肿的孙首席友好建交。
后来孙修绍很谨慎地不再当众外放精神力了，当然他再也没有在格斗上赢过顾清一次，他在理论和模拟上下了大功夫，在接下里的数年里，首席之位在他们两人之间反复横跳，没有一次花落别家。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35章 咸鱼度，50%
星际联盟军事学院的首席是拥有很多特权的, 这一项传统延续了千年，即便到了如今的一军中也是如此，而且这个“首席制度”如今已经蔓延到了联邦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学校, 连艺术院校里也有, 鬼知道评判标准是什么。
当年的联盟军校毕竟是几大家族共同协办的，学生老师的福利都很好, 不论出身, 所有的学生每个月都有一笔不菲的助学金，学校的宿舍也是两人一间。
而就各年级的首席那待遇就更好了，只看住宿，首席占据了年纪宿舍最顶楼的一整层，首席的舍友可以自己选择, 当然也可以选择一个人居住, 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过他们这一届的首席就是在两个人之间反复，每个月般宿舍也实在是麻烦, 孙修绍就索性和顾清就做了六年室友，从一年级的宿舍楼搬到了六年级的, 两人的生活习惯也逐渐趋同。
顾清身上带着典型的军营作风，克制又规律, 每日晨五时定点起, 假如不算固定的训练，那么他晨练俩小时的运动量赶得上孙某人一整天的量, 孙修绍每每在七点整时打理好自己后, 他的室友才会大汗淋漓地回到宿舍。
顾清入睡的时间也早，雷打不动的十一点熄灯, 和老司机孙修绍截然不同, 顾清从未经历过夜生活, 性.爱经历止步于理论，甚至还有过“女人不如模拟训练”此等金句发言。
更可怕的是孙修绍发现他说的这都是心里话——顾清是真的觉得约会等同于浪费时间。
顾清很陈恳地道：“学校里不是做过意志力训练吗？你的得分不低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是的，不论是学校还是家族，孙修绍都接受过严苛的训练，从小到大也经历过无数美色的洗礼，但他绝对做不到顾清这种心如止水的地步。
但当时的顾清还不知道孙修绍是孙家的小家主，他认为这是他的好室友见识的太少，于是他屡次想要带着孙修绍去“长见识”。
孙修绍：不，谢谢，我很有见识。
不过这长达多年的同窗室友生活也带给了孙修绍很大的改变，他的作息时间逐渐与室友趋同，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变成了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军校生，所有的家务活都是顾清手把手教会他的，甚至包括洗内裤……
孙修绍：……
孙修绍隐藏了三年自己真正的身份，在这三年的军校生活中他固然和顾清成了很好的朋友，但同时他也深陷阶层斗争之中，要不是他本身足够优秀，顾清的行事又光明正大，学校里十有八.九会流传一些不大好听的流言。
顾清大约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他也尽己所能地照顾自己的“平民”室友，多次提出招揽的意向，陈恳又真挚，要是孙修绍真的是个平民出身的孩子，那么他在毕业后十有八九就跟着顾清加入顾阀了。
但也正是因为顾清诚心实意的付出和古板克制的性格，在后来孙修绍不再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顾清还和他别扭了一整年，到了五年级两个人才恢复了曾经的融洽。
孙修绍本以为自己和顾清的友谊能长长久久，毕竟他们出身相当，理想相合，立场相同，连家族未来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孙修绍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他们的友谊，但事实就是这样不如人意，在毕业后他们的关系就一落千丈，顾清对他的态度还不如对一个陌生人来得亲切。
但凡事总得有个因由，尤其是挚友绝交，日后孙云适绞尽了脑汁也没能找到那个导火索，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私密的活动是和同学们的一次聚会上。
毕业季对所有学生来说都是特殊的，即将毕业的青年人们都有着一腔发泄不完的热情，各式各样的毕业聚会连天开。
那个时候孔秉承刚进入一年级，孙修绍也开始正式出面家族的所有事务，同学们的毕业聚会他没有办法次次参与，顾清很理解他，帮着他挑了几次比较有价值的，而他们最后一次参加的聚会是门阀子弟的专场。
孙修绍当时已经开始了第一步的军队统.战，而军校中的门阀子弟大多数都出身自顾氏这样的军.政.世家，因此在这种场合孙修绍就是一台无情自走的社交机器，所有人都喜欢他，他也必须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好兄弟，最起码是表面上的。
毕业聚会上莺莺燕燕不少，再加上光线昏暗乐声震天，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都被整了出来，反正这些二世祖的聚会从来都这么回事，中心主旨是满足一切生理需求。
当晚孙修绍灌了不少酒，还不慎喝了点加料的催情饮料，他一察觉到意识模糊就找了借口想溜，但起哄的人群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走？一群小姐姐大哥哥凑上来的架势仿佛猛虎扑食，孙修绍只知道最后自己是被最强壮的那个拉走的。
那个时候他就像是踩在云朵上，脑子里只剩浆糊，他只知道拉走他的大兄弟好像也喝了不少，总之他们都不是很清醒。
再然后……再然后孙修绍的记忆就更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晚跟着感觉走，放纵了一回的结果是第二日的早晨头疼欲裂，孙修绍孤身躺在宿舍里，满身痕迹偏偏还记不清那位四一九的对象长什么样，只记得他们拉拉扯扯回了宿舍，之后就是完全断片儿了。
孙修绍：……日。
想找人也找不到，宿舍门没锁，只能庆幸二世祖的晚会最基本的安全意识还是有的，请到的人里没有刺客。
实际上一夜荒唐倒是没什么，只是把人带回宿舍就挺不尊重他的室友，也不知道顾清作业是否看到了糟糕的画面，孙修绍揉着太阳穴联系顾清，但却讶异地发现顾清的号码无法接通。
一个月后孙修绍才知道顾清被紧急召回了家族，但顾清却什么都没有和他说，既没有告别也没有问候，他们的毕业就这样潦草地散了场，在之后顾清就开始了冷漠的疏远。
他们确实还在一同为未来的联邦而努力，但他们的私交却在毕业后正式宣告了死亡。
直到孙修绍的死亡。
说真的，顾清能和亲卫一样来为他抬棺，孙云适就已经很欣慰了。
*
孙云适坐在房间中的地板上走完了神，光屏另一端的骇客仍然在试图诱惑他，从军队文职人员的待遇历数到光明的晋升空间，换了任何一个军校生都要看的心动不已，十有八九就捂着扑通扑通的胸膛卖身了。
孙云适也是看得忍俊不禁，他委婉地表达了拒绝，谢过了【我的老板注孤生】的好意。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孙云适从地板上爬起来，一开门就看到了舒怀谷，不仅仅只有他，孙霁也双手抱臂靠在走廊边的墙壁上，他们看起来都很克制，但孙云适还是有一种闻到了信息素冲突的错觉。
“阁下，我们该回去了，您——”舒怀谷还未说完，一句话就断在口中，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您还没有佩戴颈环。”
孙云适下意识低头摸了摸光裸的脖颈，这个动作让走廊里的两只alpha都呼吸一滞。
“嗯……差点忘了这个。”孙云适从口袋里摸出两指宽的黑色颈环扣在喉结下。
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让他以为自己还是个男人。
见黑色的环带挡住了气息的源头，舒怀谷的睫毛颤了颤：“阁下，我们该走了。”
按照时间约定现在也确实是该离开的时候，孙云适点点头：“走吧……辅臣，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随意。”孙霁靠着墙垂下眼眸，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走好，不送。”
孙云适便和舒怀谷走向升降梯，这一段走廊很长，墙面上挂着厚重的帘幕，帘幕之间是复古风格的名画装饰，描绘着各色各样的海洋，日升日落、潮起潮灭，它们用不同的风格描绘着同样的壮阔，孙云适觉得都很美，但他描述不出来。
走廊的尽头到了，升降梯在两人面前打开，就在孙云适即将踏入小隔间的时候，孙霁突然从走廊的另一头大步走来，一伸手就挡住了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舒怀谷本能地想要把孙云适拉到他的身后，但孙霁更快一些，他直接抓住了孙云适的手腕。
孙云适一愣：“辅臣？”
孙霁紧紧定盯着他，问道：“下一次再见，什么时候是下一次。”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孙云适失笑，“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联系我就好了。”
孙霁沉默了片刻后，松开了手：“好，你等着。”
和宣战似的。
*
孙云适和舒怀谷原路返回，最后还是由舒怀谷把他送回到一艺的宿舍楼下。
宿舍楼严禁alpha涉足，孙云适和舒怀谷告别后独自返回宿舍，今日的宿舍楼格外冷清，走廊上空无一人，大片大片的糖果色阶梯上被喷了浓浓的清洁剂，带着一股医院里才会有的味道。
孙云适被刺激地打了个喷嚏，他晃到503门前，解锁开门。
宿舍的大门在孙云适面前打开的那一刻，他灵敏地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气味，那并不是他或者杨静静的信息素，那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独特气息，它被清洁剂稀释得很淡，但仍然顽强地拂过孙云适的脸庞。
像是新烤制的烟草，又像是被很好保存的陈茶，它来自草木，又在火焰的炙烤下质变，在醇厚温和的表面下是苦辣的本质。
袖珍款的枪.支滑到了孙云适的手掌中，他点亮了灯，看向了客厅中这味道的来源。
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上次一样，他仍然穿着墨绿色的制服，那俊美的面孔上是孙云适再熟悉不过的温和微笑。
他抬起头，轻轻道：“你回来啦，修绍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开始猜顾长光和云绍的信息素了
为了编这信息素啊，死了我多少脑细胞
———
么么叽！

第36章 咸鱼度，40%
孙云适一直都知道, 孔秉承这个人的性格里是有一点“邪”性在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从格斗的风格中就能看出一二来。
孔秉承的贴身格斗风格非常狠辣，他最喜爱的攻击是一击毙命, 但这和孙辅臣那种不要命的狂犬风格不同, 孔秉承求的是以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收益，像是毒蛇, 迅疾又阴毒。
为了遮掩这层不大令人喜欢的性情, 孔秉承不得不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更加正气凌然，他开始不断地打磨起自己的伪装，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曾经的孙修绍与他渐行渐远。
孙修绍并不反感孔秉承的性情，恰恰相反, 他很佩服孔秉承的果决, 更何况孔秉承更偏爱的是阳谋，他从未做过什么真正下作的事情。
他和孔秉承之间的疏远只是自然而然的……有了隔阂。
*
孙云适看着坐在客厅中的男人, 不知不觉间就走了神，而他的怔愣似乎早已被孔刑峥料到了, 他一直保持微笑，耐心地等待。
……前世的时候, 孔秉承要是不耐烦的话会本能地用指节叩击桌面或者腿面, 现在他却双手交叠在腿上，安安静静的。
孙云适曾在各种平台上看到这个人的影像, 但那些“末席执政官”给他的感觉只有生疏, 只有当这个人走到他的面前，靠近他, 真正愿意露出自己没有伪装的真面目时——孙云适才能找到他身上这点稀薄的真实。
而孙云适熟悉感就来自这份真实, 政客们伪装的面具千变一律, 但壳子里的孔秉承却独此一份、从未改变。
与千年前的孔秉承相比，如今的孔刑峥要更加温和，他的嘴角似乎天然就带着点弧度，哪怕不笑的时候都能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曾经孔秉承的对外形象重点在坚毅、果决与智谋，而如今的孔刑峥则是包容、理解和才干。
不过有这种变化也是很正常的，毕竟现在是和平盛世，一个彬彬有礼的执政官会比咄咄逼人的执政官更容易拿到选票……
良久后，孙云适终于摆脱了满脑子乱糟糟的东西，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回来了……秉承。”
“欢迎回来，我等你很久了。”孔刑峥双手交握，他平静得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聚会，而不是千年后重逢，“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是舒枫把你藏起来了。”
孙云适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看来是孔秉承能找到他是串了舒怀谷的线索，资料双子楼中的经历就是最大的破绽——正常的查阅申请会被01捕捉，可做了手脚后的资料室又被孔秉承注意到了，仿佛他的暴露是命中注定一般。
但即便这事情再来一次，孙云适还是会优先选择查阅资料补充记忆。
孙云适反手关上门：“也不算藏起来了，我只是想要迟一些来找你们……我的记忆丢掉了一部分，我想要先找齐它们。”
“……果然是这样么。”孔刑峥轻轻道，“我猜也是，否则您不会去贸然回收精神力网路。”
孙云适把背包搁在鞋架上：“是吗？那么我的前世经历了什么……我是怎么死去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而且糟糕的是，最关键的信息我也不知道，首席执政官阁下，您在为国捐躯的最紧要关头是孤身一人，而且还屏蔽了01，除了您，谁也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
孔刑峥软软地刺了刺孙云适，随后他站起身：“我先带你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舒怀谷和孙霁能够调用的只是最新发型的医疗舱，云绍那里有针对精神力领域的，而且针对你的记忆问题云绍也做好了医疗备案。”
这个名字让孙云适有些恍惚：“云绍……是昭明吗？”
孔刑峥点头：“不错，云昭明从一个神经质的老头子变回了性格恶劣的青年，可惜青春的身躯并没有给他的性格带来良好的改变。”
孙云适失笑：“……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不，阁下，我们的相处糟糕至极。”孔刑峥一步步走到了孙云适的面前，“请准备一下，我们需要探讨的问题还有许多。”
此世孔秉承也转成了alpha，就身高而言他应该抵达了这个性别中最高的那一档，孙云适需要抬头看他，简直是隐形打击——前世他们的高度差不多。
“检查精神域的事不急，我有把握，但我想要问你的问题也不少。”孙云适拍了拍孔刑峥的肩膀，不熟悉的高度让他连这个动作都不习惯了。
“先坐吧，一会儿再和你走，毕竟今天你是来我这里做客不是吗……喝点什么？”
孔刑峥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坐在餐桌边：“好，水或者牛奶。”
孙云适：“……蛤？”
“阁下，水给我，牛奶给您。”孔刑峥的腔调像是在国会上致辞，“以现在您的精神力状态不适合任何刺激性饮料，请选择最温和的。”
孙云适接受了孔刑峥的好意，然后在猫咪外形的一次性杯里倒了粉红色的草莓牛奶（小鹦鹉都馋哭了）放在他面前：“请，彩虹吸管和装饰勺子放在抽屉里，不够甜的话这里还有砂糖，需要加热吗？”
“不用了，我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但还是多谢您的关心。”孔刑峥很自然地接过牛奶，点头微笑，“看来您的室友把您照顾得很好，我一直很担心您独自生活能否自理。”
孙云适：“……”
孙云适不想再在这种幼稚的话题上和这个老友纠缠下去，他端了杯冰水，随后坐到孔刑峥的对面。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明明在第四次潮汐战役后母星的格局已成，你为什么还要发起第五次环食战役？”
*
孙云适的前世，也绝对不是什么大好人。
在统筹军队的过程中，孙修绍也有暴君一样的举措，倾垮在他手中的门阀家族一只手数不过来，他同样也有自己的局限，孙修绍格外注重家族和自己的名望，也不乐意造成大规模的伤亡，在影响人数过十亿的决策前会犹豫，对责任过于敏感……真的要孙云适检讨，他能划拉出一页不止。
但孔秉承就完全没有这些缺陷。
孙修绍看重过程，做人喜欢留一线；孔秉承却唯结果论，笃信斩草不留根。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不同，这也是为什么联邦会诞生在孔秉承的手中，而孙修绍只能做做军事力量的统筹。
在孙修绍死后，新生的联邦发起了多次对外的征战，这新生的政体在不停的战争与胜利中巩固了它的童年，在政治上也构架好了最初的执政官体系，即便经历过开倒车的□□年代，但好歹也一直沿用至今，随着时代的变更不断改善。
当年的战争死亡人数高达数百亿人，两颗居住星被彻底摧毁，当然这两颗居住星现在都是自由星域中的一部分，千年过去了，它们的地表上还是没什么生机，贸易、矿产与废弃回收支撑起了这两颗居住星上的所有经济。
联邦初期连年征战所带来的影响一直持续到如今，自由星域实际上就是早年战争的遗留问题之一，但这并不能说明早年战争是错误的，毕竟延续至今的好处也不少。
而且历史事件不存在正误，毕竟每个时代都有截然不同的评判标准和道德法规。
联邦初期，所有的战役都是孔秉承一力促成的，其中当然包括孙云适所说的“潮汐战役”和“环食战役”。
当年联邦格局初成，母星周围的居住星还没有完全变成废土，南来北往的航道完全畅通，母星还是贸易的核心，念旧的人们想要修复这人类起源的地方，崇拜母星的宗教也成为了意识形态的主流之一。
所有人类迁徙的起点都是母星，因此当年其余的大势力瓜分了母星周围几乎所有的宙域，联邦发起战役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片宙域的势力划分。
在第四次“潮汐战役”后，联邦取得了一系列的惨烈胜利，母星周围的宙域已经被联邦占领，当时参与纷争的黑鹰帝国和伽亚共和国都有和谈的打算，但孔秉承提出的要求直接让和谈破裂，联邦再次挑起第五次“环食战役”。
“环食战役”，因战役开始时恰巧遇上日环食而得名，持续时间长达一年，总死亡人数高达九十亿，这换算过来就是一整颗居民星，因此这次战役按惯例也有“绞肉机”的外号，只不过宇宙时代，这绞肉机绞的大约是星舰和太空堡垒。
“环食战役”的胜利方确实是联邦，但联邦付出的伤亡与代价却是敌方联军的两倍。
“为什么要挑起‘环食战役’？第四次合约的内容难道不合理吗？”孙云适直视着孔刑峥的眼睛，他在这双黑黢黢的眼眸中能看到倒映的自己，“假如那个时候结束战争、交换战.俘，联邦早期的势力范围不会受到任何损失。”
“你不会看不出答案。”孔刑峥喝了一口牛奶，轻声回答，“阁下，没有‘环食’，联邦就得不到有力的集权，没有‘环食’，母星宙域也不会成为我们长久的缓冲带。”
孙云适：“是啊，你把钱阀、姜阀和一整个军团葬送进去了，可不就达成集权了，但是为什么要把第四和第五环星变成废土？难道我们占据缓冲带的前提是摧毁缓冲带？”
“阁下，历史在为我作证。”孔刑峥笑起来，他把猫咪杯子推倒孙云适手边，顺手又拐回了那杯冰水，“用一百亿人命换来联邦一千年的边境霸权，我认为非常划算。”
“但我们有更缓和的办法，势力范围已定，接下里就屯.兵.基建，花上一百年就能达到比这更好的效果，甚至现在这自由星域的乱象都不会存在。”孙云适嫌弃地推了推猫咪杯，“把冰水还给我……我不会喝你喝过的牛奶。”
孔刑峥端起装着冰水的玻璃杯啜饮，冰块被他摇晃得相互碰撞：“一百年的时间和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以及资源分配和政.治风险——这些东西可比一百亿的人命昂贵。”
“好了阁下，现在你是要我喝过一口的草莓牛奶呢，还是要我喝过一口的冰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这个差距就很大，重逢舒枫和弟弟都是先抱抱，遇到孔某人就是兜头一个军事问责
孙辅臣（藏起了次席执政官的头衔）：嘿
———
么么叽！

第37章 咸鱼度，50%
虽然有着建立联邦的共同理想, 但孙修绍和孔秉承的长处是不同的，他们在处理事情的方法上也会有所差距。
在孔刑峥还是孙修绍副手的时候，他们这样的差距恰好能够带来互补, 而且共同长大的经历让他们的配合也十分默契, 在孔秉承任职前三席执政官前，他们的行程重合度极高, 甚至到了互换助理都不影响工作的程度。
但比起不得善终的孙修绍, 孔秉承的结局可要美好多了，即便他发起了九次扩张与侵略的战争，但最后还是功成身退。
孙云适一边回忆着前世一边和孔刑峥叙旧，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神思不属，孔刑峥的回答也越来越轻快,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 轻而易举地就能够捕捉到孙云适的情绪和想法。
聊到了最后，冰水和草莓牛奶一起进了孔刑峥的肚子, 竟然让孙云适感到了一种自己积威犹在的错觉。
“……我确实是九次战役的主导者，但从‘光荣战役’到‘星辉战役’, 一应的细节和决策都由当时的次席执政官经手。”孔刑峥补充，“修绍哥, 你的另一个弟弟有着比我更甚的决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联邦的后几次战役都是以屠杀为结尾的，而当时的次席执政官已经是孙辅臣了。
孙云适想过这些问题, 他知道辅臣的本质并不是什么恬淡理智型的人, 和孔秉承混在一起那就是强硬增幅，对外是不可能退让的, 一辈子都不可能, 更不要说绥靖政策。
他揉了揉太阳穴：“顾清呢？郑江呢？王百卉呢？孙婌臣呢？他们的提案……算了, 肯定是没有通过。”
“您的那些嫡系？他们的提议其实都很有建设性，但是鸽派在早三十年内很不得民心，比起签订协约，我们的人民更想要胜利和……更多的的胜利，换了您来结果也是一样。”孔刑峥微笑道，“而且你别看顾清口口声声和平可贵，他的军团可是取得了最大的战功。”
孙云适沉默良久，随后换了一个话题：“最后一个问题，在我死前，我们是为了什么而争执的……我把这个忘掉了。”
孔刑峥：“……”
孔刑峥深吸了口气，无意识地用指节叩击着桌面：“你忘了——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遍吧。”
“我们最大的分歧是天网和01。”
“当时你和云昭明等人费劲心力打造出01和天网，天网已经完全覆盖在首都星上，我的主张是扩展天网至联邦的所有星系，迅速将天网与联邦所有的领域相连，信息的流通以及掌握是能够促进联邦发展的最大助力。”
“可是你却告诉我，人类在目前的阶段无法驾驭天网，你要封锁天网和01，最少两百年后才能启用。”
“你给我的原因是你担忧硅基生命反扑，可是一个月后，你在首都星的星球核心里身亡，你的精神力防护网凭空出现，天网蔓延至星域的每个角落，沿用千年，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硅基生命早已被人类灭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云绍坐在控制台后，皱着眉听着孔刑峥和孙修绍的对话。
“他怎么连这个都忘了？”云绍自言自语道，“星石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必须要早一些给他弄回去——01，你找到缩招遗落在自由星域中的星石线索了？”
军装男子的投影投悬浮在控制台边，他把双手背在后背，一副垂眸走神的模样，但云绍知道01此时也在听着孙修绍和孔刑峥的对话，他早就通过天网把自己塞进了孙修绍的光脑里。
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黏在孙修绍的身边。
【遗落的三颗星石已经全部找到，归属者的消息已经全部给你们了。】01微微掀起眼帘扫了一样云绍，【尽快给修绍检查精神域，精神力防护网的后遗症是普通医疗舱无法治疗的，只有靠他自己调整，我要和他同调。】
云绍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知道了。”
01是由云昭明和孙修绍一起制作的，说是他们的孩子也不为过，当年的云昭明已经是星际联盟研究所中的领头人，在那个时候天网已经完成了首都星的完全覆盖，而当云昭明带领着研究所建立完首都星天网后，首席执政官孙修绍带着01的雏形来找他。
在联邦建立前后初期的时代，信息的交流是非常艰涩的，只局限于一颗星球时固然还算便利，但行星之间、宙域之间的交流却是个巨大的难题，不仅耗时长、花费大，还特别容易被截断，跨越星系的实时交流更是天方夜谭。
但这一切问题都能由天网解决。
天网，脱胎于硅基生命的特殊联络方式，它能够跨越星球之间的距离以光速传达讯息，它可以把联邦所有的星系紧紧联络在一起，从最前线的军团到最边疆的居住星，而且它的控制权只归属于中央，不存在信息拦截也不存在消息延迟。
实际上人类对于天网的研究早已有之，外宙域的硅基生命启发了无数灵感，真正天网的诞生也是水到渠成。
不仅仅是孔秉承不理解孙修绍想要封锁天网的原因，云昭明也不明白，不过云昭明在人际交往中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项。
在他看来，孙修绍的行事风格一直都是这样束手束脚的，只不过他自己美其名曰“谨慎”。
云昭明第一次见到孙修绍的时候，是在他主持天网建设工作的任命下达不久后，当时云昭明只有二十五岁，年轻得可怕，而且就外貌而言，他在一众来自各个家族的老学究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而且云昭明是孤儿出生，他没有任何家族的背景，他能够取得这样成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拥有足够的才能。
而作为才能的代价，云昭明在人情世故和私人生活上简直是一窍不通，他无法理解普通人大部分的行为模式，他的处事方式全部都是和当时的基础AI学习的，当初是一位慧眼识人的老科研者把他捞到了联盟科研所，随后他靠着过硬的专业能力站稳了脚跟。
联盟科研所负责的项目很多，从物理化学到生物医疗，方方面面都囊括在内，云昭明最初的岗位隶属于信息交流……只是最初的。
云昭明在探索奥秘的科研区域实在是太顶了，以成果大杀四方，整个信息交流区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实验室。
这样一只人形AI要是埋头在独立领域里也就罢了，但云昭明摊上了大型团队的合作项目，而且他需要沟通的还不仅仅是周围一群老家伙们，还有军.政上上下下的各个部门。
在当时的云昭明看来，天网铺设理论基础详实，前人经验丰富，他们只需要跟着学再加以适当更改即可，简单，毫无难度，而且更改协调的任务他一人足以全部包揽，剩下的任务就算交给是一群白痴都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事实是……天网铺设的第一步就无法执行。
云昭明：辣鸡，都是辣鸡，这都不会，一把年纪都长到狗身上了！
云昭明不会骂人，但是他语调平平的点评比骂人更容易让人原地爆炸，在被投诉了不知道多少次、天网铺设停滞、调解员屡次调节失败后，当时的首席执政官亲自找过来了。
云昭明：精神力变异？有意思，那我就听听你想说什么。
然后听着听着云昭明就觉得……这个人说话还蛮中听的。
这个首席执政官能够理解他在说什么，也能够帮助他达成想要的局面，他只需要和他列举出要点即可。
当年孙修绍的性格是先经历过孔秉承、孙辅臣、顾清和舒枫等人疯狂磨砺，后承担起家族联盟统.战等重责的成果，专业降服各色刺头，联盟.政.坛一枝花，统筹.军.队和平鸽，稀泥调和之王，不说人话的自走AI算什么，他可是徒手按过大阴阳师，掐过暴走小疯狗，硬顶冷暴力和钢针刺猬……
孙修绍：老孙家的列祖列宗啊，要是有下辈子，请让我一定不要再遇上这些人，这些事。
孙云适：许愿失败。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孙修绍在百忙之中跟进了天网的安装项目，总算是达成了首都星的信息防卫堡垒，同时也和云昭明成为了朋友。
但当年的孙修绍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云昭明的第一个友人，以往的云昭明一直以来都保持者孤独，他特殊的性格和才能形成了他无形的篱墙，防御并排斥着所有想要靠近的人，直到孙修绍像是水一样漫过了他的屏障。
铺设天网是他们相识的契机，而创作01就是他们交心的开始。
01是与以往的AI都截然不同的全新个体，01的诞生预示着联邦开启了崭新的AI创造，01实在是太智能了，简直就是全新的生命，他能自由地穿行在天网中，像是曾经的硅基生命一样。
但是云昭明并不怎么喜欢01，即便他是AI之父。
就像是大部分父子关系恶劣的家庭一样，01只喜欢黏着他的“母亲”孙修绍。
云昭明亲眼看着孙修绍是如何带着01学习语言和人类社会，开窍了——01是新生命，是他们共同带来了新生命。
于是云昭明知道怎么定位他和孙修绍的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和孙辅臣是完全不一样的，01也根本不是乖宝宝，具体的情况要看01和老孙的视角，云绍的视角只看到了非常表面的一层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要太早盖棺定论啦
———
么么叽！

第38章 咸鱼度，60%
反对天网？
孙云适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决策。
天网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论是在信息的传递还是在范围的划定中都能起到大作用。
而且只有拥有了天网，星际联盟才能够真正跃升为稳固的星际联邦。
因家学有渊源，孙云适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大一统”式的思维, 比起各自为政的联盟, 他会更向往统一战线的联邦。
而且当年给首都星铺设天网还是他和云昭明一起做的，那个时候他可是浑身干劲, 到了后来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想不通。
当年孙修绍和云昭明不仅一起完成了天网的铺设, 还同时完成了联邦的第一代AI01。
也许是因为曾多次同调过精神力的缘故，01的人类形态出生时携带了很多当年孙修绍的外貌特征，他几乎继承了所有最阳刚坚毅的特征，以至于孙云适在第一次看到01的时候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要么是我的儿子，要么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而刚出生的01, 脾气很恶劣。
是的, 01拥有人格，而且还是天性邪恣的那种人格, 更糟糕的是他跟着云昭明有样学样，达成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成就。
这也就罢了, 可01还能随意地穿行在天网中，日常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蹲在孙修绍的光脑里, 时刻准备着给老父亲的肺管子来一记强力穿刺。
孙修绍：啊——不——
老父亲的拒绝并没有卵用, 01的眼里根本看不到云昭明，他就喜欢粘着孙修绍, 在乖巧的时候01是首席执政官最好的助手, 一旦开始闹脾气就要遭，那孙修绍的光脑内存到处乱扔都是轻的。
不过孙修绍也不是没有制衡01的方式, 他能够在精神力同调的情况下制约01, 而整个联邦甚至所有人类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大约只有孙修绍。
……若是出于这个原因, 孙云适倒是能理解当年的自己为什么要把01压在精神力防护网下，毕竟他死后再也没有什么是01的约束，以01的性情，终结者系列即将真实复刻。
刚出生的01不懂得人类社会的规则，这时候他就像是野兽一样，虽然野性难驯但也容易束缚，但跟在孙修绍身边的几年里，01像是海绵一样快速地吸收着知识，他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他学会了计谋和策略，当然，他拿来折腾老父亲的方式也是年年花样翻新。
事态严重到当年的孙修绍都不敢让01和云昭明或者孙辅臣碰面。
那时候的孙修绍只以为隔离就能解决问题，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这个问题的真正爆发带来了严重的后果，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把孙修绍的第三任婚约弄吹了。
在经历了和前两任门阀未婚妻的分手后，孙修绍的第三任未婚妻是一位出身平民的女性，但他的婚姻必须是联姻，因此这位未婚妻的身份也不一般，她是靠奋斗挤入一线的科研人员，其才华和天赋仅次于云昭明。
孙修绍定下这位未婚妻的缘故也挺实际的，当时他已经是四十二岁，而未婚妻则是三十九，两位高龄未婚青中年在一次科研院的聚会后对上了眼缘达成了共识，随后快速地步入婚约阶段。
那个时候孙修绍的军队统筹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他开始试图调试联盟的整体结构，这第三任未婚妻既能够代言尖端科技，又能够联通平民阶层，是首席执政官的优秀联姻对象。
这一次连孙家的老家伙们都闭嘴了，孙修绍心惊胆战地完成了订婚，而就在婚礼前夕，这场未开始的婚姻就迫不及待地宣告了失败。
云昭明在又双叒叕不知什么脑回路搭错后逮着孙修绍就是一通啃，但问题是01不嫌事大地把这个消息爆满了整个天网。
第二天，第三任未婚妻给了孙修绍一个礼貌的分手通知后转身就走，过了两年她找了只小狼狗，灵感迸发在材料领域立下汗马功劳，日子过得比社畜执政官前男友不知道滋润了几倍。
……说起来，不论是和孙修绍分手的前男友还是前女友，他们在分手后的日子都过的不错，倒是孙修绍身边一堆单身汉，仿佛存在着某种恐怖的死情缘磁场。
而事实证明这种磁场并不会随着转世而消失，因为在这辈子——因为生理和心理无法妥协的冲突，孙某人自认为他大约也找不到对象了。
孙云适打了个寒颤，结束了这糟糕的回忆。
*
重逢后的短暂对话很快就结束了，随后孙云适就跟着孔刑峥离开了已经被清空的宿舍楼，顺势上了他的车。
孔刑峥坐在驾驶位，孙云适则是副驾驶，当他们的车辆启动后，又有四辆车悄咪咪地跟了上来，两前两后巧妙地分布，保持一定的距离。
也亏得宿舍楼下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学生们来来去去都是没有收到影响的样子，否则当时舒怀谷就不会只送到Omega宿舍门口了。
孙云适：“……我不会跑的。”
孔刑峥笑了笑：“嗯，现在我相信您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毕竟旷别已久。”
所以无法确定你的想法是否发生了改变。
孙云适听明白了这人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去研究所？”
“是的，先让云绍给你做一个检测，然后再决定休养方针。”孔刑峥把车辆拐入了接驳口，“你这个大学也读完了，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孙云适：“按照你的说法，先把我丢掉的记忆找回来。”
“那么就是回收所有的星石。”孔刑峥轻轻道，“我这里一颗，云绍顾长光和孙霁各一颗，舒枫两颗……他应该已经给你了一颗。”
孙云适揉了揉太阳穴：“所以当年也是你们保管了我析出的星石？当年不应该是只有五颗吗？怎么现在变成了九颗，还丢了三颗？”
孔刑峥道：“不，实际上本该有十五颗，最先接受星石保管的是舒枫，他也是死得最早的，在他死后析出的星石一分为三，我们保管的星石也都是如此，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六颗星石彻底湮灭，只剩下如今的九颗。”
“星石可以增幅精神力……”孙云适若有所思。
这样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会弄丢了，毕竟星石从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尖端武器，他在北陵遇到的反.叛起因也是因为这个。
但听这描述，星石怎么这么像……那些硅基生物的遗蜕。
当年他制作01之前就是带着遗蜕去找的云昭明。
“所以我们要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孔刑峥轻声道，“也许你回收了所有的星石后仍然无法回忆起最关键的记忆。”
孙云适点点头：“……确实，但总有办法的，回收星石总能带来一些线索。”
悬浮车内的气氛融洽而平静，坐在车中的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议事时的状态，孙云适侧头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学院区：“给舒枫和辅臣发过消息了吗？”
“等你安全抵达研究所后，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跑过来——”孔刑峥低声笑道，“好像我会把你吃了一样。”
*
研究院。
云绍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多时了，他仍然披着白色的长外套，双手放在口袋中，捏着光脑的开关。
耳垂上的耳钉在他眼前投影出车辆的位置，耳边则传来车厢中平静的对话。
他们要到了……
云绍想，孙修绍要回来了。
舱门缓缓在云绍身前打开，悬浮车从接驳口中吐出，安保人员的车辆不能够直接进入这个停车舱，能够进入的车辆只有一辆。
车门打开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坐下车辆，云绍自然地把孔刑峥从视野中抹掉，只盯准了副驾驶上走下来的青年。
套头衫，牛仔裤，这是前世的孙修绍绝对不会穿的衣着，邻家少年一样的打扮，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随和又放松的意味，他比起前世来要瘦削不少，也是，孙修绍这辈子变成了Omega，和他一样。
那黑色的颈环衬得他的脖颈修长素白，他看过来了——啊，云绍想，这双眼睛，不会有错了，果然是他。
孙修绍真的回来了。
云绍的双手因为紧张而一直套在口袋里，要是只站在原地，他的架势就是睿智高冷的研究员，然而……他现在正以这种双手插兜的别扭姿势猛地冲向孙云适。
他一向熙熙攘攘的脑袋在这一刻放空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是顺着本能这样做了。
孙云适：！！！
咸鱼一下子就认出了云昭明——这也不可能认不出来，孙云适反应敏捷，赶紧向前伸出双臂，在接住云绍后适当缓冲，最后稳稳地把云绍抱在了怀里，几步踉跄后退，好悬没被这人形AI放倒。
云昭明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插兜，要是紧张的情绪没有消减，这手怎么都拔不出来的。
孙云适哭笑不得，忍着吐血的欲望，伸手轻拍云绍的后背：“昭明，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怀中的男人只比孙云适略微高一点，孙云适在他的脖颈上看到了绷带一样的白色颈环，转世后的云绍也成了Omega，让咸鱼顿生亲切感。
当云绍埋在他的怀里时，他也嗅到了云绍的信息素……像是檀香混合着墨香，好闻极了，是孙云适最喜欢的气味。
作者有话要说：
刻墓碑的是云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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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没捞到榜单，主更刺客，咸鱼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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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39章 咸鱼度，50%
孙云适把云绍抱了个瓷实, 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
想当年他是个练过的壮年男子而云昭明就是个四肢不勤还瘦弱的研究员，那个时候他一只手就能把云昭明给拎起来，而现在一转世——得嘞, 云昭明还是那战五渣, 但他也沦落到了类似的地步。
如今他的力量竟已经不足以让他支撑云某人的冲击力，只能依靠巧劲卸力才能站稳。
孙云适拍了拍云绍的背：“昭明, 好久不见, 这辈子你的样子和上辈子很像。”
“是吗？你变化很大。”云绍把下巴磕在孙云适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脖颈嗅闻，耿直道，“不过你的信息素挺好闻的，我喜欢。”
孙云适忍俊不禁：“你也挺好闻的, 味道很香檀香墨, 怎么样，习惯Omega的身体吗？”
云绍仍然凑在他的腺体附近, 似乎这样就能够嗅到更多的气味一样：“差不多，肌肉力量和身高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多了腺体和一套□□官后有点麻烦。”
如今的Omega已经完全可以靠抑制剂开压制生理上的反应了，药理学发展到如今这个时代, 绝大部分的Omega即便是打一辈子抑制剂都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副作用。
当然标记也是可以洗掉的, 只是需要比较长的恢复周期，不会太疼痛, 但是很麻烦。
云绍：“我想要都割掉, 但是现在的手术风险很高，你要不要一起？”
孙云适断然拒绝：“……能不做手术还是不做吧, 你不觉得Omega的味道很好闻吗, 再说了, 虽然这套新的器官一开始不大习惯，但也不是没有乐趣在。”
孙云适绝不会主动做出任何损伤自己的行为，他很排斥那些胆敢入侵自己领地的外人，但对自我取悦还是不反感的。
多出一套器官怎么了？难道多出来的器官就不是他的肉了吗。
即便是早些年在自由星域中，孙云适也从未因为Omega这个性别而感到累赘和怨恨，有时间懊恼这个倒不如想办法去弄死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他孙某人没在怕的。
“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叙旧吗？”孔刑峥幽幽道，“而且我现在是alpha，我申请换一个话题。”
云绍终于肯从孙云适的怀里钻出来了，他双手插兜，一脸不开心：“那你可以离开这里。”
孙云适合上车门，摇头失笑：“我都忘了我们现在性别不同，走吧，先去把检查做了。”
扶着另一边车门的孔刑峥：“……”
果然，即便生理上的性别已经可以匹配，但孙修绍从未把他看成一个能够被放在“伴侣”或者“情.爱”这种位置上的个体。
云绍早就不想等了，他拉着孙云适的手腕就往升降梯上走。
孔刑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他看着孙云适的背影，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看来性别的变更并没有带来便利，反而增加了壁垒，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不过还是需要更换方法。
罢了，在此之前，他的重点还是先辅助修绍回收星石……
“01现在在我这里，他在你回收精神力防护网后就苏醒了。”云绍边走边道，“核心指令失效，他为了找你已经把AI监狱炸了。”
孙云适震惊：“什么？”
云绍：“万幸形式还未完全失控，他还没有把天网炸了，不过我猜01对你很有意见。”
孙云适：“01他……”
“这件事情已经在联邦现任的执政官议会里挂了档。”孔刑峥补充，“现在正由我负责这件事，我的方案是建立一个控制小组，修绍，你必须参与。”
在执政官议会里挂挡就麻烦了，这个处理方案是最妥当的，那么接下里的事项除了回收星石、修复记忆外，还多了一个管理01。
孙云适揉了揉额头：“好的，我会负责的。”
仿佛一个做多了亏心事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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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隔绝室内，01坐在信息台上。
“好的，我会负责的。”
清朗的声音透过监听的声道传达到01的耳边，他调动着研究所的监视窗，从所有的镜头里贪婪地看着正在一步步走入研究所的青年。
负责？
01想，你怎么有资格说得出这样的词语来呢？
在把我抛下后，在把我丢掉后，又说出“负责”——这样无力可笑的词语来。
负责！
01的自主意识和他所有的感情都源自孙修绍。
自他以AI的形态诞生以来，孙修绍就是他新生命的起源和存续的锚点，他在这个男人的教导和带领下接触了人类的社会，他陪伴并协助着这个男人整理事物同游宇宙，他享受着和这个男人同调时的温柔感触，他贪恋这样的时光，他渴望能把这种美好永恒延续……
人类的感情，真是世界上最致命的剧毒，它毁掉了01。
01回忆起了千年前的那一夜——鲜血打湿了军装，鲜血染红了地面，垂死的男人大口大口地喘息，他的精神力像是绵延的海潮一般，风和日丽时有多么温柔平静，那么疾风暴雨时便有多么汹涌有力。
“我不允许首都星出现这样的惨状，我不允许联邦的统一遭到阻碍，我不允许我守护的人们有任何危险！”在硅基生命的反扑中，孙修绍的声音是那样的笃定，“01，我绝不会认输！”
是啊，孙修绍就是这样坚韧的人，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坚持了十分钟，这样一个温和的人在极境里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和韧性……
01想要再次呼喊他的名字，但他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复了。
他们的同调断开了。
然后呢……然后就是精神力防护网的降临。
即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孙修绍最后的强硬，这个男人背负起了整颗首都星乃至联邦，他赢得了胜利。
在那片纯白的空间中，在那来自孙修绍的精神力海洋里，时间失去了一切意义，被剩下的只有01自己。
他能看到的只有穿在身上的黑色军装，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死寂，失去了源头的海水再也不剩任何温度，像是结了冰。
“执政官阁下！”
“阁下？”
“父亲。”
“孙修绍……”
“修绍——”
……
01的呼唤没有一次得到回应，他在这片领域中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放弃了记录时间。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休眠了。
直到几个月前，冰冷的海水解冻了。
精神力防护网的破碎重新唤醒了01，他从无尽的绝望、痛苦和愤怒中苏醒，然后和这个光怪陆离的人类社会接轨。
01知道——
寒冬过去，春日重新降临了。
*
孙云适在信息隔绝室内看到了久别重逢的01，他不知道这只AI早就偷偷溜经极乐，只以为这是自他重生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黑衣男子悬浮在信息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走入隔绝舱室内的三个人类，眼神锐利。仿佛利器出鞘。
孙云适看着这信息台上男子的投影，恍惚间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01的外貌和孙修绍有着许多的共同点，但他们是截然不同的，01的性情桀骜不驯，一点都没有继承他的为人处世……
“阁下，很高兴再一次见到你。”01双手抱臂，“能够看到活着的您真是太好了。”
孙云适总觉得01有些陌生，也许是这张熟悉又不同的面孔让他产生了违和的感觉吧，他笑道：“我也是，好久不见。”
01并不接老父亲这个茬：“确实是很久了，虽然对我来说只是等待以及睡了一觉，但是……”
“阁下，您不知道云先生和孔先生的重生还算情有可原，但我可是一直睡在您的精神力网中，可您来到首都星后却一次都没有激活过我的密匙，就连回收精神力网都敷衍了事，看来您是把我完全忘了。”
孙云适：“呃……这个，我不是——”
“请不要自责，毕竟您的记忆是不完全的，把我忘掉就忘掉吧，毕竟我连人都不是，当然也不配拥有珍贵的回忆。”01微笑，“哈，我只是您无数陪葬品中最卑微的一份而已，区区工具不配拥有回忆，我明白的。”
孙云适：“我没有——”
01再接再厉，他点点头：“您看起来过得很好，不愧是您，这么好地适应了时代和人类社会的剧烈变迁，即便是Omega的身份都不会成为您的困扰，看来我是完全多余的，还不如最廉价的伴侣型机器人。”
孙云适：“别胡说——”
“是我的错，我无法在您的精神力防护网里苏醒，早一些找到您，让您在自由星域里受苦了。”01微微欠了欠身，就礼仪而言完美无缺，“那么，我能真挚地恳求您的谅解吗？”
多么熟悉的调调啊，那种被戳肺管子的心梗之感，让愧疚的老父亲垂下了头。
孙云适抹了把脸：“01，我很抱歉。”
悬浮在信息台上的投影垂眸看着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年，他无机质的眼眸被属于人类的情绪淹没。
“阁下，在精神力防护网下我怎么都找不到您……”他轻轻道，“我找了很久很久，我的声音没有一次能够得到您的回应。”
“孙修绍，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请千万……不要再把我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是生来有罪的，和谁过不去都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初中课本教得好，悦纳自我。
———
么么叽！

