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今天开始做掌门 [参赛作品]》作者：宁世久 　　文案： 　　【公告】作者开文时试图摸索幕后黑.手流的新写法，所以玩家进入游戏剧情较后，不耐烦的读者请直接跳转16章。 　　—————— 　　被召唤到异世界，开局就得到一座门派仙山？还拥有了可以来回穿越的强大能力？ 　　夏炯：莫非我是爽文男主？ 　　但整个异界刚经历一场灾难，仙山被人攻破变成废墟，长老弟子死得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夏炯：女子口八。 　　包里一分钱没有，人手全是小萝卜头，夏炯满脸无语，和把他召唤来的仙山长老面面相觑。 　　“……不要紧，”夏炯强做精神，“你知道吗？蔚蓝星上有一种特别的生物，请这种生物来帮忙重建仙山，不仅不用花钱，他们还会倒贴钱给我们。” 　　“莫捉弄吾，”仙山长老濯清君顿了顿，“此物何名？” 　　“当然是第四天灾——”夏炯摊手道，“玩家啦。” 　　一天后，蔚蓝星。 　　《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开始内测！宛若真实穿越的游戏体验！名额有限还不快抢！》 　　玩家们：？！！ 　　———————— 　　正直老干部·曲忘生×漂亮游戏宅·夏炯 　　在以宇宙为规模的时空尺度上，人类无论个体还是集体都无比渺小，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 　　注：创意来源——起点-地下城玩家-全中国众筹写书流派第一人【不是 　　内容标签： 科幻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炯，曲忘生 ┃ 配角：修行者们，玩家们，反派们 ┃ 其它：在修真界搞现代化是否弄错了什么 　　一句话简介：我带领玩家拯救修真界 　　立意：科学是总结规律，进行假设，验证规律，只要符合三者，就是科学 　　作者简评： 　　夏炯穿越到修真界，开局就成为曾是第一仙门，如今却被灭全门的青华道掌门。为了拯救门派，他决定向蔚蓝星求援，朝修真界引入蔚蓝星特产——第四天灾玩家们。然而逗比玩家进入“游戏”后的种种沙雕举动让他脑阔痛，隐藏幕后灭门凶手的真实目的叫他心底寒，加上“游戏”出现后在蔚蓝星引发的一系列变故，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在保护好自己和朋友们的同时，完成门派复兴任务？文着重描写蔚蓝星和修真界产生联系后发生的变化，突出科学思维才有助于社会和生产力发展的硬道理，用辩证的方法引导两个世界技术交流，题材十分新颖，剧情有笑有泪，值得一读。 　　================== 第1章 　　“2029年9月1日。 　　“我在自己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时空门。” 　　夏炯在纸上写下这么一行，犹豫片刻，把纸揉成一团丢掉，重新扯出一张，铺好。 　　这么做的他，正在临安市某高档小区，一栋临湖联排别墅的阁楼里，而时间，则是凌晨一点。 　　万籁俱静，夜猫子灵感喷薄的好时候。 　　但夏炯并不是一个科幻作家或网文写手，讲实话，他只算一有点小钱的无业游民。 　　这栋联排别墅属于夏炯，一楼二楼被他租给自己投资的游戏工作室，三楼阁楼则是他的秘密基地……好吧，只是卧室带书房而已。 　　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就是在他位于房间正中央的床上，有一面不科学的时空门，悬浮而立。 　　是一面浑圆的、光滑的、水银一样的双凸透镜，半透明，隐约能看到对面有什么在涌动。只要夏炯轻轻触摸，表面就会显示出四行字—— 　　【双向时空门-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 　　【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穿越时空门一次（0/1）；任务奖励：多边智能翻译器×1】 　　夏炯看了几眼这时空门，重新在纸上写到： 　　“2029年9月1日。 　　“三天前，我在自己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时空门。 　　“经测量，该时空门垂直悬空在距离我房间地面四十公分的高度，距离我床单五公分的高度，呈浑圆双凸透镜外形，银灰色，半透明。 　　“直径二百一十公分，也就是二点一米，中心厚度三十五公分……至于其他的我就不会测了，毕竟我只是个高考数学五十分的艺术（划掉）文科生。 　　“有尝试拍照，发现无论是胶片相机还是数码相机，都无法记录其图像，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给你们一个不标准的手绘。 　　“[图] 　　“我也试图学习网文里那些获得时空门的主角，想搞些小白鼠丢进去，来完成前期探索，但我发现，这个时空门似乎并不允许我以外的活物单独进入。 　　“这样一来，把摄像头绑在母鸡身上，让它先进去探路的设想，从根本上就无法完成。没有一本网文描写过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所以…… 　　“所以我把买来的活母鸡送给工作室的大家加餐了。 　　“李阿姨炖鸡汤的手艺很好，应该给她加工资。 　　“嗯，总而言之，综上所述，哪怕把时空门上交给国家，想要尽快探索门后的世界，我也得亲自进入。 　　“不知道是否能够返回，所以这是一封遗书。” 　　夏炯写到这里，沉吟了片刻。 　　然后他继续写到： 　　“如果我就此失踪、死亡，我全部作品的版权，都留给我的父亲，夏星先生，在这里祝愿他早日提名诺贝尔物理学奖。 　　“除了已成为星鲸工作室办公楼的绿地公馆小区沙滨路二号，我的其他的房产，包括内部装修家具等，留给华凝书女士。 　　“我最重要的东西，是目前我正在使用的电脑，一共有三台，再加上游戏主机三台，掌机六部，VR眼镜两台，这些留给星鲸工作室所有人。 　　“我的肥宅快乐椅送给工作室总制作人，范益春先生，希望他能越活越年轻。 　　“这些老兵陪伴我征服了亚楠、苇名城、海拉鲁、弗德兰、艾泽拉斯、瓦罗兰……拯救公主或者毁灭世界，直到它们退伍，都请好好对待它们。 　　“嗯，还有银行卡和支付通里的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三分之一留给工作室，三分之一捐给第九艺术游戏促进发展基金，三分之一捐给” 　　笔在这里顿了顿，接着划掉了最后半句，又把前面两个三分之一改成二分之一。 　　“要不要重新誊抄一下？”夏炯自言自语，“好麻烦，算了。” 　　他接着写下去： 　　“其实也不一定会死，大家不要太严肃。既然这个时空门自称是双向的，那我应该还能回来。 　　“除非我一脚踏出去，直接外太空？”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呢……”夏炯吐槽起自己。 　　感觉已经写了很多字，他变得不耐烦起来，匆匆结了个尾。 　　“不啰嗦，我出发了，祝我平安吧。” 　　“妈耶，终于写完了。” 　　夏炯把笔一丢，伸了个懒腰，站起。 　　刚才窝在椅子上不显，现在一站起，就会让人发现这个年轻人其实挺高的，超过了一米八，但身材过于瘦削了，以至于他看起来比真正的身高还高一些。 　　他长发凌乱，发尾过肩，面上戴着硕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来一点点苍白的下巴，形状姣好，就是颜色十分不健康。 　　因此，就算穿着一身野战服，蹬着作战靴，他浑身依然透着一股“宅”味儿。 　　做好探险准备的夏炯兴致勃勃走到床前，提起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好重！” 　　低低一声惨呼。 　　不过好歹是个百多斤的大老爷们，夏炯没有倒下去。 　　他背上背包，又拿起准备好的武器——是一根金属棒球棍。 　　金属棒球棍重量刚好，又老少皆宜，且伤害量巨大，他觉得非常适合当做玩家离开新手村的装备。 　　做完这些准备，夏炯雄赳赳气昂昂要跨过时空门。 　　“等等，不对，好像忘记佩戴头部装备了。” 　　夏炯突然想起，连忙返回。 　　“应该选这个防毒面具，还是选这个防弹头盔呢……防弹头盔和野战服有套装效果，但万一去的地方有毒气……嗯，选这个带二氧化碳过滤片，能把二氧化碳转化成氧气的口罩好了。” 　　嘟囔着现实中根本不会有，只有电子游戏里才会存在的“装备套装效果”，貌似中二病到把游戏当现实的夏炯将防弹头盔和口罩戴上，又将头盔上的挡风镜拉下，罩在面前。 　　他感觉到自己眼镜的眼镜腿被头盔压着，非常不舒服，叫人想取下来。但一个双眼近视六百度的人探索异世界却不戴眼镜……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冰箱里有隐形眼镜，但好像是十年前买的没用完……算了。” 　　夏炯重新拿起棒球棍，又提起鸡笼，用绳子把笼子绑在胸前。 　　昨天新买的一只母鸡团在鸡笼里，还在睡，不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 　　全副武装的夏炯深呼吸。 　　半晌。 　　“走吧。” 　　他对自己说，鼓起勇气穿过水晶般的时空门，体感就像穿过一层水面。 　　隔着头盔，仿佛有唱经般的呢喃在他耳边响起，但当夏炯凝神去听时，这些声音又消失不见。 　　过去三天被兴奋冲昏头脑的夏炯一个激灵，突然感觉到了少许害怕。 　　游戏都开始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反悔，他连忙对自己说。 　　然后，什么都还没看清的夏炯一脚落空。 　　？？？不是？ 　　掉下去时年轻人简直不敢置信。 　　这时空门，难道真的直通外太空？？？ 　　*** 　　子夜。 　　昆源界，青华山下，只听闻鬼哭狼嚎。 　　妖灾魔潮突如其来，扫荡整个昆源界，把凡世化为一座血狱。凡人在这血狱中挣扎求生，将希望寄托于本界最大的仙门——青华道上，却不知道妖灾魔潮到来前，青华道突然关闭了山门。 　　数日之后，前来求救的人们，还有被人肉吸引来的妖魔，在青华山下堆成了血海尸山。 　　尸体腐烂后散发出黑绿瘴气，吸引来的大群毒虫，在这片坟场上缓缓流动，少数幸存的活人若没有逃走，怕是又死在了瘴气里。但瘴气并没有把青华山下变成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若仔细看，就能见到，有一些诡谲黑影在其中窸窸窣窣活动，发出叫人悚然的声音。 　　忽而一道清光从高空落下，分海般将瘴气劈开数百丈。 　　瘴气中啃噬尸体的妖魔发出凄厉惨叫，但它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地上突然钻出数不清的柔韧白草，将它们连尸体碎块一起捆绑，拖入地下。 　　鼓起的地面迅速恢复平整，长出青嫩小草，不再被瘴气遮挡的灵脉霞光落下，小草顶端开出一簇簇洁白小花，花蕊散发荧光，星星点点刺破周围瘴雾。 　　然后又一道青光自西边疾驰而来，先环着整座青华山绕了三圈，不得其门而入，微微一顿，突然转向。 　　片刻停住，青光在瘴气上方化作一个道人。 　　这位年轻道人面庞线条柔和，五官极为俊秀，却不知为何，眉头微蹙，双目紧闭。 　　他头上一丝不苟束了个红玉莲花冠，身穿花青色道衣，外披宽大厚重的洁白鹤氅。 　　即便在夜色中，这件对襟鹤氅也白得发亮，片尘不染，灵脉霞光下，还能见到上面根根羽毛细纹分明。 　　鹤氅胸前红绳相系，领口和下摆则衬以黑羽，远远一看，这道人真真飘逸如云中仙鹤。 　　他迎夜风而立，手执一根比人还高的黑铁旗杆，旗杆上一面青旗随风猎猎。 　　也不知这青旗是什么织成，上面祥云纹路密密如鳞，并且如真正的云朵般流动旋转。 　　鹤氅道人一出现，周围百里妖魔们故意发出的桀桀笑声全部消失不见。鹤氅道人微微侧头，在寂静里寻到了那个惹得他注意的声音。 　　他松开手，旗杆流矢般坠落而下，尾部插入地面。 　　周围瘴气倒卷着后退，旗杆没入的地面上迅速长草开花。身影一闪的鹤氅道人出现在旗下，脚踏复苏的土地，向右手边望去。 　　他右手边，三个用匿迹术法，藏身瘴气中的少年少女也发现了周围变化，他们先是一惊，旋即看清来人，跟着又一喜。 　　“长老？” 　　“是曲长老！” 　　“曲长老？这位……难道是濯清君？” 　　鹤氅道人，青华道守拙峰长老，人称濯清君的曲忘生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下身份，然后睁开眼睛。 　　“等等！” 　　“不可！” 　　少年少女中有两人突然反应过来，惊叫道，但已经来不及了。 　　睁开眼睛的曲忘生向他们那边看了一眼，顿觉天旋地转，连忙又闭上眼。而那边反应过来的两个少年少女慌忙捏诀，甩出十几个祛尘术，把周围狼藉血迹打扫得干干净净，才低头恭敬道：“长老，好了。” 　　青华道里众所皆知有晕血毛病的曲忘生，这才重新睁开眼。 　　一睁眼，他便皱起眉。周围是打扫干净了没错，可藏身于此的少年少女修为尚未筑基，使用术法需得开坛请圣。 　　他们的确摆下了法坛，但这法坛却是临时做的，供器少了花瓶，贡品也只有一盏烛灯，缺三少四，看得曲忘生心生烦躁。 　　还是个强迫症的鹤氅道人当即默念了一句《清静经》，压下烦躁，才问：“这是作甚？” 　　三个少年少女中，有两个是青华道外门弟子，他们互望一眼，吞吐道：“这个，弟子们没能在山门关闭前返回门内，如今不得入，于是……于是想请个仙兵给门内传信，叫哪个师兄打开山门，放我们进去。” 　　曲忘生闻言，眉头蹙得更紧。 　　“山门已关，门中自成一界，内外隔绝，”他同这些不懂太多的外门弟子解释道，“就算请来仙兵也进不去，无甚用。” 　　以为能躲入门中的少年少女们：“……” 　　“说到底，”那个除了曲忘生出现时喊了一句，后来一直没作声，并非青华道门人的锦衣少年怒道，“昆源界危急时刻，你青华道为何关闭山门？！” 　　这几日去了别处，刚刚才赶回，比少年少女们更一头雾水的曲忘生默然片刻，道： 　　“……吾不知。” 　　锦衣少年还想骂什么，曲忘生旗杆一扫，一阵风将三个少年少女推离法坛。 　　他走上前，将法坛上三根线香从香炉中拔起，打量着，随口解释：“山门紧闭，想从外面打开山门，除非有掌门印，但掌门印自然在门内，所以山门已经不能从外面打开了。” 　　听他这么说，少年少女们顿时露出惊惧神色。 　　“不能打开？那弟子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吾先送你们去安全地方，”曲忘生道，随手把线香插回去，“立刻收拾东西，随……唔？” 　　插回香炉的三根线香原本还剩两寸长，却一瞬间燃完，变成了香灰。 　　这是做法成功的标志。 　　然而…… 　　请来的仙兵神将在哪里？ 　　茫然间，吃惊的曲忘生和少年少女们突然听到惨叫。 　　他们抬头望去，见一奇怪大鸟从天空中飞过。 　　同一时刻。 　　不知道地上有人看到了自己，夏炯和他胸前鸡笼里的母鸡一起，扯着嗓子大喊： 　　“咯咯咯咯咯咯咯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老子不会用降落伞降落啦！” 第2章 　　首先必须说明一下，夏炯并不是一个傻子。 　　近年来，变身危险的高空坠物什么的，已经成了无数主角的必经之路。而若假设，时空门对面的宇宙环境与蔚蓝星近似，那从概率学来说，他出现在外太空中的可能，要比他稳落在一个有稳定大气行星表面上的可能，大太多了。 　　但夏炯仔细思考，还是没有给自己配备一套宇航服。 　　因为他穿上沉重的宇航服后，活动五分钟就会累得猝死。 　　……不不，当然不。真正的原因，是这面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时空门。 　　这面时空门明显不是自然产生的，它应当是一个智慧文明的人工造物。 　　它能辨识夏炯的基因，完成使用者认证，然后颁布任务驱使夏炯进行活动。从这点看，夏炯觉得，这个时空门应该知道，他这种脆弱的碳基生物，并不适合去外太空进行一日游。 　　夏炯决定赌一把。 　　他赌赢了。 　　再次说明一下，夏炯并不是一个傻子。 　　他甚至记得给自己配置降落伞，没让自己和母鸡第一时间摔成碎肉。 　　但夏炯还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不会降落。 　　作为一个人生只剩下玩的有钱人，夏炯当然体验过高空跳伞这种惊险刺激的项目，当初体验时，他也学习过一些跳伞的基础知识。问题在于他并没有亲手操作过，毕竟当年他体验的那个项目，是…… 　　是双人跳伞。 　　对，就是全程有教练保驾护航的那种。 　　而现在，他面对的，还是比普通降落更困难的陌生地区夜间降落。 　　为什么要选择午夜穿越时空门——这个问题回荡在夏炯脑中时，他和那只惊醒的母鸡，已经一起惨叫了一分多钟。 　　“咯咯咯咯咯咯咯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咳、咳咳，咳——” 　　大脑缺氧制止了夏炯继续生产噪音的行为。 　　风向好像改变了，停下喊叫时，他脑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还未意识到为什么，夏炯就看到下方黑绿色的迷雾中，一具宛若巨人的人骨骷髅高高跃起，挡在他前方。 　　如此近的距离，他清晰能见，巨人骷髅深邃的眼眶中，两枚有足球大小的幽蓝鬼火跳跃，向前辐射出沁人的寒意。 　　头盔挡风镜上飞快结出霜纹，挡风镜下，夏炯的嘴巴不由缓缓张开。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此奇幻的一幕还是给年轻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巨人骷髅嘴巴也缓缓张开，在这个距离下，夏炯根本无法改变方向，眼见就要直冲它嘴中。 　　大概要死……这个念头闪过夏炯脑海。他心中一片空白，有好几秒钟，他所有思维都陷入停滞。 　　然后他瞥到什么，瞪大眼睛。 　　一道青旗飞出，旗尾温柔地将他一卷。 　　披雪白鹤氅，双目紧闭，面庞线条柔和的俊雅道人不知何时出现，挡在夏炯和巨人骷髅之间。 　　本不想出现，但夏炯叫得太美味，被吸引出来了的巨人骷髅：“……” 　　未等它退走，嫩绿小草已经沿着巨人骷髅惨白的肋骨一路向上，曲忘生抬起头，幽蓝鬼火飞散，遍布青苔的白骨无声无息坍塌散落，化为一捧腐土。 　　双手扒着青旗边缘，看到这一幕的夏炯眼睛瞪圆：“……哇哦！” 　　听到他的声音，曲忘生睁开眼，回头看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奇怪家伙。 　　一股臭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夏炯尴尬地眨眨眼，从对面这个帅哥身上感到一股杀意。 　　因为鸡笼里，那只出生后从没遭受过这么大罪的小母鸡，咯咯哒着，两腿颤颤，拉下一大泡鸡屎。 　　*** 　　“对不起，我错了。” 　　一落地，解下鸡笼的夏炯就飞快说。 　　带来当做小白鼠的可怜母鸡也落地了，但它落地后，被两个青华道外门弟子十几道祛尘术撸成秃毛鸡，干净得直接下锅也没问题。 　　这实在太惨，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秃头母鸡晕了过去，不再制造噪音。 　　而曲忘生手扶额前，侧着头，广袖挡住视线，根本不看这边。 　　夏炯摘下口罩，摘下头盔，摘下眼镜，掏出一张湿巾用力擦着被他糊满泪水的眼镜。 　　两个年少的青华道外门弟子，一个锦衣少年公子，都眼神不错地打量他——打量他头盔的奇异材质和形状，打量他湿纸巾薄如蝉翼的紧贴包装，打量被他粗暴使用的散发着香水气味的“手帕”，打量他那副镶着两片水晶的古怪“首饰”。 　　还有他明显养尊处优的体态皮肤，和针脚规整如墨道构装编织，却不附着一点灵气的异常穿着。 　　“你不是仙兵，也不似昆源界人士，”锦衣公子首先发问，“敢问郎君，从何处来？” 　　“我？”夏炯戴上眼镜，找回清晰的世界，饶有兴致四处观察，“我来自蔚蓝星……哇！” 　　距离进入这个异世界已经好几分钟，夏炯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它的夜空。 　　出乎意料的，这里的夜空没有月亮。 　　大气清澈，万里无云，又无月华争辉，此方世界的群星本该比蔚蓝星上更闪亮，但夏炯所见星光十分黯淡，照亮夜空的，并非星体，而是…… 　　“……极光？” 　　瞪大眼睛的年轻人不禁喃喃。 　　太阳发出的高能带电粒子流来到蔚蓝星，会被蔚蓝星的磁场偏转到南北两极。高能带电粒子激发稀薄大气中的金属钠，经过扭曲，呈现出多彩而绚丽的极光。 　　夏炯亲眼见过真正的极光，但是，他在蔚蓝星上见到的极光，绝不似此时此刻所见的极光，绝不似如此壮阔美丽。 　　那是数条粗壮的明黄嫩绿光河，从不同方向，迢迢横贯星空，占据人大半视野，并随风变幻，如同仙人的披帛霞带，边缘晕出七彩霓光。 　　它们汇聚在同一点，或是从同一点向四面八方流淌，在这一点下，云雾缭绕的群山耸立。 　　夏炯尚不知道，那就是青华山脉，青华道。 　　哪怕看到巨人骷髅也没有这般，脚踏陌生的土地，仰望星空，他终于产生了——啊，这不是蔚蓝星——的实感。 　　“那是灵脉霞光，”放下遮掩的手，见夏炯怔然的曲忘生道，“你似乎从未见得？” 　　“等等，等等，”根本没听别人说话的夏炯恍惚呢喃，“先让我拍个照……” 　　他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对焦，咔嚓。 　　看到已经存入相册的照片，夏炯眼镜片下的眼神陡然发亮。 　　“那个！那个！”他兴奋道，“能不能帮我和极光拍个合影！你们会用手机吗？我……我……” 　　兴奋的夏炯对上曲忘生紧皱的眉头。 　　杀意，他想。 　　“对不起，我错了。” 　　冷静下来的夏炯立即道歉。 　　曲忘生仍是皱眉看着他。 　　夏炯跟着沉默，片刻，踟蹰道：“真不能帮我拍个合影？” 　　“你……”曲忘生吐出半个字，又闭上嘴，伸出手，招了招。 　　夏炯以为他在召他过去，疑惑地向前，却不想，有一物动作比他更快。 　　一巴掌大小的银灰色水晶透镜从夏炯右耳边脱落，滴溜溜转动着，飞到曲忘生张开的手上。 　　“等等，”看清这东西的夏炯一惊，“拿走这个的话，我就……” 　　“嗯？” 　　“哎？” 　　一直旁观，不敢作声的少年少女们，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 　　之前夏炯能自如同他们交流，所以少年少女们并未察觉，现在取下水晶透镜，他们才发觉，夏炯口中的语言，不是他们认识的任何一种。 　　再看那水晶透镜，上面也有他们不认识的古怪文字。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 　　【您的主线任务“穿越时空门一次”已完成，多边智能翻译器加载成功，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探索青华道（0/100%）；任务奖励：100积分，积分商城开启】 　　没有水晶透镜，夏炯一阵叽里呱啦，但其他四人都听不懂了。 　　在曲忘生手里，水晶透镜如液体般流动，改变形状，片刻，竟变成一枚背部雕刻群山的水晶印章。 　　曲忘生合拢手指要握住水晶印章，水晶印章却一下子飞高，向夏炯那边飞回。 　　等重新挂在夏炯耳边，它已然变回水晶透镜的形态。 　　“……所以说，这个东西，嗯？回来了？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夏炯按住耳边的水晶透镜，惊喜道。 　　“这是吾青华道掌门印。”曲忘生说。 　　“怎会？” 　　“为何？” 　　“啥？你青华道掌门印怎么会在此子手中？” 　　一旁少年少女们七嘴八舌问。 　　水晶透镜回来，夏炯重新能听懂他们的话，他拿住水晶透镜，一脸警惕。 　　“这位先生，虽然你救了我的命，我对此非常感激……但你也不能看到什么好东西就说是你家的啊。这个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着，是我的时空——” 　　夏炯突然噤声。 　　拿下水晶透镜的他看到，透镜表面字迹一阵变幻。 　　【双向时空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对不起，我错了。”今晚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并且这次极为诚恳。 　　“掌门印为何会在你处？”曲忘生问。 　　“我也不知道啊，”夏炯着急为自己辩白，“三天前它突然出现在我卧室里，要求我按照步骤进行认证。我不知道它是你家的东西……” 　　两个青华道外门弟子闻言，不禁疑惑地讨论起来。 　　“认证……？可是认主之意？” 　　“但掌门印之主当是掌门……” 　　“还争论什么？”一旁锦衣少年撇嘴，“你青华道怕是出事了！” 　　“竖子！住嘴！”青华道外门女弟子当即怒道。 　　“怎么？要打赌吗？”锦衣少年不以为意。 　　夏炯看着他们争吵，歪了歪头，转身问曲忘生：“是我错拿了你家东西，导致你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去开山门。”曲忘生说。 　　“好啊，”夏炯立刻应下，应下后才问，“但山门是什么？我要怎么开？” 　　他问完，话音刚落，环绕青华山的云雾向两边散开，露出一条可供人登山的青苔石阶。 第3章 　　“这就是青华道了？” 　　夏炯说，手机对准径边古树，咔嚓拍下一张照。 　　一行人加上笼子里一只鸡，已经踏上进山的青苔石阶。曲忘生走在最前方，三角云箓青旗漂浮在他身后，旗杆顶端长出几朵碗口大的重瓣白花，花蕊吐珠，大放光明，驱散小径两旁纷扰的迷雾。 　　夏炯走在三角云箓青旗后，手机咔嚓，又对着旗杆上的白花拍了个照。 　　“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他像是个观光客，兴致勃勃同旅伴说话，“我叫夏炯，从蔚蓝星来。职业的话……现在是当老板？我开了一个工作室，搞游戏开发的那种，不过我不管事的，只花钱，我还投资了一些研究所，最近搞出来一个神经连接全息。除此以外就没啥可说的了，你们呢？” 　　“蔚蓝星……蔚蓝星界？”他身后，那青华道外门男弟子皱了皱眉，忽略掉那些听不懂的话。 　　夏炯观察他，对照蔚蓝星上的孩子们，约估他大概十五六岁。 　　这位少年里面穿着一件绣着大朵牡丹的类胡服长袍，长袍花色极为炫目，被光一照，泛起宝石般华彩，叫人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普通衣服。 　　而青华道那件朴拙无华的花青弟子袍，被少年披在肩上。他已经束发，却只扎起头顶几缕，绑着逍遥巾，巾带长长，与没有扎起的长发一起飘在脑后。 　　……不喜欢守规矩，性格可能会比较散漫，夏炯暂时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 　　然后他貌似随意道：“蔚蓝星在我们那边还是挺有名的，你没听说过吗？” 　　夏炯先前听着他们谈话，觉得这个异世界可能是那种传统修真界设定，一个大世界里分成无数小世界什么的。若是如此，异界来客这样的身份，对于昆源界的修士来说，可能就像外国人一样。 　　在蔚蓝星华夏的大部分地区，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挺罕见的。但大家都知道星球另一边有外国人存在，哪怕新奇，也不会把外国人当外星人。 　　这些昆源界的人也是，他们把夏炯当做一个普通的异界来客，只有夏炯自己知道，他这个异界来客，和这里人以为的异界来客，区别恐怕就像外国人和外星人那样大。 　　但夏炯会直说他其实是外星人吗？ 　　他又不是傻子。 　　“方寸道出版的《三万诸天》中，并未记载过蔚蓝星界这个名字。不过，夏居士你连灵脉霞光都不曾见过，大抵是比较偏远的地界吧。”这位青华道外门男弟子果真没有太过在意，思索片刻想不起来，就随意放了过去，道，“青华弟子张防微，这是我师姐杜渐。” 　　青华道外门女弟子杜渐，走在他身后。说是师姐，但她年纪比张防微还小，在夏炯看来，只是小学生的年纪。 　　年纪虽小，却满面阴霾，不知在想什么，张防微说完后半晌，才心不在焉朝夏炯点了个头。 　　夏炯打量她穿得规规矩矩的花青弟子袍，梳得规规矩矩的双垂髻，目光从这件弟子袍捉襟见肘的尺寸，扫到努力藏起，但还是被他找到了的缝补痕迹。 　　不过夏炯的视线并没有长久在这些地方停留，即刻收了回去。 　　……看她师弟的穿着，这些仙门弟子再如何也算不上贫寒，总不能说这偌大仙门，几年都不给弟子发衣服吧？夏炯想，要是穷成这样，如何养得起前面领路的那位仙气大佬？这位杜渐小师姐，应该是幼时受苦，一朝富裕后，却还改不掉节俭习惯的人。 　　“抱歉，”张防微也注意到杜渐的心不在焉，苦笑解释，“杜师姐有一幼弟，拜入浩言长老门下，是内门弟子。她刚才听三殿下说门中可能有变故，怕是忍不住担忧了。” 　　“三殿下？” 　　夏炯问。 　　张防微用眼神向夏炯示意走在最后的那个锦衣公子，介绍道：“那是我昆源界俗世大燕朝的三皇子殿下，朱恭靖。” 　　夏炯闻言，认真看了看这位三殿下的一身精致的朱红锦衣，小小地“哇哦！”了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室成员，”他举起手机，“能合影吗？” 　　“放肆！”走在最后的朱恭靖三殿下冷声道。 　　“不能合影就不能合影嘛，”夏炯讪讪移开视线，“凶什么……唔，那，救我的这位先生呢？” 　　他也用眼神，向张防微示意最前方的曲忘生。 　　“哦，这位是我青华道最年轻的元婴长老，”张防微说，“濯清君，曲忘生曲长老。” 　　夏炯眨了眨眼。 　　“濯清君这名字真好听。” 　　他道，好似无意，曲忘生的背影微微一僵，不过夏炯没有看到。 　　年轻人的注意力，已经被石阶小径一侧的岩壁，吸引过去了。 　　之前夏炯就有看到，随着一行人不断向上攀登，青苔石阶两侧的青岩上，一个个龛窟，从涌动云雾中跳了出来。 　　不知是多久之前开凿的窟洞，窟壁上雕琢着一座座仙人像。这些雕像称不上巧夺天工，但各有各的古朴意韵，小只有夏炯巴掌大，大的用一整块山岩做基底，高十多米，坐云台，捧如意，戴彩冠，飞天环绕，顶生日霞，线条圆润的丹凤眼半睁半阖，微微抿起的唇角笑意若有若无，它们面庞慈祥，神色漠然，从高处俯瞰下方走过的一行人。 　　夏炯曾见过有名的乐山大佛，但和这些仙人像比，就觉得大佛也不过如此。 　　他们一路向上，石阶小径边龛窟本只是零星出现，在路过一个塌落的仙人像后，这些龛窟就变得密集起来，大大小小，沿着石阶，遍布山壁。 　　这些仙人像倚着参天古木，潮湿边角蓄满青苔藤蔓，不知名的小花开在仙人像头顶，不曾破坏龛窟美感，反而给石雕们增添一份禅意。 　　触摸花瓣的夏炯沾了一手露水，他举起手机，又放下。 　　夜晚光线不好，拍照是在糟蹋这番美景。 　　“我青华万道窟，即便是在三万诸天，也颇有名气，”张防微笑容含蓄，为他介绍，“其中最有名的一座龛窟，就是在山门下的七圣潭。那里山壁环绕地穴潭水，成一幽谷，幽谷岩壁上雕刻我人族七圣，是……夏居士你看，已经到了。” 　　夏炯听到了哗哗流水声。 　　他往前几步，看到云雾在这里散去，果真豁然开朗。 　　就见山壁环绕，白练般的瀑布哗哗落进水潭，水汽氤氲间，七座巨大的青岩仙人像落座谭边，或坐或卧，或笑或怒，一半身躯浸没水下，长满水草，被一群红尾鱼儿当做巢穴。 　　灵脉霞光落下，倒映幽潭中。 　　“……哈。” 　　应该带个单反过来才对啊！已经把登山包交给张防微背的夏炯，高估着自己的体力，感叹。 　　“这里距离山门就很近了，”张防微继续介绍，这小子干起导游的活真的很熟练，“七圣潭和山门之间，道路较为平坦，有一片桃花林，桃花终年不谢……” 　　夏炯感兴趣地向道路另一边望去，随他视线移动，另一边的云雾也跟着散开。 　　他突然耸动鼻尖。 　　张防微噤声，所有人都迟疑停步，风送来一阵血腥和火烟。 　　既看不到终年不谢的桃花，也看不到青翠欲滴的桃叶，存在于言谈里的桃花林已成为一片焦土，只剩下漆黑的枯枝，未灭的火星，和散不尽的硝烟。 　　几具尸体躺在烧成炭的桃枝间，在看清它们……他们前，夏炯就移开了视线。 　　死人，是真的死人。 　　夏炯有点恍惚，但还未等他澄清心绪，走在他前面的曲忘生就原地一个摇晃，向后倒下。 　　“……？” 　　夏炯一步上前，将他接住。 　　接住后一看，夏炯发现这位大佬目光涣散，脸色苍白，冷汗潺潺，先吃了一惊，接着反应过来。 　　“不是？你晕血？” 　　夏炯立刻要把曲忘生放平躺下，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声嘶嘶咆哮突然从旁边潭水中传来。 　　张防微低呼，一只七八米长的红磷大蛇从潭水里钻出来，抬起头，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俯瞰他们，张开长吻，露出两只比人还高的毒牙。 　　“你青华道怎么还饲养这种妖物？！”三殿下朱恭靖不禁叫道。 　　“不是！你别乱说！我们没有！”张防微下意识反驳。 　　“喂！重点是这个吗？”夏炯无奈，“该这么搞你们这个濯清君啊？” 　　没想到大腿竟然如此不牢靠，夏炯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外三个算得上修士的家伙。 　　可三个少年少女只有炼气期，若不摆道场做法坛，炼气期修士也就比凡人身体健壮一点。 　　红磷大蛇嘶嘶冷笑，无色毒液从毒牙中疾射出，伴随而来的，还有蛇口中吐出的腥臭毒气。 　　夏炯下意识背过身，把曲忘生护在后面。 　　曲忘生却抓住他肩膀，虽仍旧面色苍白，但还是低喝出声： 　　“起！” 　　三角云箓青旗迎风而起！旗面忽而扩大，将除曲忘生之外的大小四人包住。 　　曲忘生自己则用力扯下旗杆顶端的重瓣白花，一扬手，洁白花瓣随风散落，一捏指，片片花瓣化芒射出！ 　　红磷大蛇抬起头不过瞬息，就变成一块块落回潭水里的碎肉。像是被它临死前的嘶吼惊醒，不同的兽吼又从山上不同地方传出，一时间魔气森然，叫人奇怪这里哪像道门仙山。 　　而蛇血腥臭，就算阖上眼，闭了气，曲忘生也几欲倒下。 　　鹤氅道人咬牙道：“站稳！” 　　夏炯连忙抓住青旗边缘，少年少女也是一样。 　　三角云箓青旗平展于地面，倏地飞起，就像夏炯在奇幻作品里见过的飞毯。曲忘生收回手，不知何时，已经拿住了夏炯的水晶透镜。 　　水晶透镜放出一线彩光，直射入沉沉雾霭中，打开护山大阵。曲忘生身形一闪，出现在旗杆上，雪白鹤氅飞扬，鲜红系绳猎猎，他双目紧闭，往前踏出一步。 　　整面青旗刹那化作一道青光，直直冲入云雾中。 　　一只手紧抓青旗，一只手护住眼镜，什么也看不清的夏炯被惯性死死压住，感觉只过了几秒，忽然浑身一轻。 　　三角云箓青旗已经载着几人到了青华主峰朴阳，曲忘生先从旗杆跳下，青旗把大小几人加一只鸡抖落在地。 　　“就不能叫这东西动作轻一点吗？！”一屁股摔倒的大燕三殿下朱恭靖骂骂咧咧。 　　其他人也晕头转向，夏炯扶着眼镜爬起，抬眼便忘记自己想做什么。 　　大火在燃烧，火星漫天飞舞，呼吸间感觉肺腑痛苦不已，仿佛从内部被烤焦。 　　火光照映下，尸体遍布太极台，鲜血浸润白玉黑岩的裂纹间。 　　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战斗。 　　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烟气呛得夏炯咳嗽，他拉上口罩，默然片刻，左右看看震惊呆住的其他人，在心里轻叹一声。 　　然后他走到僵立的曲忘生身后，伸出双手，捂住曲忘生死死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 第4章 　　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夏炯想。 　　任你努力把自己变成青年才俊，一方大佬，能打三百个，该死的风浪还是说来就来，再大的船也说翻就翻。 　　天地况且倾覆，问甚蝼蚁乎？ 　　所以啊，人生，有意义吗？ 　　不如一起来打游戏。 　　“真说出这种话是会挨打的吧？”夏炯嘟囔，“我也是有情商的……濯清君，濯清君，别看了。” 　　曲忘生并未回答，夏炯觉得这人的精神气已经飞出天外。 　　“别看了，不要闭气，”夏炯说，“呼吸，濯清君，呼吸。” 　　曲忘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满山血腥和炙热空气仿佛全被吸入肺腑，郁结于鹤氅道人心中。 　　但他表面似乎已经恢复平常，闭双目，轻抬手，三角云箓青旗飞起，旗面上云卷云舒的符箓色泽染上黑墨，融入一片突如其来的乌云中。 　　一条电蛇游走云间。 　　轰隆！ 　　青烟雾霭淅淅沥沥落下，分明不是多大的雨，却一下浇灭了满山火光。 　　兽吼渐消，夏炯悄悄收回手，躲在曲忘生身后左右眺望，道：“说不定有人活下来了，你们昆源界是怎么搞搜救的？” 　　“……并无。”曲忘生道。 　　并无搜救方法，还是并无幸存者？如果是并无幸存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夏炯想了想，只能感叹，神奇的修士。 　　他知道自己是外行，最好别插手，见曲忘生态度笃定，便不再多言。拿出水晶透镜，看了一眼上面的提示。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 　　【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探索青华道（1%/100%）；任务奖励：1～100积分】 　　“怎么感觉被这东西给坑了？” 　　今夜一连串遭遇下来，夏炯大脑不似之前三天那样火热，觉出一点不对来。 　　“说实话，”他思忖，“我一个陌生的外界来客，在这个节骨眼里拿着他们青华道的掌门印，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夏炯刚意识到这点，就听到一长声吟泣。 　　他寻声看去，见那小萝莉杜渐跪在一具七八岁幼童尸体前，已是泣不成声。 　　夏炯想起张防微之前的话，意识到，这恐怕就是杜渐那个被收入内门的幼弟。 　　他不敢多看尸体，慌张移开目光，可这一点慌张，却叫茫然流泪的杜渐捕捉到。 　　她盯着夏炯，神色慢慢变化，眼神逐渐恐怖。 　　“是你！”萝莉喝道，“是不是你！” 　　……emmm，意料之中的发展。 　　夏炯直接举手做投降状，口中则试图挣扎地解释道，“不是我！你冷静一下！我可是刚刚才来到你们昆源界的！而且我是个凡人啊！” 　　“若不是你！掌门印为何会在你处！” 　　完全陷入内心世界，杜渐厉喝，直接捡起旁边的断剑，小小身体刹那跃起，形影鬼魅，转眼就扑到夏炯面前。 　　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的张防微：“杜师姐！” 　　砰！ 　　轰然一声，就见杜渐撞上……不，是夏炯一棒球棍砸在她肩上。 　　只是个小学生的杜渐小朋友原地摇晃一圈，扑街倒地。 　　一片安静中，夏炯抬起棒球棍，无奈道：“考虑到这位小师姐是修士，而我是凡人，所以这应该不算成年人欺负小朋友，吧？” 　　“……”左右两少年目光震惊，不明白夏炯是怎么做到的。 　　只有夏炯感觉到自己后颈被什么触动，他眼角微瞥，看到一朵眼熟的重瓣白花悄悄缩回，藏进他发下。 　　“……” 　　哎，刚才他明明只想用棒球棍挡一挡，却手肘一麻，变成了这样。 　　濯清君果然真人不露相啊。 　　夏炯不禁瞄了一眼曲忘生，鹤氅道人一如之前般双目紧闭，嘴唇微动，似在念经，神色未变，真不知是什么时候把花放在他身上的。 　　再考虑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可疑程度，夏炯觉得，大概是……一见面吧。 　　大佬虽然晕血，到底是个靠谱的人。 　　“此地之事，确实与夏居士无关。”曲忘生开口了，先给此刻的情况定下调。 　　夏炯拍拍胸口，仿佛松了一口气，高兴道，“你愿意相信我真是太好了。” 　　“夏居士的确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此事瞒不过吾双眼，”曲忘生道，“况且，多亏夏居士心思纯善，才助吾等寻回掌门印，忘生还未拜谢。” 　　鹤氅道人说完，直接向夏炯作了一揖。 　　夏炯：“……” 　　三言两语就把夏炯的行为定为帮助寻回，哪怕夏炯确定这确实是青华道的掌门印后，并不打算把水晶透镜昧下，心也不禁肉痛滴血。 　　“掌门印自然是应该还给你们的，”夏炯只能郑重还礼，“濯清君你救了我一命，分明是我还没有认真谢谢你啊。” 　　这么说了，他顿了顿，又道：“问题是这个掌门印把我带过来的，要是没了它，我可能回不去。” 　　“此事无碍，”曲忘生好像早就等着夏炯问，立刻回答，“你先回去，再解除认主，掌门印自会返回，不用担忧。” 　　“哦……哦！厉害！” 　　不明白原理的夏炯只能喊666了。 　　“事不宜迟，”曲忘生道，“夏居士，你现在就回去吧。” 　　“哎？”夏炯一愣。 　　他略有迟疑，左右看看。 　　年轻人头脑不再发热，一路又遭遇各种妖魔鬼怪，血光尸体，游玩般的态度也跟着改变，自然知道这边青华道和昆源界恐怕要陷入动乱，不是他这样的弱鸡能随便跑的地方了。但是，但是啊…… 　　亲身穿越异世界，如此奇幻的经历，就算知道有危险，又有多少人能拒绝？ 　　过去数小时，如梦亦如幻，他则是正在赖床的孩子，哪怕听到了家长的呼喊，也不愿醒来。 　　然而，然而，夏炯到底是个成年人了。 　　“虽然我一直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但尚没有立刻去死的打算，”他说，“还有那么多游戏等着我去玩呢，我知道的。” 　　夏炯对众人点点头，刚把杜渐抱到一边的张防微过来，帮他把登山包背上，又提起鸡笼交给他。 　　他擦了擦眼镜，整了整口罩，戴好头盔。 　　“时空门。” 　　年轻人喊道。 　　水晶透镜飞出，迅速变大，待直径长到二百一十公分，垂直悬立于地面，才停下变化。 　　夏炯一步一回头，走到时空门前，磨蹭半天要跨进，突然又停下。 　　他突然想到一点，他其实可以请曲忘生等人去蔚蓝星。 　　但这样太危险了，无论是对他，对曲忘生等人，还是对蔚蓝星或昆源界。 　　……所以为什么要想到这一点？他最好不要做出这种邀请，但是，他欠了曲忘生救命之恩，不提一句，又对不起自己内心。 　　夏炯陷入犹豫。 　　“夏居士，吾知你好心，”曲忘生突然道，“蔚蓝星界必是安逸富裕之地，既然如此，吾等决不能去。” 　　夏炯愣住。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并且拒绝了。 　　不管怎么说，去蔚蓝星休整一番，对于曲忘生等人而言，是没什么坏处的。 　　还专门提一句蔚蓝星安逸富裕，难道是担心在安逸乡中消磨掉重建仙门的志向，或者复仇之心？ 　　“对不起？”夏炯有点茫然地说。 　　“无事，吾或许能坚持道心，但要务在前，何必让自己接受诱惑。”曲忘生语气淡漠，“况且情形不明，吾等若去，万一将祸事带到蔚蓝星界，你该如何对乡人交代？” 　　“等等？”三殿下朱恭靖突然插嘴，“你们在说去蔚蓝星界的事？为何不问过本殿下？” 　　夏炯和曲忘生都没有理他。 　　两人对视半晌，慢慢的，夏炯看曲忘生的眼神，亮了起来。 　　我大概是永远成不了这种人的，他想，但光是幸运地能遇到这种意志坚定的好人，也会让人不由觉得高兴。 　　如果说世界是沙滩，那这种人就是非常罕见的，混杂在砂砾中的璀璨宝石，可以延续人类的希望。 　　“濯清君你好帅啊！”夏炯道，又叹息，“对不起，是我错了，这只鸡送给你们当口粮吧，谢谢你们，来到昆源界能遇见大家，我真的很开心……诸位，再见了。” 　　曲忘生默然无言，却是睁开眼，看夏炯放下鸡笼，不再留恋，跨过时空门。 　　*** 　　蔚蓝星，凌晨四点二十一分。 　　华夏，临安，绿地公馆沙滨路二号，三楼阁楼，一面时空门突然出现。 　　夏炯从时空门里出来，一脚踩在柔软的床上，重心不稳，趔趄摔倒。 　　“哎哟！” 　　他痛呼一声，被沉重的登山包压在床上，觉得自己差点死了。 　　这样把自己埋在被褥间，半晌，年轻人才挣脱开登山包，翻了个身，坐起。 　　“时空门，”他死气沉沉道，“我要解除认证。” 　　水晶透镜不声不响，表面字迹立即变幻：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 　　【是否解除认证？】 　　【是/否】 　　夏炯抬起手，手指悬停在“是”字上。 　　他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发呆神游，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即将迎来新一日阳光的，是“部分地区尚存纷争，但绝大多数国家在核威慑下和平了八十多年”、“科技近十多年来没有取得大突破，但过去的成果仍在不断普及，创造新财富”、“发展渐缓，但相对于过去的几千年，的确安逸又富裕”，的蔚蓝星。 　　直到两个小时前，都还是人类唯一家园的，蔚蓝星。 　　他可能正站在人类未来的分叉路口上。 　　但那又关我什么事？夏炯冷漠地想。 　　夏炯知道自己心理有点毛病，不过他觉得这种状态挺好的。三天的兴奋燃尽了他的心火，现在的他像是冰冷的余灰。 　　现实太艰难了，他应该去打一盘i wanna。 　　解除认证吧。 　　夏炯手指就要落下。 　　手机响起。 　　“……谁特么凌晨五点多给我打电话？！！”睡眠缺乏的夏炯怒了。 　　他生气接通，正打算和对面的人大吵一架，对面的大嗓门反而先响起来： 　　“老板！你看我发给你的消息了吗！” 　　“……范益春？”夏炯没反应过来。 　　“是我！老板！”星鲸工作室总制作人，或者说工作室总保姆范益春范先生，在手机那头大声咆哮，“临安大学研究所背着我们把神经连接技术授权给了出去老板！他们授权给了神风，神风游戏内部消息说他们下个月就能进行公测了！” 第5章 　　范益春，男，三十三岁，未婚。 　　国外top5商学院毕业，星鲸工作室总制作人。 　　日常疑惑是—— 　　“我为什么要在你这个老板手下工作！上天啊，让我辞职吧！” 　　“范爸爸，消消气。”夏炯说。 　　“不要喊我爸爸！”发际线日益变高，看起来简直有四十多岁的范益春咆哮，一脚踩下油门。 　　几分钟前，他一边打电话，一边从住处飙车到沙滨路二号，踹开三楼的门，把夏炯从阁楼里拖出来，直接塞进了车里。 　　破旧二手车轰鸣一声，从车库奔出，坐在后座上的夏炯差点栽到车座下，熬夜导致的头晕目眩顿时更严重了。 　　“……范爸爸，你能不能开车开稳一点？”夏炯捂住眼镜道。 　　“说了不要喊我爸爸！我才三十多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个儿子！”范益春吼道，但他果然放缓了一点速度，方向盘打得也没那么急了。 　　轿车转出小区，开到马路上，冷静了一点的范益春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道：“老板，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明白吧？” 　　“呃，”夏·老板·炯道，“什么情况？” 　　轿车的喇叭不小心响了。 　　比起车喇叭，范益春更想按夏炯的脑袋。 　　已经彻底化为喷火龙的的他吼道：“你还问什么情况？当然是神风游戏的神经连接网游的情况啊！” 　　“唔，”夏炯艰难转动自己的大脑，“神风游戏……他们已经开始宣发了？” 　　“还没有，”说起正事范益春立刻冷静，“消息还没传到明面上来，是我一个搞传媒的朋友打电话询问我这方面的事情，我才知道的。目前只知道神风内部早就已经立项，秘密进行制作，差不多快完成了，这一两天就会召开发布会。” 　　“快完成……我们的《天侠客》也快制作完成了吧？”夏炯轻轻抚摸缩回手掌大小的水晶透镜，浑不在意道，“提前发行打个时间差怎么样？还能蹭他们热度呢。” 　　“……这两天工作室会议说了什么你都没听吗？”范益春问。 　　“嗯？你忘了？我这两天根本没下楼去旁听你们的会议，”夏炯不明所以，“毕竟我只是个出钱的名义上老板，你们爱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爱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 　　“但我一直有把会议结果发给你。”范益春疑惑说。 　　想起自己过去三天大脑缺氧降智状态的夏炯：“……其实这几天我在熬夜通关游戏哟~” 　　“你还‘哟’！‘哟’你妈啊！” 　　“对不起我错了！” 　　轿车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范益春松开方向盘，有力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他头疼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天工作室好多人辞职，原本的人已经走得八八九九了？” 　　“……哎？” 　　这回夏炯真吃了一惊。 　　他刚想追问什么，范益春的手机就响了，怕打扰到对方的夏炯闭上嘴，却不想范益春一连接了几个电话，直到轿车驶入临安大学新校区。 　　不久前刚从医学研究所里迁出来的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外加一个云计算中心，就坐落于新校区西侧。时间才到清晨六点多，新校区的道路上，已经能看到早起的大学生神色匆匆走过。 　　登记，停车，范益春拉着夏炯狂奔。 　　两人气喘呼呼跑到研究所外，还没缓过劲，范益春突然拉住夏炯停下。 　　夏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呻吟着：“我要死了……让我死……” 　　范益春简直想捂住他的嘴：“闭嘴吧老板！” 　　夏炯意识都混沌了，但还是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他扶住眼镜，抬头一看，一旁台阶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高不高，穿着灰色西装，但没有打领带的男人。男人身边，跟着一个穿宝蓝色西装套裙，短发齐耳的都市白领丽人。 　　范益春也看到了这两个人，他稍稍平复心绪，姿态成熟同对面打招呼：“原来是神风的胡总。” 　　“胡总？”夏炯疑惑，不知道这人是谁。 　　范益春不理他这个丢人的老板，已是面带笑容走上台阶。 　　“你是星鲸的范总吧？果然年轻，”神风游戏总裁胡瑞光竟然认识范益春，伸出手和他握住，“星鲸工作室的《水墨战棋》、《星际殖民》、《国巫》，我都玩过，特别是《国巫》，真是用低成本做出了三A大作的水准啊。” 　　夏炯跟在范益春身后，闻言不禁点点头。 　　虽然他只出了钱，不算创作者，但《国巫》这部游戏的确叫人骄傲。 　　“范总有没有兴趣来神风，制作一部真正的三A大作？高质量，高体量，还有……”胡瑞光微笑说，“高成本。” 　　“……”夏炯笑容僵住了。 　　“抱歉胡总，”范益春表情不变，“我老板在这儿呢。” 　　“哈哈，开个玩笑。”胡瑞光说。 　　他旋即看向范益春背后的夏炯，因为夏炯戴着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穿着野战服，没来得及换下的野战服上，还有奇怪的焦黑污痕和裂口，并且从刚才开始一直都一言不发，胡瑞光还以为这是星鲸工作室刚招的司机保安。 　　“我知道，”他面色不改伸出手，“这位就是星鲸的夏总了，对吧？” 　　夏炯没有和他握手，只真心诚意赞叹道： 　　“胡总，你好厉害啊。” 　　竟然记得他这样名义上老板的名字。 　　他这样的反应非常奇怪，让伸出手的胡瑞光十分尴尬。范益春心里狂翻白眼，但还是给他老板递了个台阶，强换话题，问：“胡总为什么在这里？” 　　胡瑞光没说话。 　　他旁边的丽人秘书开口道：“是这样的，因为在神经连接技术上有一点小疑惑，胡总专门过来请教专家。说起来星鲸好像也拿到了技术授权？希望能在接下来的领域与你们星鲸合作，携手打开通往神经连接游戏的大门啊。” 　　“对，就是这个，”范益春道，“其实我们正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他顿了顿，道：“临安大学的这个神经连接项目，后期是我们星鲸工作室投资的，研究取得成果后，他们答应在我们星鲸发行《天侠客》之前，不把技术授权给其他公司。” 　　