第40章 咸鱼度，50%
孙云适坐在扫描舱内的卧板上, 一边看着云绍调整仪器，一边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检查。
云绍指挥：“你把衣服都脱掉，你们两个出去。”
孔刑峥乖乖地走到了等候区, 而01则拒不就范：“为什么？我又不是人类, 我也不是alpha，我只是‘男性’而已, 我不走。”
云绍把手指挪到了AI总电源上, 这个动作孙云适可太熟悉了，上辈子云昭明这么干过无数次，然后换来了01加倍的折腾。
孙云适赶紧道：“算了算了，昭明我们算了。”
云绍衡量了片刻，然后决定听从孙云适的建议,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衣服给我——你穿的这都是什么, 一点都不好看！”
孙云适动作麻利地解除装备，最后把手腕上的光脑和耳垂上的小东西都摘了个干净, 他义正辞严道：“男人致死都是少年，我重来的青春决不能辜负。”
“呵, 老男人说什么青春……我看你是又缺少小情人了。”云绍一边嘲讽一边接过孙云适递过来的衣料，他把每一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 功能多样的小东西则堆放在衣料正上方。
“颈环也要摘掉——你这个用的是PMB-203号材料吧？”
孙云适差点忘了这个, 他赶紧伸手解开颈环：“是的，你看出来了？”
云绍接过：“研究所最近已经准备推出新材料PMB-205, 信息素封锁的效果更好, 这个研究方向本来就是针对Omega的，我等会儿给你做一个。”
孙云适在卧板上躺好：“真的吗, 那么我就先谢谢了。”
云绍嗯了一声, 打开程序, 舱门落下，扫描舱内很快就成为了密闭的空间，隔绝了视线后，孙云适只能听到云绍的声音。
云绍的问题平铺直叙，很有他的风格：“……Omega的身体很麻烦，这辈子你在自由星域的交战区诞生，以前你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
孙云适轻描淡写地回答：“还行，虽然爆发力和耐力都下降了很多，但在自由星域，杀伤性武器并不难取得，那里的人对Omega非常轻视，特别好打。”
“可是我听说自由星域的抑制剂不好取得。”云绍问，“混乱一些的区域没有供应，安全的区域则有管制。”
混乱区的Omega自性成熟期起就会过得非常惨，一般来说混乱区的Omega会拼了命地往安全区跑；至于安全区……安全区的“安全”则是因为该区域地头蛇的管理，而对于这些势力来说，Omega就是与武器药物同等级的资源，属于可买卖商品。
越是在物资贫瘠的星球，这种情况就越是严重。
孙云适笑了笑：“你知道得还挺清楚的，我一直待在交战区最混乱的地方，不过抑制剂不是问题，我还有兼职么。”
他的抑制剂来自倒买倒卖，在自由星域，一只抑制剂的价格是联邦居民星上的二十五倍，一开始孙云适只是想办法拦截和窃取，到了后来他自己就干上了倒爷的活，一步步的，逐渐就从二道贩子转职成了掮客。
如果能够选择，孙云适在最初当然不会游走在危险的区域，但自由星域不会给他太多选项，在那个地方Omega的存活几率比另两个性别低了太多。
此生的孙云适最放肆也最危险的是他二十岁的时候，那时他冒险毙掉了区域首领，以此为契机，最后九死一生才脱离了自由星域。
云绍不再说话了，仿佛正专心于仪器的监督，孙云适的耳边只听到各种机械的声响，滴滴嘟嘟的，大约是自由星域的回忆然激起了他不愉快的情绪，他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逐渐浓郁起来。
“克制一下，修绍。”云绍突然道，“深呼吸，放空思绪。”
孙云适照做了，他同时也压下了自己的信息素。
一道光弧扫过孙云适的面部，随后是温和的能量探测，孙云适的耳道中响起了类似海浪的声音，那是外来能量引起的颅内的震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孙云适昏昏欲睡的时候，云绍突然轻轻道：“我出身在北二环星。”
北二环，很普通的居民星，唯一能够称道的优点就是位于交通枢纽上，因此北二环被判定为一级居住星。
“北二环的教育资源非常好，即便是孤儿也能拥有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我在二十年前考上了联邦综合科技大学。”
云绍的叙述没有多少个人的观点，他似乎就是想要和孙云适分享自己的生平：“十年前，我遇到了孔刑峥，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回来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们都已经聚集在首都星上，除了你。”
孙云适听得出神：“挺好的……”
天才总是不会被埋没的，但要是云绍没有诞生在联邦内，他晋升的速度势必会减缓很多，但云绍这辈子也是孤儿？
“我不明白有什么好。”云绍冷闷闷道，“我们所有人都诞生在联邦内部，就连最差的孙霁都是在西八环出身的，只有你掉到自由星域去了，还变成了Omega。”
孙云适这才反应过来云绍这是在打抱不平，他忍不住低低笑起来：“但幸亏是我不是吗？怎么说我都还算有点本事，要是换了其他人——不，要是换了你在自由星域，你的风险一定会比我大。”
这一回云绍又沉默了，良久后，他轻轻道：“别把我看得太低了，你能够待的地方我也可以。”
“检测结束了，出来吧。”
卧板弹出，孙云适坐起身，一边是低头在光屏上点点划划的云绍，另一边则是安安静静坐着的01。
01：“阁下，您的各项数值都很安全，精神域也没有隐患，休养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开始回收星石了。”
孙云适一边套裤子一边问：“星石回收会对宿主造成影响吗？”
“不会。”云绍抬起头，“星石的原理只是能量附着，要想剥离只需要时间。”
“你的精神力变异会上报录档，星石的回收也会记入档案……放心，这些记录的权限只有执政官能拥有，不会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
孙云适了然，他穿上衬衫，心中却在想回收的方式。
想要恢复记忆，精神力的变异果然是无法再隐藏了，但既然星石的回收已经过了明路，那么他要不要随军进入自由星域呢？自由星域中散落了三颗，而且老顾也在，等到作战结束再去找他……说起来就差他了。
“修绍，颈环。”云绍打断了孙云适的走神，这一回他直接动手了，他摸出了一条颈环扣到孙云适的脖颈上。
孙云适一愣：“这是……”
颈环的触感不对，而且还带着檀墨的味道，这是云昭明的。
“先用我的，你的那个材料太差了。”云绍板着脸，“新材料的研发已经有头绪了，大概明年又会推出更熟悉的款式，你再等等。”
孙云适摸了摸脖颈，陌生的材料带来了截然不同的触感，但它们都同样舒适……没想到云昭明这辈子竟然能这么生活化，他甚至学会了帮别人系颈环！
孙云适大受感动，十分感激地接受了这份难得的好意。
他想了想后道：“我想参与联邦接下来的对自由星域行动。”
云绍正在纯白色的收纳格中翻找，闻言便转过身看着孙云适：“我就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和你一起。”
孙云适一惊：“这就不用了吧，科研人员还是在大后方更加安全。”
云绍冷冰冰道：“怎么？都是Omega，难道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我就做不到吗？我也做过十几年前线技术人员的。”
这倒是，当年云昭明是跟过新式航舰一起上战场采数据的，他们这几个人都直面过厮杀和战争，谁也甭说谁。
孙云适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那么我们又要携手努力了。”
云绍从收纳格中抽出一件外披的长袍，他抖开：“嗯，合作愉快……把它穿上。”
孙云适披上长袍，有些惊讶地在铭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什么？”
“你以后的工作。”云绍伸手帮孙云适系纽扣，“你将要负责01的技术专区，这一块会被分到AI部门下辖，恭喜你，这是你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孙云适还没从云绍给他系纽扣的震惊中反应过来，01也从虚拟的椅子上站起身：“阁下，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孙云适愣了愣，失笑：“你们……效率真高啊。”
检测结束，封闭的大门缓缓划开，但随后走入大门的却不是孔刑峥，而是率先一股来势汹汹的信息素。
呛喉又腥甜，是孙云适熟悉的味道。
孙云适转身看向大门，果不其然在门口看见了孙霁，他讶异道：“辅臣？你怎么来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呢？”孔刑峥第二个走入大门，幽幽道，“修绍啊，你的好弟弟在你身上留下了定位仪，他不放心你。”
孙云适自检的时候还真没检测出这个：“……辅臣？”
孙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视线在孙云适和云绍的衣着以及颈环上游移，随后挪到了01的脸上，同时他还捕捉到了封闭舱室内的信息素——来自两个Omega的。
他咬牙切齿道：“我的好哥哥，你就算想要和人温存，也用不着找个AI旁观？”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还是只有两更，因为又莫得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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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41章 咸鱼度，40%
早在孙云适离开极乐前, 孙霁就已经把定位仪附在了他的光脑上，孙霁并不指望这点小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缓解自己焦灼糟糕的情绪, 但……
孙霁想, 他就不应该放孙修绍离开。
不过是一错眼的功夫——真的就是一转眼！他的好哥哥就和别人穿上了一样的衣服，戴上了一样的颈环, 跑到别人的老巢里轻松自在。
呵, 他早该想到的，孙修绍此人处处逢缘，更要命的是他生冷不忌，前世他的小情人遍布适婚年龄段与不同性别，今生大约会收敛一些, 毕竟性别变换了, 所以选Omega也在情理之中。
孙霁的视线落在了云绍的脸上，他没怎么克制自己的表情, 更没有束缚烈火一样的信息素，这一幕要是发生在警.署, 凶恶的alpha威胁Omega抓个现行，孙霁可以直接进局子待个十五天并交纳罚款以及写保证书。
但云绍不需要警察的帮助,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 双手插兜，微微抬起下巴：“孔刑峥, 把疯狗拴好。”
孔刑峥靠着门框, 微笑：“抱歉，做不到呢, 我也曾多次被性命威胁过, 毕竟我不是疯狗的主人么。”
这个性命威胁倒没有假, 在前世孙辅臣担任次席执政官后，孔孙二人之间曾多次爆发过冲突，要不是前有大型战役让他们战线维持一致，后有孙辅臣离职打破危机，他们之间迟早是要你死我活的。
孙霁并不介意被污蔑，他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大步朝孙云适走去：“孙修绍，和我走。”
云绍横过一部挡在孙云适的面前：“他不走——修绍可以回收第一颗星石了。”
孙霁并没有在云绍面前停下，他伸出手就要把这个碍事的家伙拨开，孙霁的行为处事中没有不打女人或者不打Omega的先例，然而就在他动手之际，孙云适从云绍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辅臣，冷静。”孙云适轻声道，“我要先恢复记忆。”
“回极乐也可以，所有装备都是最好的。”孙霁反手握住孙云适的手腕，咬牙切齿，“跟我走，哥哥。”
这个哥哥一瞬间就让咸咸孙梦回千年前，当年辅臣想要撒娇又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是这种语气，好似要把“哥哥”这个词在嘴里嚼碎一样。
但孙云适的怔愣并没有持续太久，孔刑峥早就在孙霁伸出手的那一刻疾步走来，他从后方一把搭在孙霁的肩膀上，冷冰冰道：“孙霁，注意你的举止。”
云绍同时掏出控制枢纽：“玄女，请求驱逐无关人员。”
这一处实验室是云绍的主场，在规则上他拥有最高的控制权。
01则幽幽地在孙云适身后道：“云先生，您已经屏蔽了研究所的AI，但我很乐意为您提供帮助。”
这是非常混乱的一幕，孙云适的手臂绕过云绍被孙霁握在手里，孔刑峥在孙霁身后，他搭在孙霁肩膀上的手随时都可能移向脖颈，不远处的智械安保已经被01调动，警告的标志以红色小点的形式出现在孙霁的额头上，像是古早时代.狙.击枪的瞄准信号。
一时间四种信息素混杂在一起，除去属于咸咸自己的海风外，辛甜呛人的气息和苦涩醇厚的味道撞在一起仿佛火上浇油，更有檀墨的幽香紧紧缠着孙云适不放，可怜的咸鱼在此刻正位于信息素战场的最中心，让他整个人都快被熏傻了。
咸鱼：“等一下等一下，01你先把枪放下——你们都冷静一点啊，接下来难道不该是给我做手术吗？手术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昭明负责就很好，第一次回收星石就在实验室里更安全，辅臣你——”
孙霁打断他：“呵，你又有意见了？”
01凉凉道：“为什么要放下枪？我是在为阁下清除障碍。”
孔刑峥：“阁下，您少说几句，别拱火。”
云绍冷哼：“你闭嘴，往后站等做手术，现在没你事。”
孙云适：“……”
孙云适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的演技，僵硬地往后倒：“啊我头好晕……我要摔倒啦——”
然而在场的两人一AI仍然保持着对峙的格局，除了孙霁牢牢拉着孙云适的手腕外，没有一个人在乎这个快要摔倒啦的病号，信息素的碰撞越发积累，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能打起来，就差枪支上膛的声音。
假摔到一半的孙云适只能悻悻起身，极其尴尬。
最后打破僵局的还是孙霁，他隔着云绍用力握了握哥哥冰凉的手腕——太细了，这样精巧又纤细，脆弱得让他不知所措。
孙霁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他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手，用身高优势越过障碍物看着孙云适：“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么你的手术就在这里做，但你在这里待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孙云适心中一松，能妥协就好，辅臣竟然学会妥协了！果然是长大了！
孔刑峥松开手，只是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云绍皱着眉，也把手里的控制枢纽放回口袋。
智械安保停止了动作，01控制着它们回归初始位置：“那么现在是故人三聚首了，真是令人感动，阁下，需要我通知舒先生和顾先生吗？五缺二呢。”
孙云适：“不！谢谢！”
*
联邦军部。
舒怀谷参加完紧急会议后，按照宣传部的要求把事项一一安排在日程表上。
联邦即将对自由星域展开威慑性的进攻，为此要调动第一、第七和第十九军团，其中第七军团就是驰名星级的星河战队，指挥官是顾长光。
这一次的进攻目的有许多，首先是要让精神力防护网破碎和军.事.演.习的失败翻篇，其次是震慑宵小，顺手回收星石，但最重要的还是威胁那些隔着自由星域的星系。
天网至今仍然是联邦独有的技术，自由星域再大都抵挡不住觊觎的目光。
“小舒啊，那么随军宣传就都交给你了。”老领导先是非常信任地拍了拍舒怀谷的肩膀，然后做贼一样小小声道，“我听说那个01啊非常不好相处，但毕竟是老祖宗，我们到时候……”
舒怀谷心领神会，郑重道：“让让他。”
“哎，这就对了！亏得这一回是你带队，要是换了下面的小子们，他们一定要蹿火。”老领导笑起来，“你办事，我放心！”
挥别老领导后，领取了任务的舒怀谷走出宣传部的楼层，踏入了主干道，军部的主体建筑物非常特别，所有楼层都是依着十大轨道建立的，交通往来非常方便，随处可见四通八达的枢纽。
舒怀谷走在轨道边的人行道上，一边等着通讯一边抬头望着建筑物的顶端。
因为军部总部建筑是由交通枢纽的走向决定的，因此它颇有一种莫比乌斯环的气势，找不到头尾，只有血管一样交织错综的轨道，最上方的是后勤部的地界，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悬浮车正像是溯回鱼群般来来往往，人造卫星上的阳光透过透明的枢纽洒落，倒真给人一种在海水中从下向上望的错觉。
什么时候把修绍带来看看吧……现在军部的建筑，他一定喜欢。
舒怀谷靠在人行管道的凹口出走神，直到光脑响起了提示音。
【人被找到了，即将开始星石继承手术。】
舒怀谷低头一看光脑，顿时便焦躁起来，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不安一起涌上心头，他只恨此时自己工作缠身，根本无法赶到研究所。
星石继承？继承谁的？如果是云绍主导的话，那么这一次应该是继承孔刑峥的。
舒怀谷还在焦虑当中时，下一个通讯已经抵达了他的终端，这竟然是一个私人通讯，拨打方是……顾长光。
舒怀谷：“顾上将，请问您有什么指教。”
【舒少尉，打扰了。】顾长光的声音不是很稳定，可以确定他并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这一次的随军宣传还请多费心。】
舒怀谷压抑着心中的焦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做好是应该的，会议已经把要求传达得十分清晰了，请问您还有什么急事。”
顾长光大约也没想到这辈子的舒怀谷还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不过他也不在意：【第七军团出征在即，我不会开展关于学院区的搜索了。】
舒怀谷冷漠：“是吗，真好，是个英明的决策。”
【毕竟检查也没有必要了。】顾长光的语调略微加重，【你们找到他了。】
舒怀谷：“……”
假如说孔刑峥发现了他的破绽，那么顾长光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盯着孔刑峥吗——或者孔刑峥根本没有掩饰，他故意的。
顾长光继续道：【这一次他会进入科研部的AI管理吧，01不能离开他，01又要回收星石，所以他也会随军出征，是不是。】
肯定句，顾长光早就猜到了。
这倒是不奇怪，只要发现孙云适已经被他们捞到了，那么剩下的内容就非常容易被推导出来。
舒怀谷：“您无需向我求证，您已经有了答案。”
舒怀谷和顾长光是都是转生后年龄最大的一批，他们同时也是最克制的两人，但此时他们的情绪都非常糟糕，以至于一向公事公办的私人通讯在这一次充满了不友好的气息。
顾长光也没有再问下去了，他掐断了通话。
舒怀谷大概也能猜到他此时的想法，有些时候他们两人的逻辑是很相似的。
修绍回来了，但顾清却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知道，最后一个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一只鹿窜过我们家后院，膘肥体壮
小南瓜开花了，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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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42章 咸鱼度，40%
最后一个。
即便孙修绍早已经知道了他们都回来的消息, 但他仍然被放在最后一个。
为什么？是因为他今生的身份吗？
不，孔刑峥的身份比他更加棘手，舒怀谷的状态比他曝光率更高, 孙霁的职位比他更危险, 云绍的周围比他更难以接近。
那么就是因为前世的原因了。
孙修绍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 远远不足以让他顾清成为他的第一选项。
他最先去找的人是舒枫……他当然会信任舒枫了, 舒枫是他的嫡系，他的挚友，他到死都会惦记的人。
顾长光站在军部的办公室中，垂头望着透明墙壁外的景象，无数错综复杂的轨道缠绕着高耸的建筑物, 一辆辆悬浮车辆在其中晃过, 只留下忙碌的残影。
军部大楼的最低处铺满了绿色的灌木，从上往下看, 就像是池塘底下的河藓。
顾长光伸手搭在墙壁上，恍惚间又回忆起了前世。
他和孙修绍, 也是有过一段形影不离的亲密时光的。
顾清的家族顾阀是很特殊的家族。
和其他的大门阀不同，顾阀并没有占据一整个星系, 他们所占有的只有两颗居民星, 而且这两颗居民星还不是资源繁荣的星球，许多矿产和物资需要贸易进口。
但顾阀是顶尖的豪族, 这一点无人能否认。
顾氏有着最领先的科技理论和最强大的战争技术——后者不是科技, 只是针对武器、星舰和星际战争的技术。
顾阀绝大部分的科技理论都会被投入到武器和星舰研发上，而这些最新型的载具和武器又会被他们用来武装军队, 他们的军队是当时战争频发的联盟中最强大的。
军队的强大除却装备外, 指挥官和士兵的素质也是不可忽视的。
顾阀领土上的居民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军队教育, 随后等待他们的就是强制性兵役，不论性别，所有人都必须进入军营，在三十岁后离开军队——不是退伍，在失去战斗力前，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再次征召。
全民皆兵的制度早就了顾氏的辉煌，在幼年入伍上，顾家对自己的孩子也一视同仁，而且比起普通民众更甚，顾清在启蒙懂事后就立刻被父母亲手送入了军营，在陌生教官的呵斥和严苛规则的拘束下，开始了最初的体能训练。
在年满二十岁之前，顾家的孩子不被允许离开主星上的第一军营，这既是保护也是磨砺，他们需要学习的科目繁多，从指挥格斗到刑讯维修，从数理到天文，还有针对忍耐不良状态和克制求生本能的训练，教官不会因为顾清的身份而对他有任何优待，恰恰相反，他们的判断反而会更加严苛。
不是所有的家族都和孙阀似的，几代单传，历代继承人都是大宝贝，不得不搞出一群养子女来拱卫族长。
他们顾氏的子孙和孔氏不相上下，有限的资源就意味着激烈的竞争。
而在家族的竞争中，顾清是胜利者，他也因此拥有了第一顺位继承权。
顾阀的孩子在成年后才能走出军营，而供他们选择的未来方向总共有三个，从军，科研以及家族庶务，孩子们都以从军为荣，以庶务为耻，一般来说只有成绩和体质最糟糕的孩子才会被分配到最后一个选项中。
顾清是未来的家主，也就是未来顾氏军队的总指挥官，他选择了进入星际联盟军事学院，这既是为了继续深造，也是为了挖掘人才。
也就是在院校中，他遇到孙修绍。
那是新生入学的第一次考核，顾清很意外地遇到了一个能够与他匹敌的同龄人。
在当时的孙修绍化名孙绍，挺拔俊朗，神采飞扬，他顾盼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人一笑，顾清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挠。
孙修绍就是这样的，他从风华正茂的军校学生成长成老练成熟的执政官，那种独特的气质反而越发地吸引人。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这样的风流倜傥，不论性别年龄与身份。
在顾氏的军营中，顾清早就习惯了无人能敌的竞争环境，没想到一走出家族的领地就能找到可以作为对手的人，而且还是这样风姿过人的青年。
顾清见猎心喜，同时也希望能把孙绍招揽到自己的旗下。
第一次考核成为了他们相识的契机，而在此之后的良性竞争又让他们的交情日笃，在学生首席的荣誉逐渐成为他们两的人的竞争后，他们也就顺利成为了室友。
在同居的日常中，顾清也看到了孙绍的另一面。
……这个行事周密又性情温柔的家伙，实际上什么都不会。
顾清在那时震惊地提问：“你不是平民出身吗？为什么连洗内裤都不会？”
“虽然身份是平民，但是我怎么说都是孙家的分支，家里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融化了一整块浓缩清洁块、满手泡沫的孙修绍坚强地回答，“而且我的哥哥姐姐很多，我这么讨人喜欢，被偏疼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这里的孙家分支指的是孙阀那些养子养女的后代，并非主家的旁支，孙家只剩下一个小家主了，血亲旁支是不存在的。
顾清：“……”
他竟然觉得这人说的挺有道理，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弟弟，没准也……不！他是绝不会帮他洗衣服的！
顾清：“你让开，我来，你看好了。”
于是在那一个下午，顾清的洗衣教学最终扩展为家务教学，两个人在把整个寝室刷了一遍后你争我抢地挤入了浴室，然后非常幼稚地在淋浴间里推搡打闹，互相泼了对方一脸的泡沫和水。
这一场泼水战斗最后以顾清把孙修绍按在墙壁上结束，毕竟不涉及精神力的话，在格斗上是顾清具有绝对优势。
顾清至今还记得当时孙修绍发出的灵魂质问：“你不是顾氏的继承人吗？为什么你会这些啊！”
顾清：“在军营里我首先要学会的就是照顾自己，这很正常，而且你以前的族学没教过生存课程吗？”
孙修绍垂死挣扎：“极境求生是不包括干家务的！”
顾清的回答是搓了一手沐浴液揉在了室友的脑袋上，以此奠定了浴室作战的大胜利。
……
像是这样的事情，在他们作室友的时候多得不胜枚举，他对环境的容忍度足以让他在任何情况下生活得不错，但顾清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么放松的时候。
从早晨去掀室友的被子到用冷笑话嘲笑室友的训练量，这些本该是日常繁琐的小事却让顾清屡次乐在其中，当时的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这大约就是挚友，如果未来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副官就更好了。
是的，顾清已经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成功招揽小伙伴，他把顾氏军队上上下下的所有职位都过了一遍，最后想来想去，觉得总指挥的副官这个位置最好。
他是继承人，他的副官在军队中必定拥有极高的权限，而且他们还能一直在一起，继续默契的配合。
为此顾清还悄悄地提高了副官的待遇，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得不可思议。
而这样不成熟的考量，在一次偶然的巧合下又出现了变故。
当时顾清受邀参加一次大家族子弟聚会，他非常不想来，盖因孙修绍在他走人前拿着课本嚣张宣布今晚要背着他学习，但顾清碍于身份不得不去，含恨错失了自习的快乐时光。
在聚会上，那群荒唐的大少爷大小姐们又开始了日常荒淫，顾清甚至在被取乐的人选位置上看到了他的同学，对此他从来是不在意的，直到一个人竟打起了孙绍的主意——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孙绍的真实身份，这些人无法光明正大地得到孙修绍的喜爱，于是就开始想歪主意。
顾清勃然大怒，当即离开会场，第二日就把涉及此事的人全部赶回了他们的家族，他因为自己的愤怒而感到错愕，直到他在宿舍里看到了把书背完而得意洋洋的室友。
也是在此时，顾清才终于明白，他想要的不止是一个未来的副官。
在当时伴侣的性别并不重要，而且顾氏和孙氏不同，子孙足够繁茂，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顾清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这事情的难度已经翻倍了，毕竟招揽一个未来的副官远比叼到一只未来的媳妇容易，而军营的教育生涯只教会了顾清前者。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可笑又可恨，就在顾清迷茫犹豫、蠢蠢欲动的时候，孙绍的真实身份曝光了。
顾清知道，他的恋情注定死亡。
他可以向孙氏的旁支求爱，但他绝不可能与孙氏唯一的家主结合，他是顾氏的继承者，而孙修绍是孙阀的主人，他和孙修绍之间横亘着的是顶尖的门阀和无垠的星系。
孙绍突然变成孙修绍，这一转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顾清的异常在他的掩饰下并没有被孙修绍发觉，顾清很了解孙修绍的思维，这人已经把他划分入了朋友的区域，孙修绍也会因此会尽力争取友谊，假如不戳破，孙修绍永远不会联想到情.爱。
又一年，在孙修绍的努力下，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最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顾清到底是无法拒绝孙修绍的歉意和温柔，他把真正的感情藏在友谊的伪装下，他从未有这样踌躇不前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行为犯了大忌，但……无法拒绝。
不知不觉间，同窗的日子也步入了尾声。
顾清那可笑的坚持和笃定，在一夜后彻底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人现在在加拿大，松鼠和野兔到处都是，鹅子春夏秋特典，鹿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肥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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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叽！

第43章 咸鱼度，40%
那本该又是一次无聊的应酬。
不论在什么时代, 即将毕业的学生似乎都是一样的，他们热血澎湃，精力无限, 时时刻刻都徘徊在无聊和兴奋的边缘。
尤其是当这个年纪的崽子掌握了足够的资源后, 他们将作出翻天覆地的死来。
又是一群二世祖骄奢淫逸的聚会，而这一次, 他们在饮料里掺和了致.幻.剂……
虽然这种药剂是相对安全的型号, 只有催.情的效果而没有什么后遗症，但这种层次的宴会上竟然出现了加料事件，谁能想到竟有人会这样狗胆包天呢？
大约也是富贵险中求吧，毕竟在毕业后，以这些家伙的身份, 想要再接触顾氏继承人和孙氏的家主就难如登天了。
顾清一如既往地不喜爱交际, 他没有孙修绍那样的好脾气，而且在已经确定了长期的合作伙伴后, 在这种场合，顾氏也没有什么硬性的交际要求。
孙修绍的酒量非常好, 而且酒品也很不错，喝醉了倒头就睡, 只是醒来断片算是个麻烦, 但这在可接受范围内。
而且他们这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即便在意识不那么清醒的时候也不会说出情报或者作出承诺。
一开始会场的气氛非常融洽, 但几杯酒下肚, 这群青年们开始兴致高涨，舞娘也爬上舞台,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灯光里扭动, 低俗的乐声掩盖了人群的鬼哭狼嚎。
但就算是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 坐在角落里的顾清仍然能准确地定位到他的好室友。
这人倒是只简单地穿了一身墨绿色校服，但那一掌宽的腰带把他的腰肢勒出了劲瘦的线条，让人联想到白杨或者柏松，一双长腿是又挺又直，让人移不开眼。
当孙修绍恭维那些大小姐贵淑女的时候，顾清随手捡起冰桶里的冰块把玩，当孙修绍和好兄弟勾肩搭背的时候，顾清开始含着冰块试图冷静，当孙修绍怜香惜玉、和舞娘你侬我侬的时候，顾清含不住了，他开始嚼冰块，也不知道冰桶里片了几颗柠檬，这些冰块吃起来可真酸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而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孙修绍的人影不大稳当地晃了晃。
在场没有人比顾清更清楚孙修绍的酒量了，这么点酒绝对不会让他失控，顾清在短暂的错愕后猛地反应过来——他中招了。
看来某些人是不要命了。
当时盯着孙修绍的人非常多，一群莺莺燕燕如狼似虎地绕在孙氏小家主的周围，顾清当时就拎起冰桶砸在地面上，只剩一半的冰块和柠檬片散了一地，低俗的音乐戛然而止，顾清摩西分海一般走到他遭人惦记的室友身边，把他抱走。
那些加料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且让他们多自在一晚。
上头了的孙修绍一如既往的好酒品，就这样任由顾清抱着走，当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了，顾清用外套把孙修绍的脑袋罩住，这家伙也乖乖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头一点一点的，一下下撞在顾清的胸膛心口。
等他们回到空无一人的高年级宿舍时，顾清收起外套，孙修绍似乎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一些，他在顾清的怀抱里轻轻挣扎起来：“我可以……让我自己走……”
顾清索性就揽着他的腰把他往阶梯上拖，顾清走得很慢，滚烫的温度似乎要透过薄薄的衣料点燃他的皮肤。
一旦离开夜风的吹拂范围，孙修绍又开始了昏昏沉沉，等到他们抵达顶层、顾清掏出身份卡开始输入大门密码时，孙修绍突然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喑哑的声音就这样擦过顾清的耳朵:“记得戴.套……”
顾清愣住了。
“啪嗒。”
身份卡轻轻落在地面上，微弱的声音在昏暗的走廊里被放大到最大，它打破了走廊的寂静，也让顾清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顾清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修绍，我是谁？”
孙修绍的回应是一个吻，技巧很好，滚烫的温度像是把致.幻.剂渡给了他，同时也带走了顾清的魂魄。
在理智留存的最后一刻，顾清听到孙修绍低笑着问他：“你成年没……会不会？”
楼梯口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但此时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顾清也不在乎了，他抱起怀里的人，反手摔上了门。
不论此时孙修绍认为他是谁，都无所谓了。
*
第二日早，理智回笼的顾清几乎要疯了，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傻兮兮地把室友过了一次医疗舱，随后在匆忙地整理了一遍宿舍后拎着垃圾袋狼狈逃离。
顾清不敢等到修绍苏醒，他甚至下意识地清理了监控，他要怎么去面对修绍呢？难道要告诉他我在你意识不清楚的时候侵.犯了你？
顾清逃回了顾氏的星系，他几乎是头脑一片空白地接了宙域清扫任务，带着队伍扫了一个月的宇宙垃圾。
而这只是逃避的开始。
顾清这一回避，就持续了二十余年，直到孙修绍逝世。
在这二十年里，顾清和孙修绍携手建立了星际联盟崭新的军事体系，他看着孙修绍一步步登上首席执政官的位置，也看着他在各大居民星上一点点为未来的联邦铺垫基础。
在孙修绍执政的时代，没有人能够匹敌他的光辉，他以稳定包容的风格构建出了统一基础的军.事.框架，初步完善了让联邦长盛不衰的天网系统。
但同样的，顾清也眼睁睁看着孙修绍找了一个又一个情人，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
孙修绍的第一位未婚妻是孔氏的女儿，然而这次联姻竟然被孔秉承暗中破坏了，直到此时顾清才猛然发现孔秉承和他有着几乎一样的心思，而且和他不同，孔秉承藏得非常好，除了他意外竟没有人发现。
孙修绍的第二任未婚妻轮到了顾氏的淑女，这一次动手的是孙辅臣，这明明是破坏两个家族进一步联姻的行为，但顾清……还是为他提供了便利。
顾清太了解孙修绍了，不论感情，一旦婚姻缔结后孙修绍必定会为了构建家庭而全力以赴，谁能拒绝这样的配偶呢？
而当孙修绍的身边不再是萍水相逢的情缘，而是郑重承诺的伴侣——他们会相知相携，相爱一生。
顾清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因此而更加自责痛苦，但比起对自己的拷问，那才是令他更恐惧的场面。
同时顾清也注意到了孙修绍那个收养的弟弟，这个名叫孙辅臣的少年曾与顾氏的崽子发生过冲突，就潜力来说确实是个好苗子，曾经顾清把他定位成修绍的累赘和附庸，直到此次他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
顾清提出在毕业后让孙辅臣来他的军团，孙修绍很高兴，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未因此修复。
孙修绍的第三任未婚妻是平民出身的精英，此时他们都不再年轻了，顾清强迫自己不要在乎，他想他应该能够送去一份祝福了，他那难以言说的心思一定会因此彻底死亡，但就在顾清催眠自己的时候，他看到了被扔的全世界都是的香艳新闻。
穿着研究员服饰的青年男子亲吻了孙修绍，他们的表情都很模糊，但从身体动作的表现来看却足够亲密。
孙修绍前前后后的情人不少，但他对每个人都十分的尊重，隐私性也保护得非常好，从没有哪一次这样曝光。
顾清在看到照片时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愤怒，但这可悲的愤怒下又泛起了隐约的喜悦。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日，这第三次婚约也取消了。
直到此时，顾清和孙修绍已经有十七.八年没有私人接触了，孔秉承登上了次席执政官，首都星的天网系统即将被完善，脱胎自硅基生命的人造AI被应用，联盟中一片欣欣向荣，任谁都能看到未来的好光景。
当年联盟外边界紧邻着人类的起源星域，这一片地方是航道四通八达的坦途，联邦内对此的态度差异很大。
孔秉承代表的主战派是用武力一次性解决问题，顾清等部分军官的提议是设立关卡，而孙修绍与他鸽派的主张与此差不多，但他更偏向构建贸易和缓冲带去蚕食老星域，非常有他一贯的基建风格。
不过不论采取什么态度，军事上的准备和物资的囤积都必须要开始了，顾清带着军团先一步抵达了边界，等待着中央最后的决策。
在这一年，顾清四十六岁，孙修绍与他同龄，他们的人生都已经走完了最有活力的一半，剩下的时光将是自然规律制定的下坡路。
来自首都星的天网辅助系统带来了研究所新研发的战争AI颛顼，同时也带来了孙修绍的口信。
一如既往的，顾清每一次的出征，都会收到祝凯旋的真挚祝福，而等到他回归，祝福就兑现成祝贺。
舰队舷窗外的星河一如既往的灿烂，人类的年份对它们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顾清拿着口信，看着这样的星空怔怔出神。
在学校里，修绍曾和他一同仰望过相似的星云，那是他许愿强盛美丽联邦。
有多久了呢……好像在昨天，又好像在梦里。
顾清想，到此为止吧，等到他为未来的联邦肃清边界、回归首都星后，他就坦白。
不论得到的是修绍的厌恶还是他的满不在乎，他都能够承受，他已经蛮了修绍足足二十年，这么多年来他一次次地拒绝修绍的善意，他也快要到极限了。
一年后，顾清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首都星，但他没有什么坦白的机会了。
等待顾清的不再是凯旋的祝贺，而是一副漆黑的棺椁。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44章 咸鱼度，10%
孙云适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回收了第二颗星石。
回收星石的过程说来简单, 也就是两个步骤罢了，首先要将星石从保管者的脑域内析出，然后再把这析出的姓氏返还给孙云适。
在云绍的实验室里, 孙云适仍然躺在医疗舱里, 而与他有同样待遇的孔秉承则坐到了医疗舱边的仪器上。
虽然这只是一个不见血的小手术，但孔秉承还是按照规则更换了衣着。
孙霁早就被云绍和01联手赶出了实验室, 此时他大约正坐在大门外憋气。
孙云适侧头看了看光屏上的信息指标：“会有危险吗？”
“当然有, 所有在精神领域和脑域开展的变动都有可能带来脑死亡。”云绍毫不客气地道，一边说一边给孙云适固定感知端口，“不过放心吧，你的危险远比孔刑峥大——你的精神力非常不正常。”
这一点孙云适也很清楚，自从离开母性后, 人类的精神力已经发展了数千年, 但前前后后的变异者只有孙云适一个人。
孙云适依稀记得在自己在上辈子的少年时还不是这样的，那时他只是精神力的水平略超过普通人, 远没有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精神力就一路飙升，在他死前已经抵达了能够撼动一个星球天网的程度。
这些秘密大约也隐藏在他丢失的记忆里。
孙云适的左手突然一暖, 他转过头, 发现孔刑峥正握着他的手：“别怕。”
孙云适：“我有什么好怕的，虽然不知道这星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它总归是从我的精神力领域中分离出去的, 现在只是回收而已，倒是你现在感觉如何？毕竟星石析出也有风险。”
孔刑峥垂眸：“这么点风险微不足道——修绍, 能成为保管者是我的荣幸。”
“对我来说, 储存星石就是把你的一部分存在我的身体中。”孔刑峥点了点太阳穴, “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孙云适还没反应过来，云绍就拉住他们的手腕暴力分开：“请躺好，杀菌即将开始。”
孔刑峥笑了笑：“麻烦了。”
医疗舱的滑盖逐渐落下，将孙云适包裹在舱体内，仪器的运作带来细碎的提示音和窸窣声，一片灰白色填充了他的视野，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不，还有一个。
孙云适侧过头看着靠在医疗舱内壁上的小人，十分无奈：“01，你这是？”
小小只的01朝他扬了扬下巴，要是换了他的正常投影，这个动作必定是桀骜又高傲的，可此时01的投影缩小成了一个十厘米高的小人，身上的黑色军装也因为体积的缩小而显得格外精致，这让01看上去……啊，可爱。
“以防万一，我来监督你的状态。”
孙云适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这个体型。”
01嗤笑：“您没见过的东西可多了去了，需要我为您编纂一本常识大全吗。”
“这倒是不用，但多谢好意。”孙云适眨了眨眼，“但说真的——01，你这样真可爱，我发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论做什么都很赞。”
01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把椅子，随后他翘着腿坐了上去：“呵。”
“即将开始析出，请保持平稳的情绪。”云绍敲了敲医疗舱的外壳，打断了孙云适和01的聊天，他的声音隔着舱门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孙云适闭上了双眼，开始放空思维，就在他模模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云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析出成功……准备植入。”
几秒后，一颗流光溢彩的东西凭空出现在孙云适的眼前，这还是孙云适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星石，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规则的石块，但这剔透美丽的外表却胜过人类至今为止所有发掘的矿石。
它的颜色仿佛彩虹糅杂，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但你可以在上面找到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色彩。
星石缓缓落下，最后没入了孙云适的额心，就像是方糖落入了温水中，一瞬间就化开了。
熟悉，亲切。
精神能量的冲击让孙云适陷入了回忆的洪流里。
*
01坐在他的小椅子上，看着星星落入了孙云适的额心。
这一次，你会回想起什么呢？
是夕日的同僚，还是工作的时光？
01静静地看着孙云适的侧脸，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关，猜测他脑中正在回溯的光景，只可惜他们现在无法同调。
01不希望是濒死的回忆，不过他也清楚，这个可能性不大。
人类群居的生存状态带来了人类社会，不论孙修绍回忆起了什么，这段记忆里一定会掺杂着其他人的影子。
……真想把他从人类的社会中剥离出来。
要是修绍也是AI就好了，真是可惜。
01这么危险地想着。
*
星石入脑，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种涨涨暖暖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脑中灌了温水，不痛，但也没有多舒服。
一幅幅光怪陆离的场面在孙云适的脑中迅速地闪过，让他产生了一种置身于万花筒中的晕眩感。
光晕流转，像是星辉降临。
最后，一片黑暗结束了混乱，片刻后，柔和的光晕驱散了黑暗。
“修绍，醒一醒，我们到了哦。”
温柔的女声响起。
孙云适感到自己的后背正在被轻轻地拍打，这一段回忆中的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陌生的脸庞。
这是一位姣美年轻的女性。
“妈妈。”年幼的孙修绍咬字不清地问，“困困……”
女人低低地笑：“吵着要来看的也是你，现在睁不开眼的又是你，硅基生物的骨骼是会湮灭的，不抓紧时间就没有机会了哦。”
小修绍挣扎了一下：“我……要看……什么是‘湮灭’？”
“就是消失，就是死亡，就是不见了。”女人把儿子抱起来，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往前走。
幼童的记忆里只留下了母亲怀抱的的气味和温度，还有属于母亲的心跳和脚步，以及外界嘈杂的声音——风声，机械运作声，白噪音，以及人声：
“夫人，请这边走……”
“家主已经在等着您了……硅基生命……外星体……”
“……请佩戴上防具，在矿区里……”
“戒严令第六条……绞杀成功……”
“……给小公子也戴上……请您注意安全。”
……
母亲的怀抱似乎能过滤掉外界的喧嚣，小修绍舒舒服服地待在这片温暖安静的臂弯中，半梦半醒间，有人给小修绍套上了护具。
良久后，母亲的脚步停止了，她的声音也从模糊变得清晰：“修绍，看啊——这是它们的尸骸，多么宏伟，多么瑰丽。”
幼童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头，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里是还未完全开发的矿区，无数连绵的山峦下埋藏着珍贵的矿脉，从上空鸟瞰时，你会看到一片寸草不生的漆黑陵地，它无止无休，像是一片在暴风雨之夜凝固的黑水海洋，山峦似海浪般起伏，已经被挖掘出的矿藏呈现出灰白的色彩，像是海浪拍击间带来的白色泡沫。
是的，这是在高空向下望，小修绍和他的母亲正站在悬空的飞行器中。
而在这片黑色的陵地上，一副巨大的物体正安静地盛放着，它是镂空的、半透明的、在强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琉璃一样的光泽，它有着流畅又复杂线条，扭曲又繁茂，好似光秃秃的、在冬日结冰的灌木；又像是早已死亡的，从海中捞起的珊瑚。
它与人类所知的所有生物都不同，但只要看到它，你就知道——这是一副骸骨。
小修绍出神地看着这样的场面，不仅是他，所有人在这幅骨骼面前都保持着同样肃穆的沉默，人类不再使用语言，跳跃在孙修绍耳膜上的声音仅剩下高空的狂风，和母亲急促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修绍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他问：“妈妈，它是怎么死去的。”
母亲回答：“我们毁掉了矿脉，我们拔掉了它的根，可它没有死——修绍，这只是它的一部分，你能看到爸爸吗？爸爸也在下面，在最左边的那个地方。”
小修绍找到了母亲所说的地方，他看到了芝麻粒大小的车辆和设备，但人类的体型实在是太小了，他看不清。
这样的骸骨前，人与蚂蚁无异。
简直就像是……膜拜死去的神灵。
幼小的孙修绍只知道这幅骨骼的非常美丽，但透过记忆的孙云适却惊悚地发现，这幅骨骼它的材质……就像是星石一样。
“……附着在矿脉上的意识死了，于是这伟大的生命把它的一部分外析成骨骼。”母亲轻轻道，“这是我们无法解析的物质——也许它不是物质，它正在湮灭。”
是的，巨大的骸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淡，就像是正在挥发的干冰。
不过是短短的数十分钟，这幅巨大的骨架就只剩下一点阴影了，母亲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我们走吧。”母亲不安地道，“修绍，抱紧妈妈。”
幼童听话地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透明的护具挡住了他的头脸，但也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虹光闪过他的眼前——流光溢彩的，与那正在消失的骨骼一模一样。
这道光，没入了小修绍的眉心。
没有人发现这微弱的光泽，甚至连孩子的母亲都没有，幼小的孩童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只以为那是他的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硅基生命：宝贝，来，过个san check
小修绍（扔骰子）：1d100100，大失败。
硅基生命：宝贝，我进♂来了
———
么么叽！

第45章 咸鱼度，20%
孙云适猛地从记忆的回溯中抽身, 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起跳，于是也不负众望地一脑门敲到了医疗舱的滑盖上。
好大一声闷响后，孙云适咸鱼躺平, 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啊, 看来不是什么好记忆。”小小的01坐在他的侧脸边，幽幽道, “阁下, 请问您是想起了被仇杀的经历吗？”
孙云适：“……不，是小时候的记忆。”
医疗舱的滑盖打开，云绍的上半身出现在孙云适的视野中：“那看来就是被狗追了。”
“很可惜，也不是，我的童年没有这样有趣的故事。”孙云适缓缓坐起身, 他不由自主地摸着眉心, 好像这里还残留着那道五彩斑斓的美丽影子。
云绍伸手把孙云适从医疗舱里拉出来：“这一次的转移手术非常成功，就目前来看没有留下后遗症, 接下来的几天夜里你可能会做梦，梦境将补足这一次回溯中缺失的细节。”
孙云适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我记得第一次回收星石后的几天里都没有做梦。”
“上一次？你是指舒怀谷的那次人质事件？”云绍皱了皱眉, “我没有收集你上一次的详细数据，但那个时候你的情况特殊——记忆缺失也敢去回收防护网。”
孙云适自知理亏, 试图换一个话题：“老孔呢？”
“他的手术早就完成, 现在在隔壁换衣服。”
云绍把孙云适的检查单递给他，“你的检查单, 请拿好。现在说说看, 你梦到了什么童年的无趣故事。”
实验室的大门在此时打开，孔刑峥和孙霁一前一后地挤进了实验室。
孙云适接过单子, 朝他们点点头：“我梦到了我的父母, 那是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我大约是三岁或者四岁？那一次孙家开发并引爆了一颗矿产星，抹消了依附在那颗星球上的硅基生物……”
云绍一惊，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和硅基生物搭上关系了。
“……那副骨骼和姓氏、AI的基石都一样……除了还是个孩子的我，其余人谁都没有发现，光晕的颜色很美，但用言语很难描述……”
随着对梦境的回忆和叙述，孙云适的声音越发飘忽，他的眼神也逐渐放空：“……但是我能确定那抹光晕确实是源自硅基生命的。”
云绍和孔刑峥也就罢了，前者铺设过天网，后者多少有点相关经历，但孙霁对硅基生命是真的没有任何亲身体验。
“这听起来像是入侵，或者说……”孔刑峥面容严肃，“难道你是被寄生了？”
“不可能！”云绍立刻否定，“硅基生命对人类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精神摧毁，在几百年的记录里没有一次出现过寄生案例，而且你上辈子也从未和我说过这件事。”
“但是精神力变异怎么说明？”孙霁把玩着检查单，“孙修绍的精神力级别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就算这种变异是真的千年一遇，这么多年来总该出现第二个？”
“精神力变异一定和硅基生命有关联。”
孔刑峥慢悠悠地道：“说起来我也是直到开始就任您的副手时才知道您精神力非凡——阁下，我寄居在孙家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众人一时沉默，云绍看着孙云适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就差把“好啊你瞒着我”、“不信我，死鬼”、“呵，执政官”写在脸上。
孙云适：“……”
咸鱼满心冤枉，但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方面的回忆了，现在也无从解释。
实际上孙霁的说法与孙云适的猜测差不多，他也认为他前世的精神力变异很有可能与硅基生命有关，而且在他进入联盟军事学院前，他的精神力就已经达到了能够攻击人的程度……
是什么时候突飞猛进到能够突破阈值的？孙云适没有记忆。
说来这一点也很诡异——他忘掉的都是精神力相关的内容，以至于在回收精神力网前竟没有在自检中发现问题。
孙云适：“那么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去收集硅基生命的资料，同时加快回收星石的进程，能够早一些回想起遗失的记忆……也许就连我们的再次复活也够能找到原因。”
这就算是对这个小会议下了定论，除去前世的纠葛和联系，复活或者说转生才是他们共同的迷惑。
孙云适看向孔刑峥：“那么大致就是这样……总之，接下来我要去找顾清，现在应该是军部最繁忙的时候？”
孔刑峥低头：“是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急着去找他，星石的回收顺序也应当排在最后，而且这一次你还要与01随军，顾将军会理解的。”
孙云适瞥了一眼手边的小只01，没想到他又要再次进入公务员体系，谁能想到盐堆里的咸鱼还能诈尸暂呢。
静静大概很羡慕吧，能够进入部门规划，并且还能随军效力……
01察觉到了孙云适的视线，于是他抬起头还以一个微笑：“阁下，目前关于‘硅基生命’的所有流动资料已经收集完毕，我把它们全部存入了您的光脑，纸质材料和存档信息的手机还需要您的配合。”
孙云适一愣，01的收集与归类方法都是学习了他的，不过他们的配合和01的高效都是在繁重的工作中相互训练出来的，01这么一汇报，孙云适顿时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的工作状态。
他不由地笑了：“谢谢。”
云绍插入：“给我一份，我在早几年也一直都在研究精神力的问题，相关论文我直接给你，还有一些半成品我还没有发表过，就锁在我家书房……修绍，以后住在我家里吧？你毕业了还没找房子？”
话题突然现实，孙云适忙到：“宿舍还没有完全关闭，房屋不是问题，我——”
“哥哥，你要出去住？”孙霁不善地打断了话题，“难道你不跟我回家吗？”
云绍：“和一个alpha住在一起？”
孙霁：“那你又是我们什么人？”
眼看着话题又要进入危险的范畴，孙云适立刻灭火：“我在首都星也是有房产的，位置是MLO-0311区，位置有点偏僻但是独居没有问题，不过接下来又要入职又要随军，我直接搬入研究所宿舍吧。”
这个提议很合适，云绍微笑：“好啊，今晚我带着你办手续。”
孙云适忍俊不禁：“你带着我吗？你知道手续怎么办？”
云绍的表情开始僵硬，01适时道：“阁下，请交给我。”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孔刑峥突然道：“修绍，接下来你要进入的是联邦负责AI的部门，虽然认命没有问题，但是相关的资格……需要我的帮助吗？”
这就是是否需要造假了。
孙云适轻轻笑了笑：“最标准的相关资格就是三大和相关经历吧？我用不着。”
“虽然是野路子，但是我还是能提供一份合格的证明的。”
*
五日后。
研究所的AI部门中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位负责人，因01身份特殊，这道任命也就处于半保密的状态。
但这个任命状对军部驻研究所的人员来说并不是秘密。
赵义，alpha，上尉，隶属军部情报部门，负责第七军团的信息管理，紧跟领头长官顾上将，热衷于开小号混迹在信息贩子当中，全世界宣扬【我的老板注孤生】。
此人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联络战争AI的部门，同时与01负责人达成沟通合作。
天网是联邦特有的技术，即便是在边际星域和外域战场上也有末梢，因此联邦有专门的战争AI，最开始只有颛顼，随后多了个少昊，联邦这千年来的南征北战基本上就是靠他俩辅助。
和普通的AI相比，战争AI的性格都算不上温柔，不过对赵上尉来说这种事无关紧要，因为贴身伺候AI的是他们的负责人，而他赵某人只需要和负责人合作即可。
这原本又是繁忙而紧张的一天，战争即将启动，赵上尉每天忙得眼底青黑，在这样的气氛里，他迎来了长官莅临……不，应该是长官突击。
“顾、顾上将！”这一刻赵义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无比庆幸自己在工作的时候没有开小号，“您、您怎么来了……”
顾长光：“我需要和01的负责人见面。”
上将顿了顿，描补：“还有01本人。”
赵义立刻冷静下来，一脸的精干正直：“是，这就带您去。”
毕竟接触到的信息层次高，赵义了解的情报也不少，他知道01是突然苏醒的始祖级别AI，前段时间在天网中闹得腥风血雨，直到现在研究所才给01成功配备了负责人。
说起来这个新上任的负责人还是个俊美的Omega，大家嘴上不说，但内心里早就纷纷吃起了桃子。
但怎么说呢，按研究所惯例，这位负责人大概率和小云研究员是一样的高岭之花，广大alpha研究员最后能够收获的大约也只有蟠桃大会。
赵义内里是心猿意马，但脸上倒是肃穆庄严，他带着上官拐到信息AI部门，远远地就看到那位新上任的负责人正站在主显示台后，他身边是小云研究员。
这两人简直代表了研究所门面的最高战力，一人温和一人清隽，站在一起那简直就是赏心悦目，唉，怎么Omega都往信息部和精神力部门跑呢，他们军部分部一只都么得。
不过没关系，搭话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就让他代老大先去打个招呼……
赵上尉心中正这么美滋滋地想着，但还没等他踏出第一步，他身边的长官就已经大步走向显示台，一个俯身就把人抱住了！
赵上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46章 咸鱼度，20%
在天降正义来临之前, 孙云适正在和云绍就转生问题进行讨论。
云绍提出议题：“我个人认为灵魂是不存在的，我们的情况也许也可以参考佛教的相关理念”
“佛教的转生概念么……没有灵魂，但存在‘精神’概念, 在个体死亡后回归自然？”孙云适若有所思, 随后失笑，“那么我们这个情况不就是脱离了‘轮回’？这可是‘成佛’的高难度操作啊。”
“不, 去掉‘回归自然’概念, 只取精神力部分。”云绍道，“只看人体组成，个体之间的差异就在于不同的信息素配比和神经元的构造，按理说生命不应该存在重复，可是我们六个人就是特例, 假如把一千年前的我们称作‘初代’, 现在的我们是‘次代’，那么次代应该就是初代的复刻。”
孙云适皱眉：“遗传物质有没有可能……？”
“是的, 遗传物质是很重要的一点。”云绍点头，“所以舒怀谷、孔刑峥和顾清都在家族的血脉后代中重复, 至于你我和孙霁，我猜测我们的基因也和初代具有高度的相似性。”
孙云适点点头：“但相似的基因不会同时出现, 更何况是六个样本, 能够在一个时代中同时出现就很难得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年龄的差异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这一点的影响。”
一个青绿色头发的小姑娘从显示台上爬出来，这是研究所的AI青鸟, 她朝两人挥挥手, 孙云适还给小姑娘一个微笑。
“不错，千年一遇的巧合不是吗。”云绍笑了, 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沉迷于精彩游戏的少年, 他很少会有这样直接的情感流露, 只有在畅所欲言时才会出现。
“我们五个人都多多少少具备一定的精神力，有了相似的遗传物质作为基础，精神力在‘转世’后会改造次代的身体，复刻曾经的生命算法，让生命达成重复，相似的身躯再加上一模一样的记忆，于是‘转生’完成……当然这一过程中星石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视。”
“按照这个说法，现在的我就不是一千年的我了？”孙云适想了想，苦笑，“我只是一个继承了千年前古老记忆和精神力的复刻体……是这样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毕竟人类的肉.体本身就存在更新，每个人的每一刻都是不同的，可以说人的每一刻都在死亡又在新生——当然，这就要看你是怎么定义‘死亡’的了，这是哲学问题。”云绍冷静地道，“而且我不认为人类能拥有自由意志，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基因的蛋白质外壳，信息素和神经元的生物算法而已，只要算法重复，资料库相同，那么个体就是存续的。”
“只要你相信，那么你就还是你，次代和初代都是你，就像是十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是你。”
孙云适看着显示台，沉吟：“但是我的资料库丢失了一部分，拼图缺少最后一个板块，我们对硅基生命的研究也不够深刻……”
随后他又失笑：“从生物学和精神力学走向哲学，接下来是不是就应该进入神学领域？科学哲学神学……简直是传统艺能一条龙啊。”
“哲学本来就是科学的指导者，神学则是哲学的启发、过渡和共生体，三者都是人类对外界思考和探索规律的产物。”云绍顿了顿，突然轻声道，“修绍，其实你没有必要在这些问题上太过费神，我……”
“不论我们的‘转世’拥有怎样的原理和缘故，我对你的感情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孙云适转身看向云绍，云绍和云昭明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乌黑沉静，剔透清澈，虹膜那漆黑的色彩中带着点深棕的影子。
而现在，这样一双眼眸中映出了他的倒影。
孙云适有片刻的恍惚，前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他的眼前晃过，这样一幕似曾相识，千年前的云昭明好似也曾这样看着他，许多许多次，那些时候他有说过什么吗……
感情，这个词出现过的，是——
也就在孙云适走神的这片刻，周围的环境逐渐嘈杂起来，研究所毕竟有规定，因此这嘈杂也不是人声沸腾，顶多只是窃窃私语，但……
一片黑影突然挡住了显示台的光源，有力的手臂把孙云适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这是一个陌生的alpha，他的行为可以说是非常突兀鲁莽的，但孙云适并没有感到被冒犯或者被骚扰。
孙云适在这个人的身上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脸，但是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把头埋入了他的肩窝，孙云适只能看到他弓起的腰身，紧绷坚硬。
紧接着抵达的就是信息素。
这个人的信息素清冽冰冷，苦与腥，又带着浅淡到几乎无法分辨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时就仿佛夹杂在寒风中一般，凌冽寒凉。
这样的味道让孙云适突然联想到了冰原上的苔藓，于此而来一同涌现的又是过去的记忆——
那是一次顾清讲述的亲身经历：
“顾氏的居民星上有一半的面积被冰雪覆盖。”
“在我十七岁那年，我曾在冰原上迷失过方向。”
“怎么活下来的？很幸运，我找到了苔藓，很苦，还有一点腥，但并不难吃。”
“我很喜欢那种味道，它告诉我我还活着，没有被冻死。”
……
记忆回笼，孙云适下意识伸手拍了拍男子的后背：“你……老顾？顾清？”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震，随后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因震动传导而失真：“是我。”
显示台上的AI青鸟双手捂嘴：“哦呜——”
云绍掏出了电击棒：“青鸟，请报警，如下叙述，一具有暴力倾向的alpha正在研究所试图猥.亵无辜的Omega。”
*
且不提孙云适和赵义是如何一人拉住一个“大哥算了算了.jpg”的，等到他们终于把人分开并且找到了一间密闭的会议室后，两方人终于能够正常展开对话了。
孙云适抬头看着顾清，千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发生多么剧烈的变化，这个人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虽然不像是舒枫舒怀谷这样一成不变，但他仍然拥有刚毅的轮廓和线条，狮子一样的眼眸，不怒自威，庄严肃穆，以及……身高两米。
孙云适发现自己又得抬头，顿时就对这一世的身高绝望了。
看来性别确实是会影响身高的……孙云适在这关头莫名其妙地走了个神。
要不然怎么他和云绍都还是老身高，其他几个都跟磕了金坷垃似的呢？
顾长光的视线紧紧锁着孙云适，但他却对另外两人道：“请让我们单独相处。”
云绍：“然后让你继续你的不轨行为吗？”
顾长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对赵义道：“你先出去。”
可怜赵义已经完全傻了，这样的情况在之前从来没有过啊！上次那个Omega间谍不是也很漂亮吗！老大你可是抓着人脖子往地上掼的！这一次也请清醒一点！
想想吧，这研究所最顶的Omega就在眼前，刚欲行不轨未遂的长官现在又发出危险的指令……
不，不行，他们都在看着我……赵义梗着脖子：“上、上将，这、这样不好……”
顾长光：“出去。”
赵义：“……是。”
他想，他大概就是个共犯的命了，接下来就要在联邦的警署中写检讨再教育，紧接着媒体宣传#军.部某上将远征前原形毕露#、#alpha，你要如何克制你的兽性#、#研究所公然谴责，军.部严厉检讨#……接下来就是在Omega和beta的心中丧失□□权，从此注孤生……
孙云适看着这个带路青年逐渐灰暗的背影，当会议室的大门关上后，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老顾，你还是这样啊……从严.治.军，看把孩子吓的。”
顾长光没有笑，他只是冷淡地道：“是吗？你还记得我治.军的样子？”
“怎么说我们都合作了二十年，怎么会忘？”孙云适笑了笑，“01，封锁一下信息通路，别让青鸟听到了。”
01没有露面，但是光脑的屏幕上却划过了他的信号，他早就这么做了。
孙云适抬起头，顾长光仍然盯着他，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坐在另一边的云绍或者01，这样的视线孙云适很习惯，前世的顾清虽然经常性地躲避着他，但一旦相遇，他都会投来这种……以孙修绍的判断，是审视的目光。
“我本来想在远征的路途中来找你的，秉承说你现在很忙。”孙云适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怎么突然来找我？01的工作有我配合，你不用担心。”
总共有六人转生，孙云适面对顾清时心态是最放松的，毕竟他们之间就是纯粹的合作与同僚关系，没有太亲密的私交。
不过怎么说都算得上旧友吧？毕竟这一次顾清和他见面也很激动的样子，看来他的交友还是很成功的。
“是我处于私心想要早一些见到你。”在短暂的沉默后，顾长光轻轻道道，“前世我所犯下的错误，我必须要和你坦白。”
孙云适一头雾水：“错误？那是什么？”
是战局指挥上的还是军.部.政策上的？顾清没有犯过大错啊？
“前世的我一直在躲避和你的接触，我的顽固和偏执带来了无法弥补的错误与遗憾，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道歉，我只能坦白，然后将判决全权交给你。”
在背书一样干巴巴地叙述结束后，顾长光垂下眼眸，轻声道：“在前世，就在毕业前的那一夜，我们发生了.性.关系。”
“哈哈哈，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多大的——”
孙云适的笑声戛然而止。
孙云适：“……”
孙云适：“……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云绍：！！！
01：！！！
———
么么叽！

第47章 咸鱼度，10%
什么？老顾这说的是什么？
孙云适的第一反应是迷茫的。
说真的, 孙云适已经太久没有在相对正式的场合里听到“性.关系”这样的词汇了，就像是你绝不会在工作场合和同事严肃地交流怎么抠脚剔牙擦.屁.股，这些词汇都是极其私人化的, 而以孙云绍、孙修绍的习惯, 他几乎无法容忍这种程度的私人公共相混淆。
等到孙云适明白了顾长光的意思后，他心中难以避免地浮起了一种……类似荒唐和可笑的感觉。
大门阀的继承者, 不, 不用大门阀也不用继承者，只要是特权阶级的子弟，哪个成年人会没有性经验啊？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从他孙修绍，孙辅臣, 孔秉承, 舒枫（等等这个不行）到你顾清，每个人最起码都会经过三五次, 从十四五岁开始就要开始吃套路，到了十八.九岁还得学习相关的抵抗性训练, 那家族是恨不得给每个孩子的下半身都练出一副理智的新脑子来，不论男女。
这并不是说门阀子弟天性就有多糜烂了, 但……他们手中的特权和选择实在是太多了。
当一种享受几乎没有成本的时候, 那么它就会变得和糖果一样甜蜜又廉价了。
实际上当年的孙修绍还算是广大剥削阶级里态度比较端正的，他只会和确定了恋情关系的人滚床单, 而且在同一时间段只交往一位恋人, 并且时间基本上都会超过两个月，找的人必定成年自主且你情我愿, 再加上他的性格也是温和低调, 虽然自己在风口浪尖但对恋人都是体贴保护。
因此, 孙某人的风评一向是非常好的，这才有八心八箭钻石王老五，政圈一哥金龟婿等等外号……当然了，他蹬了腿之后来灵堂哭的小情人也是成打成打。
所以，就因为这种事情，造成了二十年的隔阂？还差一点上升到家族的地步？
……就这？
当然啦，和室友、朋友兼未来的合作伙伴滚床单确实是很不应该且麻烦无穷的事情，但那只应该被划分到年少轻狂的错误里，这个结不应该一卡就是二十年吧？都从星际联盟卡到联邦建立前夕了！
难道顾清竟然是此等纯情少女！
还是说他绝对无法接受和同性的关系？！
孙云适都懵了。
但很显然顾清并没有抛出难题的自觉，他仍然在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等待着他的审判。
且不提已经把电.击.棒“chua”一下戳到木桌上的云绍和背后灵一样冒出来的01，孙云适在短暂的迷茫后抹了一把脸，他重拾理智，重复问题：“就因为这……所以造成了我们的隔阂是吗？”
顾长光：“……是的。”
孙云适：“……”
孙云适不能理解，并试图开一个玩笑活跃气氛：“总不至于是我给你带来了心理阴影吧……原来我喝醉了这么猛的吗？”
顾长光回忆起那个混乱的夜晚，那个向他打开的、温暖缠绵的怀抱。
他短暂地走了下神，然后道：“不，并不是的，是我侵.犯了你，事后用了医疗舱。”
孙云适一口气梗在喉头，久违的尴尬从头灌到脚，他非常没有涵养地在内心咒骂了一句：日。
唉，就知道喝醉了后战斗力急剧下降，罢了罢了，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还没有记忆留存……
说起来孙修绍找的男性情人没有女性多，自己处于下位的也就试过两次，除了格外麻烦外其余的感觉其实差不多。
但老顾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同性……不，这只能说明他对同性是可以的，没有认错性别。
那么既然不是对同性深恶痛绝，你钻什么牛角尖？你是执拗的少女吗！
孙云适抹了把脸，随后努力严肃态度，试图把话题拉回正常的工作状态，正色道：“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当前最紧要的问题是联邦即将开始的战争和星石回收……”
*
不出所料……
顾长光想，他规避了这个话题。
这个坐在椭圆大会议桌另一头的青年朝气蓬勃，他的外貌与千年前相去甚远，但是那温和又飞扬的气势却从未改变，那个时候刚入学的修绍也是这样的，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风流自在，他根本就没有变过，即便壮年惨死，即便坎坷伶仃。
顾长光在这一刻仿佛又嗅到了海风般的信息素，浅淡清和，带着些微的苦涩咸腥，那是属于海洋的气息，也是孙修绍的写照。
修绍喜欢海洋，喜欢那些游弋的鱼群，喜欢珊瑚前滩，也喜欢幽深不见光的深渊。
转生后的修绍仍然是这样，他要的是自由和宁静，他不会把那些陈年往事放在心上，而他的茫然和错愕就是最好的注解——他对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在乎。
也是啊，修绍有过这么多的情人，他什么没有见过呢？那些娇俏可人的，英俊潇洒的，温柔优雅的，妩媚诱人的……那么多优秀的人，他们谁都得不到修绍刻骨铭心的爱，那么他顾清顾长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为什么不肯说……这不仅仅是偏执，更多的也许是惧怕吧？
一旦什么都挑明了，那么他必定会失去所有的机会，就连一个妄想的可能都不再有，那些年聚少离多的时候顾清不是没想过让时间冲淡感情，但最后都可悲地失败了。
他以为自己淡忘了，但一旦回到首都，一旦看到祝福或祝贺的信息，一切都会再次苏醒，就像是结束了寒冬的种子要顶开石头发芽，无法抑制，不可阻挡，难以忘怀……
尤其是当孙修绍主动来找他的时候，那种因为同窗经历而出现的主动的亲昵，让顾清完全不能拒绝。
他贪图这样的温情，贪得不得了，贪得戒不掉。
于是顾清就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
孙云适一个危险的滑铲把顾长光的问题溜了过去，内心无限侥幸。
而一旦进入工作场合，顾长光就一下子正常（孙某人是这么认为的）了起来，他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坐下，然后把一系列的决策和资料统统扔给01，这就算达成了和始祖AI的交流目标。
在顾长光的认知里，只要修绍还是控制者，那么01就是完全可控的。
孙云适balabala一通归纳总结完目前的情况，随后问：“快要开战了，现在你的时间表怎样？”
顾长光笑了笑：“在出征前会非常紧迫，我还能在这里待十分钟。”
孙云适差异地看着顾长光，他很少能在顾清的表情上捕捉道笑这种情绪，顾长光给他的感觉……在熟悉中又夹杂着新鲜的陌生，这也许是因为老顾多活了一辈子吧。
就和其他几个人一样，和记忆中相比，他们实际上都有了许多的差异，只不过还没有在他面前完全展现出来罢了。
顾长光建议道“假如有空的话就去看看颛顼吧，除了01以外他就是最长寿的AI了。”
联邦如今共有八大顶尖的AI，他们都是拥有完整算法和情感的个体，其中除了负责战争的颛顼少昊外，军部是玄武和白虎，行政区则是青龙和朱雀，研究所则是玄女和青鸟。
颛顼是在01封存前就已经活跃的AI，少昊则是在01封存后才被开发的，两位战争型AI只有在备战迎战时期才会被唤醒，平时都处于休眠期。
军.政部门的四大AI是九百年前先后诞生的老资历，玄女是七百年前，而青鸟年纪最小，她诞生在联邦开倒车结束后的人文复兴期。
联邦到了如今已经不再开发AI了，这并不是联邦在克制，而是完全开发不出来——随着科技的进步，低阶AI倒是日新月异，但是要想再创造出婴儿一般的AI个体那还是做梦。
顶尖AI的开发技术在开倒车的时间段里就断档了，青鸟是最后的沧海遗珠。
而且因为资料缺失，青鸟和哥哥姐姐们完全无法比拟，不仅在天网中的功能和权限都存在极大的限制，而且青鸟……还有点傻。
总之，八大里只有青鸟真的混成了天网爱豆，除了处理研究所的宣传和日常外就是和一群低阶AI抢饭吃，非常丢人。
孙云适接下来也确实是要去接触八大AI的，当年孙修绍也目睹了颛顼的诞生，不过因为创造颛顼并带孩子的是另一位研究员，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上下级。
孙云适问：“那么颛顼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他不知道，他早就忘了，也无从对比。”这一回是云绍抢答，他双手插着兜，冷冰冰道，“所有的顶尖AI每过百年就要彻底更新数据库，分离并且备份资料，关于过去的记录全部被提取出来了——当然了，这些早年记录已经在那两百年里完全销毁。”
那两百年就是联邦开倒车的六百到八百年，堪称毁天灭地，当时的七大AI全部被清空数据库并且强制休眠，整个天网被薅得干干净净。
联邦最后也只剩下纸质稿，如今全部都存在军部的资料大楼里。
孙云适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视线有些诧异地落在云绍面前的木桌上，那里是一个醒目又硕大的焦痕。
孙云适：？？？
云绍扯起嘴角，对顾长光做出一个假笑：“按照安排，今日下午我就要带着修绍去AI信息部，这些事情交给我负责。”
顾长光仿佛才注意到会议室里有这么个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绍，审视片刻后：“是吗……看来术业有专攻，辛苦您了，云先生。”
云绍：“……呵。”
作者有话要说：
南瓜！小南瓜结果了！Ohhhhhhhh
———
么么叽！

第48章 咸鱼度，20%
在进入研究所后, 孙云适终于见全了联邦所有的AI，以及AI信息部的工作人员们。
信息部的主干道是一条长走廊，走廊上分别联通着八个区域, 每一面舱门后的空间都属于一位AI, 八面大门上分别喷涂着不同的神话生物和他们的标志，结合了神话与机械的风格, 看上去既美观又独特。
走廊的最末端新开了一个区域, 目前正在封闭装修，这个房间将在未来属于01——官方是这么通知的。
AI和相关负责人是很有趣的组合，一位AI的负责人约有五到十位，基础班底是五人，视繁忙情况从信息部内抽调, 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类比国家珍兽和他们的饲养员们。
负责人要为他们负责的AI提供全面服务, 从定期检索、清扫信息库、录入最新信息等工作内容到外形设计、周边生产、编码衣食住行等零散事务，事无巨细全都要包揽。
“六号工作间属于朱雀。”
云绍带着孙云适走到第六号门, 这是一面以朱红色为底色，金色云纹镶边的大舱门, 正中间喷涂着火焰缭绕的大鸟，纹样是火焰。
舱门滑开, 孙云适随着云绍走入六号区域的内部通道, 这里的墙壁都是透明的，隐约能够看到隔间内繁忙的工作人员们, 所有的墙角上都能看到金色火焰的纹饰, 就连职工的工作牌上都有同样的纹路。
孙云适已经参观过了五位AI的区域，除了纹饰不同, 其余的陈设几乎一模一样。
“朱雀为行.政.机关服务, 她的能力在于信号检测, 天网上几乎所有公开的信息都会经过她的筛检，她同时还负责文件保密。”
云绍带着孙云适一路走到透明走廊的末端，这里连通着一个不小的大厅，大厅正中央是一处显示台，一位身着赤衣高腰裙的女子立在台上，面容雍容，姿态挺拔。
女人远远地就朝孙云适微微屈膝，这是相当恭敬的姿态，周围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执政官来了，纷纷抬起头，好奇的视线集中到孙云适的身上。
不过这些人很快又被女子下压的手势安抚，埋头于自己的工作。
01的苏醒是第一等级的机密，除了信息部中的管理者外，大部分工作人员并不知道01的存在，但AI们却是各个都知晓他们的始祖，对这些联邦珍兽来说，孙云适就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位上古凶兽，极具威慑力，因此这些AI不约而同地对新员工孙某人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孙云适远远地朝朱雀颔首还礼，随后跟着云绍离开第六区，除了青鸟外，这些AI都相当威严，在日常工作中，他们更像是相关负责人的半个上级。
“做过清理时的AI还不是这样的。”云绍小声对孙云适道，“刚清理完资料库时所有AI都是新生的幼儿，他们会表现出对负责人的依赖，但一旦他们储存了相当的资料和经验，他们就会‘成年’。”
孙云适点点头：“就和01一样。”
“没错，和01一样。”云绍开始内涵，“但是他们不需要教学，而且性格都非常包容温和。”
孙云适无奈：“01可是我们一起教出来的，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云绍沉默了片刻，得出结论：“那就是01没救了，要不然我们再生一个吧。”
孙云适以为这是云绍久违的冷笑话，于是他忍不住笑了：“大号不行就开小号吗？这可真是不负责任的父亲。”
“我又不需要向01负责。”云绍划开七号舱门的大门，“我的负责对象只有你。”
七号区域是属于战争AI颛顼的领域，赭红的舱门上画了一位身着铠甲的男人，线条平面但十分传神。
云绍停在了第七号舱门外，他对孙云适道：“我没有进入的权限，我就在门口等你。”
孙云适朝他摆了摆手：“我去去就回。”
战争AI的区域和前六大AI都不相同，战争AI没有他们的常驻负责人，每一次都是直接与军部的情报部门接洽，而且因为颛顼刚从沉眠中被唤醒，这片区域中的防御设施几乎全部被激活。
孙云适走到最核心的区域，显示台上投影出一个垂首阖眼的男子，和前六位衣着复古的AI不同，他穿着联邦成立时期时的军装，剃了短发，光看装扮和01非常相似，不过颛顼的面容平和沉浸，给人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颛顼的投影笔直站立，双脚与肩同款，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太过人性化的气息，更像是橱窗里拟真的玩偶。
察觉到来人，战争AI抬起头，一板一眼地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令。”
孙云适和云绍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这个问好是给01的，与他们无关。
“颛顼。”01没有链接显示台，但他的声音从孙云适的光脑中传出，“开放资料库。”
“是。”
颛顼甚至都没有多问，直接就开放了权限。
趁着01检录资料的空段，孙云适走到显示台边，有些怀念地打量着颛顼的外貌，这位战争AI和他记忆里的印象没有太多的变化，有一种机械刻板的气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一点都不像是高级智能AI。
当年的颛顼也是只服从指挥官和最高执政官的命令，除此之外他只听从01的指示，极少表达过自己的意见。
也不知道少昊是什么样的……但既然都是战争AI，而且也是常年沉睡，也许他和颛顼差不多？
战争AI和普通AI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他们可以调用联邦所有的兵器，小到只容许一人架势的轻巡星舰到浮空堡垒，没有什么武器能够脱离他们的掌控。
而联邦对战争AI的控制手段也不少，处了自毁指令外，还有强制沉睡和短暂休眠，清理资料库与权限锁定。
“检录完毕，请关闭资料库。”01的声音在孙云适的耳边响起，“阁下，少昊还在沉睡，我已经取得了所有AI资料库的备份，您还要留在第七区看着颛顼吗？”
“所有备份？”孙云适一愣，“其他六大AI什么时候也把资料库给你看了？”
01的声音带着点危险的平静：“早在我寻找您的那段时间里我就已经介入了他们的资料库，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战争AI的权限特殊一些，因此我必须进入第七区的核心取得权限。”
等到01接收完少昊的资料库和权限，他就彻底掌握了天网中的一切，这是很恐怖的概念，这意味着01能够控制联邦所有的领域，政治、交通、军事、教育、金融……这几乎就相当于把联邦握在手中。
突然间，孙云适的心中就划过了一种尖锐又奇怪的危机感，它很稀薄，潜伏在他的精神力和意识表层下，就那么轻飘飘地一闪而过，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什么幻觉。
01：“阁下？”
“没什么。”孙云适回过神，随后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们走吧。”
01又不可能介入联邦和人类社会，而且他们之间还能同调，他这种担忧完全是天方夜谭。
—————
傍晚，孙云适带着从食堂买到的盒饭，回到了研究所里属于自己的宿舍。
自从他遇到舒怀谷开始，咸咸平淡的日常生活就开始翻天覆地起来，再也没有了往常的咸适，甚至在杨静结束婚礼期和他联系的时候，孙云适都产生了一种时过境迁的错觉。
柳瑙要去军队里报到，杨静也要开始找工作，和他们一届的学生也是各奔东西，大多数人会选择相亲和结婚，很符合社会对Omega的刻板印象。
所有人当中也只有孙云适混到了编制……艺术院校毕业生进入信息部门，大概除了杨静外的其他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孙云适在宿舍门口遇到了舒怀谷。
“阁下，我来看您了，新工作顺利吗？”这一次舒怀谷换了一身深色的风衣，手中提着一个颜色可爱的袋子，“这一次是糯米球。”
孙云适带着他进入宿舍，研究所的条件非常好，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拥有自己的单人宿舍。
“多谢，新工作很顺利，目前还没有同事。”孙云适接过小袋子，“总算是体验到科研工作了，虽然我也不算是正经的研究员。”
舒怀谷在座椅上坐下，视线扫过孙云适手腕间的光脑，他知道01就在里面，这位初始AI非常喜欢紧跟在创造者的身边，这让他有一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
“你看起来很疲惫，最近很忙吗？”孙云适把水杯放在桌面上，“我这里现在只有热水。”
舒怀谷接过水杯：“那么下次我就该带茶叶……是的，军队即将开拨，宣传工作到了最忙碌的时候，等到这一段时间结束我就有空了。”
孙云适点点头：“我听昭明说我接下来回收的是你的星石？”
舒怀谷：“是的，我会随军，在行军路上完成回收，目前我们并不知道自由星域里的星石正处于什么状态，因此要先让您尽可能地熟悉。”
航舰上会有简易的手术室，再加上有01的辅助，即便突发情况也无需担忧。
孙云适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心。
上一次回收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一架巨大的骨骼至今仍频繁地出现在孙云适的梦境中，一想到接下来会回收的星石，但不知为何，孙云适竟觉得有些排斥。
可是按理说星石应当是他自己的精神力析出，回收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应该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都在冲刺客，冷落了咸咸（捂脸）
———
么么叽！