“并未听说，”丽人秘书立刻道，“实验室并没有提起。而且就我们所知，夏炯先生的五千万并非是投资，而是捐赠。并且这个捐赠是以他个人的名义，而不是你们星鲸工作室的。” 　　“当初他们来找投资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真的能研究出来嘛，”夏炯闻言，补充说，“那五千万我是本着做慈善的心情捐的，毕竟对于这种项目来说，五千万根本算不了什么？” 　　“……” 　　范益春深呼吸，不理那个替敌人打补丁的老板。 　　他试图找到补救的地方，道：“可实验室方面是同意了暂时不授权给其他人的要求，我们……” 　　“有合同吗？”丽人秘书打断问。 　　“……” 　　“范总，实验室根本没同意过你们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吧？撒这种随时会被揭破的谎言有什么用？”丽人秘书道，“你们为了拉投资，未免也太不择手段了。” 　　“小姐，”范益春快要化身喷火龙了，“你真的……” 　　“夏总。”胡瑞光突然走到夏炯身边，说。 　　夏炯注意力从那边争论的两人身上移开，“胡总？” 　　站在夏炯身边的胡瑞光，好似和朋友一样，闲聊道：“夏总怎么看现在的这个神经连接技术？” 　　“咦？问我吗？”夏炯歪了歪头，自夸道，“那你真是问对人了，因为捐了一笔钱，所以我提前体验过哦。该怎么说呢，因为神经连接是基于睡梦中的脑神经活动，所以醒来后对游戏内容总会有点印象模糊。还有场景和NPC，普通的花花草草还好啦，但想在梦中描述人从没有见过的东西一直是难点，哪怕加入了云计算也一样。才起步就做线上游戏，是不是太冒险了啊？” 　　“为何不是因为星鲸工作室一直在做单机，所以觉得做单机不冒险？”胡瑞光问。 　　“可能是这样？谁叫我们工作室一直都做单机嘛。”夏炯说，“从单机游戏开始积累经验挺好的，培养出的人才基础牢靠，连你们神风也很喜欢吧？” 　　胡瑞光微微一笑。 　　他知道，夏炯说的不是他刚才当面想挖范益春，而是前几天突然集体辞职的星鲸工作室员工们。 　　这个时候集体辞职，能接收他们的下家，除了神风还有谁？ 　　“由神风来制作第一款神经接入游戏，对于推广这个技术是最好的，临安大学的神经连接实验室也这么认为，因为神风平台用户数量全国第一。”胡瑞光没有接夏炯的话，但好像又是在接夏炯的话，“单机游戏，质量再好，卖出再多份，在玩家数量上，也比不过网游。” 　　“你的意思是人多就是正义咯？”夏炯问。 　　“人多不一定是正义，”胡瑞光认真道，“但人多就是力量，人多就有钱。” 　　“……唔，”夏炯陷入思考，“受教了。” 　　胡瑞光看夏炯的目光，像是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夏炯不禁走神。 　　刚才说到积累经验……他虽然不参与游戏制作，可他就住在工作室楼上，平时会和员工们一起吃饭，听他们讨论工作上的事。 　　夏炯知道，工作室在制作《天侠客》时，因为过去没有神经连接游戏，无法对照学习，走了不少歪路，花了很多钱，获得挺多教训。 　　随着员工跳槽，这些经验，神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 　　但那，毕竟是独属于《天侠客》的经验。 　　“神风想做《天侠客》网游版？”夏炯不客气地问。 　　“不，”胡瑞光回答，“我们想制作的，是一款弘扬我国传统文化的仙侠游戏，暂定的名字是《寻仙》。” 　　仙侠……和武侠差不了多少。 　　毕竟是神风嘛，夏炯随意想。他们这方面一直很出名的，抄袭。 　　“那你们的这个游戏好玩吗？”夏炯又问。 　　胡瑞光一愣，不明白夏炯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不专业的问题。 　　虽然愣了一下，但他还是立刻回答： 　　“当然。” 　　“嗯！加油！”夏炯高兴道，“我会超期待的！” 　　他说完，丢下怔愣不已的胡瑞光，上去把还在和丽人秘书争吵的范益春拖走。 　　“走啦走啦，回去吧范爸爸~” 　　“可你的五千万……”范益春挣扎。 　　“没有这五千万，我们这样的小工作室怎么可能第一批就拿到技术授权。当年我可是抱着打水漂的念头给的钱呢，看开点，看开点。啊，我饿了，范爸爸，咱们早饭吃什么？” 　　“说了不要叫我爸爸！” 　　一路被人围观，夏炯拖着范益春回到车上，此刻才早上七点。 　　范益春咬牙点火发动机，问夏炯：“你想吃什么？” 　　后座上，夏炯捏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人多就是力量，胡总这句话真是再正确没有了哦？”他突然说。 　　“啥？”范益春不明白自家老板又要搞什么飞机，“老板，不是你说去吃早饭的吗？你要吃什么？” 　　夏炯摸着水晶透镜。 　　他情绪变化很快，不久前还在低落，现在却兴致高昂，道： 　　“突如其来的灾难，被屠戮一空的家园，玩家们既要重建家园，还要兼顾复仇，这样一个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第6章 　　突如其来的灾难，被屠戮一空的青城道。 　　清晨，打坐两个时辰的张防微醒来，迎来新的一天。 　　昨夜他们就宿在朴阳峰上，但朴阳峰……七大青华主峰，宫殿房屋尽毁于魔火，他们只能寻找大一点的龛窟暂避。 　　分明已回到门中，却仿佛奔逃在外般餐风沐雨，早上听不到熟悉鸟叫，张防微不禁愣了半晌。 　　直到与他宿在一处的三殿下朱恭靖喊他：“喂！你青华道洗漱的地方在哪儿？” 　　茫然的张防微瞬间回神，瞪朱恭靖。 　　大燕三殿下朱恭靖，与张防微杜渐并不是一路人，只是当初逃亡妖魔追逐时遇见，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合作的。 　　炼气期的修士与凡人并无太大区别，除非布置法坛道场，在法坛道场范围里才能用上一两个术法。他们躲在瘴气中时，所用法坛供奉是朱恭靖出的，因为这个，就算朱恭靖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也忍下了。 　　但现在濯清君回来，又是在青华道地界上，这小子态度还如此狂傲，张防微如何忍得了？ 　　“殿下，小道只是一外门弟子，平日都居住在外峰，哪里能知道朴阳峰上什么地方能洗漱？”他冷脸道，“况且朴阳峰为我青华七峰之首，往来皆是元婴羽客，哪里又需要洗漱地方呢？” 　　“你！” 　　这几日最多和嘴皮战斗力低下的杜渐吵一吵，还没被张防微怼过的朱恭靖一梗。 　　但他眼珠一转，态度一变，假笑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啊。” 　　“？” 　　张防微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反应。 　　朱恭靖又道：“这朴阳峰过去的确往来皆是元婴羽客，不需要肮脏的五谷轮回地。不过啊，今后还是会添上的吧？” 　　张防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眼睛冒火。 　　朱恭靖是在说他们青华道已经完了！朴阳峰上不会再有元婴羽客！ 　　张防微气得说不出话，抬起手来，却有一人比他动作更快。 　　只见黑影扑出，朱恭靖就飞了出去。 　　“闭上你狗嘴！”不知何时醒来的杜渐恶狠狠道。 　　“师姐！”张防微大为感动。 　　比张防微矮了两个头的杜渐又回头瞪他，语气不善道：“长老呢？” 　　“曲长老宿在了七圣潭，”张防微想了想，道，“师姐，暂时先别去打扰长老了。” 　　昨夜那一遭来得太过突然，目睹如此惨状，逝去皆是亲友手足，哪怕是他们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打坐时都有气劲走岔之感，自以为与周围人感情淡漠的张防微，都一夜没能成功调息，何况厌恶血腥的濯清君？ 　　万一曲长老调息正关键时刻，被他们打扰，青华道最后的元婴，恐怕也…… 　　“我当然晓得！”杜渐小小脸上满是不悦，她咬牙道，“而今若要复仇，只能靠……走！师弟，随我去看看七峰情形，好等长老调息后报与长老，让长老定夺以后。” 　　“哎？”肚子咕咕叫的张防微，“现在？” 　　“当然是现在！”杜渐道，“不然耽搁时间你来赔？” 　　“哦……” 　　“我呢？”朱恭靖爬起，想要发作，却担心曲忘生在哪里看着，只能不愉插嘴，“谁来送本殿下回燕京？” 　　“三殿下这么厉害，当然是自己走回去了！我青华已是如此，岂有余力送你！”杜渐道，不理还想说什么的朱恭靖，转身下山，“张师弟，走了！” 　　张防微连忙跟上。 　　炼气修士无甚神通，却有强健身躯，两人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其他峰。 　　张防微紧跟杜渐，可心里并没有把这次巡山看得如何重要。曲长老已经说了没有幸存者，巡山又能找出个活人来吗？ 　　可杜渐确实是以寻找活人的态度，清点一具具尸体的，把每座峰上的尸体都搬运到峰云台，残缺的，也要尽力拼凑完整。 　　……杜师姐到底是随她那幼弟一起接入门中，不是仙门家族出身，面对生死之事，心情更似凡人啊。张防微想，态度却跟着认真起来。 　　然后，随着一样样事物的清点，他心情又变得沉重。 　　返回朴阳峰，已是黄昏。 　　张防微步履沉沉走到太极广场下，看到太极广场也如其他峰的峰云台一样，尸体成排成列，覆以花青麻布遮掩。而太极中心没有摆放尸体，只放了一顶紫金莲花冠。 　　掌门的紫金莲花冠。 　　果然掌门也……！ 　　青华道现在的掌门曲武峰，四十多年前境界就已经达到羽肉身，放在三万诸天，都能称一个仙君。过去张防微对此万分骄傲，现在见无尘无垢仙人体的掌门尸解后，化为天地清气，回归灵脉根源，只留下这么一顶紫金莲花冠，不禁心中哀切。 　　杜渐一路收拾同门尸体一路哭，早就哭得眼泪干了，可现在看到紫金莲花冠，又看到排列中那具覆盖麻布的幼童，还是眼睛一湿，泪如雨下。 　　“曲长老，”她打着嗝道，“弟子回来了。” 　　曲忘生背对尸体，盘坐于太极广场边缘，夏炯留下的鸡笼在他身侧，里面秃毛母鸡正在睡。 　　分明休息了一天，鹤氅道人面色却比昨夜更苍白，显然极为不适。 　　“情况如何？”他问。 　　“青华七峰，法坛皆破，万顷灵田，毁不堪用，上千灵兽，几乎全死，侥幸没死，也堕为了妖魔。”杜渐道，声音渐渐哽咽，“所有库存，无论灵米金布、玉果云浆，全部焚毁……至于灵珠法宝，道章金经，也都不知去向……呜……！” 　　杜渐哭得几欲昏倒，张防微连忙要去扶住他师姐，却被杜渐挥开。 　　旁观的朱恭靖也说不出话来，但他到底不是青华门人，没有那么多愁云惨淡，只安静了片刻，就直问默然不言的曲忘生：“濯清君今后如何打算？” 　　不等曲忘生回答，他接着道：“青华已然不存，但燕京有供奉羽客，元婴也有三四，区区低劣妖魔，破不了燕京城防大阵。何况燕京消息通达，濯清君不若先去燕京，也好追查青华道之变。” 　　“长老！不可！” 　　“朱三闭嘴！” 　　张防微和杜渐同时叫道： 　　“青华山我等祖庭，怎可轻易弃置！” 　　“门人皆亡，一点线索都还未查到，不能离开！” 　　“呵，”朱恭靖冷笑，“你们就扒着濯清君吧。” 　　“你不也扒着吗！”杜渐差点再来踹他一脚。 　　眼见几人就要吵起来，曲忘生终于睁眼。 　　他一弹指，先禁了三少年少女的声，然后道：“吾昨日自钰澜界返昆源。一路见妖灾魔潮过处，民不聊生，尸殍遍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朱恭靖感到禁声只有一瞬，连忙开口： 　　“故而该去燕京！” 　　张防微杜渐也急忙道： 　　“当然应留在青华！” 　　两边像是比嗓门大般对吼，被打断的曲忘生不禁沉默更久，直到两边都气喘吁吁停下。 　　这时候，张防微和杜渐才发现他们忽略了自家长老。 　　他们不禁尴尬地跟着沉默了，只用眼神交流自己意思。 　　——听闻碧霄宫每次峰主开会，濯清君从来不说话的，搞得他去了别人还以为没去，我还当是夸张…… 　　——师弟，住嘴，不是，住眼。 　　“吾可以说了？”曲忘生问。 　　“……”少年少女慌张点头。 　　“先得救人。”曲忘生一字一顿道。 　　下面的张防微等人不禁茫然了片刻。 　　“救、救谁？”朱恭靖口吃了。 　　“见谁救谁，何必分谁。”曲忘生道。 　　“救回来送哪里去？”杜渐惊讶，“送来青华吗？长老，我们没有粮食了啊？” 　　“救人时吾会留意米粮，”曲忘生并不是没有对策，“若不够，重开灵田，种上一些就是。” 　　“用灵田种凡米……”杜渐脸皱起，但并没有多说。 　　“出去救人，必然会面对血腥污秽，”张防微拧着眉，“长老，您的恐血症……？” 　　“……总会适应的。”曲忘生道。 　　张防微杜渐对视一眼，虽然为难，却不再多言，稽首回道：“尊长老言！” 　　“等等！”朱恭靖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任濯清君胡来了，“现在去救人干什么？先不说你们青华道灵田都毁了，重新开出来的灵田怎么能拿来种凡米？还有，濯清君你出去救人，留守的肯定就只有我们三个，毁了青华道的罪魁祸首还不知在何处，我们三个炼气期，怎么可能守得好这么大一座青华山？！” 　　“不不，”杜渐嘲讽道，“哪里能劳烦三殿下您帮忙守山，您自己回燕京去就行了。” 　　“三殿下，”曲忘生看朱恭靖，“大燕子民每年收获，大半都要用来交仙税，而仙税中有八九，是给了吾青华。” 　　“这又不是一件事！”朱恭靖叫出来。 　　“这就是一件事啦~”夏炯说。 　　他突然出现，让广场上为之一静。 　　被四双人眼睛，一双鸡眼睛盯着，夏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把背着提着的大包小包放下，笑问：“你们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带来了几份饭菜哦。” 　　曲忘生不知为何有点头疼，闭上眼睛，开口： 　　“夏居士，昨夜告诫你分明听进，为何还要来此？” 第7章 　　“我是来递交入党……入门申请书的！”夏炯说。 　　“你？”张防微茫然。 　　“你？”杜渐瞪他。 　　“你？”朱恭靖嘴角抽搐。 　　“你……”曲忘生顿了顿，“让大家先吃饭吧。” 　　以为能听到他发表什么高见的众人：“……” 　　夏炯笑容灿烂：“好哦！” 　　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穿着肥仔快乐T恤年轻人，飞快端出了李阿姨熬的一热水瓶鱼片粥，一盆水煮什锦蔬菜，一盆黄油玉米，一个开封菜全家桶，和……一大瓶冒着寒气的百事可乐。 　　他甚至带来了一小把米和几把切碎了的白菜，塞进鸡笼。 　　早就饥肠辘辘的秃毛小母鸡砰砰砰啄着碗，下面三个少年少女吞咽动作和秃毛小母鸡虽无形似，却有神似。 　　“凡米劣肉，毫无灵气，”朱恭靖一边啃玉米一边抱怨，“这种糟糕东西竟然也敢拿到本殿下面前……” 　　夏炯看他啃完一根又拿一根，脚下堆着炸鸡骨头棒子，怜悯道：“对不起啦，毕竟我也只是个凡人嘛。” 　　张防微则在研究可乐瓶子：“……如此轻薄，宛若水晶，手感却柔软，而且不带半点灵气，真是稀奇。” 　　对着塑料瓶做了个好评，他倒出半杯可乐，闻闻味道，一仰头，喝酒般一口闷下。 　　“噗——！咳咳咳咳咳咳！” 　　被喷了半身可乐的杜渐眼神要杀人了。 　　她包含杀意的眼神瞅的不是她师弟，而是拿出可乐的夏炯。 　　赶在这偏见不改的小萝莉说出“你是不是下毒！”前，夏炯哈哈一笑，拿起那大瓶可乐，仰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转眼间，两升的百事可乐，就去了快一半。 　　“呼——哈。” 　　几口就喝下半瓶的夏炯放下可乐瓶，一抹嘴，朝众人竖起大拇指： 　　“爽！” 　　虔诚赞美了肥仔快乐神的眷属，他又看向曲忘生：“濯清君不吃？” 　　“元婴可辟谷，”曲忘生言先简意赅回答，片刻后问，“夏居士不吃？” 　　“唔，谢谢关心，”夏炯说，“我过来前就吃过了。” 　　曲忘生并不意外夏炯的回答，好似随意接道： 　　“既然如此，不如陪吾走一段？” 　　“好啊好啊，”夏炯同样毫不意外地回答，“我们去哪里？” 　　“七圣潭吧。”曲忘生说。 　　*** 　　七圣潭。 　　白练瀑布一如昨日，清澈潭水中却看不到那条红磷大蛇的尸首，被三角云箓青旗载到此处的夏炯摘下眼镜，擦了数遍，重新戴上后，还是感觉头晕目眩。 　　等他稍稍缓解了这晕车的症状，抬头就看到曲忘生矗立潭边，深深凝望山路间那片已化为焦土的桃花林。 　　夏炯随他视线望去，半晌，问：“这里明年春天会开出新的桃花吗？” 　　“魔火焚，根已烂，”曲忘生道，“即便春来，桃花不见。” 　　“重新种一片，也不行？”夏炯又问。 　　“新种一片……”曲忘生看向夏炯，“来年夭夭春桃，亦吾青华桃花乎？” 　　夏炯被曲忘生紧盯，浑身却没有半点不自在的，仿佛觉不出话中深意，道： 　　“只要这里还叫青华山，山上的桃花当然是青华的桃花嘛。” 　　曲忘生微微眯眼，没有回答。 　　夏炯也不催促他，举起单反相机——他终究还是拿来了单反相机——对准潭边龛窟咔嚓咔嚓拍照。拍完了龛窟石像，又去拍潭水里红尾鱼儿，还拔下潭边青草，探入潭水晃荡，看能不能再钓出一只红磷大蛇。 　　这么自己陪自己玩（作死）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暗，空中灵脉显现，映入水潭。体力到底不行的夏炯瘫坐青岩上，仰望七座石像的面庞。 　　他指向曲忘生那边一座手捧古琴的石像，问：“这是谁？” 　　“文圣，”曲忘生抬眼一扫，道，“以文圣为始，向右分别是道圣，法圣，兵圣，墨圣，商圣，医圣。此乃人族七圣，为三万诸天人族存亡之基，你不知？” 　　“啊哈哈，”夏炯心虚打哈哈，“哎呀咱蔚蓝星真的太偏了……” 　　曲忘生看着他，并未追究他话里漏洞，道：“吾青华一脉，传自道圣之逍遥大道。于昆源开辟道场，已有一千五百余年。能如吾青华一般，将道名加于界名前，称青华昆源者，而非界名加于道名前，如昆源青华者，在三万诸天，不过百数。” 　　“原来你们是世界百强企业……”夏炯不禁吐槽，见曲忘生皱起眉，连忙说，“对不起，我错了，你继续。” 　　曲忘生适才酝酿的气氛已散，良久后才重新开口： 　　“天下修士，炼真气，筑道基，结金丹，诞元婴，羽肉身，寻太上，建御庭，愿圣人。其中太上、御庭、圣人，人间绝迹。太上之下，羽客便是地上仙君。 　　“吾青华四羽客，十五元婴，上百金丹，弟子数万，而今除吾与二外门，全部死得不明不白……你可清楚？” 　　“怎么不清楚？”夏炯道。 　　他态度难得认真，姿势也改为正坐，扶了扶眼镜，道：“一家上头有人的世界百强企业，覆灭得如此无声无息，连是谁动手的都不知道，我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寒啊。” 　　“既然知道，夏居士何必参进这这摊浑水？”曲忘生皱眉。 　　“那当然是因为，”夏炯站起来，双手叉腰，大笑道，“我已经身处这浑水之中了啊！” 　　曲忘生一怔。 　　“一个凡人，拿到掌门印，穿越世界，来到青华山，这难道会是巧合吗？”夏炯给他解释，“有人邀请我加入游戏呢，濯清君！我可是玩家，为什么要拒绝这样的游戏！” 　　“……游戏？”曲忘生脸冷下，“你活在梦里吗？” 　　“这句话真是辛辣，”夏炯捂住被戳中的心，却道，“不过我的确是活在梦中。” 　　他这样破罐子破摔，看得曲忘生哑口无言。 　　半晌，曲忘生才道： 　　“你想如何做？” 　　“你们青华道现在不就是缺人手吗？重建的人手，种灵田的人手，帮忙巡山的人手，”夏炯两手叉腰，“刚才我都听见了，我能给你带人手来哦。” 　　“……若只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曲忘生道“几百上千个，并无甚用。” 　　“六千七百万。” 　　“……什么？” 　　“蔚蓝星目前最火热的一款游戏，月活跃玩家超过六千七百万。”夏炯手拍胸口，“我保证，我给你青华道带来的人手，比六千七百万更多！” 　　这个数字一出，就算是曲忘生，也被镇住了。 　　“昆源一界之民，也就千二百万，蔚蓝星界到底……” 　　夏炯见他迟疑，没有多说蔚蓝星人口已经超过了七十亿。 　　对于这边的人来说，七十亿这个数字恐怕听起来像假的。 　　“濯清君，”他只问，“觉得我提议如何？” 　　曲忘生再一次陷入沉默。 　　见他一直不说话，夏炯到底生出忐忑。 　　就在年轻人逐渐不安起来的时候，曲忘生终于开口： 　　“宝物有灵，掌门印既认你为主，你本可暂代掌门之位。” 　　“……本可？”夏炯表情微僵。 　　“本可，”曲忘生点点头，“但你并非青华门人，就算手握掌门印，掌门之位也不该由你继承。” 　　“呃，这个吧，”夏炯努力搅动自己的脑汁，想找个BUG卡一卡，“我觉得啊，你们青华道……” 　　“不是你青华，是吾等青华。”曲忘生打断他道。 　　“……嗯？嗯嗯嗯？” 　　夏炯有点茫然，心里则缓缓冒出一个猜测。 　　曲忘生神色不见丝毫变化，一如以往正经严肃，洁白无瑕，道： 　　“师尊尸解，只能吾代师收徒了，掌门师弟，以后唤吾……师兄吧。” 第8章 　　终于……！ 　　夏炯脸上喜悦绽放，忽而又僵住。 　　他脱口而出：“一定要喊师兄吗？” 　　年轻人对于长者关爱这种东西是拒绝的，特别是濯清君这种一看就性格古板的长者。 　　曲忘生看他。 　　意识到自己脱口说出的话极不礼貌，夏炯不敢回望。 　　两人沉默。 　　夏炯眼珠乱转，想要找到一个拒绝的方法，曲忘生看他小动作不断，已是皱眉。 　　“你这是什么样子，”古板严肃的鹤氅道人开口，“背挺直，站好。” 　　“我站得挺好啊……”夏炯嘟囔，却是脚跟并拢，些微驼背也摆直了。 　　曲忘生转身渡步，自潭水岸边折下一根青绿苇草，一边做一边道：“若在往年，入吾青华门者，无论根骨，皆需在外峰学经考格。然后每年五月初五，掌门长老齐聚，做道场，给众入门者传戒授衣，更籍换案，排名起号，编入《登真箓》。如此，才是一名仙门修士了。” 　　夏炯闻言，立刻露出“竟然还要考试好烦”的复杂表情。 　　“然，既有考格，便有‘破格录取’，或学识渊博，或道德高尚，或心性善毅者，若入哪位长老眼，可无需考格，直接录入。” 　　曲忘生道，一甩手，长长青绿苇草向表情愈发“生动”的夏炯抽去。 　　夏炯吓得往后一跳，却没能躲开。 　　但落在他脸上的，不是抽打的草鞭，只有点点水露。 　　水露洒下，一点清凉自天顶盖升起，须臾便让游戏宅男沉重虚弱的身躯为之一轻。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夏炯不由讪讪，同时新奇地抬手握拳，感受这不是错觉的轻盈。 　　“吾观你面色，怕是数日不曾好眠，”曲忘生眼中微微笑意，道，“晨昏颠倒，耗人精神，往后不可如此，但今日就先受着吧，与你一点精力，听吾讲完。” 　　“哇哦，”夏炯还在啧啧称奇，“咖啡因见效可没有这么快，虽然会让人兴奋起来，但不会增加体力，术法的原理是什么呢？……你说，你说吧，嗯，那个……” 　　得了一点好处的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还是喊出那个名词。 　　“谢谢濯……谢谢师兄。” 　　曲忘生已逐渐习惯新任师弟这不着五六的性格，不管夏炯把话题扯多远，都只先把他自己想说的说了，点点头应下称呼，道：“掌门印认你，你当然也能破格录取。但往年传戒道场，摆在朴阳峰碧霄宫，如今碧霄宫已毁，宫中供奉祖师仙人自然……青华乃道圣所传，师尊曲武峰为本门第八代掌门，一切从简，你就在这里给道圣，和师尊遗物，磕个头吧。” 　　说罢，曲忘生抬手，一顶紫金莲花冠飞出，落在潭边青岩上。手里青绿苇草也飞出，在空中自己编织成一个草蒲，落在夏炯脚下。 　　华夏各大景区的寺庙道观夏炯又不是没有拜过，都喊过师兄了，哪里会虚这个，利落跪下，磕了三个头。 　　“……你拜的是文圣。”曲忘生无奈道。 　　“啊抱歉抱歉。”夏炯换了个方向，重新磕头。 　　磕完头后他站起，问：“我这就算入门了？” 　　“《登真箓》要等开坛后重新制作，暂时算入门了吧。”曲忘生收起紫金莲花冠。 　　“那，师兄，”夏炯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刚才还不情愿叫师兄，现在就来理所当然喊着师兄拜托事情，即便是曲忘生，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他为这年轻人的脸皮厚度叹为观止，口中则问：“何事？” 　　喊都喊了，不多让人帮忙岂不是吃亏。夏炯对待朋友一向如此，比如被他调戏压榨最狠的范爸爸，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地，把水晶透镜拿出来。 　　“这个掌门印会给我发任务，”他说，“现在给的任务是百分百探索整个青华道，我自己走要好久，师兄带带我！” 　　“任务……？”曲忘生打量水晶透镜。 　　他目光如剑，但对于一死物来说无甚用，半晌没找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只能一展三角云箓青旗，卷起夏炯。 　　曲忘生本人则踏上旗杆，正要化作遁光，夏炯又连忙道：“速度不要太快啊师兄！我会吐的！” 　　娇生惯养……曲忘生眉头拧起，在心里默默评价，却没有说出来，速度也放慢了。 　　他先带着夏炯飞到高空，然后停下，对下方群山指点道： 　　“吾青华山峰连绵，但主峰只有七座。七峰之首是朴阳峰，最重要的碧霄宫主坛，鸿雁金钟塔，太极台，皆在朴阳峰上。” 　　“嗯嗯。”夏炯随他指点俯望，看到了那座只剩废墟的观殿，圆形的太极台，和太极台边的张防微三人。 　　“青华山坐北朝南，南面第一峰是山门，七圣潭，桃花林在此处，往后一峰为外峰，乃是外门弟子居所，上山寻仙的世俗人，一般也会安排此处居住，外峰山顶云台同时也是门内坊市。” 　　“哦~！门里就有集市的啊！”夏炯一颗属于有钱人的购物之心蠢蠢欲动，但再看到那片废墟，只能偃旗息鼓。指向外峰后一座，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山，问：“这个呢？” 　　曲忘生不知为何默了默。 　　“守拙甲。”他道。 　　“？”夏炯没听懂这个名字，大概是什么特殊的俚语词？年轻人想，指向旁边那座，“那这个？” 　　“守拙乙。” 　　“……这个？” 　　“守拙丙。” 　　“……” 　　“加上守拙丁，”曲忘生道，“这四峰是主峰守拙峰的从峰。” 　　“哦，”夏炯还是有点难以理解，为了解开疑惑，直接问，“那这守拙峰是干什么的？” 　　“分管全门灵田。”曲忘生道。 　　“……所以这守拙甲、守拙乙、守拙丙、守拙丁，是全山上下都是灵田的峰？就算是这样，起个甲乙丙丁未免也太敷衍了吧？”夏炯不禁吐槽，“你们……我们仙门道脉的气魄呢？谁起的？” 　　“吾。”曲忘生道。 　　即便是夏炯也不禁默然了片刻。 　　“……啥？” 　　“吾乃守拙峰之主。”曲忘生道。 　　夏炯表情变得非常奇怪。 　　“你……师兄你，管种田的？”他艰难问。 　　“青华主修逍遥道，但门中并非没有走旁道者，”穿洁白鹤氅仙气飘飘的曲忘生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吾修神农道，比起门中他人，更擅管理灵田。”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杀星，没想到的你竟然是个农民。不对，既然你是个农民，何必这么像个杀星？ 　　夏炯的腹诽快关不住了，为了不笑场，连忙问起其他山，飞快把探索度刷到100%。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您的主线任务“探索青华道”已完成，积分+100，积分商城开启。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使朴阳峰碧霄宫主坛重新运转；任务奖励：100积分】 　　“新任务是使碧霄宫主坛重新运转，”夏炯念出来，“修士修房子应当挺快的吧师兄？” 　　“……若是只修个遮风挡雨的房子，吾一瞬便可起。”真·种田大佬曲忘生说，“洒下种子，片刻即成。然，主坛并非房屋。” 　　“那是需要摆个供桌还是摆个香炉？”夏炯不耻下问。 　　“……皆不是，”曲忘生又看了看那片水晶透镜，“正好，镇守朴阳碧霄主坛是你之责，掌门师弟，且随吾一观。” 　　这么说，他按下青旗，带夏炯降落在朴阳峰观殿废墟里。 　　落地后，鹤氅道人一番捏指，夏炯左看右看，见到脚下焦黑地面，突然闪过几道亮光。 　　被闪了一下的夏炯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原地了。 　　“一门主坛，通常分为外坛内坛，外坛显于外，内坛藏于内，外坛为法，内坛为道，”开启传送阵的曲忘生道，“掌门师弟，你看。” 　　站在一座高台上，夏炯看到了。 　　这是碧霄宫废墟之下，山腹之中，已被挖空，无数符箓刻在岩壁上，在夏炯目光扫过时闪起微亮。 　　同时还有圈圈套圈圈的光带圆圈悬浮山腹空中，于圆圈光带的中心，有一个光球，同样悬浮，停滞在那里，极为暗淡。 　　又是如此般，完全超现实的，瑰丽场景。 　　夏炯小心脏砰砰跳，下意识吐槽道：“这哪里是坛啊，分明是个球！” 　　曲忘生没听懂这个哪吒梗，继续讲解道：“守拙灵田，两分种灵食，八分种萤月见，萤月见昼眠夜醒，有锁灵之功，七日便可结果，果称为灵珠。灵珠投入内坛，才能将内坛开启，内坛萃取灵气，传灵于外坛，外坛再传灵于……” 　　夏炯一脸茫然听着，勉强用自己能听懂的话记在心里。 　　唔，他便宜师兄说，他们青华的灵田啊，只有十分之二是种吃的，剩下十分之八呢，是种一种叫萤月见的花。这种萤月见花，白天睡觉，晚上才开花，七天就能结果，结的果子叫灵珠，能把灵脉霞光落下的杂烩灵气锁在里面。灵珠丢进法坛，通过一系列夏炯完全搞不懂的操作，就能制作出很多纯粹的灵气。外坛把灵气散发到外面，又通过一系列夏炯完全搞不懂的操作，形成道场。 　　道场有各种各样的作用，最基本的是，道场范围里的本门门人，会得到快速的灵气补充，本来不会术法的炼气修士，可以用一些术法，筑基修士使用术法，能省去很多步骤，等等，等等。 　　但一般修真文里，搞这个的不是聚灵阵或者灵石？ 　　哦，他忘了，这个修真界在灵脉的设定上和一般修真文里不同，修真文里的灵脉是地里埋着的，人家的灵脉是天上飞的。 　　“我明白了！”一番思考后夏炯眼神一亮，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每个修士都是手机！内坛是发电厂！外坛是无线传电……大型无线传灵装置！对不对？” 　　“？”这回变成曲忘生一脸茫然。 　　“发电厂真的很重要啊，”夏炯兴奋打量周围，“停电和末日有什么区别？的确应该先把这主坛修了。师兄今天没把它修好，是差了什么东西吗？” 　　刚说完，他反应过来，“对哦，就算是修士，也没办法一个人修好一座发电厂的。师兄你还是个种田的，怕是搞不懂……” 　　“吾能修。”曲忘生见他又跑题，喊住他。 　　“师兄你竟然会修发电厂？”夏炯惊讶看曲忘生，农民业务这么广泛的？ 　　“钻研过墨道，略懂一二，虽然不能把主坛完全修好，但让其勉强运转，还是能做到的，”曲忘生道，“故问题不在此处。” 　　“师兄你说略懂一二，简直装了个大逼，我现在怀疑你不是简单的农民，而是诸葛丞相，咳咳，”夏炯在曲忘生注视下收敛起满嘴跑的火车，问，“问题不在这处，那是在哪处？” 　　“灵珠，”曲忘生顿了顿，“一枚也无。” 　　“意思是咱们火电厂可以修好，但一粒煤炭都没有了，是吗？这确实难办。”夏炯捏住自己下巴，想了想，突然叫出声。 　　“啊！” 　　“……掌门师弟？” 　　“稍等，稍等。”夏炯说，拿出水晶透镜，点进积分商城。 第9章 　　【商城】 　　【普通场】【活动场】【特惠场】 　　夏炯先点进普通场。 　　【灵珠·杂×1400：一千四百枚只蕴含杂秽灵气的灵珠，甚至有一些是碎的，作为修士，最好不要直接吸收其中灵气，因为会对健康甚至往后修炼造成极大妨碍。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便宜。价格：158】 　　【灵珠·普×1400：一千四百枚蕴含普通灵气的灵珠，勉强能用，适合给小型法坛充当能源，强行吸收其中灵气短时间内不会对修士造成太大伤害，修真界最常见的一般等价物。价格：258】 　　【灵珠·良×1400：一千四百枚蕴含精粹灵气的灵珠，非常好用，适合给中大型法坛充当能源，吸收其中灵气有助于修炼。价格：518】 　　【灵珠·优×1：难得一见的优质灵珠！一枚相当于灵珠·良一千枚！入药或是打造法宝的不二之选！什么，直接吸收其中灵气？Ah，young，只要你不怕撑爆，当然随便你。价格：618】 　　夏炯：emmmm 　　他往下翻，普通场里还有诸如【异时空路由器：网速慢？根本没网？不怕！哪怕相隔晶壁系，也能给你连上wifi！速度可比5G！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打王者荣耀坑队友了！价格：49】【■■■云端服务器×2：成对出售，牵连两界，毫无延迟，你的游戏服务器的最佳选择！PS：不要疑惑为什么它是土豆形状的，问就是碧育的错。价格：88】等等，从名字到简介都充斥着黑科技味道的商品。 　　夏炯：“你们……我们青华道的掌门印真的好骚哦。” 　　曲忘生：“？” 　　夏炯没多做解释，点进活动场。 　　【尚未有活动进行中，请等待官方公告】 　　女子口八。 　　夏炯再点进特惠场，发现里面就两件商品。 　　【仙门修士新手礼包·特惠·仅限购买一次：专门提供给没入门小白修士的实用新手套装！包含定制功法、定制装备套装，和定制个人武器各一件！无修为亦可用，需要灵珠做能源，有效保护你的生命！原价：518；折后价：88】 　　【仙山掌门新手礼包·特惠·仅限购买一次：专门提供给刚起步仙山掌门的实用优惠套装！包含1400枚灵珠·良，加九十九包萤月见优选良种！再加仙山主坛图纸、鸿雁金钟塔图纸各一套！有眼见的掌门不容错过！原价：618；折后价：99】 　　夏炯看完，不禁陷入沉思。 　　“那个，”他问，“请问，充值通道在哪？一人民币可以兑多少积分？” 　　水晶透镜默然无声。 　　夏炯捧着它泪流满面。 　　“老子有钱！老子真的有钱！让老子氪金啊！” 　　“师弟，掌门印借吾一观。”意识到什么的曲忘生道。 　　“你能看懂吗？”夏炯问，把水晶透镜递过去。 　　曲忘生接过，水晶透镜悬浮于他掌心，上面文字迅速变幻，几秒钟后，变成了一种有点像大篆的字体。 　　读完水晶透镜上所书，曲忘生沉默了三秒。 　　“就算交付……交付这个分，灵珠法宝从何而来？莫非是师尊的私房？”鹤氅道人疑惑。 　　“咦？”夏炯惊奇了，凑到他身边去打量水晶透镜，“难道那个师尊灵魂还活着，就在掌门印里？” 　　“并无。”曲忘生道。 　　他顿了顿，略不好意思地问夏炯，“这……这礼包……” 　　“嗯！我明白的！”夏炯拿回水晶透镜，飞快下单。 　　刚拿到手的100积分瞬间变成1，同时水晶透镜放出一道光，光中彩点飞舞，一个鼓鼓囊囊、还打着粉红蝴蝶结的正方形礼盒突然出现。 　　礼盒盖上贴着一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八个毛笔繁体大字—— 　　【仙山掌門新手禮包】 　　纸条角落盖一鲜红印章，上印—— 　　【惠】 　　夏炯买起东西来，动作真是豪爽得很，曲忘生来不及阻止，礼包就已经到了。 　　鹤氅道人静了片刻，才道：“如此一来，另一个礼包暂时就买不了了。” 　　“哎？”夏炯一愣，“你刚才的意思是叫我先买那个修士新手礼包？” 　　“吾也是看见那礼包才想起，”曲忘生认真道，“师弟你已是吾青华代掌门，却无法衣法宝防身，若是有个万一，昆源界吾尚可看护一二，若在蔚蓝星界，那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喊警察啊。”夏炯摊手。 　　“？” 　　曲忘生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边有师兄你，蔚蓝星那边我是个宅男不出门的，”夏炯挥挥手，“谢谢关心，但这个担忧没必要啦。” 　　他这么说，却见曲忘生明显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你已是代掌门，安危关乎全门上下，怎可如此忽视。”鹤氅道人表情严肃，他略一思忖，抬起手，道，“过来，转身。” 　　“？” 　　夏炯一脸疑惑，走过去，转过身，背对曲忘生。 　　下一刻，微凉的指尖拂过他后颈，夏炯一个激灵，就想往前一跳，但曲忘生另一只手恰好在此刻按住他头顶。 　　没跳动的夏炯：“……喵。” 　　此刻我的宛若一只纯洁柔弱的小猫咪.JPG 　　而曲忘生已经把他后面的头发束成一把，伸手去勾夏炯前面的额发。 　　“等等！等等！”夏炯连忙按住自己的额发，“不扎刘海！不扎刘海！没有刘海我要死啦！” 　　曲忘生手顿了顿，皱眉道： 　　“你这年纪，还不束发，叫旁人如何看你？” 　　“旁人如何看关我什么事！而且我看张防微还有那个三皇子不都没有全扎吗？不扎刘海！我不扎！” 　　“防微与那位三殿下，额发也扎紧着，只留两侧鬓发，”曲忘生说，语气中流露出对这种不把全部头发都束好的不喜来，“外门弟子，总爱追随俗世潮流，你是掌门，应当庄重。” 　　“我不扎。”夏炯也认真道，“扎起刘海不如让我死。” 　　“……小小年纪，言甚生死。”曲忘生皱眉，但到底放过了夏炯那几乎没修整过的刘海，只束起年轻人后脑勺的头发，扎了个小揪揪。 　　束发的是一条青蓝色发带，若仔细看，能见到隐隐叶脉纹络。 　　“银荆兰叶，加以符箓炼制，危急时刻，替你一命，”曲忘生松手道，“暂且如此吧。” 　　夏炯迅速拿出手机，来了张四十五度角自拍。 　　“哎……感觉还不错，”他看了看这新发型，有些惊喜，“谢谢师兄！” 　　听到他这声谢谢，曲忘生不仅不感动，反而有点心累。 　　新师弟真是过于跳脱了，即便是在青华道一众长老里，也算得上古板的曲忘生想。 　　“我好了！”夏炯大声宣布，“拆包吗？” 　　一边说，他一边就要去抽大礼盒的蝴蝶结带子。 　　曲忘生赶紧拦下他，“师弟，你可知一千四百枚灵珠大小？” 　　“……我不知道，”夏炯动作一顿，然后回答，“但师兄你既然在这时候这么问，那应该挺大的吧。” 　　曲忘生捏指，带他出了碧霄宫内坛，去库房。 　　青华道原本的库房当然也被烧毁了，但只是一暂时存物之处的话，就如曲忘生之前所说，瞬息可起。 　　甚至不用捏指诀，几排大树呼吸间长成，树木树枝交织，树根覆盖地面，须臾就有了一栋房子。 　　“哦——” 　　夏炯眼神闪亮。 　　比起当库房，他更想自己住进去。 　　两人在这临时库房里拆开礼包，一千四百枚如玉灵珠从礼盒中滚出，在角落里堆成比人还高的小山。 　　这些按理来说只是一种植物果实的珠子，个个有男人拳头大小，浑圆无暇，色泽仿若黄玉，隐隐焕发荧光彩晕。夏炯拿起一枚，只觉得比想象中更沉，约莫…… 　　“约莫五个掌机重？”年轻人换算成他特有的重量单位，掂量着。 　　再一看，那不算大的盒子竟然能装这么多，夏炯惊叹：“好多啊，可以用好久吧！” 　　曲忘生不用看，就默算出这一堆良好品质的灵珠的确是一千四百枚，道：“道场范围若要笼罩整座青华山，这些大抵能用三盏茶。” 　　夏炯沉默片刻。 　　“……师兄你在吓我？” 　　“为何吓你？”曲忘生疑惑。 　　“如果按照一个任务奖励一百积分，一千四百枚灵珠花掉五百一十八积分来算，我就算二十四小时不睡觉昼夜连肝，也做不到每天赚……”夏炯算了算，“一盏茶约莫十五分钟，三盏茶四十五分钟，一天有一千四百四十分钟，每天要赚四万四千八百枚灵珠。不，我不行，这代掌门一职还是另请高就吧。” 　　“不是这么算的，”曲忘生冷静指出，“无大事发生的话，青华道过去，碧霄宫主坛加各峰分坛，灵珠花销是每日二十万枚上下，四万四千八百枚还不够其一半的一半。” 　　“……” 　　夏炯张大嘴巴。 　　“但暂时不必这般铺张，”曲忘生话头一转，“道场和护山大阵收缩，暂且只开朴阳峰一峰，一些无用的阵法也可以关闭。如此一来，一千四百枚灵珠，大抵能用上七八天。” 　　夏炯重新算了算，道：“所以说，在七天后，要么赚到五百一十八积分，要么找到新的灵珠来源。” 　　“正是如此。”曲忘生赞同。 　　“……我明白了。”夏炯表情变得轻松，“不过是个高难本，我能肝。” 　　曲忘生没听懂，只从礼盒里拿出那九十九包萤月见种子——一包两百枚——收起，还有主坛和什么金钟塔的图纸，展开看。 　　“设计倒是巧妙，但设计者是何人？未曾听说过师尊想改良主坛，”片刻后他评价，“吾先拿着，待会儿算算。” 　　“……师兄你是全能的吗？”夏炯不禁问。 　　“？”鹤氅道人挑眉回望，不明所以。 　　夏炯没有解释。 　　他原本以为便宜师兄是杀星，师兄说自己是个农民，他以为便宜师兄就是个农民了，农民表示他会修发电厂，还会做内政。 　　“果然是诸葛丞相啊！”夏炯以拳击掌，恍然大悟。 　　然后反应过来，抚了抚自己眼镜，小声嘟囔：“难道我是刘玄德？” 　　“掌门师弟，且回神。”曲忘生喊他。 　　夏炯抬头，眼睛亮闪闪，问：“丞相……咳咳，师兄有什么事呀？” 　　“碧霄宫主坛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曲忘生没计较那奇怪的丞相称呼，问，“你想如何带来六千七百万人？” 　　“唔，”夏炯斟酌了一下言辞，“之前我有说过，我在蔚蓝星，是开游戏工作室的，对吧？” 　　“嗯。”曲忘生点头，虽然不知道游戏工作室是何物。 　　“然后我投资，”夏炯说，“不对，现在不叫投资了，就是我给一个实验室捐了钱，那个实验室竟然搞出了神经连接技术，这个技术可以解读人的神经信号，为人打造一个虚假的第二世界。” 　　曲忘生努力理解，片刻，问： 　　“可是幻境？” 　　“对！”夏炯一拍手，“就是和幻境差不多的东西！” 　　“吾明了了，”曲忘生点头道，“你所说的，大抵是摄魂术一类的术法，将蔚蓝星界凡人六识摄来，让他们以为此地仅是幻境，可对？” 　　“师兄你好聪明啊！”夏炯十分感动。 　　“但仅仅摄来六识，又有何用？”曲忘生接着问。 　　“六识没有什么作用，”夏炯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要在这边给他们准备身体才行。这是唯一的难点，也是耗费资源最大的地方。” 　　顿了顿，他问：“师兄，这个我们能做到吗？” 　　曲忘生陷入长久的思考。 　　夏炯在一旁等待，心里忐忑不安。 　　半晌，曲忘生开口。 　　“掌门师弟，”他道，“你可知，请仙兵之术？” 第10章 　　九月三日，上午九点。 　　绿地公馆沙滨路二号，一楼。 　　这栋联排别墅不大，为了搞工作室，改造了一通，门厅变成了会客厅，大客厅凌乱摆了几排书桌，还有五颜六色的人体工学转椅，就算是工作区了。餐厅当然还是餐厅，中餐晚餐夏炯专门请了阿姨做，但在必要时候，餐厅也会变成会议室，大家都围着那张超大长桌，吹牛吹得唾沫横飞。 　　因此，在通常情况下，星鲸工作室的用餐和开会是同时进行的。 　　唯一的例外，是早上例会。 　　自由散漫惯了的工作室员工都不怎么喜欢开例会，但自从范益春空降总制作人一职，强行定下这惯例，要求所有人早上提交自己这一天会做完哪些工作的表格后，员工们的效率的确提升了不只一点半点。花了夏炯很多钱，却一直也没能开发出的《水墨战棋》也飞快上线发行，拿下了当年国内单机游戏销售额连续半年多的日冠，并且至今也没掉下国内益智类游戏排行评分前五。还有，《华夏电游》这一国内电子游戏行业工会官方杂志，甚至评给了他们年度最佳新人游戏奖杯。 　　星鲸工作室一夜成名，如今，已是国内精品单机游戏制作工作室的御三家之一。 　　蒋海是今年刚招进星鲸的程序员，毕业还不到一个月的鲜嫩年轻人，自觉能进入星鲸实在幸运，难怪祖上三代买几十年的彩票，五块钱都没中过。 　　星鲸在业内有口皆碑，工资高，福利好，有理想，还不用996，程序组组长头发茂密，也就是说，连脱发问题都不必担忧。蒋海的大学也是名校了，但同学们为了进入星鲸，依然打破了头。 　　现在却是蒋海这个小透明进了星鲸。 　　……不说祖上三代买彩票中不到五块钱，蒋海再一次庆幸地想，这个幸运程度，往下三代的运气也用光了啊！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总制作人范先生突然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都放假了，蒋海自然不好来工作室蹭网蹭空调蹭饭蹭零食，但他作息规律，重新躺回床上也睡不早，最后在自己炎热的出租屋里，兢兢业业把分配到他头上的代码码完了。以至于今天还没到开工时间，他就背着笔记本来到工作室。 　　不用打卡，进门换成拖鞋，走到工作间，蒋海突然发现，有人比他更早到。 　　“组长，早上好。” 　　蒋海小声叫到，瞄一眼就低下头。 　　星鲸工作室程序组组长叫苏琴，今天她头插通草花，身穿朱红主腰和葱青色的长袴，外披一件月白色的圆领对襟长衫，虽然容貌平凡，但上下装扮，活脱脱是个从古画中走出的女子。 　　她有一头浓密长发，挽成髻，顺滑，黝黑，实在叫人（程序员）羡慕。 　　“小蒋，”她也看到了蒋海，问，“这些花盆是你买的？” 　　“不是我！”蒋海立刻反驳，过了一秒才意识到苏琴说了什么，“花盆？” 　　是的，花盆。 　　大的花盆，小的花盆，方形的花盆，圆形的花盆，多边形极具设计感的花盆，陶瓷的花盆，玻璃的花盆，塑料的花盆，水泥浇灌的花盆，纯色的花盆，彩绘的花盆，等等，等等。 　　一日不见，他们的工作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空花盆。 　　蒋海震惊了。 　　但这种场面他并不是没见过，入职一周的时候，住在三楼的工作室老板突然沉迷蟹肉的口感，第二天，大闸蟹梭子蟹，青蟹面包蟹，帝王蟹椰子蟹，也像今天这样，堆满了一工作室。 　　然后整个工作室连续吃了快一周的螃蟹，吃得面色发青，吃不完的螃蟹老板发给他们当福利，但就算带回家，也全部送人了。 　　“大、大概是老板买的吧？”蒋海小声说。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还是不明白，”苏琴无语扶额，“花盆有什么可沉迷的？这次就算他用不完，想当福利发下去，我也绝对不会要。” 　　“你们在说什么呢？”范益春从餐厅走出来，身上西装松垮垮，眼下挂着一对硕大黑眼圈，扫视工作间一眼，看到无数花盆，用力一咂舌，却没有立刻发火，而是用手里文件指了指餐厅，说，“九点了，来，开会。” 　　蒋海惊讶。 　　苏琴也挑眉，娉娉婷婷往餐厅走去，道：“大家都还没到。” 　　“没有大家了，”范益春拉开长餐桌边一张椅子坐下，“除了你们之外，其他没来的人都辞职了。” 　　苏琴也拉开一张椅子，在餐桌边坐下，顺便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豆浆。蒋海刚走进餐厅，听到范益春这句话，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带翻了几个叠在一起的花盆。 　　范益春和苏琴回头看他。 　　“对不起！对不起！”蒋海慌张爬起，把花盆扶正，走到餐桌角落里拉开他惯坐的椅子，坐下后发呆了几秒，才抬头，茫然小声地问，“不好意思，范、范总，那个，你刚才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我……我没听清？” 　　“今天就我们四个人开会，其他人都辞职了。”范益春贴心为他重复。 　　蒋海张大嘴巴。 　　苏琴已经听闻了一些消息，倒不是非常吃惊，她唯一的疑惑是： 　　“四个人？” 　　范益春默然，伸手拉开身边一把椅子。 　　噗通一声，什么人摔倒在地上。 　　蒋海低头往桌下一看，才发现，他们那位有钱又有趣的老板，将四把椅子连着摆在一起，然后睡在上面补觉。因为被长餐桌遮住了，所以他们没有看到。 　　夏炯从地上爬起，睡眼松惺，戴上眼镜，哀道：“虎毒不食子啊，范爸爸。” 　　“再喊一声爸爸，我就再也不给你签快递了！”范益春敲了敲桌子，“老板，你能想象一下，体谅一下，昨晚睡在工作室的我，今天早上四点，被一个又一个送花盆的无人机吵醒的心情？” 　　“对不起，我错了，”夏炯立刻抱歉，“但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无法被满足的购物欲。” 　　“你的购物欲关我什么事！”范益春一声咆哮，化身喷火龙。 　　“老范，老板，不要讲相声了，”苏琴也敲了敲桌子，“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吧。” 　　夏炯摊摊手，表示听你的，范益春喝一口豆浆，冷静下来，把昨天一天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说给二人听。 　　越听，蒋海长脸越白。 　　他好像也就一天没来工作室，星鲸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条沉船？ 　　当初星鲸就不该去研发这个神经连接游戏，仔细想想，这种项目，当然是会被大公司盯上的啊。 　　蒋海瞬间忘记他一个月前听闻工作室在开发神经连接游戏的兴奋，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来。 　　范益春说完，看向苏琴，道：“我以为小苏你也会被挖走。” 　　“的确有猎头找上我，”苏琴垂眼，端庄地表示不屑，“我本来就是从大厂跳槽到星鲸来的，要的就是这儿的自由度，神风这样的大厂怎么会让我一年四季穿汉服上班？脑子进水了才会回去吧。” 　　范益春又看向蒋海，欣喜道： 　　“没想到小蒋竟然留下来了啊。” 　　蒋海一脸空白。 　　……他，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没有猎头，找上他。 　　这般心声虽然没说出口，但范益春一看蒋海表情，就明白过来。餐桌上的气氛隐隐凝滞，直到一轻浮男声从工作大厅传来。 　　“哎呀哎呀？阳光是多么灿烂，风儿也如此清爽，我今天竟然到得很早，其他人还没有来吗？” 　　说话间，这人就走进餐厅。 　　蒋海寻声望去，看到来人一头棕色长卷发，扎马尾，放荡不羁，穿一件长度垂到膝盖的宽松白衬衫，牛仔裤，手上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他皮肤白皙，不似亚洲人，面部线条硬朗，眼珠墨蓝，含情脉脉。 　　星鲸工作室美术组组长叶蔺玉又一次迟到了，他进门就看到夏炯，惊喜飙出一句法语，道：“OH là là！老板，你换发型了啊！” 　　夏炯一扶眼镜，做行军礼状，高兴道：“超棒的吧？” 　　叶蔺玉竖起大拇指：“很帅！” 　　看到这人出现，范益春有些感动。 　　“老叶，你竟然也没走！” 　　“我来星鲸工作本来也不是为了工资。”叶蔺玉耸耸肩，熟练找到花瓶，把前天的玫瑰花拿出来，丢掉，又将今天带来的玫瑰花插进花瓶。 　　然后他转身，直接坐在夏炯旁边的餐桌上，翘着腿问：“形势我也了解啦，但华夏有句古话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么？老板，老范，咱们现在是什么打算啊？” 　　叶蔺玉这句话先提到夏炯，但实际上问的是范益春。 　　不想，范益春还没回答，夏炯就小学生举手状，大声道： 　　“当然是提前发行游戏！” 　　蒋海神游天外，苏琴和叶蔺玉看向范益春，见他没有表示反对，齐齐点头。 　　“明白了，”苏琴道，“确定时间了吗？我去做最后的检查和测试。” 　　“八号就开始内测，”夏炯道，“但检查和测试就不用了。这里要给阿琴你说声对不起，为了避开会被神风抄走的地方，我昨天找人给游戏做了大修改。还有叶叶，你给的美术素材基本上都换掉了。” 　　“全换掉了？”叶蔺玉吃惊，“老板，你找谁重新画的素材做的建模？一天就能换掉那么多，难道是个三头六臂的哪吒？外包的话，风格不好统一吧？ 　　“？”苏琴也很疑惑，但她并没有多问，“你是老板，你做决定。” 　　“不过，”她转头看范益春，“老范你这个总制作同意了？” 　　“……不，”范益春艰难道，“我昨天忙着搜集消息，还有跑工会程序，根本不知道。” 　　“已经改完了，”夏炯摊手道，“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这TM才不是小事啊！”范益春咆哮，“游戏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个……改了代码后，原本的神经连接头盔就不能用啦，新头盔还没生产出来……”夏炯心虚地左看右看，“啊！对了！神风是不是今天九点举办新闻发布会？小蒋~小蒋！去把投影屏打开，咱们来看看神风要在发布会上讲些啥？” 　　“老板！！！” 　　哪怕范益春一副火山爆发的模样，蒋海依然下意识遵从了老板的话。投影屏打开，叶蔺玉去操作电脑，很快就把神风游戏项目发布会的直播投影出来。 　　他们打开得稍稍晚了些，发布会已经过了一半。 　　胡瑞光在上面讲话，直播间弹幕十分热烈。