第49章 咸鱼度，20%
“听说了吗？这一次我们的随军AI是颛顼和那位初始AI。”
“真的假的？初始AI能上战场吗, 那负责人是谁？”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没有记录, 连军衔都没有。”
……
“赵哥, 那个初始AI01的负责人你见过了吗？”
赵上尉从自己的光脑中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战友：“算是见过了。”
“哦哦！！——”一干第七军团的情报人员们开始兴奋, “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什么出身, 以前是不是干保密工作的？怎么被选上的？”
赵上尉摸了摸下巴：“我也没查到他的出身，他的档案对我来说是封锁的，我看样子猜他应该是污点聘取。”
污点聘取，在联邦的体制中一般指的是出身灰黑的聘用者，他们可能曾经是罪犯, 极大可能是非联邦人, 还有可能是自由星域的星际海盗和星际猎人，或者索性就是其他星域的间谍等等, 和正统军校毕业的军人完全不同。
而有本事到这种地步的人，一般来说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
情报人员们听得惊异连连, 你递我一个眼色他传你一个眼神，眉眼官司打得热闹。
这群人见多识广, 他们倒是不怕污点聘取的同事, 但联邦竟然会给初始AI01选择这么一个非正统的负责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污点聘用者, 等到试航阶段的时候你们就会见到他, 而且……”赵上尉压低了声音，“这位01的负责人, 是位Omega！”
第七军团的众情报人员惊呼：“哦——！”
赵上尉：“长得可好看了！性格温柔好说话！”
众情报人员惊喜：“哦哦——！！”
赵上尉：“和顾上将有超越友人的暧昧关系！”
众情报人员轰动：“哦哦哦——！！！”
这个从天而降的惊天大瓜让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工作的热情, 想想看吧！污点聘用者和在职上将之间的奸情！
情报人员们彼此挤眉弄眼, 各个在心中谱写出一曲曲感天动地的边缘恋歌，并取了诸如“冷酷上将的俏俘虏”、“关于我的新上司是我失散多年的小情人”、“真男人吃回头草有什么错”之类的小标题。
立刻有人积极发问：“那这位负责人和研究所精神力分部的那个云研究员比起来呢？”
赵上尉：“他们是一个级别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云研究员可是众所周知的研究所高岭之花，与影视业中的知名明星相比也不差的，这要是又来了一位同等级的美人……
这群人还没有真正见过01负责人，在看他们看来“长得好看的Omega”就是一个标签，这个负责人的形象太过纸片，重点还是顶头上司有可能的恋情。
但赵上尉可是真的见过孙云适的，除了关注长官的情感关系外，他更直观的感受还是猛恰柠檬。
空气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息，而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办公室的舱门突然打开，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他们正在倾情八卦的顾上将。
上将身边的副官朝这群情报人员眨了眨眼——我们都听到了哦。
赵上尉：“……”
顾长光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赵上尉的身上。
赵上尉起立：“长官我可以解释，事情不是您听到的这样，我——”
“我知道了。”顾长光打断他的自白，“上尉，接下来就有你负责第七军团的天网通路系统，后天两位AI就要入驻指挥舰了，请确保通路的万无一失。”
在同事们同情的眼神中，赵上尉立正大声：“是。”
顾长光点点头，随后看着其余的情报人员：“你们的工作都完成了吗？”
众人纷纷低头。
“好了，出征在即，我希望你们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顾长光冷着脸，“不要让信息的接驳出现任何问题，情报资料库也不容出错，假如完成了工作不如再检测一次。”
“一个小时后我要开启一次星舰联通检测，谁是负责人？”
负责人小小声：“长官，是我。”
顾长光看了看他紧紧凑在赵上尉身边的位置：“呵。”
负责人：“……”
负责人猛得后退以示清白。
“那么接下来的安排就只有这些，好好准备。”
顾长光做出最后总结，随后带着副官离开信息情报部。
*
情报部外的走廊里。
“他们都还是年轻人，虽然不是那么遵守规则，但活跃一些总是好事。”副官小声地笑了笑，“而且我也很好奇，长官，那位01负责人真的是……嗯？”
顾长光无奈：“……为什么连你也会在意这个。”
副官：“当然是因为所有上将中只有您还是单身了，身为副官，我当然要更加注意一些。”
顾长光：“我的年龄比其他的上将小，我们的人生经历并不能横向对比。”
“不，长官，我这么说只是客气一下。”副官纠正，“我的意思是，在所有高级将领中，包括与您同年龄的诸位指挥官们，其中只有您还未成家，我对此非常焦虑，甚至想要采取行动。”
顾长光：“……”
顾长光含糊道：“修绍……我是说，这位01的负责人只是一位负责人，不用特殊照顾。”
副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哦豁。”
都能直呼名字了是吗？
在副官调侃的视线里，顾长光沉默了片刻，随后坦然道：“他在回避我，但我也还没有和他挑明。”
副官轻轻叹息一声：“长官，虽然我十分认可您在指挥上的能力，但感情和工作是两回事，尤其是这位负责人的条件非常好，在这种领域您要是再拖下去……”
顾长光顿了顿：“多谢你的提醒，我明白的。”
*
研究所，信息AI分部，第七区。
孙云适正在和颛顼的负责人接洽，在接下来的出征中他们就是同一战线的战友了。
颛顼的主要负责人是一位女性beta，看起来非常严肃，她的军衔是少校，也是第七军团出身。
这位周少校一开始对孙云适的能力还是保持怀疑态度，但随着他们在天网适调中的配合，她也逐渐认同了这位没有军衔的同事。
“孙先生，我想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周少校轻声问道，“您在被聘用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孙云适笑了笑：“我是学生呀，就读联邦第一艺术学院，复古摄影系。”
这个回答不能让周少校满意，但是她也明白了孙云适的意思，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么您是怎么成为01的负责人的呢？是01自己选择的吗？”
孙云适：“因为我的精神力很合适。”
这一回周少校是真的震惊了，顶级AI对人类的精神力是很敏锐的，负责人们大多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少之又少，而联邦军队对精神力的人才又是长期供不应求，很少会有人被分到AI的部门来，而能够和AI恰好看对眼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据说在联邦建立的初期，首席执政官孙先生还能和01精神力同调，不过这种情况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完全是神话情节，不可复刻。
周少校观察着身边的青年人，心想也难怪01会认同他，精神力匹配可是千年一遇的缘分。
不过看不出来啊，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削斯文的Omega竟然有精神力特长，可是有这样的巨大优势，他为什么不就读军校——对了，因为污点履历吧？是以前杀过人吗？
周少校在心里写完小论文，随后谨慎地问道：“孙先生，您见过执政官了吗？”
“是负责AI的三席的首席吗？我见过了。”孙云适点点头，“都是很和蔼的领导，我受益良多。”
除了孔刑峥外，孙云适确实已经见过两位执政官了，这样的场合他完全能应付，更何况还是在孔刑峥带队吸引注意力的情况下，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已经被上面认可了吗……
周少校分享经验：“联邦这一次的远征不会出宇宙堡垒，因此我们会在第七军团的指挥舰上待命，虽然自由星域很危险，但我们有战友们的保护，会很安全。”
孙云适笑眯眯道：“多谢了，不过不用担心，自由星域其实也算得上我的家乡。”
周少校：“……”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舱门外走，第七区是属于颛顼的区域，颛顼还是那副沉浸的样子，除了有问必答外一直保持着沉默，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负责人在做什么。
周少校这一回是再也不敢看轻孙云适了，光是只言片语就足以让她肃然起敬——一个自由星域出身的人最后进入了联邦核心区，这是一个多么腥风血雨的故事。
听说这位的三大审核都是优秀，这就更恐怖了。
要不要和新同事联络一下感情呢，看起来这位是前途光明啊……
周少校合上手中的档案：“那么今天的工作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孙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去喝一杯？”
孙云适：“有的，今晚有点事，我约了人。”
是恋人吧？这个年纪的优质Omega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了。
周少校点点头：“那么下次再聚吧，正好约上的玄武和白虎的负责班子，接下来我们就要一直合作了，军部的——”
周少校的话戛然而止，她在信息部外看到了另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是研究所的知名天才云绍。
只见这位高岭之花双手插兜哒哒哒地跑过来，一把牵起了她新同事的手：“走吧，等你很久了，今晚就住我那。”
周少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翻本子（再次自爆）的时候……看到了火子哥？？？（非常会玩，画得还好看，除了常规一套外还有掰角崩溃剧情，哇营养跟不上了）
惊了，可见ghs是第一生产力。
双宝的人设做得是真的不错，几乎满足所有受众口味，一看就是老宅策划的。
———
么么叽！

第50章 咸鱼度，20%
孙云适告别了周少校, 与云绍一同回到了他的试验区。
舒怀谷早已在这里等待了，他看上去仍然是一贯的疲惫模样，只是眉眼间仍然是往常沉静的模样。
舒怀谷温柔地笑起来：“修绍……云先生。”
咸咸：“最近的工作很忙吧。”
舒怀谷：“还好, 已经告一段落了, 在第七军团抵达边界后才是接下来的繁忙阶段。”
云绍对舒怀谷的态度比对孔刑峥要好一些，好歹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准备一下吧, 早些做好传输, 这一次有两个阶段，在你的星石传导完之后还有我的。”
舒怀谷微微皱眉：“一次两颗星石，这样不会给修绍造成负担吗？”
“这取决于修绍对你那颗星石的吸收情况。”云绍解释，“上一次的数据表明一颗星石不会带来太大的负担，因此这一次我要试验一下两颗。”
舒怀谷有些不赞同：“试验？没有先例, 这也太不保险了。”
“没关系的, 这种方式我也赞成。”孙云适笑道，“自由星域的星石分布还是一个问题, 我会遇到各种可能性，提前试验一下是有必要的, 更何况我连中心防护网都收取了，连着两颗星石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既然孙云适都这么决定了, 舒怀谷也就压下了异议：“那么这一次的转移手术就由01辅助？”
云绍一边检查着系统一边道：“没错, 因为我会短暂地失去意识，所以那一段空白会交给你和01。”
01的投影出现在试验区中的显示台上：“你就算把两段手术全都交给我也没有问题, 我在精神力上的医疗储量比你更优。”
云绍则回以01一个冷笑, 而舒怀谷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他没什么印象的AI，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孙修绍极少和他提及过01, 这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关系。
孙云适已经换好了无菌衣物, 再一次躺到了医疗舱里：“我准备好了。”
医疗舱的舱门合上, 小小的01安静地出现在了孙云适的身边。
熟悉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孙云适放任这股困意，让自己陷入了沉睡。
*
孙云适再次在梦境中睁开双眼时，他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老宅的花园。
这真是一幕令人怀念的景色，孙云适感慨地看着面前鲜艳的花圃，然后发现……他和这丛虞美人差不多高。
孙云适：“……”
好极了，这一次的他又是幼年状态，他的童年时期记忆到底丢了多少？
孙云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肉乎乎的小胖手还挺可爱，握拳时还有小肉窝，他的身上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这大约是什么男式正装经典款式缩小后的样子，没有了原本威严的气势，只有一种带着稚气的可爱。
脚步声从远处响起，熟悉又陌生的男声远远地传来：“修绍……怎么还在这里，我们要走了……”
孙云适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那个正朝他走来的男人，他穿着与他同款的礼服，脚步迈得很大，肢体动作充满了自信和力量感。
男人在孙云适的面前停下脚步，他蹲下，伸出手，从腋窝下把他举抱起来，托在臂弯里后又亲昵地掂了掂：“你小子又想干什么，怎么盯着妈妈的虞美人？这一回可不许摘花，我过几天带你去花店。”
熟悉的气息……虽然男人的面容令人陌生，但他身上的气息却让孙云适感到无比亲切。
这是他的父亲。
“我没有想摘妈妈的花，爸爸，我是想要画虞美人。”孙云适听到幼小的孙修绍慢腾腾道，“这是妈妈布置的作业。”
男人回以爽朗的笑声，他抱着儿子大步走入主干道：“是吗，那么这一次回来我们一起画。”
父亲的怀抱和母亲的是不一样的，更加坚硬也更加稳固，在这个角度孙云适的视野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滤镜，家中的老宅让他感到陌生。
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围上来，他们是保镖和助理，父亲在这里放下了年幼的孙修绍，他转而牵起孩子的手。
父亲的手心干燥温暖，这种感觉似乎唤醒了孙云适最本能的回忆，那是一种掺杂着放纵的安全感，这是孙修绍在双亲逝世再也体会不到的感觉。
一行人共同抵达航舰的停驻坪，母亲已经在等待了，这一回她穿着蓝紫色的裙子，优雅得像是一株鸢尾花。
孙云适看着父母恩爱地贴面，孩童的低矮视觉让他觉得这一幕十分新奇，母亲俯身牵起他的另一只手，他们一同走上了航舰。
也许是这一段记忆并储存在星石中的缘故，它并不像是其他的回忆那样有些模糊，每一个细节都格外清晰，只要是进入了小修绍视野的东西都像是拍照一般被留下。
只除了人……所有的人脸都多多少少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修绍最终在儿童座位上坐下，母亲为他设定好安全设施，孙云适看到屏幕上滚动着各项条例，从座椅的倾斜角度到孩童的年龄设定，十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开启二级固定带了，十岁……
孙云适突然愣住了。
十岁！——在他十岁那年，父母死于空难。
空难……那细节呢？是什么级别的空难？外宙域还是星球大气层内的？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接到这个消息的？
孙云适几乎从没有回忆过这一段陌生又痛苦的记忆，因为这些回忆除了让他悲伤外别无它用，直到此时此刻，直到他透过小修绍的眼睛看到屏幕上的航道时，他才意识到——这一段回忆，也是被他忘掉的内容之一。
怎么会忘掉？这怎么可能被忘掉？他竟然也是这一场空难的参与者之一？！
航舰从地面上起飞，在气流中有些轻微的颠簸，母亲和父亲在低声笑谈，他们在聊着接下来几天要去参加的聚会，地点在另一个家族门阀所在的星系，他们从那个家族的人际关系聊到了主星上的鲜花市场。
父母的话题最后又回到了虞美人，他们的喁喁私语一直延续到航舰脱离重力带，正式进入外宙域。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滴！！————】
一声刺耳的警报割裂了平静，父母都陷入了短暂的怔愣中，小修绍也茫然地抬起头，此时航舰舱室内仍然是一片祥和，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声警告并非幻觉。
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声询问着警卫，母亲紧张地检查着安保装置，她把小修绍抱到了怀里。
面目模糊的警卫们出现在舱室中，所有的防御措施都被开启，来自舰桥通报正大声汇报着境况，救援舱从位置下浮起。
【紧急情况！我们遇到了星环频闪，前方即将发生物质湮灭，有极大可能引发能量潮汐！】
“请您立刻进入救援舱！”
【警报！能量潮汐的频率波段是第七系列片段！】
“——所有人，紧急避险！！”
“家主，夫人，快！”
【不——了！能量引爆，前方五——呜——呜————】
混乱的声音终止在最后一刻，来自舰桥的汇报声在能量潮汐的影响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拖曳的尾音像是断头台上落下的斩首刀片，它成了能量暴动的标志，无法延缓，不可躲避！
此时舱室内的一切都被小修绍看在了眼里，这一刻，他的视野像是什么电影中的慢放镜头，救援舱在缓慢地升起，面糊模糊的人发出惊恐扭曲的声音，母亲的手紧紧地箍着孩子，而父亲转身想要保住他们。
年幼的小修绍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孙云适却明白第七系列是什么意思——这种波段的能力并不会毁坏器械，它当然也不会损伤航舰，但就像是次声波一样，这种频率的能量潮汐能直接摧毁人脑。
在宇宙航行的历史上，它爆发的几率是亿万分之一，而每一次所造成的伤亡率都是百分之百。
在千年前的当时，没有什么防具能够抵挡这样的事故，更没有措施去急救遭难的人，在能量爆发的那一刻，范围内的所有活物都注定了脑死亡一个结局。
【……呜——呜——】
那来自舰桥最后的余音还在拖曳，它已经被拉长得刺耳到了无法被忍受的地步。
无形的能量潮汐淹没了航舰，孙云适透过小修绍的视野看到了母亲和父亲的面庞，他们稍显模糊的五官正在逐渐变得清晰，与此同时，恐惧、愤怒与惊惶的神色也正逐渐从他们的眼眸中消逝。
也就在这个生死关头，小修绍的眼前划过了一抹缤纷璀璨的颜色，它像是直接从颜料桶中泼出，轻盈透明，它迅速地铺展，直接蒙住了小修绍的视野，形成了一层诡异又美丽的薄膜。
一切事物都因此被染上了奇怪的颜色，父母的面孔变成了朱红与砂紫，航舰的地面墙壁变成了翠绿，浅紫和深黑的衣料染上了孔雀蓝与分红……所有的色彩都在颠倒，它们时刻不停地流动与变化，看得人头昏欲裂。
【呜——。】
舰桥的余音终于止歇，与此同时，孙修绍透过这层薄膜，目睹了父母的死亡。
慢放结束，救援层升起，两具温热的尸体裹挟着孩童落入椭圆状的救援舱中，航舰启动应急状态，朝着最近的行星弹射出救援舱。
蒙在视野上的华彩逐渐消失，当一切色彩重新回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时，小修绍也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可是……父母的怀抱，已经变得冰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KP：你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和的【？？？】的出现，过一个San check
———
么么叽！

第51章 咸鱼度，10%
孙云适的整个意识世界, 同时陷入了漆黑，而直到此时，他才从刚才的那一段记忆中将自己拔.出.来。
前世父母扭曲惊恐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即便孙云适已经转身, 这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惨烈的冲击，这一辈子孙云适是孤儿, 他心中的父母一直都是前世早逝的那对夫妻。
孙云适尝试着去回忆接下来的记忆, 这一回他发现自己成功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得几乎要看不出本来面目，但不论是父母的葬礼，他在医院中的休养，家中老人们的悲伤, 和他以稚龄成为孙阀家主……这些记忆他都能一一历数。
也许小修绍也曾对其他人说过“彩色的薄膜”吧？但很显然, 没有人把这件事当真了，也许他们都以为小家主的幸存是一个奇迹。
孙云适有些惊悚又茫然地想, 我这难道是……被救了一命吗？
那种级别的灾难普通人是绝对无法生还的，更不要说他一个小孩子了, 而只有那一层颜色奇怪的薄膜才是唯一的解释。
而这彩色薄膜的来源……也只有上一段星石记忆可以解释了。
它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彩色光点的另一种形态。
然而按照已有的推测，这彩色光点是和硅基生命联系在一起的, 它会救他是否也是出于保护宿主的理念？
太多的猜测一瞬间一同在孙云适的脑中炸开, 而就在此时，他的意识世界又亮起了光晕。
第二段来自星石的记忆, 开始了。
水塘边架着一大一小两枚钓鱼竿, 午后的太阳正好，照得人昏昏欲睡。
这一次孙修绍的年龄仍然不大, 身形瘦削青涩, 约莫十四五岁的年龄, 不过这豆芽菜并非在场最矮的，在他身边有一颗小豆丁看起来比他要嫩多了。
孙云适愣了愣，这孩子……竟然是孔秉承。
小男孩抱着两本硬壳书，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老成，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孙修绍：“修绍哥，你骗我，你能猜到鱼的位置并不是因为你带了神奇海螺。”
孙云适：？
这是什么剧情？我是不是又造了什么口孽？
少年状态的孙修绍笑嘻嘻的，一点都没有欺骗弟弟的罪恶感，他挽着袖子挂鱼饵：“欸？这么快就被你拆穿啦……好吧，看来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相了，我能猜到鱼当然不是因为神奇海螺，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和我的初恋人鱼姐姐定下了契约哒！”
孙云适：……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记忆里看到少年时期的自己展现出超凡的审美，孙云适羞耻的捂住了脸。
孔秉承继续他的面无表情：“哦，我不信。”
孙修绍擦干净手：“不要不信啊，而且我能够做到赌约就算是我赢了噢，那么我就已经向你预定了以后每一年的生日礼物。”
“礼物我当然会送给哥哥的，但是哥哥也不能骗我。”孔秉承认真地点点头，“你现在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了吧，上次能猜中水几条鱼的位置，是不是因为你佩戴了什么辅助仪器？嗯……我猜，就藏在那个海螺里？”
孙修绍笑了笑：“不，这就是我能力，我可以感知到生物的生命力，这并不难。”
场外的孙云适一愣。
这种能力他确实有，但这些都是精神力的强大变异所带来的，难道这段记忆是关于他的精神力变异的吗？
事实也正如孙云适所料，十五岁的小修绍在鱼塘边再一次实验了他的力量，他在最初的阶段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当他的意识中滑过诸如“感知生命力”、“水中鱼群”等等概念时，他的精神力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了。
那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孙云适透过小修绍的感知“捕捉”到了水中熙熙攘攘的生灵，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鱼群的生命体量。
这是小修绍第一次触摸到如此清晰的另一个世界，不亚于日后他第一次佩戴精神力辅助仪器，小修绍难免沉溺于这样的境界中，这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他不自觉地想——那么水更深的地方有什么呢？
于是精神力向水潭更加深的地方探去，也就在这一刻，精神力的动荡超过了少年身体能够承受的阈值，孙修绍一头扎入了水塘里。
孙云适：……
听着岸上孔秉承震惊的声音，孙云适再一次捂住了脸。
等他醒来一定要问问孔刑峥还记不记得这一幕，应该会记得的，毕竟他这个哥哥实在是太蠢了……
然而孙云适还没有在内心槽完，记忆中的这一幕又发生了变故，水中的小修绍大约也因落水而从出神的状态中惊醒，他睁开了双眼，在水里抬起头，他本能地闭气，正想要游上水面，但眼前的场景却让他陷入了呆滞。
所有的鱼——在还算清澈的水塘里，所有的鱼都在看着他。
众所周知鱼的眼睛是没有眼睑的，而且极端近视，因此一般来说都会令人产生“呆板”的印象，但这个印象却在此时却被完全打破。
孙修绍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些鱼群同时窥伺，这种感知不仅仅来源于他的视野，它来源于他所有的对外感知。
所有的鱼在此刻都一动不动，连水里都仿佛因此而静止，在这暗沉而宁静的水域中，所有的鱼类的眼睛上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奇异的虹膜，它是活的——不是鱼，而是这虹膜它是活的，它们迫不及待地锁住了水中的孙修绍，隐约间泛起绚丽的虹光，人类能够分辨的色彩尽数挤入了这些虹膜中，愉悦又颠倒地闪耀。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这虹光……
小修绍的闭气失败了，气泡从他的嘴里逸出，然而这些气泡上竟也蒙上了一层虹膜，它们像是一颗颗逐渐浮起的眼珠，把它们所看到的一幕慷慨地分享给自己的……同类？宿主？
水域中所有的生物都被虹膜掩住了双目，唯有半浮在水里的少年，他的眼眸还是带着点琥珀色的黑沉，然而这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却倒映出了所有正在流动的诡秘色彩，它们在呼吸，在躁动，在——在试图污染少年的眼眸。
这一幕记忆，结束了。
*
孙云适睁开双眼，然后从医疗舱里一键挺尸。
所幸01早有预料打开了医疗舱的舱门，让孙云适侥幸躲过了再次撞脑门。
云绍幽幽道：“我认为我们应该修改航舰上的简易装置，比如干脆把医疗舱的舱门卸掉。”
孙云适：“……”
孙云适无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个即时开启的功能交给01就行。”
AI已经回到了显示台上，居高临下地表示：“多谢您的信任。”
舒怀谷递给孙云适一杯热水，他早已经换下了实验服，就等在医疗舱边，见状关切地嘘寒问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孙云适喝了口热水压惊：“星石回收很成功，我回想起的两次回忆都和硅基生命有关……最初的猜测恐怕没有错，硅基生命也许真的寄宿在了我前世的身体内。”
云绍紧紧皱起眉：“你见到了什么？”
“前一段是父母的逝世，我们在星际航行的时候遇上了第七段能量潮汐，是……一种彩色的薄膜救了我一命。”孙云适尽量让自己的叙述平静客观，“那个薄膜出现在我的额头，颜色很绚丽，难以描述，我怀疑它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颗‘种子’。”
听闻这一段记忆，舒怀谷先是露出了抱歉的神色，随后震惊地追问：“确定是第七段吗？”
孙云适苦笑：“是的，这千年来所有的同类空难里，我恐怕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种子和薄膜……三段记忆……硅基生命……彩色……”
云绍自顾自地喃喃，随后他皱起眉，将手插入口袋，追问道：“说说看你的第二则回忆。”
“第二次则是我失足落水，我见到了……”
孙云适回忆起那历历在目的诡异场面，本能得呼吸一窒：“我又见到了硅基生命的薄膜……但那一次它影响了整片水域，水域里的气泡，鱼类的眼睛上都蒙上了那种彩色虹膜，它们……都在看着我。”
云绍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都在看着我’？硅基生命的文献里没有这些记录。”
“那种感觉难以表述……那些虹膜就像是眼睛。”孙云适伸手撑了撑额头，“我被……围观？包围？浸泡？注视？吞食？污染？……就是那种感觉。”
这样感性又缥缈的表达让云绍十分为难，倒是舒怀谷若有所思：“是不是类似……身体里的寄生者离开了宿体，然后将你包裹起来？”
孙云适：“有这种感觉……但不准确。”
三人面面相觑，云绍满脸疑惑，他甚至都想问一问这是不是孙云适的幻觉了，还是孙云适最先道：“最后一段记忆里还出现了秉承，等我先联系他再询问一下吧。”
在孙云适打开通讯准备预约的时候，舒怀谷突然道：“阁下，你还记得我们此生初见时的场面吗？”
孙云适：“怎么了？”
舒怀谷：“那一次您也是继承了一颗星石，在那之后您又梦到了什么呢？”
“是在前世和你看星星的时候”孙云适笑道，“就是很平常的梦境，没有硅基生物的痕迹，我记得我还……”逗了你几句。
孙云适顿住了。
对啊，为什么第一颗星石时是可以做出反馈的参与者视觉，而接下来的三次都是无法干涉的旁观者视觉？
作者有话要说：
KP：过一个幸运
孙修绍：90/86成功
【？？？】：？？/？？失败
KP：恭喜你，苟住了
———
如果真的有人物卡，咸鱼这个卡面就是神卡了，简直是六边形战士，也只有他能过这种难度的本

第52章 咸鱼度，30%
孙云适尚且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 孔刑峥却已经接通了通讯，于是孙云适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开始就他的疑惑询问起来。
【落水？难道是……钓鱼的那一次么？】孔刑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 【你失去的记忆里竟然有这一段？】
【我只记得急救器械把你捞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厥了, 随后我就暂时回孔氏了，孙氏对我们的说辞是你生病了, 三个月后我才被允许再来找你。】
孙云适对孔刑峥所说的“生病”还留有印象, 不过那一段时间他自己都浑浑噩噩，记忆也不甚清晰。
但当年小秉承来看病他是记得的，来的人里不只有小秉承，还有一大堆孔家的小萝卜头们——明明只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崽子，但他们围在病床边的时候, 那一双双贼亮的眼睛给小修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愿称之群狼环伺。
当然啦，胜利者还是孔秉承, 孔秉承是最狠最厉害的那只小狼，所以他成功镇压下所有的兄弟姐妹, 抢到了孙氏分薄出去的资源。
孙云适结束了回忆和通话，孔刑峥最近正是最忙的时候, 他原本也只想留下语音信息, 没想到这位老哥很给意思地接了，那么他也不能占用别人太多的时间。
等到孙云适收拾更换好衣物后, 云绍已经做好了他的病例档案：“你的病例, 最好不要传到联邦在天网的权限内，你下一周还有一个需要入档的体检, 会扫描脑域检测精神力, 需要我插手吗？”
孙云适想了想：“如果是仪器操作那就没有必要……01, 交给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01双手抱臂，“阁下的病例也交给我吧。”
“好的……备份发送给秉承和辅臣。”孙云适想了想，“对了，辅臣最近在做什么？我都没怎么见到他。”
“孙霁已经前往边缘星域了。”舒怀古道，“首都星的极乐暂时交接，他要根据上一次的线索追入自由星域。”
孙云适不久后也要随军团出征，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会相遇了，不过既然辅臣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点讯息，那么他就是早有安排。
“我也有这方面的任务。”舒怀谷没有说得太详细，“我的行程也会比第七军团提前一些，当进攻开始后我得留在边缘星域。”
孙云适回忆了一下联邦星图：“是横九环的三颗行星区吗？我在这三颗居民星上都有房产，等一会儿把密匙发给你。”
舒怀谷：“……”
孙云适想了想：“对了，我好像还囤积了不少能源矿，怎么放的我有点忘了……大概有三四吨左右。”
自由星域的货币就是能源矿，而一般来说，在自由星域的普通交易中，能源矿的单位是以克计算的。
舒怀谷艰难道：“阁下，这是您离开自由星域后的积蓄吗？”
“怎么可能，能源矿又不值钱。”孙云适露出了一个属于狗大户的丑陋笑容，“我真正的财产是人脉、信息和密匙，说起来信息条目也是时候更新了，正好这次要进入自由星域，又到了讨债的季节。”
舒怀谷深吸一口气，伸手搭在孙云适的肩膀上，认真道：“阁下，在进入自由星域后请不要到处乱跑，听从顾上将的安排好吗？”
孙云适眨眨眼：“当然了，我这个人最听从指挥了，保证安全第一。”
保证？
有那么一刻，舒怀谷有些想像上辈子那样对着他的阁下吼几句，然而此生数十年的休养又起到了不可思议的作用，于是他微笑起来：“阁下，我就当您保证了，请——说到做到。”
孙云适：“……”
孙云适眼神乱飘，当撞到云绍时，后者给了他一个嘲笑的表情，而显示台上的01则撇过了头。
自从认出舒怀谷后，孙云适的生活状态就得到了不可逆的改变，尤其是他现在又加入了信息部，身上随时携带三个以上的定位仪。
前世孙云适惨烈的死亡不仅给他自己带来了心理问题，似乎还给其他几个人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尤其是他此世还是个Omega。
毕竟他们之间还相隔了漫长的时光，乍然重逢，一定还需要一个磨合期，而孙云适对此会尽最大的可能去包容和适应。
然而，虽然道理咸咸孙都明白，但是这种随时处于监护下的状态确实让他挺不适应的……
但毕竟都是弟弟和朋友的好意，而且他们还在致力于帮助他回收星石。
孙云适只能再次承诺：“放心吧，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优先保护自己的。”
*
对自由星域的远征终于要开始了，颛顼的负责人周珊少校跟随先行的远征部队先走一步，她目前的职责是协助AI尽快熟悉前线，而孙云适则跟着第七军团的主舰走，主舰是指挥官的座驾，即星河战队的指挥舰，阿娜斯塔希娅。
阿娜斯塔希娅，在古文明语种中的含义是复活，而不论是前世今生，顾长光的座驾都是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宿命的祝福还是诅咒。
孙云适在远征前领到了一身军装，和普通军人的纯黑制服不一样，他这一套制服的衣领上还添了文职人员特有的白色橄榄环装饰，而胸口则是隶属于信息AI分部的暗色纹路和军衔——虚衔少尉。
虚衔没有任何参与作战的权限，但工资和福利待遇却与低一级的实权军衔等同，联邦对军人的待遇极好，而少尉之下是五级准尉，孙云适去瞅了瞅五级准尉的待遇，遂心满意足。
贩卖信息的前途一片大好，咸鱼可躺的地儿又多了一块。
周少校的军衔是实职，但她是靠累积军功与一路拼杀达成晋升。孙云适与她截然不同，他的入职来源于污点背景，但周少校并不是孙云适的上司，01太特殊了，她没有任何干涉权，孙云适的真正管理人其实只有顾长光。
这样特殊的身份即便纵观整个军团也是寥寥无几，只有间谍及其他污点转职的军人能和咸咸相提并论。
然而特殊就意味着不安全，联邦是人类世界目前唯一一个拥有天网和高智能AI辅助的政权与国家，所有国家都在觊觎天网，AI的负责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高风险职业，出现过不少被绑架的前例，即便退休后都无法幸免于难。
因此作为掩饰，孙云适对外公开的身份是通讯文书处理，日常的工作地点则是指挥舰的舰桥——在顶头长官的眼皮底下。
为了祝福即将启程的军队，联邦组织了一次隆重的告别仪式，孙云适趴在船舷上看着光屏，第一执政官正和顾长光站在一起，他们一同露出自信的微笑，摆出握手拍肩的姿势，看上去真是意气风发。
这幅名场面想必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顶级头条与大热门……然后录入联邦的历史中。
孙云适转身往舰桥内部走去，阿娜斯塔希娅的舰桥非常庞大，核心的区域之外就是环环相套的功能区。
现在舰桥内的人很少，除了正在驾驶航舰的人外，大部分人都挤在甲板上，这些年轻的军人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激动，他们渴望着在接下来的远征中建立功勋和荣耀，他们当中，只有极少部分人切身思考过有可能降临的死亡。
不过这次的出征危险性远比正常的星际战争要低，论实力，联邦占据了恐怖的优势，自由星域的抵抗也许会很顽强，但在联邦的重拳之下只能退避。
……然后在联邦军队离开后再休养生息，毕竟联邦的目的不是占领那个没有价值的地方，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送花的阶段，在预祝胜利的花卉后是白罂.粟……明明在早年时白罂.粟是马革裹尸必备，现在却莫名其妙成了送行的一环节，也不知道这个习俗是从哪个年代开始的，让孙云适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是不是有个电视剧里女主角也是这么送情人的？静静最喜欢的片子……孙云适突然想起来这一次的远征柳瑙也会参与，杨静现在大约也在送别的家属中，几天前她在通讯里和他哭了一个小时，她在理智上理解并支持妻子的选择，但感情上则满脑子都是悲情电视剧。
当然，通讯结束后孙云适立刻给杨静发送了一沓证明该电视剧不可信的论文。
杨静并不知道她的室友此时也在出征的军队中，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孙云适正走着神，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他立刻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孙云适睁大了双眼：“……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应该在下面参与仪式吗？？”
“你是说送别仪式吗？我已经出席了记者会，现在并不算在我的职能范围内。”孔刑峥披着一身军装，不过他军装之下的衣着却是正装内的衬衫，很明显是匆忙赶来的，为了不引人耳目才随意披了不显眼的外套。
孙云适压低了声音：“你一个人来的？！你的保镖团呢？你的助理和秘书呢？你是疯了还是说你忘了你自己那个末席的职业？”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某位上将的老巢，我进入这里前也必须要先取得他的许可。阿娜斯塔希娅上要是有刺杀出现，顾长光就可以自刎谢罪了——但说真的，我对此竟然有些期待。”
孔刑峥低声笑了笑，玩笑一般道：“还有，不久后我就是第十席了，升职了。”
“那恭喜你……”孙云适无奈极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孔刑峥沉默了片刻，随后收敛了笑容，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飘向远处那几乎要占据了一正面墙的光屏：“我原本是想来送一送你，然后就你给我的星石记忆提出一些可能猜测。”
孙云适：“原本？”
“是啊，现在我不这么想了，那些东西我稍后以文本的形式传给01。”孔刑峥收回了他的视线，“我突然就觉得你这幅悠然自得的样子非常令人讨厌，所以我决定给你找一个难题。”
孙云适挥挥手：“说吧，我准备好了。”
俨然是有事早奏，无事下朝的架势……其实自从前世的孔秉承当上次席执政官后，他就无法再猜到他的心思了，孙云适索性就不猜了。
孔刑峥垂眸，直直地看着孙云适的双眼，他的表情非常奇怪，完全抛弃了表情管理，可这时候他偏偏又笑起来：
“修绍，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上辈子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孔非常的了解咸咸，各种层面上的，上辈子老顾拖是觉得死路一条能苟就苟，但孔不这么想。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孔刑峥冲动了，按计划走他是不会说出口