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玩上真正的神经连接游戏！” 　　“刀剑神域成为现实了！玩这个游戏我脑子会被微波吗？” 　　“Link Start！” 　　“神风大法好！” 　　“神风牛逼！” 　　“神风牛逼！！！” 　　夏炯看了一眼，低头打开手机微博。 　　“应该已经上热搜了吧？哦豁，第一耶，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虚拟网游，这个话题真棒。” 　　“……老板？”叶蔺玉代表众人，问出大家心声，“对手上热搜，你怎么还挺高兴？” 　　“啊，忘了和你们说，”夏炯抬起头，笑容闪亮，道，“其实我昨晚买好了营销团队，要求是神风一旦开始营销，就去抢他们的话题。” 　　“哈？” 　　四双懵逼眼。 　　“不是？老板，”范益春看夏炯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咱们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拿什么和神风抢话题？” 　　“当然是《天侠》，对，我把《天侠客》改名成《天侠》了，”夏炯回答，“当然是《天侠》的新宣传CG啦。” 　　“咱们什么时候做了宣传CG？！我这个总制作怎么不知道？！！” 　　范益春咆哮。 　　他抢过夏炯的手机，其他三人凑过来，眼巴巴看他伸出手，点开视频。 第11章 　　郑俊是字母站知名游戏UP主，他的账号“谁能说朕不英俊”在字母站和微博，都有百万粉丝。 　　不过脱离网络，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大二学生，读着不喜欢的二本会计专业，对未来十分迷茫。 　　九月三日是周一，也是新学期的第一天，不知道什么人排的课表，竟然连上两节马克思原理。 　　阶梯教室没有空调，熬夜到凌晨打游戏做直播的郑俊昏昏欲睡……不，好像已经睡死了。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响第一遍的时候，他没能醒过来，手机响起第二遍，他同寝室的兄弟才在老师刀子般的目光下，把他推醒。 　　郑俊睡得迷迷糊糊，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清楚状况。这时候老师的目光已经从刀子变成冒寒气的冰锥，吓得郑俊赶紧把手机静音。 　　等马原老师移开目光，重新开始讲课，他才在桌子下偷偷按亮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看是哪个孙贼在新学期刚开始来害他。 　　不想，打开通话记录一看，给他打电话的，竟然是另一个字母站游戏UP主。 　　郑俊转去群里，发现好些群，包括几个早就没人说话的群，全都信息99+。 　　他点开一个，发现里面讨论着什么，气氛热烈，给他打电话的黄瓜也在其中。 　　【谁能说朕不英俊：@黄瓜切成丁 黄瓜你搞什么！】 　　【谁能说朕不英俊：我上课呢！】 　　【黄瓜切成丁：老郑你还上课？】 　　【黄瓜切成丁：网上炸了你知道不？】 　　【来生不当建筑狗：英俊！快去看神风直播！】 　　【黄瓜切成丁：神风要发行神经连接网游了！】 　　【来生不当建筑狗：是神经连接网游！！！】 　　【谁能说朕不英俊：？？？？？？】 　　郑俊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先戴上耳机，点进建筑狗发来的一个直播间链接。 　　他来晚了，神风准备发行神经连接网游的新闻发布会几近结束，胡瑞光等几个发言者已经下台。但他来得又恰好是时候，因为剩下的环节是试玩。 　　一些记者被邀请上台，躺进游戏舱。 　　大屏幕上直播记者们在游戏中的举动，郑俊看到他们穿着华丽铠甲，挥剑划出道道特效，简直情不能自已，想学大猩猩脱掉上衣一边捶胸一边嚎叫。 　　但他抬头就看到，讲台上马原老师紧盯他的目光。 　　郑俊：“……” 　　他缩了回去。 　　无法发泄内心激动的郑俊只能和一众游戏UP主一样，在好几个群里用感叹号和表情包刷屏。 　　这样他也意犹未尽，登上微博，果然在热搜里找到了关于这件事的话题。 　　排在话题热门第一位的，是一个像是游戏宣传CG的视频。 　　视频封面非常简单，铺开的长卷上绘着水墨高山，两个泼墨大字——天侠，跃然其上，虽然字型简单，但郑俊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觉得这两个字很好看。 　　大概是花了钱，请了好设计师专门搞的吧，他没有多想，兴冲冲点进去。 　　视频一开始，就是个近景。 　　夜晚，山林，灌木丛间，几只萤火虫如漂浮在空气中的星光，点亮了昏暗。 　　忽然灌木丛摇晃了一下，萤火虫猛地退散开，一只骨爪从灌木丛中伸出。 　　“嘶。”郑俊把课桌里的书包拿出来抱紧，不知为何，分明是各种影视剧里用惯的小技巧，但这只骨爪伸出来的时候，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镜头在这时候向上移动，给了出现的家伙一个全身像。 　　就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悄无声息钻出灌木丛，它额生王字，双瞳血红，活生生是景阳冈上那只大虫再世。郑俊不由屏住呼吸，又看到它只剩下白骨的四肢和后半身，看到根根森然肋骨裹着大老虎漆黑的内脏，看到污紫色的瘴气随它喷息而出，萦绕左右，一股恐惧突然就抓住了他的心。 　　卧槽，太真实了，看那一根根虎毛，跟真的一样，我国动画技术什么时候连迪士尼都能吊打了？ 　　内心狂喊的郑俊并没有出戏，在看到镜头尾随白骨老虎向前，并对着白骨老虎在地上留下的血脚印拍了个特写后，他不禁抓起杯子喝一口水，好止住冷汗。 　　镜头就在这个时候抬高，高过山林树冠。 　　远景，山林一侧，小道。 　　一行人正在跋涉。 　　近景，跋涉的行人互相搀扶着，向前走。 　　这一行难民七八个，身上衣着破烂，破烂到与其说穿着衣服，不如说裹着几片破布。他们脚上全都没有穿鞋，个个灰头土脸，身上脸上是干结的泥，一眼看去，连性别都分不清。 　　郑俊看到，这一行人里，走在最末尾的那个，明显是受伤了，虽然用泥糊住了伤口，但一迈步，伤口又裂开，鲜血流出来，淌落地上，留下黑红脚印。 　　他，或者她，挣扎了几步，倒在地上。 　　镜头不知道为何在这里抖了抖，分明只是一个电脑制作的游戏CG，可郑俊却感觉有个摄像师在镜头后，看到人倒下后想上去搀扶。 　　前面的人听到有同伴倒下，纷纷回头望来。 　　镜头在这个时候来了个特写，郑俊不禁把书包抱得更紧。 　　……那是一双双，何等麻木的眼睛啊！ 　　卧槽卧槽卧槽！是请人表演的吗？哪个老戏骨？还是CG？ 　　郑俊内心感叹号刷屏，看到难民们疲惫看了一眼倒下的同伴，没有惊讶，也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个人走过去看看，脚步稍稍一顿，就回过头，行尸走肉般，继续向前。 　　他这才发现，道路两边，草丛中，白骨皑皑，山林间，血眼闪烁。 　　细节真不错啊…… 　　提心吊胆的郑俊想。 　　但难民们继续向前的意图却遭遇了阻止，那只在开头出现了的吊睛白骨大老虎，就在他们转头的几秒忽然冒出，偌大一只，挡在山道上，将整个道路遮了个严严实实。 　　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咆哮：“吼吼吼吼吼啊——！！！” 　　风从啸起！山林瑟瑟！惊鸟群飞！ 　　麻木的行尸走肉也如惊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一个老人沙哑惨叫，喊出一个郑俊没听懂的词。 　　……？ 　　不是，为什么会听不懂？ 　　出戏了的郑俊浅浅疑惑，但这个时候视频下方出现了字幕，他便又被画面和剧情吸引了进去。 　　“妖魔！”老人喊道。 　　没等这句话音落下，除了喊话的老人慢了半拍，这群难民就专业且迅速地一散而空。 　　然而他们再专业迅速，又如何能比得过妖魔？ 　　吊睛白骨大老虎小步起步，一个飞扑，就如泰山般向镜头压过来。而后镜头一转，刚才大喊的老人已经被吊睛白骨大老虎扑倒叼起。 　　这依然是无数影视剧里用惯的技巧套路，但刚才目睹这群难民麻木的眼神后，郑俊还是忍不住忧心起来。 　　下一秒，清光如雨纷落。 　　清光落下的地方，突然冒出柔软树枝，瞬息缠住吊睛白骨大老虎，然后，仿佛是把妖魔也当做了泥土，更多嫩绿苗芽从吊睛白骨大老虎身上，汲取内脏，撞毁骨骼，钻破皮毛，长出。 　　镜头环绕了三百六十五度，吊睛白骨大老虎已不见，一株巨木原地生成，夜风中，满树绿叶哗哗作响。 　　……巨木根部隐隐能见老虎形状，也不知若干年后，老树朽毁，不知是否能见老虎白骨。 　　郑俊觉得这段特效价值上亿！ 　　虎口脱险的老人摔倒在地上，破风箱般喘息，这时候，有人伸手，把他扶起。 　　镜头就顺着这只骨节分明肌理如玉的手向上，然后切了一下。 　　近景，身材颀长的道士，脸庞线条柔和俊雅，头戴红玉冠，身穿花青色道衣，外披雪白鹤氅。 　　他双目不知为何闭着，但扶起老人时睁开了眼，并向镜头扫了一眼。 　　是在看我！郑俊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时候摄像师……假设真的有摄像师的话，摄像师非常懂的对道士的脸来了个特写，虽然只有一瞬。 　　郑俊屏住呼吸，手指抖了一下，想截屏。 　　TM这建模师大概也年薪千万吧！他想。 　　视频里出现的道士，那种俊秀飘逸之感，不像演员演的，只有经过无数次精修的二次元，才会有这种充满不真实感的完美外貌。 　　在郑俊愣神的时候，剧情还在流畅发展。 　　老人一看道士的衣服——没错，视频甚至做出了这个细节，只看了衣服，没抬头看脸——就想噗通跪下。被道士扶住，才颤巍巍道：“是……是青华道的上仙？” 　　道士点点头，道： 　　“吾乃青华道，曲忘生。” 　　“多谢……多谢上仙相救！”老人又想跪下，其他跑开的难民也回到山路上，不敢靠近，隔老远，对着道士磕头。 　　自称曲忘生的道士没有多话，转身走到之前倒下的那人身边，用发亮的手指一指，那人伤口就不再流血，乖乖愈合。 　　救完了人，他才问：“尔等一行，要去何处？” 　　“回上仙，”老人拱手回应，“世人皆知青华道上仙们宅心仁厚……这个，这般妖灾魔潮，我等小民，想去的，自然是青华山了。” 　　名门正派设定啊，郑俊点点头。 　　名门正派的曲忘生却沉默良久。 　　“青华道也被妖魔攻破，掌门长老与众多弟子尸解倒毙。”他道，语气仿佛不是在投下惊雷，“长老只剩吾一人，弟子也只剩下两个，对尔等而言，已不是最好的去处。 　　“尔等若去青华山，青华当竭力庇护。若去燕京，或其他仙门道场，吾也会护送……现在，尔等依然决定，要去青华山吗？” 　　想不到这位上仙竟然在认真询问自己，老人怔然。 　　他与一路逃难仅剩的族人对视，片刻就做出回答： 　　“上仙救下我等贱命，我等自当跟随上仙。” 　　曲忘生皱起眉。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郑俊却能感到，他想说不必如此。 　　但曲忘生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扬袖，袖中飞出一柄三角青旗，卷起众人，飞到天上。 　　云海滚滚，下方大地模糊不清，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如梦般的七彩极光在闪烁。 　　极光下方，云雾缭绕的山脉隐约可见，青旗卷起的难民们瞪大眼睛，那就是传说中的…… 　　黑屏。 　　视频结束了。 　　“……” 　　郑俊差点跳起来砸手机。 　　好在这时候，片尾LOGO闪出，正是他一开始看到的视频封面。 　　——天侠。 　　然后下方出现一行小字。 　　——2029.9.8 内测即将开始，星鲸伴你翱翔，你，准备好了吗？ 　　竟然九月八日就能开始内测？五天后就可以内测？？？ 　　郑俊不假思索转发，打出八个大字—— 　　【谁能说朕不英俊V：天侠牛逼！！！神风牛逼！！！】 　　转发了这条微博，他又点进视频，把整个游戏宣传CG重新回味了一遍，等到出来，果然来了很多评论转发。 　　心情激荡意犹未尽的郑俊飞快点进，想和粉丝们一起吹牛逼，却不想，底下评论竟然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郑俊刷新了一下，冒出几条新评论。 　　“英俊果然也搞错了哈哈哈哈哈！” 　　“英俊你仔细看看，这不是神风游戏的宣传CG，是星鲸工作室新游戏的宣传CG啊！” 　　郑俊：“？？？” 第12章 　　【星鲸工作室V： 　　#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准备好了吗？你的Link Start# 　　神魔者天，仁勇者侠！ 　　大劫之中，谁是天侠？ 　　三万诸天中的昆源界，突然遭遇妖灾魔潮，昆源界最大仙门青华道，一夜间被屠戮一空。青华道第九代掌门临危受命，使用请仙兵之术，没有请来御庭英魂，却请来了来自蔚蓝星的你。 　　降临吧，天侠们，昆源界的未来，取决于你的选择。 　　从数年前开始，我们就和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合作，参与测试，经过无数人的努力，终于把它带到你们面前。 　　转发这条微博+关注，抽两百个小可爱送内测资格加神经连接头盔，9月6日晚上八点开奖@微博抽奖平台。 　　[视频-《天侠》宣传CG]】 　　“果然还是用了这一招。” 　　神风游戏新闻发布会现场，工作人员正在撤离设备，清扫现场。角落里，胡瑞光看丽人秘书拿来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正是星鲸工作室不久前发出的抽奖微博，明明刚发还不到一个小时，但趁着神风游戏新闻发布会的东风，转发已经几万。胡瑞光点进转发，看到有个大V发的“神风牛逼！！！”，被一群哈哈大笑的人点赞上热门。 　　再看微博上，所有人讨论的重点都偏转了，提星鲸和《天侠》的，比提神风的更多。 　　“星鲸在神经连接游戏上投入这么多，已经不可能停下来止损了，”胡瑞光没有太过恼恨，评价道，“他们想赚，只能提前发行游戏，公关部门不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今天会来蹭热度吗？” 　　“是的，但问题就在这里，胡总，”短发齐耳的丽人秘书低声说，“跳槽过来的星鲸人说了，他们制作的《天侠客》是一款单机武侠。就算是第一款神经接入游戏，单机和受众和网游依然不一样，他们提前发出，口碑又不错，正好为我们的《寻仙》打开市场，但现在他们好像把单机改成网游了。” 　　“是想正面刚啊，”胡瑞光不置可否，“范益春不会做这种决定，昨天那个年轻人胆量不错。” 　　“从单机改网游，需要经过相关部门审批，”丽人秘书收起手机，道，“胡总，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丽人秘书的意思是，找关系，卡《天侠》的审批程序。 　　胡瑞光呵呵一笑。 　　“不用，”他挥挥手，“看笑话就行了。这才几天时间，他们就能把一个单机改成网游？ 　　“一个单机游戏，地图就只有那么大，任务链就只有那么多，更不要提网游需要的文案，HUD，数值，不是他们这种只搞过单机的小年轻，三天两天就能弄明白的。如果硬要改，多花点时间，倒算是有诚意，可这才几天？今天三号，五天后就内测，啧啧。” 　　胡瑞光摇了摇头。 　　“那小子，夏炯是吧，胆量是真的不错，听说他以前从不插手星鲸的运营？搞这一次他就会明白的，他的确不该插手的。” 　　“胡总的意思是他们会失败？”丽人秘书问，“他们失败的话，会不会影响市场对《寻仙》的预期。” 　　“当然会有影响，不过也不要紧，”胡瑞光道，“作为第一个试验作品，只要有优点，就可以吹。范益春当总制作，至少能保证《天侠》画面不崩，音乐不错，玩法有亮点，至于其他的缺点……等《寻仙》出来后，大家也不会去玩《天侠》了，这时候他们有缺点，不是更好吗？” 　　说完，胡瑞光想了想。 　　“但《寻仙》的速度必须加快，不然让玩家对星鲸那边养出了情怀就不好办了，小张，小张！” 　　他对大厅里忙碌的人群喊道，一个看起来腼腆的圆脸年轻人跑过来，说：“胡总。” 　　胡瑞光表情和蔼，对他道：“你老东家在微博上搞出来的事，你有看到吧？” 　　不久前还是星鲸工作室程序组里一员的小张，表情一僵。 　　作为带头跳槽，并说动了程序组里好些同事的人，他并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星鲸工作室的消息。 　　“你们老东家把《天侠客》改成网游，并且说五天后就开始内测。”胡瑞光叹息，“他们生气我能理解，但搞成这样真的太不明智了。可这也没办法，现在不能去找星鲸讲理，只能给你们添麻烦，《寻仙》必须提前上线发行。” 　　“提前？”小张一惊，“胡总，现在工期已经很赶了，小组里都在加班，睡在公司，家都没法回……” 　　“是，是，大家都很困难，”胡瑞光赞同地点头，又叹气，“谁叫星鲸那边突然发疯了呢？幸好我们已经秘密开发了很久，又有你这样的得力干将加入。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内，《寻仙》必须开始公测。” 　　“可……”张飞白看到胡瑞光期待的目光，咬咬牙，“我明白了，胡总！我现在就回去工作！” 　　腼腆的圆脸年轻人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胡瑞光才回过头，同丽人秘书道：“星鲸跳过来的这些家伙，技术怎么样还不知道，性格确实太散漫了。” 　　“我知道了，”丽人秘书立刻道，“我会对主管说一声，让他多督促督促的。” 　　“不管怎么压缩时间，至少还要一个月，跨时代的游戏，必须精益求精，”胡瑞光摇了摇头，“我怎么没有这个运气，几千万就能给一个能拿国际奖项的研究成果雪中送炭？真是可惜……也不能让星鲸太舒服了，炒一炒他们的负面新闻，比如这次抢热搜？叫公关去说几句话，这样他们失败后，也可以和我们做个对比。” 　　丽人秘书点头记下。 　　胡瑞光做出总结。 　　“游戏啊，还是要看质量，”他道，“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不是？” 　　***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夏炯说，“所以不用担心。” 　　“何处不用担心？”曲忘生皱着眉道，“吾虽不知蔚蓝星界俗世如何，但按照师弟你自己的说法，那神风老板，比你有钱有权，何必如此不留情面，与他争锋？” 　　“嚯！”夏炯双手叉腰，“他这么搞老子，还不准老子反击了！” 　　曲忘生眉头皱得更深。 　　他思忖半晌，看着夏炯忙来忙去，突然问：“昨日离去前，吾说给你些种子防身，你却说买花盆……” 　　“啊，没错，”夏炯抬起头，“花盆已经买好了，种子应该怎么种啊师兄？” 　　曲忘生却是掏出一枚大如红豆的种子，指尖灵光凝聚，在其上绘制符箓。 　　“伸手。”他道。 　　夏炯乖乖伸出手，曲忘生抓住他的手，将种子点在他手腕心。 　　种子即刻生根发芽，细茎嫩根鲜红如血，光泽如玉，环绕夏炯的手腕，相互纠缠，就这样成了一副顶好的血玛瑙镯子。 　　“师兄，我要给你六个六。”夏炯震惊道。 　　曲忘生没听懂六个六是什么梗，只同他解释：“你如此能惹事，光是银荆兰叶怕是不保险。这个血簪藤与你，若有什么凶人找来，把血簪藤丢向他。还有给你的种子，早日种下，护你周全，土地随意，浇水即可。” 　　“师兄，”夏炯既感动又无语，“你是什么溺爱孩子的家长吗？” 　　“？”曲忘生。 　　“别的不说了，快帮我搬东西师兄！”夏炯又道。 　　曲忘生茫然，伸手接过夏炯从蔚蓝星界搬来的奇异构装。 　　这些东西看起来颇有墨道风格，却比墨道构装来得精巧，站在时空门前，从师弟手里接过一样样东西，曲忘生依照曾经去过的几个墨道门派，大概对蔚蓝星界的模样有了猜测。 　　而夏炯之所以蚂蚁搬家似的忙碌，是因为曲忘生在修好一部分主坛，将其启动后，重新搭起了碧霄宫。 　　新的碧霄宫，当然不是过去那般阵法套阵法，符箓连符箓，堡垒法宝般的仙宫了。和库房一样，是地里种出来的，形状就是一间十六进的前后院小道观，红墙绿瓦，普普通通，仅可供遮风挡雨。 　　但不管怎么说，夏炯发现曲忘生在新碧霄宫里给他留了一个房间，还是最大的那间房后，依然非常兴奋，高兴搬来了自己的家当。 　　一台定制电脑，一台游戏主机，还有床和空调风扇。 　　搬完这些，他摸出水晶透镜。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您的主线任务“运转碧霄宫主坛”已完成，积分+100。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使朴阳峰鸿雁金钟塔重新运转；任务奖励：100积分】 　　夏炯抚了抚眼镜，发现主线任务卡住了。 　　曲忘生为他讲解过，鸿雁金钟塔的作用类似于加强信号塔，通过某种夏炯完全搞不明白的玄学，可以同诸天世界，乃至更上方的仙界，进行长时间沟通。 　　和可以藏在山腹中的碧霄宫主坛内坛不同，因为作用是信号沟通，鸿雁金钟塔一般修建于高峰。因此，在同样被敌人摧毁的情况下，内坛勉强还保持着一定的完整，鸿雁金钟塔却是渣也不剩。 　　这种建筑，已经不是曲忘生随便一种就能种出来的了，便宜师兄说，他们目前没有可以用来炼制金钟的材料。 　　积分商城也没有这种材料出售，夏炯叹了口气，翻回商城首页，找到他的目标。 　　【■■■超大型云端服务器：成对出售，牵连两界，毫无延迟，游戏服务器的最佳选择！PS：不要疑惑为什么它是土豆形状的，问就是碧育的错。价格：88】 　　还是这个更重要，夏炯闭上眼，忍痛点下购买。 　　光华一闪，两枚拳头大小的灰扑扑土豆出现在他手里。 　　夏炯：……？？？ 　　不是，你真是个土豆吗？！ 第13章 　　“师弟？” 　　见夏炯一脸无语，曲忘生疑惑问。 　　夏炯把土豆给曲忘生看。 　　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曲忘生眼睛虹膜泛起淡淡的虹光，在他观察之下，夏炯手里的两只土豆也随之亮起，年轻人见到小小土豆上飞出无数圈点线组合成的复杂符箓，接着感到眼珠被灼烧一般痛起来。 　　一双大手覆在他眼前。 　　“闭眼，无事。” 　　曲忘生说，夏炯感到灼痛被舒适的清凉取而代之。 　　等曲忘生放下手，土豆上飞出的符箓也消失不见，夏炯眨了眨眼，见曲忘生拿起土豆，道： 　　“这两枚是种子，交由吾处置吧。” 　　夏炯正疑惑的地拿下自己的眼镜，翻来覆去查看，闻言道：“好哦。” 　　“‘电能’与‘网络信号’等物，吾已明了，”曲忘生又说，他拆了夏炯昨天带过来的游戏头盔，还有发电机电线等，“你想要的头盔，做出来，应是没问题。” 　　“师兄你真你厉害……”重新戴上眼镜的夏炯竖起大拇指，然后算起来，“八号早上九点内测，大后天晚上八点就出中奖名单，我会加钱让快递公司做专门的加急派送，所以重点是六号之前，六号之前能不能拿出两百个头盔？” 　　“可。”曲忘生道。 　　“会不会太急了？”夏炯问，“质量很重要，如果实在不行，内测放慢一点也没关系。” 　　“不是多复杂的东西，”曲忘生道，“最晚大后天早上，就能给你。” 　　“哎？”夏炯惊了，“这么快？这头盔是怎么做的啊？” 　　“开片灵田，”曲忘生道，“种出来的就可以了。” 　　……走神农道的修士真是牛逼，大概连老婆都能种出来吧。 　　跟着曲忘生，去看他开灵田，洒种子，夏炯心里吐槽道。 　　修士种田说简单简单，说复杂也复杂。选好一片位于道场中的土地，首先也是开坛，供桌一张，不讲究的，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也可以，摆上香炉、烛台、花瓶、香筒，供上檀香、鲜花、水果、净水、茶水，敲打铙铛，诵念写好的青词，先把道圣座下的悯禾御庭真君好好夸一通，再告诉这位真君，自己想在这里种点啥。 　　说完了，悯禾御庭真君允许，就会通过法坛投下一股仙力，主持法坛的修士借着这股仙力绘制符箓，仙符一成，就会约束四周灵气，供养土地。 　　再把净水所成的法水洒在田里，灵田的基础，便打好了。 　　这时候，大部分供器供养都能撤下，只留下香炉。只要田里还种着东西，每日清晨香炉里三柱檀香就不能断。 　　一片灵田的好坏，主要取决于主坛散发的灵气浓度，取决于悯禾御庭真君赐下的仙符力度，但后期修士的耕耘，也是非常重要的。 　　炼气筑基的修士要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一小片地一小片地使用各种术法，但曲忘生已是元婴，又是走神农道的修士，法坛设好后，都无需动作，脚下土地就自行拱起，翻土通气湿润，驱虫规整分割。 　　种子洒下，小雨落下，去掉开坛的时间，曲忘生新开一片灵田，花费时间不到三分钟。 　　夏炯只觉得眨眼地里就长出了嫩苗，端着摄像机拍个不停。 　　他的摄像机下方托着一朵漂浮的天蓝云莲，是昨天去拍宣传片的时候，曲忘生看他抬着沉重摄像机表情像是要猝死，被吓到，送给他的。托这朵莲花的福，隐身躲起来的夏炯才有力气拍完一整个宣传片。 　　“既然要得急，这片田吾亲自看护。”曲忘生说，“稍早些时候，门人尸首都收拾干净，埋入丹枫谷，你去给师尊上一炷香吧。” 　　“明白师兄。”夏炯说。 　　和山门桃花林不同，青华山丹枫谷里的绯红丹枫，没有被袭击的人一把火烧掉。 　　这里是青华山脉地气凝聚之穴，也是青华道的陵园，一千五百年，大部分青华道弟子皆埋骨与此。 　　夏炯绕过一株树盖如红云的枫树，就看到满山谷墓碑参差坐落。 　　新旧墓碑颜色不同，如今在这丹枫谷里，有一大片都是新墓碑。夏炯沿石阶向下，还没找到便宜师尊的墓，就看到头发披散，白巾掩青丝，穿素麻布衣的小姑娘杜渐，跪在一处墓碑前。 　　墓碑上书——如显峰弟子杜少白之墓。 　　夏炯又看到张防微在不远处站着，很是担忧地看着他家小师姐。 　　年轻人先是不明白这两孩子在干啥，接着思考片刻，明了，杜渐怕是从人埋下，一直跪到了现在。 　　……哎。 　　张防微看到夏炯过来，拼命对夏炯使眼色，看样子，是想叫夏炯去把杜渐喊起。但夏炯明明看到了张防微的神色，却是只上前，给杜渐幼弟上了三炷香，对毫无反应的杜渐点点头，就走了。 　　“那个……那个，掌门。”张防微追在夏炯身后，喊道。 　　夏炯知道，昨晚曲忘生已经和他们说过，自己代师收徒，和夏炯暂代掌门的事，夏炯觉得这两小肯定有意见，但今天过来，发现曲忘生似乎提前处理好了。 　　张防微只磕了一下舌头，就流利起来，道：“悲恸伤身，哀恨杀心，掌门……掌门可否找件闲事，叫杜师姐先离开丹枫谷？” 　　“哎，你不要去打扰啦。”夏炯小声回答。 　　“可是……” 　　“再等一会儿，到太阳落山还这样，你再去劝吧？”夏炯说。 　　说罢，他找到便宜师尊的墓，停下脚步。 　　青华道第八代掌门曲武峰，羽肉身的地上仙君，放在三万诸天，都算响当当的人物。但死后墓碑却普普通通，和周围青华道普通门人弟子一般无二。 　　夏炯给他上了三炷香，上完后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但又发现自己想不到应该说啥。 　　张防微感到气氛过冷，连忙找了个话题，道：“曲长老是掌门……老掌门义子，而今心里，定十分不好受……” 　　夏炯十分惊讶，问： 　　“都姓曲，我还以为他们是亲父子，竟然是义父子吗？” 　　“据说曲长老襁褓中被人弃于路旁，老掌门遇见，就将曲长老带回门中，收为弟子，随自己姓，”张防微说，“和亲父子没有两样的。” 　　“哎——” 　　夏炯愣了一下，想了想，又给老掌门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后他起身，往回走，张防微跟在他身后，安静了片刻，突然问： 　　“那个，掌门。” 　　“嗯？” 　　“曲长老说掌门你会从蔚蓝星界带很多人来帮忙重建青华道，这我不太明白，”张防微问，好像憋着这个问题已经很久，“掌门为何要如此用心，帮忙我青华呢？” 　　“你这么问我，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你们长老，我的师兄，都说了，我是个活在梦里的人，梦里的人做事是不要逻辑理由的。”夏炯双手背在脑后，一下一下跳上台阶，“还有，张师侄，你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吧？直接说也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是，掌门，”张防微顿了顿，讲出真话，“曲长老说你会带很多凡人来帮忙重建青华道，但是，即便凡人有千万，在修士面前，依然什么都不是。” 　　“嗯？你是这么觉得吗？”夏炯问。 　　“不成太上，终是土灰。”张防微道，“我知道掌门一片好意，但是，凡人没有什么大用。” 　　“唔，”夏炯捏着下巴，“你们长老和我说过，杜渐是世俗人家女儿，而你是门中大族张家的子弟，从小生活在门中，几乎没有去往过俗世，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张防微疑惑，“掌门为何说起这个？” 　　“没什么，”夏炯灿烂一笑，“张师侄这样觉得的话，我们就来打个赌吧！” 　　“……啊？”张防微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新掌门的思路。 　　“你们长老和我说，青华山里多了不少被魔气侵染妖变的妖魔，他本来想今天去把这些妖魔清理干净，但我劝他把妖魔留一段时间。”夏炯停下脚步，对张防微道，“你们长老说，这些妖魔已经凝聚魔种，比炼气修士更强，就便摆道场做支援，你和杜渐应付起来，也有危险。 　　“来打赌吧，张师侄，”夏炯道，“第一批玩家有两百，都是凡人，毫无修为，你觉得他们能不能解决一匹妖魔？” 　　“两百凡人？”张防微诧异，“怎么可能？” 　　“那你就是赌不可能了，”夏炯道，“我赌可能。” 　　张防微陷入沉默。 　　良久后少年才问：“掌门这么说，是想让我先等结果出来，再提异议？” 　　夏炯：“嗯？是这样吗？” 　　张防微：“我明白了。” 　　夏炯：“等等，你明白了什么？” 　　年轻人有点茫然，刚想追问，转头却看到，杜渐已经起身，等在路边。 　　小姑娘看到他，低头喊道：“掌门。” 　　“哎。”夏炯应道。 　　“曲长老同意你暂代掌门，”小姑娘说，“那我会听长老的话。” 　　“嗯，没事，”夏炯点头，“这样就好了。” 　　有曲忘生做背书，青华道的幸存者就能扭成一股绳，准备已经差不多做好，现在，就等新的游戏头盔了。 　　*** 　　便宜师兄说游戏头盔六号早上就能好，实在太过谦虚，五号傍晚，夏炯就从他那里拿到了两百多个游戏头盔。 　　多种了一些，毕竟这种作物曲忘生也是新尝试，种了三百株，废了也有七十多株。 　　曲忘生是怎么让果实长得和头盔一样的，夏炯实在不太明白。就见这头盔果，果皮剔透如晶石，坚硬也如晶石，内部果肉深蓝，如一团纤维勾连。纤维时不时闪光，粗略一看，还挺高科技。 　　但和蔚蓝星上目前研制出来的游戏头盔相比，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夏炯看了看自己的《血源诅咒》风格定制外观电脑，决定骗所有人，说这个头盔外形是专门设计的《天侠》风格外观。 　　至于这玩意是怎么发挥游戏头盔作用的，他同样搞不懂。 　　亲身实验过这些头盔没有危险，夏炯又蚂蚁搬家一样，把两百多个头盔一趟趟搬回自己位于沙滨路二号的卧室。 　　等瘫坐在已经没有床的卧室里，年轻人一时有些颓废。 　　作为在房间里宅了有几年的人，他很久没有进行过这么大量的运动了。最近要走的地方多起来，让他时不时生不如死。 　　“人生突然变得忙碌，”夏炯纠结，“是不是不太符合曾经的预期？” 　　他尚未针对这一点进行深思，手机响了。 　　是范益春。 　　“总觉得范爸爸你最近打电话来，就没有说过一个好消息。”接通电话，夏炯在范益春开口前抢着道。 　　“是这样没错，”对面的范益春一脸冷漠，“而且这次我要告诉你的，依然是一个坏消息。” 　　“爱卿准奏。”夏炯道。 　　“准奏个屁啊！”范益春又被他三言两语激起怒火，咆哮，“你知道现在网上有人说我们的游戏不安全，煽动大家不要玩，就算抽奖拿到头盔和名额，也不要玩，要把东西退还给我们星鲸这个黑心工作室吗？！” 第14章 　　范益春今晚又睡在了工作室，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楼敲门。 　　夏炯给他开门，他走进夏炯的房间，又大吃一惊。 　　作为非常操心夏炯生活，少数可以（踹开门）进出这个房间的朋友，范益春对夏炯的房间很熟悉了，毕竟他有时候还要帮忙收拾。 　　他还记得这个房间当初的模样，说是小阁楼，但九十多平米对于一个卧室加书房来说，宽敞得过分了，夏炯还把自己的床摆在房间中心，然后用书桌、柜子、游戏舱式肥宅快乐椅、VR游戏设备等等，把床包围在中间，留下四周的空旷。 　　分明这个大大的房间都属于他，他偏偏要自己再造一个小小的茧，把自己包在里面。 　　可现在，最大的床没了，电脑也少了一台，几百个造型奇特的圆滚滚游戏头盔滚了满地，范益春走进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把一个游戏头盔当球踢了出去。 　　“……这是新游戏头盔？”范益春惊讶，“厂家怎么送到工作室来了？什么时候送来的？我在楼下怎么没听到声音？” 　　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捡起一个游戏头盔观察，发际线日益后退的三十三岁男人冒出更多疑惑： 　　“你怎么把包装拆掉了？包装盒呢？这样我们怎么寄出去？” 　　包装盒……最外层的薄果皮当然是已经剥掉了啊。夏炯想了想，道： 　　“包装盒还在印刷厂里，加急单，明天白天应该会送过来吧？” 　　“哈？”范益春脑子转不过来，“为什么不能包装好了送过来？话说你找的那个硬件生产商？这头盔上怎么连LOGO都没有？” 　　“……我买个了硬件厂。”完全忽略了这一点的夏炯努力撒谎。 　　“这种成品，怎么可能是单独一个厂能生产出来的啊，”范益春看夏炯的目光染上怀疑，“老板，你这个，该不会是……” 　　夏炯紧张的咽唾沫。 　　“……盗版生产商想盗取神经连接技术，搞出来的三无产品？”范益春问。 　　夏炯：“……” 　　夏炯：“不是啦！” 　　范益春的眼神依然非常怀疑，夏炯连忙转移话题，问：“范爸爸，你刚才说网上怎么了？” 　　“不要随便买质量不合格的盗版，万一出事故就麻烦了，资金有困难就说出来，”范益春先教训了一句，然后道，“你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夏炯连忙推着他下到一楼，发现苏琴、叶蔺玉，还有蒋海，竟然都留在了工作室，没有回去。 　　他们坐在各自电脑前，一脸凝重。 　　“什么情况？”夏炯问，凑到苏琴的电脑边看。 　　【丁成福V： 　　#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我还以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了，没想到微博上还有这么多人没听到消息。星鲸工作室资金链断裂，差不多要倒闭了吧，工资都发不出来，大部分员工已经辞职。他家是拥有临安大学那个实验室的技术授权，花了好几年开发这个神经连接游戏，但大家都知道他家是做单机的，《天侠》原本也是单机，好像那时候还是叫《天侠客》。现在突然改成网游，还要抢在神风前面内测，大概是想趁倒闭前捞一笔大的吧。】 　　【千寻小橘子：丁老师不看好《天侠》吗？】 　　【丁成福V回复@千寻小橘子：我只觉得悲哀，这次大概要丢脸到全球】 　　【清风入琴：我就奇怪星鲸一直做单机，怎么突然开发了个网游】 　　【丁成福V回复@清风入琴：是的】 　　【我的二煌猫啊：要是能中奖，我觉得试试新奇还不错】 　　【丁成福V回复@我的二煌猫啊：技术还未成熟，不建议你去尝试】 　　“老板……”苏琴有点担忧。 　　“跳梁小丑而已。”夏炯反而没什么想法。 　　“大概从昨天开始，话题里带节奏的人多了起来，微博知乎上都有，”范益春道，“各种半真半假的谣言，还常常占据话题内的热门，去不掉。” 　　“安心啦。”夏炯道，“实力派不怕这个。” 　　……哪里实力派了？范益春想扶额，不过他还得继续汇报：“我们的话题和热搜，显示的热度也不太正常，一直在降。” 　　“哎？最近有什么话题热度能比我们高？” 　　夏炯感到奇怪，点进热搜榜。 　　1安子杰新歌寻仙主题曲【热】 　　2叶媛媛晒恩爱情侣照【新】 　　3神风游戏发布会【热】 　　…… 　　9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 　　…… 　　看到这个热搜榜第一，夏炯微微一僵。 　　“有钱真好啊，”范益春在他背后，一起伸头看电脑，“安子杰是现在最热的歌手了吧，我觉得他唱得的确还不错，神风竟然直接请他唱主题曲，我们连主题曲都没有呢，游戏背景音乐虽然有找人做，但那个音乐人并不是很出名……” 　　“安子杰是金寰推的那个，”叶蔺玉撇嘴不屑，“自从天歌退圈后，他家艺人一直没有什么出彩的，没想到随便签了个选秀出来的安子杰，竟然爆了，哼哼。” 　　“老叶你讨厌安子杰？”范益春奇怪。 　　“当然讨厌他，金寰推这个安子杰的时候，总要往天歌身上靠，”叶蔺玉啧啧摇头道，“最喜欢什么？最喜欢天歌前辈的歌。最崇拜谁？最崇拜的人是夏天歌。搞个外号，竟然还是小夏天歌。OH là là，我们天歌都退圈了哎，还被人这么贴着炒。” 　　“明明退圈了，热度却还很高，不贴着你炒，那还贴谁？”苏琴道。 　　“主要是退圈太突然了，七年了吧？”范益春想了想，说，“记得那年我还在国外上大学。” 　　“我，我也很喜欢夏天歌的歌！”蒋海小声插嘴。 　　“他歌不错，人就算了。”苏琴摇了摇头。 　　“说明星干什么，”范益春道，站直了，环视周围，“还是讲一下现在的舆论吧，老板？嗯？老板呢？怎么又不见了？” 　　***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晨。 　　曲忘生回到朴阳峰时，灵脉霞光黯淡。 　　在日出之前，灵脉霞光还会继续闪烁一会儿，不过，救回来的百姓这个时候都已经起床忙碌，山脚小屋升起炊烟，曾是仙人来往道场的朴阳峰，多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曲忘生今夜又救了两拨人，但他没有把人带回来，那两拨百姓听闻青华道已被攻破，幸存上仙没几个后，都选择让曲忘生护送他们去燕京。 　　鹤氅道人不置可否，将他们送去，放在燕京城外。 　　皇室供养的羽客仙君，轩辕剑宫宫主，昇明羽客仙君，感到他来，出城与他见了一面，对青华道的遭遇不胜唏嘘，邀他带门人暂住燕京。 　　曲忘生婉拒，昇明羽客仙君便赠了他一批灵珠和萤月见种，曲忘生推辞不过，收下，辞别，又绕了一圈，没能找到能吃的食粮，就返回青华。 　　他感到一点疲惫，但对于一个元婴修士来说，疲惫应当是错觉。 　　朴阳峰上，玉宫金殿已然不存，只有一座红墙绿瓦的小道观。 　　曲忘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踏入道观。先去检查内坛外坛运转，又去杜渐张防微门外，看他们昨夜调息如何。 　　最后他才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刚要走进，突然听到隔壁声音。 　　隔壁是掌门房间，但……师弟应该已经回去了。 　　曲忘生脚步顿了顿，转身走到夏炯房间门口。 　　他轻轻敲了敲，问：“师弟？” 　　门内没有应声，刚才一点小动响也瞬间消失，可这般假装，哪里瞒得住元婴修士的五识。 　　曲忘生思忖片刻，推门走进去。 　　这个房间和他不久前离开时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床上。 　　床上鼓起一个大包，很明显有个人躲在里面。 　　曲忘生走过去，将被子掀开一个角。 　　夏炯果然躲在里面，黑暗里，蹲坐着，驼背，缩头，手上拿着一个什么机——具体名字曲忘生没记住——正在打。 　　游戏机没传出声音，他刚刚静音了。由此看，他是知道曲忘生进来了的，此刻却死死盯着屏幕，不看曲忘生，好像这样就能延续自己的游戏时光。 　　打游戏应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夏炯说他超喜欢玩游戏的，所以曲忘生觉得有些奇怪。 　　夏炯脸上没有笑容。 　　他躲避着目光，缩在被子里，表情呆滞，脸色灰暗，简直像慈航道修士炼出来的僵尸，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曲忘生：“……？” 　　这很奇怪。 　　相识几天了，曲忘生对这个师弟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脸上不同的笑容。 　　微笑，浅笑，豪放的笑，灿烂的笑，故作怪脸的笑，毫无阴霾的笑，充满感染力的笑。 　　师弟笑起来很漂亮，如果不是现在这个艰难状况，曲忘生觉得，师尊要是真收下这么一个师弟，他应该会很开心。 　　夏炯脸上很少会不带笑容，他好像任何时候都很轻松愉快，然而，然而。 　　任何时候都轻松愉快的人，果然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曲忘生默然片刻，把被角放下，又在床另一边坐好，拿起一个夏炯带过来的什么机。 　　为了向他说明电子游戏，夏炯有拿这些什么机在他面前做演示。曲忘生学着夏炯当时的动作，生疏开机，选择了一个游戏，进入。 　　游戏音乐再一次在这个房间响起，曲忘生缓慢驱使屏幕里的小人跑动。 　　他很快熟练起来，理解这些对于元婴修士来说并非难事，但杀怪物这种玩法颇为无趣，曲忘生发现能够采摘，就摘了些果子，生起火，开始在游戏里面做菜。 　　做了几道菜，曲忘生又尝试了锻造、纺织、炼药、钓鱼。 　　又一次甩出吊钩时，被子下，夏炯闷声闷气开口： 　　“……师兄不问我什么吗？” 　　“嗯，”鹤氅道人想了想，放下游戏机，“已是这个时候了，吾去看看灵田。” 　　夏炯听到他脚步声远去，悄悄掀起被角，窥望。 　　曲忘生就在这个时候回头，刚好与躲闪不及的夏炯对视。 　　“师弟。” 　　“……嗯？” 　　“那些种子早日种下。”曲忘生叮嘱。 　　“嗯。”夏炯乖乖点头。 　　“给你的东西都随身戴好。”曲忘生又说。 　　“嗯。”夏炯继续点头。 　　“无论想做什么，随你。”曲忘生强调。 　　“……所以说了，”夏炯终于笑起来，虽然笑容有点难看，“师兄你这是什么溺爱孩童的家长？” 　　曲忘生回以茫然表情，不再多说，推门离去。 　　夏炯看他离开，慢慢放下游戏机。 　　在被子里窝了七八个小时，他浑身僵硬，肌肉发酸。稍稍一动，就激起大片泪花。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在突然捡到时空门之前，他明明每天都过这种晨昏颠倒，通宵游戏的生活。但只停了几天，身体就好像有点不适应了。 　　节奏激烈的游戏音乐依然在响，旭日东升，崭新一天，即将开始。 　　年轻人从被窝里爬出，思虑良久，脸色几番变化，终于打开时空门，返回蔚蓝星。 　　*** 　　蔚蓝星，华夏，临安，绿地公馆沙滨路二号，一楼。 　　早上八点，工作位上，一夜没有合眼的蒋海，打了个哈欠。 　　别墅二楼有供员工留宿的休息室，昨晚他本来跟着范总和叶组长上去休息了，但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下来，打开电脑，看微博还有知乎上的消息。 　　那些人的话越说越难听，但道理逻辑好像没有问题，搞得蒋海对未来迷茫起来。 　　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游戏天侠的热度，已经降到十几名去了，他唉声叹气，偷偷打开招聘网站。 　　等发现范益春下来，吓了一跳的他赶紧关掉招聘网站。 　　“小蒋，还在看这些呢？” 　　范益春扫了一眼，道。 　　“呵呵呵呵……”蒋海傻笑，刷新了一下页面。 　　范益春转身去泡咖啡，正在倒水，突然听到身后蒋海一声大叫。 　　手一抖，差点把壶摔了的范益春：“……” 　　刚起床的苏琴睡眼迷蒙站在楼梯上，问：“小蒋，你搞什么？” 　　蒋海结结巴巴：“转、转发……是转发……” 　　“好好说话行不行。”范益春皱眉，走过来，看蒋海电脑的页面。 　　待看清页面上的东西，他不禁也愣住，手一松，杯子摔落在地。 　　【夏天歌：期待哟[爱心]//@星鲸工作室：微博长文】 第15章 　　【不早睡就打爆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奶奶的关注列表里？】 　　【黎塞留夫人：我眼花了？？？】 　　【克总降临：？夏天歌不是死了吗？】 　　【咕咕永远爱天鸽回复@克总降临：屁！你才死了！】 　　【地铁爷爷很心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盗号了？】 　　【小咕咕OwO：天歌啊啊啊啊啊七年了啊！七年了啊！你要回来了吗！！！！！！】 　　【白日飞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哭][大哭][大哭]】 　　【PU公司传奇调查员：期待！！！[爱心][爱心][爱心]】 　　【不管你咕不咕：期待！！！[爱心][爱心][爱心]】 　　【大鸽子2000：期待！！！[爱心][爱心][爱心]】 　　沙滨路二号里，范益春嘴缓缓张开，张开到一个足以塞进鸡蛋的程度。 　　他看到，星鲸官博发的那条抽奖博，本来转发已经渐渐缓慢，但在这个早上，突然又涨了一大波数量。 　　再看评论和话题，重点果然被夏天歌这个突然的转发吸引过去，水军努力在海中沉浮，勉强冒头，就被浪打翻了。 　　范益春先是想大笑，接着想起什么，语气发虚：“……话说，夏天歌退圈之前的广告费，是多少来着？” 　　苏琴快步下楼，凑过来看电脑，同样十分惊讶。 　　但她比范益春更冷静，道：“娱乐圈这几年钱跟不值钱似的，当年的价位和现在的价位怎么比。而且这可是夏天歌退圈七年后发的第一条微博，自带话题度，有钱就能买到吗？” 　　她顿了顿，也开始纠结： 　　“这跟天降神兵似的，会不会是神风那边找人盗号给我们泼脏水啊？” 　　“有必要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脏水吗……”范益春也纠结，他抓了抓头发，顾不得泡咖啡了，转身向外走，“小蒋！帮我打扫一下碎片！我去找人打听一下消息！” 　　“是……是！”蒋海连忙应。 　　“老叶醒了吗？”苏琴也问他。 　　“啊？哦，叶、叶组长吗？”近距离和苏琴说话，蒋海更加慌张，“我我我起来的时候，叶组长还没有醒。” 　　“哎……老叶应该挺开心吧，”苏琴转身走向厨房，“他一直是夏天歌死忠粉来着。小蒋，你早上想吃什么？吃面吗？” 　　“吃，”蒋海下意识回答，接着反应过来，从椅子上跳起，“组、组长！我我我我来下面吧！” 　　“你会下吗？”苏琴皱眉看他这个吞吞吐吐畏畏缩缩的模样。 　　蒋海对此的回答，是很快从厨房端出两碗鸡汤面。 　　独居男性手艺不差，两人把面嗦完，餐具自有十点过来的李阿姨收拾，蒋海再次坐到自己的工作位上，一时找不到事情干。 　　这时候，大门外响起快递无人机特有的嘀嘀声。 　　蒋海跑出去签快递，发现送到的是好几箱尚未组装的包装盒硬卡纸。 　　“包装盒是不是到了？”昨晚突然消失的老板一如平常，连跑带跳从三楼蹦下来，怀里抱着好几个像是游戏头盔的圆球，“小蒋！快来帮我把房间里的头盔搬下来！” 　　蒋海把包装盒搬进来，又去三楼，搬那两百多个游戏头盔。下楼的老板则喊上苏琴，一个个把包装盒组装好。 　　“为什么厂家送来的游戏头盔没包装？”苏琴冒出和昨天范益春一样的疑惑，“而且既然新头盔到了，还是做个检测吧……不知道游戏被改成什么样。” 　　“呃。”夏炯陷入思考，苏琴没有范益春那么好糊弄，他得想个好借口才能瞒过她。 　　就在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二楼突然传出一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披头散发穿着睡袍的华法混血美男子叶蔺玉冲下楼，差点把抱着五六个游戏头盔小心翼翼下楼的蒋海撞倒。 　　“天歌他发微博了！他发微博了！他转发了我的微博！” 　　“老叶，清醒一下，”苏琴无语提醒，“夏天歌转发的不是‘你’的微博，夏天歌转发的是我们工作室的抽奖博。” 　　“他竟然转发了我的微博！”叶蔺玉充耳不闻，“OH là là！我竟然被夏天歌转发了！” 　　“……”苏琴转头对夏炯道，“老叶疯了。” 　　“可怕，”夏炯摇了摇头，听到门外快递无人机嘀嘀，“老叶，去拿快递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蔺玉一脸傻笑，哼着《香榭丽舍大道》，跳着芭蕾，去了门厅。 　　这回到的是便洁填充泡沫。 　　便洁填充泡沫是几年前出现的新材料，一般装在喷罐里，使用时按下喷头，就会喷出密实的泡沫，用来填充包装盒的空隙。 　　等不需要了，用抹布一抹就融化，残留微量，方便环保，一经推出，就在线上购物业务尤其活跃的华夏流行开。 　　稍稍冷静了一点的叶蔺玉，坐下和他们一起组装包装盒。 　　等把两百个游戏头盔装进包装盒，填充好泡沫，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 　　李阿姨做好晚餐，帮忙装了几个游戏头盔，拿着夏炯送她的一个游戏头盔，笑呵呵走了，说是送给孙子玩。 　　众人稀里哗啦扒晚饭，目送她远去，苏琴突然道：“老板。” 　　“嗯？”夏炯正在淘宝上下单大批米粮油盐，并告诉店家客服，这些东西要半夜偷偷送到三楼，而不是一楼。 　　“李姐她孙子才初中吧，会用这个头盔吗？” 　　“都初中了，怎么不会。”夏炯说，又点进蔬菜分区，思考该买哪些。 　　“重点不是这个，”苏琴道，“包装盒里好像没放头盔使用说明书？还有质保检修。话说这个头盔要怎么用，和我们之前实验是用的游戏头盔好像款式不一样啊。” 　　夏炯一个手滑，买了一百箱玉米。 　　他抬起头，对上餐桌边另外三个人的目光，片刻，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对不起！”他欢快道，“我忘了！” 　　苏琴：“……” 　　蒋海：“……” 　　叶蔺玉：“……” 　　“快去叫厂家提供一份使用说明，”苏琴冷静道，“工作室就有打印机，打两百份贴在包装盒上吧。” 　　“这个，”夏炯继续灿烂微笑，“厂家大概没法提供使用说明文件。” 　　“这他妈是哪个硬件厂生产的？”叶蔺玉惊奇。 　　“工作室的未来……我的未来……”蒋海快晕了。 　　“好吧，”苏琴深呼吸，“老板，既然是你请的厂子，那你能不能现在去和厂方沟通一下，现写一份？” 　　“好的，我知道了，我立刻去做！”夏炯发誓状回答，放下碗跑上楼梯。 　　众人又是好一番忙碌，直到范益春回来。 　　“你们晚上吃了吗？”穿西装，浑身烟臭，发际线颇高的男人走进沙滨路二号，为里面的凌乱小吃一惊。他掐灭香烟，扯下领带，看众人，问，“终于把审批程序跑下来了，话说是不是该抽奖了？” 　　夏炯询问了曲忘生回来，对着一份《产品说明书·标准版格式》，正慢腾腾修改。闻言，立刻抬头。 　　挂在墙上的柠檬电子钟显示： 　　20:07:53 　　工作室众人：“……” 　　所有人齐齐低头，开网页的开网页，拿手机的拿手机。 　　夏炯正在使用范益春的电脑，这个电脑上已经登录了星鲸工作室官博的账号，他无视众多信息，点进去，见到上面已经自动发出了中奖微博。 　　【星鲸工作室V： 　　恭喜@谁能说朕不英俊 等200名用户获得【沉浸式游戏头盔+天侠内测资格】。微博官方唯一抽奖工具@微博抽奖平台-高级版对本次抽奖进行监督，结果公正有效。公示链接：微博抽奖平台】 　　范益春站在他身后，看完整个名单，深吸一口气。 　　“名单抽出来了，两百个头盔打包好了吗？”他问。 　　“好了好了。” 　　“八号就内测未免太急了，有些中奖的人填收件地址都要好几天。算了，谁用官博号催促一下。” 　　“快递公司那边有联系吗？” 　　“联系好了，加急，最晚明天中午发件的话，只要是国内，都能确保在七号晚上前到。国外恐怕会晚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国外的。” 　　“我先去给营销工作室打个电话……” 　　众人再度开始忙碌，夏炯坐在电脑前发呆。 　　“老板？”范益春喊他，“动一动你尊贵的手，当一下官博小编，催中奖的快点填地址，在和网友互动一下，怎么样？” 　　“……好哦，”夏炯道，语气飘忽，又喊，“范爸爸。” 　　“嗯？搞啥？”范益春问，“你没吃晚饭吗？” 　　“……感觉自己像是见证了历史一样。”夏炯抬起头，慢慢道。 　　所有人动作停下，互相看彼此。 　　范益春满面愁云倏地消散，他笑起来。 　　“老板，”他道，“我们不是在见证历史，我们是在创造历史啊。” 　　“这句话说的不错。”苏琴点点头，也笑起来。 　　“老范今天很帅！”叶蔺玉竖起大拇指。 　　蒋海不会说话，只能拼命鼓掌。 　　夏炯也笑了，道：“真想看看未来会怎样？” 　　“放心，”范益春道，“未来一定会变好的。” 　　“嗯。”夏炯点头，目光落回网页显示的中奖名单上。 　　未来会变好吗？并不一定啊，他想，我猜测的未来，和大家以为的，可能也不太一样。 　　他可能找到了通往天堂的路，但这条路说不定其实通往地狱。这件事本不该由他一个人替全蔚蓝星的人做决定，但要让所有人集体来做这个决定的话，有理智的人都能想象到，那时的可怖场面。 　　不管如何，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新的开始，新的时代。 　　缩小贴在夏炯耳边的水晶透镜突然发热，年轻人安静起身，躲回自己房间，把水晶透镜取下。 　　然后他随意一看，愣住。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活动公告-叮叮当当，开学季来啦~】 　　【虽然是个完全不够格的掌门，但你也用自己的方式迈出了第一步。《天侠》首次内测即将开始，为了能更好的广招门徒，重建道山，让我们开始一场庆祝活动吧！】 　　【您有新的活动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连续七天，每日登录玩家数量大于一百九十人（0/190）；任务奖励：10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在朴阳峰上开垦新灵田，种下萤月见或灵米；任务奖励：每亩灵田每次收获作物时，获得1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七天内，清理青华山脉，扩大道场，使如显峰法坛恢复运转；任务奖励：高级鸿雁金钟炼制材料一份】 　　夏炯：“？” 　　夏炯：“！！！” 第16章 　　“大家好，我是朕英俊。” 　　正对摄像头，坐在租房电脑前的郑俊和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 　　“我去，”他看了一眼观众人数，“今天直播间的观众好多啊。” 　　观众人数确实很多，开直播没多久，就有了几千人。 　　“快拆包快拆包。” 　　“英俊，游戏头盔是什么样的啊？” 　　“毕竟在微博上说要直播拆包的人就英俊你一个。” 　　“主播，头盔卖吗？价钱好商量。” 　　“一万可以吗？” 　　“拆包！让我看头盔！” 　　“星鲸牛逼！！！” 　　“不要用这个牛逼梗了，我知道我错了，我给星鲸爸爸道歉，谢谢爸爸宠爱我，”郑俊装作欲哭无泪的模样，根本没说他打错的那个“神风牛逼！！！”因为上热门，吸了一波粉，让他非常开心，“总而言之，现在时间是二零二九年九月八日上午八点四十五，星期六，按照《天侠》官网上给的时间——星鲸这个官网竟然昨天晚上才搭建起来你们敢信？官网上说今天上午九点开始内测，寄来的头盔就在这里。” 　　郑俊拿出一个灰色快递塑料袋包起来的箱子，把塑料袋撕掉，箱子摆在桌上。 　　“讲实话这个包装盒真的有点粗糙啊，不过星鲸工作室之前的作品都是良心之作，当初直播玩《国巫》的时候，我就和大家说过我很期待他家的下一部作品。这几天网上的一些消息我也看到了，但我相信星鲸应该是不会恰烂钱，比起包装更重要的是内容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早就摆在桌子上的美工刀，划开胶带。 　　打开包装盒，抽出防震泡沫，郑俊拿出里面那个形状接近半球形的头盔。 　　“哇哦，”他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星鲸的这个沉浸式游戏头盔，和神风那边拿出来的头盔，风格上完全不一样啊，给你们看看……” 　　郑俊拿着游戏头盔，靠近摄像头，摄像头花了几秒时间聚焦，同时郑俊开了个灯，好让细节更清晰一点。 　　只见这个沉浸式头盔，样式上更接近摩托车头盔，外壳是透明的，内部藤蔓纠缠成表面有沟壑的圆团，颇似大脑，面部则覆盖着防风镜。 　　“科幻到有一种奇幻的风格。”郑俊不禁评价，“唔，让我看看说明书。” 　　他往泡沫里掏，没摸到说明书，又把所有防震泡沫都倒出来，还是没找到说明书。 　　但观众看见了，纷纷提醒他。 　　“底下，在底下。” 　　“贴在箱子底下的那个！” 　　“翻过来，英俊你把箱子翻过来。” 　　郑俊翻过箱子，箱底朝上，一看，默了。 　　“我依然对星鲸的作品保持信心，”他说，“但我真的第一次看到，这种贵重电器的说明书，竟然是贴在包装盒底下的。” 　　郑俊把箱底靠近摄像头，好让观众也看清这个说明书。 　　只见字迹如下—— 　　【使用说明 　　1，充电 　　本产品使用无线充电，使用前请按住头盔后部蓝色按钮三秒，将无线充电基座取下，插入电源中。无线充电基座闪烁绿色灯光，表示头盔可正常使用。 　　在游戏期间，请勿把无线充电基座从插座上取下，以保证头盔电量充沛。 　　2，使用 　　本产品使用无线网络，无需接入有线网络中。 　　本产品没有开机键，戴好头盔后一分钟，将自动询问您是否开机进入游戏，回答“是”，进入游戏。 　　进入游戏时，将使用催眠声波促进您进入半睡眠状态。在进入游戏前，请用户注意自己所处环境、位置和姿势，以避免因陷入昏睡而受伤。 　　3，清理 　　可使用清水直接清洗，自然风干。 　　4，禁止 　　请勿将无线充电基座浸入水中或任何液体中使用。 　　请勿自行改造、拆卸或修理本产品。 　　5，声明 　　本产品使用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授权技术，带给您非同一般的沉浸式游戏体验。初次使用者可能会出现眩晕或呕吐现象，这是因为大脑还不适应这种沉浸式游戏。这种现象一般会在三次使用内停止，如果超过三次，则可能表示您脑部异常，在这种情况下，应停止使用本产品，并向专业神经科医生咨询。 　　6，售后服务 　　请您仔细填写保修卡并妥善保存，以备服务之用。 　　本机自购买之日起，可享受一年免费保修服务。①】 　　“这个，”没找到保修卡在哪里的郑俊道，“这个使用说明真是够简单的，而且，好像和神风的游戏头盔完全不一样啊。” 　　神风游戏目前展示出的游戏头盔，是有线充电有线联网。按理说，应该是星鲸的这个无线充电无线联网更高级，但因为这封充斥敷衍气息的说明书，年轻男生稍稍有些心慌了。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先让我们看看这个无线充电基座，”郑俊道，“按钮，按钮，真的有个按钮。” 　　头盔后脑勺部，有一截蓝色藤蔓从透明胶装外壳中伸出来，郑俊手指按在上面，三秒后，按钮周围一小块，从头盔上脱落。 　　“怎么下来的？没看到缝啊？” 　　郑俊惊奇道，上下打量。 　　脱落的这一小截上有插头，他把插头插进插座，这个说是无线充电基座的东西，果然开始闪绿光。 　　头盔上，如藤蔓结成的圆团，一根根亮起来，放出光。一时间，这种说不出是科幻还是奇幻感的异常气氛，更浓重了。 　　观众们纷纷发表评论： 　　“可能是定制外壳？” 　　“有钱搞定制外壳，不如请个文案，好好把使用说明书写一下吧？” 　　“emmmm不管游戏怎么样，至少这头盔挺有收藏意义的。” 　　“主播，头盔卖吗？一万不行的话一万五。” 　　“别刷了！之前在微博上英俊不就说了不卖吗！” 　　“听说那群夏天歌粉丝觉得夏天歌会来玩游戏，一直在出高价买游戏头盔。” 　　“那天转发微博的真的是夏天歌吗？我看知乎分析，说夏天歌已经死了，他的账号现在被别人操纵。” 　　“微博官方都说账号没有异常，一群司马能不能闭嘴！” 　　不好，话题往掐架那边去了，郑俊连忙招架。 　　“说到直播游戏内容，这个我找过星鲸官方咨询过了。他们说公测的时候会推出这个功能，但现在是内测，有些东西还在测试状态，所以不便直播。”年轻UP主道，“但我可以截图，截下来的图片在官网登录账号就能看到。官网账号和游戏账号应该是共通的，大家期待的话，可以先去官网注册一下。” 　　观众注意力被转移，立刻有人不满。 　　“不能直播游戏内容？？？” 　　“不能直播游戏内容你开什么直播？？？傻逼吗？” 　　郑俊的粉丝喷回去。 　　“这个昨天在微博上就说了的吧。” 　　“瞪大你的狗眼看标题啊傻逼，直播游戏头盔拆包，看到没有？” 　　也有人惊讶。 　　“所以现在拆包完了，要结束直播了？？？” 　　“不是吧？这才几分钟？” 　　郑俊早有准备，道：“昨天说了只是直播拆包，但我今天直播前想了想，这么搞根本直播不了几分钟。所以呢，干脆我进去玩游戏的时候，摄像头就一直对着我。虽然直播不了游戏内容，但直播我玩游戏，还是可以做到的，对吧？” 　　屏幕上飞过去大片问号。 　　“大家愿意看直播可以继续看，不愿意看，就先说一声再见啦。”郑俊调整摄像头，对准自己的床，“马上就要九点，我先进游戏了。等试玩结束后，我会在字母站、微博，还有《天侠》官网上发干货测评的，到时候记得点赞啊。” 　　说完，他坐到床边，对准摄像头比了个V，把头盔戴上，拉下挡风镜。 　　郑俊眼前一暗。 　　头盔内部比他的头要大几圈，刚才拆包的时候，他还奇怪使用时要怎么固定，感觉他翻个身头盔就会掉下去。没想到，戴上后，头盔内部软垫迅速鼓起，贴住他皮肤，力度恰好处在一个不会过于压迫的轻松位置上。 　　“还挺舒服的！”他喊道，因为已经看不到摄像头，只凭印象，对直播间的观众挥挥手。 　　然后他躺下，因为头盔的阻拦，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同时，能听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动。 　　郑俊稍有些紧张，好在，还在没等多久，他就看到头盔防风镜上闪出一行字。 　　——检测到无线网络，请输入密码 　　等等，这个密码要怎么输入？没有键盘啊？ 　　——请默念您的网络密码。 　　好高级！郑俊松了一口气，连忙把租房里的wifi密码默念一遍。 　　——连接中…… 　　——连接成功，信号良好 　　——检测用户状态…… 　　——用户状态健康，请继续保持 　　——是否进入《天侠》？ 　　“是！” 　　早就准备好了的郑俊用力回答。 　　听闻他的答案，防风镜显示屏上，一行行文字都消隐。 　　紧接着，一个奇怪的鬼画符般图案出现在上面，郑俊没看清这个图案，因为他只看了一眼，就睡着了。 　　……这个催眠声波未免太强，但他好像没听到什么声音？男生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过了一秒，一阵模糊不清的浑噩后，郑俊突然清醒，睁开眼睛。 第17章 　　朴阳峰，太极台。 　　几日前还遍布斑驳血迹和刀剑裂痕的太极台，斑驳血迹已经清洗掉，刀劈剑砍看上去便没那么清晰了。一个法坛布置在太极中央，香案供桌，红烛香炉，鲜花净水，乃至幢幡，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一看就知道，是曲忘生摆出来的。 　　杜渐站在法坛右侧，手持一盏灯，是为持灯童子。 　　张防微站在法坛左侧，拿着一把青铜钟，是为知钟童子。 　　曲忘生站在法案前，闭目默唱青词，三角云箓青旗悬于身侧，青旗上如云篆箓的暗纹涌动变化，时不时突然环曲忘生飞一圈。 　　杜渐和张防微则低声念经，嘴上半点不带磕巴的。 　　夏掌门，既不会主持科仪，也不会背书唱经，无所事事，只能站在不远处，操作摄像机拍摄。 　　三殿下朱恭靖站在他旁边，看他搞鼓那个奇怪的墨道机构，虽然竭力抑制震惊，但依然一脑门问号。 　　为什么他就赌气闭门不出了几天，那一点礼貌也不懂的奇怪凡人，就变成青华道掌门了？？？ 　　濯清君是在做什么？看起来是在主持一场请仙兵的科仪，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而且现在请仙兵有用吗？？？ 　　大燕三殿下朱恭靖，是袁贵妃之子，据说出生时早产，身体虚弱，只能养在深宫中，从未见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身体虚弱的皇子殿下不仅出现在了青华山不远处，看起来还生龙活虎，并明显修行已久，对各种术法科仪都有了解。 　　朱恭靖知道，请仙兵之术虽冠以仙兵之名，但请来的并非仙兵，而是鬼兵。 　　御庭真君传道诸天，他们的声音凡人活着的时候听不见，死后却能耳闻。总有枉死鬼魂寻声求道，以大毅力淬炼自己，若在消散之前成功，就能成为御庭真君麾下仙兵。 　　可这样的仙兵只在御庭之中才会拥有实体，无法降临凡间。 　　请仙兵之术，就是将御庭中的仙兵请下凡间，以灵气、符篆塑造一暂时的身躯，让仙兵能够凭依。 　　经过淬炼的仙兵一般有各种奇妙神通，也有降临凡世来解决生前事的需求，与修士一拍即合。但仙兵到底是御庭真君麾下，所以请仙兵，首先要给仙兵归属的那位御庭真君写青词，把这位真君夸一番，然后说说自己遇到什么事，求真君降下仙兵。 　　所以请仙兵科仪里最重要的，是香案上供哪位真君。 　　青华道习惯供南松御庭真君，这位真君太上飞升前，是青华道第二代掌门。因此，请这位真君的仙兵下来，对于青华门人来说较为方便，就算供奉不全，也没有问题。 　　这也是朱恭靖当初要拉着两个青华外门设法坛请仙兵的原因，如果是朱恭靖主持，恐怕什么都请不来。 　　问题就在这里。 　　摆在香案上的，不是哪位真君的龛像，而是一株栽种在花盆里的小苗。 　　朱恭靖认不出那是一株土豆苗，也想不出哪一位真君的象征与小苗有关，再见这场科仪好像没有像任何一位真君上表，顿觉十分奇怪。 　　“这样哪里请得来仙兵啊？”他道，“是想笑死本殿下吗？” 　　“等等，你别说话，”夏炯还在拍摄，闻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道，“距离九点还差……四秒，三，二，一。” 　　香案上的土豆苗盆栽突然放出一道如虹彩光，在这白日，也如探照灯光般直插天空，汇入日出后就不再显露的灵脉中。而后一道白光从空中落下，无数篆文组成的复杂符箓自光中一闪，一个胖胖的身影就从光中走出。 　　“哇！” 　　这个身穿花青道袍的胖子睁开眼，发出一声惊叹。 　　“未免太真实了吧！我是在呼吸吗？我感觉我在呼吸！” 　　他又左右看看，更加惊喜，“我竟然是第一个登陆的？有没有成就啊？” 　　这个胖子说话间，更多光束从空中降下，密密麻麻，更多人从光中走出，摩拳擦掌。一时之间，太极台上，啊哦噫嚯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德玛西亚！”和“为了部落！”等叫吼。 　　一个仙兵降临时，朱恭靖已是吃了一惊。 　　两个仙兵降临时，朱恭靖觉得自己眼花了。 　　三个，四个，五个……粗略一看，太极台上已经降临了六七十个玩家，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中。 　　朱恭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哪里不对？他茫然想，一场科仪只能请下一位仙兵，这可是圣人和真君们商议后定下的规矩。古时没这个限制，导致仙兵成军，在凡间征战，引起一场大劫，在那之后，就算是羽客仙君做法，也只能一位仙兵一位仙兵的请啊？ 　　这莫非是青华道的秘法？ 　　竟然还有这种秘法，不愧是千年道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朱恭靖一下子像是恰了柠檬，心里酸得很。不过又看了一会儿，他那股酸味就散去了。 　　因为他发现，这群仙兵下凡的时候，好像…… 　　好像没带脑子？ 　　不然听听这群仙兵说的这话—— 　　“来来来，这位朋友，来打我一拳试试！” 　　“好啊~” 　　“啊！是痛！” 　　——果然下凡没带脑子吧！ 　　还有仙兵跑到朱恭靖面前来，不知道为什么，想摸三殿下的脸。朱恭靖本来躲开，没想到他一躲，竟然更多仙兵围上来，男女都有，一边摸他脸一边嘿嘿笑。 　　“哇，这个NPC表情活得和真人一样！” 　　“摆着臭脸的小正太真可爱！” 　　“建模师可以啊！” 　　什么叫活得和真人一样？他不是真人难道会是假人吗？朱恭靖一阵毛骨悚然，慌张想逃。 　　这时候，夏炯过来了。 　　他拍拍手道：“喂喂诸位，注意一下，调戏NPC是会受到惩罚的哦，过激行为还会上报网警拉进黑名单的。” 　　众玩家立刻寻声望去，齐齐看向夏炯……身边的摄像机。 　　“哇靠，”一个玩家震惊道，“这里为什么有摄像机？” 　　“我去，”另一个玩家也震惊，“为什么一个仙侠风游戏里的NPC会戴黑框眼镜？” 　　“因为要拍摄宣传片，”夏炯一本正经道，“好交给星鲸，让他们替我青华道，吸引更多的天侠降临，为我助力啊。至于眼镜，嗯，这个叫眼镜的物什真好用，是星鲸送给本掌门的。” 　　“咦？这个游戏是这个设定？” 　　“很有趣的样子！星鲸的策划不走寻常路啊！” 　　“提到黑框眼镜，我就想说苟……” 　　“膜法禁止！” 　　“-1s。” 　　一大群仙兵吵吵嚷嚷，同时说话，活像八十万只鸭子。朱恭靖挤出人群，躲在一边偷听，却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 　　……这、这些仙兵，到底是什么路数？ 　　朱恭靖瑟瑟发抖的时候，曲忘生终于将整个请仙兵的科仪固定，并和主坛连接。接下来，不需要他站在这里主持，整个科仪也能持续下去。 　　他睁开眼，一愣。 　　只见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围住法坛，像是看稀奇一样，对着他瞪眼睛。 　　“是宣传片里那个帅道长！” 　　“好帅啊！以后这就是我男神了！” 　　“为什么我不能靠近围观啊？这里设置了空气墙？” 　　“这NPC叫什么名字？” 　　“宣传片里有介绍，好像叫曲忘生啥的。” 　　“这个NPC是不是在看我？” 　　“为什么这个游戏不准捏脸？” 　　“哇我有触感？还会疼？” 　　“太真实了吧？这个游戏里是不是可以搞那个事？” 　　“我刚刚试了，里面的衣服好像脱不下来，岂可修。” 　　“话说这新手装好丑。” 　　曲忘生：“……” 　　他原以为掌门师弟已经非常活泼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掌门师弟还…… 　　莫非蔚蓝星界人皆是如此聒噪？ 　　再看这群玩家哪怕被阵法阻拦在外，也还是拼命尝试各种方式往里挤，发现跳不过来，竟然还搭起人梯，看能不能翻越。曲忘生一阵默然，明白过来，为何师弟昨日突然提醒他，要设下这么一个阻拦玩家进入法坛范围的阵法了。 　　在他身旁，杜渐和张防微虽然知道这些从蔚蓝星界召来的仙兵，实力只比凡人强一点，但看到玩家们如狼似虎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曲忘生身边靠了靠。 　　两小孩没发现，曲忘生本人，虽然脸色不变，动作却有点僵硬。 　　在青华道峰主会议上，守拙峰峰主的曲长老向来以寡言闻名。此刻，分明已同夏炯对好了表演剧本，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而外面，给自己加戏了好一阵的夏炯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按照约定的时间，师兄应该开始表演了，却没有动。 　　继续拖下去可不行。 　　夏炯默了默，露出灿烂笑容，不理来找他搭话的玩家，跳起来挥手，喊道：“师兄！给我加持给扩音术！” 　　……并没有扩音这种术法，曲忘生想，捏诀施出一个幻音术。 　　“试音，试音，咳咳，”夏炯试了下，见嗓音变得洪亮，喊道，“天侠们啊，请看向这边！” 　　玩家们听到这巨大的声音，纷纷转头。 　　“我是青华道第九代掌门！”夏炯喊道，“以请仙兵之术，使得诸位天侠降临，助我青华道重建复兴！ 　　“但诸位天侠，而今仅是初出茅庐，需要经过锻炼，才能一展才华！” 　　“哎，哎，怎么回事？”玩家开始向夏炯这边移动，后面的玩家看不到夏炯，问前面的玩家。 　　“好像是要发任务！”前面的玩家说。 　　“任务！任务来了！” 　　“感叹号在哪？为什么看不到感叹号？” 　　一群人就向夏炯冲来，曲忘生连忙捏诀定住众玩家，免得夏炯被冲倒。 　　趁这个机会，吓了一跳的夏炯绕过人群，钻进请仙兵法坛范围。 　　曲忘生解除定身术，夏炯看到玩家们转过头来，又喊： 　　“现在，请诸位天侠把手伸进胸前暗袋，拿出你们的手机！” 　　玩家们：“……？？？” 　　手机？ 　　不是？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仙侠风游戏吧？ 第18章 　　HUD（heads-up display），是电子游戏里极为重要的一环。 　　血槽、瞄准镜、技能格、道具栏，乃至小地图，都属于HUD，如何把HUD设计得融入游戏，让他们发挥作用时不显突兀，需要每个游戏设计者的认真思考。 　　电子游戏行业发展起来也有几十年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一些著名大学机房里的学生，或者军工单位里的工作人员，是第一批编写电子游戏的人。然后随着街机、家用主机、掌机、个人计算机PC的出现，一代代电子游戏不断进化①。 　　这么多年，二维上的HUD设计，早就有了体系，或者说，有超棒的前辈设计在，后来者跟着模仿，就行了。 　　但在沉浸式的神经连接游戏里，星鲸工作室是开创者。如何做HUD设计，必须他们自己动脑筋。 　　经过一系列让人秃头的头脑风暴后，发际线日益后退的总制作范益春拍案，取消了过去那些游戏里各种角色头顶名字称号血槽的设计等等，把所有的HUD，浓缩在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上。 　　《天侠客》的主角随身携带这面宝镜，既能用它查询自己的属性，调整技能，也能把它当小地图，或者道具栏，需要携带什么东西，用宝镜照一下，就能收进宝镜里。 　　……其实就是手机。 　　现代蔚蓝星人对于使用手机非常习惯，那在游戏里，使用宝镜，应该不会感觉突兀。 　　夏炯觉得这个设计很好，同曲忘生商量后，将其照抄。 　　不仅将其照抄，他还更进一步，直接告诉玩家，说你们没搞错，那就是个手机。 　　并且手机才是你们在游戏中的本体，想释放技能等等，全靠手机。 　　“在背景设定上决定实话实说的我真的太聪明了，”夏炯振振有词，“这样一来，就算玩家在游戏里发现了我运过来的米粮编织袋，也不会觉得突兀，因为背景设定就是青华道找到蔚蓝星界进行交易和帮助嘛。” 　　曲忘生不懂游戏，不懂背景设定，不懂蔚蓝星人的手机沉迷症，当然就依他了，把玩家们作为仙兵所凭依的灵核，放进那个手鸡里。 　　现在，玩家们满脑门黑线，摸出手机，然后发现，这样确实很方便。 　　触屏解锁手机，出现的是毫无花俏地简洁页面。 　　第一行第一个APP：角色。 　　第一行第二个APP：钱包。 　　第一行第三个APP：技能。 　　第一行第四个APP：任务。 　　第二行第一个APP：相机。 　　第二行第二个APP：图库。 　　第二行第三个APP：地图。 　　第二行第四个APP：新手指引。 　　然后整个界面从中间分开，一边淡红，一边淡蓝，就是血槽和蓝条了。底部三个APP，则是好友录、通话、信息。 　　蔚蓝星现代年轻人完全不需要教学，一看就能知道，这些APP要怎么用。 　　眼疾手快的玩家，甚至已经点进相机，开始拍拍拍，或者点进技能，对准里面唯一闪烁的技能图标按下。 　　和相机一样，手机屏幕上出现后置摄像头所拍摄的影像，并伴随一个近似二维码扫描的方框，提示方框瞄准，点击释放。 　　这个玩家随手在屏幕上一点，他身前的几个玩家瞬间被一股气流冲飞出去。 　　“酷！”这个玩家叫道，然后被另一个玩家释放的技能冲飞。 　　太极台上像是一锅黑暗料理高手煮的粥，群魔乱舞到了一定境界。 　　请仙兵法坛边，曲忘生还有杜渐张防微都看得眼角抽搐，唯有夏炯极为淡定，十分理解。 　　“师兄，”他转身悄悄同曲忘生说，“再给他们来个定身，让他们听我说话。” 　　曲忘生沉默捏指，制止了太极台上的狂乱。夏炯拳抵唇前咳了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大声道：“这是星鲸介绍过来的法宝，本掌门也觉得极为好用。但是，我青华昆源毕竟不是蔚蓝星界，充电没有那么方便啊。” 　　曲忘生：“……” 　　昨天给他的剧本，好像不是这么写的？ 　　“为什么游戏里的手机还要充电？”玩家也疑惑。 　　“不要问，问就是设定。”也有玩家回答。 　　“为什么我动不了啊！”还有玩家问。 　　“大概是强制旁观的剧情，不要说话。”继续有玩家回答。 　　玩家们嗡嗡嗡嗡嗡嗡嗡，而夏炯面色不改，道： 　　“支撑大家降临我青华昆源的，是靠这一座请仙兵法坛，而要维持请仙兵法坛，则需要灵珠。诸位天侠，青华的灵珠，已经难以为继了啊。” 　　“那个NPC在说啥？” 　　“应该是任务。” 　　“来任务了！” 　　玩家们立刻理解了。 　　上道就好办，夏炯想，幸好过来转发抽奖又第一时间登录游戏的，基本都是对网游了解喜爱的人，完全的萌新很少。 　　他加劲忽悠，不对，他明明在说实话。 　　“灵珠需要在灵田里面种出来，可青华的灵田，几乎都被毁了。天侠们，你们已经学会了松土术，不如去开垦几亩灵田，种上萤月见，好维持降临的灵气吧。” 　　曲忘生终于听到了耳熟的词，配合地一捏法诀，唤醒早已准备好的符箓。 　　玩家们听到叮咚响声，拿出手机一看，任务这个APP上，出现一个代表新消息的红点。 　　【青华道风雨飘摇之际，你降临于此，还未多做探索，就被青华掌门告知，维持天侠降临，需要灵珠，而且门中灵珠所剩不多。 　　灵珠为萤月见果实，需要将萤月见种子种在灵田里，每日伺候，等待七日，便能结出灵珠。 　　身为前来助道的天侠，维持自己的降临本是义务。去开垦灵田，种下你的萤月见，辛勤耕耘，然后等待收获吧。】 　　【开垦灵田（0/1）】 　　【备注：打开地图即可查询灵田区域】 　　“哇！第一个任务竟然是种田？” 　　“怎么组队啊？可以组队完成吗？” 　　“哎？可以动了可以动了，大家走走走。” 　　“我想先逛一逛地图……” 　　“这风景做得真漂亮！” 　　玩家们向四面八方散去，同时，还不断有白光降下，玩家走出。 　　“掌门，这样就可以了？”张防微低声问。 　　“……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吃苦耐劳的人。”杜渐则打量道。 　　“让他们像普通人那样种田，肯定是不行的。但加上技能的话，应该能玩挺久吧？”夏炯也在思考，“但肯定需要约束，麻烦你们两个看着点？” 　　“尊掌门言。”杜渐张防微稽首道，分两路离去，并带走了一批跟在他们身后，想互动拿任务的玩家。 　　夏炯提前告诫过两人，一旦回答了玩家们的问题，事情就会变得没完没了，但实际上，就算不回答，玩家们的问题依然没完没了，所以他现在只能祈祷两个小朋友保重了。 　　送完杜渐张防微，夏炯一转头，发现曲忘生还站在他身后，顿感茫然。 　　“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年轻人记得这几日曲忘生的行程，“不是说，燕京那边的什么仙君请你吗？” 　　曲忘生张了张嘴。 　　他缓缓道：“……抱歉。” 　　“什么抱歉，”夏炯先是奇怪，接着反应过来，“啊，是说没有照剧本演戏的事吗？这个不要紧啦，是我没事先考虑好师兄你不喜欢当众说话，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曲忘生摇了摇头。 　　“本不该师弟你抛头露面。” 　　夏炯没有半点修为，玩家们却借着请仙兵塑造的灵核，能用上几个提前刻入符箓的技能，夏炯只有一人，玩家却是黑压压一片。 　　虽然刻入玩家灵核的符箓，暂时只有一道松土术，但世上没有无用的术法，只是松土来的一道冲击，也可以杀人。 　　所以一开始，曲忘生并不打算让夏炯出面，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依然没有半点进步…… 　　曲忘生心情黯淡。 　　“还好吧？”夏炯想了想，道，“很久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了，竟然还有点怀恋？我没事，师兄你不是还给我了那么多护身法宝吗？” 　　“但……” 　　“但我才是掌门，我说了算，啦啦啦，师兄你快去燕京吧！”夏炯说。 　　“所以你为什么会是掌门，能不能仔细和我说说啊，老，板。”范益春说。 　　夏炯一僵。 　　他慢慢转身，看到了同样用头盔进入游戏，穿花青道袍，拿着手机的范益春、苏琴、叶蔺玉，还有蒋海。 　　“老板。”苏琴点头致意。 　　“老板！”叶蔺玉大呼小叫，明显有着外国人血统的他，在这片太极台上极为显眼，“怎么回事啊？什么叫做换掉了一部分美术素材？这根本是重做了吧？建模的是哪位高手？太漂亮了这个！华夏话怎么说的来着？人间仙境香格里拉啊！” 　　“老板！这个和《天侠客》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蒋海也左顾右盼，眼神闪亮，脸色潮红，“是实验室的技术更新了吗？当初那种虚假的粗糙感完全没了，风很真实，花花草草也很真实，甚至看不出是设计的啊。” 　　“……呀。”夏炯说。 　　“‘呀’你个头！”范益春怒气冲冲，“找你老半天，你竟然在扮演NPC？还有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这根本不是我们当初做出来的《天侠客》！《天侠客》是不可能改成这个样子的！” 　　“你没试过，怎么能说不可能呢。”夏炯说。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苏琴道，“老板，你请哪些人来帮忙修改的？” 　　“这几位是？”曲忘生在夏炯身后，也问。 　　“啊，”夏炯连忙做介绍，“大家，这位是我师兄，也就是帮忙修改游戏的人。师兄，这个是范爸爸。” 　　“？”曲忘生偏了偏头。 　　他道：“伯父看上去很年轻。” 　　夏炯：“……啊。” 　　苏琴：“呵。” 　　叶蔺玉：“噗——” 　　蒋海：“哈哈哈哈唔。” 　　范益春：“……” 　　范益春：“老板，请你去死一死啊啊啊啊啊啊！” 第19章 　　“搞错了搞错了！”夏炯连忙道，“爸爸只是外号，他是我朋友！” 　　“……为何要称友人为父？”曲忘生小声问，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夏炯敏锐感到他身上弥漫的尴尬。 　　“这是为了感谢范爸爸每天早上踹门喊我起床，给我带早餐，中午晚上强行赶我去吃饭，又不准我熬夜等等，等等无微不至的关爱，为了回报他，我决定喊他爸爸。”夏炯认真道。 　　“……”曲忘生不禁沉默了片刻，才对范益春点头道，“多谢，辛苦。” 　　范益春被叶蔺玉蒋海拉住，才没能扑上去把夏炯捶一顿，他气喘呼呼，但还是耐下性子，伸出手道：“我是星鲸总制作范益春，大佬你真厉害，是在哪里高就啊？” 　　“青华道，曲忘生。”曲忘生道，没有和范益春握手。 　　范益春伸出的手被阵法阻拦在外，他尴尬放下手，又听到曲忘生的回答，顿时无语。 　　这是戏精上身了吗？就算是为了扮演NPC，也不必这样吧？ 　　偏偏夏炯这个讨人厌的还在旁边应和：“师兄真敬业！我也该有这样的态度！你们几个，不要以为是熟人就能从本掌门手里拿到隐藏任务哦！” 　　范益春又想发火，一直看戏的苏琴突然开口：“是这样没错，老范，边上有玩家看着呢。” 　　的确是这样，在几人交谈时，又有不少玩家降临。 　　曲忘生在意识到这几人认识夏炯时，就捏了静音术，不让旁人听到他们言语，并不惊慌。现在见这几人也认识到环境，散去静音术，对夏炯道：“如此，掌门师弟，吾去燕京赴约了。” 　　“去吧去吧，”夏炯连忙说，“记得带手信！” 　　曲忘生脚步一顿，夏炯觉得他大抵是在迟疑手信是什么，好在结合前后句，曲忘生猜得出这个词大概意思，就没有直问，挥袖召来一旁三角云箓青旗，化为遁光，向北奔去。 　　范益春等人看得一脸莫名，感觉这位大佬是在下线，但不知道大佬下线为何要搞出这么大阵仗。 　　太极台上出现的新玩家们则哇哇乱叫。 　　“好帅！” 　　“这不是宣传片里那个谁？” 　　“我也想飞！要怎样才能飞！” 　　“我要当剑修！” 　　眼看新的玩家又聚起一批，肩负起新手村村长责任的夏炯赶紧站出来，开始发任务。 　　范益春几人发现这时候不好打扰，只能决定先去踩一踩地图。 　　他们走的时候，还有看到他们和“NPC”互动的玩家跑过来，询问是不是接到了隐藏任务。 　　几人找了个借口打发，但还是有玩家光明正大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在搞什么呢？”范益春不禁吐槽，“想隐藏职业隐藏任务想疯了是不是？但一个专业游戏策划，怎么可能会在游戏里搞隐藏职业这种破坏平衡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苏琴道，“但现在这个《天侠》，是专业游戏策划弄出来的吗？” 　　范益春不禁沉默了。 　　“……很多地方都不专业，和《天侠客》也完全不同，”半晌后他道，压低了声音，以免无关玩家听见，“除了HUD上有一点模仿的痕迹，除此之外，无论是背景、NPC设定、地图，还是游戏方式，都有本质上的不同，绝对不是一款游戏。” 　　从目前的情报看来，《天侠》尚未放出完全的背景，但能看出是以仙门建设和战斗为主的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而《天侠客》主打硬核战斗和解谜，牵扯江湖与朝廷，主角是一名落魄的无名侠客，为天下百姓跋涉死战。 　　看似都是华夏古风游戏，但要说短短几天就把一个修改成另一个……鲸鱼也是胎生哺乳动物，你能把一条鲸鱼变成人吗？ 　　“所以问题来了，”苏琴道，“老板是从哪里搞来这么一款游戏的？” 　　范益春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瞪大眼睛，愤怒道：“难道老板偷偷在外面又养了一个游戏工作室？！” 　　“……你这‘男人在外面养小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苏琴问。 　　“他怎么可以！”范益春已经陷入自我世界，碎碎念着，“我这几年任劳任怨给他工作，他竟然还要去外面找别的工作室？是我开发的游戏不好玩吗？不能满足他吗？凭什么啊？到底是谁？！” 　　“……又变成怨妇了。”苏琴道。 　　“而且他怎么能拿新工作室的作品说是我们的《天侠客》修改的？”范益春不满，“新工作室的人不会有怨言？万一爆出新闻怎么办？就算不为我们想想，也要为这款游戏想想啊，虽然有些地方显得很青涩，但这款游戏还是非常优秀的！” 　　“开始以正宫自居了啊，老范。”苏琴端庄摇头。 　　“嗯？”范益春根本没听清苏琴的话，道，“不行，我得去找老板说一下……老叶和小蒋呢？” 　　苏琴一愣，两人一起回头，发现叶蔺玉和蒋海落到后面，蹲在路边。 　　他们走过去一看，发现这两个年纪加在一起五十多了的大男人，竟然在玩草。 　　“OH là là，你看看这触感，”叶蔺玉拔下一根草叶，抚摸，“那句华夏经典广告语怎么说来着？丝绸般顺滑？太美妙了！和当初我们参与实验室试验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 　　“我觉得用丝绸般顺滑形容不太恰当，”蒋海说话都不结巴了，“就是正常的草叶触感。但是，能做出正常草叶触感，才说明技术强大，比方说《天侠客》里很多东西看起来还好，但拿起来就会感觉重量不太对，无论用多大力量触摸，回馈的触感改变都不大，并且所有树叶，无论树的品种，树叶摸起来都一样，而这边不同树木的树叶，给人感觉不同。” 　　“你说得对！”叶蔺玉连连点头，“真的不敢相信！之前去神经连接实验室，参观他们的技术最新进展，那个时候还觉得进展不大，现在才过去十几天把？OH là là！是突破了什么难关吗？太惊人了！” 　　“是的！”蒋海也道。 　　范益春和苏琴不禁对视一眼。 　　“说起来也是，并没有听说实验室那边有重大突破。”范益春捏着下巴道。 　　“看神风的宣传视频，他们使用的神经连接技术，和《天侠客》没有太大区别。”苏琴则回忆。 　　两人再次对视。 　　“……难道老板还偷偷养了一个研究所？” 　　“老板虽然有钱，但也只是普通的有钱，怎么可能养得起。” 　　“说得也是，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范益春扶额，“对不起，我刚才脑子有点糊涂……小苏你去哪儿？” 　　“我去做任务。”苏琴举起手机，上面是打开的地图。 　　“哎？地图还没看完啊？”范益春问。 　　“一边做任务，一边踩地图吧，”苏琴道，“这可是全世界第一款神经连接网游，不玩一玩怎么对得起自己。” 　　“……等等我。”范益春追上去。 　　两人跟随导航，很快走到灵田边。 　　灵田依然在朴阳峰上，因为如今青华道没有灵珠供养，道场只能笼罩朴阳峰一处，灵田又必须开在道场范围里，导致曾经宛如仙境的朴阳峰一时间梯田片片，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鸡犬相闻。 　　“……为什么会有一只秃毛鸡在这里？”范益春看到那小萝莉NPC身后跟着的秃毛母鸡，不禁疑惑问。 　　不过他这个疑惑下一秒就飞了。 　　范益春看到了萤月见花田。 　　从萤月见的外形上来说，范益春觉得概念设计师参考的现实植物，应该是雪莲花。 　　在蔚蓝星上，这种拥有诸多传说的菊科风毛菊属的植物，实际并不太好看，就像一些网友说的那样，有点像熟过头的大白菜。 　　说像大白菜，是因为雪莲花的花瓣白中泛绿，不过要是给雪莲花的花瓣换一种颜色，再做一点闪光的特效…… 　　一朵朵水晶莲花，漫山遍野，交错盛开。 　　九月二日夜间种下的萤月见，今晚就该成熟了。不过萤月见昼眠夜醒，在这大白日，花苞是紧紧关闭着的。 　　可是花蕊中的灵珠快要成熟，差不多有拳头大小了，花瓣合不拢，吐出半边灵珠来，散发馥郁清香，吸引来一种翅膀荧蓝的小蝴蝶，不断扑翅飞舞，洒下点点发光鳞粉。 　　范益春下意识就摸出手机，连拍数张照片。 　　“要是在晚上……”他感慨，“应该能吸引很多玩家游览吧。” 　　范益春才说完，就听到嘈杂的吵闹声。 　　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些玩家拦下了那个小萝莉NPC。 　　“为什么不让我交任务啊！”玩家吵道。 　　“分给你的那片灵田并没有完成开垦。”杜渐忍耐怒气说。 　　“我明明开垦完了！”玩家道。 　　杜渐扫了一眼那片田，确认那一块只是用松土术随便翻了两下。 　　掌门说了，不用和玩家讲道理……杜渐深呼吸，道：“我说没有就没有——那边的，不准摘花！” 　　一个溜到花田边想偷摘的人，吸引走她的目光，在她背后，有人趁机也伸出摘花的手。 　　“轰！” 　　这个人瞬间被踹上天空，整个身躯散落成光点，随风而去。 　　只是一瞬，就冲到摘花玩家身边的杜渐喘气，因为急促动用灵力，她皮肤下的经脉散发微光，隐隐浮现出皮肤表面，环绕眼周，从两颊到脖颈，再蔓延进道袍下。 　　“呼，”杜渐落回地面，环视所有人，咬牙道，“我只再说一遍，摘花者死。” 　　如此杀鸡儆猴，应该能叫这群傻子听话一段时间吧……小姑娘想。 　　玩家们安静了一瞬。 　　“哇！这萝莉好帅！” 　　“我爱了！这就是我新老婆！她叫什么名字？” 　　“啊啊啊啊啊！第一个死亡玩家的成就没拿到！” 　　没想到玩家们会是这个反应的杜渐：“……” 　　蔚蓝星界人果然有毛病吧！ 第20章 　　逍遥之道，自然为本。 　　如果《天侠》真是一款网游，那走逍遥道的修士，名下应该有这么一条规则—— 　　【对破坏自然、当面手贱摘花踩草、虐待动物的目标，攻击力上升200%到1000%不等。】 　　逍遥道中，对于道圣所传之言，又有不同的解释派别。青华逍遥的道义较为温和，果子熟了可以摘，人吃肉与老虎吃肉并无差异，但在这个过程中，不应该去多做什么。 　　正因此，在果实快要成熟，但尚未成熟的时候进行破坏，导致灵珠无法完美育出，对于修神农道的曲忘生来说可能小事，却是犯了青华逍遥的大忌。 　　再加上身处道场中，被青华道场加上了各种BUFF，杜渐一脚直接踢碎了玩家凭依的灵核，并不是太值得奇怪。 　　不过玩家们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关心刚刚死去的玩家。 　　NPC城管拥有高出玩家的BUG级别攻击力，不是肯定的吗？明知道《上古卷轴5》里溪木镇的鸡神杀不得，却还是要去杀鸡，那被NPC搞死了，难道还要怨NPC吗？ 　　只是策划的设定而已啦！ 　　不如骂骂策划吧。 　　玩家们只关心一件事。 　　“刚才那萝莉用的是什么技能？我们能学吗？” 　　“按照游戏设定，我们是青华道掌门请来帮忙的异界人，但被请过来之后，好像并没有直接加入青华道啊，大概要拜师了才能学技能吧？” 　　“我也想死死看，只要摘花就行了吗？” 　　“等等啊，万一降低NPC好感度，以后接不到任务了怎么办？” 　　杜渐：“……” 　　小姑娘产生了和三殿下朱恭靖一样的想法，这群蔚蓝星界人过来时，绝对没带脑子。 　　这时候，又有玩家跑来交任务。 　　杜渐跟过去，到分给她的田里观察，见这个女玩家倒是很用心地将全部土地都用松土术翻了一遍，但她并没有掌握技巧，没有控制好术法发出的角度，导致整块田高低不平，有些地方土松，有些地方土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是青华弟子，也要经过多次练习，才能学会如何把一片灵田整好。 　　“你做得不错，”杜渐态度好了一点，像是教育师弟师妹般，对这个女玩家道，“但还差了一点，需要刻苦钻研，才能领悟逍遥自然的本意。” 　　女玩家：“嗯？嗯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杜渐还想指导一两句，但又有新的玩家过来交任务了。 　　范益春站在一边观察，发现好几个来交任务的玩家，都没有在萝莉NPC那里得到通过。而视玩家翻土的力度、完整等程度，萝莉NPC会给出不同的评语，表情也有所不同。 　　也就是说，翻土时得好好翻，翻得深，翻得均匀，翻得平整，才能获得高评价，完成任务。 　　但大部分玩家不会像范益春这样观察仔细，发现任务迟迟无法完成，一股焦躁的情绪，开始在灵田上空弥漫。 　　……新手村第一个任务就卡住了啊！ 　　这任务流程绝对设计得有问题，一看就是新手，范益春想。 　　但也不应该这么难才对，或许，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范益春重新打量周围，但这一片灵田里，除了正在做布朗运动的玩家们，只有一个萝莉NPC。 　　等等。 　　还有几个其他NPC在这里。 　　范益春看到了在萤月见花田里帮忙除草的凡人。 　　是曲忘生这几日救回来的凡人，不多，绝大多数凡人听闻青华道被破，都选择去燕京或者其他仙门道场，因此朴阳峰上只多了十几个凡人，暂时住在山腰。 　　他们的吃穿用度，是夏炯从地球买来的，因为觉得让人闲在那里不太好，所以夏炯也让他们到萤月见花田里帮忙。 　　范益春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从一个游戏制作人的思路出发，觉得策划不应该在这里设置无用的NPC。 　　他扫了一眼，在这些村民NPC里找到一个眼熟的，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前。 　　“老人家，”范益春学着古装剧里的侠客，拱手问，“你可知道这灵田应该如何翻土？” 　　眼熟的村民NPC，正是游戏宣传CG里那个有几句台词的难民老人，他没想到竟然会有道门上仙来向他搭话，忙不住就要跪下。 　　被一个NPC跪一跪，其实没什么，但这个游戏的人物建模实在太真实，范益春总觉得他像个真正的老人，下意识就扶住了对方。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呢！”他道，“一大把年纪，对我这样的后生何必这样？” 　　“这，您是上仙……”老人犹豫，既想要跪下，又怕范益春接着扶，僵持在这里。 　　“我哪里是什么上仙，”范益春为这破廉耻的称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况且我就算是上仙，也不会翻灵田，老人家您一看就是种田的好手，达者才为先嘛。” 　　“呃，”老人听不懂什么叫达者为先，虽然是族长，但也只是粗通文字而已，他迟疑片刻，道，“小的也没种过灵田，只伺候过凡米劣菜……” 　　“凡米劣菜是什么？反正我连凡米劣菜都没种过。”范益春放过听不懂的词，努力攻略，“就帮我看一看哪里不对，行吗？看一看就行了。” 　　老人吞吞吐吐片刻，到底不敢违背道门上仙的意愿，跟着范益春，走到他那片灵田边。 　　这时候，范益春刚才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有些也靠过来，想看结果，还有些性子急，觉得范益春做法有点道理，转身去找其他村民NPC。 　　在无数人的围观下，范益春先把整片田翻了一遍。 　　“不，还不行，”老人摇摇头，“上仙你看，那边的萤月见花田，一块块都是平整的。这虽然是在坡上，也得把地面整平，低填高挖，然后用岩石做坎，免得下雨滑土才是。” 　　范益春重新观察一旁的萤月见花田，觉得老人说得一点没错。 　　朴阳峰上原本林深草茂，但一把魔火后，基本烧得七七八八了。再经过杜渐张防微的打扫，有岩石的地方挺显眼，范益春先搬回来一些，按照老人所说，从高处挖一点土下来，填在低处，又用泥土和石头环绕他这片田，围了个坎。 　　全程没有农具，但范益春很快发现，松土术的用法多种多样，既可以当铲子，也能当锄头。虽然经常出现想要挖这边土却挖到了那边的情况，但这种一开始生疏，然后渐渐变得熟练的感觉，叫人十分沉迷。 　　恍惚中产生一种去农家乐玩耍的兴奋感时，范益春终于得到了老人的认可。他站起身，花青道袍上全是泥，看到那个小萝莉NPC，走到了他这片田前。 　　她上下打量好几眼，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做得不错，这是萤月见种子，你拿去种下吧。”杜渐道。 　　范益春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一点玩这个游戏的技巧，接过种子，却没立刻洒下，而是问：“请问，这个萤月见种子，应该怎么种呢？” 　　萝莉NPC点点头，竟然对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你先看看那边已经种好了的萤月见。” 　　范益春依言观察，发现花田中的萤月见，其实长得颇为散乱，有些地方好几朵挤在一起，有些则孤零零一朵，独自美丽。 　　“看来你是明白了，”杜渐道，“没错，萤月见如果种得太过规整，反而会导致灵珠品相不好。所以随意洒下即可，但也要注意，不要撒得太集中。” 　　“我明白了，谢谢你。”范益春认真道谢，在田中把细如砂砾的萤月见种子撒下。 　　杜渐待他撒好种子，运力捏诀。 　　一朵小小乌云在灵田上空凝成，水沫般的细雨落在田里，阳光投射其上，搭出一道七彩的虹桥。 　　……这游戏的细节做的真好，范益春不禁感叹。下一秒，看到灵田里宛如洒了金坷垃一样，刚才播撒的种子竟飞快扎下根，长出苗。 　　萤月见花苗颜色竟然是淡粉色的，有点可爱，女玩家应该喜欢。 　　范益春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他摸出一看： 　　【开垦灵田，种下萤月见（1/1）】 　　【已完成，确认提交？】 　　范益春点下确认，手机中立刻蹦出一个动画，无数铜钱掉落，并伴随一阵硬币互相撞击的悦耳叮当声。 　　他又回到首页，点进钱包，发现里面增加了100枚铜钱。 　　……只有金钱上的奖励吗？100铜钱不知道能买些什么。 　　范益春还在思考，又听到叮咚两声。 　　任务APP里，出现了两个新任务。 　　第一个是： 　　【萤月见终于种好了！但距离成熟，结出灵珠还有七天，这七天一定要好好养护哦~】 　　【每日萤月见花田打卡（1/7）】 　　第二个是： 　　【种好了萤月见，不如去小试一番牛刀？青华山脉不少地方被魔气污染，灵兽堕落为妖魔。 　　就在朴阳峰下不远处，有一头猪妖，每日来朴阳峰山脚转悠，对曲长老救回来的凡人虎视眈眈，夜间发出吼叫，叫人不得安眠。 　　请天侠将这头猪妖灭除，让朴阳峰凡人夜晚不再担惊受怕。】 　　【灭除猪妖（0/1）】 　　【备注：①打开地图即可查询猪妖所在区域；②猪妖凶猛，建议多人组队行动】 第21章 　　果然还是要打怪啊，野猪算是无数网游新手村的常见怪物了。 　　原本还担心这个游戏又不按套路出牌的范益春, 先是松了一口气, 又反应过来, 这个游戏的确再次没按套路出牌。 　　“说是可以去打怪了，”他无语念叨, “但怎么没奖励把武器呢？” 　　连一把木剑都没有，空手上阵。 　　这个搞法实在太不合理，范益春决定先记下, 待会儿必须给老板提个醒。 　　“哎嘛老铁！”有人喊他, “杀猪妖的任务, 你也接到了吧？” 　　“我接到了，”范益春抬起头, 看到有三个灰头土脸的玩家走过来, “你们也接到了？组队吗？” 　　“这任务备注, 不都提示组队了嘛, 咱琢磨着当然是先组个队好啊。”一玩家走在前面，他浓眉大眼, 头发只有浅浅一层, 能看到头皮, 又人高马大, 臂上能跑马, 花青道袍穿在他身上，衬托他像个武僧，并且开口就是股东北碴子味, “老铁你厉害，一下就找到了种田任务线索，是妥帖人，带带小老弟吧！” 　　“哪里哪里，侥幸侥幸，”范益春先谦虚了一两句，摸出手机，“话说组队要怎么加人？” 　　“问咱你可找对人了，”东北大兄弟早有准备，拿出手机，“来来，你看，要先在信息这里建个群，然后搜索玩家ID……” 　　范益春报出自己的ID——Henry·F——没几秒，收到一条组队邀请。 　　《天侠客》因为是单机游戏，没有做出组队功能，现在进入《天侠》，单机游戏设计师范益春对信息这个APP也惯常不太在意，还没点进去看过。 　　他原以为这个信息，和真正手机上的信息一样，没想到进来一看，这APP竟然是神风旗下那几个社交APP的风格。 　　东北兄弟队长又组进来几个人，范益春翻进组员信息，发现队长的ID竟然是“真水无香”。 　　范益春：“……” 　　虽然这是网游金典ID了，但一个东北大兄弟给自己起这个名，未免太违和。 　　真水无香大兄弟又加进来三个人，一个“杀人放火最可爱”，一个“谁能说朕不英俊”，还有一个“反弹琵琶”。 　　“反弹琵琶”是苏琴的ID，范益春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苏琴也完成了种田任务，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土里滚了一圈，却不像其他玩家一样浑身沾满泥，依然上下整洁，注意到范益春目光，对他点点头。 　　“杀人放火最可爱”看起来像个萝莉名，那种很凶很凶的暴力萝莉，但这个队友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范益春发现竟然是个白胖子，挺矮，感觉没成年，脸上有青春痘，穿着花青道袍，却像个弥勒佛。 　　至于“谁能说朕不英俊”，这个名字好眼熟，等等，这不是那个字母站UP主嘛？对，范益春想起来了，他也抽到头盔了。 　　在群里，可以看到每个队友的头像、血槽，和蓝条。不过所有人头像都一样，是一个灰色半身人像，范益春怀疑更多头像可能还没来得及制作。 　　至于血槽和蓝条……或许以后出了奶妈职业后，奶妈必须盯着手机才能知道该给谁加血？ 　　更多情报尚未显露，范益春随意分析着。 　　“好！”真水无香走回来，“五人小队齐了！” 　　“队伍上限是五人？”范益春问，他好像没看到有这个规定。 　　“玩家队伍不一般都是五人嘛，”真水无香大兄弟一挥手，尽显豪爽风范，“其他人大部分还没完成种田任务呢，走走走，咱们先去抢个练级区！” 　　那武器要怎么办？ 　　虽然疑惑这点，但范益春也没有问。 　　游戏里面任何事情，只要死一死都能知道。 　　一行五人跟着地图导航下山，走了挺久，在山脚闯入一片迷雾。 　　地图导航APP提示这是护山阵法，要求一定要紧紧跟随箭头方向指引，千万不要偏离道路。 　　迷雾里，杀人放火最可爱这个小胖子连蹦带跳，一直惊叹。 　　“我的天啊，这种湿润的气流感，这技术是真的牛逼！” 　　“超级牛逼！”