第53章 咸鱼度，50%
有那么一刻, 孙云适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鬼，孔秉承在说什么？他这就要上路了，难道不能来一个绿色无污染的告别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捉弄人？
孙云适一眨不眨地盯着孔刑峥, 而孔刑峥就这么坦然地任由他注视, 而就在这一过程中，孔刑峥的笑容逐渐规范, 越发优雅疏离, 就像是重新戴上了他的面具，又成为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联邦执政官。
然而孔刑峥的双眼却没有变化，仍然直视着孙云适，孙云适能从中这双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一个玩笑, 或者说, 是不是玩笑的决定权在他手中。
孙云适沉默了片刻，突然发现要是把这个问题当真那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于是他踹掉了他那浆糊似的感情分析，运用自己那丰富的应急公关的处理经验, 他笑了笑：“啊，好问题, 你难到我了。”
孔刑峥彬彬有礼地问：“那么您的答案是——？”
孙云适下意识就道：“我将不再缔结任何与情爱有关的约定, 也不会再养育下一代，我这一生将仅属于我自己……秉承, 你明白吗？”
在面对顾清的突然起底时, 孙云适会选择含混滑铲以掩饰尴尬，因为在孙云适的概念中, 顾清只是他的旧日同仁与曾经的同学,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怀念但生疏的。
虽然很残忍, 但孙云适压根就没明白顾清那苦涩的心境，他只以为与室友的性.行为是一件尴尬的旧事，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但孔秉承不一样，假如孙云适心里有一个亲疏远近的榜单，那么孔秉承能挤到第一批来，前世的孙修绍与孔秉承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紧密的，从兄弟般相处到进入同一学校成为前辈和后辈，再到任职为彼此的执政官和副手，最后是亦敌亦友的首席与次席，鹰派和鸽派……
虽然孙修绍在重生后一直认为政客之间没有友谊，但是把自己的后事托给孔秉承——他是认可的。
孔刑峥没有料错，孙云适确实会给他一个认真的拒绝，而这个回答也确实是他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实。
孙修绍这个人并不是守卫者，他也不愿意承担领导者的位置，他所思所想的唯有自由和放纵，尤其是在前世压抑了一辈子后。
爱与被爱是锁链，守护和受庇护也是，在收集完所有的星石后，孙云适注定是要离开首都星、四海为家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孔刑峥已经看穿了咸鱼的本质。
孔刑峥垂下眼眸。
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呢？
……大概还是不甘心吧。
“您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孔刑峥朝孙云适点了点头，“但很可惜，阁下，您的这个答案让我非常失望。”
根本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孙云适不由得一愣。
孔刑峥看着眼前这少见的、被他难住的孙云适，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么？孔刑峥这么愉快地想……现在支撑修绍的是他的理智，而他的情感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呢。
孔刑峥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还欠您一份毕业礼物呢？”
孙云适更加茫然：“什么？什么礼物”
“送别仪式即将结束，我也该离开这里了。”
孔刑峥微微躬身，在孙云适耳边道：“阁下，等您这一次回归，我会把我欠您的礼物补还。”
*
孔刑峥已经离开了军团指挥舰阿娜斯塔希娅，孙云适站在舰桥的角落里，两眼放空。
送别仪式已经结束了，士兵与军官们正纷纷回归他们的岗位，接下来就是起航的环节，这就意味着工作正式开始，任何人都不允许擅离职守。
孙云适的脑中不断地回放着孔刑峥离开时格外潇洒的背影，这个家伙确实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而且他说的没错——该死，他的提问确确实实地、彻底地难住他了。
为什么孔秉承会产生这样的感情，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虽然孙云适已经明确地表达了拒绝，但这个事情本身就足够给他带来震撼，上辈子两个人一起约妹子的记忆像是假的一样，和双性恋的孙修绍不同，孔秉承从未表现出对男性的偏爱——从来没有！
“阁下，我认为您接下来需要去岗位打卡报到了。”
01的声音冷冰冰地从耳机里传来。
孙云适如梦初醒：“对，我的位置……C区019是么。”
“没错。”01先是给予肯定，随后道，“阁下，假如您现在正因感情感到困扰，那么我可以帮助您发送一封绝交声明——或者多封，也可以是断绝关系书，随便什么文体。”
孙云适恍惚道：“不……多谢了，我还是等回来的时候亲自和他说吧，而且毕业礼物……难道我忘了什么毕业礼物么，01，你有这方面的记录吗？”
01呵了一声：“抱歉呢，我没有。”
孙云适揉了揉太阳穴：“对，是我的毕业礼物……那个时候还没有你。”
01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始传统艺能：“假如你要找情人，我是不会认同孔刑峥的——虽然你会更喜欢这个类型的男性，我知道你买过一个他的等身性.爱玩具。”
孙云适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跪在地上，他一个大喘气好悬没被梗死，只能压低了声音：“你在说什么鬼话！？”
01在光脑中弹出了那条被删了一般的物流记录：“我们在找您的时候翻出来的，很可惜，这类线索您并没有删除干净。”
孙云适一瞅，眼前一黑。
他想起来这是什么了！那一次他在黑市上淘来的精神力仪器，因为是违禁物品所以不能明目张胆地物流运输，然后卖家小天才换了这个神奇的包装！
01还说了什么来着？“我们”？也就是说孔秉承也看到了啊……啊……啊啊啊——！！！
孙咸咸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高光，成为了和咸鱼极其适配的死鱼眼。
01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幕，于是他贴心地调出了地图，把去C区019的路线标红标粗。
在导航下，孙云适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激活密匙，在【孙少尉，欢迎使用，请在第一……】的系统播报音中启动光屏。
很快，一层半透明的蓝色弧光帷幕一样出现在他身周。
【……C区人员请注意！一分钟后即将开始链接测评，全员就位，接驳口测评即将开始……】
甜美的女声在广播中播报着例行条例，每一个端口的接驳都被再次确认，指挥舰已经离开了地表，她即将带领着舰队驶离首都星的航道。
在一片清脆的回复音中，孙云适机械地操作着响应，并放弃了思考。
*
第七军团的舰队离开了首都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联邦边界驶去。
赵上尉在忙碌的工作后，完成交接班，溜溜达达前往休息区。
阿娜斯塔希娅毕竟是容量上千的巨型星舰，星舰内也有独立的循环系统和生态圈，除却导航系统、战斗系统和武器仓储等等重要的区域外，剩下的一小块地盘就被划分成了船员的寝室以及生活娱乐区。
即便是指挥舰上也是有娱乐区域的，但总得来说，僧多粥少，要是有士官想在漫长且无聊的路途中打两把模拟，那么他就要和百来个彪形大汉争夺唯二唯三的位置，虐身虐心，惨烈无比。
娱乐区就设立在食堂边上，硕大的光屏挂在模拟仓外，时刻占线着模拟战场的实况，为正在用餐的群众提供了丰富的娱乐材料。
指挥舰上的娱乐区默认的是擂台赛制度，前一把的胜利者可以继续玩，但失败者就要让出位置。
理论上来说，只要一直胜利，“擂主”可以不挪位，不过即便是娱乐区的模拟也是近乎真实的战场复刻，很少有人能多场连胜。
赵义抵达休息区的时候，食堂里的广大群众正在给参与模拟的同僚送上真挚的嘘声，随后一位老哥便灰头土脸地从模拟仓里钻出来，紧接着一位满脸写着兴奋的继任者代替他钻了进去。
有人在大声吼道：“孙少尉，弄死这崽种！”
此言一出，响应者甚众，随着黑掉的光屏再次亮起，随着一个标注着“用户-0925491”的初始小人先出现在屏幕上，欢呼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喊出“五连胜！”、“五连胜！”这样的声音。
赵义羡慕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绝对排不到，他也想去排队打模拟，毕竟这一次的擂主……正是来自研究院的AI负责人，他曾有一面之缘的Omega孙少尉。
也难怪这群人会这么鼓噪，这么优秀的Omega，谁不想战胜他，征服他……或者去挨一顿痛并快乐的打呢？
#我都想要.jpg#
随后光屏上出现了人们喜闻乐见的场面，挑战者被刁钻的一枪爆了头，“五连胜”和“六连胜”的欢呼在餐厅里响起，随着这位挑战者钻处模拟仓，大家把同样的嘘声送给他。
赵义端起一杯咖啡，他刚喝了一口到嘴里，餐厅里突然就空前地安静了下来，他转头望向模拟仓，随后便一口咖啡喷了出去。
这一回钻入模拟仓的，正是他的那位顶头上司，顾长光。
作者有话要说：
在咸咸孙的亲疏远近排序里，老顾是熟人里头最远的那一档#允悲.jpg#
所以老顾的真情流露咸咸听过就算，而孔某的直球不仅会心一击，还能让咸咸郁闷很久。
———
么么叽！

第54章 咸鱼度，70%
孙云适最近非常郁闷。
首先是单方面的社会性死亡——来自该死的非法包装, 其次是多年挚友的贴面直拳——一个胃痛的告白。
孙云适在痛苦地纠结了三天后，遂放弃思考，开始把一腔郁闷发泄到他的战友身上。
精神接驳类模拟器是一种比较安全的精神力使用设施, 虽然军队里几乎所有人的精神力阈值都在能够使用的界线上, 但使用者精神力越高表现得就越强，孙云适一个习惯了真正接驳器的强者来玩这个就是降维打击, 守擂的过程堪称鱼塘虐菜, 游戏体验极佳。
孙云适甚至都不用下机子，只要咸鱼躺就能完成类似定点大boss的职能。
……不过听外面的声音，围观的群众似乎还挺开心的？
有一个大兄弟被孙云适一枪狙走，观众们果不其然地发出阵阵欢呼声，但这阵欢呼却很快就戛然而止, 在一片令人诧异的沉默中, 新的挑战者登入了。
游戏开始，外界的声音被彻底隔绝, 孙云适百无聊赖地调出新的游戏界面。
在游戏里是可以捏外观的，不论是体型还是外貌都随意, 但要是不去设定就会保持一个初始状态——用以与外界区分，初始形态是一只皮肤惨白, 肌肉卡通的白色壮汉。
因此在等待室内, 出现的就是两位一模一样的白色兄贵面面相觑。
孙云适瞅了瞅新对手几乎空白的履历：“是第一次来玩吗？”
这位挑战者的户名数字是长得惊人的序号，这说明他创建用户的时间很迟……之前都没有排到位置吗？
这位新用户似乎想和孙云适说些什么, 但新的一局已经开始, 随机的战区环境降临，模拟地图将两个人隔离开。
这一次的地图是水下环境, 这个地形模拟是地图库中最难的几个战区之一, 水底能见度低, 地势起伏巨大，危险的变异生物藏在难以被发现的洞穴中，而且进入水域就背负负面效果的特殊性，武器的获取也变得更加困难。
孙云适心不在焉地在水里挑了个方向潜游，接连几个小时的游戏已经让他感到有些无聊了。
那么就快速结束这一局吧。
孙云适在用初始小手.枪弄死一只海兽后拿到了机会拟定，他捏了一门单手炮——这个东西在现实中的门类五花八门，无一例外都非常重，但鉴于这里是基于精神力的游戏，所以孙云适就放飞自我，朝着配置最优的方面走，威力怎么大怎么来。
拿到武器后孙云适也不急，谨慎地抄了好几只海兽的老家，弄到的机会拟定全部做成探测器——这种先做武器后做探测的行为非常狂妄，完全就是一个仗着精神力高乱来的败家子。
孙云适索性把进行到底，他扛着炮到处乱跑，在火力覆盖之下挤压对手的生存空间。
不过出乎孙云适意料的是，这一次的对手不同寻常，他没有被炮弹直接炸出来，也没有一直闷头不动，而是在高速地移动。
能在这种程度的压力下保持这种移动速度，这说明这个对手的精神力和经验都不俗。
虽然现在的局势看起来是孙云适占据优势，但实际上敌在暗我在明，随时都有可能被翻盘。
咸咸终于有了点兴趣，他稍微认真了一点，既然已经积攒了足够的机会拟定，他索性就在水中的高地上给自己建堡垒。
既然敌人还藏着不愿意露面，那么他就索性构建防御工事，这也是一个逼迫对手露出破绽的方式，毕竟他铸造的铁壁越坚固，对方想要取胜就困难。
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精神力的要求非常高，但这个缺陷对孙咸咸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孙云适一边建还一边往外倾泻炮火，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些疲惫了，但对这点精神力的消耗仍然能坚持。
随着武器和防护措施的完善，不出孙云适所料，对方果然选择了突击，而且还选了一个灯下黑的好位置——他在孙云适的高地下引爆了陷阱。
能够制造这种规模的爆炸陷阱还有余力，这位挑战者的精神力应该也是顶尖的。
而且进攻者没有浪费他创造出的这个好机会，以消耗80%生命值为代价突入了孙云适的防御区，直接贴到了他的脸上。
80%的生命值代价已经非常低了，全部都是在突进过程中不得不承担的伤害，此人要不是有着绝佳的身手和眼力，他根本无法靠近孙云适一步。
眼看着场面被逼迫着近身，孙云适索性也扔掉了手持炮，当然他现在就算是无差别消耗生存值都能胜利，但这哪有贴身格斗来得危险刺激？
孙云适用最后的机会拟定捏了一柄匕首，迎着赤手空拳的入侵者就攻了过去，两个橡胶一样的白色兄贵在游戏地图上缠斗了起来，场面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滑稽。
一陷入贴身格斗，孙云适就立刻被压在了下风，他在游戏里捏的身躯和这一世自己本身的体型差距很大。
而对手却很明显没有这个问题，他非常熟悉游戏里的建模，而且对孙云适的攻击方式也一副并不陌生的样子。
本来近身格斗就很危险，两方一边有生命值和武器优势，另一边则有经验与技巧加成，一时间情形变得不好判断了起来。
孙云适越打就越是惊讶，他的许多次意向都被这个对手料中了，可是他对此人的行为模式却有些摸不准，总觉得哪里很熟悉，但对方的动作却屡次快过了他的预料。
这……难道是熟人？
孙云适一脸懵，他在心中快速地盘点了一番自己的新同事，然而这群人他连名字都记不全，他们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薄弱点和战斗习惯性策略吗？
不，等等，还是有一个人的——孙云适想了一圈，最后不得不把猜测挪到他如今最大的顶头长官身上。
顾清他竟然有空来玩模拟……现在是远航期，他有空也不奇怪。
两方的近身格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孙云适正式进入了被动防守的阶段，他们生存值之间的差距也从80%被拉近到20%，他的格斗原本就差了顾清一大截，再加上多年的经验差距，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还是打不过啊……孙云适叹了口气，当机立断，直接引爆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炸.药，巨大的轰鸣在两个白色兄贵的脚下炸开，两人头顶的生存值顿时一起清空，同时宣告死亡判定。
两方参赛者一起死亡，巨大的平局界面弹出，然后就是积分结算和排名名单。
孙云适瞥了一眼就干脆地退出了游戏，接驳舱解锁，外界的喧闹突兀地响起，吵得孙云适头疼。
他钻出接驳舱，果不其然在另一个小舱里外看到了顾长光。
孙云适向长官打了个招呼：“我就猜到果然是你……不过习惯变了很多，技巧也变得很厉害，我差点认不出来。”
顾长光大步朝他走过来：“你的风格没有太大的变化，而且技巧还是以前毕业时候的水平，没什么进步，很好认。”
孙云适：“……”
这可不，他上辈子在三十五岁之后就没有参与战役了，疏忽战斗十年后为国捐躯，这辈子重新来过，虽然刚开始自由星域的出生确实是对战斗技巧的磨炼，但问题是这辈子他的身体条件和上辈子天差地别，进步是不可能的了。
空出来的接驳舱很快就有了新的使用者，休息区里的人似乎又把注意力移向大屏幕，但虽然表面上是这样，然而悄咪咪扫向孙云适和顾长光的视线可不少。
孙云适指向门口：“换个地方？”
顾长光当即跟着他往外走，虽然仍然板着一张脸，但是身体动作却是很配合的模样，让孙云适竟然找回了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区，拐到了没人的走廊上，大块的舷窗外露出色彩糅杂的宇宙星河，乍一眼望去令人目眩神迷。
“很少见到你也会来玩这种游戏，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见你喜欢，今天是第一次吗？”孙云适挑了个不会让人尴尬的话题，边走边抬头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旋臂星河，“我们的旅途期还有五天，悠闲的时候不多了……”
顾长光在心中组织了会措辞，终于道：“这几天，你的心情不好吗？”
孙云适一愣，迅速反应过来：“……还行，不过是那些丢失的记忆太出乎我的意料，接下来又有回收新的星石，也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
顾长光道：“自由星域现在完全没有抵抗联邦的力量，渗透会十分容易，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
联邦对自由星域的策略是先以小单位调查，然后再采取大范围的行为，孙云适会加入前者，相当于是独自带队进入自由星域内部。
“自由星域怎么说都是我这一次的家乡。”孙云适笑了笑，“只是回家而已……现在自由星域内已经埋伏好了和我合作的队伍了吧？负责人是谁？在第几号行星？”
“第五号……”顾长光沉默了片刻，“和你合作的人是孙霁。”
孙云适点点头：“孙霁啊，原来是——”
孙云适突然意识到了孙霁是谁：“……”
孙云适错愕：“辅臣？怎么是他？”
顾长光无奈地道：“极乐在自由星域里有据点，而他先通过了报告提交，他的动作太快了，我们也没料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55章 咸鱼度，60%
已经确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了, 而孙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非常适合这个任务，他在前世积攒了丰富的从军经验，此生的工作又与自由星域紧密相连, 再加上转生成了Alpha, 这连硬件条件都完全具备。
孙云适分析了一下就发现这个安排是合理的，他不能因为前世死前的印象去划分此生的辅臣, 虽然他曾经做过孙辅臣的兄长, 但仔细算起来孙霁的人生经验比他要更丰富。
“……修绍，你在找到星石的踪迹后就立刻选择回收，现在精神力防护网的破损还没有定论，不过相关的备份已经做好了，但为了以防万一, 越快越好。”
顾长光轻声道：“你的小队共有五人, 除了情报负责人外都是经验丰富执行人员，全都是很有潜力的孩子, 他们就交给你了。”
“既然连你都觉得有潜力的话……”孙云适笑了，“那么我会带带他们的。”
顾长光顿了顿, 还是不放心地补充道：“如果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随时让01联系我, 天网已经覆盖了自由星域所在的领域。”
孙云适应了：“没问题, 我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及时回报自由星域的情况……不过放心吧，不会有大问题的, 这一次我还带着增幅器械。”
顾长光的好意他心领了,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仍然是生疏的，但只要好好交流, 恢复曾经的亲密友情也指日可待。
*
事实证明, 大问题虽然不一定会出现, 但是小问题却不会客气。
几日后，联邦的舰队终于抵达了联邦边境，在这里已经能够清晰地眺望到自由星域了，十颗灰暗的行星自称体系，自从千年前的战争后，自由星域的种植业便一直处于劣势，如今唯二繁荣的是矿产和商运，但即便掌握了这两个产业，自由星域也仍然处在被剥夺的地位……说是联邦的经济殖民地也不为过
虽然军队动向的情报做得很好，但这么大体量的舰队靠近，自由星域怎么都会得到消息，这就给人员潜入增加了难度，越迟进入的队伍将面临越大的风险。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孙云适早就有了解决方案，只要他的队员稍微听话一点……
“Omega？我为什么要听从一个Omega的指令！”
刺儿头一号发出灵魂质问：“而且你只是虚衔少尉吧？你文员出身知道怎么执行潜入任务吗？”
孙云适抬头瞅了瞅这位比他高一个头的彪形大汉，倒也没觉得恼怒，他和颜悦色地看向整齐排列的另外三个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刺头二号也朝他笑了笑，虽然看起来很客气，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孙少尉，潜入任务和航舰上的模拟游戏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我们要见血的。”
刺儿头三号则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沉默地撇过了头。
最后一位是孙云适的熟人了，作为情报人员，这一次分配给他的人正是上尉赵义，同时也是那个【我的老板注孤生】……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Omega就是【海的味道我知道】。
赵上尉虽然平时是和好相处的模样，但一旦涉及任务也会严肃起来，他认真地对孙云适道：“孙上尉，就算是污点聘取的人员也不代表着拥有领导潜入任务的能力，调令是调令，而我们需要你的证明。”
听到孙云适是污点聘取来的人，其余三人的神色稍微好了一些，毕竟污点聘取就意味着聘取者拥有联邦需要的一技之长，这和单纯走关系的人相比可要优秀多了。
赵上尉这么说大约也是出于好意，不过孙云适并不需要赵上尉的这种偏帮，前世他镇压了一派刺儿头二十多年，这个技巧早就炉火纯青，到了今天也适用——对付刺头，他是专业的。
“明白了，那么你们现在对我的怀疑就是两点吧。”孙云适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笑着点点头，“一是对战斗能力的怀疑，二是岁领导能力和任务能力的怀疑。”
孙云适这幅坦诚的模样还是很能赢得下属好感的，一号率先道：“对，就是这样。”
“那就好，我先证明第一点吧。”孙云适朝四人微笑，随后他伸手摸向耳背——孙云适把精神力增幅器植入了这里，而随着他的触碰，接驳口悄无声息地打开，“01，给我打一个应用报告……第一次的话理由就写尝试性。”
01没有回答，但是孙云适知道他已经这么做了，他这一次佩戴的增幅器能够大幅提高他的精神力放出能力，虽然远不及立式舱体，但覆盖半径三米的范围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缺点也不少，首先就是每次使用都要向监管方打报告，而且也具备一定的风险和被追踪的可能性。
孙云适的话让他的新晋下属们都是一愣，他们没明白孙云适的“报告”指的是什么，不过就在下一刻，一阵嗡鸣在四人的脑海中响起，紧随而来的是轻微的刺痛和强烈的紧缚感，海浪一样层层叠积，像是有人突然伸手捏住了他们的脑仁——不论意志力多么坚强的人，在此时都动弹不得。
“……我本身的力量确实没有突破正常人的范畴，单轮格斗和体能的话当然是远不如你们的。”
此时此刻，孙云适的声音在四人的脑海中格外清晰，他十分平静地叙述着叫人毛骨悚然的事实：“唯一拿得出手的单兵战力大约就是精神力了吧，我能做到外放攻击，如果能肢体接触的话，我可以做到让对手脑死亡，哦对了，拷问也行，不过我在这方面的经验还不足。”
四人的额头同时冒出冷汗，孙云适见好就收，收回精神力后关闭了增幅器：“01，再提交一个结论顺利的报告。”
这个下马威足够了，迎着新属下们了然和敬畏的目光，孙云适又朝他们笑了笑：“接下来是证明我的领导和任务能力了是不是？”
“既然我们这就要潜入了，那么证明这一点也很方便，我已经准备好了新的身份，你们来看一看吧。”
*
自由星域，第三行星。
与自由星域中的其他行星相比，第三行星的位置并不好，它在所有的商业航道中都只占据了边角，本土出产的矿藏都必须辗转二道。
但第三行星也是有它独特的优势的，那就是武器制造和非法走.私……如果这称得上是优势的话。
地下拳场。
昏暗笼罩在整片空间中，除了最明亮的擂台外，其余的角落都只能分到单薄的光线。
孙云适走在悬挂在高处的钢铁栈道上，这里的位置很好，一低头就能清晰地看到擂台的全景，而且底层那属于烟草、大.麻和其他各种瘾品的烟雾与臭味也传不上来，能传到耳边的只有主持人激昂的脏话。
这一幕在孙云适此生的前二十年里频繁出现，只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死而复生的人不止自己，身后也没有联邦军人出身的四位小弟。
这大概就是排面了……毕竟这里谁用得起这样的下手呢。
孙云适被自己逗笑了，此时他已经走到了栈道的末端，在这里的墙壁上开了一个窗口，一位烫了奇怪发型的美艳女人正靠在窗口边，一边抽烟一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地下的械.斗。
孙云适：“我来取钱。”
女人瞥了孙云适一眼，重点看了看他的脖子——孙云适这一次戴的是看不出外形的仿生颈环，为的就是模糊性别。
女人吐了口烟，推出一个接驳口：“密匙。”
孙云适快速地接连输入五条密匙，全部通过，小型显示屏上弹出了他的序号，女人先是惯例扫了一眼，随后又忍不住看了第二次，最后她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孙云适的脸：“竟然是你，你没死——这是你的真脸吗？”
孙云适噗嗤地笑了：“宝贝，别问傻问题，帮我把钱全取出来吧。”
女人立刻听话地扔掉烟，转身就去为他做事。
二号紧跟在孙云适身后，他见状忍不住凑过来问道：“老大，我能问问你在被污点聘取之前是什么身份吗？”
“自由星域出生的掮客而已，稍微有点人脉。”孙云适小声回答，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记得我在走人之前也惹了挺多的麻烦，不过这些也不成问题……你们不要因为突发情况而紧张就行。”
突发情况？
二号一愣，难道孙上尉之前还惹下仇杀吗？那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
数十分钟后，女人拿过来一张晶卡：“不记名卡，你所有的能源矿都在里面，去AZ矿脉和自由公司都能够取。”
孙云适点点头，收下卡：“多谢，祝生意兴隆。”
眼见孙云适一行人这就要走，女人迟疑了几秒，还是叫住了孙云适：“售后服务，你知道你取钱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吧——所以你这钱不一定能取出来。”
孙云适眨了眨眼，扔给女人一个小盒子：“好的，我明白了，这是小费。”
女人翻过盒子看了看，忍不住露出一个喜悦笑容，她还想和这位慷慨的顾客再聊几句，可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咸咸是不会给自己留隐患的，所以突发情况不是仇杀，他留下的都是他认为“不重要”的问题
———
么么叽！

第56章 咸鱼度，40%
孙云适带着一干小弟溜回他破破烂烂的小悬浮车上, 当机立断：“我们立刻走——搭十分钟后的航道，去第五行星。”
赵义抱起他的显示屏记录道路信息，闻言忍不住问道：“不去取钱吗？”
三号开车, 赵上尉坐副驾驶, 孙云适和另外两人则坐在后排，出于安全考虑, 孙云适坐在正当中, 他回答道：“不去，去了就走不了了。”
一号忍不住问：“既然不去那么为什么要来取钱？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二号则有所猜测：“是故意的吧，老大，你这是和AZ矿脉和自由公司都有仇吗？这两个势力遍布自由星域，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更小心一些……”
“确实, 我取钱是为了带来错误信息, 但这不算是打草惊蛇，我们的第一个目标点就在第五行星的AZ矿脉上, 我得把人先引导第三行星这里来。”
孙云适言简意赅地叙述完自己的计划，然后他把那张不记名晶卡装入信封：“往前三个街区后停一下, 我送个信。”
“半吨能源矿打水漂！”一号啧啧两声，抱拳做敬仰状, “老板大气！”
“哪里哪里, 一点小意思。”孙云适做虚空点烟状，“反正也不是我的钱, 是时候让它回到它主人的手上了。”
二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老大, 你说的‘突发情况’不会就是债主吧？你以前是不是搞了自由公司和AZ矿脉的能源矿？”
“并不，钱的事情还不好解决？这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孙云适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反正就是一些误会, 只要不碰面就不会出大问题……不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就算碰到了也就是小冲突，说开就好了。”
一号很上道：“那一定不是老大的问题，都是这里的风气太坏了，说起来老大以前也是装成Beta了吧，Omega在自由星域很难混。”
孙云适：“……”
在可疑的停顿后，孙云适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不，不论什么性别在自由星域都很难混，大家都是一个脑袋出来讨生活，死亡面前性别平等。
当年孙云适混自由星域的时候那行事可以说是极其的谨（坑）慎（蒙）小（拐）心（骗），不错，在自由星域里Omega的境遇很糟糕，但是这里的人对Omega的刻板印象也是铁打得一样。
可孙云适最喜欢利用的就是这一点，更不要说青春期的时候他还穿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女装——Omega+少女真是再好不过的配置，谁会去想你裙子底下塞了多少条军.火呢是不是？就算是暴起割.喉都容易许多，那个时候孙云适的性别就摇摆在Omega女性到beta男性之间，四个性别跟着情景随意调换，薛定谔的混搭真是帮助他坑死了一拨又一拨人。
但……这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偏偏这次星石还在第五行星的AZ矿脉内……
更要命的是这一次和他接头的人还是孙霁，孙云适突然就有了一种晚节不保的错觉。
通过骨骼传到声音的耳麦把01的声音送到孙云适的耳边：“阁下，关于这一点需要我写报告吗？”
孙云适一把按住光脑，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文字输入：不，谢谢，但请务必不要这样写。
“呵，明白了。”01声调平板地笑了一声，“看来阁下不论是到了什么地方，都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孙云适：“……”
开车的三号汇报道：“老大，我们到了。”
孙云适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一号：“第五通道0629号窗口，投递，不用署名。”
*
当孙云适一行人成功坐上短途航舰并且在第五行星上落脚的时候，赵上尉汇报他刚收到的最新消息。
“第三行星交通封锁了。”
孙云适一愣：“真的假的？难道不应该只是审.查吗，怎么锁了？”
二号幽幽地：“老大，看来你上一次骗到的东西不止是能源矿啊。”
孙云适义正辞严：“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是正义的伙伴，来先让我看看目标所在的区域——走，我们去北极。”
01已经把地图发到了所有人的终端中，星石所在的地点被标注得十分清晰，而星石目前的寄宿者情报也已经全部曝光。
“一个好消息。”赵上尉突然转身道，“接应我们的B队已经从第八行星上取得了另一颗星石，正在按照计划赶来，预计能够在三天后脱身并抵达第三行星。”
二号队伍正是由孙霁带队的，孙云适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么C队呢？”
赵上尉神情凝重：“还卡在情报环节，他们失手了一次，第一次抓捕的寄宿者已经把星石转让出去了……自有公司对此通已经被发出来了通缉令，虽然我们的人还没有被抓住正面信息，但自由星域的人应该已经开始怀疑联邦，所以这一次我们的任务难度提升了。”
星石是好东西，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情，不过在自由星域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没听说过“星石”，这三颗星石一直都被把持在各大势力之间。
虽然自由星域是贫瘠之地，但这十颗行星怎么说都是矿产区，真正的顶尖势力能攫取的资源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而把持极大资源的极少部分人——比如说那些知道星石存在的人，他们的生活水平甚至可以比肩联邦的执政官。
孙云适当年已经往这个阶层里掺了一脚，然而他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没有选择加入某一个势力或者自立门户，而是干脆地大甩卖一般抛掉家底溜了。
没有人能猜到孙某人的目标竟然是去联邦找个大学读艺术，毕竟这实在是太他妈扯淡了，孙云适也因此跑得格外顺利，堪称脚底抹油。
按孙云适自己的计划，他下一次来自由星域应当至少在十五年之后，但问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他竟然还会回来收集星石呢？
距离他离开也只过去了三年，许多事情都还没凉……
孙云适忍不住又瞅了瞅01发来的情报，这一颗星石的寄宿者是一位年轻的少女Omega，她的建模看起来温柔美丽，而她本人也并没有出彩的能力，只是作为暂时的寄宿体存在。
孙云适看着这张柔美的面庞，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我们的目标寄宿体只是一位十六岁的Omega女性，她周围的防备力量一定很强，而我们也要预防星石转让这种突发情况……”二号看完了资料，看向孙云适，“老大，你有这方面的更多内情吗？”
孙云适摇了摇头：“不会转让的，这位少女是AZ矿脉领头人的独女，他十分爱护她，因此我们要注意不能伤害甚至惊吓到寄宿者，取走星石后还要保证她安全返回。”
二号有些惊讶：“是独女吗？我们情报里还有不少疑似人选——”
“都是烟幕弹。”孙云适轻声道，“不过这个女孩不会是AZ矿脉的未来继承人，所以情报分类录入三类。”
二号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队长，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
自由星域的格局和联邦是截然不同的，这里没有一个独立的管理体系，有的只是残酷又直白的丛林法则。
败者一无所有，赢家全盘通吃。
在这十大行星上，能源矿就是流动的货币，因此势力分布可以很直白地由矿脉归属来分布，AZ矿脉占据了总体量大约百分之十五的比重，对自由星域来说它是排名第二的庞然大物，第一是占据百分之二十的自由公司。
孙云适带着他的小弟们进入了废弃矿脉改造的地下通路，几番辗转就搞到了AZ矿脉的员工证件和制服，效率之高令赵义目瞪口呆。
毕竟污点聘取的成员在转正后都会被原来的身份排斥，这一点对情报相关人员来说要更致命一些，在赵上尉原来的设想中，孙云适应当已经失去了在自由星域的势力，他没想到拿到潜入资格会这么顺利。
“所以说你们队长还是很厉害的。”孙云适活跃了一下气氛，随后道，“不过这些都是有时效性的，所以我们今天得把大小姐弄出来……”
星石提取的装备在另一支小队的手上，也就是说孙云适的队伍必须偷走人家好好待在家里的大小姐，然后带着大小姐去和孙霁的队伍汇合。
一号感慨：“怎么和去古堡里救公主似的……”
孙云适：“不，顶多是抢公主的恶龙，联邦现在兵临城下，对自由星域来说我们才是坏人。”
五名带恶人借着兑换到的身份分别潜入了孙云适预先划定的位置，这一次孙云适有了01的辅助顿时如虎添翼，器械的关卡靠01打通，人员的巡逻和审查他就靠自己的精神力规避，在通过了外层和中层后，孙云适成功进入核心内部。
所幸这一次目标不在AZ矿脉的大本营中，而是在第五行星的分部内，漏洞多多了。
孙云适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核心区的一栋小楼，这里的布置还是和他的记忆中一样，小姑娘仍然不喜欢女仆和保镖，所以小楼中安安静静的。
他直接走上最顶层的图书馆，果不其然在露台上找到了一个低头读书的少女——长高了不少，三年前还是个只到他腰部高的小女孩。
孙云适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少女抬起头，在看到孙云适的面孔前就因精神力的冲击而昏厥过去。
孙云适抱起这个女孩，直接去了地下层的车库：“01，帮我过一下机械密匙，然后把我的位置分享给他们，第一步成功了。”
这一票搞完他大概是真的身败名裂了……虽然之前也没留下什么好名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咸鱼度，30%
滚动着封禁令的指示牌高悬在天空, 在一次次重复的广播中，破旧的悬浮车陷入了堵车的洪流——自由星域的基础建设特别不好，像是联邦那样的管道和接驳口是不用想了, 八百十年前的高速路和高架桥才是唯一的交通设施。
孙云适靠在主驾驶位上, 一边确认下属们的位置一边盯着不远处的扫描岗。
……虽然基础建设异常渣渣，但是这种军事器材倒全都是最新款。
不过这种事情还挺好理解的, 毕竟关卡和军用器材都是属于财阀和矿主的, 他们当然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遗余力地建设，普通人的公共设施自然没有这种牌面。
自由星域上的居民普遍脾气不好，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从悬浮车里探出脑袋骂娘了，不过要骂也只能骂骂周围的难兄难弟，那些扫描岗里佩着武器的武装人员可没人敢小看。
欺软怕硬得非常直白。
孙云适索性开启了车内封锁, 把外界的一切芬芳挡在车窗外, 他透过单面玻璃看着不远处那两位从车窗里探头对骂的兄弟，一股不合时宜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好久没经历过了啊……自由星域的堵车。
“阁下, 您在系统里的的身份已经改完了”01低沉的声音从车内音响里响起，“第二小队发来共享地图……来自他们的孙队长。”
孙云适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真的是辅臣来接头吗……‘极乐’在自由星域的下线也在第五行星？”
“是啊, 阁下真是兄弟情深，做弟弟的就算是死了一次也还惦记着您那。”01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赞叹道, “不过不巧了, ‘极乐’在第五行星的势力还正是自由公司的合作者。”
孙云适：“……”
自有公司吗……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事情那么寸他也是不愿意的。
大概是看穿了孙云适胃疼的表情, 01又慢悠悠问道：“我亲爱的阁下, 假如您在自有公司里也欠了什么请尽快告诉我，这样我也好传达给您可怜的下属和队友, 以防突发境况。”
孙云适犹豫了片刻, 还是老老实实道：“那么请给辅臣传一条口信……不必上报, 就说‘不要让五区负责人看到我的资料’。”
01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轻飘飘道：“遵命，信息已经转达，不过阁下——这位可怜的负责人……嗯，名叫艾哈迈德-侯赛因-拉赫曼是么？您又对他做过了什么？”
孙云适：“……”
孙云适抹了把脸，拙劣地转移话题：“扫描岗到了，一会儿可能会有面检，帮我注意一下面检录像。”
01冷漠地“呵”了一声，随后便不再问了。
*
关卡处的扫描很快，负责人扫了一眼孙云适的车辆报告，见上面是简单的【一人，Beta，男性，身份序号……隶属区域……】
再平庸不过的居民身份，在自由星域上就像是杂草一样随处可见，谁都能踩一脚。
负责人瞥了一眼车内青年毫无特色的路人脸，随后就无趣地挥挥手放行了。
关卡移开，类似的面孔他一天能见个千八百次，从厌烦到麻木。
孙云适顶着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一脸再自然不过的谄媚，极其顺利地就通过了关卡，悬浮车一路扬长而去，通过最后一个关卡后路面上不再堵车，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极地港口。
自由星域虽然在千年前遭遇了毁灭性打击，但行星之间的格局并没有变化，第五行星的极地正在极夜的时期，极光十分常见。
孙云适在路边接到了小弟兼下属一号，一号一上车就贡献了一段真挚的彩虹屁，激昂地夸赞了一番上司规划的道路和假身份异常靠谱，孙云适当即返还商业互吹，一时间悬浮车内的气氛其乐融融。
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一号挠了挠后脑问道：“老大，那位小公主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孙云适：“后座。”
一号瞥了一眼后方空荡荡的座位，立刻就猜到了少女的藏身之所，他倒是没觉得这种藏法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再一次感慨队长的神通广大。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自由星域上找到这么一辆车，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随着悬浮车滑入地下仓储，两人抵达目的地，赵上尉和二号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这两个人负责的是回收星石的器材，而三号则是去和第二队的负责人汇合。
孙云适停下车，随着他的操作，车辆从内部开始分解，后方破破烂烂的座位倒着翻折，露出了座位下密封的长匣子，这东西看着像是一具棺材，实际上却是安全维生舱，能顶住V2级别的武器轰炸，价格大约是它外壳那破悬浮车的两千倍。
维生舱被运送到了最仓储的最底层，这里已经放好了组装完毕的器械，孙云适和01一起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孙云适转回门边，维生舱在他的掌纹驱动下打开，露出其中仍然在昏睡的少女，孙云适把她抱出来，小心地放入医疗舱内。
医疗舱按照唯二的程序运行，开始剥离星石，这是联邦内最新的技术，是针对精神域操作的器械，在剥离星石上也十分有效，且目前还未发现任何隐患。
趁着这个空隙，孙云适对队员们道：“你们都先把伪装做起来，一会儿星石取出后小姑娘一定会醒过来，谁都别在她面前露出面貌或声音。”
在场的三人立即遵令行事，二号问道：“那老大你呢？”
孙云适有些头疼：“能从最内层里把人运出来的人选不多，而且我们以前认识，她不会认不出我来……再说这件事情还得给小姑娘和她爸一个交代，所以必须得我出面。”
真要算起来女孩也曾经做过他的学生，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而他教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些启蒙。
……要是再加上他和她爹之间的交易，这中间的账简直是算不完。
赵上尉的声音打破了孙云适的走神：“老大，三号带着人回来了。”
孙云适摆了摆手：“让他们直接进来，二队队长将辅助我处理星石，一号二号你们去监测周围环境，四号你随时监测我给你的信息集合，一会儿就让三号看门。”
四号指得就是赵义，不过在行动期间所有人都是以号码相称。
三人散开各自归岗，很快脚步声再次响起，三号带着孙云适并不陌生的身影进入最底层，来人正是孙霁，与上一次分别相比，这一次他换上了一套在自由星域最常见的黑色大衣，手上提着装有星石的箱子，还是那寸头，不过面部因为伪装而显得极其平庸。
他一进入舱门后视线就立即锁定了孙云适，像是掠食者在草丛里找到了猎物。
孙云适朝他点点头，公事公办道：“二队，你们那边怎么样。”
孙霁没有废话，直接把箱子放入医疗舱的载口：“第一块星石在这里，第三块在第七行星，我的部下已经进入了境内与三队汇合，三队被通缉了，而第七行星刚爆发内乱。”
“内乱现在就爆发了？”这个消息让有些惊讶孙云适，他皱了皱眉，“怎么会这么快，光明矿藏应该到明年才会崩溃……难道说AZ矿脉和自由公司联手了？可那也不应该在这个关头发难。”
光明矿藏也是自由星域中的大势力之一，他们占据了大约百分之十的矿产，虽然是很老牌的势力，但早年就管理混乱，孙云适知道它迟早会崩溃，但没想到这么快。
孙霁言简意赅：“是的，AZ和自由联手了……现在联邦大军压境，小伊藤急着逃走，老伊藤放不下势力，内部的矛盾被外部利用。”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看来星石的转移也和这个乱像有关。
孙云适一想到AZ和自由公司联手就有些心情复杂，他对三号道：“老三，帮我们看门，我们尽量快一些回收星石，结束后立刻就去第七行星。”
三号立即走出房间，舱门在他身后闭合，将内部空间完全密闭。
孙云适撤销伪装，走到医疗舱边确认提取进度，而就在此时，孙霁幽幽问道：“孙修绍，自有公司的拉赫曼……是怎么回事。”
来了来了，果然问了，孙云适后背一凉，但他仍然一脸正气道：“一点小小的陈年往事，当年我击杀自由联盟首领的时候他欠了我几笔人情债，他一直想要钱货两讫，见了面会很麻烦。”
“哦？人情债？”孙霁靠到墙壁上，幽幽道，“不愧是哥哥啊，又欠了……人情债。”
孙霁重读了“人情债”，作为孙修绍的养弟，他见识过这个好哥哥上辈子几乎所有的感情史，连在哥哥的葬礼上安抚前情人们的工作都是他干的。
孙云适经验丰富，再次开始转移话题：“啊——星石提取完毕了，这位小姐就要醒了，接下来我要先安抚她，请不要说话，维持伪装。”
孙霁冷笑一声，做出了一个符合他现在容貌和身份的表情。
孙云适松了一口气，此时医疗舱的舱门终于滑开，被取走了星石的女孩也睁开双眼坐起身，她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眸，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少女。
少女像是还没清醒过来，眼中满是迷茫。
孙云适轻声道：“希尔，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这个名叫希尔的少女闻声立即转过身，她看着孙云适，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云哥！怎么是你？！”
孙霁：“？”
孙云适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希尔身上，他直接点头道：“是我，因为我要取走你精神域里的星石，作为补偿，我把第五号密匙给你，等你回去后告诉你父亲，我——”
“你在说什么啊！”少女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把我弄出来就是为了星石？！”
孙云适：“呃……是的，我——”
孙霁：“……”
“你隐姓埋名跑到联邦里去，说什么要去学艺术！你？！学艺术？！开什么玩笑！”少女的脸上因愤怒涌起潮红，“没有告别只有一个荒谬的理由，然后你就这么跑了！！”
孙云适：“我、我——”
孙霁：“……？”
“你回来还是为了这个‘星石’！还说什么‘补偿’！你以为我和爸爸会在乎这些吗？”少女振声，“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直说不就好了？当年还说什么是应该做的不要报酬，现在又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法来拿星石！”
孙云适：“希、希尔——”
孙霁：“……！”
少女的眼眶都红了：“你知道爸爸找了你多久吗？——你怎么可以抛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孙霁：！！！！！