谁能说朕不英俊也非常兴奋，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照，又抱怨，“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我这手机的相册就要满了，星鲸给玩家手机做的内存未免特太小了吧。内存这么小，却给相机加了摄影功能，无论是照片还是短视频，我都一个也不想删啊。” 　　“话说如果偏离道路，会发生什么事啊？”杀人放火最可爱问。 　　“不知道，”谁能说朕不英俊道，“要不试试？” 　　“好哎！”杀人放火最可爱朝同前面三个队友挥手，“队长！老福！琵琶小姐姐！我和英俊去雾里看看！” 　　“嗯？”范益春一惊，“等等，小火英俊，咱们先找到猪妖了再探索这个护山……”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已经不见杀人放火最可爱和谁能说朕不英俊。 　　范益春：“……” 　　这雾也太大了，能见度超过三米没有？ 　　苏琴瞥了一眼身后，问：“老范，要等等他们吗？” 　　范益春：“呃……” 　　手机叮咚响了两声，范益春和苏琴对视一眼，同时低头。 　　是组队群里的消息。 　　【您的队友“谁能说朕不英俊”已死亡】 　　【您的队友“杀人放火最可爱”已死亡】 　　范益春：“……” 　　苏琴：“……” 　　范益春：“看来不用等了。” 　　苏琴：“嗯。” 　　“哎呀妈呀！”真水无香在前面喊道，“怎么搞得！那两个家伙怎么挂啦？” 　　“他们跑进迷雾里冒险，挂了！”范益春也喊道，“我们先走吧！在群里说一声，让他们快点赶上来！” 　　“行！”真水无香喊，“快过来！好像前面就是出口了！” 　　范益春低头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要杀人放火最快乐和谁能说朕不英俊复活后快点赶上，然后和苏琴一起，快步追上真水无香。 　　真水无香的感觉没错，他们很快找到了护山大阵的出口，来到山脚。 　　说是山脚，但其实没出青华山脉，只是朴阳峰一峰的山脚。当初魔火也烧到了这里，地面一片焦黑，溪水干涸，露出大大小小鹅卵石铺成的河道。 　　有一些鹅卵石上有血迹，大朵小朵，连绵一片，甚至能看出人倒下的形状。 　　“妈耶！”真水无香大吓一跳，以完全不符合他东北大兄弟的姿态后退好几步，“这咋搞的！玩恐怖的？！” 　　“你没看游戏背景？游戏目前给出的背景，是山里这个门派被人屠了啊。”范益春道。 　　“哎呀，这么惨的？”真水无香有点为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上去打量，“这血做得，跟真的一样。哎呀，我突然想到，以后拍电影是不是能在游戏里拍？老铁你看看，比电影道具真实多了，还便宜。” 　　在虚拟世界里拍电影这个点子，范益春也想过。 　　当初做《天侠客》时，工作室开会吹牛逼，不少人参与讨论。 　　但怎么说呢，网络小说对全息游戏的描写，总喜欢加上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真实度的形容，现在《天侠》做到了百分百真实度，而《天侠客》的真实度，大概就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吧。 　　游戏里，真实度最多不过百分之八十。而近年来，随着拍摄技术和拍摄器材发展，大荧屏上的清晰度却是跟着提升。 　　当时星鲸工作室经过讨论后认为，技术刚出来后，可能会有一大波蹭热度的电影电视剧，但像做得比已经发展成熟的现实拍摄商业电影更好，恐怕还要等技术再次突破。 　　“……没想到，”范益春喃喃，“说突破就突破了。” 　　“当初研究所说神经信号解析成功也很突然。”苏琴道。 　　“说什么呢？磨磨蹭蹭的，”真水无香又跑远了，对他们两个喊，“咋地还没看到猪妖？快帮忙找一找！” 　　范益春和苏琴加入寻找猪妖的队伍，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寻找猪妖什么的，其实不必太过费心。 　　地图导航非常靠谱，沿着干涸的河道走下去，就能看到那头猪妖正在一个河谷上徘徊。 　　和范益春想象的不同，这头猪妖不是那种皮毛棕黑有花纹，脊上生鬓毛，长着两条大獠牙，一身劲瘦肌肉，身材比大多数人类男性更符合倒三角一词的野猪。而是白胖胖，圆滚滚，很大一只的家猪。 　　除了体型上更浑圆，它看起来和普通养猪场里的猪没什么两样……不，还有尾巴。 　　白猪妖尾巴上没有肉，只有节节白骨连接。 　　……真可惜啊，范益春不禁想，卤猪尾巴很好吃的。 　　等等，等等，跑题了。总之这个猪尾巴，这个白骨尾巴……不不，应该说，身体有一部分白骨化，大概就是妖魔的特征？ 　　回忆起宣传片里那只身上同样有白骨特征的虎妖，范益春暂时如此认定。 　　他们队友三人，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探出头打量片刻，真水无香先伸出手机，开静音，咔嚓一声给这个猪妖拍了张照。 　　害怕被猪妖发现，他打字在群里交流。 　　【真水无香：这猪妖，白嫩嫩的】 　　【真水无香：[图]】 　　【谁能说朕不英俊：你们已经到了？】 　　【杀人放火最可爱：等等！等等我们！等我们到了再开怪吧！】 　　【谁能说朕不英俊：发个定位啊兄弟】 　　【谁能说朕不英俊：妈的，想起这个游戏里手机不能发定位】 　　【真水无香：很好吃的样子啊，不是那种非常肥的猪，看起来就很健康】 　　【Henry·F：说到吃，不知道天侠有没有做烹饪系统】 　　【谁能说朕不英俊：烹饪系统肯定是要做的啊，现在什么网游没有烹饪系统】 　　【Henry·F：普通网游里做出来的菜，玩家又不能真的吃到】 　　【杀人放火最可爱：杀了怪肯定会掉猪肉的吧，到时候烤一铐就知道了！】 　　【杀人放火最可爱：我们快到了快到了！等我们两个到了再开怪啊！】 　　真水无香嘿嘿一笑，就要打出“肯定等你们”几个字，但就在他打字的时候，范益春戳了戳他。 　　真水无香茫然抬头，就见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上方，挡住了阳光。 　　站在三人藏身的那块巨岩上，白嫩嫩、圆滚滚的大猪妖，低下头，对他们抽了抽鼻子。 　　“跑！”范益春立刻喊道。 　　不用他提醒，苏琴和真水无香爬起就跑。 　　白猪妖轻蔑地发出吸鼻子的声音，从岩石上一跃而下。 　　【真水无香：肯定%￥#￥*&……】 　　【杀人放火最可爱：队长怎么乱码了？】 　　杀人放火最可爱疑惑抬头，他边上，刚和他一起复活的谁能说朕不英俊同样疑惑。 　　好在没等几秒，新消息弹出。 　　两人同时低头看。 　　【您的队友“真水无香”已死亡】 　　【您的队友“反弹琵琶”已死亡】 　　【您的队友“Henry·F”已死亡】 　　【杀人放火最可爱：……？】 　　【谁能说朕不英俊：……？？？】 第22章 　　看到猪妖一个泰山压顶，就压碎了最先来到的三个玩家的灵核, 张防微不禁叹了口气。 　　他又等了一会儿, 朴阳峰下, 完成种田任务，前来灭除猪妖的玩家, 越来越多。 　　叫声骂声杀声伴随猪妖吼叫不断，玩家们来来去去，死死活活, 都没注意到, 张防微藏身于一株半碳化的大树上。 　　穿牡丹胡袍, 花青道衣披在肩上的少年盘坐于树枝上，观察玩家。 　　他气息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 所以才没有被玩家发现。 　　这不是什么高深术法, 修逍遥道的青华门人或多或少都掌握这么一手, 张防微的水平不算高, 但糊弄凡人还是足够了。 　　与代掌门打的那个赌，代掌门这几日没有再提起过, 可张防微不知道为什么, 一空闲下来, 就会想起代掌门说的话, 以致这几天修炼成果平平。 　　不过他修炼速度向来平平, 不然出身门内大族的他，也不至于这个年纪了，还是外门弟子。 　　炼气期修士修炼时要做的, 是以灵气打通经脉。但炼气期修士又不能自主吸收灵脉洒落的灵气，想打通经脉，主要靠吃灵米灵食。 　　等打通全身经脉，在师长看护下办筑基斋醮，由七圣赐下道种，借此筑基后，才能真正吐纳灵气，算正经修士了。 　　“而畜生一旦入魔，直接就能凝聚魔种，”张防微喃喃，“虽然只会皮糙肉厚，不像人族修士那样掌握众多术法，但那也不是连运气都不会，只能靠灵核用松土术的凡人，能战胜的啊。” 　　他这么说，下面的情况也证明着他的判断。 　　在一百多人几乎都送死了一次后，玩家们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真水无香又拉了一个群，操着他的东北口音，在护山大阵入口处喊：“老铁们！老铁们！咱开了一个群，群叫世界频道！大家都来加一加！来加一加！群就叫世界频道，直接可以搜到加入，不用验证！ 　　“这个白猪妖大概是BOSS级的，很难对付，大家一起到世界频道里商量一下！” 　　“世界频道竟然是玩家自己开的群，这个有趣，我要记一下，”谁能说朕不英俊很有兴趣地拍照，“世界频道挺必要的，范总为啥不在手机里安一个啊？” 　　范益春站在他身边，闻言一愣。 　　“呃，”他问，“你在问我吗？” 　　“呃，不然呢？”谁能说朕不英俊听他这语气，也跟着惊奇起来，“你是星鲸总策划吧？” 　　范益春默了默，问：“这……你认识我？” 　　“范总你可是接受过采访的，而且最近你家新闻乱飞，每次都带你的照片啊，”谁能说朕不英俊不敢置信地低声叫到，“范总，游戏里不能捏脸，谁给你勇气来玩微服私访的？还有，透露一下呗，这头猪妖要怎么杀？” 　　范益春还真没有自己变成了名人这个意识，稍稍震惊了一下。 　　“顺便问一下，”谁能说朕不英俊举起手机，“待会儿能不能和我合影一下，再接受一下我的采访？嗯，我是字母站的那个……” 　　“我知道，我看过你的视频，英俊你很厉害，那么难的游戏都能无伤不回档通关。”范益春瞬间挂上了商业微笑，并恭维了对方一下，“采访今天不行，内测第一天工作室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过两天再约怎么样？不过合影当然没问题，你想怎么拍？” 　　一边说，范益春一边整理思路，思考这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并不是他制作的游戏，所以范益春进来后，心态逐渐往玩家的方向转变。现在仔细想想，在大家种田任务卡关的时候，他身为名义上的游戏策划，第一个找到通关线索，好像哪里不太对。 　　希望那个时候没有被人拍下照片，范益春隐隐冷汗，摸了一把越来越高的发际线。 　　谁能说朕不英俊正想接着询问，真水无香那边突然就有好几人大吼。 　　“走！” 　　“就这么决定了！” 　　“开搞开搞开搞！” 　　两人连忙低头看手机，却被一连串的入群提示刷屏，没看到什么重要消息。 　　“怎么回事？大家要去搞啥？”谁能说朕不英俊连忙在他们自己的小队群里问。 　　【杀人放火最可爱：大家觉得第一个技能肯定有作用】 　　【杀人放火最可爱：我们打算去用松土术挖个大坑做陷阱】 　　“这个主意不错的样子啊，”谁能说朕不英俊不禁点头，“不知道陷阱可以挖到多大？范总，玩家在这个游戏里与环境互动时，有什么限制吗？” 　　我不知道啊！范益春想，继续商业微笑：“请玩家自主探索。” 　　“好官方，”谁能说朕不英俊啧啧两声，“明白了，我也去挖坑。” 　　范益春也想去，但因为是名义上的策划，为了防止再被注意到，他心痛地没有动作。 　　他旁观几十个个玩家飞快挖好一个坑，松土术打下去，然后直接上手刨就是。 　　这游戏里有个奇怪的设定，蓝条只能在护山大阵里才能回复，好在他们人多。 　　被几十个松土术打中的地面，土壤结构在短暂的几分钟里松散如砂砾，玩家们没花多长时间，就挖好了一个两人高的坑。然后又在真水无香的指挥下，找来树枝遮掩，同时派人去勾引那只猪妖。 　　白猪妖轰轰跑来，一路撞死无数玩家。 　　但以它这个吨位，想同时拥有灵活转向的能力，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撞到最后，它好像发现了遮掩并不过关的坑，但没有刹住车的白猪妖，还是掉进陷阱里。 　　玩家们大声欢呼！ 　　范益春也感到热血沸腾，他仔细想想，那大概是男人基因里的狩猎欲望在起作用。 　　原本以为那个不知名的游戏策划，把小怪的难度设计得过高了，但或许，沉浸式神经连接游戏的战斗难度，就应该这么高？ 　　保持着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一谦虚态度的范益春，看到玩家们高兴的样子，不禁陷入深思。但他还没能思考两秒，突然感到地面震动。 　　围住陷阱，举起手机，争先恐后给陷阱里白猪妖拍照的玩家，也感觉到了震动，并且感到震源就在下方。 　　这个游戏真实到能让人感觉到震源……玩家们尚未来得及这么感叹，就看到陷阱里那头白猪妖用长鼻子一拱，就在陷坑的土壁上，拱出一个凹陷。 　　玩家们：“……？” 　　白猪妖抖动身体，泥土落到它脚下，被猪蹄踩实。 　　然后白猪妖再拱，又一个凹陷，又一波泥土，陷坑地面又高了一截。 　　“卧槽卧槽！”一个玩家惊道，“这猪妖好TM聪明！” 　　他话音刚落，陷阱底部已经填到了一人深，白猪妖呼次呼次跳出地面，并正面对着他。 　　“吼吼吼吼吼吼——！！！” 　　白猪妖发出一声普通猪根本发出不了的吼叫。 　　【你的队友“无瓜”已死亡】 　　世界频道群里跳出这个消息。下一秒，所有玩家，无论男女，全忘记了自己不会真死，四散逃离，并发出像是在自己床下发现一个陌生人般的，小姑娘的叫声。 　　他们转头向护山大阵冲去，不顾贸然闯入迷雾同样是一个死字。白猪妖跟在他们身后直追，一路拱飞不知道多少个。 　　等玩家们逃回护山大阵内，气喘吁吁地左右一看，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再摸出手机，进去世界频道群，打开群员资料，就发现一百六十八个群员，有一半多是灰色的。 　　“这，这，这猪妖，”谁能说朕不英俊侥幸逃得一命，喘着气问范益春，“是不是设定得太聪明了？范总，你，你，你真的，真的没有什么，要透露的吗？” 　　范益春正在把自己关于“沉浸式游戏的怪物战斗难度是否应该提高”的想法，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听到谁能说朕不英俊又问，只能保持商业微笑，道：“总之，请玩家自主探索。” 　　“老范！你在这里呢！”不远处，叶蔺玉喊道。 　　“老叶，你完成种田任务了？”范益春记得叶蔺玉带着蒋海四处踩地图去了，“你……等等，你手里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声音猛地拔高，惹来不少视线。 　　惊魂未定的玩家们先看向范益春，又随范益春震惊的目光看向叶蔺玉。 　　片刻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剑！是剑啊！” 　　“原来是有装备的？我们错过了什么任务吗？” 　　“兄弟，剑卖吗？” 　　“大哥哥，这把剑要怎么拿到的呀？告诉小雨好不好？” 　　是的，没错，叶蔺玉手里，拿着一把剑。 　　这把剑插在剑鞘里，看不到全貌，但只是看洁白如玉的剑鞘，众玩家就能感到，这绝对是一把好剑！ 　　“怎么样？”叶蔺玉还挺喜欢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把剑拿在手里展示，“帅不帅？” 　　他问的是范益春，但一圈玩家都抢着回答道： 　　“帅！” 　　“帅死了！” 　　“大神！剑卖吗？我出人民币。” 　　“大神组队杀猪妖啊！” 　　“看着超帅对吧？”叶蔺玉道，嘿嘿一笑，把剑抽出，“但这个里面，是这样的。” 　　抽出的长剑映着日光，忽而一闪，颇有神兵气相，但待众人看清，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僵住。 　　这竟然，是一柄断剑。 　　三指宽的剑身，亮如秋水，十分漂亮，并且比古装剧里的剑，又多一份真实的重量感。 　　但是，再怎么夸…… 　　再怎么夸，断剑就是断剑。 　　“那边山坡上有不少刀剑，”叶蔺玉用剑鞘往远处一指，“不过都是些碎片，这把已经是最完整的了。” 　　众玩家唉声叹气。 　　“我就知道这破游戏不可能这么轻松。” 　　“垃圾星鲸。” 　　“对，垃圾星鲸，给把剑又会怎样啦！” 　　范益春：“……” 　　隐隐心虚，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把剑，”复活了的真水无香走过来，身后跟着其他成功复活的玩家，“老铁们，我们去捡一些破剑，再试一次！” 第23章 　　叶蔺玉带着所有人，回到他捡到断剑的地方。 　　也是他运气好, 因为作为传统门派, 青华门人大半不使用刀剑一类的法宝, 更喜欢的是如意、花枝、香炉、法旗等等。而这些法宝，多半也不会如何祭炼, 奉行自然逍遥的青华门人更依仗自己的修为术法，不喜外物。 　　青华山上，练刀法剑法的不是没有, 佩了刀剑的却不多, 但那日曲忘生返回, 不仅见到浮尸遍地，还看到了不少断剑残刀。 　　样式统一的刀剑, 又不是昆源界修士间惯常流行的那些, 不知道是从哪个诸天来的, 并且只有碎片, 灵性几乎剩不了什么。 　　连灵性都只有微末，碎片上暂时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至于大概能找到线索的完整刀剑, 袭击者尸首, 甚至袭击者该留下的血迹, 魂灵等等, 都被敌人清理干净了, 显然撤退得极为从容不迫。 　　所以清理完门人尸首的杜渐，看到这些碎片，就恶从胆边生。 　　要不是考虑到这些刀剑碎片上可能会有他们忽略的线索, 她大概已经把这些丢进内坛融了。 　　碎片里比较完整的，曲忘生收走待查，剩下的，被杜渐丢在丹枫谷不远的一处山坡荒地上，最近每日都会去那里，眺望丹枫谷枫叶，给自己打气要复仇。 　　那处山坡挺隐蔽。 　　然而敌不过踩地图的玩家。 　　此刻已经时近下午两三点，大部分玩家都完成了种田任务，四处观摩了风景，进入第二个任务。 　　小山坡上的刀剑碎片被一百多玩家一扫而光，来晚了的，甚至用上松土术，挖地三尺，就算只找到指甲大小的碎片，都要当宝贝，揣在怀里。 　　一直旁观玩家动向的张防微：“……” 　　他不禁产生了和他小师姐一样的疑惑——这些蔚蓝星界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而玩家们，终于拿到武器后，哪怕对那头白猪妖产生了心理阴影的人，也一样跃跃欲试起来。 　　“第二次大战猪妖，开始！”真水无香高举他找到的那柄只剩下一半剑头的断剑，“经过一致讨论，我们决定使用人海战术！” 　　“德玛西亚！” 　　所有拿到断剑残刀的玩家高举手。 　　“给猪妖看看，什么叫人民群众的海洋！”真水无香挥剑向护山大阵，吼：“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好多玩家接着他的节奏喊：“跨过鸭绿江！！！” 　　“这是天生的公会会长人才啊。”范益春看得口瞪目呆。 　　“网络游戏里这种人挺多的，”苏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道，“不得不说，主打社交的网游，有这种人后才会有更好的生态。” 　　“嗯？”范益春奇怪看她，“小苏你刚才不是也跟着去捡了一把断剑吗？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去大战猪妖？” 　　苏琴摊开手，手里空无一物。 　　范益春更奇怪了，“你的剑呢？” 　　苏琴朝人群里一撇嘴，道：“有三个男人刚才围住我，说我一个女人拿剑有什么用，不如交给他们，让他们上。” 　　“那你就给了？”范益春惊讶，“这游戏的装备奖励好像挺吝啬的，这么一把断剑，我感觉说不定要用一段时间呢。” 　　“老范，你是没听懂吗？”苏琴叹气，“三个男人，围着我，要我把剑给他们。” 　　“……哦，哦哦！”范益春反应过来，“可，这个游戏不是可以复活吗？怕什么。” 　　“装备会掉，”苏琴道，“不是我一个人被抢，还有其他人被抢了，装备爆率好像是百分之百。而且我也不想复活，疼痛感太真实了，先前被那头猪妖踩死，我懵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劲。” 　　“游戏内犯罪吗？”范益春皱起眉，“这个问题必须找个办法好好解决。” 　　“嗯，做游戏的人技术很厉害，曲忘生……业内没听说过这个名啊，”苏琴也在思考，“但是除了技术外，其他方面像是外行人设计的。老范你最好写份报告给老板，让他喊那边调整一下。” 　　“这，小苏你说，新工作室会不会，”范益春其实有点忐忑，“会不会不喜欢我们对他们指手画脚？毕竟开发者的名头都被我们顶替了……” 　　“对老板尽责任就好了，报告给老板，让老板决定要不要和那边说。”苏琴道，视线一转，“啊，他们出发了。” 　　玩家大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穿过护山大阵，又来到河谷前。 　　白猪妖还在干涸河谷里，看来，在这个游戏里，怪物虽然在仇恨消失前会不停追逐玩家，但仇恨消失后，还是会回到原地。 　　而且白猪妖看起来有点暴躁。 　　它今天拱死那么多人，却没有吃到一口肉，那些死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白猪妖很累，很饿，如果它没有因为入魔，只剩下破坏欲的话，大概还会觉得自己太难了。 　　太难了的白猪妖，在干涸河谷徘徊。看到那些身上散发奇怪气息的修士时，甚至突破了魔气的混沌，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若长此以往，它或许能拥有心智，成为魔神。但此刻，看到玩家们拔出带有灵气的断剑残刀，它到底又陷入混沌，血眼缓缓亮起，蹄子不断在地上划动。 　　树枝上，张防微突然坐直。 　　少年捏诀，炼气修士不多的灵气，汇聚在右眼上，让他的虹膜微微发亮。 　　鉴定术。 　　张防微闭上左眼，视野顿时一片昏暗，天地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昏暗阴影之中，唯有白猪妖和不远处的护山大阵轮廓清晰，护山大阵散发着微微白光，而白猪妖身上，则黑红光芒闪烁。 　　在白猪妖的心脏位置，有一个小点放出的黑红光芒，明显比其他部位的黑红光芒清晰稳定。 　　那就是魔种。 　　就在张防微眼下，白猪妖的魔种突然涨大几分，上面隐隐有符篆似的纹路凝出。 　　……？ 　　等等，不是吧！ 　　张防微霍然站起，发现这头猪妖竟然在这个时候，进阶了！ 　　如果说畜生入魔后就能凝聚魔种，相当于半个筑基修士，那在魔种上凝出神通后，战起来与筑基修士就没什么两样了。 　　甚至，这猪妖凝出的神通强大的话，对付起来，比筑基修士更棘手。 　　这绝对不是一群只会松土术的仙兵能对付的了，张防微自己与白猪妖对上，恐怕都无甚信心。 　　如此一来，玩家们来灭除白猪妖，不过是送死而已。 　　玩家们并不会真死，可给玩家重新凝聚灵核，耗费的可是青华道内坛的灵气！ 　　张防微眉头一皱，就要跳下树，返回朴阳峰，去通知代掌门。 　　可他这时候动作已经来不及了，拿着断剑残刀的玩家们向白猪妖发起冲锋，白猪妖也向玩家们发起冲锋。 　　但白猪妖的冲锋是冲锋，玩家们的冲锋，大概是冲钅。 　　白猪妖奔跑，奔跑，浑身笼罩不祥的红光！黑红光芒宛若鳞甲，覆盖它体表，让一些直接向它丢过来的刀剑碎片，在没有触及它体表时，就被弹开。 　　它每一次落下蹄子，就在地面留下碗口大的坑，鹅卵石在它蹄下碎裂，溅出，如子弹，射向四面八方！ 　　冲在最前头的真水无香等玩家，直接被鹅卵石碎片扫射倒下，尚未爬起，又被白猪妖轰轰碾过。 　　范益春的手机开始叮咚叮咚弹队友死亡提示。 　　“WCNM！这怪物突然开范围技能了！” 　　“这到底是小怪还是BOSS啊！先前明明都没有技能！” 　　“德玛——啊！” 　　就在一众玩家鬼哭狼嚎的时候，带所有人找到了断剑残刀，然后又消失不见的叶蔺玉突然出现。 　　他出现在白猪妖身侧，提起那柄断剑，猛地劈下！ 　　“吼吼吼——！！！” 　　白猪妖发出嚎叫！断剑剑刃焕发微亮，只被黑红光芒阻了一瞬，就穿过黑红光芒，刺破它的皮，在白猪妖腰侧，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破防了！” 　　“破防了破防了！” 　　“打打打打打打啊！” 　　“欧拉欧拉欧拉！” 　　叶蔺玉见机会正好，又要再来一剑。 　　白猪妖却是往下一趴，仗着皮糙肉厚，直接在地上翻滚起来。 　　就在它身侧的叶蔺玉根本来不及躲开，就被压住。不到一秒，范益春就在世界频道群里，看到这条提示。 　　【您的队友“叶咕咕咕”已死亡】 　　叶咕咕咕就是叶蔺玉的ID。 　　他是这场战斗里唯一的亮点，接下来几分钟，玩家们被白猪妖追得屁滚尿流，根本没组织起像样的攻势。 　　张防微看得直摇头，跳下树，从另一个方向，回朴阳峰去了。 　　另一边，范益春远远看到白猪妖身上的伤口，想到什么，却是眼神微微一亮。 　　叶蔺玉在他的好友录里，他给对方发消息。 　　【Henry·F：没事吧？】 　　那边隔了好久，才给他回复。 　　【叶咕咕咕：老范】 　　【叶咕咕咕：我的剑鞘】 　　【叶咕咕咕：目前全游戏唯一一把完整的剑鞘】 　　【叶咕咕咕：没了啊！】 　　【叶咕咕咕：它的色泽是如此光洁动人】 　　【叶咕咕咕：我将它从泥土中捡起，将它蒙上的灰尘擦干净】 　　【叶咕咕咕：却】 　　不行，老叶一开始做蹩脚诗，就会没完没了。 　　范益春想，连忙打断道： 　　【Henry·F：老叶，我想到一个大概能灭除这头猪妖的主意】 　　【Henry·F：但我不好出面，你替我在世界频道群里说】 　　【叶咕咕咕：？】 　　【叶咕咕咕：你说】 第24章 　　约莫半个时辰后。 　　夏炯与张防微出现在护山大阵中。 　　环绕朴阳峰的护山大阵，对于玩家来说, 是有去无回的龙潭虎穴, 不过在手执青华道掌门印的夏炯看来, 可能只是普通的迷雾。 　　掌门印放出一道细微光线，让护山大阵外的景象出现在夏炯面前, 夏炯之前还没亲眼见过那只被选为新手任务目标的白猪妖，因为曲忘生不允许毫无修为的他出护山大阵。因此，此刻一见, 顿时惊喜道： 　　“好肥啊！” 　　说完这个, 他又在张防微反应过来之前来了个三连。 　　“能吃吗？怎么吃？好吃吗？” 　　“……能吃, 妖魔只要杀死，魔气就会散去, 不会对人造成影响。而且这本来就是门内豢养用来食用的灵兽, 月心满天界买来的好品种, 肉质极佳, ”张防微下意识道，片刻后觉得不对, “但是掌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想吃。”夏炯眼神发光, 就算厚厚眼镜也没能挡住。 　　“掌门！你听说我说话啊掌门！” 　　张防微花费了点时间, 才让夏炯不再对着白猪妖流口水。然后又讲述了白猪妖突然进阶的事。 　　最后他评价道： 　　“这些蔚蓝星界凡人看上去颇有毅力, 但不过是仗着不会真死, 胡乱搞一通。但让他们只帮忙开开灵田或许还成，不若把他们雇成佃农，别让他们打打杀杀了。” 　　凡人帮忙灵田耕种这一现象, 在那些人手不足的小门派里，一直是有的。青华道虽然不曾这么做，但张防微听旁人说过这种事。 　　对于凡人而言，能在灵田帮忙耕种，是抢也抢不来的好差事。仙门发下来米粮，比地主发的，要多好几成，不仅顿顿都能吃饱，说不定还有机会吃到灵米灵食，虽然可能是陈年的。 　　“是吗？”夏炯倒是没听说过这种事，讲道理，他虽然已经是青华道掌门，却尚未正式踏入道途，实际上也是个凡人，“那你说的，那些被仙门雇佣的凡人，干得怎么样啊？” 　　“做事偷奸耍滑，干活推三阻四，”张防微转述他从师兄师姐那里听来的印象，“能做的事，也就是帮点修士不愿费力气的小忙罢了。” 　　“唔，”夏炯想了想，“可你看，这些玩家一开始连田要怎么开都不知道呢，学起来却快得很，也没有偷懒哦。” 　　“那是因为他们能用松土术吧。”张防微如此认为。 　　“是吗？”夏炯继续思考，“我觉得还是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张防微不解，并且有点不满了。 　　代掌门自己也是凡人，恐怕不理解凡人和修士的差距，等曲长老回来，果然还是要去说一说才是。 　　“他们大部分都死了好几回了吧？”夏炯说，“如果觉得这个任务无法完成，早就下线闹了，现在下线的，却没有几个。如果看不到希望，玩家也不是会一直在那里努力的，毕竟死亡还是会疼痛的嘛，虽然我有叫师兄把死亡痛感调低。” 　　“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张防微更加不解不满了，“那头猪妖如今都能和筑基修士一战了啊！” 　　“等能和金丹元婴一战再说啦，”夏炯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继而又眼神发亮道，“不过我也对他们想怎么对付猪妖挺好奇的，让我在这个位置围观一下。” 　　“掌门！” 　　张防微见夏炯不为所动，只能跟着他，把目光放在掌门印放出的影像上。 　　但他看来看去，都觉得，那些玩家只是在送死而已。 　　只见玩家们一批又一批送上去，一批又一批的死，有些甚至连送死都不敢了，跑上去到一半，又转身逃跑。 　　这些转身逃跑的，无一不缩着身体踮着脚，形象猥琐，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家伙，叫张防微摇摇头。 　　“和刚才比，跑上来的玩家，是不是少了好多啊？” 　　夏炯疑惑问。 　　“死也没有作用，当然不会再来送死了。” 　　张防微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之前满地都是刀剑碎片的，怎么感觉现在地上像是被清干净了？” 　　夏炯依然奇怪。 　　“这些凡人，不是一直把那些废铜烂铁当宝贝吗？” 　　张防微还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唔……”夏炯却是陷入思考，不过还没等他想到什么，河谷另一边，玩家们突然发出一些欢呼。 　　“好了！好了！” 　　“来来来！报名敢死队的兄弟们上！” 　　“大战白猪妖！第三场，开始！” 　　“观察组报告白猪妖方位！” 　　“这边！这边！” 　　河谷外那头人声鼎沸，夏炯心里好奇，调整掌门印放出的影像，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尚未等他调整好，一群自称敢死队的玩家，已经重新向干涸河谷里的出发。 　　他们威风凛凛，他们赤手空拳。 　　张防微：“……” 　　这完全是送死。 　　河谷里，今天一天没有吃到肉的白猪妖焦躁地绕着圈子，平日就算没有人下山，也会有其他妖魔来抢地盘，让它解馋充饥。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奇怪气息凡人的原因，来抢地盘的妖魔，一只也没出现。 　　白猪妖当然不知道，曲忘生离开青华山之前，专门往河谷这边走了一趟。想来抢地盘的妖魔根本进不来，白猪妖自己也出不去。 　　不晓得这一噩耗，白猪妖看到玩家们重新出现，顿时怒不可遏。 　　它的鼻子喷出两道热气，体表再一次覆盖上黑红光芒组成的鳞甲，蹄子在地上划了两道，像是小山般，向玩家们冲来。 　　玩家们见此，没有害怕惊惧，反而高兴起来。 　　“唉呀妈呀，这动静，”真水无香先小声道，继而大吼：“来，兄弟们，一，二，三——” 　　“——孙贼！” 　　敢死队玩家们齐声吼道。 　　吼完，这群敢死队玩家又齐齐转身，向后跑了。 　　这看起来是非常有计划性的，所以张防微对玩家们转身就跑没什么疑惑，却奇怪问：“为什么要对妖魔喊‘孙贼’？妖魔根本听不懂的。” 　　“骑士的信仰你不懂啦！”夏炯立刻为玩家们辩解。 　　“？”张防微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过少年没在这里纠结太久，又奇怪起别的事。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道，接着摇头，“不过就算有什么计划，也不会有用的。” 　　“哎，这头猪妖身上有一道伤口啊，”夏炯则注意到另一件事，笑起来，“原来已经成功破防了吗？” 　　“这么一道小小的伤口，对于皮糙肉厚的妖魔来说，根本——” 　　“不不不，”夏炯打断张防微，摇摇头道，“师侄啊，你不懂，对于玩家来说呢，只要能破防，就算是——” 　　他话没说完，河谷另一头，突然传来白猪妖的凄厉惨叫。 　　张防微怔住，夏炯连忙调整掌门印放出的影像。 　　下一刻画面放大，他们终于看清了白猪妖此刻的状态。 　　“这！” 　　张防微惊讶。 　　只见玩家们又挖了一个陷坑，比起第一次的陷坑，这次的陷坑要深很多。第一次的陷坑约莫两人高，这次的陷坑，差不多有十二人高，快二十米深了。 　　就算进阶成了筑基修士，白猪妖还是没有理智的妖魔，它追着玩家们，再一次掉进了陷阱。 　　“但就算挖这么深，”张防微摇摇头，“只要给这头猪妖时间，根本困不住它。” 　　他话音刚落，白猪妖又发出一声惨叫。 　　张防微终于觉得不对，定睛一看，发现白猪妖身上，竟然在流血。 　　再看，原来陷坑底部竟然有玩家。 　　这个陷坑挖得又深又窄，不容挣扎，哪怕是挖出陷坑的玩家自己，最后也爬不出去。但这几个留在最后挖陷坑的玩家，本来就不打算爬出去，在白猪妖掉下去之前，他们就在陷坑底部，扶着一根根由树枝简陋削成的木棍。 　　木棍顶端，绑着刀剑碎片。 　　绑刀剑碎片的绳子，是一些玩家找村民借的。 　　白猪妖掉进陷坑，直直下坠，等在底部的玩家们直接被压死了，但刀剑碎片破开它的护身魔气后，就在木棍的支撑下，深深刺入了它身体内部，痛得它发出惨叫。 　　等在周围的玩家们跑到陷阱边，发出欢呼。 　　“成功了！” 　　“我去！终于成功了！” 　　“哇！这血是红色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厉害！” 　　“等等！”叶蔺玉喊道，“这头猪妖还没死！” 　　白猪妖的确没死，妖魔都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它不断挣扎，竟然让木棍在体内被肌肉绞断，缓慢排出。 　　“快点！”叶蔺玉喊道，“下去补刀啊！” 　　“补刀补刀！” 　　“杀杀杀杀杀杀——！” 　　玩家们吼道，只是几秒里，就有几十人拿着刀剑碎片扑下去。 　　第一批扑下去的玩家，直接被发狂的白猪妖撞死在陷坑下，但更多的玩家跟着扑下去，就算马上死，也限制住了白猪妖的活动空间。 　　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白猪妖嚎叫的声音慢慢微弱，又渐渐得没有声息。 　　血腥味扑鼻，但没什么人感觉不适。等了十多秒，没有听到白猪妖的叫声后，玩家里有人问： 　　“死了吗？” 　　“死了吗？” 　　“死了！猪已经死了！”陷阱底下有人瓮声瓮气地喊，“劳驾！把我身上压的这些人拉上去好吗！”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玩家们一片欢腾，虽然每个人无论男女，都灰头土脸，身上手上全是挖陷阱留下来的土，却一个个都笑得很开心。 　　夏炯转头问张防微：“猪妖死了吧？” 　　张防微怔然，点头。 　　“所以说了，只要能破防，”夏炯竖起大拇指，“哪怕是神也杀给你看。” 　　“但这完全是靠刀剑法宝之利，”张防微下意识道，“这种……我……他们……” 　　少年人说到一半，就闭上嘴。 　　问心自问，就算给他这样的刀剑碎片，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地想出这种陷阱。 　　“主要是发挥主观能动性嘛。”夏炯说。 　　“……主观能动性，是何物？”张防微终于摒弃高人一等的心态，问。 　　“要怎么解释呢？唔，我觉得嘛，”夏炯扶了扶眼镜，思索着说，“为别人工作和为自己工作，不一样的吧？把一件事当工作，和把一件事当娱乐，也不一的吧？如果只让玩家种田，不让他们冒险杀怪，他们肯定也会和那些被仙门雇佣的凡人一样，随意应付差事，毕竟现实里工作，还能说是为了养家糊口，在游戏里还要一直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为什么呢？” 　　张防微看向夏炯，充满不解地追问。 　　“当然是为了好玩和开心啊。”夏炯笑眯眯摊手，“一款游戏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嘛。” 　　张防微不禁深思，觉得自己不懂。 　　“虽然我和师兄说，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比六千七百万人更多人，来帮忙，”夏炯说，“但也不是我说来，大家都会来的。小小张啊，我们要让青华道，变得更具吸引力才行。” 　　张防微皱眉，依然不太懂。 　　夏炯摸摸他的头，道：“来，给我上个扩音术。” 　　“扩音术是何术？”被打击到的张防微问。他觉得，这个他没听说过的术法，一定是什么高深术法。 　　“哎？”夏炯惊讶，“你竟然不懂？就是你们长老之前在太极台上，给我上的那个能放大声音的术啦。” 　　“……掌门，那是幻音术。”张防微道。 　　“随便什么名字，”夏炯摆摆手，“快给我挂一个。” 　　张防微依言为夏炯挂上幻音术，就见夏炯蹦蹦跳跳跑出了护山大阵。 　　……等等！掌门，长老千叮万嘱要你别出护山大阵的啊！ 　　张防微一惊，连忙追上去。 　　夏炯已经快跑到陷阱那边，拍拍手，假装惊讶，道：“诸位天侠，你们竟然杀死了这只相当于筑基期修士的猪妖！真是厉害啊！” 　　玩家们发现他过来，则纷纷眼神发亮。 　　这个对话！终于要有什么好的奖励了吗？ 　　“除掉这头猪妖，实在是喜事一件！”夏炯举手道，“这么好的日子，值得庆祝。天侠们，不若我们把这头猪妖，烤了吃掉吧！” 第25章 　　杜渐正在检查开垦好的灵田。 　　天色渐晚，大部分玩家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种田任务。杜渐虽然对这些蔚蓝星界人存有疑虑, 但看到他们中的许多人, 学习速度竟然比门中修行过的弟子更快, 惊讶的同时，也不禁稍稍安心了一些。 　　话是这么说, 玩家们开垦出的灵田，还是有不少缺点的，比不上老手。 　　所以灵田这一片玩家渐渐稀少, 她不再被人围住后, 杜渐就忍不住去帮玩家调整灵田, 好对准灵脉方位。 　　这件事杜渐是做惯了的，曲长老年轻, 尚未收下弟子, 守拙峰没有内门亲传, 所以灵田一直由外门弟子们照顾。但由于曲长老的兴趣, 他上任峰主后，原本只占据守拙一峰的灵田, 扩大到了五峰, 外门弟子们一直暗地里抱怨要干的活增加, 唯有杜渐做得开开心心。 　　她本来就是农家女, 托弟弟的福进入仙门, 并不奢望太上飞升。照顾灵田，驯养灵兽，反而会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过去她甚至对于修行也不太专心, 而现在…… 　　现在…… 　　杜渐手上动作顿住，随念头变化，表情逐渐变得阴暗起来。 　　就在她快召唤出一朵黑云顶在头上时，下方变得越来越热闹，将她惊醒。 　　杜渐抬头一看，愣住。 　　只见那群玩家乌泱泱爬上山，前头好些男的，用树枝编织成担架，担架上躺着好大一只，好大一只…… 　　这不是最近总在山脚下作祟的那只猪妖吗？！ 　　啊，没错，杜渐想起来了，这些玩家们开垦玩灵田后，就去灭除猪妖了。 　　杜渐原本不觉得他们真能灭除猪妖，却没想到，这些玩家竟然成功了。 　　她再定睛一看，发现走在玩家前面的，竟然是掌门和张师弟。 　　张师弟这几天一直在念叨凡人不可能打败妖魔，现在这群玩家成功，杜渐觉得他脸色肯定不会太好看。结果她走近一看，张防微的脸色的确奇怪，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难看，反而显露出一股迷茫和思索。 　　至于掌门，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开心模样。后面乌泱泱的玩家唱着歌，他伸手跟着打拍子。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玩家们唱得歌杜渐从未听过，无论是唱法还是曲调都闻所未闻，但那歌词里透出一股朝气蓬勃的味道，叫杜渐心头那片阴霾，稍稍消散了些。 　　她迎上前去，就听掌门道：“小杜小杜~我们来办烧烤大会吧？” 　　杜渐脸上一点笑意僵住，随后同掌门身后的张师弟对视一眼。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听说了这头猪妖的肉应该很好吃…… 　　——掌门为何会听说这个？ 　　——是我不小心说出来的，我对不起小师姐，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张防微一想到过去连茅厕都没有的朴阳峰上，竟然要搞什么烧烤，就有一种暴殄天物的心痛。杜渐倒不觉得在朴阳峰上搞烧烤会怎么样，但她认为，与其浪费时间搞烧烤，不如多给玩家们发几个种田任务，种更多萤月见和灵米才好。 　　“不，不行的，”夏炯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手指，笑呵呵道，“打了一棒子，要给个甜枣才好，这让才能让玩家一直拼命嘛。” 　　“……是您自己想吃吧？” 　　杜渐向夏炯投以怀疑的视线。 　　“哎呀，”夏炯一脸“糟糕，被发现了”的表情，拙劣转移话题，“我们要在哪里办烧烤大会才好呢？啊，不如就那里吧！” 　　夏炯指向山腰另一侧，由救回来的人组成的小村落。 　　小村落中间，有一片空地。这段时间，救回来的村民一直都是在空地上吃大锅饭。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此刻尚未完全日落，在灵田里帮忙的他们还没回来，几个留在村里的老幼病残见一大群上仙涌入，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而玩家们把白猪妖的尸体放下，一时间面面相觑。 　　猪已经死了。 　　但猪要怎么切怎么分？ 　　这时候，在田里的族长发现这么多上仙涌入村中，着急赶了回来。听到玩家们七嘴八舌给的杀猪建议，思虑片刻，颤巍巍道：“诸、诸位上仙，不若，不若让小的家人帮忙，小的家人往日是猎户，庖起猎物，手脚很快。” 　　玩家们闻言，议论纷纷。 　　“也就是说不用自己分？” 　　“懂了，大概是专门分解怪物尸体的NPC。” 　　“以后再打了怪物，交给那什么猎户就可以了，对吧？” 　　夏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杜渐硬着头皮，上前要那老族长把猎户寻来。 　　猎户很快赶到，手足无措地被赶去洗了个手，然后拿出夏炯带过来的菜刀和大砧板。 　　玩家们：“……” 　　为、为什么这几把菜刀刀柄上，还贴着价格标签，并且完全是现代工艺制造的模样啊！ 　　猎户不知道这几把菜刀是什么工艺，但几天下来，他已经对这几把菜刀惊为天人，将其封为不愧是仙门出品的神兵利器。 　　虽然被上百个上仙围观，叫他战战兢兢，但这几把菜刀实在太顺手，他没什么差错，就把这头妖魔尸体分成一块块，洗干净血水，和尘土木渣刀剑碎片。 　　这时候，消失了一会儿的夏炯，又突然出现。 　　并带来了三张烧烤炉。 　　认出那是星鲸工作室过去聚餐用的便捷野餐式烧烤炉，混在玩家群里，不敢出声的范益春等人眼神死。 　　玩家们看到这同样是现代工艺的不锈钢烧烤炉，同样也想眼神死一死。 　　你们星鲸真是太骚了。 　　甘拜下风。 　　夏炯不止带来了烧烤台，还带来了油盐烧烤调料木炭和木签。很快，在猎户和几个女性村民的熟练操作下，炭火就在烧烤炉中燃起，不时迸出三四枚火星。 　　玩家们眼巴巴看着。 　　大部分玩家只觉得这样挺好玩，并不觉得烤肉会有多好吃。可是，刷子粘上油，在猪肉串上刷上一个来回后，所有玩家都闻到了那个味道。 　　刺啦。 　　油滴到炭火上，一股烟气升腾而起。 　　香。 　　好香。 　　“饿了……”一个玩家嗅着烟气，喃喃。 　　空地上全是咽口水的声音，被盯住的猎户和几个女性村民冷汗直冒，一些按捺不住的玩家上前帮忙穿肉，更多人盯住在烧烤架上翻滚的烤肉，不住流口水，举起手来。 　　“上、上线，这、这几串，应该、应该好了。” 　　猎户结结巴巴，举起一把猪肉串。 　　玩家直扑上前，但在他们之前，一个人影突然出现，飞快抢走了整整一把猪肉串。 　　“卧槽！” 　　“谁？！” 　　“哪个孙贼！” 　　“唔，”夏炯手上握着一大把猪肉串，咬下一口，瞬间幸福地眼泪要流下，“真好粗真好粗，完蛋鸟，唔已经没法接受蔚蓝星的猪肉鸟。” 　　不仅抢肉，还炫耀，玩家们快要暴动了。 　　幸好第二批猪肉串在这个时候也烤好了，玩家们刚想一拥而上，就被杜渐和张防微用定身术定住，然后发布了排队，一人限领三根的命令。 　　三根就三根吧，玩家们原本这样想，直到排队在第一个的人领到自己的三串猪肉，咬下。 　　“……卧槽！”他也泪流满面，“怎么会这么好吃啊！” 　　猎户和村中女人烤肉的手法其实不怎么好，厨艺这种技艺，必须是在物质极为充裕的条件下，才能发展出来的。然而他们粗犷的手法，并不影响猪肉的好吃。 　　纯瘦的前后腿，烤好后微硬，表面闪烁着油脂的光泽，不需要腌制或洒什么调料，咬下去就是唇齿留香。 　　肥瘦相间的猪五花，香气扑面，微干的瘦肉刚好能解肥肉的软腻，两者合一，入口即化，是再完美不过的搭配。 　　一群玩家一边吃一边哭： 　　“呜呜呜呜我下线后还怎么吃得下晚饭啊。” 　　“三串根本不满足！” 　　“本来晚上想去吃烧烤的，感觉再吃那种满是调料味的烧烤，会吐出来……” 　　“葛格，你剩下这串肉，能不能给小雨吃啊。” 　　“不行，滚。” 　　“星鲸牛逼！” 　　“星鲸技术真是牛逼！” 　　“星鲸太牛逼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串烤肉！” 　　“我已经爱上了这个游戏。” 　　“我也。” 　　“+1。” 　　就连村民们手上也拿着肉串在吃，老弱病残手里的肉串比别人还多两串。夏炯满场乱窜，把手里烤肉到处分。 　　杜渐和张防微，也从他手里分到好几串烤肉，一开始抢走的一大把烤肉，一会儿就不剩什么了。 　　曲忘生就是这个时候，返回了朴阳峰。 　　他装了一肚子其他仙门的明暗试探，还有听得懂听不懂的讥讽，一点也不想参加下次宴会。然而，过去这种宴会，自有其他长老替青华道参加，而今青华道只剩下他一人能拿出手，他不参加，青华道怕是要在昆源界销声匿迹。 　　疲惫不是错觉。 　　曲忘生按落青旗，降在太极台上，还未喘口气，就听到一声活泼呼唤。 　　“师兄！” 　　声音来自身后，曲忘生寻声侧脸。 　　“张嘴师兄！” 　　跑过来的夏炯喊道，手里挥舞着肉串。 　　曲忘生：“……” 　　鹤氅道人默默先把自家掌门师弟定身了一下。 　　夏炯被定在原地一瞬，曲忘生看出他意思，解释道：“吾已辟谷，无需这些。” 　　夏炯：“但是超好吃！” 　　“灵兽好吃，是因为饱含灵气，”曲忘生道，“金丹以下，呼吸吐纳不及食灵米玉肉，凡人、炼气筑基修士灵气缺乏，故而感觉可口。而从元婴起，修士已非人，对吾而言，灵兽肉无甚用处，亦不觉美味。” 　　“噫，”夏炯一惊，“这么一说，修为高反而少了很多乐趣？” 　　曲忘生有点怕打击师弟道心，解释： 　　“也有其他仙家珍馐。” 　　“是吗？”夏炯其实不太在意，只是叹息，“这可是专门给师兄留的啊。” 　　“专门”这个词，让曲忘生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元婴修士记性很好，他立刻想起，自己并没有给师弟带回那个什么手信。 　　曲忘生下意识便道：“抱歉。” 　　“什么？”夏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跟着想起，“手信啊？没带吗？没关系的。” 　　“言而无信，不是君子之道。”曲忘生说。 　　“下次补上就好了。”夏炯挥挥手。 　　他们互相对视，突然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曲忘生想了想，道：“这灵兽肉，对师弟你打基础好，还是师弟吃吧。” 　　“我有尝一串的。”夏炯立刻说。 　　“？” 　　只尝了一串，曲忘生略感奇怪，灵兽肉门里年轻弟子都很喜欢，甚至养出一小群老饕。掌门师弟竟然能浅尝辄止，这自控力，比他以为的，好太多。 　　“再多吃一串吧。”曲忘生劝道。 　　“可是吃烤肉不健康，对嗓子也不好……”夏炯下意识道。 　　他没说完，曲忘生已经握住他的手，把他手里的烤肉串，按到他嘴前。 　　夏炯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烤肉串，想了想，低头咬下一口。 　　冷了，他想，但还是很好吃。 　　夏炯耳边好像听到一个高昂女声在骂什么，但他知道这只是幻觉。 　　“真的超好吃！”飞快吃完这一串，夏炯笑着朝曲忘生竖起大拇指。 　　曲忘生点点头，装作没看到掌门师弟眼圈微红。 　　但夏炯笑容粲然，眼镜下的眼睛如星子闪烁。 　　夜色降临，移开目光的鹤氅道人看到，白天种下的萤月见已经开出了花。 　　满山水晶莲花盛放，花蕊吐珠，点点珠光与天上灵脉霞光交相辉映。 　　“真漂亮啊。”在他身边的师弟喃喃道。 　　“……” 　　曲忘生捂住怦然胸口，疑惑地跟着点了点头。 第26章 　　租房，郑俊翻身坐起, 取下头盔。 　　肉串醇厚味道似乎还回荡在舌尖, 以至于腹中的饥饿感更强烈了。郑俊打开手机定下外卖, 同时更加希望，那种传说中能泡在营养液里玩游戏, 不仅能解决三餐，还能解决三急问题的游戏舱，已经成功发明。 　　定完外卖, 他起身, 坐到电脑前。 　　电脑上的直播已经关了, 是他中午出来吃午饭顺便上厕所的时候关的。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在游戏里一共待了十二个小时, 然后被游戏头盔强制踢下线。 　　但就算是被踢下线, 郑俊内心的激动也久久无法平复。 　　《天侠》有缺点吗？他认为是有的。但是, 就算是这样, 《天侠》也比他一开始预期的，要好一万倍！ 　　匆促的地方肉眼可见, 但用心的地方, 已经到了完美的境界！ 　　郑俊心里憋着一千万句夸奖的话, 文思如泉涌, 打字如有神, 噼里啪啦在一个小时里，就打好了一份近四千字的测评。 　　“……比想象中好一百倍的真实度，宛如真正身临异界。无论是天空、大地、山水、空气, 都找不到一丝破绽。同时，并没有像某些过于追求真实感的游戏一样，氛围过于沉重僵硬。各种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植物动物，乃至遍布极光的天空，让整个游戏充满幻想的魅力…… 　　“……任务对比过去的非沉浸式游戏，显得稍难，然而带来的成就感也远超非沉浸式游戏！和坐在电脑前用鼠标点点点不同，在《天侠》里，玩家可以充分感受亲手完成某件事情的乐趣！强烈推荐生活系玩家或硬核战斗爱好者。并非这两种的玩家也不要打退堂鼓，因为有技能辅助的原因，想要享受战斗或制作的魅力，比你认为的更容易…… 　　“……目前尚是充满快乐的开荒阶段，但细节之处，也透露出游戏背景的沉重。朴阳峰上随处可见的废墟，某些角落没有洗去的血迹，无处可逃暂时安家在朴阳峰上的凡人NPC，等等。门派任务以建设和复仇为主线，按照目前的难度，我们或许需要更多擅长推理解谜的玩家加入…… 　　“……在游戏中，我偶遇了星鲸总制作，同时大概也是《天侠》总策划的范益春先生，与他预约了采访。范总告诉我……” 　　码完，郑俊一边修改，一边上《天侠》官网，登入账号，果然在个人相册里找到了游戏拍摄的照片和短视频。 　　他开始排版，挑挑拣拣地把图片和短视频插入文档中。 　　这时候，外卖骑手终于把他点的肥牛饭送到了。郑俊接过外卖，关上门，干脆就端到了电脑面前吃。 　　一口咬下去，他梗住。 　　想在外卖商家里找到真正美味，是很难的，郑俊知道这点。 　　但他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这份外卖会这么难吃。 　　郑俊：QAQ 　　尝过真正的美味后，舌头大声表示它已经不愿将就，但是，饥肠辘辘的肚子非常委屈，并哭了起来。 　　为了安抚自己的肚子，郑俊只能无视这份肥牛饭的味道，强行往嘴里塞饭。同时他开始忧虑，以后要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 　　越忧虑他越吃不下饭，最后只能上微博看点什么，好下饭。 　　没想到一刷新，竟然看到这样的热搜。 　　#星鲸游戏头盔是三无产品# 　　郑俊：？ 　　郑俊：！！！ 　　他连忙点进去看。 　　【丁成福V： 　　#星鲸游戏头盔是三无产品# 　　敷衍的包装，敷衍的说明书，根本找不到的保修卡。这就是星鲸工作室提供给两百个中奖玩家的游戏头盔。设计上和正规游戏头盔不同，到底是为什么呢？不采用稳定安全的有线充电有限联网，又是什么原因？就算工作室破产要捞一笔跑路，也没必要做得这样难看，对吧范总？@范益春V 　　[图][图][图] 　　[图][图][图] 　　[图][图][图]】 　　转发 1万 【评论4197】 　　【LuFF：这也太不把玩家生命安全当回事了！！！】 　　【郭靖大虾：工商部门这个时候就像瞎了眼一样，呵呵】 　　【月满天心1762：在这个网站可以举报→[链接]】 　　…… 　　郑俊：emmm？ 　　这丁成福用的图片，怎么好像是从他的直播里截的？ 　　还有，三无游戏头盔给玩家的画质能这么清晰，正规头盔岂不是能顶破天？ 　　但就这几天神风游戏发出的图片视频看，神风游戏的《寻仙》，根本做不到这个精度啊？ 　　呵呵，就算拿了神风的钱，这丁成福也未免太嚣张了。 　　郑俊不仅觉得丁成福嚣张，已经是《天侠》粉丝的他，连带对神风游戏的感观，也不太好了。 　　他下意识想要转发丁成福的微博，喷回去。但就在点下转发键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妥。 　　丁成福是电脑硬件领域挺有影响力的大V了，虽然这几年总会把一些明显有缺点的产品吹上天，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原谅他——大V也是要恰饭的嘛。 　　所以丁成福数据上的粉丝比他多一百万，还有水军助力，他一个人上去喷，恐怕喷不过。 　　郑俊倒不是怕自己被骂，他怕的是自己落于下风后，有人真信了这个丁成福的话，对《天侠》产生不好印象。 　　《天侠》这么好的游戏，星鲸这么好的制作工作室，怎么能让他们受他牵连呢？ 　　想赢，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郑俊把没吃几口的肥牛饭放在一边，思考了几分钟，打开群查找。 　　他记得下线之前，那个挺有义气的真水无香提议，所有的内测玩家都加个群，好加深联系，互相帮忙。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东北大哥是冲着游戏里第一公会会长位置去的，但他这个建议确实不错，不少人记下真水无香早就申请好了的群号。 　　当然，一长串数字，叫人立刻背下，还不能忘记，是不太现实的。所以真水无香把群号写在地上，让其他玩家拍照。 　　郑俊没有拍，他的游戏相册已经满了，实在不想删掉那张照片拍一串数字。但他上官网论坛翻了翻，发现真水无香果然建了一栋内测玩家签到楼，并在楼里放出了群号。 　　他复制群号，搜索，加进去。 　　【真水无香：又来新人了！】 　　【真水无香：欢迎欢迎！】 　　【无瓜：欢迎新人！】 　　【我有媳妇你没有：欢迎新人！】 　　郑俊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然后私戳群主真水无香。 　　【谁能说朕不英俊：真水大哥】 　　【谁能说朕不英俊：你有看到微博上那个话题吗？】 　　【真水无香：啥？嘛玩意儿？】 　　【谁能说朕不英俊：[图]】 　　【谁能说朕不英俊：神风搞了水军，攻击星鲸的头盔不安全】 　　【真水无香：我下线后一直在群里呢】 　　【真水无香：啥？？？】 　　【真水无香：这丁成福是谁？听都没听说过？】 　　【真水无香：他怎么不说他要去吃屁啊！】 　　【谁能说朕不英俊：这个丁成福之前就一直在带节奏】 　　【谁能说朕不英俊：恐怕是收了神风的钱，专门来黑天侠的】 　　【谁能说朕不英俊：星鲸头盔是三无产品这个话题已经登上热搜榜第三了，说背后没有资本推谁相信】 　　【谁能说朕不英俊：我们不能让他们这样凭白污蔑了！】 　　【真水无香：老铁你说得对！】 　　【真水无香：狗屎娘娘的神风！】 　　【真水无香：……游戏头盔不会真有问题吧？】 　　【谁能说朕不英俊：怎么可能】 　　【谁能说朕不英俊：真水大哥，你不是在游戏遇到星鲸的范总了吗？】 　　【谁能说朕不英俊：要是游戏头盔有什么问题，星鲸工作室的人都要准备跑路国外了才是，范总怎么可能亲自进游戏观察啊】 　　*** 　　昆源，青华，朴阳峰。 　　随着时间过了晚上九点，踩点进入游戏的第一批玩家们因为过了十二个小时，被头盔强制下线。朴阳峰上安静了一些，亲自进入游戏观察的范益春，也终于找到了夏炯。 　　他看到夏炯和那位可能是新工作室里大神的曲忘生，在灵田里漫步，连忙走上前，喊道：“老板，曲老师。” 　　夏炯和曲忘生停下脚步回望，夏炯看到范益春，吐槽道：“曲老师是什么称呼？” 　　“我这是尊重曲老师技术，”范益春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郑重道，“老板，曲老师，我们摊牌吧。” 　　“唔？”夏炯连忙看向师兄，眼神示意。 　　——难道这不是一个游戏的事情，暴露了？ 　　“……”曲忘生回以眼神。 　　——若是暴露，实话实说吧。 　　——这可不能暴露啊师兄！要是暴露了，会引来很多我对付不了的野心家哒。 　　夏炯继续示意眼神。 　　——吾来应付。 　　曲忘生也示意。 　　范益春没注意到面前这一番眉来眼去，他深呼吸一下，道：“这个游戏，绝不是用《天侠客》修改成的，对吧？” 　　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夏炯真真的满脸疑惑：“啊？” 　　“不用演戏骗我，虽然老板你刚才难得演技很好，”范益春说，“我作为《天侠客》的总制作，可以确定，这个游戏没有半点和《天侠客》相似的地方，就连素材都没有任何重复，完全是一款新游戏。” 　　“哦……”夏炯终于反应过来范益春在说什么，他脸色迅速变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解释这个情况。 　　“你投资了新工作室，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呢？”范益春又抱怨，“在你眼里，我是会对你任何行为都指手画脚的人吗？老板你愿意扩大交际圈，分明是一件好事啊。” 　　“新、新工作室？”夏炯茫然。 　　“没错，”范益春看向比夏炯更搞不清楚情况，所以沉默不语的曲忘生，“曲老师就是那个工作室的人，对不对？” 　　“……”曲忘生。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撒谎，可担心谎言揭破的曲忘生，已经全身僵住了。 　　倒是夏炯恍然大悟，以拳击掌道：“原来是这么个设定？” 　　然后他在范益春反应过来之前，摇头道：“不是，范爸爸你搞错啦。” 　　“……”曲忘生。 　　这是要实话实说了？ 　　“我没有在外面养新工作室，你要放心我的人品啊，”夏炯似乎不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道，“这个游戏的确不是《天侠客》改的，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们，不过范爸爸你也搞错了一点，这个新游戏不是什么新工作室做的，是曲师兄一个人制作出来的哦。” 　　“……”曲忘生。 　　？等等，之前我们好像没商量过这个设定？ 　　范益春已经跟着夏炯的话，被转移了重点，惊讶道：“一个人？怎么可能？” 　　“因为使用了新技术。”夏炯很笃定地道。 　　“什么新技术？”范益春不相信，“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信的话，给你看看就知道了嘛，”夏炯摊手道，“范爸爸你去把阿琴、叶叶还有小蒋喊来，我和曲老师带你们去看。” 　　“……好吧。”范益春转身去找人，不知道他刚走，自家老板就附在曲忘生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很快，范益春带着苏琴、叶蔺玉，还有蒋海过来，然后跟着笑眯眯的夏炯，和面无表情的曲忘生，来到太极台上。 　　曲忘生带他们走进隔离阵法，范益春四人才踏入，就眼前一花。 　　就见天地转换，他们漂浮在一片虚空中，四周是无数交织的代码矩阵。 　　夏炯扶了扶眼镜，镜片上亮光一闪，笑着介绍道：“大家，欢迎来到，管理员房间~” 第27章 　　夏炯一直想不通，掌门印系统到底是什么黑科技存在。 　　成双成对的土豆服务器, 就算是已经元婴境界的曲忘生, 也无法彻底解析。现在只能普普通通地分别种在两个大花盆里, 一个摆在请仙兵法坛上，另一个, 被夏炯带回蔚蓝星。 　　星鲸有自己的服务器机房。是的，就算是单机游戏，也是需要游戏服务器的, 比如大名鼎鼎的碧育。只是单机游戏和网络游戏对服务器的需求方向完全不同, 比方网络游戏里最重要的聊天服务器, 对于单机游戏来说，反而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夏炯这几天, 当着范益春的面, 给原本的机房进行扩大, 但机器和房子不可能几天就装好, 所以夏炯自称之前乱花钱的时候，不小心多建了一个服务器在其他城市。 　　这种不靠谱的说法, 也难怪范益春怀疑他养小三……养新工作室了。 　　夏炯却是找了时间, 难得亲自出门, 偷偷先租了一个机房, 然后把另一盆土豆苗摆进机房里, 千叮咛万嘱咐机房负责人不要动这盆土豆苗，也不要随便浇水，因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幸运物（负责人：？）, 动了会导致不幸的事发生云云。 　　至于这盆土豆苗是怎么和机房服务器连接到一起的，本来就经常放弃思考的夏炯觉得，他最好不要去想。 　　如此一来，《天侠》这个游戏，和普通游戏比，好像差别并不大。 　　除了管理员房间。 　　管理员房间是夏炯起的名字，这个地方是蔚蓝星的网络数据，和昆源界这边现实的交汇之地，并有数层防火墙和镜像系统——曲忘生研究后，告诉夏炯，这个防火墙和镜像系统，应该是防止擅长摄魂的慈航道修士或妖魔人魔入侵玩家意识的——在这个房间里，符篆可以转为代码，代码也可以转为符篆。 　　而玩家之所以能听懂昆源界语言，也是通过这个地方，进行转换。 　　这一点是怎么实现的，夏炯依然不打算思考。 　　曲忘生倒是稍稍研究了一些，然而作为青华道仅剩的元婴，他并没有多少时间深入。 　　不过嘛，对于夏炯来说，只要能搞得懂这个房间的作用就好了。 　　“没有新工作室，这个游戏是师兄一个人做出来的，靠这个管理员房间的新技术，”夏炯开启胡说八道模式，“剧情靠AI推演，素材也是一样AI合成，不过好些东西AI也不行，只能自己上。” 　　“这就是你和曲老师在这里扮演NPC的原因吗……”范益春简直满肚子是槽。 　　“AI这么厉害，我是不是要失业了？”叶蔺玉也惊讶。 　　蒋海缩手缩脚，虽然很想靠近那些代码矩阵看看，但总感觉像是进了什么超级昂贵的宴会厅，怕碰坏了东西。苏琴则很大方，低声询问了曲忘生一句，得到曲忘生茫然点头后，走近观察。 　　她观察了一会儿，伸手点在一条代码上。就听嘀的一声，她面前弹出一个面板。 　　苏琴左右环顾，没找到键盘，想起登录时候的默念密码，尝试也默念起。 　　面板又滴了一声，显示她没有修改权限。 　　夏炯看到，顿时很自然地，带众人切入他刚才冒出的那个想法。 　　“阿琴，你要不要来帮忙？还有老范、叶叶和小蒋？”夏炯说，“师兄他做出这个游戏，其实只因为想在游戏里扮演曲忘生这个NPC哦，他很入戏的，辞了工作专门搞这个。但程序员和游戏设计师不一样，就算他把我拉来入伙，我们两个也搞得很懵逼……” 　　夏炯说到这里，后退一步，拍掌鞠躬。 　　“拜托了，大家能不能来帮忙？” 　　曲忘生一直在勉强理解夏炯的话，但看到掌门师弟鞠躬，他思索了一秒，跟着稽首行礼。 　　和张防微不同，曲忘生虽然是元婴大能，反而一点也不自持身份。 　　夏炯觉得这样的师兄很可爱，如果说一开始想帮忙，是出自冲动和人道主义精神的话，现在他是真心想帮可爱的师兄重建仙门。 　　其实重建仙门容易，难点在于报仇和复兴青华道，就像创业开个小公司其实不算很难，难的是维持公司运营不破产的同时，还要把公司发展成世界百强。 　　为了百强，需要引入玩家。 　　但夏炯知道自己不是优秀的游戏设计师，他甚至不是一个专业游戏设计师，仅仅是个熟练的玩家而已。 　　想要更多的玩家，想要把更多的玩家留在青华道，他必须找到专业的人，来干这个策划的活。 　　……啊，为什么想这么多，好累啊，世界毁灭也没关系，放弃思考去打游戏吧……不，不，再思考一小会儿。其实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专业且优秀的游戏设计师，不是吗？ 　　“拜托了！”夏炯说。 　　“抱歉。”曲忘生道。 　　苏琴和叶蔺玉交换眼神，没有说话，蒋海一个萌新瑟瑟发抖，范益春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半晌。 　　分明才三十三岁，但看上去已经快四十了的男人叹息开口，问：“老板，那我们的《天侠客》，要怎么办呢？” 　　《天侠》很好，很优秀，但《天侠客》才是星鲸真正的作品，就算很多人都离职了，那也是他们付出无数心血制作出来的。 　　星鲸是一家有情怀的游戏制作工作室。 　　这里的情怀不是贬义，而是褒义。 　　他们过去的每一个作品，都是心血满满，情义满满，因此才有口皆碑，因此才如此受玩家们喜爱。 　　也因此，要范益春这些留在工作室的人放弃《天侠客》，根本做不到。 　　“不，《天侠客》并不是取消发行了，”夏炯说，并没有抬起身，保持鞠躬的姿势，态度认真道，“只是想要击败《寻仙》，它还有一些能进步的地方。” 　　“还有什么能进步的地方？”范益春忍不住去揉额角，“《天侠客》的细节已经一抠再抠……” 　　“当然有！”夏炯终于抬起头，大声道，“比如说，使用这个新技术！” 　　“嗯？”范益春愣住。 　　就连苏琴几人也一愣，旋即理解了夏炯的意思，继而精神一振。 　　蒋海不由道：“所以果然是新技术？难道实验室那边真的突破了？” 　　“这个就是商业机密了。”夏炯灿烂一笑。 　　“……”范益春。 　　“……”苏琴。 　　“……”叶蔺玉。 　　“……”蒋海。 　　“今天真讨打啊你！”范益春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曲忘生下意识伸手想拦，但感到范益春没有真正恶意，又收回手。 　　叶蔺玉看到了他的动作，若有所思。范益春则抓住了夏炯，对着他的头发，好一顿揉搓。 　　“好吧，”好一会儿后，把夏炯揉成鸡窝头的范益春松手，依然生气，但还是道，“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设计网络游戏，别太指望我。” 　　“没事没事，”夏炯抬起头，戴好眼镜，不以刚才那顿揉搓为意，开心道，“范爸爸，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这么说话时，曲忘生在他身后，看到他一头乱发，脑后那个小揪揪松了，发带也掉到地上，不禁皱眉。 　　忍了片刻，轻微强迫症的曲忘生还是忍不住捡起发带，给夏炯重新扎头发。 　　“不要叫我爸爸！”范益春先是咆哮，然后陷入深思片刻，在曲忘生重新扎好夏炯的小揪揪时，终于想好了主意。 　　“我们，”他道，“我们先维护吧。” 　　*** 　　几分钟后，朴阳峰上。 　　所有还在线的玩家，突然同时收到一封新消息。 　　他们点开一看，就见： 　　【尊敬的天侠，你好。 　　鉴于内测首日检测出的各种BUG，星鲸运营组决定对游戏进行一次短时间的维护。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希望天侠能在五分钟内下线游戏。 　　——星鲸官方】 　　玩家们：？？？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维护吗？ 　　垃圾星鲸！ 　　五分钟后，没有下线的玩家挺多，大概都是看了华夏网文和日本轻小说，想尝试能不能穿越。可惜，他们都被系统无情地踢下了线，一肚子闷气。 　　再上网一看，星鲸游戏头盔是三无产品什么鬼？ 　　《天侠》这么好玩？怎么可能有问题！ 　　话说不会是因为这些舆论，才决定维护的吧？ 　　就说玩的时候分明没感觉到什么必须立刻维护的BUG！ 　　玩家们怒了，又加入内测游戏群，被一番科普，更加怒不可遏。 　　神风是吧？你不让我玩游戏，我就让你（键盘意义上的）不得好死！ 　　一大部分玩家涌向各大社交媒体。而内测玩家群里，郑俊看到消息，没想到星鲸工作室竟然在这个时候决定维护，又感到时机恰好，给测评文章再修改了一些地方，加入了更多图片和短视频，终于发出，并咬牙买了粉丝头条和热门。 　　《天侠》值得他这么做，绝对不能让《天侠》的名声给神风搞臭了！ 　　星鲸的《天侠》本来就是这几天的热门话题，郑俊又把几个TAG都打上了，他一发出就有不少人看见。并且一秒不到，水军就在文章底下占据了阵地，并发动攻击。 　　活人打开文章，看到第一段是夸《天侠》的，就想在下面评论博主收了多少烂钱，不过他们往下一划，正好看到了郑俊精挑细选拍出来的照片。 　　网民们：“……” 　　卧槽！这个清晰度！这个唯美度！怎么可能！！！ 　　没过多久。 　　临安大学新校区，神经连接实验室。 　　实验室大楼灯火通明，一个穿白大褂驼着背的卷发男子冲进主任办公室，找到神经连接实验室的主任柯老。 　　“老师！”他喊道，“你看看星鲸的这些照片！” 第28章 　　穿白大褂的卷发男子，叫曹琦福, 是柯主任带的研究生。 　　他手机上显示的文章, 正是谁能说朕不英俊不久前发布的《天侠》测评文章。在实验室里加班的曹瑞福看到, 下意识就跑来找到主任。 　　“吵什么吵。”他老师慢吞吞摘下眼镜。 　　神经连接实验室主任，在人类神经信号分析上取得重大进展, 已经提名今年众多研究奖项候选的柯通柯老，已经八十多岁了。 　　他看上去精神还算好，但岁月流逝体现在他身上的各个方面。无论是全白的头发, 还是挺不太直的背脊, 或者发福下坠的肚子, 都无情地表示，这是一个十分苍老的老人。 　　但这个老人并不服老, 作为退休返聘的教授, 临安大学本来只希望他上上课, 他却执意要做项目, 参与研究。 　　……可无论是横向项目还是纵向项目，都只有这么多, 资金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又不是什么大拿, 过去没有做出过太引人注目的成果, 有那么多年轻的、天才的、取得过大成果的、不用担心熬夜会进医院的教授也想做, 人家凭什么把项目给你？ 　　在获得夏炯的投资前, 柯老和他的几个学生，就连实验室都要用人情蹭。 　　可就算这样，柯老也要研究神经连接。 　　没人看好他, 就连夏炯那笔投资，也是本着捐钱做慈善的心情给的，谁能想到，他竟然做出了成果。 　　人如磐石的柯老擦了擦老花镜，不悦地批评曹琦福：“毛毛躁躁，有人和我说你昨天还登记错了数据，这样不靠谱，以后如何搞出成绩……星鲸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就算他们在新闻里说，我同意过在他们发布游戏前，只把技术授权给他们一家，也不要去吵吗？这件事上，的确是我们违约在先。” 　　“不是，”曹琦福连忙说，“星鲸他们的……” 　　“还是他们想要回之前的投资？”柯老想了想，打断曹琦福，思索着道，“和他们说，没有问题，我们甚至可以双倍还回去，不，可以把神风之前的投资都给他们……希望，希望，总之，希望他们能接受我的道歉。” 　　“老师，星鲸的……” 　　“我不太了解现在年轻人的游戏，但单机游戏在普及神经连接技术上，的确是不如网络游戏的。神风那个胡什么，讲的都是废话，但他这句话没错。”柯老戴上眼镜，继续思索着，“我已经这个年纪，别说出成果，进殡仪馆可能都只需要一两天，想在有生之年看到神经连接技术普及全球，并因为普及度不断提高而各方面应用推陈出新……必须快一点，才行啊。” 　　“老师！”曹琦福终于喊出来，“星鲸使用的神经连接技术，很奇怪啊！” 　　“嗯？”柯老终于回过神，扶了一下眼镜，看曹琦福伸到他面前的手机。 　　文章里的动图亮光倒映在白发老人的老花镜片上，也倒映在白发老人逐渐瞪大的眼睛里。 　　柯老伸手，把文章向下滑动，看到一张又一张照片和动图。 　　半晌，他开口说了一个字。 　　曹琦福没听清，忙凑近去，问：“老师，你说什么？” 　　柯老：“……药。” 　　话音落，白发老人捂着心脏，直直倒下去。 　　曹琦福大惊：“老师！” 　　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没过几分钟，救护车的滴滴声回荡在临安大学新校区。 　　柯老没有近亲家属，只有手底下的研究生们跟着跑医院，然后是临安大学的高层领导。但高层领导才不会帮忙排队或者等检查结果，最后还是研究生在跑。 　　幸好，因为柯老年纪大了，作为柯老手下大弟子，曹琦福过去无论遇到哪个领导哪个教授，都会提醒他注意自家老师的身体，甚至自从那几个提名候选出来后，校方不放心地专门点名曹琦福，让他花了几个半天，去上急救课。 　　心脏病药实验室里常备，各种动作都不慢，送到医院一检查，急诊医生认为，柯老刚才有点危险，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没什么大碍。 　　这个大晚上，领导们来了又走，单人病房挤出春运期间火车站的架势。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领导，已经快午夜十二点，曹琦福刚想喘口气，又听到柯老喊他。 　　“小曹。” 　　“老师？”曹琦福马上抬起头，“实验室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把那篇文章拿过来给我看看。”病床上，从倒下后，除了医生询问外，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柯老坐起身，重新戴上眼镜。 　　“啊？这，”曹琦福有点慌，怕柯老又犯病，“这不好的吧？老板你先休息一下……” 　　“给我看！”柯老加重了声音。 　　曹琦福本来就不是什么有主见的性格，习惯于听从命令，柯老一加重声音，他的身体就先于大脑，麻利儿拿出手机开锁，点进微博找到文章，拿给柯老看。 　　柯老又重新并仔细地，把所有照片动图，加上谁能说朕不英俊对游戏的评价，甚至评论里的争端，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这不是我们的技术。” 　　他说，声音不显苍老，反而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曹琦福看他老板，只觉得这个老人眼里此刻闪烁着的旺盛求知欲，甚至让他这个年轻人惭愧。 　　“给星鲸打电话。”柯老说。 　　“可是……” 　　“打，”柯老浑浊的眼珠只倒映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动图，“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要我跪下道歉，我也见到这个技术的发明者，还有技术原理。” 　　曹琦福看老人这个模样，甚至不敢收走手机去打电话，只能出门找师弟借手机。 　　幸好，作为曾经整个实验室最大且唯一的金主，师弟的手机里也存有星鲸总制作范益春的号码。 　　他拨打过去，良久，僵硬回到病房。 　　“老板，”曹琦福道，“我打了好几个了，没人接电话。” 　　*** 　　“胡总，”丽人秘书低声道，“实验室那边没人接。” 　　“不可能，”胡瑞光坐在办公桌电脑后，头也不抬，“实验室这个时候应该有人留守加班。” 　　他这么说，按压疼痛的额角，又喝下一口咖啡。 　　胡瑞光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赫然也是谁能说朕不英俊发出的测评文章，那张动图——披白羽鹤氅的道士抬手唤来青旗，化为遁光远去的动图，一遍又一遍播放着。 　　“这一段是电脑制作吗？”胡瑞光问。 　　“还不知道……”丽人秘书声音压得更低。 　　“这个画面，”胡瑞光敲了敲显示屏，“我们能做到吗？” 　　“美工组那边在尽力优化了，但受限于技术，恐怕……” 　　丽人秘书没有说完，但胡瑞光知道她的意思。 　　别看《寻仙》在发布会上显露的建模完成度还不错，实际上，发布会上出现的那几段，那几个人物和特效，已经是他们目前最能拿出手的了。剩下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些，以从星鲸那边跳槽过来的一些人看，甚至比不过花钱要少几倍的《天侠客》。 　　但那也没关系，就算画面稍微差了一点，单机也没办法和网游比受众。 　　可那要是画面稍微差了一点，而不是画面差了很多。 　　况且，《天侠客》已经变成《天侠》，同样也是能进行社交的网络游戏了。勉勉强强，算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胡瑞光终于正眼看了他本以为完全不是《寻仙》对手的《天侠》。 　　“公关那边今晚加个班，”他沉思良久后道，“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我要所有上网的网民都知道对星鲸头盔的质疑，明天早上，给相关部门的领导说一声，不，今天晚上……不，”胡瑞光看了一眼时间，遗憾地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还是明早吧，我亲自去，你安排好。” 　　“好的胡总。”丽人秘书立刻道。 　　“这些照片和动图，也找人质疑一下，”胡瑞光道，“说是假的，放一些真真假假的证据上去，公关那边知道怎么做。” 　　“明白胡总。” 　　“开发组今晚留下来加班，让他们必须加快开发进度。” 　　“是。” 　　胡瑞光三言两语，让今晚又成为无数人的不眠夜，同时也是网络上的狂欢夜。 　　同在华夏，重盛市，微博数码产品大V丁成福，在群里和神风的人沟通完，明白了之后的方向，约好该增加的钱，回到微博，又开始洋洋洒洒在网上喷起来。 　　【丁成福V： 　　@谁能说朕不英俊 你放出的照片疑点：1……】 　　【丁成福V： 　　天眼查上星鲸工作室的股份……】 　　【丁成福V： 　　@真水无香 这个自称是天侠内测玩家的人，请问你……】 　　【丁成福V： 　　星鲸的狗嘴这么脏的？[截图][截图][截图]】 　　他一夜，不带转发，发出了四十多条微博，奋战在反星鲸的前线。 　　在他的带领下，星鲸内测玩家里一百多个人努力的反驳，几乎被淹没得看不见踪影。 　　眼见天光渐亮，丁成福终于熬不住，打算睡了。 　　但他的微博粉丝群里，突然弹出好多消息。 　　丁成福本来不想理，但想起昨晚从神风沟通人那里听到的价格，决定还是做得更尽心尽力一点，以便涨价。 　　他点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截图。 　　丁成福用鼠标点击放大，就见截图里，竟然也是一条微博。 　　【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V： 　　星鲸工作室是本实验室合作伙伴。在实验室困难时期，是星鲸工作室雪中送炭，才帮助本实验室研究出现在的神经连接技术。本实验室证明，星鲸的游戏头盔并没有任何问题。】 第29章 　　时间倒退几个小时。 　　临安第二人民医院，某间单人病房里。 　　白发老人躺在病床上, 另一个手机架在他面前, 上面正在播放的, 是谁能说朕不英俊上次直播的录屏。 　　曹琦福已经看到柯老把这个视频看完了一遍，甚至连那个主播躺在床上睡觉玩游戏的三个多小时都没有跳过。看完一遍不够, 又看了第二遍。 　　而曹琦福自己，则在替柯老到处收集消息，从国内查询到国外, 试图找到星鲸所使用的新技术来源。 　　但是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有。 　　他们实验室的神经连接技术, 已经是公认的最先进, 怎么可能被什么无名无姓的研究所无声无息超过。 　　神经连接网络这种技术，是需要大量实验者的, 绝不可能毫无声息就出现。就算他们一群人在柯老带领下做出成果, 在旁人看来非常突然, 但他们当初并不是没有名气, 虽然他们的名气，只是“一个老骗子夸口骗经费说是有多少志愿者参与实验我看了没那么多人一定是假的”这种恶名。 　　而星鲸工作室现在使用的技术, 却真真是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所以查到最后, 曹琦福也忍不住怀疑了。 　　“或许这些人说的真没错, ”他和柯老道, “这些照片和动图, 只是伪造出来的。” 　　此刻已经是凌晨四五点左右，柯老戴着老花镜，依然在看直播录屏。过了一会儿, 才回答曹琦福的话。 　　“小曹啊，”老人道，“你觉得捐钱给我们的小夏老板，是那种在意赚钱在意到会撒下这种弥天大谎的人吗？” 　　“这个，老师你这么问的话，”曹琦福想了想，摸着后脑勺，道，“小夏老板的确不太在意钱，但范总很关注成绩的，况且，小夏老板，经常满口胡言，要我说，虽然小夏老板是我们的大恩人，但他好像很擅长撒谎……” 　　要说星鲸老板为什么会捐钱给他们实验室，其实和曹琦福有关。 　　曹琦福一个日常007福报的研究生，唯一消遣就是玩抽卡手游，为此还加过几个游戏同好群。 　　但他很快就发现，加同好群对于游戏体验实在是一大败笔，毕竟他运气差，还莫得钱，在群里，只能痛苦看别人海豹，快乐地和他老婆在一起。 　　星鲸老板就是在群里海豹的大佬之一。 　　这没什么，氪金大佬加群不就是为了海豹吗？ 　　有什么的，是夏炯当时在群里表现出的人设。 　　夏炯在群里的人设…… 　　他的人设是白富美长腿小姐姐。 　　曹琦福也有那种喜欢在小姐姐面前高谈论阔的毛病，有一次给脸上贴金，含糊地说了一些他们的研究成果，引起夏炯注意，约他见面。 　　曹琦福当时兴奋了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穿西装捧着花去接人，接到的，却是发际线比他这个007研究员还高的范益春。 　　这般幻灭的黑历史不提，反正，在曹琦福心里，星鲸老板夏炯虽然是救了他们实验室一命的大恩人，但这个恩人所在的阵营，绝对是混沌恶。 　　听曹琦福这么说，柯老默了默。 　　“小夏老板心里有杆秤，他看似胡闹，其实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老人慢慢道，“或者说，我见过的星鲸人，都是真正热爱游戏的，不会做这种事。” 　　“老师，你的意思是……？” 　　“他们不会在这上面撒谎，这个技术是真实存在的，”柯老闭上因为一直盯着屏幕看，而酸涩不已的眼睛，缓了缓，道，“小曹，你认为，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技术的发明者不出面，任由星鲸把技术来源，挂在我们实验室名下？”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反正那肯定是个疯子！曹琦福想，没有说话。 　　柯老却又陷入久久的沉默，要不是老人睁开的眼睛偶尔会眨一下，曹琦福说不定会以为自己的老师已经睡着。 　　直到天光微亮。 　　“认下这件事。”柯老突然道。 　　昏昏欲睡的曹琦福一下子睁开眼。 　　他花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自己老师的意思。 　　“认下？”他惊讶道，“我们根本没对星鲸现在使用的技术进行检查，万一出了什么事……” 　　曹琦福没有说完，但他未尽之意，柯老当然明白。 　　出面认下这个莫名出现的新技术，那这个新技术一旦出了什么事故，他的声誉，他的学生们的未来，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新实验室，全都会化为泡沫幻影。 　　“先认下，”柯老慢慢道，从违背和星鲸的口头约定这件事中，就能看出他不是多有底线的人，“星鲸现在大概是为了解决舆论问题，所以顾不上接电话。替他们解决这件事，然后告诉他们，我要见到技术发明者。” 　　“……好的。”曹琦福只能这么说了。 　　于是，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这个蓝V号，在国内时间六点发博。一开始甚至没人注意到这条微博，直到醒来的人逐渐变多，这条微博的转发和留言才滚雪球一样多了起来。 　　最近国内甚至国际上最大的热点，就是神经连接游戏的事情了。作为技术所有方，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虽然一再被提及，却一直只作为背景，从未接受过采访。 　　没想到，没想到，在星鲸三无游戏头盔事件愈演愈烈时，神经连接实验室竟然出来发声了。 　　【霓虹橘子：？？？】 　　【废材的废：这什么？高仿号？】 　　【幸福的咖啡豆回复@废材的废：有蓝V，真的】 　　【我等了又等：卧槽，虽然之前看到获奖新闻后就关注了博主，但从来没见到发博过，没想到发的第一条微博竟然是为星鲸站街？】 　　【海军上将ABC：哇，雪中送炭又是什么新瓜？】 　　【阿诺德火花：吃瓜前排】 　　【千手鸣人：前排+1】 　　【叫我大师兄：前排+2】 　　【大葫芦V回复@我等了又等：这件事业内其实还挺有名的，柯教授做这个项目一直不被人看好，也没人投资，后来星鲸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直接给他捐了一笔】 　　【水瓶座口渴回复@大葫芦V：原来如此，我就说星鲸这个小工作室的体量，竟然击败其他游戏公司，和神风一起拿到了技术授权，原来是这样啊】 　　【常来常往回复@大葫芦V：星鲸老板是谁？范益春吗？】 　　【黑山老胡：既然技术授权官方出来作证，那头盔没有问题了？我抽奖中的头盔昨天中午到的，因为听说不安全，一直没敢进游戏去】 　　【绞柠檬回复@黑山老胡：进啥游戏？没听说维护了吗？】 　　另一边，和丁成福一样，同样奋战了一夜的《天侠》内测玩家们，也发现了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的这条微博，纷纷转发起，并po出了更多游戏里的截图和短视频。 　　大部分网民看到实验室发声，停下讨论，暂时保持了观望（吃瓜）态度，以至于隐藏在他们中间还在不停攻击星鲸的水军，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水退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 　　风向改变，忽发现都是僵尸。 　　网民们：“……” 　　先吃瓜吧，吃瓜吧。 　　咦，星鲸内测玩家们po出的这些照片，真有趣啊？ 　　【MingLiang：哇！这是游戏里什么地方啊？】 　　【他是那年的风：这花好漂亮哦！】 　　【音容笑貌：这猪妖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还没吃早饭，饿了】 　　【一只小黑猫：为什么游戏里这座山几乎光秃秃的……】 　　【卡西尼回复@一只小黑猫：因为山上门派被人屠了，山也被人一把火烧了】 　　【一只小黑猫回复@卡西尼：好惨！玩家只能选择这个门派吗？】 　　【十六夜月月：我们青华道有什么不好吗？你看，这么帅的NPC！】 　　【猴子亲过的逗比：种田玩法和杀猪妖的过程看起来好好玩啊！期待公测！不过这个难度星鲸不打算改一改吗？】 　　【大白兔柰子回复@猴子亲过的逗比：没事，看起来很难，但还是有办法能完成。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出攻略，普通玩家照着攻略来就好了】 　　【知道了2019：请问首批内测玩家，有人在游戏里看到我家天歌吗？[图]】 　　【后知后觉：我为我昨天骂星鲸的话忏悔，就是，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想问，天侠的游戏头盔，哪里能买到？】 　　【凶巴巴回复@后知后觉：我好像在咸鱼上，有看到人在出？】 　　【后知后觉回复@凶巴巴：已经没了……[大哭][大哭][大哭]】 　　【话梅糖：星鲸快发行新游戏头盔啊！我也想去和大猪妖干架吃烤猪肉！】 　　【曲忘生的小迷妹：星鲸什么时候结束维护啊！我已经迫不及待进游戏种田了！】 　　【阿怡家的糖：星鲸什么时候结束内测开始公测啊！我御剑飞行之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发现舆论风暴暂时停歇，一些媒体开始蹭热度。 　　《天侠》内测玩家们照片，还有谁能说朕不英俊的测评文章，迅速被一些新闻媒体和自媒体，甚至国外新闻转载。 　　新的风暴在慢慢酝酿。但风暴中央的星鲸工作室众人，就像身处风暴眼一样，感觉周围风平浪静。 　　他们通宵一夜，打补丁做修改，因为可以直接脑输入代码，终于赶在时限前搞好了天侠1.0.1，一个个哈欠连天地下线了。 　　苏琴叶蔺玉等三人，一头栽进休息室，补觉。只有范益春压着夏炯，两人喝着咖啡，删删改改，于官网上发出一份新版本公告。 　　等公告发出，范益春一脸快要猝死地找了张沙发，也去补觉，而长期昼夜颠倒的夏炯还有一口气，摸出手机看。 　　“怎么没电了？”他奇怪。 　　夏炯给手机充上电，转头用电脑登上官博，好查看网络上对《天侠》内测首日的评价。 　　没想到，一看之下，他顿时懵逼。 　　等等？三无头盔？ 　　等等？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 第30章 　　夏炯花了点时间，熟练但也略有生疏地追溯了从昨天白天到今早的整场大战。 　　等看完, 他不禁往椅子上一倒。 　　是我的错。 　　夏炯忍不住想。 　　范爸爸明明都提醒过这样的头盔有些不妥, 但大概只以为他为了追求更快生产速度, 找到哪个被神经连接实验室拒绝合作的厂家，让他们生产。毕竟因为柯老的项目过去落魄过一段时间, 不少人踩过他们，等柯老做出成果来，当年踩了的人只能恬着脸讨好, 却被柯老拒之门外。 　　踩过柯老的人挺多, 比方说国内最有实力的那家, 当年柯老他们项目钱少，只能买一小批硬件, 想买这家的, 不想这家以他们购买的数量太少, 抬价很高。 　　范益春以为夏炯偷偷和这家搭上线, 却不知道，夏炯带回来的这些头盔, 是真正的三无。 　　“唔……” 　　夏炯抓住头发, 紧皱眉头。 　　是他的错, 他着急要向师兄和杜渐张防微他们证明玩家的实力, 也着急想要与人分享他对异世界的发现, 还没学会爬就想跑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的，试图耍手段蒙混过关，然而哪有什么事情能真正蒙混过关？ 　　说不定已经被发现怪异地方了？说不定警察已经潜入这栋别墅了？说不定早就找到证据就等抓人了？师兄, 青华道，昆源界那个情况，冲突，战争，死人，毁灭…… 　　停住，停住！不要思考，不要思考下去了！ 　　年轻人只感觉有一股力量抽掉了周围空气里的氧分子，他急促喘气，却依然感到无法呼吸。大滴大滴眼泪直接落下，手脚四肢冰凉发麻，血液里携带的好像不是供给人体的营养，而是什么能破坏神经的毒素。 　　不自觉间，他已经打开了安装在电脑上的自家游戏《水墨战棋》。悠扬轻松的游戏音乐回响在沙滨路二号的一楼，夏炯努力跟随音乐调整呼吸。 　　但过去几年早已熟练的“通过游戏放弃思考”这一操作，今日竟然进行的十分艰难，他耳中渐渐响起虫鸣般的声音，覆盖住音乐。 　　糟糕，已经被阴郁乌云压倒的夏炯勉强抽出一点脑细胞想，药丸。 　　就在年轻人以为已经无法挽回之时，一股清凉之意，突然从他天顶穴晕开。 　　夏炯的呼吸一下子变得顺畅，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重新染上暖意，变得模糊的四周重新清晰，游戏音乐依然悠扬欢快。 　　他坐在电脑前，距离看到那几条消息，甚至还未过一分钟。 　　“啊……” 　　夏炯不禁呆愣了一会儿，手伸到后脑勺，握住曲忘生给他扎的那个小揪揪。 　　银荆兰叶炼制的发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并不馥郁，且极为醒脑。 　　便宜师兄只说过，这条发带必要时能保下他一条命，却没说过，还有这种功能。 　　更糟糕了，师兄人这么好，让他压力很大啊。 　　毕竟他最讨厌的，就是期待和压力了。 　　夏炯摘下眼镜，捂住脸，深呼吸了片刻，重新把眼镜戴上。 　　难得，他面上眼里没有笑意，只有一派认真之色。 　　“总之先打一盘自走棋，不对，”夏炯狠狠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别想游戏了，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解决呢？嗯，找范爸爸出个主意……？” 　　他抬头，视线越过几排电脑，看到范益春在沙发上，睡得鼾声阵阵。 　　星鲸工作室的总制作人，眼下青黑，为了保护头发而作息一向优良的他，这段时间为了夏炯搞出来的种种事情，昼夜颠倒，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夏炯：“……” 　　良心隐隐作痛。 　　正好是这个时候，他手机充了一些电，自动开机，夏炯看到上面一百多个备注曹牛皮和柯教授的未接来电，终于知道手机为什么会没电。 　　“七年前医生给我开的药放在哪里来着？”夏炯碎碎念，“要不去找万能师兄治疗一下？” 　　他正给自己打气，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一看备注，还是曹牛皮。 　　夏炯：“……” 　　想把曹琦福的外号从曹牛皮改成曹牛皮糖。 　　他麻利儿把手机静音，防止范益春被吵醒，然后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直到一分钟后，电话因为没人接自动挂断，他才眨了眨眼。 　　随着电话挂断，夏炯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师兄已经很忙了，不能为蔚蓝星这边的是烦扰他，”他自言自语，“我是青华道掌门，这件事，本来就该由我来解决。” 　　话是这么说，夏炯第一次发现，“我是青华道掌门”这句话，比他想象得更沉重。 　　但他也有了对策，霍然起身，拿着手机，垫手垫脚跑去门厅。 　　打开门，夏炯又觉得哪里不对，转身又抱起一个花盆，花盆里种的是曲忘生给他的种子，经过几天浇水，已经长出白嫩嫩的芽。 　　芽苗看起来平平无奇，不会有人想到，一旦受到威胁，它能迅速长到十几米长，化为敌人挣不开的绳索。 　　这样，终于做好准备，夏炯垂眸，等待下一个电话。 　　手机很快响了。 　　夏炯又等了十多秒，才接通电话。 　　“喂？” 　　对面没想到这次竟然接通了，愣了片刻，接着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飞快说了一长串话。 　　夏炯听了几句，笑着答应：“好啊，见个面没问题。” 　　对面又一愣，马上又有好几长串的话要说。 　　但夏炯这回直接打断。 　　“不过，帮我和你老师说一声，”他微笑道，“如今我一丁点，一丁点也不想见到他，懂吗？” 　　*** 　　范益春没能多睡一会儿，就因为不小心滚下沙发，摔醒过来。 　　三十好几的男人，躺在地上，大脑浑噩，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片刻后他才清醒，爬起，摸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工作室里别的不多，备用的手机充电线一直很多，范益春随便找了更抽电线插上，等了一小会儿，给手机开机。 　　然后他就被各种社交媒体上的消息，还有各方未接来电，轰炸了一脸。 　　对这个情况并不太吃惊的范益春先看了未接来电，发现竟然几乎是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那边的人，觉得夏炯可能偷偷泄露了技术的他顿时有点心虚，决定稍后处理这件事。 　　然后他登入微博，打算看看《天侠》内测首日后，网上的评价。 　　结果，是被什么三无头盔和官方站街的事，又轰炸一脸。 　　范益春：“……” 　　已经早上八点多，虽然还有人在唱衰，但吃了照片和短视频安利的人，更多了。对于《天侠》，绝大多数人都表示期待，并拍出各种彩虹屁艾特范益春，企图获得一个游戏头盔。 　　但从昨天白天持续到夜里的舆论战，痕迹尚未被完全掩去，范益春看得心惊肉跳，并没有因为柯老那边发声而放下担忧。 　　当初就不该让夏炯把头盔的来源问题含糊过去，他在心里骂道。总之，总之，总之今天一定要搞明白头盔是谁家生产的。 　　“老板！” 　　范益春喷火龙般咆哮起来。 　　“我在这里哟~”夏炯从一台电脑后抬起头，开心招手，“早上好，范爸爸不多睡一会儿吗？” 　　“头盔到底是怎么回事！”范益春扑上来，“你TM给我从实招来！快！” 　　“哇，范爸爸你干什么！”夏炯连忙蹬着电脑椅滑开，道，“头盔没什么问题啦，只是一种新型头盔而已！” 　　“哎？”范益春一愣，“真的吗？” 　　“不然实验室那边为什么会发博啦，”夏炯摊手，“不信你打电话去问。” 　　“……”范益春皱起眉。 　　这回他可不打算继续被夏炯糊弄了，打电话到实验室那边。 　　实验室给出的回答与夏炯的说法差不多，他这才放下心。 　　抬头一看，范益春发现，夏炯已经没有坐到电脑后，反而去到书柜边。 　　这可真是一件奇事，要知道，工作室的书柜里杂七杂八书籍很多，但他们老板是从来不看的。 　　“你在找什么？”范益春走过去问。 　　“唔……”夏炯弯腰翻书，“范爸爸你当年读工商管理的教科书，我记得有一次做游戏需要参考，你是不是带了几本过来？” 　　范益春惊了。 　　“你为什么突然找这个？” 　　夏炯一脸认真。 　　“因为我是掌门啊，我现在也需要努力了。” 　　“角色扮演不要上头。”范益春只能这么劝。 　　但是，老板最近的精神状态，比过去可好太多了。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他拿着个掌机，往床上一窝就是几天几夜。 　　愿意多读读书，是好事。 　　范益春把几本教材从另一个书架上找出，递给他，同时道：“明天我把家里的教材都带来，不过老板你需要系统补习一下数学吧？不然很多都看不懂，要帮你找个家教吗？” 　　夏炯脸色顿时发青。 　　范益春以为自家老板会直接放弃，没想到，夏炯竟然挣扎着道：“先把你教材拿来，让我看看是哪里不懂。” 　　听他这么说，范益春嘴巴不由缓缓张开。 　　……真的不一样了啊，发际线颇高的三十三岁男人想，心里泛起一种自家小孩终于懂事了的欣慰。 　　但这个大龄儿童已经二十七岁了。 　　Emmmm，眼下正事要紧。 　　“版本更新公告发出去有一会儿了吧？”范益春回忆，“先看看玩家们反响如何。” 　　夏炯点点头，抱着好几本大部头，和他凑到一起，打开官网看。 　　【《天侠》1.0.1版本更新公告】 　　【可敬的天侠们，感谢您百忙中对我青华道伸出援手。为了带给您更好的游戏体验，在首日内测后，我们要求来自星鲸的合作者，对游戏更新了一些补丁。 　　1，添加了登录界面-丹枫谷。 　　同时也添加了初次登陆动画。 　　并且，所有内测玩家在2029/9/9上午九点后进入登录界面时，都将获得一次捏脸机会。 　　我们为您准备了多种发型，但新手装为青华道校服，不可更改。 　　2，添加了世界频道。 　　请注意，世界频道或团队频道内发言，需要遵循网络空间相处守则，勿要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性骚扰等，违规者警告无效，将被禁言。 　　3，更新了新手指引。 　　我们在新手指引里添加了一份任务攻略。 　　4，更新了城管NPC。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游戏中也要注意言行，勿要违反青华道法规哦。请注意，如若违反，将会受到罚款、游戏内坐牢、游戏内强制劳动，到删号不等的惩罚。 　　……】 　　【评论】 　　【无瓜：你信吗？有一款网络游戏，它的登录界面和世界频道，竟然是打补丁添加上去的？】 　　【萌竹子：啊啊啊啊啊啊终于能捏脸了！QWQQWQQWQ】 　　【卷毛狒狒：噫，能捏脸后女玩家们岂不是全都会变成网红蛇精脸】 　　【我叫小屁股回复卷毛狒狒：呵，我等着看你们男玩家的审美能好到哪里去】 　　【爱我你怕了吗：支持打击游戏内犯罪！】 　　【哈哈哈哈哈士奇回复爱我你怕了吗：游戏里不犯罪你玩什么游戏？】 　　【成初不寂：我不管你更新了什么，什么时候可以登游戏啊！】 　　【豹子头零冲：对，没有天侠玩我要死了】 　　【蒋灯灯：没有天侠玩我要死了+1】 　　【二十八：没有天侠玩我要死了+2】 　　…… 　　“还不错嘛。”夏炯说。 　　范益春也觉得，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工作间墙上那面柠檬电子挂钟。 　　九点，到了。 第31章 　　要九点了，近一宿没闭眼的郑俊痛饮下一瓶咖啡, 驱散睡意。 　　随着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官博出来发声, 网络上的战争暂时消停。但可以想象, 《天侠》如果能保持现在这个势头，想占领神经连接游戏市场的神风就依然会针对它。 　　进入游戏前, 对《天侠》其实信心不大的郑俊，现在反而不担心了。 　　星鲸再一次证明了，它家的好口碑不是营销堆出来的。 　　感觉自己打胜一场大仗的郑俊搓搓手, 把咖啡罐丢进垃圾桶, 躺回床上, 戴上头盔。 　　和第一次进入游戏时没有什么区别的浑噩。不过，这回他清醒过来, 并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时,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名叫太极台的那个下线点。 　　郑俊：？ 　　并没有去官网看版本更新公告的游戏UP主一脸懵逼。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里是登录界面。 　　“哇哦……” 　　郑俊认出来, 这里好像是游戏里某处场景。他跟着叶咕咕咕去捡断剑残刀时，远远望见过, 这般朱红的枫叶, 片片成簇, 如红云般笼罩了一个山谷。 　　不过他没想到, 山谷中, 竟然是这样的景色。 　　如木成林的青石墓碑，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地坐落着。斑驳阳光照耀墓碑上, 枫叶随风飘落，伴随叮咚如水的音乐，让这个登录场景并不显得森然，反而给人一股暖意。 　　不过，游戏里并没有正式表现过青华道的曾经，没想到，在那个只存在于游戏背景中的青华道事变里，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哪怕知道这只是个游戏，郑俊也忍不住心中恻然。 　　只是他还没有恻然多久，又开始疑惑。 　　接下来怎么进入游戏？ 　　“呃，”郑俊尝试喊道，“林克思达？①”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个陌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郑俊先是被吓到，然后突然想起——没错，《天侠》里很多操作都是靠手机实现的啊！ 　　他手伸到胸前暗袋，果然摸出了手机。尚未解锁，上面就弹出了一封来自星鲸运营组的通知。 　　“哦哦！”郑俊看到标题，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版本更新公告……哎？昨晚维护竟然是真的打补丁去了？我还以为是承受不住压力想停服一段时间。” 　　郑俊这么以为，当然了，发现不是打算停服，当然是最好的。他和绝大多数玩家一样，吐槽起登录界面竟然要打补丁添加，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捏脸啦换发型啦等等新功能，还是让他玩得很起劲。 　　《天侠》的捏脸功能做得很有趣，运营组竟然直接在角色APP里添加了一个美颜相机你敢信？郑俊只能一边感叹星鲸真是太骚了，一边把各种滤镜都打开。瘦脸大眼美白去痘痘消法令纹一条龙服务后，和郑俊只有三成像的美男子原地出炉。 　　再换个马尾少侠的造型，哪怕新手装花青道袍有点老土，郑俊看起来也仙气飘飘了起来。 　　【本账号您仅有一次捏脸机会，是否确认保存形象？】 　　