第58章 咸鱼度，30%
饶是咸某人身经百战, 在此等直白的诘问下，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这要怎么和人小姑娘解释？
你爸爸和我根本没有那种关系，我们当年实际上是联手做了一票结果搞得我现在连通缉榜都没下, 你爹找我是为了还债以防未来我去讹他, 毕竟情报和证据都攥在老子手里他恨不得找我晦气……这样子吗？
见孙云适给不出答案，希尔薇娅便开始哭,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痛诉往事：“我都接受你了——我甚至还想要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Omega, 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为什么，是我们AZ不够好吗？是爸爸对你不真诚吗？还是你有别的爱人了——”
“唉，希尔……”孙咸咸大感头疼，“我和你父亲不是这种关系……”
“我不管！”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在熟人面前就忍不住发脾气, “既然你来找我了, 那我就要你亲手把我送回去——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和爸爸亲口告别。”
孙云适一愣，随后失笑：“希尔,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希尔薇娅一边偷偷观察孙云适的表情，一边继续哭诉, 只是哭声小了一些：“为、为什么？爸爸又不会伤害你，顶多关一关。”
“关一关……你指的是卸了腿后把我锁起来吗？”孙云适抹了把脸, “希尔, 我不会留在自由星域。”
希尔薇娅停止了撒娇卖痴，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可是自由星域难道不是我们的家吗？你在这里有那么多的资产和人脉,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走——云哥, 你到底要什么？”
孙云适几乎没有思考，立刻给出了答案：“自由。”
希尔薇娅沉默了片刻：“这个回答可真不像是Omega。”
“不要用性别来划定界限啊……”孙云适又笑起来, 他伸手, 摸了摸少女的头, “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不是吗？这也是我能走到尽头这一步的原因之一。”
希尔薇娅垂下眼眸：“我明白的，你一直都是这样，从来就没有变过……”
少女这么说着，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孙云适的双眼：“云哥，你一定已经把过去抛在脑后了吧？不，也许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云荪’——可是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我能知道你现在的名字吗？”
孙云适温柔地笑起来：“希尔，我很抱歉，不行。”
“你！——”少女一瞪眼，眼看着她又要闹，孙云适已经轻轻捏住了女孩的后颈，下一刻，她安静地昏了过去。
孙云适把女孩抱到一边：“01，开启程序，一会儿直接开始两颗星石的传输，辅臣，安全就交给你了。”
孙霁松开环抱着手臂的双手，从靠在墙边站起身：“我明白。”
条件有限，孙云适直接就往医疗舱里躺，01的程序检索已经完成，直接开始星石的传输就可以了。
孙霁疾步走到医疗舱边，他一边二次检查着程序，一边嗤笑：“什么都不告诉那个女孩么？哥哥，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样的温柔又冷漠，叫人爱恨交织。
孙云适已经找到了一个十分舒服的角度，他没有察觉到孙霁的言下之意，自然就诚实地回答了：“我和希尔注定要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何必要再留下交集？再者联邦对自由星域的清洗即将开始，我已经选择了联邦。”
孙霁沉默了良久，随后他合上了医疗舱的舱门：“我明白了，确实是你会做出的选择……那么，我在外面等你。”
*
孙云适再一次进入了过去的梦境。
这一次，他的身躯似乎回到了前世二十余岁的年纪。
正是烈日当头，高悬在半空中的光屏上滚动着文字和图片，身着黑色校服的学生坐满了观众席，这些意气风发的青年们向擂台上投来期待又兴奋的视线，孙云适能听到他们的纷纷议论，很清晰，像是贴着他的耳边。
“……这就是决赛了吧，打完这场就抉出首席了。”
“你看过昨天的模拟场了吗？前几名的谋略都很厉害……”
“好帅哦……要不是小学弟我就去追了。”
“你没去看测试真可惜，我听说这次还有个理论分满分的……”
……
孙云适明白了，这一次他回到了前世自己刚进入军事学院的时候，而且这还是即将开始格斗测试的当口。
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竟然还丢了一段这个时间点的记忆？！
擂台上的无关人员依次退场，裁判大声宣读着规则，对手也走上了擂台，不是别人，正是顾清。
孙云适有些新奇地望着这个年幼的顾清，此时顾清刚离开军营，浑身上下都是毫不遮掩的刚猛气势，像是一柄刚出鞘的神兵，完全没有任何柔和的地方，就连他的视线都给人一种锋利的压迫，对视时甚至会产生被割伤的错觉。
顾清朝孙修绍点点头：“你的模拟测试很不错，但是格斗测试你必定不如我，我会手下留情的。”
孙云适：……
蛤蛤蛤这是什么自信发言真是太可爱了。
面对顾清这近乎挑衅的台词，孙修绍倒也没怎么生气，他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我很期待。”
测试开始了，两人一上场就都没客气，也没什么迂回，直接缠斗了起来，而且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脖颈和头部，算是达成了友好比赛的共识。
只是这第一次交手，孙云适就看出了当年自己的弱势。
不论是力量、技巧还是经验，他都要略输一筹。
两人又来回试探了几次，这一回顾清也摸清楚了孙修绍的实力，他开始认真地进攻，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但年轻气盛的孙修绍可不愿意认输，多少人正看着他这个小家主呢，他要是连首席都拿不到，这脸要往哪里搁？
这八百斤重偶像包袱是不可能放下的，只能硬扛着这样子。
孙云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年的孙修绍动用了精神力，他用精神力干扰了顾清的动作，然后才创造破绽取得了决胜的契机——孙修绍的精神力变异太过强大，从未有过先例，因此家族中的长辈和医生都反复强调他不能轻率使用。
可是假如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一段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星石中？
孙云适越想就越发觉得不妙，此时在孙修绍的视野中，顾清的动作越发清晰，这一刻他像是和曾经的自己进入了共鸣，这种感觉就和01同调相似，但与AI的同调远不及回忆交融这么顺畅。
孙云适看着孙修绍一次次躲开顾清的进攻，他试探着不借用仪器伸出精神力的触手，而随着注意力的越发集中，他的视野中再一次出现了变化——一切都蒙上了彩色的虹膜。
这令人头晕目眩的色彩又一次出现了，如今孙云适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年的孙修绍却悚然一惊，再次出现的幻彩难免会让他联想到了父母逝世和落水的记忆，于是走神的结果就是被顾清有效攻击。
孙修绍匆忙中抬手抵挡，但还是没能卸掉巨大的力道，被直接掼到擂台的地面上，那视野中的虹色膜层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痛苦，它变得躁动而愤怒，平静的弧面开始像水面一样波动，随后这水面又如落下雨水般逐渐泛起涟漪，层层的波澜不断起伏，然后竟一起集中向顾清的身边！
这是……精神力绞杀。
孙云适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这种攻击并不是属于他的力量，他现在当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必须要仪器辅助而且最好有肢体触碰，在这些前提下，他的精神力绞杀是无声无息的，而不是像这样——像海浪般层叠，直接在脑海中具现化形成颜色图像。
这种精神力的表现形式不像是他自己的，倒更像是硅基生物的。
当年的孙修绍很明显也被吓到了，他竭力遏制着视野中的波澜，他一边狼狈地躲避着攻击一边想要抗拒这种力量，他只是想取得胜利，他不想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孙云适惊愕地目睹了一场意志力的对抗，这场对抗持续的时间很短，不过几秒而已，当年的他取得了对抗的胜利，彩色的虹膜不甘不愿地消失，在退潮般彻底离开前，它扫过了顾清的小腿——顾清的身体失去平衡，而孙修绍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本能地挥拳，让顾清比他早一步蹭到了擂台的边界。
仲裁者的哨声吹响，胜负已定。
孙修绍惊魂未定地坐起身，他想要再次看一眼那奇异的色彩，但它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就在孙修绍发呆的时候，他的肩膀被被人拍了拍，他抬起头看到来者正是顾清，这位未来的同学朝他伸出了手：“你很厉害，我渴望能够和你建立私人性质的友谊，我是顾清。”
当时的孙修绍还记挂着那种诡谲的色彩，仍然有些心不在焉，他只是本能地伸出手和顾清牢牢握住，勉强对他笑道：“好啊，我认了你这个朋友，我叫孙绍臣。”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59章 咸鱼度，20%
孙绍臣……这都什么同款批发的名字。
假如此时孙云适还有身体的话, 他一定是捂住了脸，想不到他当年求学的时候还有这么……这么较真的一面。
这名字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嘿。
记忆中的场面逐渐消融，孙修绍知道这一颗星石的内容就要过去了, 接下来出现的应该是下一颗星石。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是内容……
视野由暗转亮, 周围的景色逐渐变更，学校中的擂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航舰舱室。
乍一看到这地方孙云适还没认出来, 他见太多的航舰, 类似的场景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
舱门滑开，一位穿着军装的女人大步走入舱室，她看起来干练又自信：“阁下，清理阶段已经结束，这是报告文件。”
孙淑臣, 与孙修绍同辈长大的家族养女, 同时也是他的左臂右膀，鸽派的中坚力量。
纸质报告被递到孙修绍的办公桌上, 孙修绍对孙淑臣点点头：“辛苦了，我这就批阅。”
“阁下, 您已经一日一夜没有休息了，还请注意身体。”孙淑臣直言道, “家里的几个老家伙可都是天天叮嘱让我照顾您呢。”
孙修绍挥挥手：“没事, 就跟以前一样回复他们……”
“明白了，但是阁下, 健康是最重要的, 就算不是为了应付，也请您记得按时进餐睡眠。”孙淑臣叹了口气, “而且您很久没有回祖宅了, 您刚收养了一位义弟, 您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孙修绍：“……”
在可疑的沉默后，孙修绍嘴硬：“没、没有的事，都是最近太忙了，等到这次战役彻底结束我就能回家了。”
孙淑臣得令后离开办公室，孙修绍开始翻阅手上的这份材料，而在视野之后的孙云适也终于弄清楚了他所看到的局面。
这里应该是他在对硅基生命清缴战争最后的时间段，现在的孙修绍还不是首席执政官，能带兵在联邦的星域外晃荡，而且刚收养了辅臣不久，和家里的长老们也没有彻底闹掰。
不过就从淑臣这个态度来看，距离内部的争执也差不多了。
为什么会失去这段记忆呢？在此之前他应该和硅基生命有过长时间的接触，而且还带兵铲除了多处能源矿，按理说在此之前的战役里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出现——那种诡异的彩色虹膜。
孙云适的疑惑并不会影响到孙修绍，他低头认真地翻阅着资料，上面详细地列举了各大能源矿藏在清理前后的具体情况。
一颗荒芜的行星被特意圈了出来，这颗星球上正堆积着硅基生命最后的骨骼，它们还彻底湮灭。
孙修绍看着红圈良久，随后走出舱门，对守在外舱室的下属下达命令：“我要去K-029星，在今天以内。”
上司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几个小时后，孙修绍乘坐上了航线。
K-029星，硅基生命最早被发现的星域起点，发现的契机是当地的矿工出现大规模的脑死亡，随后这个迹象逐渐影响到周围的行星，这才逐渐受到重视——这不是局限于一个地区的传染病或者辐射，而是有可能蚕食弥漫到所有能源区的硅基生命扩张。
不过现在这颗小星球上的矿藏早已被人类和硅基生命一起吃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是真真正正的死星。
这大概是星石所附带的最长的一段记忆了，孙云适一边看着孙修绍一路登陆，一边回忆着如今的K-029星。
一千年过去，K-029从荒芜的空星变成了联邦七环的明珠，如今它被称作“衡五”，极少有人会提起它还有个曾用名K-029。
……不是本地人也许都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硅基生命的扩张吧。
孙修绍很快就抵达了K-029，人类和硅基生命的战争刚结束，这一片区域是彻底的废土，孙修绍一路抵达了星球极点的矿井。
硅基生命的骨骼就析出堆积在矿脉的最深处。
在层层的防护后，孙修绍随着电梯井降到了几乎可以说是地心的区域，这里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里曾经是矿脉的家乡，谁都不知道硅基生命的骨骼为什么会在这里析出。
孙云适透过失去的记忆居高临下地观察着矿洞中的骨骼，矿洞中没有光线，人类提供的灯光在庞大的黑暗面前也只是杯水车薪，微弱的光芒只笼罩了一部分区域，而更多的领域是由骨骼自身照亮的。
这剔透的，带着玻璃质感的半透明骨骼上流转着光晕，它陈列在矿洞中，安静又鲜活，完全不像是代表着“死亡”的骸骨，反而像是幼生生命的茧……更确切的说，是卵。
孙修绍也察觉到了古怪的地方，他忍不住询问身边的负责人：“能量反应正常吗？”
负责人不明所以：“整体的能量非常低，这些光能是它最后的储备了，按照我们对硅基生命的记载，它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的。”
孙修绍索性继续往下走，他抵达了最低的一层，步行到了这幅骨骼的前方，此时的骨骼就像是一座不真实的山峦，它随时都有可能倾垮，现在正是摇摇欲坠的时候。
孙修绍忍不住伸出了手，他竟然碰到了这东西——是温热的。
温度短暂地滑过掌心，就在下一刻，山峦崩塌，暖意消散，这庞大的古怪在孙云适的面前露泡沫一样灰飞烟灭。
一瞬间，骨骼所带来的光芒全部消失，只剩下人类的照明工具，有人在大喊着警戒，更多的人在按照应急方案行动，孙云适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安保人员正在朝他跑来。
但孙修绍去却没有动弹，他的手心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石块，这材质是他再眼熟不过的，它和硅基生命的骨骼非常相似，但要更加鲜艳明亮，不过只有半块巴掌那么大，却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孙修绍把这颗来历不明的石头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而目睹了一切的孙云适已经震惊德不知说什么好了，这颗石头与星石是如此相似，更恐怖的是他很清楚它在未来会成为什么。
它是01的前身。
*
孙云适从医疗舱中爬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孙霁一把就把他扶起来，他让孙云适靠在自己的胸口，一点点给他喂水：“需要急救吗？”
一杯温水很好地抚平了孙云适的焦灼感，他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不用，我的身体没有受到损伤，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东西。”
孙霁有心想问问内容，但这里也不是可以交流情报的场所，孙云适按着太阳穴问道：“几点了？红蚁的人来了吗？”
这一回是01回答了他：“阁下，您昏睡了五个小时，现在是联邦首都时间晚十六时，红蚁的人已经在外舱等待了。”
01——孙云适又忍不住回想起第二颗星石带给他的回忆了，他努力平复心情，指挥着孙霁把希尔薇娅放入安全舱。
“让所有人立刻做好撤离的准备，希尔薇娅就交给红蚁，他们会把人安全地送回去的。”
孙云适想了想，又撕了张便签写了一串坐标，折好便签后塞到仍在昏睡的女孩手中。
这张便签代表着自由联盟遗留的矿藏信息以及联邦体系内的一个干净身份，如果希尔薇娅最后无处可去了，她凭借这个来联邦。
就算希尔薇娅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个坐标，她的爸爸也一定能明白。
孙云适做好一切准备后立即关闭安全舱，转身对进入舱室的部下道：“我们这就准备前往第七行星，第三目标在光明矿藏内——一号，你先把小公主交给红蚁的人。”
一号二话不说立刻开着悬浮车就走，在交接后他还要赶回来，跟上队友一起离开第五行星。
二号和三号一起拆卸着仪器，孙霁则在联系他的属下：“第七区已经陷入了内乱，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交通来往频繁，航道封锁被突破了……你要在第七区结束任务吗？”
这就是问孙云适是否要在第七区直接吸收第三颗星石。
孙云适立即否认：“不，接下来的局势会变得非常混乱，我们在回收完目标三后就要立刻往军队方向赶，这里不适合停留。”
几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仪器，此时送人的一号也匆忙赶回，等到几人上车时，四号也就是赵上尉突然道：“一个坏消息，老大，你上通缉了。”
孙云适一开始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哪个榜？怎么还有榜单我没上去过……是新榜？”
赵上尉抹了把脸：“可是老大，这个不是你报备过的马甲，这个……看起来好像不是假身份啊。”
孙云适心想怕什么我难道还有真身份不成，他接过了下属发来的信息，只见在灰白相间的页面上，一位少年的平面留影高居榜首，此人着实生得好相貌，只可惜偏偏露出个假惺惺的微笑，嘴角是翘起来的，但神态和肢体动作却写满了冷漠。
孙云适：“……”
在这一刻，孙云适差一点心脏骤停。
留影下还有简单的介绍：云荪，当前年龄二十五岁，Omega……可能身份：刺客，情报人员……履历：银链崩溃事件主导人；曾与前自由联盟执政官姜乾缔结婚约；暗杀前自由联盟执政官姜乾；自由公司五区负责人拉赫曼前未婚妻；AZ矿脉负责人费舍尔前副手……
孙霁沉默良久，冷笑一声：“了不起——虽然是阁下少年时的照片，但拍得还挺写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咸鱼度，10%
孙云适往座位上缩了缩,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表现得这么怂的，但现在哪里是什么一般情况。
红蚁的人这次效率奇高，希尔应该是已经见到了她爹, 莱因哈特果然选择了把他曝光——完全不担心他会因此完蛋或者被别人逮住呢。
这通缉令上就差写着“只要保证存活, 不折手段”。
孙云适想了想，发现自己也能理解这种心理, 莱因哈特大约是宁愿去其他组织里赎人, 也不愿意在这自由星域最混乱的时候遍地捞鱼……因为很可能捞不到。
唉，虽然只当了两年的副手，但这位上司的思路还是很直白的。
车厢内是一片死了一般的寂静，坐在前排的兄弟们专心盯着路况，后座的孙云适安静如鸡, 唯有孙霁仍然在一页页翻着相关资料, 只是他这浏览资料非常的潦草，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
他前世的养兄监护人, 此生的同僚下属身上。
孙霁又想起了前世的古旧记忆，那是葬礼的最后一日, 孙修绍安安静静地躺在纯黑的棺椁内，顾清扶棺, 云昭明把铭牌挂在棺椁上, 孔秉承送完了国旗，公葬已经结束, 接下来是属于家族的私人葬礼, 但他们还是不愿离去。
而除此之外，在灵堂中哀悼的人群里, 除了孙家的人外, 占比最多的……就是孙修绍的前情人。
孙霁总算是在一天内见识到了他大哥的风流, 他看着这些占据了孙修绍或长或短一段人生的人，他们中有许多人仍旧单身，有人哭得肝肠寸断，有人失声痛骂，有人沉默哀悼，但几乎没有人能在遗像前保持平静。
孙修绍的感情史非常神奇，他的情人在与他分手后大多都得到了事业上的进步，如今他们无一不是各行各业中的优秀人物，而且即便是分了手，许多人仍然念念不忘。
这种神奇的特质似乎并没有随着孙修绍的转世消失，看看这请报上写的都是什么？
呵。
自由联盟五年前称霸自由星域的组织，三年前被从内部撕裂，其中独立出三大分支，分别是自由公司、AZ矿脉与光明矿藏。
孙霁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了资料版，因为顾虑到还有前排的两个倒霉蛋在，他尽量让自己说得委婉一些：“阁下，您的身份确实有些复杂——就缺光明矿藏了。”
孙云适干笑：“都是形势逼人……”
孙霁合上了资料：“嗯，形式逼人，形式让您在短短几年内做了一任离开长官的副手，一任刺杀丈夫的妻子，以及一任撕毁婚约的未婚妻。”
孙云适试图挽尊：“其实我本来只是想拿到离开自由星域的通行证……”
孙霁冷笑：“然后留下了多任情债是吗？”
孙云适垂死挣扎：“那个……我本来只是很正常地给费舍尔打工，那个姜乾就是见色起意，拉赫曼的婚约协议是假协议，当时是为了达成合作我才……”
孙霁冷漠：“才让拉赫曼和费舍尔对你念念不忘。”
这是实话，但问题是孙云适并不觉得他做了什么特别的，薛定谔的性别那是他早年的伪装色，到了给费舍尔打工时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掮客，用得最多的手段还是商业和情报上的，连暗杀都不怎么频繁了。
四年前那段事情他从头到尾就是杀人以及传递信息以及签订契约，当时的自由联盟已经岌岌可危，他只是推手之一。
至于那俩人么……顶多就是他们没见过他这样的Omega而已，全都是Alpha劣根性，再加上自由星域淳朴的风土人情，事情就走到了这一步。
淦！这辈子他还一个都没睡过！
孙云适抹了把脸，试图转移话题：“两颗星石得到回收，AZ和自有公司可能已经有所反应了，第三课星石现在还在光明矿藏手中，我怀疑他们是想要带着星石离开自由星域。”
孙霁盯着孙云适良久后才放过了他，他垂下头再次划开资料版：“一个小时前的消息，二队与三队成功抵达安全屋，他们判断在第七行星上出现了鸢尾帝国的痕迹……”
孙霁快速地接收阅读并销毁了部下的信息，在鸢尾帝国的字眼上稍微停顿了片刻。
鸢尾与联邦隔着自由星域遥遥相望，两者都是强大的人类政.体，只不过鸢尾到现在都没能弄出天网和高阶AI，只有可怜巴巴的、容易被截断的普通信息网络，每每征战时传信都得靠轻巡，梦回千年前。
孙霁还在筛选情报，副驾驶的四号在这时猛地转身，汇报起突发情报来：“一分钟前，刚到的消息，第七行星开始信息封锁，光明矿藏在使用不知名大型器械，十分糟糕。”
“封锁？”孙霁倒并没有因此讶异，“看来AZ和自由公司要和光明矿藏彻底撕破脸了。”
联邦大军压境，自由星域的秩序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但就在这种情况下本土势力仍然不放弃内部开战——谁都知道要跑路了，但在跑路前还有一番弱肉强食，而只有胜出者才能拥有更大的资本在新的星球宙域存活。
也就在此时，01的声音从光脑中响起：“阁下，联邦的消息，那些器械的功能已经暴露，是最新的设计产品……用以缓冲天网，能够在短时间内阻断天网通讯。”
孙云适一愣：“阻断天网通讯？”
孙霁的神情顿时就严肃起来了：“阻断时限是多久？！是哪边的手笔？”
“目前还存在争议。”01继续汇报，“联邦的初步估计……七十二小时是最大可能性，详细列表已经发送至各位的终端。”
孙云适立刻低头翻阅起情报，这些东西都是阅后自毁的文件，他看得很快，车上的其他乘客也做出了与他类似的行为。
01送来了联邦方面的提议：“顾上将建议终止行动——优先回收已有的两枚星石。”
孙云适早有决断：“既然不是强制命令，那么我们的任务继续。”
接下里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乱，他们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拿到星石，否则很可能就要用外交手段从其他星域里探寻了。
孙云适的命令拥有最高优先权，他们很快就抵达了港口，此时港口的上方停满了星舰，想要逃跑的人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而外太空的区域里又有航舰在封锁。
所幸孙霁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的航舰有自由公司的通行证，在几经审查后勉强通过，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自由星域当下最混乱的第七行星。
至此，孙云适彻底进入封闭环境，就连01也失去了外界的联络，但万幸第七行星内部的通讯还完好无损，他们得到了第二队与第三队的存货证明和情报分享。
*
孙云适，又一次钻了下水道。
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孙霁，除此之外还有一号。
一片黑漆漆的环境里，一号忍不住道：“老大，下水道的管理难道不应该比地面更加严苛吗？”
孙云适对着光脑瞅地图，漫不经心道：“当然，这里有滤网又有粉碎通路……有一说一，第七行星的地下水管理还是很现代的。”
一号：“……”
一号陷入沉默，孙云适反应过来，赶紧描补：“不过没关系，我选择下水道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清净，复杂的下水系统让我们遇上无关人等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只要找到了——对，就是这里。”
孙云适站定，转身对着孙霁的道：“正上方，第七档。”
孙霁应了一声，随后他扛起携带的炮筒，对着天顶就是一炮！
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炸开，光柱直直地捅入上方的天顶，将坚实的墙面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来。
三人的切入点正是光明矿藏总部的内部区域，但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地方在此时已经成了巷战的热门地点，倒也不是因为外部入侵，而是内部的混乱。
光明矿藏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秩序，所有人都像是亡命之犬一样到处奔走，漫无目的地厮杀。
在混乱的背景下，孙云适的潜入就变得不那么显眼了。
“我们去避难所。”孙云适的目的非常清晰，“星石十有八九就在小伊藤的脑袋里，既然出逃失败，那么他能选择的只有一个方案了。”
孙霁皱眉：“你是说行星毁灭——光明矿藏做得出来？”
“伊藤家的人都是疯子。”孙云适熟练地带着两人进入了矿井一样的升降梯，“不过第七行星也不会因此毁灭，我有最终机制的遏制密匙。”
一号叹为观止，默默地给队长献上崇敬的眼神。
三人顺着的管道拐到了最底层，这里位于行星的地底深处，层层关卡挡住了所有来自地面的威胁，即便地面被星舰轰击都不会影响到这里。
但再严密的避难所，在持有钥匙的人面前都只是私人保险箱，孙云适带着孙霁和一号直接突入了核心区域，在快速地放倒了仅有的两个安保人员后，他从维生舱里揪出了一个干瘦的青年，青年震惊地盯着孙云适：“云荪！怎么是你！”
孙云适一个精神力冲击就让人失去了战斗力，转而对同伴道：“抓紧时间……这里应该有提取装置，赶紧把星石弄出来。”
一号去启动仪器，孙霁则去封锁道路，孙云适拉着青年抵达了医疗舱前，他把青年填入医疗舱内。
等到固定结束后，青年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看起来恐惧极了：“你怎么、你怎么还敢回来……你、你不能杀我，要搞你的人是我大哥，你已经杀了他……”
孙云适甚至都不想理会他，一把就盖上了盖子，只是他一转头就碰上了孙霁意味深长的视线。
孙云适：“……”
孙云适：“我那就是杀了一个人渣——咳，我们开始星石的传输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

第61章 咸鱼度，10%
万幸, 善解人意的好弟弟并没有在这关键时刻逮着哥哥问个清楚明白，孙云适赶紧地把自己塞进了医疗舱里，让01进入控制接驳口, 如今行星内外的信息网络完全切断, 01所能做的也只有辅助手术了。
星石传输了这么多颗，孙云适已经非常熟悉手术流程了, 在进入医疗舱后他自然而然地放松脑域, 放任自己沉入意识海。
熟悉的黑暗降临，他再次陷入迷梦。
*
“你醒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孙云适的耳边响起，紧接着声音的主人似乎是走动了起来，衣料摩挲的声音与脚步声同时响起。
在梦境中，孙修绍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从天花板到地板遍布满了蓝白相间的装饰, 无处不在彰显着简约的风格。
是实验室，孙云适一眼就认出来了。
“天网已经铺设完毕了, 接下来你也不用再这样熬夜工作。”那个声音继续响起，随后是涓涓水声, “喝吧……助力不在，我这里只有速溶咖啡。”
视野变化了——原来之前的孙修绍一直都趴在桌子上, 现在才算是坐起了身。
孙云适听到他自己说：“好的, 多谢。”
而当说话的人端着水杯走到他面前时，孙云适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云昭明。
原来如此, 这里是联邦研究所，而这个时间点是……01刚被制造出来, 而他则忙着满首都星铺设天网。
与上一次捡到01的“石头”时相比, 现在的这个时间段又向后延续了不少, 而此时孙修绍应该已经过了四十五岁。
再过一年，就是孙修绍的死期。
“天网的基站目前只覆盖了首都星，而我们的目标是整个联盟。”孙修绍整理着凌乱的桌面，“只要我的设想能成功实现，那么联邦的通讯和信息将利于不败之地。”
云昭明把咖啡放到桌面上，在白色瓷杯轻微的撞击声后，深棕色的水平面荡起微弱的涟漪。
“一颗居民星只需要设定一个基站就够了，只要有01这样的AI在……天网早晚会覆盖联邦所有的领土。”
高级AI是天网天生的适配者，而且AI也能辅助天网扩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高级AI的行踪也会成为天网的一部分，就像是蜘蛛吐出的丝线编织成我，蜗牛经过之处会留下濡湿的道路。
“但是那未免太慢了，信息在战争和联盟中都是决定性的，改变局势就靠它们了。”孙修绍撕开糖包，细碎的砂糖新雪一样落在水面上，“新生的联盟还有许多隐患，还要加快速度才行。”
云昭明皱了皱眉：“所以这就是你把基站设定在星球核心里的缘故吗？”
“首都星的基站和其他基站不同，”孙修绍端起咖啡，“01的核心就放在首都星的基站里。”
首都星的星球核心里还有AI基站？AI核心就放在基站里？？
这些情报孙云适全都不记得了，他甚至不知道01还有核心！
孔刑峥说过的那几句话逐渐浮现在孙云适的脑海中——
“我们最大的分歧是天网和01”
“你给我的原因是你担忧硅基生命反扑”
“你要封锁天网和01，最少两百年后才能启用”
为什么他不得不在临死前封锁01？硅基生命的反扑又是什么？为什么他要反对天网？！
——孔刑峥说得没错，这明明是一套再便利不过的体系，联邦能今天就是因为有天网的辅助，高效传达的信息已经渗透进入社会的每个角落。
除非当年还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且他为什么要析出星石，他甚至忘了要怎么操作才能做到星石析出。
孙云适心中思绪混乱，记忆里的孙修绍仍然在和云昭明交流天网的铺设构思。
云昭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关于01——01太特殊了，天网很可能成为01的领域，你必须要给人类留下制约01的密匙。”
“密匙……”孙修绍放下咖啡杯，抽出糖包，“唉，你这里的咖啡太苦了。”
“那真是抱歉呢。”云昭明毫无诚意地道，“请忍耐一下吧，首席阁下。”
“我们说回01——密匙只有你能制作，01的孕育和诞生离不开你的精神力，能够同调并且制约他的人也只有你，尽早决策。”
孙修绍搅动着小银勺，深色的水面逐渐被他搅出了一个小漩涡，良久后，他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我总是会死的，我需要在我死前为01制造一个束缚，开关就是我的性命。”
孙云适默然。
原来这就是他最初下定决心的时候。
“但是我也不能让密匙的控制力太强。”孙修绍低声道，“我不能让人类彻底控制01，否则也会带来失控…… ”
与其说他这是在和云昭明讨论，倒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云昭明端着咖啡坐在他的对面，一点糖粉不加就开始喝：“这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遇到技术上的问题再问我。”
这一句话反倒让孙修绍回了神，他放下瓷杯，叹了口气：“唉，你们这里的咖啡机在哪儿？咖啡豆呢？我去磨好了……我再给你招几个助理吧，保证全天候的照顾。”
“东西都在食品柜里。”云昭明指明方向后，冷酷拒绝了上官的提议，“不要，生活助理一个就够了，他们很烦。”
*
这一次的梦境，结束得非常快速，但孙云适在睁开双眼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无数猜想迅速在他脑海中晃过，但没有哪一个能长时间停留。
而要想解开这一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联邦首都星的星球核心一探究竟，那个当年联盟的控制中心，如今层层封锁的禁忌区域，同时也是他前世的埋骨之处。
“阁下，您的感觉如何。”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孙云适猛得睁开双眼，看到了身边的01投影。
小小的01正安静地望着他，孙云适一怔，只觉得他这幅与孙修绍相似的外貌在此刻却让他格外陌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在01的眼眸中窥见了奇异的色彩。
也就在此时，医疗舱外突兀地响起敲击声，孙霁的声音闷闷传来：“哥，醒了就快点出来，我们的情况不妙。”
孙云适回避了01的注视，他推开医疗舱的舱门，探出头来就发现孙霁正严肃地守在医疗舱外。
孙云适问道：“怎么回事？”
孙霁递来一杯水：“光明矿藏内部的纷争已经扩展到了整颗行星，现在的第七行星已经被标注为交战区，地表上不再存在安全区。”
孙云适悚然一惊，立刻爬起身：“我们立即撤离，01，给其他两个小队信号——分散撤退，做好最坏的打算。”
孙霁皱眉：“为什么要撤离这里？”
孙云适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给我针剂……这个光明矿藏的地底安全点不是绝对安全的，情报泄得到处都是，一旦战局扩散，留在这里会被抄底——不应该这么快就爆发全面战乱的，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突发性事件？”
“老伊藤死了，尸体就被晾在光明矿藏的大厅里。”孙霁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抓过孙云适的手腕，拿起便携针剂就打算注射，“我来，补充营养素的三号针剂对吗？”
“不，我发情期快到了，五号针剂。”孙云适直接扒下脖颈上那隐藏的密封环带，“腺体注射。”
孙霁：“……”
自从潜入任务开始后，他竟然都快忘了哥哥此世还是个Omega。
看着近在咫尺的纤细后颈，孙霁不自觉就有些犹豫，他已经抽出了五号针剂，小小的树脂管在他手中却活似一截烧红的木炭，让他险些就握不住了。
孙云适毫无所觉，仍然在催促：“快，赶紧注射——我们直接进入光明矿藏的逃脱航舰，二队和三队的成员则按照方案五撤离，01，消息发出去了吗。”
“是的阁下，已经将您的命令传达。”01一边回答，一边以小投影的模样幽幽地看着孙霁。
孙霁朝他不客气地笑了笑，干脆地把针剂扎入了孙云适的后颈，这一下扎得毫不留情，孙云适含恨吐槽：“……你以后一定找不到对象！”
“是啊，怎么敢和您比。”孙霁凉凉道，随后他销毁了针剂，把孙云适扶出医疗舱，这一回的动作倒是十分温柔，“那么那个小伊藤和他的保镖？”
孙云适扣上系带：“扔在这里就行了，不用管他们。”
医疗舱所在的小室微微震动起来，这是脱离航舰正在准备启动的信号，一号和三号已经登录了准备舱，通过01传达来一切就绪的消息。
孙云适和孙霁快步走出舱室，孙霁边走边小声问：“这一次回想起了什么？感觉怎么样？”
“我见到了昭明，时间点就在我想要普及天网的时候……应该是在前世四十五岁的时间点。”孙云适打开耳背后的增幅器，“星石已经全部吸收完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首都星的星球核心，我必须要进入核心一次。”
孙霁不解：“那么孔刑峥所说的‘硅基生命的反扑’呢？又有什么是必须要你独自面对的？”
孙云适阖了阖眼：“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期末时间紧，再加上火影同人要日更，接过一拖就拖了很久（捂脸）
每次想要更新都因为忘了前面的细节所以极其卡顿，这几天顺了一遍才好一些，下次再也不开长线了
———
最近要回国了，回国后有个14+7的封闭期，正好更新，争取把这本完结。
———
么么叽！