已经折腾了快一个小时，郑俊点下确认。 　　【点击登录】 　　郑俊再次一点。 　　他本以为这样就要进入游戏了，没想到四周场景一转，他竟然出现在一片虚空中。 　　模糊云气萦绕他，也让四面八方变得昏暗且模糊不清。郑俊矗立云中，虽然没有掉下云去，却隐约能感觉到，他脚下什么都没有。 　　他正惊奇，突然听到一声音道： 　　“青华，你可选好去处了？” 　　郑俊一愣，正想寻声找人，却发现，刚才那个声音宏大又微小，特殊却普遍，仿佛高山，仿佛大海，仿佛无处不在的风，仿佛路边一朵刚刚盛开，沾着晶莹露珠的小花。 　　按理说一个陌生的声音，一句短短的话，不可能让人产生这么多感想。但郑俊认真去听去回想时，他脑海里，确实闪过了这些似是而非的画面。 　　而除了这些根本无关的东西，他甚至听不出来说话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幸好，就在郑俊莫名时，又有另一人，回答了刚才出声者的询问。 　　“是，圣尊，”回答者好像是一个年轻男人，但声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与力量，“我选好了。” 　　郑俊这回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他向那边望去，发现那分明只有云气翻腾的远处，突然出现数个发光的朦胧人形。 　　其中有一个发光人形大若巨人，虽然看不出外貌，却能隐约见到它身上披帛飞天、冠冕覆面的剪影。与它相比，其他发光的人形，大小仿若孩子的玩具娃娃，能够被它捧在手心。 　　郑俊听到发光巨人问：“何处？” 　　这声音响起时，这虚幻的云雾都在震荡。好在被叫做青华的年轻男人立刻回答道：“圣尊，我想去昆源。” 　　昆源二字一出，其他发光小人突然议论起来，但是郑俊听不清它们议论了什么。 　　“昆源界已在这次大劫中毁坏近半，不适人族居住，也不适开辟道场，你确定？” 　　发光的巨人又问。 　　“故而正适合弟子施展拳脚。” 　　发光的小人回答，语气认真且轻松，意志并未动摇。 　　“哈，”发光的巨人好像笑了一声，“既然如此说……你们都选好去处了吗？” 　　它突然扬声道，而所有议论纷纷的小人都齐齐闭嘴，片刻后，齐声回答： 　　“回圣尊，吾等意已决，求圣尊允吾等下界！” 　　“好！”被称为圣尊的发光巨人语气高兴道，“去吧。” 　　它话音落，身周无数发光小人就一跃而下。 　　郑俊不由自主跟着下落，就见穿过厚厚云层，无数光点，远远比他刚才所见发光小人更多的光点，如一场流星雨般，拖出长长焰尾，长啸落下！ 　　而在他下方，竟然是无数破碎的大地和海洋，它们大大小小，聚散在一个个半透明的肥皂泡。而这些破碎的大地海洋，或者火山爆发，滚滚黑烟和降落的岩浆，把整个肥皂泡里都化为地狱，或者海洋是不祥的如血深红，像是沸腾一般，鼓着泡泡。 　　时不时有肥皂泡破碎，大陆和海洋直接被虚空绞碎。或两个肥皂泡撞在一起，互相融合，肥皂泡里的大陆也砰然撞击，引发一系列的灾难。 　　这就是，大劫之后的三万诸天！ 　　在快要随青华落入一个模样十分凄惨的肥皂泡里时，郑俊勉力抬头，向上看去。 　　“！” 　　他就见上方，虽然有云层遮掩，却隐隐能看到一个巨大到覆盖大半个天空的亮圆，亮圆四周，环绕着九座仙宫玉宇，仙宫玉宇中，又分别有九个巨大的发光巨人矗立，俯视三万诸天。 　　这九个发光巨人，或书册卷轴环绕，膝上摆着琴瑟；或骑在一匹白鹿上，以大地山林为披帛，手捧芙蓉；或背后有一大鼎，鼎身上无数文字明灭不定；或手持阔剑在胸前，别无其他装饰，仿若平平无奇，但仔细看阔剑，上面竟然是一片正在厮杀的战场；或头顶一轮皓日，脚下踩着不知名的古朴机构；或身周金光闪烁，不停向外落下金钱雨滴；或虽然看不清形貌，但隐约可辨它身体一边为森森骷髅，另一边则在孩童老叟、美妇少年间变幻不停。 　　还有两个，都没有人形，一个是腾飞长龙，呼云唤雨；一个隐匿迷雾中，迷雾涌动构成诡谲花纹，其中好像藏着一只眼睛。 　　这九个发光巨人身周，都有无数光点。现在，这些光点都如流星落入三万诸天，留下的，不过稀稀。 　　刚才在云上，郑俊看到的巨人巨龙是那般宏伟，如今下落这么远，他却发现，发光巨人们的大小，竟然无视了距离，没有变化，依然庄严甚重！ 　　那是人族七圣，与妖族二祖。 　　一个声音告诉他，同时引导他看向亮圆四周，九座仙宫玉宇之外。 　　只见无数缠绕着黑红魔气的小点，向九座仙宫玉宇冲去，不断发起进攻。 　　那是诸天九万九千九魔神，那个声音又道。 　　郑俊就这么勉强地瞥了一眼，就坠入名为昆源的肥皂泡中。跟着青华，落到一座破石头山顶。 　　然后他尚未站稳，便看到青华原地盘坐在秃石上，闭目打坐起来，紧接着，一株参天巨木，从山顶上升起。 　　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破石头山就化作连绵青山绿水，山下寸草不生的荒漠，也生出点点绿意。 　　有人听闻青华太上仙君的名字，不远万里前来求道，这里慢慢建立起了一个门派。同时，因为青华和他弟子们的不断维护，整个昆源界的生态慢慢好转，有凡人因为各种原因，从其他诸天迁移过来。 　　国家建立了，战争开始了，魔神藏在欲望中，把凡间化为血海，青华太上仙君与之决战，双双陨落。 　　然而这个郑俊一直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已经教出了很多徒弟，他有个徒弟，最后境界竟然比他更高，太上飞升后，慢慢修成了道圣座下的南宋御庭真君。 　　这是青华道第二代掌门。 　　之后的青华道掌门们，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太上飞升，但青华道一直在这里，在昆源界，已有一千五百多年。 　　群山中，弟子们随手雕刻的龛窟越来越多，水晶模样的掌门印贯穿这段历史，带着郑俊向下探寻。到底，在七圣潭下，落入一个同样看不清样貌，但好像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手里。 　　这个年轻人抬头，看向郑俊。 　　就在这时候，一沧桑声音念到： 　　“古木青华掩祖庭，巍峨千载逍遥心。一草一花皆是道，虽说无情也有情……②” 　　然后郑俊对面，看不清面貌的年轻人对郑俊道： 　　“天侠啊，你来了。” 　　白光一闪。 　　从这段强制剧情中间那段，就变得只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差点憋死的郑俊，出现在朴阳峰太极台上。 　　恍若隔世。 　　郑俊眨了眨眼。 　　“……”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刚才那个牛逼玩意儿，是啥？是啥啊？！！ 第32章 　　【世界频道】 　　【豹子头零冲：哇靠哇靠！刚才的过场动画大家看了吗？！】 　　【悲伤咸鱼：看了看了！我的天！好酷啊！我决定原谅你昨晚把我踢下线了星鲸！】 　　【嘟噜噜哒哒哒：我也原谅你了星鲸，我为昨晚想把头盔挂上咸鱼的念头道歉。】 　　【悲伤咸鱼：……为什么要挂上我？】 　　【该昵称已存在：噗哈哈哈哈楼上！】 　　【发抖的绿萝：新添加的过场动画信息量很大啊】 　　【卷毛狒狒：是的, 信息量超大。而且整个游戏的背景一下子就出来了。人族七圣, 妖族二祖, 魔神九万九千九，肯定都是以后会出现的新资料片吧？】 　　【卷毛狒狒：原本还想青华道只有几座烧光了的山, 虽然微博上说什么是第一仙门，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好惨, NPC也只有一两个。但现在我觉得我们青华道就是昆源第一仙门啊, 你看整个昆源界的树都是我们青华人种的！】 　　【哈哈哈哈哈士奇：神他妈整个昆源界都是我们青华种的】 　　【二十八：但还是没有放出青华道是怎么毁灭的, 按照动画里青华道的规模，竟然死的只剩下三四个人, 竟然没有更多的人逃出去吗？灭门之案背后迷雾重重啊。】 　　【成初不寂：对哦, 看动画, 我们头上不是还有仙人吗？为什么青华被灭门了, 却看不到仙人出手？】 　　【无瓜：没错，还有什么圣人对吧！】 　　【谁能说朕不英俊：圣人和仙人明显都是大后期角色, 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出场】 　　【谁能说朕不英俊：倒是地图, 比我想象的还大, 三万诸天不知道做出了几个, 听说星鲸好多人被神风挖走了, 现在人手不足，希望他们不要太累，也希望他们更用心制作游戏[doge]】 　　【灰雾：哇！英俊！合影！】 　　【灰雾：英俊你写的测评文章好棒！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比我想说的更好！】 　　【刀客塔罗曼：星鲸的人好多被神风挖走了？真的吗？看来寻仙也可以期待一下】 　　忍不住在世界频道里发出自己的分析, 心情稍稍平复的郑俊聊了好几句后才不再看，退出世界频道。 　　说到新的世界频道，竟然和真水无香当初创建的那个群差不多，只是没有群主了。所有内测玩家都在里面，郑俊随意瞥了一眼群员资料，发现玩家总数竟然不是两百，而是两百二十四。 　　除了抽奖拿到内测名额的幸运玩家外，大概还有一些星鲸请来的专业评测员，郑俊没有在意，只哀叹，他怎么没有给刚才那个过场动画拍几张照。 　　……星鲸应该会在各大视频网站和微博上放出这段动画吧？多么好的宣传材料啊，肯定会放的。 　　如果放出了，等下线后他一定要把整个视频重温一百遍呐一百遍！ 　　做出这个决定，他左顾右盼，思考自己今天要在游戏里干点啥。 　　啊，对，先要把藏起来的那片刀剑碎片拿回来。 　　说到这个，郑俊就有点气。 　　《天侠》里，玩家竟然没有储物背包，甚至，装在胸前暗袋里的东西，会因为玩家下线掉落。幸好他不是第一个下线的，下线前看到有人的刀剑碎片直接掉了，他才赶紧先找到个地方，用松土术挖了个坑，把自己那片碎片埋好藏起来。 　　这样大概能勉强保住碎片吧……范总的脑子看起来不像是有坑啊？为什么会在游戏里面搞出这样一个BUG？ 　　这个BUG他昨天在测评文章里写了，不少人因为这一段在文章下哈哈大笑，更多人问他是不是绿的。 　　“在游戏里加一个仓库功能明明很简单，”郑俊一边往昨天挖坑的地方跑，一边自言自语，“话说看到的版本公告里，好像没说修正了这个BUG？” 　　他的坑挖在那据说叫碧霄宫的小道观后面的山坡上，距离NPC村子不远。因为这一大片都被烧秃了，风景一般，没什么人来。 　　郑俊原本是这么以为，但他跑过去时，就看到两个男玩家迎面走来，有说有笑。 　　他与这两个男玩家擦肩而过，隐约听到一句： 　　“……我昨天晚上就看到有人偷偷摸摸……” 　　还没等郑俊想明白这两个男玩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跑到昨晚挖出的坑边。 　　“卧槽尼玛！”郑俊停步骂道。就见地上有一个被挖开的坑，正是他昨晚挖出又埋好的那个。现在这个坑暴露在天光下，里面的刀剑碎片自然也不见踪影。 　　“他妈的是哪个孙贼！”他又骂了一句，环顾四周，转身时正好看到远处还未消失的那两个男玩家背影。 　　郑俊敏锐想起，刚才擦肩而过时，这两个男玩家手上满是泥土。 　　再结合听到的那半句话，偷拿了他刀剑碎片的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他妈的！”郑俊一边骂一边追上去，“前面两个，给我站住！” 　　那两个离开的男玩家听到，转过身，看到郑俊追上来，没有逃跑，反而停下来。 　　这有点出乎郑俊意料，年轻男生脚下不由一顿。 　　没想到他顿得恰到好处，那两男玩家中的一个，转身的时候就放出一道松土术，让一片地面松软拱起。郑俊要是一脚踩上去，肯定会重心不稳，要摔一跤。 　　而另一人从袖子里拿出好几把刀剑碎片——很显然，郑俊不是唯一遭遇他们的毒手的玩家——挥舞着，向郑俊扑上来。 　　我去！ 　　郑俊没想到，这两个男玩家竟然一句话没说，就打算杀了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郑俊在心里骂道，忘记自己过去玩一些游戏的时候，也做过故意杀人这种事。 　　这个游戏做得太过真实，让他自然带入了一点蔚蓝星现代社会的道德规则。但有些人在《天侠》这个游戏里的态度，和他们过去玩一些非沉浸式游戏时，没有区别。 　　根本没做好打架的准备，郑俊看到明晃晃的刀刃直冲脸面，慌忙后退，趔趔趄趄。要不是游戏里给的这具身躯要比他现实里的弱宅身躯有力且平衡感更强，让他能完成一些现实无法完成的惊险动作，他就算没有因为松土术摔倒，可能也会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然而，就算没有自己把自己绊倒，他也没多少胜算。跑上来的另一个玩家不像生手，直接就是一刺，然后顺力向旁边一划。 　　这时候，一开始放松土术的玩家也跑上来，抢走郑俊的手机，用绑着木棍的刀剑碎片砍上去。 　　灵核破碎，郑俊眼前一白，就回到了登录界面。 　　他对着丹枫谷里的无数墓碑，目瞪口呆了好几分钟，才确认自己是真的死了。 　　星鲸好像增强了死亡保护，被捅的那一刀并没有让他感到太大的疼痛。可是…… 　　可是！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郑俊一连骂了七八个卧槽，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怒火，重新登录。 　　登录成功，他出现在太极台上，首先在世界频道发出一句挂人的话。 　　【谁能说朕不英俊：大家注意了！游戏里有人在杀人抢装备！】 　　发完这句话，他怒气冲冲跳下太极台，向着他刚刚死亡的地方跑去，半路上，见到那两个玩家没事人一样，依然说说笑笑地，向太极台走来。 　　太极台周围，刚上线还没有离开的玩家比较多。郑俊虽然非常生气，却还保持着一点理智，没有直接扑上去，而是停下脚步，手指那两个男玩家，喊道：“就是他们！刚才杀人抢装备的人！” 　　他这一声大吼，立即吸引住太极台周围玩家的目光，很多人围过来，把他和那两个男玩家围在一个圈里。 　　那两个男玩家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郑俊撞上了，稍稍一惊，却没有慌乱。 　　刚才郑俊在世界频道里说话时，他们就已经商量过对策，此刻面对郑俊职责，反而一股“你能奈我何”的坦然无畏，道：“想杀人抢装备的，明明是你！” 　　郑俊为他们这反扣黑锅的技术一懵，商量好了的这两个男玩家，却是机关槍一样交替开口了。 　　“我刚才拿着碎片在路上走着，你上来就是一个松土术！” 　　“没错，大家看看我和我朋友，身上还有刚才摔的土呢！” 　　“然后你来抢我的碎片，幸好我朋友过来挡了一下！” 　　“我挡了他一下，他没站稳，自己撞我朋友的碎片上了！我朋友可不是故意！就算是故意，也是正当防卫！” 　　“可那把碎片明明是我的！” 　　郑俊抓住一个机会，语速极快地插话道。 　　而那两个男玩家又交替开口：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怎么不说这天这地都是你的？” 　　但郑俊已经懒得和他们继续纠缠了，举起手机，点进角色APP，让自己的ID显示出来，对越来越多的围观玩家道：“大家看到我名字了吗？我是朕英俊！认识我的朋友应该很多，你们觉得我会是那种杀人抢装备的人吗？” 　　他这句话让对面两个男玩家一愣。 　　做了头盔开包直播，又发了游戏测评文章，还是昨晚撕逼的主力军，现在谁能说朕不英俊在内测玩家里，的确挺有名气。 　　但也不是两百多个玩家都认识他，杀人抢装备的两个玩家，正好属于不晓得他是谁的人。 　　不过看郑俊这个架势，他们也意识到郑俊可能是名人。 　　“怎么？名人就不会杀人抢装备了？” 　　“没错！我看你就是利用大家的心理盲点！” 　　“怎么回事？！今日日课完成了吗？为何围在这里？” 　　一稚嫩女声，突然在人群外插嘴道。 　　玩家们寻声望去，发现是那两个不知名的青华道弟子NPC来了。 　　一边感叹《天侠》的NPC实在智能，他们一边为杜渐张防微让出一条道，并发出了愉快吃瓜的声音。 　　杜渐和张防微走进人圈里，三言两语向郑俊和另外两个玩家问出事情经过。 　　郑俊和另外两个玩家各执一词，杜渐和张防微也分不出谁真谁假，围观的玩家们兴致勃勃盯着他们，想看“NPC”会怎么做。 　　“按照昨晚掌门和曲长老商量的，”张防微低声同杜渐道，“我去把三皇子殿下请来？” 　　“一定要请他？”杜渐对朱恭靖的印象，至今不是太好。 　　张防微对朱恭靖的印象其实也不是太好，甚至昨晚从曲长老那里得知了一件事情后，他也不太想去找朱恭靖。 　　可既然掌门和曲长老决定了…… 　　“呵，反正他应该挺擅长做这样的事吧？”张防微冷哼一声，“师姐你昨晚不也听长老说了，那三皇子殿下，可是轩辕剑宫的人，修法圣的四方道啊。” 第33章 　　玩家们就见到两个NPC低声商量了两句，高个子的青华男弟子, 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不多时他便返回, 身后跟着臭脸一张的朱恭靖。 　　朱恭靖昨天被玩家们吓得落荒而逃, 过了大半天，缓过劲来, 才察觉出玩家身上的奇怪。 　　反应过来后，他有心想调查出青华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才走出小碧霄宫没多久，就看到杜渐远远用讥诮的眼神看着他。当时朱恭靖一怔, 接着意识到, 先前他被无数人上下其手调戏的丢人模样, 是叫这俩讨厌的青华外门看到的了的！ 　　朱恭靖顿时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他钻进去。 　　当然, 地上并没有缝让他钻, 不过朱恭靖还是转身返回新起的小碧霄宫, 返回自己的房间, 臊得半天一夜没有踏出房门。 　　他没有出房门，曲忘生却在晚上敲开他房门了一次, 与他商议了些事情。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朱恭靖虽然满心不情愿, 却没有那个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魄力。 　　这就是他现在跟随张防微, 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走进人群包围住的那个圆圈里, 朱恭靖拉长着音调，用一种十分讨嫌的语气道：“是什么案子，需要本殿下做判决？” 　　张防微把案子, 还有两边的诉词，同他说了。 　　朱恭靖听得直皱眉，听完后撇嘴道：“就为了这么一枚只值几颗杂灵珠的碎片？你们青华道而今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我才不会审这种锱铢小案，本殿下还没有这么掉价！” 　　“曲长老说你昨晚答应了。”张防微漠然以对。 　　“不审就滚下山去！”杜渐啪啪捏着指骨。 　　玩家们围观这几个正太萝莉，只感觉其中涌动着一股他们看不懂的爱恨情仇，有些脑子不太对的玩家疯狂在手机上打字和朋友聊天，三人间两两一对的CP名字都起好了。 　　而朱恭靖遭遇威胁，脸色僵住了片刻，见对方人多势众还有大腿抱，只能服软。 　　他嘁了一声，嗓音的调子低了一点，道：“……先给我摆个法坛。” 　　杜渐冷哼一声，转身带张防微从仓库搬来香案香炉，花瓶烛台，一应的鲜花水果，燃灯净水，也都摆上。 　　“这算啥？”朱恭靖挑挑拣拣，“这种花和香料，都是你们你南松御庭真君才喜欢的。换一个换一个。” 　　他挑三拣四片刻，见杜渐和张防微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了，觉得出了一口气，才开法坛。 　　焚香请仙，朱恭靖默念青词，突然扬手。 　　一众玩家齐齐哇了一声，手机相机咔嚓连绵，就见朱恭靖扬手后，袖中飞出一把挖耳勺大小的青铜小剑，小剑迎风就涨，呼吸间就涨到了三尺三。 　　“切，”杜渐听到玩家哇哇乱叫，不悦，“蔚蓝星界人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就是一把剑。” 　　“没错，”张防微与她同仇敌忾，“剑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我青华自然逍遥。” 　　幸好朱恭靖没听到这两个讨厌的青华门人在说什么，他捏诀做法，虽然有法坛支撑，却依然感到力有不逮。 　　他虽然学习过这些术法，但因为身份尊贵，年纪太轻，过去并没有什么实践机会，此刻其实心有忐忑，但看到杜渐张防微，还有那么多奇怪仙兵在旁边，又不敢表现出来。 　　朱恭靖手心微潮，感到渐渐要控制不住自仙界投下在法坛上的力量，连忙喝了一声，一指香案上的净水坛。 　　三尺三寸的青铜小剑咻地飞上去，悬浮在净水坛上方，坛水平稳如镜面，下一刻，微微发出金光，并闪出几道符箓。 　　“好了，”朱恭靖微微气喘，“微岑御庭真君在上，弟子明镜高悬做法！你三人，各表诉词！” 　　郑俊一腔怒意，早就因为NPC们这别开生面的处理方式而消散了。见NPC好像已经准备好，上前一步就道：“他们……” 　　同一时刻，意识到可能不好的那连个杀人抢装备男玩家，则是转身就跑，飞快钻进人群。 　　“哇！”围观的玩家们兴奋哗然，哪怕看到那两个男玩家手里挥舞刀剑碎片，也没有害怕，反而迎上去，像是参加什么愉快地痛打落水狗游戏。 　　他们动作很快，却不比剑光—— 　　净水坛上，青铜小剑微微一震，发出一道金光！ 　　金光如梭，眨眼间，就洞穿了两个男玩家的灵核。 　　两人身躯化为光点随风散落，七八片刀剑碎片掉落地上。玩家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件事情，最后竟然是这么解决的。 　　“这仙兵竟然这么弱……？”见青铜小剑飞回，朱恭靖喃喃自语，陷入思考。 　　但还不等他想出个究竟，围观的玩家们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好帅啊！这技能能学吗？” 　　“说帅还是用剑帅。” 　　“我也好想当剑修啊！” 　　“什么时候开放升级和新技能？” 　　“这正太真可爱！我喜！” 　　“昨天我有摸过他脸哦，好嫩的。” 　　“真的吗？” 　　“我也想摸啊啊啊啊啊啊！” 　　朱恭靖僵住了。 　　……明明这些仙兵这么弱，但我为什么还是觉得他们好可怕QWQ？ 　　而杜渐张防微两人，脸色也变得更加不好。 　　呸！用剑的武夫有什么帅的！说帅当然还是曲长老那样的人帅！ 　　就在两人默默瞪着朱恭靖的时候，太极台上，被杀死的两个男玩家已经复活。 　　他们本想混在登录的玩家里，悄悄溜走，不想，香案上净水坛里，突然放出两道光绳。 　　光绳如箭矢转折飞出，穿过人群，转瞬之间，一端就没入那两个男玩家的身体里。 　　朱恭靖：“……这是怎么回事？这刚才那两个仙兵？” 　　张防微：“是啊。” 　　杜渐：“就是刚才那两个仙兵，你有什么问题？” 　　朱恭靖：“……” 　　所以仙兵灵核破碎后，不是会直接返回御庭中的吗？等等，他记得他师父教导他修行常识时，的确说过，仙兵除非被抓住神魂，不然灵核一旦破碎，就是直接返回真君御庭啊！ 　　杜渐：“乡巴佬见识少。” 　　张防微：“毕竟是轩辕剑宫的人。” 　　朱恭靖：“……” 　　大燕三皇子殿下终于忍不住怀疑。 　　难道真的是他孤陋寡闻？ 　　杜渐和张防微异口同声打击朱恭靖时，香案上净水坛再一次发亮，众玩家惊叹抬头，就看到那两个男玩家到处偷摸刀剑碎片，并杀了谁能说朕不英俊的种种情景，都被投影到半空中。 　　刚才青铜小剑刺破那两个男玩家的灵核，只是因为他们想跑。现在按照微岑明镜术的流程，该是定罪了。 　　朱恭靖恍恍惚惚道：“按照《大燕律》，你们——” 　　张防微咳了咳打断：“按《青华门规》。” 　　朱恭靖：“……按《大燕律》，你二人——” 　　杜渐再次打断他，背诵道：“按《青华门规》，为贪欲袭击同门，罚锁经脉……咳。” 　　小姑娘背到一半，突然想起过去的《青华门规》对这些玩家并不适用。好在专门针对玩家的新门规，掌门和曲长老也商议出了一些，改口道： 　　“为贪欲袭击同门，罚十日内无其他任务，罚开灵田百亩，罚金一万。” 　　她赶在朱恭靖面前说完，话音落，净水坛闪了闪，另一半光绳腾飞起，捆住那两个男玩家的手腕脚腕颈部，让他们无法动弹。 　　朱恭靖：“……你青华门规这么宽松的？” 　　杜渐没有回答，张防微也咳了咳，终于把一众玩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为尔等介绍，这位是大燕三殿下，轩辕剑宫弟子，朱师弟。而今青华如显峰无人，由他暂代执法位。尔等若有什么争端，亦可如今日这般，找他解决。” 　　“我不是轩辕剑宫弟子，还有，我什么时候同意暂代你青华执法位了？”朱恭靖不满反驳。 　　“有本事你下山。”杜渐怼他，“反正你们四方道，不就是专门干这种事的。” 　　“哈？我四方道为法圣之道，你们这些修逍遥的懂个屁！” 　　三人瞬间又吵起来，近距离围观的郑俊左看右看，片刻后醒悟。 　　原来如此！ 　　这大概也是剧情！ 　　这么说来，他岂不是开启了剧情？ 　　哎呀哎呀，《天侠》里没有成就系统，没办法和别人炫耀这成就，真是不够爽啊。 　　等到了预约采访那天，可以和范总提一下这个意见，说不定星鲸会加上呢？ 　　郑俊各种脑补，而朱恭靖一个人斗不过两张嘴，气哄哄就走，顺便带走了一批拍照合影的玩家。 　　杜渐和张防微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开，一个去提那两个男玩家干活，一个巡视灵田防止玩家搞破坏，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郑俊见他们这么智能，立刻追上去提问。 　　“那个，那个？” 　　追上去了，郑俊才想起，剧情至今没透露过，这两个青华弟子的姓名。 　　他为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为难，杜渐和张防微听到他声音，已经停下转身。 　　注意到郑俊迟疑，张防微很快明了是为什么。他昨天被玩家们表现打脸，深思过后，态度改变，微微一笑道：“掌门说，尔等天侠，暂时如青华外门，既然是青华外门，唤我们师兄师姐就可以了。” 　　“可我看着比你们大？”郑俊下意识道，接着反应过来，他何必和两个NPC讨论谁大谁小。 　　“那个，师兄，师姐，谢谢你们帮我解决那两个杀人抢装备的家伙。但是，如果下线还是会掉装备的话，这样的事情还是会一直发生啊？我觉得你们这个游戏……呃，我为什么要和NPC说下线和游戏的事……” 　　说到后面，郑俊不由压低声音。 　　杜渐和张防微对视一眼。 　　“我知道，尔等消失，是因为要返回蔚蓝星界。”杜渐说。 　　“你们身躯是灵气塑成，返回蔚蓝星界后，灵气自会消散，”张防微则解释道，“你们捡的断剑残刀不是纯粹灵气塑造，在你们消散后，自然只能留在原地？” 　　“原来这个BUG是故意设定的？”郑俊终于惊讶，“那能不能，嗯，能不能提供一些仓库，让我们把身上东西存着？” 　　“……为何要存这些破烂？”节俭性子的杜渐都稍有些无语。 　　“这，杀怪的时候，没有兵器不行的啊？”郑俊不知道这NPC为何无语。 　　杜渐和张防微对视一眼。 　　“没有必要设仓库。”杜渐道。 　　“你们玩家所凭依的身躯，由灵气塑成。专用的武器，当然也是由灵气塑成了。”张防微道。 　　原来捡来的兵器无法带着下线，是因为设定上玩家用的兵器和NPC不一样？ 　　有不少玩家在偷听，听到杜渐张防微这么说，他们立刻插嘴问： 　　“这种武器要做什么任务才能拿到啊？” 　　“我就说呢，原来是这样？” 　　“升级呢，我发现这个游戏没有经验条？” 　　“青华灵气不继，暂无更多灵气给尔等塑造武器。”杜渐道，“想要拿到武器，先帮忙把昨夜成熟的灵珠收获了，照顾好自己灵田里的萤月见，然后开垦更多灵田……做完了这些再说。” 　　叮咚一声，玩家们接到任务。 　　“你们不是真身前来，自然没办法像我们这样修行晋升，”张防微道，“你们在这里，唯一能锻炼的，只有神魂。但锻炼神魂的功法珍贵，可不是轻易能拿到……我青华准备扩大道场，将如显峰也纳入道场内，可如显峰上有妖魔，而曲长老这六天没有时间除魔。想要功法，先去清理如显峰，让我们看一看蔚蓝星界人可有道心吧。” 第34章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商城】 　　【普通场】【活动场】【特惠场】 　　【活动场-开学季来啦~】 　　【开学要备好的各种东西实在太多了，无论是对于学生还是对于校长来说都是这样哦。教材试卷参考书籍？文具电脑教辅资料？这些都是缺一不可哒！新手掌门啊, 准备好把它们带回家了吗？】 　　【教材·灵珠·良×1400（100份）：一千四百枚蕴含精粹灵气的灵珠, 非常好用, 适合给中大型法坛充当能源，吸收其中灵气有助于修炼。价格：99活动积分】 　　【文具·灵珠·优×1（20份）：难得一见的优质灵珠！一枚相当于灵珠·良一千枚！入药或是打造法宝的不二之选！什么, 直接吸收其中灵气？Ah，young，只要你不怕撑爆, 当然随便你。价格：999活动积分】 　　【试卷·《御庭仙兵灵器·剑》残缺图纸（一份）：因为是残缺的, 所以威力完全不及真正的仙兵灵器, 也因此对灵气的消耗远小于真正的仙兵灵器，糊弄人的最佳选择。价格：999活动积分】 　　【电脑·《天侠》专供版沉浸式游戏头盔设计图纸（一份）：想在蔚蓝星上生产出普通人挑不出毛病的游戏头盔？是的, 图纸已经给你准备好啦。除了芯片必须修真界生产外, 其他一切零件和加工都能使用蔚蓝星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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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简直像是要开着一辆已经在车库里停了七年，期间没有做任何养护的汽车去飙车。转动脑筋的时候，夏炯简直能听到自己大脑发出嘎吱嘎吱的生锈声音。 　　“幸好还有可以用来放松的余兴节目……”他抬起头，打招呼，“哟，曹牛皮！” 　　“……”刚进店的曹琦福悲愤欲绝，“夏老板，你能不能别随便给人起外号？” 　　快到午饭时间，这间位于临安商区里的高级咖啡馆里，几乎没什么客人，夏炯坐在距离店门最近的座位上，穿着魔兽世界的T恤，因身为男性后脑却扎了个小揪揪，而显得颇为醒目。 　　曹琦福一进店就看到他，尚未想好怎么打招呼，夏炯的曹牛皮就已经喊出口。 　　柜台后的店员没忍住笑了一声，曹琦福站在原地，脸已经羞红了。 　　但夏炯却像是什么也没干一样，并不关注曹琦福何如，蹦起来对店员喊：“小姐姐我等的人来啦，待会儿给包厢上一杯咖啡一杯可乐好吗~” 　　“客人，”店员忍不住又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法生气，“我们是咖啡店，不提供可乐的。” 　　“那请给我白水加糖~”夏炯像小学生一样举手道。 　　我们也不卖白水……店员想这么说，但说出口的却是晕乎乎的：“好哦，请稍等。” 　　夏炯转身跑向包厢，店员看着他背影，拍了一下脸，稍稍镇定一下，就见一个老人跟在那个叫曹牛皮的人身后，一起向包厢走去。 　　“这位先生要点什么？”她连忙问。 　　最后进店的柯老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墙上菜单，他刚想说什么，夏炯声音又从包厢里传来，喊：“他不是客人，他什么都不用！” 　　店员：“？” 　　“我不用。”柯老立即说，转身加快脚步。 　　白发老人落后几步，最后一个走进包厢，走进一看，发现曹琦福尴尬地站在那里。 　　就见这个包厢，装修挺是高级，垂地窗帘半遮半掩着落地窗，又有绿植书柜环绕，中间一张小圆桌，看上去材质不廉价，唯一问题就是…… 　　就是沙发椅只有两张，其中一张还已经被夏炯占据。 　　曹琦福站在门口，看到仅剩的那张椅子，哪里敢坐下，调头就想往外走，说：“我去请服务员加一张椅子……” 　　夏炯半窝在沙发椅里，打了个哈欠，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走出包厢后就不用再进来了。” 　　曹琦福立刻动作一僵。 　　“进来，坐下。”夏炯又道。 　　曹琦福看到就站在自己背后的老师，简直压力山大，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哀求道：“夏老板，我站着行不？我老师年纪这么大了……” 　　“柯老年纪是挺大了，但也不是我把他年纪搞大的。他身体受不了就走嘛，毕竟我明明在电话里要求了，这次见面只准你一个人来的。” 　　“夏老板，老师他只是太好奇……” 　　“那关我什么事？”夏炯道。 　　曹琦福冷汗直流，柯老却也对自己学生这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模样不耐烦了，道：“小曹，你进去坐下，快点。” 　　曹琦福坐在沙发椅上的动作，像是屁股下不是柔软海绵，而是一万根针。特别是柯老站在他背后，让他感觉背后有炭火在炙烤他皮肤。 　　包厢里的气氛尤其凝滞，夏炯却好像浑然不觉。 　　他保存好刚才的文档，打开一款跑酷类型的手游玩起来，包厢里回荡着他吃金币的叮叮当当声，看起来玩得非常开心。 　　直到店员小姐姐敲门进来送上咖啡和白水加糖，并眼角抽搐地离开后，本想让夏炯先开口的曹琦福忍不住了。 　　他咬牙道：“夏老板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没有哦。” 　　夏炯回答，操纵角色打出一个SuperPrefect。 　　“可是！”曹琦福拔高声音，“关于你们星鲸在《天侠》里使用的新技术，你真的没有什么向我们实验室说的吗？！” 　　“嗯，如果你不打算先说说你们招呼不打一声就授权神风的事情，那我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夏炯道，点开下一局。 　　刚因为夏炯态度不满，就差站起来捶桌子的曹琦福立刻心虚不已地缩回去。站在他背后的柯老咳嗽两声，开口：“这件事是我的错，决定是我做的，小夏老板，我——” 　　“对了，”夏炯像是没听到有人在说话一样，直接开口，“我今天下游戏后上网刷了个微博，发现竟然有一家实验室，大言不惭误导网民，让大众以为我们星鲸用的新技术是他们家的，这家没有技术道德的实验室是谁家的啊？曹牛皮你是业内人士，应该知道吧？” 　　“这，”曹琦福更加气弱，“我们没说新技术是我们实验室的……” 　　“嗯，”夏炯手机上的小人蹦蹦跳跳，依然不看对面两个人，道，“既没有明说，也没有暗示哦？” 　　曹琦福的确暗示了，曹琦福不敢说话。 　　柯老开口道：“你们星鲸的新技术有问题，不是来源有问题，就是运行上有隐患。不然，取得这样的突破，没必要藏着掖着。小夏老板，我给你道歉，我为你们在公众面前做担保，我也能替你挡下来自有关部门的检查，只要你让我见一面技术发明者，或者让我看一看新技术的原理。” 　　“你在想屁吃。”夏炯终于搭理了他，骂道。 　　“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并没有什么用，小夏老板，”柯老心平气和，“合作才有利于未来。” 　　“柯老。”夏炯终于暂停了游戏，抬起头。 　　“我知道您是完全忠诚于自我欲望的人，旁人的言语对您来说没有丝毫作用。一意孤行研究神经连接时您是这样，招呼也不打就授权神风时也是这样，恩情和仇恨与您无关，您眼里只有您自己的目的……柯老，”年轻人道，“我给机会了的，早上你们答应好好的，说这次见面您不会出现，但您果然还是忍不住来了。” 　　“夏老板……”曹琦福为难地想打断，为自己老师辩解什么。 　　夏炯不听，自顾自说着：“誓言和约定对您而言，说了和没说一样，违约了一次肯定会违约第二次，而冤大头当一次就够了。新技术现在属于我，我想怎么任性耍脾气，关您什么事？柯老您在我这里的信用评分太低，我是绝对不会再找您合作的。” 第35章 　　曹琦福大气不敢出。 　　他一边忍不住觉得夏老板对自家老师这个评价实在一针见血，叫人敬佩, 一边又担心自家老师心脏病发作, 到时候再让校方发现他带着老师偷溜出医院, 可能他在学术界就混不下去了。 　　柯老的确脸色发白呼吸微喘了好一会儿，但夏炯注视他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因此动摇, 一点也没有平日表现出来的不靠谱轻浮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柯老喘了一会儿后，竟然慢慢又恢复了正常。 　　“……如果绝不会再找我合作, ”柯老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问, “你为什么要同意和小曹见面。” 　　“唔，”夏炯微一偏头, 神态变回平日里的跳脱样子, 言语却依然和刚才一样犀利, “当然是为了看您觉得自家神经连接技术天下第一, 已经是行业领头人，忘恩负义算什么大问题, 却突然被我轻轻松松打败的吐血模样嘛。” 　　曹琦福心惊肉跳, 求饶道：“夏老板……别说这种话……” 　　柯老却不甚在意, 只在仔细审视夏炯的话, 问：“技术发明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夏炯不回答, 白发老人又道：“我是认真的，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带我去和他见一面。” 　　“哇~”夏炯棒读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柯老已经走到小圆桌前，俯下身，手按在圆桌边缘。 　　“哦，”夏炯变回冷漠脸，“为什么你觉得这次我还会上你的当？” 　　“小夏老板，你要怎样才愿意相信我的话？”柯老声音放低，哀求道，“签合同吗？我可以签合同的。” 　　“签合同？”夏炯想了想，“也行。” 　　柯老：“啊？” 　　曹琦福：“哎？” 　　“不过不是合作的合同，”夏炯道，“是还钱的合同，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账，必须算个清楚。说实话，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夏炯对面两人愣神间，有人敲了敲包厢门。 　　曹琦福奇怪地起身去开门，一拉开，就见五六个黑西装男女站在门口。 　　“！” 　　怎么回事！夏老板终于忍不住请黑社會来教训他们了吗？！ 　　曹琦福刚想转身锁头逃跑，这五六个黑西装男女就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进来的黑西装女人，还随手把门给带上了，将店员好奇且狐疑的目光挡在外面。 　　他们一下子把这个小包厢挤得严严实实，一步步后退回沙发椅上的曹琦福坐在那里，鹌鹑般瑟瑟发抖。 　　然后这些黑西装男女纷纷打开腋下手里的公文包。 　　这动作简直像是在掏槍，感觉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的曹琦福吓得闭上眼。 　　下一刻，他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 　　曹琦福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这些黑西装男女，只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份合同，放在夏炯面前。 　　然后黑西装男女们又同样鱼贯离开包厢，夏炯则打开这些文件看起来，良久后好像看懂了一样，点点头，把这些合同推到曹琦福和柯老面前。 　　……原来这五六个黑西装男女只是律师啊？ 　　自己吓自己的曹琦福把这份还钱合同打开，他身后的柯老也戴上老花镜。曹琦福战战栗栗扫视合同里的条款，片刻后，差点为合同上那个巨大数字跳起来。 　　“夏老板！实验室财务是校方派人出任，不可能批这么多钱的！” 　　“认真点看，”夏炯重新拿起手机，开始打游戏，吃金币的音效再次回荡在这个已经变得很拥挤的包厢，他一边操纵游戏主角逃避身后的怪物，一边道，“没说让实验室出，只针对柯老，他一个人出，可以去借嘛。” 　　“什么人会借这么多钱……” 　　“拜托，”夏炯在蘑菇上叮叮咚咚跳着，“神经连接技术现在很受国家扶持吧，随便一家小厂打着神经连接技术的名义，都能拿到那么大一笔补助，何况柯老自己出面借？” 　　“投资建造神经连接设备硬件生产厂，但不占股……”曹琦福看向下一份合同，“……也不分红？！” 　　曹琦福真的跳起来了。 　　“不分红我老师用什么还借的钱？！” 　　“可以用神风的钱啊。”夏炯说。 　　“神风给的钱在实验室账上……” 　　“柯老难道没办法让神风直接付钱给他个人？”夏炯依然不甚在意，“反正您老人家下限这么低？”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签这样的合同！”曹琦福终于喊出来。 　　夏炯抬眼看他。 　　他冷眼道：“我当初投资，啊，对，按照你们和神风商量好的说法，我当初捐钱给你们实验室的时候，不占股，同时也没有分红。” 　　曹琦福被怼得说不出话。 　　他到底对自家老师做的事情非常心虚，说不出这份合同要求的钱，比星鲸当初给实验室的钱多多了。 　　曹琦福只能坐下来，转头看向老师。 　　“老师，你……老师？” 　　他看到，自家老师瞪大眼睛，盯着某处。 　　曹琦福随着柯老视线看去，就看到，包厢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半透明，如梦似幻的蓝色蝴蝶，正围着环绕包厢的绿植，上下翩然飞舞。 　　一边飞舞，它美丽的双翅上一边抖落点点荧光。即使在外面正午天光明亮，包厢里也并不昏暗的情况下，也十分清晰。 　　曹琦福忍不住侧了侧头，发现这只蝴蝶并没有糊成一团。 　　“裸眼全息投影！”他霍然站起，“不是LED风扇？也没看到投影仪？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幕布？或者微小水滴在空气中形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投影幕布？但是就算视线位置改变，这个投影也没有变得凌乱，甚至没有出现闪烁不清的情况……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柯老的喘息也粗了几分。 　　他盯着那只上下飞舞的蝴蝶，道：“我签。” 　　“老师！” 　　曹琦福一听，立刻从面对裸眼全息投影的实现前冷静下来，想劝柯老收回这个主意。 　　夏炯放下手机，伸出手，半透明的蓝色光蝶在对面两人的注视下翩然飞来，落到他指尖上。 　　下一秒，半透明的蓝色光蝶倏地散落成蓝色花瓣，花瓣如雨，消融于空气中。 　　这竟然是可互动的裸眼全息投影技术，比如今的全息投影技术，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算你签了，我也不会把技术给你。”夏炯笑道。 　　“没问题。”柯老道，低头拿起笔，刷刷在合同上签名。 　　夏炯知道这个老人心里一定打着工厂办好后偷看技术原理的主意，但他并不在意。 　　首先这是不可能偷到的，第二，如果他真的想偷，嘿嘿嘿…… 　　不多时，黑西装律师们再次进入包厢，一份份检查合同，分三份递交双方。而签完名的柯老和曹琦福则满包厢检查，想找到那个投影仪在哪。 　　被夏炯从青华山上抓来的萤月见伴生蓝蝶很无辜。 　　黑西装律师们再度离开，夏炯收好合同，游戏也打完一局，扶了扶眼镜，起身道：“这样暂时就算两清，你们以后不用在意那个当年投钱的恩情。就这样吧，我走了。” 　　“哦，再见？”刚被那个裸眼全息投影技术打破世界观的曹琦福下意识说。 　　夏炯默默看他。 　　曹琦福也默默回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夏炯的意思，道：“夏老板，我来送你。” 　　两人在店员好奇的目光中，走到咖啡馆门口。 　　“曹牛皮啊，”夏炯突然道，“为什么柯老年轻时做不出成果，这个年纪却突然做出来了呢？” 　　“因为老师专心致志，厚积薄发。”曹琦福不假思索回答。 　　“我倒是觉得，前沿科学研究里，勤奋和辛苦重要，天分同样也重要。”夏炯说，“柯老年轻时就证明了，他虽然有一颗研究者的心，却没什么研究者的天分，老了大脑机能下降，反而做出成果，挺奇怪的。” 　　曹琦福没有说话。 　　夏炯笑了。 　　“我听说，”他道，“实验室开始出成果，是从你成为柯老的学生后？” 　　曹琦福低下头。 　　“除了工厂，我还要搞几个实验室。”夏炯说，“我知道你本科时差点退学是柯老帮你运作过去，对你有恩。但和柯老不一样，如果是报恩的话，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哦。过来的话，我不需要你007的。” 　　“……夏老板，”曹琦福说，“我没有跳槽意愿。” 　　“我知道，”夏炯依然笑着，“只是先和你说一声嘛。” 　　年轻人伸手打到一辆出租车，报上绿地公馆小区的地址，坐上车扬长而去。 　　通过后视镜，他看到留在原地的曹琦福一脸阴沉，开心握手。 　　“哼哼，”夏炯露出小恶魔般的坏笑，“我也是会挖墙脚哒！” 　　高兴完，他又开始深思起来。 　　这两百个当做奖品的游戏头盔，可以说是特别定制，因为太着急，所以包装才会这么简陋。可一旦要进行大规模生产，相关部门就不可能被这套说辞应付过去了。 　　要买地，买厂，买生产线。 　　夏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他虽然有钱，却也只是小有钱财。 　　除了沙滨路二号，其它的房产干脆卖掉好了，里面有几套上千万的，卖出去大概能凑不少？ 　　还有，师兄以及其他人过来的身份证明，也要开始准备了……但他不擅长搞人脉啊。 　　唔，国内的身份不好搞，但可以试一下国外的。 　　为了支撑起这一切的假象，他需要办个大公司。 　　不要急，不要急，着急的话，可能会和上次那样，全是纰漏。 　　但是…… 　　“哎，好累啊。”已经当了好多年咸鱼的夏炯瘫在车后座。 　　出租车抵达沙滨路二号前，他下车，看着大门，站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 　　小碧霄宫，掌门房。 　　曲忘生盘坐书柜边的地上，拿着一本少儿识字图册，正在学习蔚蓝星界文字。 　　突然听到声响，他抬起头，就见掌门师弟从时空门走出。 　　一看到他，夏炯就笑起来，喊道：“师兄！” 　　“嗯，”面对夏炯充满感染力的笑容，曲忘生眼里也染上了淡淡笑意，道，“掌门师弟，辛苦了。” 　　夏炯看得一愣。 　　好几秒后，他打了一个激灵，回神后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突然就闪闪发亮。 　　年轻人的笑容也灿烂更多，如果说之前太阳灯般亮眼，那刚才一瞬间，他好像真正太阳般粲然。 　　夏炯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好，身上疲惫也一扫而空，开心道： 　　“不，师兄，我一点也不辛苦！” 第36章 　　“真不辛苦么？” 　　“真不辛苦！” 　　夏炯边说边比了个V字。 　　他是这么说，但曲忘生漆黑眼珠微微一偏, 仿佛隔着人就能看到夏炯后脑勺上扎小揪揪的银荆兰叶发带。 　　鹤氅道人看出上面一道符箓有动用痕迹, 嘴微张, 想说什么，但又听到夏炯否认, 并看到对方脸上笑容一如既往没有阴霾，想说的话顿时碎得不成言语。 　　闷葫芦性子的曲忘生思忖了片刻，只能依然道：“辛苦。” 　　“好吧好吧, ”夏炯发现他们好像陷入了车轱辘, 一拍手道, “师兄也辛苦！话说师兄今天不忙吗？好难得见到你大白天过来看书哦？” 　　“是在等你。”曲忘生说，合上手中色彩鲜艳的少儿识字图本, 放回书柜, 正襟危坐道：“吾有一件要紧事情, 要与掌门师弟你商量。” 　　“咦, ”夏炯一愣，连忙收拾一下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大脑, 跑到曲忘生对面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不起让师兄久等了, 是什么事？难道玩家搞出什么麻烦了吗？” 　　曲忘生摇了摇头。 　　“是昨日仙宴后续, ”他道, 又停顿了片刻，才道：“吾青华突遭事变，无力出手。如今有资格领导昆源界修士共抗妖魔的, 自然是轩辕剑宫宫主，昇明羽客仙君。昨日仙宴，是这位仙君邀请昆源各仙门，共商战事的。” 　　“哎？”夏炯立刻皱起眉。 　　而曲忘生刚要继续说，夏炯突然抓住了他外披鹤氅的广袖。 　　“师兄，”夏炯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眯起眼道，“你昨天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并无。”曲忘生立刻回答，很是流利，也很是熟练。 　　“那有没有人专门跑到你面前，说久仰大名要求一战？想趁你心情不好想踩你上位？”夏炯回忆看过的网文套路，又问。 　　“无。”曲忘生回答。 　　“没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说难听的话吗？”夏炯继续问，他对这个很熟的。 　　“无。”曲忘生依然回答。 　　“是吗……”夏炯向前凑，几乎与曲忘生脸贴脸，并抬起眼镜，盯着曲忘生眼睛看。 　　曲忘生终于蹙眉，也没怎么动作，就把夏炯按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拿起缩成一米长的三角云箓青旗，轻轻在这师弟头上敲了一记。 　　“坐好。”严厉师兄训道。 　　“哦。” 　　夏炯捂着头顶，只能端正坐下。 　　虽然端正坐下了，但他心里还在思量。 　　师兄是个好人，好人在社会上就是容易受欺负的。以前背后有个第一仙门，大概没人敢来欺负师兄，现在门派这个样子，他这个掌门这个样子，说没人欺负师兄是不可能的！ 　　昨晚师兄回来时，表情就有点奇怪，肯定……！ 　　“昨天的仙宴分别有什么人参加啊？”夏炯微笑问，只是这微笑好像有点阴恻恻的。 　　“乱想什么，”曲忘生又敲了他一记。 　　“……” 　　夏炯默默捂头。 　　看他乖了些，曲忘生才继续道： 　　“昆源大小门派，有元婴修士的，都派了元婴修士参加，没有元婴修士的，也会派一个金丹期。无门无派的散人修士，有名的，来了一半。昆源界正值危急之时，大家哪有这等心思。” 　　夏炯捂着头继续微笑，不再出声，但脸上写着“师兄你说你的，反正我不信”。 　　既然他没开口，曲忘生也不好训什么，只能接着说下去。 　　“昨日仙宴上，说了而今形势。”他道，抬起手，三角云麓青旗化为筷子长短，被他拿在手里，轻轻一挥，云雾缭绕的一片袖珍大陆就出现在夏炯面前。 　　就见这片名为昆源的大陆，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虾，只是龙虾钳子比半个龙虾还大。青华山脉就在龙虾上方的那只大钳状半岛上，占据了这片大陆最好的一个灵脉交汇之地。而龙虾背上尾部，则是凡人们所聚成的大燕。 　　出乎夏炯意料，他一直以为修真界生产力很强，他师兄一人都可比某国几十座大型农场了，其他修士，就算境界不到元婴，比个三四五六座大型农场或工厂，大概也没有问题。修士和凡人相依相存，那修真界的凡人应该能享受一点修真界生产力的残羹冷炙，生活应该相当于没有污染的欧洲二十世纪吧？ 　　现在一看这地图，夏炯发现，好像不是如此。 　　整只龙虾，凡人们只占据了龙虾背上尾部一片就会没什么灵脉的地方，在这之外，丘陵山林覆盖了整只龙虾的三分之二。 　　山林里几乎没有凡人村落，地广人稀，倒是插着一面面颜色徽章各有不同的三角旗，上方如蚊小字闪烁，标注这是哪哪门派，并附有掌门什么境界几个长老又是什么境界有什么压箱底法宝内门亲传多少人外门多少人和什么门派是盟友有姻亲修行仙法什么特点出过什么有名人物又经营什么…… 　　还有这些掌门什么性格道心如何如何与他打交道的方法，好像和门里谁谁谁有私情连女儿都偷偷生下来了；这些门派做的经营估算每年盈利如何，谁家一直在亏本还在打肿脸充胖子；以及散修里那谁谁谁劈腿了十八条船，至今没翻一条真是厉害…… 　　等等，等等。 　　夏炯：“……” 　　喂，这详细过分了吧？ 　　你们要对人家可怜小门派和散修做什么啊？ 　　“这些批注谁写的？” 　　夏炯不禁问。 　　“师尊。” 　　曲忘生回答。 　　夏炯：“……” 　　夏炯：“我对师尊的印象真是改观了不少。” 　　