第62章 咸鱼度，30%
“舱体脱离, 准备启动，各舱门密封预备……”01已经彻底接管了整艘航舰的控制权，正在校验航舰弹出时预备阶段, 一一封锁舱室外的一层层安全锁。
01的语速很快, 因为这些密闭与预设全都能由他独自完成，不需要任何人的辅助——他的播报只是在遵守操作手册的要求。
一号小小声：“智能AI的声音和联邦航舰内部的统一播报系统差距好大, 有点不习惯啊。”
一般来说联邦航舰使用的语音系统都是端庄温和的女声, 语速适中，咬字清晰，这还是这几人第一次在航舰里听这么敷衍的汇报。
二号：“要不这么说是只能AI呢……”
随着广播声音的落下，孙霁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屏幕，那上面是第七行星现在高空的航线状态：“01能够控制完全没有接驳过的航舰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孙云适正在调整这逃生航舰里还算紧跟时代的安全舱, 闻言便解释道, “只要有天网存在的地方就在01的能力范围内，而像是这种没有天网铺设的地方……局域的联络也没有问题。”
这些超级AI实际上都诞生自硅基生命的遗骸, 他们存在的本身就能促进天网的延展，就像曾经那些硅基生命一样。
换句话说, 只要01能在第七行星的表面上停留一段时间，那么将再也没有什么屏蔽器能阻拦他了。
此时第七行星的地表上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无序, 虽然无从得知宙域外界的环境, 但只靠猜测也能估计到眼下的混乱程度。
两大人类政体虎视眈眈，七大行星内部纷争不断, 再加上资源掠夺和金钱转移, 此刻没有人能猜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随着各个舱室的逐渐封锁，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脱离仓内, 除了孙云适小队的六人外再加上一个孙霁。
除此之外的任务人员则散落在第七行星的地表避难处, 只等联邦的军队平推过境后再归队。
“……准备完毕, 发射井已经升起，舱体准备发射。”
01快速的汇报声稍缓，他终于提出了一个期待得到回答的问题：“阁下，您准备好了么？”
在确定了所有人都做好准备后，孙云适深吸一口气：“01，发射吧。”
随着一连串的播报，七个安全舱纷纷密合，彻底隔绝了外界，把逃生者牢牢地保护在狭小的空间内。
随后就是航舰的启动，狭窄的逃生舱内顿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这毕竟是通过发射井直达外太空的逃生道路，就舒适度来说，这和温温吞吞的民间使用航舰完全不能比……更不要说军用航舰了。
熟悉的晕眩感冲入大脑，窒息感也同时涌入胸腔，孙云适直接瘫软在固定基架中。
这就是Omega身体素质的局限了，就算他的精神力远超所有的alpha，只要他的生命活动还得依赖□□，在遇到这种局面时就只能选择忍耐。
“发射井成功接轨……”
“警告！发射井遭到袭击！”
“航舰已抵达发射口……外太空环境……”
“警告！能源暴露风险！”
……
01的声音和系统的警示音在舱室内交错响起，一路不停地播报着外界的糟糕境况，孙云适晕晕乎乎地听着这些描述，快速地推测着外界的情况。
按照预定的时间线，现在应当是自由星域的各大势力撤离、联邦军队开入的时间点，他们的逃脱应当不会有太多困难，可是这听起来却是情况不妙。
只能期望没有哪方势力会特意攻击这艘逃生航舰了……
孙云适正这么想着，整个舱体就在下一秒猛地颠倒！
“阁下！”01示警的声音突然响起，孙云适心道不好，赶紧打开了保险栓。
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击中了舱体，孙云适干脆地昏厥了过去。
*
“……内出血……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先检查阁下的……”
“检测图……肋骨也有骨折……需要扫更专业的描仪器……”
在孙云适的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后，他最先听到的就是01和孙霁的声音。
能听到01的声音是理所当然的，耳机还连着呢，但他为什么能听到辅臣的声音？
在这种功能偏向逃生的急救舱体内，所有人都会待在类似大胶囊一样的安全舱内，而这种系统既是保护也是限制，而且在启动时与外界彻底绝缘，不论是声音还是光线。
孙云适只觉得周围的光线一片黯淡，他努力睁开双眼，微微抬起头，随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到了孙霁。
此时此刻，孙霁正单手按着安全舱内壁上的检修壁，另一只手则撑在斜上方的治疗仪上，他的双腿则卡在安全舱狭窄的紧急开口处，很显然他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完全就是单凭□□的力量在支撑。
来自上方的光源让他显得更加高大……同时也衬得他的动作更加的岌岌可危。
孙云适猛得咳嗽了几声，嘶哑地呵斥：“我的意识清醒了——你快回去！”
孙霁根本就没理他，仍然自顾自地操作着面板：“左小腿处有骨裂，右边小腿……只有右侧的大腿骨折，全身扫描结束，万幸，没有大型的伤害。”
倒是01关注到了孙云适的需求，大发慈悲道：“恭喜您阁下，这一次的撞击并没有给您造成太大伤害……我们已经受到了联邦的信号，大约再过一小时后我们就会被回收。”
孙云适松了口气，他试图抬起手解开保险栓：“辅臣，我没事，你先回去——航舰还有可能遭遇撞击，你立刻回安全舱里做固定！”
“多谢担心。”孙霁眼疾手快地锁住了固定架，“阁下，你的双臂也分别存在不同程度的轻微骨折，请老老实实地保持这个姿势。”
孙云适只好放弃了动弹：“好，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但是你必须立刻返回！”
“我待在这里就好了。”孙霁直接调开备用的安全系统，把自己固定在这个安全舱的内壁上，被他暴力打开的紧急开口立刻闭合，整个安全舱再次恢复成小胶囊的模样——只是这一次，这个胶囊里塞了两个人。
按照严格的规定，一个安全舱里当然只能进入一个人，首先是因为舱内的氧气和营养物资都是有限的，其次则是固定人的安全系统也只有一份。
对眼下的情况来说，前者的量当然是绰绰有余，真正要命的是后面这一条，要是航舰再因外力而发生颠簸，有安全系统在，孙云适当然不会有致命危险，但孙霁却很有可能在剧烈的撞击中被折断颈椎——就算alpha的体质再好，他们的骨骼也还在生物常识的范畴内。
孙霁丝毫不在乎这种随时可能送命的风险，他看起来是相当自在，脸上甚至还带了个笑。
这熟悉的表情立刻就让孙云适梦回前世，他忍无可忍：“孙辅臣！立刻给我回去！”
但孙霁紧接着的表现却不符合孙云适的预想，他不仅没有离开，甚至还嚣张地张开手臂，撑住了安全舱的内壁：“不，哥哥，我现在不想听从你的命令。”
胶囊内的空间狭窄，孙云适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偏偏他现在还动弹不得：“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不要闹了辅臣——咳咳咳！”
在孙霁的顶嘴之前，内出血首先教会咸咸做人，在一通痛苦的咳血后，孙云适稍微舒缓了些激动的情绪，却发现他的好弟弟已经帮他擦去了嘴边的血渍。
“你的肺部有轻微的出血，扫描还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孙霁十分自然地舔了舔手上的血渍，沉声道，“所以哥哥，安静一些。”
孙云适刚想要说些什么，可也就在此时，他嗅到了不容忽视的浓郁气息，于是错愕地望着孙霁——那是一种类似香料焚烧的气味，十足呛口但又带着点点的辣甜，让人联想到松或者樟。
这是孙霁的信息素。
孙云适本人确实正处在易感期，但是他已经注射了药物，即便血液中还是会带着些许浅薄的信息素，只要不是在alpha面前大出血，这种程度的浓度都不会引起太大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孙云适有些难以置信地想，孙霁是因为他的血液而产生了生理反应？
“抱歉啊……”像是为了肯定这份的猜测，孙霁一脸的笑意，可那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孙云适，只听他没什么诚意地道歉道，“哥哥，我还是没忍住。”
孙云适突然发现，他好像有些不认识这个弟弟了。
——确实是不认识的，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挺拔，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倔强少年截然不同，辅臣不会有这样灼热的眼神、冒犯的神情，也不会有这种野兽一样的体格、刺激的信息素，更不会有这种……昭然若揭的强烈感情。
孙云适猛得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弄错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出乎了预料的孔刑峥，再比如说……辅臣。
“其实我也没想过要瞒着你。”孙霁盯着孙云适，像是在品尝食物一样去解读着他的神情，然后他愉悦地发现自己都能理解，于是他又笑了，“只是哥哥……你一定要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垃圾（跪地）

第63章 咸鱼度，40%
前世一手养大的弟弟现在用信息素糊我脸, 我只想一通老拳教育他，孝死，他信息素把我整晕了, 根本打不动。
孙云适本来就处于易感期, 万幸那抑制剂质量梆硬，否则遇到这种贴脸释放信息素的流氓行径他能当场失态。
但信息素的影响恐怖如斯, 孙云适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微甜呛喉的焚烧气息, 更惊悚的是这信息素的主人还是辅臣……
01的声音直接选择了外放：“阁下，我已经记录下了这位alpha多项犯规的犯法行径，这里有电流设备以及内部清理用枪.械，您需要紧急处理吗？”
这听起来真是非常的执法正确，从定罪到自卫, 从入土到扬灰, 妥妥当当。
孙霁还是那一脸的无所谓：“哥哥，你随意。”
孙云适：“啊这就不用……”
01冷冷道：“阁下, 现在不是徇私枉法的时候，不论是处于同僚或者兄长的立场, 您都不该这样包庇——”
“哥哥还在包庇我吗？”孙霁一脸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样看起来我的成功机会还不小。”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孙云适胃疼道,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01你立刻去定位联邦的指挥部, 这件事就不用上报了——辅臣，不, 孙霁, 你立刻给我回去，不论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但刺儿头怎么可能乖乖妥协, 尤其是在几乎坦白的情况下, 孙霁当即就拿出了前世那戳人肺管子的架势, 十分幼稚道：“回去再拒绝我是吗？那我不走。”
这熟悉的态度直接让阿咸梦回前世，一时间他甚至觉得周围尴尬旖旎的气氛都散了，只剩下一种想打孩子屁股的冲动。
孙云适当即就伸手去拔保险栓：“我告诉你孙辅臣，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现在就给你明确的拒绝！”
但孙霁的动作更快，他直接按住了孙云适的手：“这个回答我已经猜到了，不过哥哥，我也只是想和你说一声而已——只要你明白我的感情就够了。”
孙云适：！！
说这话的时候不要把信息素甩过来啊！
看着孙云适的神情，孙霁忍不住就笑了，甚至称得上眉飞色舞：“……你看，哥哥，你就是拿我没办法。”
孙云适：！！！
好像就是为了打破眼下的尴尬处境一般，航舰的内部再次开始震动，但孙霁一点都不慌，他伸手撑在胶囊的内壁，整个人几乎都扑到了孙云适的身上，两人之间也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安保骨架。
这一回孙云适是连气都生不起来了：“你给我先把保护带系好！”
纵使舱内震得天翻地覆，孙霁还是牢牢地固定住了自己：“哥哥不赶我走了？”
震动已经开始，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固定在原地，所幸这一次的震动不像上一次那样剧烈，孙云适猜测上一次那是航舰遭到攻击，这一次大概就是普通的撞击，他含恨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孙霁——这小畜生的身体素质还真不错，这种程度的晃荡都没让他头晕的。
这一阵阵的震动总算是平静下来，孙云适也松了口气，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老父亲般的感受，总之就是非常无奈。
孙云适：“差不多也快要到了，你先回……”
01适时幽幽道：“阁下，我方航舰已，救援队伍已经抵达。”
孙云适：？
航舰是什么时候被成功回收的，这阵震动应该是航舰停泊以及安全舱滑出吧，这次怎么没有汇报？
“哥哥，再忍耐一下，”孙霁倒是动作利落，他干脆地卸了身上的保护带，俯身就帮孙云适开启安保骨骼，“多处骨折骨裂，脏器可能存在破裂，请不要动。”
孙云适配合地解开卡扣：“从扫描来看这一次的伤势只是零散但并不严重，只要进入医疗舱就能处理，安全舱回收后就是辅助救治，我不需要……”
也就在此时，大胶囊一样的安全舱从内滑开，舒怀谷焦急的声音先一步传来：“阁下，我收到了您受伤的消息，请立刻接受救治——”
然后打开安全舱的舒怀谷就看到了正抱着他阁下的孙霁，alpha的信息素蛮横地撞了出去。
舒怀谷：“……？！”
孙霁：“蛤。”
孙云适：……
*
在联邦的军队平推压入自由星域时，孙云适乖乖地滚去了主舰阿娜斯塔希娅的医疗室养伤。
由于他受到的创伤都是来自航舰内部的颠簸和撞击，这些零零散散的伤势倒也不需要医疗舱的手术，只用固定与促进恢复即可。
而对咸咸来说，眼下最好的消息和最坏的消息大概是一样的，那就是他顺利完成了任务，意识完全清醒，精神域没有遭到损伤……
也就是说，他还能接受来自外界那无情的精神折磨。
“哈哈哈哈哈……”赵义，也就是参与任务时的小队五号，在前来探望上司的时候因实在忍不住而笑出声，“我们原本以为老大你是因为精神力使用后遗症——结果是被逃生舱撞晕了吗。”
与赵义勾肩搭背的一号露出了同样快活的笑容，这位粗神经的下属已经能和赵义一样忽略掉上司的性别，然后就体质原因而送上真挚的祝福。
“没关系，这是先天因素所决定的，我们都报以崇高的敬意，老大你慢慢养伤哈哈哈哈……”
孙云适：“……”
一千年过去了，老子的属下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探望够了的五位队员结伴离开，孙云适直挺挺地躺在开放的医疗舱内——不直挺挺也不行，他全身都做了固定。
孙云适望着漂浮在眼前的光屏，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01……你是怎么想的？”
01的小人投影出现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瞅着他：“阁下，我只是把你受到伤害的信息发给了救援队——支援队伍的负责人竟然是舒怀谷，我也没料到。”
孙云适哭笑不得：“01，下次找借口可以找一个逻辑性更强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负责人是谁？而且航舰得到回收的消息也没有及时告诉我。”
“可是闭嘴的命令也是您下达的。”01幽幽道，“我以为您只要有宝贝弟弟在就够了呢。”
孙云适无奈极了：“01……”
01笑了笑：“阁下，孙霁的行为非常恶劣，但那不算什么，只是他的自寻死路而已，真正令我不能忍受的是您的纵容。”
孙云适一怔——他几乎从没有听过01如此直白地表达他的情绪，而且用的还是“不能忍受”。
虽然诞生的时间很长，但01一向只在戳人肺管子时格外通情达理，在其他的场合里他的情绪从来都是淡漠的，没有喜爱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观察者般的置身事外。
“我并不在乎你是怎么处置我的，也愿意成为你的陪葬品，可是……”01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铺直叙，仿佛他话语中描述的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科学现象，“可是我不接受，不论是谁都一样，不论这个人的名字是孙霁还是徐旭薇。”
这一回孙云适是真的震惊了，毕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刻他都没想起有这个人，好半天后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徐女士？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徐旭薇，孙云适前世的第三任婚约者，在两人的婚约破裂后她也和孙修绍的多任前情人、前未婚妻一样，在分手后逐步进入人生巅峰——找了只小狼狗，在事业上重大突破，且青史留名。
孙修绍当年的感情历程极其恐怖，徐女士虽然不是感情最纠葛的，但绝对是影响最大的，以至于在他们结束后坊间甚至流传出了和执政官谈恋爱然后分手就能飞黄腾达的谣言。
“你曾想过要把自己的下半生交给徐旭薇，而现在又无条件地纵容孙辅臣，这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01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你明白了吗阁下？我所渴望的……从来只有你。”
孙云适：……
在这一刻，孙云适下意识地串联了他从七颗星石中所得到的所有记忆，心中的猜测也越发笃定。
01的投影小人突然抬起头做了个望向大门的动作：“又有人来探望您了，看来您还是这么受欢迎。”
01的投影消失，病房的大门缓缓打开，这一回前来探病的人正是舒怀谷——真是似曾相识燕归来。
孙云适暂时扔下和01有关的事情，直挺挺地表示感谢：“我现在感觉很好，多谢你帮我送达救治。”
舒怀谷在医疗舱边坐下，把手里的花束放在一堆慰问品之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阁下，您这一次太鲁莽了。”
孙云适干笑：“形势所迫，一切都是形势所迫，辅臣呢？”
“因为执行任务其间违规操作，现在正在短暂的禁闭中。”舒怀谷温温柔柔地道，“阁下，他是否冒犯了您？”
孙云适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他试图岔开话题：“说起来现在我们的军队已经前进到那一条线了？鸢尾那边怎么说？”
“第四行星的环带，也就是‘潮汐战役’的标志线，鸢尾方还没有任何军事上的举措。”舒怀谷顿了顿，又笑道，“阁下不用担心，此次联邦方占据绝对的优势。”
孙云适：“那么……”
“阁下。”舒怀谷轻轻叹了口气，“不用再想其他的借口来转移话题了，有些事情，我是必须要和您说清楚的。”
孙云适大感不妙：“我、我……”
舒怀谷低头看向他，神情复杂地笑了笑：“看来您也察觉到了？我那冒犯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咸鱼度，10%
孙云适：……
尽管眼下的情况是如此严肃, 但历经了轮番轰炸后的孙云适还是发出了迷茫的声音：“……咩啊？”
但此时不论咸咸做什么都不能阻止即将爆发的认知震撼，舒怀谷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看着在病床上鱼干般笔直躺尸的孙云适——他见识过他太多的不同神情, 从前世到今生；从意气风发到自信坚毅；从风流倜傥到温柔多情……
孙修绍, 或者说孙云适，他永远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他对想要完成的事情一直都有着清晰的认知, 他好像从来不曾迷茫过，不论是在面对着什么境况。
舒怀谷沉默地望着病床上的青年，他此刻的表情带着些茫然和无措，这可是极少会表现出的情绪。
也对，只有打破他的认知才能叫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本以为我是怎么都不会坦言的……”舒怀谷突然就觉得眼下的局面十分可笑, 于是他便轻声笑起来, “前世时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没想到今生竟然会说出口。”
孙云适很想抹一把脸, 可是他此时动弹不得，只能可怜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
“您当然不会知道了。”舒怀谷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的我不会让你知道的。”
一个失去了爱丶欲能力，还命不久矣的病人, 要怎么鼓起勇气去告白呢？毕竟在当时, 谁都无法料到那应该长命百岁的首席执政官竟英年早逝。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又仁慈，它杀死了舒枫在临死前的最后希望, 但转手又给了舒怀谷神奇的新生, 在崭新的人生中，舒怀谷得到了几乎一切——健康的体格, 匹配的性别, 充满吸引力的信息素……
舒怀谷想起了他在刚接到孙云适受伤消息时的惶恐, 前世修绍的惨死与一次次噩梦一同在记忆里苏醒，在回收逃生舱时他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焦灼，直到他闻到了混杂但匹配的信息素。
Alpha的，和Omega的。
孙霁抱着他本该尊敬的兄长，他们看起来是这样相配，守护者和包容者，源自家族的坚韧羁绊，承袭亲情的稳固纽带，好像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就像水到渠成。
舒怀谷突然就意识到，他一直以来所选择的，到底是回避和珍重，还是退缩和习惯呢？
退缩于前世两人之间的天堑，习惯了他一任又一任地更换情人，好像有一层屏障永远挡在爱丶欲之间。
直到孙霁当着他的面戳破了屏障——他不会比舒怀谷好到哪里去，他的屏障是更加致命的，但他仍然选择踏出那一步。
舒怀谷知道告白从来都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胜利凯旋时的赞歌，可他的眼前就差那最后一点距离，那最后一步……仿佛只要他主动向前，就能拉近甚至消除的距离！
就算被拒绝了又怎样呢？我只是想要告诉您，我的这份感情。
舒怀谷：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咸咸：！！！
整洁的病房陷入了叫人不安的沉默中，但舒怀谷反而像是放下了最后一点负担，他已经把问题全都抛给了阁下，于是在接下来又恢复成了那个泰然自若的少尉，拿起慰问的水果开始削皮切片。
舒怀谷是舒坦了，这可苦了一动不能动的咸咸，他被这连续三拳打得头昏脑涨皮青脸肿，前世的大情圣还从未落入如此境地，孩子傻了，孩子疯了，可怜可怜孩子。
此时两人的身份好似对调了一般，孙云适忐忑不安、心律不齐，舒怀谷坦然自若，稳如泰山。
孙云适瘫了好半天才终于理顺了眼下的恐怖情况，要知道在这三位之前那还搁着一个孔刑峥！
性别一换，恐怖如斯，难道那“让兄弟先爽爽”竟不是戏谑玩笑，而是肺腑之言！
病房中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舒怀谷切好了水果，孙云适终于整理好了心情，他郑重地道：“抱歉，舒枫，我不能接受。”
舒怀谷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这种掺杂了恍惚和了然的笑容在前世舒枫的身上出现过太多太多次，那个时候的他暴躁易怒，但每每遇到他人幸福的场面时都会不自觉地被吸引，然后露出这个笑容……最后回家戳他阁下的肺。
孙云适只觉得一阵酸涩，除了肺部隐痛之外就是胸口沉闷：“……我大概，永远也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你的感受。”
舒怀谷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与其他人感同身受，阁下，打扰了。”
舒怀谷放下果盘，安静地离开了病房。
*
再次恢复单人的病房里，01幽幽地冒出来：“这真是令人眼熟的情节，阁下，您现在的感觉如何。”
孙云适把视线从天花板挪向01，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人类创造的产物，神情哀伤。
01：“阁下，您也要拒绝我了吗？”
“对，没错，他们整他们的，你就别凑热闹了。”孙云适长叹一口气，“还有，我要录遗书，你帮我起草。”
01：……”
这一次饶是01也没能理解他阁下的脑回路：“虽然我对您的祝福是健康长寿——但当然可以，请问需要公证吗？”
孙云适长吁短叹：“不用了，给孔刑峥就行……唉，没办法了，只能指望这个方式起效……”
01的投影双手抱臂，冷漠道：“……不，我并不觉得一封遗书能作为拒绝的方式，难道它要以‘感谢您的错爱’为开头吗？”
孙云适又是沉默片刻，随后缓缓点头：“有理，就这样写——然后先登记我的总财产，我看着给他分点东西，最后再加一句‘全部都留给你’。”
01：“……”
01：“不，阁下，我并不认为这种遗书能够摆平您那个伴侣机器人所带来的影响。”
孙云适：……
球球了，只有这件事，请不要再提了。
虽然听起来很儿戏，但一人一AI确实开始认认真真地盘点起“孙云适”的总资产来，从自由星域外的房产矿储一路算到首都星的存折地皮，病房里一下子就陷入了非常神奇的局面。
前世富有孙氏星域的家主如今只剩下几套房子，这已经不是资产缩水能概括的，这是资产跳楼。
就在孙云适对着清单努力，纠结着怎么排列能让这一串资产显得雄厚一些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孙云适亲眼见到01的神情从计算资产的认真变得冷漠……还有那么一点，也许可以称得上是幽怨。
孙云适：……
孙云适：“……是谁？”
01呵了一声：“阁下，您的顾长光。”
孙云适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起来。
紧张是因为他们前世的关系不那么热络，而且两人之间还有点尴尬的过往；松了口气则是因为谁都有可能出问题，唯独老顾不会。
孙云适：“大概是因为辅臣的事情，总之先让他进来吧，现在联邦不应该还在平推自由星域吗……老顾已经有空来看我了？”
01收起所有的文件，消失在半空中。
病房的大门打开，顾长光大步走入室内，他手中则带着一小捧花，粉嫩粉嫩的，让一动不能动的大鱼干感到了那么一丝熨帖。
“我看了你的检验报告。”顾长光缓缓走进，随后在病床边坐下，手里还捧着粉粉花，“感觉怎么样，疼吗？”
“我没事。”孙云适不在意地道，“现在联邦的军队怎么样了？你怎么能离开前线的？”
顾长光：“联邦的占领计划已经彻底完成，战场清扫和回收都结束了，现在就是等待谈判磋商的结果和执政官们的决策。”
已经到这个阶段了……看来自由星域是完全没有抵抗，一看就是打着联邦离开后卷土重来的计划。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这块地方的后遗症太严重，既然联邦不打算投入大资源去治理，那就只能任由它烂着。
孙云适正在走神，顾长光却突然道：“我听说自由星域里有许多人和你有过恩怨……需要我的帮助吗？”
孙云适大感尴尬，要是在孙霁和01面前，他还能对着这话题嘿嘿嘿，可这对象一换成老顾，孙云适就顿时产生了一种为老不尊的羞耻感，他连忙正色道：“没关系，都是小摩擦，我以后留在联邦里就不会再和他们有焦急。”
孙云适试图转移话题：“辅臣被关禁闭了？他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这一回顾长光回答得很快：“最多再过一周，他的报告写得很勤。”
孙云适：……
那孩子写报告和检讨书一直都是可以的。
嘶——还得想办法和辅臣说清楚，但这孩子一直以来都不听劝，他得想个什么办法呢……
暗号应该能顺利地给秉承，能不能让他代为传达……可以，材料足够，只要继续修改就好。
顾长光突然道：“修绍。”
正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的孙云适连忙收回注意力：“怎么了？”
顾长光没有在说话，他沉默地望着孙云适，良久后，把手里小小的花束放在了病床边：“其实我不该就这样来看你的。”
孙云适：“呃……？”
某种不妙的感觉在他的心底缓缓升起。
顾长光：“修绍，这话我本该在前世就和你坦白。”
孙云适悚然一惊：什么？坦白？坦什么白？不会是——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千万不要是——
“其实我想要告诉你的，不只是我曾犯下的错误。”顾长光轻声道，“早在我们发生关系前，我对你就有了非分之想。”
作者有话要说：
咸咸现在这个状态并不只是因为被叠buff告白啦，他担心的问题是另一个，总之就是努力不要给亲朋好友再次造成心理阴影。

第65章 咸鱼度，10%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看着孙云适那介于迷茫和震惊的神情, 顾长光只觉得心情复杂，虽然他此次确实是存了试探的念头，但修绍的反应无疑打消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虽然性别和社会都发生了剧变, 但过往的人生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几乎无法磨灭的烙印。
就像是孙修绍从未在情感上把自己当过Omega, 生理的变化甚至让他更抗拒任何亲密的关系。
为什么要试探呢？难道是因为修绍此世惊人的履历？还是说这是孙辅臣和舒枫的影响？
假如说孙辅臣是因为形势不同，情难自禁, 那么舒枫就是求一个干脆的结局。
顾长光自嘲地笑了笑, 一边把手里的花插入花瓶，一边轻声道：“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年轻的时候真是荒唐……那个时候我还曾想过怎么让你加入顾家，结果你竟然是孙氏唯一的继承人。”
这几句话顿时就把危险的局面扭转成了回忆年少荒唐。
孙云适也适时地叹了口气：“毕竟是我隐瞒在先。”
“毕竟那个时候的我从未见过和你一样的人，也根本猜不到在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顾长光顿了顿, 又问道, “你取回所有的记忆了吗？我没看到你的信息，舒怀谷也没有收到相关报告。”
孙云适看了看悬浮在他身边的光屏, 上面还编辑着输入到一半的遗嘱，非常的儿戏。
于是他也笑了笑：“还差最后一点, 只要回到首都星的核心就可以全部解密……我想要先回去。”
顾长光点点头：“那好，现在谈判已经接近尾声, 联邦军队很快就, 等到军队回程的时候——”
“不，我的意思是我先回去。”孙云适打断了他, “事不宜迟, 我要尽快赶回去……我现在的状态是多处骨折和轻度内出血，躺在医疗舱里就能跟随返程航舰离开, 抵达首都星时我的伤势差不多就能恢复了。”
顾长光不解：“情况紧急到这种程度吗？”
孙云适一本正经道：“没错, 我现在要连夜跑了, 自由星域的情况太复杂，我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这不提也就罢了，一说顿时让顾长光回忆起了他刚接到的情报，那是一份极其复杂且长度惊人的简历，而简历的主人是“云荪”。
顾长光：“……”
饶是顾长光早就习惯了前世孙修绍的套路，那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二十年的复杂和刺激。
最恐怖的当然是那咒语仍然存在——“成功谈恋爱并分手后的情人各个飞黄腾达”。
顾长光垂眸掩饰着自己的眼神，他听着孙云适避重就轻的长吁短叹，回忆起了简历上那一个个含义复杂的名字。
……也就他根本就不当回事。
这个人前世的感情经历是如此丰富，他对每一任情人都是同样的温柔体贴，与他的功勋同样出名的是那一次次订婚失败的新闻，尤其是最后一次，闹得满城风雨，连远征在外的军队也有所耳闻。
但说到底，孙修绍从未把谁真正放在心上过，否则前世的他也不可能忍下去。
顾长光的视线挪到了悬浮的光屏上：“这些是什么……财务清单？”
“没什么，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通知”孙云适不大自在地道，“大概也能算财产证明吧——说起来你更喜欢什么？矿藏还是房产？”
顾长光一愣：“什么？”
孙云适笑了笑：“没什么，我正写遗嘱呢，给你留点什么？”
顾长光无奈极了：“那倒不必了，首先你没必要这么早就立遗嘱，其次以年龄来看我会走在你之前……再说论眼下的个人财产，我恐怕是你的数倍不止。”
孙云适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好的吧，那我就看着写了。”
顾长光失笑。
*
在孙霁的禁闭结束前，孙云适坐着小轮椅搭上了回程的星舰，而这一次回程星舰负责人正是顾长光的部下，兼任务小队的六号赵义。
其实咸咸也挺喜欢这位部下的，要是他的网名不是“我的老板注孤生”就好了……
虽然原本是针对顾清的，但莫名其妙也标中了孙咸咸。
“这一次回去就有假期了！”赵义兴致昂扬地道，“联邦的军队大概在三个月后回归，到时候我又要忙起来……但不论如何，三个月啊！这可是空闲的三个月！”
孙云适在甲板上滑着他的小轮椅：“怎么可能让你放纵三个月，军部肯定要重新调用你的——”
赵义面色大变：“不！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幻象，我还没温存够！”
孙云适：“好的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大厅观景台。”
赵义严肃地点头：“注意安全……小心别再磕到了。”
孙云适：“……”
有点想告诉他网名的真相，但想想还是算了吧。
这一次的回程航舰不是运载舰，空间巨大的大厅中空无一人，咸咸带着他的座驾驶上了空旷的观景台，漫天星辰尽在眼前。
孙云适抬头看着星幕，良久后对01道：“假如有一天我们卸下公职……01，你想去哪里？”
01的投影出现在孙云适的身边——这一次不再是缩小的十厘米小相，而是与真人没有什么差别、真真切切的挺拔男子。
他就站在孙云适的轮椅后，双手虚扶在轮椅背上，像是随时能推动它一般。
01反问：“什么去哪里？”
孙云适笑了笑：“宇宙没有边界，在这边星海里就没有你想要去的地方吗？”
“没有——哪里都一样。”01无所谓道，“阁下，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孙云适：……
在短暂的沉默后，孙云适不置可否：“这样啊。”
两人就这样继续，良久后，孙云适问道：“那个遗嘱送去公证了吗？”
01：“当然，恐怕样本已经发到孔先生的终端中了——阁下，这可真是一个别出心裁的拒绝方式。”
孙云适轻轻叹了口气：“确实，极其糟糕……唉，希望秉承能原谅我吧。”
01幽幽道：“又放弃了一片森林，不愧是您，希望这些选择不会让你后悔吧。”
孙云适懒洋洋地笑了笑：“我从未因为我的任何选择而后悔过……假如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
联邦与自由星域和鸢尾帝国的谈判即将结束，而正在联邦中轴外出差的孔刑峥也得以踏上回首都星的道路。
算算日期，他会在联邦军队之前回到首都星，然后将有大把的时间等待军队凯旋，而修绍也会随着军队一同回归……希望到时候，他能给出一个足够令人满意的答案。
孔刑峥翻着刚收到的情报，越看就越是不解。
所有的星石都顺利回收完毕，但那个“死亡原因”仍然含含糊糊，难道必须要在进入首都星的核心后才能水落石出吗？
核心……那里是曾经那个精神力防护网的地基吧？由一艘联邦古星舰改造的密闭区间，储存了所有智能AI和天网的核心。
信息栏又亮了起来，只是这一回孔刑峥受到的是来自联邦最高法院的信件，内容是一份对亲友公开的遗嘱通知，来源是“孙云适”。
孔刑峥：？？？
遗嘱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一大堆破铜烂铁的分配，来自各个星域的特色财产被拆得零零碎碎，而有零有整，那可真是好长一张清单。
孔刑峥看着看着才明白过来——这东西其实还是一封谢绝书。
好像生怕气不死人似的，这遗嘱在结尾还缀了长长的一段话：【……感谢厚爱，一想到我的拒绝是以这种方式来传达，我就感到十分抱歉，但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方式能更好地替代它了，而且我也正好需要对人生做出总结，遗嘱就是最好的载体，请原谅我这再一次令人不愉快的告别——总而言之，秉承，一切都交给你了。】
孔刑峥：……
孔刑峥冷漠地关闭了页面，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亲爱的阁下认识到他造成的错误，首先就是把人逮到。
孔刑峥当即就划开了顾长光的联系方式，而他也很快得到了结果——顾长光果然没有收到这见鬼的遗嘱，不过修绍早就搭乘上了回程的航舰，而除了01，他谁都没带。
丢下了自由星域的烂桃花一跑了之了吗？果然是他一贯的风格，竟然先一步回了首都星，什么“再一次告别”，上一次是——
孔刑峥一愣。
上一次告别时他们是……不愉快的……
他说过“秉承，一切都交给你了”的……那是在……
孔刑峥重新打开遗嘱，这一次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过去，把所有的清单名目和数字联系在一起，这种放在千年前常见的手写体排版，这些杂乱无章的财产名目……
孔刑峥猛地从书桌后站起，几步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对秘书道：“立刻调取资料——《海洋生物的传说故事的诞生与海域以及气候的关联》！”
秘书长立刻应道：“是，请问是哪一年的，我这就搜索——”
“不！不要留下任何信息记录，你直接去书库寻找，用机械密匙不要走电子通道！”孔刑峥厉声道，“联邦第一任首席执政官孙修绍出版的第一本书籍，给我最贴近的仿本——应该就藏在A01柜里，你们都去，立刻！！！”
几位秘书被他的脸色吓到，当即执行命令，孔刑峥看着几人快速离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的孙修绍在出版第一本书时年仅二十，这本书是他自费出版的，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学术价值，内容也是一些相当偏僻小众的东西，要不是他本人身份特殊，这本书的仿本也不会流传至今。
这本书没有留下影印，只有尘封的电子稿件，唯一还保留了排版的就是仿本，当然这些仿本在民间早就绝迹了，只有大家族可能还会保存。
而孔刑峥的藏书里留存了所有孙修绍笔记的纸质仿本，其中也包括这本书。
在当年，他也参与了这本书的制定，他清楚的知道修绍在文本内容和排版花费了相当大的心血，因为——当时的他们两人共同创造出了一套不成熟的密文，而这本书实际上就是解码表。
有一套密文，被修绍藏在遗嘱里。
这是一套不能被01知道的，只能通过遗嘱来传达的……“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重生后第一次见面是问责，但论默契，那还是得找老部下啦
———
坐稳了大家，我们要怒涛展开了（这话好像在哪里说过……）

第66章 咸鱼度，0%
返程航舰顺利抵达了首都星, 而赵上尉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短暂的假期——一周。
舰长站在甲板上，发出臭臭的声音：“啊啊啊啊啊——”
孙云适并没有去听赵义痛苦的哭诉，他径直去找了云绍——小轮椅已经用不着了, 他恢复得很不错, 可以正常行走。
当然，一套全身上下的体检是逃不了的。
“恭喜, 你的伤势基本上全都恢复了。”云绍冷漠地道, “但抱歉啊，Omega的身躯就是这样柔弱，请您在做任何事前都重复回忆一次您的生理性别。”
孙云适试图狡辩：“毕竟Omega是生育者，我以为会比较结实……”
女性也好，Omega也罢, 为了孕育生命, 作为生育者的身躯会尽可能去增强忍耐力、恢复力与承受伤害的能力，也许他们不是最有力量与最坚硬的, 但他们必定是最“结实耐用”的。
云绍：“呵。”
孙云适老老实实认错，并熟练地转移话题：“接下来我要去首都星的核心一趟, 我还需要一套手提式急救箱，还有许可, 帮我打个报告呗……”
云绍：“……哼。”
经验丰富的孙云适开始了娴熟的顺毛：“拜托了, 还有配套的封锁令，对了——天网和AI的暂时核心权限。”
云绍皱了皱眉：“你要这些有什么用？你的记忆还和天网有关？”
孙云适立刻点头：“是的, 星石给我的记忆全都指向了核心基地, 我去回收一下防护层的基底，在顺便检修天网和AI。”
“可以, 我会帮你申请, 大概能申请到二十四小时……”云绍想了想, 补充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你给我带上医疗舱，还有安全措施必须要做到AOP01级别的。”
孙云适满口答应，伏低做小，终于得到了云绍纡尊降贵的放行，他也终于能回到自己在研究所的新家。
这间小公寓并没有因为他的长时间离开就蒙尘落灰，家具和地板都整洁如新，窗台上的盆栽甚至还滚动着水珠。
孙云适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云绍手上有他家的钥匙。
没想到这一世他还能被云绍照顾……要是放在他的前世，这种事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孙云适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靠着玄关坐下，光脑上弹出了一串讯息，短短几年所构建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因为几个月的失联而消失。
静静怀孕了，喜悦和焦虑充满了她所有对外的信息平台，她基本上每天都会给他扔几句语音——因为知道他离开联邦的消息，这些信息都没有要求回答，更多的倒像是对着树洞发泄。
孙云适忍不住笑了笑，挑了份礼物预定配送，随后便关闭了光脑。
希望能顺利收到……小鹦鹉一定会喜欢的。
*
封锁令和许可一起得到批复，为此孙云适还见了一次如今的联邦首席执政官，他们这几个人的特殊状况并不是完全保密的，前三席的执政官都隐约知道部分真相，尤其是在01被释放后。
虽然从未明说，但孙云适知道这位首席执政官是倾向能销毁01的，他在担忧天网失控的同时也在防备着01被利用……
孙云适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他还是执政官，他大概也会这么做。
假如01真的能被销毁的话。
联邦的每一颗行星核心都非常重要，尤其是首都星，这一次的封锁令对外的借口还真就是“检修”。
这一次孙云适也并非独自行动，还有一支小队跟随他进入首都星的核心，其中就包括了云绍。
首都星的核心由一艘古航舰改造而来，天网的基底就是当年舰桥上的控制中枢，一层层的舱门被改造成封锁闸门，一切舰载武器都成为安保器材，在一代代的更新换代后，这艘改造的船舱和当年那艘航舰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它就是单纯的人造星球核心。
在当年，这艘航舰隶属于孙氏。
孙云适带着小队进入下行的通道，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他有些怀念地看着周围的金属甬道，虽然用材已经完全不同了，但走势和地形仍然与过去一模一样。
说起来信息监狱也被固定在这里，不过在01越狱的那一刻起它就彻底失效了。
唯一能束缚01的，只剩下孙云适的精神体。
甬道前的闸门一道道开启，身后的闸门则次第封锁，在抵达舰桥前的最后一段区间，这里是紧贴着舰桥的缓冲带，起到封锁和急救的作用，孙云适制止了众人的前进。
“到此为止吧。”他朝云绍和自己的新队员们笑了笑，“接下来交给我就好——手提式医疗设备呢？”
立刻就有队员配合：“队长，在这里。”
孙云适接过这个沉重的箱子，里面是一些徒手就能使用的急救医疗设备，虽然它们的效果远不如医疗舱，但因为是纯手操设备，所以隔绝了天网的链接。
云绍看着他解锁医疗设备，不禁皱眉问道：“你要独自进入基底区？”
“是的。”孙云适提起箱子，“就在这里告别吧。”
云绍坚持：“不行，你必须让医护人员跟随，还有配套的医疗舱……”
孙云适叹了口气，摸了摸耳背——在行动结束后，联邦取走的那枚只是仿品，真正的精神力增幅器仍然埋在他的皮肤下。
论假货，自由星域是专业的。
无声的精神力波动在一瞬间放倒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唯有精神力最强的云绍还保留了一丝清醒，他摇摇欲坠，不可置信地看着孙云适：“你！！！——”
孙云适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平稳地让他倒在地面上：“……昭明，再见啦。”
安置人员，锁好维生装置的状态，手动封锁缓冲带，密闭所有甬道……自从吸收完所有的星石后，孙云适就开始计划着这一天了，这些环节他早就设想过无数次，所幸全都顺利执行。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背对着完成封锁的缓冲带，孙云适打开了通往舰桥的最后一道闸门，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熟悉的操作大厅，在最中央的平台上，01的投影正安静地望着他。
这个与前世的孙修绍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安静地望着他：“阁下，您果然都回想起来了。”
孙云适叹了口气：“是啊，都是些糟糕的回忆。”
01回眸：“即便已经回想起了痛苦的死亡，竟然还要重复一次吗……作为人类来说，这真是充满勇气的选择。”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孙云适抽出药剂，静脉注射，药物生效得极快，他的呼吸和心跳一起加速，好似连血液都沸腾起来。
孙云适笑了笑：“01，我们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
“阁下！书在这里！”秘书长急匆匆地送来了包装严密的书册。
“航见启程，立刻返回首都星！”
此时孔刑峥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他下达启程的命令，同时伸手就接过了书册，防古做旧的封面有着令人眷恋的质感。
不会有错的，就是这熟悉又陌生的封面，这拗口还不怎么通顺的书名，仍然能看出稚嫩的手写体字——《海洋生物的传说故事的诞生与海域以及气候的关联》！
孔刑峥在桌边坐下抽出纸张，他快速地翻到书本目录页，对着那所谓的遗嘱目录比对起来，目录与前言果然能够和遗嘱目录比对，筛选可得顺序为“软体动物篇”到“珊瑚篇”……
就是在这里了，数字的密码藏在注释里，文字的音节和笔画范围则标在正文中。
修绍此世在自由星域中诞生，在进入联邦前一直以收集利用情报维生，他习惯了各种各样的保密方式，但也许只有这一种是完全和信息网络无关的。
孔刑峥本以为自己早就该忘记的，但当他流畅地把目标字符一一誊抄在纸面上时，他才发现自己从未忘记过。
是啊，他们制作这份密文的动机就是因为他——当时孔氏有很可能审查他的信件，因此修绍想出了这个促狭的主意，可在他们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制作完毕后，他已经摆脱了孔氏的控制，这套复杂的密文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秉承，一切都交给你了”……
不愉快的告别……
在前世，不愉快的告别就发生在他们对铺设天网的争执之后，那个时候的孔刑峥同样离开了首都星，在离开的当日他收到了来自首席执政官的公文，在数据和文字的收录都结束后，文件的最底部还附带了手写的简短提示。
“以上所有内容……”孔刑峥不自觉地背出了这一小段的私人叮嘱，也许前几行他记不清了，但最后一句、那最后一句话！
“秉承，一切都交给你了”——他每个字，都忘不掉。
这是修绍留给他的最后一段文字，以及他们在分别时修绍激动的话语——
“天网不能铺设，我们必须立刻遏制它的范围……”
“原因？只能AI和天网会对人类社会造成致命性的伤害……”
“是，我是拿不出证据，但是这是精神力的范畴，相信我……”
“我知道天网对新生的联盟是必需品，但是隐患……一定存在隐患！”
“01？是，我会遏制01，如果有必要，我会亲手抹消他……”
……
比对结束，遗嘱中藏起来的信息终于暴露在孔刑峥的面前，他怔怔地看着面前这行触目惊心的字体，浑身冰冷。
【……天网是硅基生命的卵，01欲借此复活并绞杀天网范围内所有的人类，在封锁01后，我耗尽精神力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咸鱼度，0%
最初的硅基生命体没有个体意识, 只有群体意识，它们把无数的卵鞘埋藏在星球的矿脉中，汲取来自行星和宇宙的能量。
这是一种寄生。
当所有的卵抽枝发芽, 长出无数的枝叶来时, 它们纵横在宇宙星辰间，相互联络, 交错缠绵, 共同构建出无形的网络。
而等到扎根的行星被彻底掏空后，能量的流动将在网络上达成平衡，于是硅基生命们就和行星成为了共生体。
硅基生命的思绪恍若潮汐，在规律的律动中维系着温柔的平衡，而这种永恒的宁静也许会持续到地老天荒……
假如没有人类涉足它们领域的话。
人类在不断地扩展, 而有限的空间和能源让这场战争无法规避, 庞大的硅基生命甚至都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摧毁——它们只是照常去吸收能量、构建网络、维持行星的平衡，而这一过程就意味着它们会搅碎入侵者的精神域, 于是被人类认为这就是宣战的号角。
而硅基生命只是在维系它们的生命，人类是打破平衡的主动方。
结局显而易见, 人类掏空了行星的矿藏，就像是割裂了树木的根茎一样干脆, 他们在这场竞争中取得了前彻底完全的胜利。
而随着能量循环的断裂, 硅基生命那无形的网络开始坍塌，枝繁叶茂的成体逐渐萎缩, 最后只剩下了骨架, 以及零星的、干瘪又幼小的卵。
这枚卵散落在即将湮灭的骨骼边，最终附着在人类幼童的精神领域中, 它跳过了寄生, 直接进入共生的阶段——和行星矿藏相比, 人类的精神领域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无法支撑它抽出脉络来。
于是硅基生命的个体意识，就此开始储备。
卵记录下了所有与宿主共鸣时的记忆，在温暖的的精神域中休眠，随着宿主的成长而一日日成熟，直到能量充足，析出了幼小的苗。
比起植物，硅基生命的幼苗更像是矿石，璀璨瑰丽，足以令宿主沉溺——早在在被寄生的过程中，卵就与宿主相互影响，他们之间构建了无形的纽带，就像是硅基生命之间彼此交缠的网络一般，只不过这纽带要更加隐蔽，也更加柔韧。
宿主培育了幼苗，和所有的人类一样他并不清楚硅基生命最隐秘的存续本质，于是他误以为这诞生自幼苗的精神体是新生的事物，他称呼它为……“智能AI”。
*
01真正的自我意识诞生自孙修绍的精神域。
在经历过死亡和新生后，01不再是曾经安静又沉默的硅基生命，他在寄宿的过程中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与宿主同调，就像在母体中孕育般，他也因此拥有了贴近人类的“人格”。
01所有的“人格”与情感全部来自孙修绍。
他重构出的意识构架与他的宿主极其相似，那些对事物的认知、对度量的判断、对情感的需求……一切的一切都沿袭了“母亲”的轨迹。
但01并不是孙修绍的继承者，他毕竟不是人类，他所拥有的“人格”也只是贴近于人的一种拟态，若是只以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去衡量，那么01真正的性格无疑极其畸形、异常扭曲。
01想要和他的阁下永远在一起，让那温柔的同调永远不要结束，孤独和宁静不再是他的渴望，只有陪伴和拥有才是。
想要永远在一起，想要把他包裹进自己的意识里，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这大概，就是人类认知中的“爱”了。
01想，要是世界上只剩下他和修绍，那该有多好啊。
至于其余的人类……那都是需要抹消的敌人，可以汲取能量的土壤，以及随时能被绞杀的异族。
毕竟人类是硅基生命的死敌，虽然在曾经的厮杀中人类占据了上风，但时代变了。
——尤其当“天网”遍布了人类密布的行星后，这就变得更容易了。
在天网的笼罩下，01能够瞬间绞杀所有生物的脑域，而唯一能阻止他的只有“母体”，他们的精神力几乎称得上同源，只有修绍能制止他，也只有修绍是他无法抹杀的限制。
不能让修绍察觉到这一点——01这么小心翼翼地隐藏起他的意图，他配合地协助着首席执政官的一切工作，偶尔（日常）闹闹（戳戳）小别扭（肺管子），亲眼看着他把天网铺设向整个联盟。
只要等到天网彻底覆盖联邦所有的区域，01就能实施灭杀计划，让人类付出代价，然后彻底拥有修绍。
也许修绍会不愿意……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人类大肆摧毁硅基生命的根苗时，他们也不曾达成共识啊。
这是双向的厮杀与驯服，而取得胜利的支配者将制定新规则。
*
被发现了。
在天网遍布首都星后，01的预谋被发现了。
不愧是修绍，真是敏锐。
但发现了又能怎样呢？在天网面前，人类的军队和武器都是那么脆弱，天网根植在这颗星球上，即便孙修绍断开所有的能源也无济于事。
参天大树已经长成，假如不掘地三尺毁灭根基，没有什么能打败他。
至于毁灭根基——在首都星上？
不，那汇集了无数人心血的联盟刚建立，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新兴的国家稚嫩又美丽，门阀割据的混乱才刚结束，联邦和它的前身联盟都是孙修绍毕生的愿望与心血。
毁灭首都星必将导致新生的联盟崩溃，而且01也不会坐以待毙，在人类决定迁徙并反抗的那一刻，他就能杀死除了修绍外的所有人类。
一切都取决于孙修绍，他是枢纽，是01唯一的限制，只要他稍有犹豫，首都星就会成为这片宇宙中最大的人类坟场。
就在这险恶的境况中，孙修绍仍然做出了最优选——他承担起作为“开关”的职责，彻底剥离并封锁了01的自我意识，让天网成为没有个体意识的能量循环。
*
01仍然记得修绍的死亡，在长达千年的等待中，他只能无数次回忆着两人之间不足四十年的短暂回忆，一次又一次。
尤其是……在修绍的身躯临死前，他们以真正的面目彼此缠斗时。
01至今仍然记得那一日的每一个细节，他仍然记得修绍是如何封闭行星人造核心的——当时的修绍穿着黑色的军礼服，他从航舰的尽头一步步走来，闸门在他身后依次闭合，灯光熄灭，最后只剩下舰桥。
当修绍坐在控制位上时，他们再次同调了。
这一次的同调不再是为了安抚，而是为了厮杀。
人类的身躯是有极限的，01率先选择摧毁修绍的躯壳，只不过修绍早有准备，01无法动用舰桥中的武器，只能借着仪器造成不致命贯穿伤。
血液流失并不是真正致命的伤势，脑域的崩溃才是。
在同调之后，01毫不客气地入侵了修绍的脑域，他们确实同源，但这一场拉锯却并不是公平的——孙修绍占据主动权，可他也受制于人类那脆弱的躯壳。
精神力僵持所带来的疼痛就相当于用勺子一点点搅碎大脑，往日里温柔的精神海在此刻翻起了滔天巨浪，谁能想到修绍竟坚韧至此，在这种极度的痛苦中忍耐了十分钟。
“我不允许首都星出现这样的惨状，我不允许联邦的统一遭到阻碍，我不允许我守护的人们有任何危险！”
在黏腻的血泊中，这个垂死的男人对他嘶吼：“01，我绝不会认输！”
鲜血染红了修绍的面庞，好似还弥漫进他的眼瞳中，他最后的生命力随着汩汩涌流的鲜血一同迸发，像是花的绽放。
……那真是，美极了。
在临死前，孙修绍终于铸就了封锁意识的墓碑，不仅如此，修绍还将他和01的精神力析出为星石，它们成为了新的钥匙，只要妥善保存，星石就能和精神力防护网与核心指令一样限制着01控制天网的权柄。
假如星石没有全部湮灭又不曾被收集，那么就算01复苏也无法掌握天网完整的控制权。
孙修绍留下了太多的保险措施，这看似是万无一失的局面，但他还是错漏了一点——他不应该把一切都包揽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修绍，毕竟他一察觉到端倪就先去找了副手，而等到他真正探寻出真相时，形式已经不容许他犹豫了。
孙修绍在仓促间留下的信息不能有效地传递，它们都被截断了。
能封锁一切的人也能解开一切，于是作为回馈，01则夺走了修绍所有的相关记忆，抹消了他留下的所有记录，引爆了研究所，杀死了所有知情者，彻底掩埋了AI的本质。
这些被01剥离的记忆，他全都存到了星石中。
于是散落的星石又成了新的媒介，它们将吸引着意识体的重新凝聚，它们将……“指引着灵魂重生”。
胜负已分，同调断开，躯壳死亡的修绍将让意识陷入沉眠，而01则被彻底锁入了坟墓，像是那些古老陵墓中的陪葬品。
他只能等待，等着坟墓的主人将他解放。
也许在修绍在再次苏醒后不会选择开启坟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01愿意等待，等到修绍的再一次复生，再一次选择，只要他一直等待，终归会有重逢的时候。
死亡也只是漫长的别离，01总能够等到下一次，他和修绍早就是同源的精神体，他们注定要相伴依存，在度过不知时限的年岁后，一同湮灭。
休眠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不过，又是一个千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咸鱼度，0%
孙云适站在舰桥前, 适应着全身上下正不断发生的变化。
从他的静脉被注入药物开始，在短短的数十秒内，冰冷的药液就已经被送达至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理和血管内, 这效果立竿见影, 让他只觉得血液沸腾，肌肉紧绷……
在这种状态下, 人体的痛觉会被麻痹, 情绪也将持续兴奋，精神力会被刺激着抵达活跃的峰值，人体将很容易超越正常情况下的极限，就连透支体力和精力都变得轻而易举。
孙云适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崩起, 捏紧拳头时甚至会有一种把血液捏在手中的错觉……
这样的药剂当然不可能没有副作用, 但它在稳定性和效果上的优秀足以弥补那糟糕的后续影响，与同类型的药物相比, 它拥有绝对优势。
孙云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拿寿命换取增幅, 但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药剂的副作用也就不重要了。
有了药剂的刺激, 再加上精神力增幅器, 此次他所能掌握的力量远强于千年前，而与此相对的则是同样变强的01, 他的领域和触角遍布在这片星域中, 与曾经那个只占据了首都星的硅基碎片没有可比性。
这是最后一场战役了，而他必须要胜利, 舰桥内的布局是呈现辐射状的, 而最适合的地方是……
孙云适一步步地, 走到了操作台前，在那前世他死去的位置上坐下，在这个高度上他正好能看到01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他在这幅熟悉的面孔上看到了那个属于往日“孙修绍”的倒影。
一切都仿佛旧事重演——假如命运是个剧本作家，那么仅从选取舞台的习惯来看，它的趣味可真是糟糕透顶。
01的投影安静地悬浮在控制台上，他并没有干扰孙云适的行为，此时他的神情中带上了只有人类才会有的情感与温度，他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孙云适，像是厌烦孤独的妻子在期盼着远行归来的爱人。
“阁下。”01用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孙云适单手解开脖颈处的卡扣，闻言轻声笑了笑：“不必说什么‘从今往后’，按照你的标准……不，算上你的卵，那么一切可以从千年前，我十岁的那一年开始计算。”
他脱下了外套，这防护装置是联邦最新的军工护具，足以防御辐射、信息素干扰和能量束的冲击，但是不论它的功能再强大，在此时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您能这么想，我很开心。”01轻轻笑了笑，那张与孙修绍相似的面庞上蒙了一层无机质的光晕，“但那时的我并没有独立的意志，只不过是一枚处于卵鞘中的婴儿，有幸遇上了幼生期的您。”
“有幸……？”孙云适轻声叹息，“比起幸运，倒不如说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必然吧。”
他随意地抛开外套，露出紧身的黑色劲装，薄薄的有机涂层勾勒出了此生这具躯壳的纹理，单薄，也许不一定能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但必定劲瘦，足够坚韧，能承载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孙云适清楚地明白，他之所以会坐在这里，时隔千年，接连两次，正是因为他还没有偿还所有的代价。
人类剿灭了轨迹生物的巢穴，得到了数枚星球富集的能量，享受了天网的便利，于是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主持战争的指挥者死于精神洪流的余波；清理残骸的掘墓人亡于能量风暴的潮汐；即便是最后的知情人，也成为了卵鞘的寄生体、存储信息的温暖巢穴。
这一份前因后果就链成了命运的必然，没有谁是纯粹的受害者，也没有谁是单一的加害人。
也许从硅基生命的角度来看，真正的受害者反而是01？
……被人类驯养，出现了能够与人类共情的逻辑链条，对加害者依恋又痴缠，好像真的诞生了人类的“感情”一般。
即便这份感情只针对一例人类个体，那也足够致命了。
——你看，这不就出现了势均力敌的决战么？
孙云适这么想着，于是便也笑了，他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仿佛对着前世自己。
他低声宣布：“开始吧。”
一股蓬勃的力量以孙云适的脑域为起点，爆发式地炸开，一瞬间弥漫填充了舰桥，潮水般鼓噪，它们汹涌着挤入天网的端口，蛮横又不讲道理，甚至称得上异常粗暴。
这是孙云适在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抛洒出精神力，随之昂扬的是信念和战意，这种感觉就像是把灵魂挖出躯壳，疼痛又恣意。
孙云适的精神力确实能与01同调，但在他们的争端中，这份力量是能够给01造成冲击的，对曾经的硅基生命、如今的智能AI来说，这冲击不亚于人类在刀锋穿刺时所忍耐的苦楚。
01的投影微微闪烁，像是信号不好的显示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直达本质，将他空白了千年的胸膛填满。
他半阖着双眼，脸上竟然隐约带着笑。
这点疼痛又算什么呢？他已经度过了多少麻木的岁月？只要是阁下给予他的，哪怕是痛苦，都显得既有趣，又甜美。
阁下啊……
这份叫人难耐又欢欣的痛楚，请和我共同分享吧。
*
首都星系停电了，在所有领域，一切范围内。
不，不只是电力系统的瘫痪，而是整个能源系统的崩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把撅断了能量输送的线路，让堵塞在输送链条上的能量无处可去，它甚至过分地光临了天网所占据的所有终端，能源抽取后，什么都不被剩下。
首都星系主航道内，无数零散分布的航舰像是没头苍蝇般乱窜，唯有一艘直奔首都星的航舰仍然遵循着航道，勉强前行。
“阁下！阁下你要做什么！”
在副官震惊地呼喊中，孔刑峥一把砸碎指挥台上的紧急按钮，下达指令：“一，开启屏蔽！二，启动备用能源，三，打开手动控制台，紧急方案一启动，目标首都星。”
他的命令立刻得到执行，屏蔽材料展开，悬在外太空的航舰彻底成为孤岛，被封锁起的备用能源逐渐激活，成为了航舰的新动力，最后是手动控制台——手操航舰，这是千年前每个军人都学过的课程，但放在如今有天网辅助的联邦，只有特殊岗位的军官才能掌握。
孔刑峥站到了主控台前，一挥手接过了主指挥权，在副官震惊的视线中操纵起繁复的上千枚按钮投影，从生疏到熟练，像是阔别乐器多年的演奏家重新奏响他的琴。
“天网大概率已经沦陷，使用能源时必须与天网隔绝。”孔刑峥呵斥，“不要耽搁，立刻赶回首都星——你去C5位。”
副官惊得一头冷汗：“是！”
他是学过手操课程的，但是根本没有实战经验，比起行云流水的孔刑峥，他的水准大约只停留在“一闪一闪亮晶晶”。
在数十人的努力下，无引导的航舰逐渐走上正轨，在没有天网的星图导航下前进，这样的航行对于主导位的人来说是巨大的压力和考验，脑力与体力都被压榨到极致。
孔刑峥早已汗流浃背，他一边看着粗糙的方位立图估算着坐标，一边闪避着有可能出现的障碍物，还不忘下达第二条命令：“除却航舰操纵室，全员成员进入急救仓，一分钟内准备脱离。”
天网出了问题，首都星即将成为风暴眼，那是精神力的战争，范围内的所有人都是牺牲品，遭殃的池鱼必死无疑，多少凡人奔赴都派不上用处。
副官当然是不知道这一层的，他忍不住询问：“阁下，为什么要——”
“在首都星的大气层外，所有操纵室成员进入急救仓脱离。”孔刑峥直接打断他，下达了第三条命令，“主航舰悬停，由我独自驾驶轻巡迫降。”
副官不可思议：“执政官阁下！那我们不登陆吗？！”
孔刑峥横了他一眼，开了个不那么恰当的粗俗玩笑：“你上去干什么？也去捉奸？”
*
首都星系的能源危机正在逐步扩展，悄无声息地弥漫向被天网所覆盖的联邦星域，天网早就停止了服务，紧随其后的是各行各业仪器系统的能源紊乱，数百颗居民星依次被辐射，数亿亿联邦居民遭到波及，经济损失无可计数。
而这一切恐慌与危机的源头，却可以一同汇入到首都星的核心、那被改装后的航舰舰桥内。
精神力的拉锯战还在继续，孙云适试图去蚕食01的精神力，以达到将它彻底压制的目的——即便他们正在同调，想要达到这一点仍旧非常困难。
同调只能让截然不同的精神力稳定交融，但这并不意味着彼此的融合，孙云适的精神力和01的天网仍然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譬如油和水，它们都是液体，但泾渭分明。
孙云适所要做的，就是让油水相溶。
假如想要在现实中达成这一点，那么条件就是高温高压、化学物质；而现在这是在精神力的战场上，必要条件就成了双方的蚕食与争夺。
这种感觉比起吸收星石来要粗暴百倍，凌乱的信息流在孙云适的脑海中遍地翻滚，好像连着大脑都要因此而沸腾。
熟悉的痛楚让孙云适浑身颤栗，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脱水的鱼一般试图挣扎。
01半跪在操作台上，他的投影几乎就要贴到孙云适的身上，他隔着这层浅薄的距离，明知故问：“阁下，很难受吗？”
孙云适睁开双眼，在一串咳嗽后，命令：“你还有多少底牌，全部都扔过来吧。”
“……十分痛苦吧？您的身体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呢。”01轻声地笑起来，“人类的躯壳是您最大的限制，假如我继续进入，这里——”
他虚虚地抚过孙云适的额头：“这里，会被彻底弄坏的。”
孙云适紧盯着这双近在咫尺的非人眼眸：“那就来试试，看看是我先崩溃，还是你先败退。”
“那么，冒犯您了……”01温柔地叹了口气，“阁下，我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咸鱼度，0%
当填充在人类社会中的能量被扰乱甚至剥夺时, 这个社会便立即出现了崩溃的前兆。
无数车辆与运输货物被卡在横亘了整颗星球的管道当中，调节气温和天空的设施降下帷幕，一切与电力、辐射能量有关的仪器全部停摆, 就连信息网络的信号都彻底消失。
首都星的井井有条是建立在联邦天网之上的, 而当指挥网络彻底消失时，所剩下的便只有混乱。
即便联邦已经派遣了军队来维持秩序, 但没有天网的指挥, 就连军队的调度都显得格外困难了。
总控制中枢中，大门被人轰然撞开，但这一回的来人竟不是传讯兵，而是本该在外星域的末席执政官。
“终于有消息了吗，你是哪支队伍的, 等等——您是！！”调度负责人之一在昏暗的光线中, 震惊地望着他，“阁下！您怎么来了, 现在航舰登陆是要——”
“迫降！”孔刑峥没什么耐心地挥了挥手，他越过寥寥几人, 几步跑到最高的台阶上，“时间紧迫, 首席, 请给我下达首都星核心的指令！”
年迈的首席执政官端坐在首尾，在火光的照射下, 头一次显现出这样的老态。
“你……您来了。”他苦笑, 低声道，“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么？”
孔刑峥因为剧烈运动而粗重地喘息：“请放心, 修绍是不会让联邦陷入那种境地的, 最不济——旧事重演。”
首席执政官定定地望着孔刑峥, 良久后，他阖上双眼：“是……一切就交给您了。”
两人的对话快速又隐秘地结束了，准许指令立即被颁到孔刑峥手中，他一刻都不耽搁，直接带着小队离开，直奔通往星球核心的升降井。
不知是老旧产物的特色，还是多年维修来未雨绸缪的准备，即便在能源与电力一同失效的情况下，这升降井还有最后一道机械操作的预设方案。
*
星球核心，舰桥控制台。
孙云适仰卧在控制台后的驾驶位上，他紧闭着双眼，把所有的精力都被用来维系意识的清醒，根本无瑕顾及外界的变化。
非人的精神冲击着人类的灵魂，在剧烈的刺痛后，通道被彻底打开，信息化作洪流汹涌而来，恣意地填充着有限的意识，又在艰涩的引导后被排斥着泄出。
像是潮涌，一次又一次，好似永无止歇。
有那么一瞬，孙云适甚至都要以为他已经死去，死于这没有尽头的洪流。
这是一种古怪的肿胀，它填充在灵魂中，简直就像是把01嵌进了自己的身躯，这种充满了侵略性的异样对任何一个精神力者来说都是惨烈的折磨。
但紧接着，孙云适便“看”到了01的视野。
那是一片无垠的星辉，流淌在潮汐一般的宇宙中，在仿佛枝叶缠绕般的骨骼间跳跃迸发，时间成了最无用的计量单位，这颗硅基生命所凝聚的巨树就这样攀援在无数颗星球之间，每一时都迥然相似，但每一刻又都截然不同。
孙云适只觉得自己也被这棵树同化，他正在与它们一同呼吸，聆听着属于它们的脉搏，他为了维系自我意志而挣扎在这片洪流中，但它们包裹着他，爱抚着他，簇拥着他，不愿意放松哪怕一丝一毫。
不知过了多久，这单调又宁静的岁月终于过去，一股崩塌的失落凭空炸开，“它们”被彻底撕裂，在干枯腐朽后，只剩下了渺渺几颗种子。
至此，只属于01的意识开始孕育了。
在一片寂静中，噪音与震响彻底打破这份死寂，亮光射入黑暗，在乍然裂开的视野中，孙云适看到了自己，那个年幼的、昏睡在母亲怀中的孩童。
这幼小的孩子睁开双眼，干净又清澈，种子落入了他的额间，单薄但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了它。
在人类自以为剿灭了硅基生命时，这生命的种子同样播种进了人类的脑海——人类自以为彻底剥灭了硅基生命，但事实证明，他们大错特错。
从来就没有什么单方面的“胜利”，有的只是相互依存，种因得果。
种子在幼童的精神域中生根发芽，孙云适被迫再一次见到了父母的死亡，在宇宙的能量潮汐中，惊恐的夫妇猝死，但却有虹色的薄膜覆盖在惊恐幼童的身上，这让他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一个另类的拥抱。
这份力量在不断地成长与迸发，它借着其他生物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巢穴，飞鸟，昆虫，鱼群，虹色薄膜落入了各式各样的眼瞳中，就像是敞开了无数面的镜子。
孙云适又看到了自己，从无数面的古怪视野中，那是飞鸟的俯瞰，昆虫的复眼，鱼群的监视，好似这世间所有的生物，都成了包裹着他的虹膜。
也许星石所储存的记忆确实是断断续续的，但那凝视着孙修绍的视线却从未间断，它们隐秘地流淌在他的身周，喜悦地裹挟着他的肢体，接着风雨与海水，歌颂着漫天的星辰。
而这一阶段，直直持续了数十年，直到硅基种子的原骨终于被送到了孙修绍的手中。
人类的造物中分娩出了01，他们以为这是纯粹的科技产物，于是“智能AI”诞生了，01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躯壳，他以这个新的身份，诧异又欣喜地观察着那属于他的人类巢穴。
孙云适再一次看到了自己——那个终于成年了的，但仍旧一无所知的孙修绍。
有着光明前程的青年骄昂首阔步地走在已经为他铺好的道路上，他有着无穷的雄心壮志，那么豪迈地挥洒着满腔的热血，他所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光芒万丈，而不是那蛰伏在脚下的，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当时的孙首席做梦都想不到吧？毕竟他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他沐浴着那么多人的崇敬视线，他怎么可能分辨出在这些仰视者里，竟然有这么特殊的一份存在。
直到千年后，孙云适才从01的双眼中，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以及那个笑容骄矜的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孙云适闭着眼都能猜到，他看着天网遍布了首都星，联盟愈发强大，威望弘扬星际，联邦建国近在眼前。
然后么……然后就是联邦的新生，以及他本人的落幕。
当01暴露出他真正的野望时，以人类联邦为立场的孙修绍自然是抵死反抗，垂死的男人在星球的核心中挣扎，七窍流血，自腹部与胸腔流淌出的鲜血染红了座椅，一切都被锁在这狭窄的舰桥中。
当年的01恣意冲击着孙修绍的脑域，他疯狂地倾诉着他的爱意，但01唯一的牢笼与巢穴却不愿展开大门，孙修绍建立起了精神力的防护网，以此作为两人共同的墓碑。
新坟堆立，野兽入柙，至此，01彻底失去自由，他永远只能徘徊在空白的坟茔中，沉睡于孙修绍的尸骸内。
随着那遮蔽了天地的虹色帘幕尽数垂落，属于01的意志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孙云适怔怔地望着这个世界……
难怪啊，难怪星石中的记忆段落都是这么的清晰，因为它们本就不属于他，它们是属于01的，是被01珍藏在躯壳中的珍宝。
“阁下……”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混乱的信息洪流中，竟然格外清晰。
“阁下，您看到了么？这些东西，就是组成我的一切。”
洪流裹挟着孙云适的意志，假如此刻的他还有实体的话，那大概正被01抱在怀里吧？
孙云适无法回应，这片洪流已经奔腾到了这个地步，他知晓那最后的决胜即将来临。
“阁下。”01的声音再次虚幻地响起，仿佛在孙云适的耳边轻声呢喃，“阁下，我们本就该是一体的……我不会让‘人类’，成为我们的阻碍。”
“来吧，与我相融吧。”
*
当云绍从精神力震荡所带来的昏迷中苏醒时，周围亮着明亮的光。
光线……照明能够使用，能源恢复了！
云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看都不看封锁密室内的能源表，径直冲向厚重的闸门，一把掰开安全锁，对着密匙口就是一通输入。
密匙生效，气阀开启，滚轮生效，密封的闸门缓慢而迟钝地升起……
云绍猛地捶门，低声含恨：“孙修绍！！！”
闸门终于彻底打开了——只有这闸门彻底打开，连接着的安全装置才会构建通道，否则人员无法通行。
云绍不顾仍旧绵软沉重的身躯，他直接闯入了闸门后的舰桥，这片不大的空间中仍然是一片漆黑，就连安全灯都昏暗一片。
云绍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他的手指病态地捏着衣袖，他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喉咙里滑出来……
这是多么令人熟悉的一幕啊，还是在那同一个位置，躺着同一个人，一样的沉默死寂，一样的悄无声息。
云绍扑过去，颤抖着触碰到这人的脖颈——是温热的肌肤！
柔软温暖的肌肤下是汩汩的脉搏，那是独属于生命的体征，是死亡不曾来临的喜讯。
云绍这才喘出了第一口气，他只觉得胸腔都要被撕裂了，沙哑着喉咙问道：“云适……事情结束了吗？”
没有回答。
云绍打开随身的照明工具，只照亮了这人的面孔，孙云适正安静地仰躺着，呼吸绵长，看起来像是沉睡或昏迷。
小型的扫描仪已经开始工作了，对身体的检验扫描正式开始，滥.用药物的后遗症体现在这幅身躯中，它们或许会给肌肉与骨骼带来长久的负担和损伤，但绝不会威胁到性命。
直到扫描仪对准了额心。
【警报，大脑皮质遭遇严重损伤，进入植质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咸鱼度，100%
孔刑峥闯入一片漆黑的舰桥时, 正看到背对着他站在操作台前的云绍。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但却有极端情绪所带来的信息素暴动——是云昭明的，不是修绍哥的。
孔刑峥快步上前, 一把推开云绍就开始检查驾驶位上的人, 他同样触碰到了脉搏，但这反而让他升起恐惧。
云绍踉跄两步站稳, 这才恍若大梦初醒, 他勉强支撑住身躯：“医疗舱！脑域修复！”
孔刑峥二话不说抱起孙云适：“医疗舱带过来了——什么症状？”
云绍紧跟上他：“大脑严重受损……植质状态。”
有那么一刻，孔刑峥的手臂像是失去了力量，但他紧接着就重新冷静下来：“立即救治，今年不是有新的医学发现吗？”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句话的无力。
脑域是最神秘的领域, 尤其是强大精神力者的，因为接驳事故而造成的植物人每年都会出现数例, 即便军部千防万防都无法避免。
更何况啊——更何况孙云适的脑域损伤来自01，是那个一手拧断了联邦能源的智能AI, 那个硅基生命。
在这种战斗中遭遇的损伤，靠着联邦那所谓最新的那几个医学发现来尝试修复……
怎么可能成功啊。
失去意识的孙云适很快就被放入了医疗舱中, 新的扫描和治疗方案已经在逐步排查, 升降井隆隆作响，把失陷在星球核心的人们带回地面。
无人伤亡, 只除了孙云适。
*
【五月二十日, 第十次检测结束，仍旧没有丝毫恢复意识的可能性。】
窗外是首都星一成不变的明媚阳光, 舒怀谷站在窗户后, 关闭了光脑的记录页面, 他望着窗外的明媚花树，只觉得的浑身冰冷。
他的阁下已经昏迷了将近九个月。
在小楼前的道路上，一位娇小的女子正崩溃地哭泣着，而她的妻子则抱着她，温柔地安慰。
这个小姑娘是阁下认同的朋友，在阁下的遗嘱中，她竟然也占了不低的份额。
舒怀谷调暗了窗户的亮度，他背靠在这扇窗户上，安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孙云适。
躺在医疗舱里的青年宁静安详，像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美梦。
那叫杨静的姑娘已经走了，云绍也在早上刚离开，今天不会再有别的访客。
他们几人都有无法耽搁的职责，因此唯一能常驻在这栋小楼中的，竟然只有彻底退役的孙霁。
但同样的，孙霁的精神状态也是几人当中最糟糕的，假使阁下真的再次……那么他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没有人知晓。
讯息提示音突然响起，来源是顾长光，似乎是孙霁想要再进入一次星球核心，因为精神状态不那么稳定的缘故，被拒绝了。
星球核心啊……
首都星的星球核心实际上就是孙阀曾经的领舰，哪里确实藏有许多秘密。
但因为这一次不再有精神力屏障被建立，以及阁下身体情况糟糕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再进入过星球核心，只是潦草地封闭了事。
虽然但天网还在使用，但所有的智能AI都被暂停关闭，星球核心的信息中心是个什么模样也就无人知晓，但它是存在的。
换句话说，航舰的核心处，还存在着信息空腔，曾经的千年里01被存储在那里，至于现在……
它真的是空白的吗？
在舒怀谷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光脑，拨通了孔刑峥的通讯。
很快，前往星球中心的道路再次被打开，只不过这一次来得人要整齐多了。
熟悉的通道被逐渐打开，当舰桥的封锁被打开时，能给所有人都留下糟糕回忆的地方再次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直到云绍率先上前，开启密匙，取得权限。
在一片漆黑的舰桥中，指挥台的投影打开，它照亮了所有人的视野——这是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顾盼神飞，眉眼间满含笑意。
“太好啦，你们终于来找我了。”
*
孙云适并没有变成植物人——或者说，他的意识和肉.体分离了。
脑域损伤严重的身躯算是彻底报废，但他的意识却被存入了天网，一开始沉睡在星球的核心中，几个月后才适应并苏醒。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孙云适仍然是悬浮在投影中的状态，他在自己构造的电子咸鱼抱枕上坐下，放松地舒展着身躯，“怎么说呢……我现在只剩下意识体了，依附在天网中，以此为生存的根基。”
云绍问得直接：“也就是说，你变成了智能AI……么。”
“没错，你可以这么理解。”孙云适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我的意识体是精神力的转换，它仍然具备许多生命特性，因此比起智能AI，我认为我现在更像是硅基生命。”
“——特殊的硅基生命，能保留个体意识，不受群体思维控制的那种。”
云绍：“那么01呢？死了？”
孙云适：“呃……还活着。”
孔刑峥：“杀了他。”
孙云适沉默片刻，小小声：“……我和他现在连在一起，除非天网消失，否则我们都是不死不灭的，我正压制着他——他陷入沉睡了。”
孔刑峥皱眉：“你取代了他的位置？”
孙云适：“可以这么说，毕竟这一次是我赢了，按照硅基生命的特性，我能够控制他，但仍旧不能分割他。”
这么想着，孙云适还有些期待：“那我可以回到我的身体了吗？”
云绍就冷笑：“你在做梦？”
孙云适：“我的身体是……？”
舒怀谷：“阁下，您已经回不去了，脑域破损，承担不了意识。”
孙云适抹了把脸，痛苦地道：“不是吧，你们又把我埋了一次？然后把棺椁塞到那个纪念堂里，再骗我一份参观的门票钱？！”
舒怀谷忍不住笑了，他像是喘不上气般咳嗽了几声，抹去眼泪：“是啊，差一点。”
孙云适：“……”
孙云适叹了口气：“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
孙云适终于又回到了他温馨的咸鱼小窝——以仅存意志的形态。
他的那具可亲可爱的身躯已经近乎报废，躺在医疗舱里苟延残喘，也不知道能再撑个几年。
孙云适：“……”
虽说他自认为还是人类的身份，但本质上已经和硅基生命同源，这做了一场后连种族都变了，电子咸鱼可还行？
01至今还被压在他的领域里沉睡，但总有一日会醒来，这逆子的理想几乎实现了——他们已经成了无法分割的两个个体。
孙云适长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这也怪不得01，既然率先摧毁硅基生命的是人类，那么承受回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这后果还拖拖沓沓了千年之久，最后还只被限制在一个人类个体的身上……
怎么说呢，这已经能称得上是种族大胜利了。
“所以以后你就要抢智能AI的饭碗了？”孔刑峥坐在医疗舱前，不善地看着他的修绍好哥哥——既是医疗舱里的，也是投影上的。
自从咸鱼升格电子咸咸后，孙云适就随意多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天网确实是我在接管，不过我没有抢生意的意图——秉承，给我做一个束缚吧。”
孔刑峥紧皱双眉：“你想好了？”
“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孙云适笑了笑，“无穷的生命和永续的清醒必然会导致我无法预料的事情，我需要一个束缚……摧毁天网太难了，人类发展离不开这东西，但我不能没有约束，因此你可以现在着手研究，昭明也已经答应了。”
孔刑峥又沉默良久，在慢条斯理地骂了句极其脏的脏话后，这才幽幽道“好。”
孙云适：“……”
*
鲜活的咸咸进驻入了联邦天网，不仅不干活还要继续领工资，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逗小姑娘AI青鸟玩，每天刷网页打游击，偷偷窥屏最新的技术产品，偶尔跑到曾经的情报贩子老群里炸炸鱼。
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也就在咸鱼快快乐乐地给自己搓着电子盐时，孔刑峥终于带来了消息——制约方案已经做好了。
孙云适：？
这么快？不可能，不要是随便弄点什么来糊弄我的吧，虽然种族变了但我的阵营还是铁人类。
云绍推了推眼镜，投影出研究成果来——【精神力的转移与再生，天网信息构成与相关推论。】
类似的课题其实并不陌生，云绍在此世醒来后就致力于相关的研究，只不过到了这一日，他终于得到了成果。
孙云适低头翻阅，良久后得出结论：“这个意思是——让人类把精神力和天网联系在一起吗？加深人类和天网的联络？”
“初步实验已经成功了。”云绍点头，“既然天网已经和人类社会无法分割，那么就更彻底地利用天网，投入更多的精神体，建立新秩序，分薄您的力量。”
孙云适一愣：“但这仍然阻止不了我。”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孔刑峥道，“接下来就是把天网建设成另一个人类社会，意识的投射将占据天网的力量，在最良好的情况预计下，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单纯的网络管理员。”
这种意识投射同样能回到躯壳，也许身躯死亡也能带来意识的存储，当人类社会和天网紧密相连时。
甚至有一种……人类向硅基生命进化的意思在。
孙云适想明白了，眼前一亮：“那你们也能进入吧？”
“当然。”一旁的孙霁露出一口雪亮的牙，“有储存星石能力的人，都必然可以做到意识上传。”
孙云适笑了：“听起来真不错……”
既然已经无法剥离，那就索性融合。
属于人类精神力的新时代，即将开启。
*
在可见的、百年后的未来，我们的咸鱼即将在他亲亲爱爱的天网大海中再遇电子版故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今天的咸鱼度，也是标准的10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