“勿论尊长。”曲忘生道，但也忍不住笑了笑。 　　夏炯做捂嘴状，表示自己不说话，心里则返回刚才被岔开的思路上。 　　他原以为三万诸天，凡人才是主流，现在看起来，凡人反而偏居一隅，仙门占据了最多的土地。 　　可按照师兄曾透露过的，这偏居一隅的昆源界凡人，人数也有千二百万了。 　　曲忘生不知道自家掌门师弟在思考什么，手上捏诀，全息投影般的袖珍地图跟着变化。 　　就见大火燃起，烧掉了大半龙虾背，也就是大部分凡人占据的土地，然后被一条亮线挡住，不得前进。 　　“昇明羽客仙君在这里设下一条防线，挡下了大部分妖魔。”曲忘生指着亮线道，“能越过这条防线的，不过寥寥。但防线也需要维持，昇明羽客仙君坐镇燕京的话，这条防线需要近十元婴，上千金丹，才能维系。” 　　“哦，”夏炯反应过来，“师兄你也要去？” 　　“吾青华覆灭后，昆源界元婴……不足二十人，羽客仙君也只有两位，人手确实不足。”曲忘生道。 　　而我们青华道曾经光是羽客就有四个，元婴十五个，难怪是昆源第一仙门。 　　今天夏炯真是从各方面见证了青华道过去的牛逼，而现在的青华道，掌门却是他这个弱鸡。 　　“……稍稍有点心虚，”夏炯说，“那么师兄你是必须要去了？” 　　曲忘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道：“若去防线，当是轮值，轮五日，休三日。若不去防线，吾青华这般模样，拒绝也没什么。” 　　“也就是说，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吗？”夏炯捏着下巴思考起来，“但师兄你肯定是想去的吧？” 　　毕竟当初青华百废待兴，师兄也要坚持救人。 　　曲忘生默了默。 　　片刻后，他道：“防线外，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是这样吗？所以？”夏炯有点莫名，接着反应过来，抬手扶额，“对不起师兄，我忘记你晕血了。” 　　曲忘生继续沉默。 　　如果不是为了救人，他不会一遍一遍往血海尸山里走。 　　而防线外经过曲忘生还有其他一些修士搜救，该救的都救回来，几乎不剩活人。那守值防线，就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灭杀妖魔。 　　曲忘生对杀妖魔，是没有半点兴趣的。 　　毕竟晕血。 　　这几天他没怎么表现出这点，夏炯差点忘记了初遇时师兄那个狼狈模样。 　　“我还以为师兄你经过这段时间脱敏治疗，已经好很多了……”夏炯再次心虚，为自己的不够关心，“现在还是很严重吗？” 　　“……即便封闭五识，仍有第六识神识，” 　　曲忘生说，脸色苍白。 　　“那咱们就不去了！” 　　夏炯立刻说。 　　“去的话，”曲忘生慢慢道，“会有一批灵珠加各种材料补贴。” 　　“那也没关系，”夏炯坚持意见，“你不想去就不去。” 　　“去的话，”曲忘生依然慢慢道，“或许能打通一些人脉，调查出事变当日的一些线索。” 　　“……”夏炯翻了个白眼，转脸撇嘴，“师兄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了，还问我干啥？” 　　“抱歉。”曲忘生低声道。 　　“这哪有什么对不起的，遭罪的明明是师兄你，”夏炯双手叉腰，不满道，“行的叭，师兄你什么时候走？需要准备什么行李吗？” 　　“立刻，无需。吾在杜张二师侄那儿留了传讯花，若有急事，用其寻吾。”曲忘生回答，他留在这里等夏炯，只是为了说明情况，然后道别。 　　“修士真是方便……”夏炯嘟囔了一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对曲忘生道，“我知道了，师兄不在这五天，我会看好青华道。” 　　“辛苦师弟，”曲忘生也站起，一身鹤氅纤尘不染，道，“不用送。” 　　说完他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内心因为要进入一个充满不相识者和混乱地方而产生少许焦躁，随这句话倏地平静。曲忘生双眸眨了眨，忽而淡然一笑，道： 　　“安心，师兄这次会记得带手信的。” 第37章 　　一道青光自朴阳峰遁去。 　　张防微抬头瞥见，对杜渐道：“小师姐, 看来曲长老还是选择去防线轮值了。” 　　杜渐也看到了远去的遁光, 同样担忧道：“曲长老的晕血症……过去门里从来不派曲长老上战场的。” 　　“话虽如此, 龟缩在青华山里，就不要想查出灭门凶手的线索了。”张防微道。 　　杜渐脸色顿时阴沉, 叫张防微意识到自己哪壶不想提哪壶。 　　少年人稍有些后悔，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些蔚蓝星界人, 干活好像没有昨日勤快啊。” 　　时间到了蔚蓝星华夏时间下午快两点, 参与了昨晚舆论战一夜没睡的玩家, 或者昨晚太过兴奋没能睡好的玩家，经过一个上午的补觉, 又慢悠悠吃了早中饭, 陆陆续续登陆进游戏。 　　这批新进来的玩家, 很快成为田里活计的主力军。 　　第一批种下的萤月见所育灵珠, 经过七夜吸收灵脉霞光，已经成熟了, 就算到了白日, 花瓣也不会合拢。如莲花一样的萤月见花瓣, 褪去了晶莹剔透的冰蓝颜色, 转变为一种纯粹的深蓝, 嫩黄的花蕊顶端是一枚枚芝麻大小的黑籽儿，黑籽儿就是萤月见的种子，这些顶端长着种子的花蕊, 则簇拥着一颗颗明黄如玉的灵珠。 　　很漂亮。 　　但收获起来，非常麻烦。 　　灵珠还算好，毕竟有那么大一颗，模样也很显眼，光是那个美丽模样，就会让人忍不住去摘了。但萤月见的种子却那么小，暴力摘花的话，还很容易掉。 　　修神农道的修士有好些术法，专门用来取种子，但逍遥道嘛…… 　　摘萤月见花种，可是一种上了《青华门规》的惩罚手段，足以见其对精心细致的要求和无聊程度。 　　“除了曲长老，现在青华四个门人里，已经没有修神农道的了，”杜渐看着玩家们干着干着就摸起鱼来，甚至偷偷逃走，干脆不做任务，不禁皱起眉，“或许应该请曲长老走之前帮忙收个种子。” 　　她这么说，又立刻自己否定自己，“长老已经如此忙碌，不能过度劳烦他。” 　　张防微想了想。 　　“或许，”他道，“我们能换一种方法？” 　　“如何做？”杜渐问。 　　“我也不知道，”张防微道，“但曲长老离开，应该是同掌门交代好了。也就是说，最了解这些玩家的掌门，已经从蔚蓝星界回来了啊。” 　　*** 　　“玩家干活的时候积极性不够吗？” 　　小碧霄宫，掌门房，夏炯趴在床上，本来正忍耐着摸鱼玩手机游戏和放空大脑的欲望，尽力把注意力放在宛如天书的教科书上，听闻杜渐张防微两人的来意，瞬间精神了。 　　他扶着眼镜思考了几秒，头顶叮当一声冒出个发光灯泡。 　　“积极性不够，一定是任务奖励不能吸引人。话说这个任务的奖励是什么来着？”夏炯以拳击掌道，“啊，好像是虚拟游戏币吧？” 　　虚拟游戏币，就是玩家们每次完成任务，手机里钱包APP里会增加的铜钱。 　　夏炯不是不知道，这种纯粹的虚拟游戏币没什么吸引力，但三万诸天民间使用的货币，据说都是修商圣明隐道的各路仙门发行的，私下发行货币，会引来这些明隐道门派一致针对，而这种针对就算在过去的青华道来看，都是很麻烦事。 　　所以夏炯不敢在门内发行实体货币，因为可能会叫明隐道哪位仙君真君感应到。 　　而在游戏币碰不到摸不着、已经失去一大部分吸引力的情况下，青华道如今又因为物资匮乏，没什么能让玩家买的东西。 　　于是这个游戏里的铜钱就完全没用了。 　　夏炯有拜托范益春重新为游戏玩家做一个金融体系，但网游内的金融体系对于常年设计单机的范益春来说也很陌生，要夏炯多给他一点时间进行学习。在范益春学习完毕做出方案前，手机里的虚拟铜钱在玩家们眼里，真的没什么作用。 　　当然，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会来做任务的，就是渡过第一天的兴奋期后，积极性降低得很快。 　　“这里要改一改，”夏炯捏着下巴道，“提供一些其他的奖励才行。” 　　“您这么说，”张防微露出为难表情，“可我们青华道，现在真的……” 　　“我们一穷二白。”杜渐接口。 　　夏炯又想了想，举手问： 　　“昨天那头猪妖怎么样？我记得还有剩？” 　　“只剩下猪头和下水，”杜渐摇了摇头，“就算是炖汤，也绝对不够两百人吃的。” 　　“那……”夏炯迟疑了一下，“提前给他们新技能？” 　　“这些玩家对术法使用毫无节制……”张防微道，“给出预定的新术法，道场里灵气能支撑住吗？” 　　“哎……”夏炯又想摸游戏了，但他这次没有放纵自己，依然强迫自己思考着，“奖励，奖励，奖励，奖励……” 　　年轻人眼神游移，看向窗外。 　　神游着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再这样，大脑可能就快要放空了，他才收回眼神。 　　就在这收回眼神的突然间，他好像瞥到什么。 　　曲忘生种出来的小碧霄宫，是近似四合院的布局，前殿是供奉道圣和一些御庭真君太上仙君的地方，东西厢则是现在门里几个人的房间。 　　后殿是给掌门办公的地方，但夏炯很少去，而前殿后殿东厢西厢围成的四方小院里，就摆着被夏炯戏称为大型无线传灵装置的碧霄宫主坛外坛。 　　这东西摆在院子里，模样好像一座方形大鼎，古朴，不丑。但是杜渐张防微每日进出这院子，依然不习惯地上光溜溜的，逍遥道本能发作，忍不住想种点什么。 　　神农道的话，一般就种各种经济作物，逍遥道看起来和神农道有点类似，却是以自然生态为目的，种地也讲究和谐美观。 　　于是其它峰上奄奄一息的树木花草，都被他们迁了过来，这才几天，小院子里就草木丛生，漂亮好似艺术家设计出来的南方园林。 　　夏炯手贱去薅叶子的时候，曲忘生曾为他介绍过院子里一些植物品种，夏炯记得，里面好像有三四棵茶树。 　　“说完成任务会给他们发特制茶饮！说是很珍稀的什么，什么……”夏炯先是猛一拍手，接着发现自己想不起曲忘生说过的那个名字了，“这什么茶来着？” 　　“这？”杜渐和张防微也看向窗外院子里的茶树，片刻后张防微回答，“就无名野茶罢了，过去青华山上多得是，品质也算不得好。” 　　“……”夏炯。 　　哦。难怪他没记住名字。 　　“煮些茶水倒是容易得很，”杜渐对玩家还不是很了解，“但他们真会因此提高效率？” 　　“奖励能让他开心就行了叭，唔，你们等等。”夏炯说，爬起来。 　　杜渐张防微眼睁睁看到他拿出掌门印打开时空门，返回蔚蓝星界，不多时，又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返回这房间。 　　“我就记得还剩一些，”夏炯高兴说，“这是蔚蓝星很不错的茶了，你们尝尝？” 　　他说着开启包装盒，捧出里面的冰裂青瓷茶罐，打开盖子。 　　杜渐和张防微不认识包装盒里面“临安御前八棵”的字样，很是平常地伸手捏起几枚茶叶，放进嘴里，咀嚼。 　　片刻后，作为门内大族子弟，喝过不少好茶的张防微评价道：“在凡茶中算得上顶尖，但比不过灵茶。” 　　杜渐不懂茶，但其他的了解，解释：“院子那几株野茶，过去常年浸润道场灵气中，已经算灵茶了。” 　　夏炯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拿个据说请艺术家设计烧出的青瓷茶罐，道：“这茶在我们那里十万一公斤哦。” 　　杜渐和张防微虽然不明白蔚蓝星界的十万是多少钱，但听闻他这么说后，都露出怜悯的眼神。 　　——连灵脉都没有的地方真是可怜。 　　——是啊，是啊。 　　“行，就用这个了！”夏炯无视怜悯目光，拍板做下决定，“不过首先，我们要给这个茶起个牛逼名字！让玩家们觉得这是好东西！你们觉得叫什么好呢？” 　　“……极品野茶？”杜渐道。 　　“……青华特产野茶？”张防微道。 　　“……？”夏炯。 　　喂，你们两个起这种名字，是认真的吗？ 　　*** 　　朴阳峰，山腰。 　　灵田里。 　　郑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摘萤月见种子。 　　这个收获任务是在没什么趣味啊，不比上午摘灵珠好玩，奖励也就五百铜钱，好少，真的要继续做下去吗？ 　　比起做这个，他更想去探索新地图。 　　郑俊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因为那两个NPC不再监督，这里人跑了不少，留下来的玩家，也没有几个在认真挑种子，几乎都在聊天。 　　那两个NPC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要不他也不做了吧？还是去打怪好玩一些。 　　郑俊刚这么想，就听到叮咚一声。 　　他放下手里的萤月见花，从胸口摸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条新消息。 　　【萤月见丰收特别活动开始啦！】 　　【摘种子很无聊吗？不如来一场大比吧？ 　　为了鼓励大家努力摘种子，青华道掌门忍痛决定，举办一场门内大比，决出谁是摘种子技术高强者。在2029年9月9日18点前，全部玩家都可在线报名参加。 　　所有参与大比的选手，在摘得50克萤月见花花种，上交青华道小师姐杜渐处后，都能获得青华名产·特级黄金茶一杯。前十名更有特别奖品，值得期待哦~】 　　【报名参赛：是/否】 　　【活动奖励：青华名产·特级黄金茶一杯，以及更多神秘奖品】 　　郑俊：“……” 　　天侠这个游戏的活动内容，好特么接地气。 　　但奖励只是一杯茶而已，应该会挺好喝，但他不喜欢喝茶啊，他是咖啡党。 　　换成烤猪肉更好，真想再吃一次烤猪肉，别的肉也可以，郑俊想。有点迟疑是参加活动，还是干脆当个活动记者，记录别人参加活动的景象。 　　他刚冒出这些念头，随风飘来一阵馥郁且暖洋洋的茶香。 第38章 　　“真香。” 　　夏炯捧着茶杯感叹。 　　他坐在管理员房间里查看数据，就见消息发出后, 短短几分钟里, 活动参赛人数就暴涨到一百五十七人。 　　不要觉得一百五十七人很少, 现在的总在线人数也才一百六十一人。 　　看到效果这么好，夏炯不禁扶着眼镜思考了一会儿。 　　几秒过去, 杜渐和张防微就看到他镜片下眼神一亮。 　　“你们先去主持这个大比，”他道，“我要回蔚蓝星办点小事。” 　　“尊掌门言。”杜渐张防微稽首行礼, 转身一闪, 离开管理员房间。 　　夏炯则打开时空门, 返回位于沙滨路二号三楼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门下楼，发现苏琴叶蔺玉三人还没醒, 范益春则在休息几个小时后, 打起精神, 已经离开别墅, 大概是去哪里打听有关部门的消息。 　　一楼的工作厅没人，正好给了夏炯操作空间。 　　之前范益春有说过, 夏炯不忙的话, 可以暂代一下官博小编, 和粉丝们互动一下。 　　话是这么说, 但范益春对于新媒体运营这方面是很看重的, 毕竟对于星鲸这样小体量的游戏工作室而言，口碑有时候代表一切。夏炯这种特别擅长惹人生气的家伙，就算是工作室老板, 最多也就发挥一下特长，回复留言时卖个萌，绝对不允许发正经微博。 　　所以夏炯登录官博时，稍稍有些心虚。 　　但此刻，时机似乎刚好。 　　再拉一波登录人数，也能趁机让网民们把关注转移到游戏内容上来。 　　他停停顿顿地打字，不久打出一篇几百字的文案，检查了错字，排好版后就要发出。 　　发（搞）出（事）吗？夏炯犹豫了一下，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还是先把这一小篇给范益春发了过去。 　　挨骂就挨骂，重要的是专业人士指点。 　　没发现自己做出一个过去绝对不会做的举动，范益春秒回： 　　【范爸爸：老板！！！】 　　【范爸爸：你这又是！！！】 　　【范爸爸：要干什么！！！】 　　【范爸爸：仔细看一眼发现还不错……但比摘种子是什么鬼？极品黄金茶又是什么？我们是仙侠风游戏啊仙侠风！不是韩国泡菜网游！就算不起个文艺一点的晴笋心，也可以翻翻书照抄竹海金茗啊？这乡村土味运动会的feel，到底谁起的？小蒋吗？】 　　竟然觉得活动还可以，夏炯安下心，再看到最后一句话，思考三秒，回： 　　【皮皮夏：是曲师兄啦】 　　【范爸爸：曲老师？】 　　【范爸爸：还真看不出来……】 　　【范爸爸：说起来新玩家进入游戏，当然是要办个活动的，虽然我们只是内测不是公测，很多地方都做不得数】 　　【范爸爸：但你这里要改一下，比如说……】 　　夏炯按照他的指点，修改了一下措辞，再挑出几张他闲来无事在朴阳峰上拍的照片，滤镜调一调，发出。 　　九月以来，经过几次事件，星鲸工作室的官博号粉丝数已经上了百万。今日又是周末，微博发出后，很快出现在很多人的首页。 　　【星鲸工作室V： 　　内测第二天，慰劳众位天侠，我们要举办活动啦~ 　　图片上的萤月见是三万诸天仙门里最常栽种的经济作物，能结出灵珠，而灵珠是修真界通用货币之一。 　　田里直接种出了钱，想不到吧？ 　　但这种萤月见花种十分难取，需要天侠们用心再用心，为了让整个收获变得轻松起来，青华道决定举办门内大比！ 　　所有内测玩家，在今天晚上六点前上线，报名参加活动，并在活动结束前收获50克萤月见花种上交，就可获得特殊饮品·名产·青华金茗一杯，消渴解暑，清醒头脑必备~ 　　前十名、前五名、前三名，更有想不到的神秘奖品。比如说，小编在这里可以剧透一下，前十名可以再获得一个《天侠》风格定制沉浸式游戏头盔哦。 　　并且，转发这条微博，在明天9月10日，抽10人同样送出《天侠》风格定制沉浸式游戏头盔+内测资格@微博抽奖平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来参加青华门内大比吧！ 　　#青华山上的猪肉真好吃##没有天侠的猪肉吃我要死了##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天侠# 　　[图][图][图] 　　[图][图][图] 　　[图][图][图]】 　　发出没一会儿，底下就多出几十条评论，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中。 　　【杀人放火最可爱：什么？办活动了！可恶我还在补习，好吧，干脆逃了吧】 　　【阳澄湖大闸蟹前天开市了：天侠里的食物真的那么好吃吗？我以为神经连接技术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 　　【QWQ草莓味：我想吃猪肉，官博君能不能送我一个头盔？】 　　【陈愿是个大骗子：还是抽奖送头盔吗……小编你能不能和你老板说一声，开放头盔购买渠道，抽奖的话倒霉如我这种人，永远都拿不到啊】 　　【用户7562556：三无头盔你星鲸没有话说吗！】 　　【尾款没有尽头回复@用户7562556：临安大学那边不是已经出面证明头盔是安全了的吗？】 　　【撩人烟火回复@尾款没有尽头：这名字一看就是水军，你回复它干啥】 　　提及三无头盔的留言只有零星数条，夏炯松了一口气，摸出掌门印一看，发现登陆人数已经上升到一百七十二。 　　新登陆的玩家是不是因为活动登陆的，他也不知道，但他至少做了一点事。 　　“有点快乐。” 　　夏炯对自己说。 　　不过，这种快乐，和玩游戏的快乐，稍稍有些不同。 　　“也有点熟悉的新奇。” 　　他仔细体会了一下胸腔中，这种奇怪的饱满感情。 　　但夏炯暂时没时间深究这份快乐的不同寻常之处，办完了蔚蓝星上的小事，他赶着返回青华山，看摘种子大比情况如何。 　　管理员房间似乎位于昆源和蔚蓝星之间的夹缝中，夏炯虽然能在管理员房间打开时空门回蔚蓝星，但从蔚蓝星回青华山时，却无法直接进入管理员房间，只会回到上一次打开时空门的地点。 　　他出现在掌门房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花青道袍，翻了翻刘海，扶正眼镜，小跑跑出小碧霄宫。 　　出门一看情况，夏炯原本以为人最多的地方，会是半山腰的灵田里。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太极台上人声鼎沸。 　　夏炯：“？” 　　这是在干啥？ 　　他挤进人群，发现环着无法进入的请仙兵法坛，太极台上已经堆起好几座萤月见花小山。并且，还不断有人抬着简易担架，把收获的萤月见花运到太极台上来。 　　那担架就是一块破布绑在两根木棍上，破布看起来是从村民们那里拿的——夏炯希望他们没有偷或抢——玩家们一人抬着前面一人抬着后面，破布上满满兜着一小堆已经摘下了灵珠的萤月见花，他们跑几步，就会掉下去一朵。 　　但这也不要紧，有人跟在后面，捡担架上掉下来的花，连花蕊上散落的种子也不放过。 　　感觉朴阳峰上画风好像哪里不对的夏炯，还听到有人商量，担架太不方面，不如做个人力独轮车。 　　夏炯：“……” 　　手工打造人力独轮车，哇，大佬。 　　希望他便宜师尊不会因为朴阳峰上变成这样而被气醒。 　　但从师兄拿出来的地图上看便宜师尊的性格，这位便宜师尊说不定还会觉得，此刻太极台上这一幕非常有趣。 　　这边是搬花的人，太极台上，则是摘种子的人。 　　杜渐张防微刚才找他出主意时，和他说过萤月见花种要怎么挑。如果有神农道的人，用个取种术就能轻松取下一大片田的种子，没有神农道的修士……没有神农道修士的门派，一般不会种萤月见。 　　萤月见不是那么好种的，光是开灵田，就需要请修神农的御庭真君帮忙，可你若不是神农道或者修道圣所传其他道的修士，人家御庭真君凭什么帮你开灵田。 　　在修真界，天上有没有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萤月见又要种在灵脉汇聚处，不然结出的灵珠品质不好，收获的灵珠可能比买种子花出去的灵珠还少。 　　一直以来，青华道是昆源界乃至三万诸天的良品灵珠供给大户，而今出了这样的事，昆源界甚至三万诸天的灵珠价格，都要产生波动了。 　　再加上萤月见成长的七夜里，所需要的一些培育术法……只有养了神农道或逍遥道修士的门派，才会种萤月见。 　　其他道派的修士如果种萤月见——当然，这里的其他道派，一般指炼气或者筑基期的修士，境界更高的其他道派修士，虽然会有一些手段代替神农道取种术，却不会把自己的时间力气浪费在事倍功半的种田上——等成熟后，只能捧着花，一粒粒把细小如芝麻种子挑出来。 　　一开始玩家们也是这么做的。 　　但发现官方搞了一场竞速活动后，他们立刻动其歪脑筋来。 　　在灵田里摘种子太麻烦了，种子一不小心散落，掉进土里，可能要拿着放大镜加探照灯（或者来个福尔摩斯）才能找回来。而太极台因为是两块天然白玉黑玉琢磨铺成，表面光滑如镜，就算有一些刀砍剑劈留下的痕迹，也不妨碍什么，种子掉在上面，非常明显。 　　于是他们就分成了不同的小队，有人负责把灵田里的萤月见花运到太极台上来，有人负责摔打萤月见花。 　　搞一根棍子悬在半空，一个袋子在下方接着，拿着萤月见花柄部，用萤月见花蕊抽打木棍。这么一来，花种和花粉都会脱落，掉进底部的袋子，或袋子周围的地面上。 　　大部分玩家是这么做的，但也有玩家使用其他办法。 　　比如有一群女玩家，她们把萤月见花瓣掰开，再把花蕊一阵揉搓，花种和花粉就会簌簌抖落在地，很快累起一小堆，速度不比抽萤月见花的玩家慢。 　　她们还分工合作，另有两个女玩家，一个负责抓起一把花种花粉，从一米多高的地方往下洒，另一个人掀起道袍扇风，风吹走大部分花粉，留下种子，掉进摆在地上的布袋。 　　夏炯听到这两个女玩家小声交流着： 　　“好累啊，花衣姐，我手都酸了。” 　　“是好累，要不要换一换？话说这游戏自由度这么高，能不能做个鼓风机？或者自动剥种机？” 　　“哎？鼓风机要怎么做？” 　　“上网搜下图纸就好了。” 　　“这，花衣姐，有图纸也做不出来吧？” 　　“没事，我高级钳工。” 　　夏炯：“……” 　　哇。 　　身为一个高校辍学的无业游民，他感到很有压力。 　　夏炯看到杜渐张防微站在请仙兵法坛里，连忙也跑了过去，小声问：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变成这样啦？” 　　“弟子不知，”杜渐很迷茫，“弟子只是在这些蔚蓝星界人前来询问可否组队参加时，同意了而已……？” 　　“掌门，”张防微也很恍惚，“除了你以外，你们蔚蓝星界人，都好厉害啊。” 第39章 　　夏炯：“……” 　　夏炯：“为什么要加上‘除了我以外’这句？” 　　张防微表情微僵，飞快和小师姐交换了一个眼神, 忽而灵感闪过, 大声道：“因为掌门你不是好厉害, 而是非常厉害！” 　　“……”夏炯嘴角抽搐，“虽然我知道你讲的不是真心话, 但你这句马屁拍得可以，所以我暂时放过你了。” 　　张防微尴尬一笑，好在看出夏炯没有生气, 不是很紧张。 　　夏炯又看向周围干得热火朝天的玩家们。 　　片刻, 他问：“他们这么做, 不会对种子造成损伤吧？” 　　杜渐和张防微对视一眼。 　　“掌门何来此问？” 　　“没有损伤。” 　　“唔？”夏炯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奇怪问：“那你们为什么要和我强调种子必须一粒粒摘下, 需要用心仔细精心细致？我看这些玩家用的办法, 也只是一般农村里收获时会用的取种办法啊, 摔打和揉搓, 都是普通但方便的。” 　　“嗯……” 　　杜渐张防微分别陷入思考。 　　半晌后张防微先回答，纠结着道：“这样拿到种子的速度是快了一些, 但和神农道的取种术比, 依然慢得像是蚂蚁爬。如今灵田开得少, 如此花上半天一天还行, 往后把灵田范围开过过去那种规模, 收一次种子怕是要耗上十天半个月了，我等弟子还要读书修行，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在上面, 不如养个神农道修士。” 　　杜渐点点头道：“回掌门，张师弟说得没错，门中灵田，虽然所有外门弟子都会帮忙收拾，但收种子这种事，向来是神农道修士做。之前所说用心仔细精心细致摘种子，是非神农道的弟子，用来磨砺道心的。” 　　“也就是说，在修真界，术法和修为才是第一生产力？”夏炯捏着下巴深思，“对了，你们长老同我说过，人族七圣中的墨圣，门下东钟道，不是专门靠研究制作机器入道的吗？他们没有做出过专门收种子的机器？” 　　“听闻东钟道的傀偶栩栩如生，就算是一些慈航道修士也分不出真假。但专门做出来做农活的傀偶，”见识比杜渐多一些的张防微想了想，回答，“未曾听说。” 　　……因为做出来也不会有神农道修士干得又快又好么？夏炯微微叹气。 　　他一直以为墨圣东钟道是变形金刚或者高达那种画风的，现在发现不是，叫他格外遗憾。 　　张防微则扫了一眼周围，小声道：“而且，像这些蔚蓝星人一样收种子，未免太不雅观……没有仙门气度。” 　　“哦。”夏炯看了看他，见这小少年不肯把头发全部扎起，古朴简单没有版型的花青道袍也只披在肩上，露出里面帅气的枣红牡丹纹圆领袍，显得十分骚包，肯定格外臭美。 　　会在道袍上打补丁的杜渐就没有他这种毛病，认真审视玩家们动作，片刻后对夏炯道：“掌门，灵田里的萤月见花好像已经全部被这些玩家送到太极台上了，他们应该快要决出胜负，我去看看新一批放进内坛烤制的茶叶好了没有。” 　　“好哦，”夏炯点头，“去吧。” 　　然后他转头对张防微道：“小小张你呆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帮你师姐搬东西。” 　　“哦……哦！” 　　张防微快步追上早走几步的杜渐，片刻后突然疑惑。 　　为什么掌门对他的称呼，变成了小小张？ 　　没什么玩家注意到他们两人离开，太极台上，战况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外门两小同意玩家们组队参赛，但对组队人数做出了限制，最高只能五人一队。 　　这五个人里，又要分两个人手去灵田搬运，所以真正摘种子的，就只有三个人。 　　并不能减少搬运人手，因为竞争从灵田里就打响了。比赛没有规定时限，只要求谁收获的种子多，谁就是赢家。那想赢的队伍，必须保证萤月见花的供应，不然另外三个队友还能干，这边搬运的却抢不到萤月见花，难道要让队友空空等着吗？ 　　夏炯没有去灵田，不知道灵田那边在这几个小时里，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幸好朱恭靖嘴上很不情愿，实际上却非常积极地参与执法，他被第一次的成功打开胆子后，很快就变成玩得最开心的那个人。 　　毕竟，过去对于这种能体会四方之道的实践，他因为各种缘故，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上手的机会。 　　之前的战况就是这样，各个队伍的人力都不怎么充足，直到灵田收获的萤月见花已经全部都搬运到太极台上。 　　搬运的人手回归队伍，最后的冲刺要开始了。 　　就夏炯旁观的这么一小会儿，玩家们为了争夺第一名，已经搞出各种骚操作。 　　他们从蔚蓝星上的劳动人民那里获得很多灵感。于是，有学打麦子那样，把一大堆萤月见花铺在地上，然后用木棍在上面敲打，让种子在冲击下脱落的；有用刀剑碎片，削出个薄木片，然后拿起一朵萤月见花，在花蕊顶端一刮，就像刮玉米粒儿一样，轻松把一朵花上所有种子都刮下来的；或者试图用翻土术对准堆在一起萤月见花，结果翻土术冲击力太大，导致这堆萤月见花一下子漫天飞舞，四处散落的。 　　夏炯原本担心会有很多种子浪费掉，但仔细一看，他又无语。 　　有不少玩家，不知是没有组到队伍，还是不想参与争夺，只想拿个参与奖，他们孤身一人，没有队友。 　　孤身一人怎么可能从其他组队参赛的人手里抢到萤月见花？网游里，弱肉强食这一规则，可是会变得比现实更明显。但这些孤身一人的玩家并不想连参与奖都拿不到，很快摸索出他们独有的参赛方法。 　　——当拾荒者。 　　组队大佬们为了加快速度，粗暴动作遗漏了种子？不用担心，拾荒者们一拥而上，别说种子，就连地缝里的灰尘都给你扒得一干二净。 　　萤月见花也是，那一组想用翻土术从萤月见花上取种的队伍，刚想把漫天飞舞四处散落的萤月见花捡回来，就发现掉落的萤月见花一朵也找不到，早已被拾荒者们摸走了。 　　他们甚至会趁组队大佬们不注意的时候，从组队大佬们的萤月见花堆中偷走一些。 　　有一个队伍，因为走神几秒没看住，回过神后，只能悲愤发出“我好大一堆萤月见花，好大一堆萤月见花，刚才就在这里的，怎么没了？”的声音。 　　总而言之，非常混乱。 　　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还能有条不紊摘种子的队伍，必然有能人存在。 　　目前优势最大的两个队伍，一个有目前游戏里谁见了都要喊一声大哥的真水无香坐镇，另一个，则是夏炯听闻自称高级钳工的小姐姐所在。 　　不用搬运抢夺萤月见花后，这个小姐姐安排队伍里五个人，环绕她们那一大堆萤月见花，斜坐下。五个人视线如五角星的五条线般交汇，封锁了所有人偷摸的意图。 　　她们又改用剥玉米粒儿的手法剥种子，手法快速熟练，甚至看都不用看，一边剥还能一边和队友聊天。 　　五人里有一人不用剥种子，只负责对其他人剥过的萤月见花擦漏补缺。五个姑娘动作又快又好，逐渐领先于一众队伍。 　　“哇哦。” 　　就算是给出比赛活动这个主意的夏炯，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玩家会这么努力。 　　只能说，这些玩家为了吃一口游戏里的食物，真的非常拼命。 　　虽然以后肯定要改变种田方法，但玩家这样的廉价劳动力，实在太好用了。 　　夏炯内心逐渐无良老板化，而另一边，见野茶叶已经被内坛热度烘干，用这种粗陋手法制好了茶的杜渐张防微，拿出两个从外门弟子食堂废墟里翻出来的大桶，用术法装水，用术法加热，然后洒进茶叶。 　　杜渐踩在椅子上，拿出一个长勺，像是熬汤一样，伸进比她还高的大桶里搅和，看得一边张防微嘴角抽搐。 　　本身不是好茶叶，为了赶时间，烘制手法粗糙，煮茶的手艺更是…… 　　蔚蓝星界人真的会觉得这样的茶好喝吗？ 　　他这么想，和杜渐一起把茶水搬出大门时还颇为紧张。不想，才出门，他就看到不少玩家围在小碧霄宫门前。 　　“好香啊！” 　　“什么东西这么香！” 　　“难道里面在偷偷烤猪肉吗？” 　　“喂，这明显不是肉的香气吧？” 　　“刚才摘种子摘得我头晕脑胀的，但现在一闻到这香气，我就觉得还能再摘一百朵！” 　　“我能摘两百朵！” 　　“三百朵！” 　　“我知道，肯定是那个活动奖品，极品黄金茶！” 　　“糟糕，现实里已经吃不下肉了，现在连茶也喝不了了吗？” 　　“话说星鲸这个极品黄金茶的名字认真起的？” 　　“出来了！” 　　“出来了！果然是活动奖品！” 　　“我靠，这么大两桶，这两个小孩NPC竟然能搬起来？” 　　“他们是NPC哎，你惊奇个什么？” 　　看到杜渐和张防微一人扛起一大桶茶水，从小碧霄宫里走出来，玩家们一边为茶香沉迷，一边心惊胆战让出道路，不敢靠近，生怕杜渐张防微一个不小心，把整桶茶水泼了。 　　也不是没有想跑到两个NPC前面，挡住道路的讨嫌玩家，但想到这个游戏的真实度，这样的讨嫌玩家很快就被其他玩家给赶走。 　　太极台上的人闻到茶香，感叹香气美好的同时，纷纷精神一振，疲惫一扫而空。所有还在奋战的队伍都加快速度，刚才稍有松懈的，都给自己紧上弦。 　　最后一朵萤月见花花种，终于摘完了。 　　太极台上一片狼藉，萤月见花瓣花粉到处都是，碾碎的残芳和茶香混合，变成一种叫人出奇放松的香气。 　　杜渐张防微把两大桶茶水放进阻拦阵法里，又摆出一张桌子，让玩家们来上交种子计数。 　　因为有昨天的经验，玩家们很快排好队。排队在第一位的，是一个没有组队的拾荒者玩家。 　　他把自己那一小布袋交上去，然后就盯着两个NPC身后的大桶流口水。杜渐掂量了一下布袋，确认重量足够，前来帮忙的村民就给他从大桶里舀了一勺，用竹碗盛着，递给他。 　　这个玩家兴奋接过，低头一抿。 第40章 　　首先感觉到的，是香。 　　馥郁且沁人肺腑的清香, 暖洋洋的, 在舌尖还没感受到茶水味时, 就已经让全身一松。 　　玩家好像看到了阳光，树林交织成的稀疏穹顶, 遮挡住过于浓烈的骄阳，只让几片斑驳阳光落在他身上，带来暖意的同时, 也不至于让叶片的水分迅速蒸发, 以至于缺水干瘪。 　　总而言之, 这个阳光，舒服。 　　在他忍不住沉浸其中时, 茶水顺着味蕾, 开始沁入他全身。 　　玩家睁开眼, 发现自己竟然泡在一汪碧绿温泉里。 　　太阳落下了, 灵脉霞光浮现于苍穹，经过一天日晒, 本来绿叶怏怏的山林, 就好像遭遇细润春雨般精神起来。 　　植物们无声吞吐着雾气, 雾气湿润了石窟顶部的钟乳石, 慢慢的, 慢慢的，钟乳石底部已经可见晶莹水露，水露越积越厚, 最后，眷恋不舍地回应了大地的召唤。 　　叮咚。 　　包含灵气的水露滴入碧绿温泉。 　　端着茶杯，玩家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喟叹。 　　他泡在温泉里，无论是昨晚熬夜导致的头痛，还是今天参加活动过劳产生的腰酸背疼，都在碧绿热水温柔的抚慰里，渐渐消失了。他从未如此身心放松过，如一枚茶叶，漂浮在热水中，逐渐下沉，却并不惊讶，也不慌张，因为他知道他将在这里重振旗鼓，然后踏上遥远的征途，但此刻，眼下，只有喝茶，再喝一口—— 　　“喂兄弟你好了没有！领到了就走，不要挡后面的路好吧！” 　　排在队伍第二个的玩家不耐烦道。 　　“哦，是吗？对不起。”排在第一个的玩家回头道歉，让出位置，对后面的人慈爱一笑，然后端着竹碗，悠然迈步，走了。 　　“卧槽，怎么回事？这家伙表情好恶心。”排在第二位的玩家搓了搓肩膀上的鸡皮疙瘩，上前交出种子。 　　杜渐检查数目，点头。过来帮忙的村民笑呵呵也给他打了一碗茶水。 　　第二个玩家端起竹碗，倾斜碗口，抿。 　　几秒后，排在第二位的玩家，露出和之前那个玩家一模一样的慈爱笑容。 　　很快，朴阳峰上的所有玩家，都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一样，面带笑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轻松的喝茶。 　　太阳已经落山，但灵脉明亮，整个朴阳峰被安逸淡然的氛围包围，让一些伴着白光才登陆进游戏的玩家一脸莫名。 　　另一边，夏炯也端了一碗在喝。 　　第二次喝，这回终于能仔细回味。回味了一会儿，他苦恼扶额。 　　“名字的确起错了，应该叫温泉茶……不，叫泉茗？” 　　哎，名字可以以后改，但这群玩家这个表情，不会是把灵茶当做海螺因在吸吧？ 　　夏炯正要担忧，杜渐张防微已经算出了名次。 　　“众位天侠，排名已出。”杜渐道。 　　“出了？！” 　　“哪里哪里！” 　　“我觉得我应该能排进前五十名！” 　　“第一名应该是真水大哥吧！” 　　“奖品会是什么啊！” 　　“反正排不进前五十，神秘奖品与我无关，但是小师姐小师兄，我还想再喝一碗茶……” 　　“我也想！” 　　“今天真真儿是见识倒了，原来真的能好喝到产生幻觉！” 　　玩家们顿时喧哗起来，刚才的安逸气氛瞬间消失，仿佛错觉。 　　夏炯：“……” 　　啊，看来并不用担心。 　　而杜渐张防微按照夏炯的要求，从后往前，首先报出了第十名到第六名的玩家。 　　这五个玩家获得了添杯奖励，惹得一众已经喝完茶水的玩家们艳羡目光。 　　第十名到第六名的玩家自己也很惊讶，他们中还有没参加组队的玩家，却用一人之力压下无数组队参加者，毫无疑问的技术高超，这个玩家原以为拿个参与奖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排进了前十。 　　他们欣喜跑到村民那边去添杯，张防微又念出获得第五名的玩家，给他的奖品在添杯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茶包。 　　“汝可选择领取或不领取，无论领取不领取，奖品都可以放在我处暂存。”杜渐补充道。 　　听到这个奖励，没有获得名次的玩家比这个获得名次的玩家队伍更惊讶。 　　“卧槽？开仓库服务了？” 　　“我更想要随身空间服务啊，没有随身空间，游戏还叫游戏吗？” 　　“好像暂时只能存这次活动获得的奖品？” 　　“是这样，但我觉得这是仓库服务快要开启的征兆，可能再做几个任务就会奖励仓库了。” 　　“希望仓库快点开。” 　　“仓库仓库！” 　　玩家们喊道。 　　这边，张防微念出第四名队伍的名字。 　　第四名的奖品，在添杯和茶包基础上，加上一个明天晚上八点可去村民那儿领取一份筒子骨汤。 　　“什么！” 　　“我后悔了，我应该找人组个队的。” 　　“是筒子骨汤……” 　　“呜呜呜呜呜我错过了什么？我错过了肉啊！” 　　中间夹杂一些迟到玩家的“什么？活动已经结束了？什么？筒子骨汤？”的尖叫，太极台上一片鬼哭狼嚎。 　　杜渐和张防微而今已对蔚蓝星界人动不动就“卧槽”和“啊啊啊啊啊啊”的风气稍有了解，淡定继续念下面的名次和奖品。 　　第三名，是一个名字叫“新游戏不用担心好名字已经被狗起真棒”小队。 　　众人“哇哦”的声音逐渐变小，默默等待杜渐张防微念奖品。 　　是的，这个游戏里目前出现过的食物炒鸡棒！ 　　……但你们星鲸不会打算就用食物把大家敷衍过去吧！ 　　杜渐和张防微好像并未发现气氛变化，而且也没有去念第三名奖品如何。 　　张防微直接念出获得第二名的队伍，竟然是真水无香和谁能说朕不英俊的“星鲸爸爸求宠爱”小队。 　　众人原本以为真水无香这个小队能拿到第一，现在听闻只是第二，稍有些惊讶。 　　杜渐没有在意，又念出获得第一名的队伍名字。 　　“第一名，工农……”她因为不熟悉这个词，语调稍有些别扭，“联盟。” 　　玩家里议论纷纷： 　　“哇。” 　　“这名字牛逼。” 　　“难道我们需要在游戏里建立党支部吗？” 　　“蠢货，三人以上就要派政委懂不懂！” 　　“你们认真的？” 　　杜渐不懂玩家们为何会因为这个小队名字而争吵，不过她已经学会了无视玩家的一些举动，目不斜视道：“请念到名字的队伍上前来。” 　　前三名的奖励好像不同寻常！ 　　玩家们嗅到变化，跟着上前走了几步。 　　十五个玩家越众而出，里面有真水无香和谁能说朕不英俊，也有夏炯之前注意到的那个女生队伍。 　　这十五个玩家的表情都不太淡定，虽然对他们来说，比赛后期已经能确定自己能稳当当拿到前三，但因为之前那些人的奖品都是些吃喝食物，他们原本不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但现在，前三名的奖品，可能会出乎意料。 　　所有人的心情不由开始激动，而张防微后退两步，站在请仙兵法坛里，捏诀。 　　就见白光落下，这十五个玩家灵核自然碎裂，身躯化为光点飞散。 　　围观的众玩家：“？！” 　　前三名的奖励难道是死亡体验一次？！ 　　就在众人惊疑不已时，白光再度落下，新的灵核凝聚，十五个玩家的身形也飞快勾勒而出。 　　但这重新出现的十五个玩家，看起来好像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 　　就连这十五个玩家自己也惊疑不定，不知道自己产生了什么变化。 　　突然，工农联盟小队里，先前自称高级钳工的女玩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 　　她先查看了角色APP，发现没什么变化，思索一秒，点开技能APP。 　　点开一看，她顿时惊喜，举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她手机瞬间调到照相模式，显示出摄像头拍摄出的画面，同时，屏幕上还出现了数个十字准星，进行辅助。 　　这个女玩家不假思索点下去。 　　呼—— 　　一枚火苗突然在这夜色里闪烁，稍稍一顿后，就如划线般笔直前冲，化为一道如龙火柱！ 　　围观众玩家眼睛一亮。 　　前三名的奖励，竟然是新技能！ 　　他们大声吵嚷，纷纷为自己没取得前三名而遗憾。 　　这样一来，今后要是再举办类似的活动，玩家们的肝……不是，玩家们的竞争心，应该会更强大吧？ 　　只给了前三名新技能，灵气损耗也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夏炯像是个NPC背景板，背对玩家站在请仙兵法坛前，思考着。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除了生活系玩家，其他玩家不可能把做农活当做游戏重心，但萤月见花会结出的灵珠又是一个仙门的根本，绝对不能放弃。 　　“神农道种田很快是很快，但技术被限制在神农道修士本身，这样不太对，”他想到，“虽然我不是社会学家，可以蔚蓝星做对比，想要获得更多灵珠，不应该只把种萤月见的任务交给神农道修士，应该把术法普及开，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才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但这是以蔚蓝星的眼光看，修真界有其不同于蔚蓝星特殊的社会形态。” 　　夏炯眯起眼，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下巴。 　　他自然自语道：“话是这么说，但从我打开时空门的那一刻起，蔚蓝星和修真界就产生了交汇。我也不是为了保护生态选择饿死人类的那种家伙，这种危急时刻，应该选什么道路，好像早就应该确定了。 　　“我是青华道掌门，但我也是蔚蓝星人，我会选择的发展道路，当然是蔚蓝星的道路。” 　　“掌门？”一边张防微听到夏炯好像在说什么，但没有听清。 　　“啊，我在想是不是在蔚蓝星上定制一台脱种机。”夏炯说着张防微听不懂的话，“但转念一想，高级钳工哎，要好好利用才对，还有蔚蓝星上的网络，似乎有另一种更好的使用方式？” 　　上前领奖品的高级钳工·特殊人才·工农联盟队长·唱花衣，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位女玩家个头中等，穿着花青道袍，短发垂肩，毫无修饰，似乎没使用星鲸这次添加进游戏的新发型。 　　她一双剑眉，神色刚毅，看上去不是那种很受异性欢迎的女性。 　　打了个喷嚏，唱花衣揉了揉鼻子，这时候，重新添满了茶水的竹碗，递回到她面前。 　　“啊，是你，”把茶包递给她时，杜渐多看了她两眼，认出这是昨天开垦灵田时，很仔细用心的那个女玩家，笑了笑，“做的不错。” 　　“谢谢？”唱花衣下意识道。 　　“使用轻身术的话，一定要拿稳羽毛。”杜渐告诫道。 　　“哎？哦，好，谢谢小师姐。”唱花衣连忙道。 　　第三名第二名的奖励，是一个新技能，第一名则有两个新技能，比第三第二的唤火术多一个轻身术。 　　唱花衣的确想拿完奖励就去试验一番，没想到NPC竟然还会提醒她使用方式。 　　是设定好的？还是真的非常智能呢？ 　　唱花衣走神思索着，给茶包办了寄存。 　　而后她迫不及待，开始尝试轻身术。 第41章 　　和翻土术这种逍遥道神农道特有的小术法不同，轻身术是每个道派都会学的基础术法。 　　可虽然每个道派都会学轻身术, 却不代表每个道派轻身术的原理一样, 就拿和逍遥道神农道同属于道圣门下的方寸道来说, 这个以缩地成寸袖里乾坤为标志的道派，所学轻身术, 本质是以某种方式，让自身重量凭空减少。 　　逍遥道的轻身术则有所不同，原理细说一下, 是把自己模仿成大自然中, 鸟儿翅膀上, 随风飘落的鸿羽。 　　到底怎么模仿的，杜渐张防微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给玩家们解释清楚。不过大部分玩家对这种东西并不在意, 毕竟只是设定嘛, 设定。 　　……但是使用轻身术必须手里拿着一根羽毛这种设定, 真的好麻烦啊！ 　　唱花衣和她的四个队友想。 　　朴阳峰上看不到鸟, 曾经这里也是养着不少珍奇异兽，作为灵脉汇聚之地, 天然会有各种灵物前来投奔求包养。但一场魔火烧山后, 灵兽不是逃走就是堕为妖魔, 显然不可能留在已经开启护山大阵的朴阳峰上了。 　　所以—— 　　冇得羽毛。 　　半根都冇得①。 　　另一边, 真水无香拉着四个队友庆祝拿到第二名, 并给围观玩家们放了好多次唤火术当烟花看，惹得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后，突然瞥到到工农联盟五个人站在角落里, 齐齐皱着眉。 　　这位性格豪迈的东北老哥向来急人之所急，立刻放下庆祝的事，隔着老远就喊：“五位老妹儿，干啥苦着脸呢？要不要和大哥说说？” 　　他边说边走过去，走近一看，发现工农联盟五个女玩家都看着手机发愁。 　　“咋地啊？是游戏奖励给第一名的新技能有啥问题啊？” 　　真水无香一下就反应过来，问。 　　他很热心，不过，大部分年轻女孩儿其实不太擅长在现实或者沉浸式游戏里和他这样的老铁交流，那高人一等的身高时常会让不少女孩产生戒备。 　　气氛一下子冷场，片刻后，唱花衣才被她队员用视线选举出来，无奈作为代表开口：“是这样的真水无香先生，第一名奖励给我们的新技能……” 　　唱花衣如此这般把情况说明一遍，让真水无香明白过来她们为何在这里为难。 　　“也是一起比赛过的熟人了，叫咱真水无香先生太生分，直接喊真水大哥就好，”真水无香先是一挥手，然后也皱起眉，“羽毛吗……嘶，山上好像是没见到鸟啊，但是，羽毛，羽毛，羽毛，羽毛是有的。” 　　“山上有羽毛？”唱花衣惊讶，见真水无香一时想不起来，又微笑道，“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比你年纪还大呢，你喊我大姐还差不多。倒是我队里这几个小姑娘可以喊，但年轻女孩现在觉得大哥这称呼土气呀。” 　　“嗨，三十多岁也是妹儿，不喊大哥也可以，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嘛。”真水无香又是挥挥手，接着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没错，这朴阳峰上，是有羽毛的！” 　　朴阳峰上有羽毛。 　　因为朴阳峰上，有一只鸡。 　　被夏炯从地球带来的小母鸡，原本的作用是成为夏炯探路用的小白鼠和储备粮，后来被夏炯送给了曲忘生几人，又成为了曲忘生几人的储备粮。 　　但随着夏炯重新回到朴阳峰，情形发生了新的变化。曲忘生几人并不需要吃它，让它活了下来。 　　昨天谁喂了一把灵米，今天又把初次尝试烘干却失败一些茶叶丢给它，朴阳峰上小母鸡幸福得像是生活在天堂，羽毛竟然在短短几天里长回来不少，身上半秃不秃。 　　长回来不少是长回来不少，丑得惊人依然是丑得惊人。玩家们都不知道星鲸为什么要在游戏里设计这么一只丑鸡，生怕策划在玩《上古卷轴5》溪木镇鸡神的梗，不敢动它，全都避着它走，竟叫它两天下来，养出了个昂首阔步的样子。 　　“喏，就是那只鸡。” 　　带着一大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家，悄悄埋伏将这只小母鸡包围，真水无香指给五位女玩家看。 　　“为什么是秃……？”唱花衣发出了无数玩家在第一次见到这只鸡后同样产生的疑问。 　　真水无香刚想说他不知道，另一个女玩家突然脑洞大开，道： 　　“会不会是青华道弟子使用轻身术都从这只鸡身上拔毛，所以这只鸡才总是秃的？” 　　她这个脑洞瞬间得到所有玩家的赞同。 　　“小姐姐李菊福！” 　　“难怪！专门设计成半秃的样子，就是为了引导我们发现这个轻身术材料的线索！” 　　“我也觉得是这样！” 　　“星鲸真他妈有才，这线索给得也太隐晦了吧？谁能想到啊？” 　　“这不挺容易想到吗？主要是山上就这一只鸡。” 　　“这只鸡看着丑，说不定比昨天那只白猪妖更难对付，大家小心了！” 　　“有吗？我觉得这只鸡看着普普通通……” 　　“小子你作死不要连累……哎？” 　　一个男玩家走上前去，但半秃小母鸡稳如泰山佁然不动，闭目卧地的姿势仿佛蕴含禅意。这个男玩家慢慢伸出手，半秃小母鸡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警觉睁开眼睛——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咯咯哒！” 　　男玩家一把按住半秃小母鸡的脖子，另一只手两三下就抓住半秃小母鸡的翅膀根部，把它倒提起来。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咯咯哒！” 　　半秃小母鸡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是，然而，它的叫声十分平常，它的表现也没有任何地方，能超过蔚蓝星上从养鸡场出来单蠢小母鸡。 　　玩家们：“……” 　　什么？这竟然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鸡吗？ 　　明明是《天侠》里少见的低难度，可不知为什么，玩家们反而感到一阵失望。 　　大概是这两天被这破游戏虐出习惯来了吧。 　　大家一阵唏嘘，同时在心里骂道—— 　　垃圾星鲸。 　　“我家在村里开养鸡场的，”出手捉鸡的男玩家腼腆解释道，不顾惨叫，麻利儿从半秃小母鸡身上拔下一把羽毛，让小母鸡从半秃变成四分之三秃，“这只鸡怎么办？其实我有点饿，要不要炖了？我家里开养鸡场的，我炖鸡手艺很好。” 　　此话一出，玩家们群情激昂。 　　“炖炖炖！” 　　“我要喝鸡汤！” 　　“我要吃鸡腿！” 　　“我要啃鸡爪！” 　　“我不挑！我什么都吃！只要是肉就行！” 　　抓鸡的男玩家再次腼腆一笑，把薅下来的羽毛交给唱花衣等人，然后就捏住了四分之三秃小母鸡的脖子。 　　四分之三秃小母鸡像是感觉到了死神即将来临，猛地噤声，不敢叫了，只带着它剩下的四分之一羽毛，瑟瑟发抖。 　　就在腼腆男玩家要用不符合他腼腆的动作，一把扭断四分之三秃小母鸡的脖子时，唱花衣想起什么，突然出声。 　　“等等！” 　　她喊道。 　　鸡汤近在眼前，却有人打断，玩家里顿时有些人不满。 　　“干什么？” 　　“大姐，你不会因为觉得这只鸡好可爱就让我们不杀它吧？” 　　唱花衣怎么会觉得这只鸡可爱，她略无语，也稍有些为难地道：“我是想起这个游戏里的场景好像不会刷新，怪物也是，昨天杀的那只白猪妖，今天没有重新出来。那万一杀了这只鸡，鸡也不刷新了，怎么办？” 　　“呃，”一些玩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凉拌啊？” 　　“凉拌也可以，”唱花衣不生气，道，“可大家以后学轻身术，都需要羽毛的吧？万一不刷新鸡，大家岂不是都没有羽毛可用了？” 　　玩家们：“……” 　　好像很有道理。 　　这只鸡的确不能杀。 　　“好险好险，”谁能说朕不英俊上去咔嚓拍了两张照，庆幸着，却止不住对鸡肉的垂涎，拍完照后挣扎道，“但星鲸应该不会……不会在这里坑人吧。” 　　玩家们：“……” 　　反而更觉得星鲸会在这里挖坑了。 　　“之前真水先生不是说了嘛，整座山上就这一只鸡？”唱花衣笑了笑，“我也只是有点小担心，但星鲸的确不该在这里坑我们的。” 　　这么说着，她同另外四个女玩家使了个眼色。 　　工农联盟队里另外四个女玩家经过半天的合作，早就对唱花衣这位带领她们拿下活动第一名的大姐姐培养出非同一般的信赖，看出唱花衣的意思，立刻同进共退道： 　　“已经拿到羽毛了！我们先去试试轻身术吧！” 　　“应该和轻功差不多吧？我看武侠小说的时候，最想学的就是轻功了。” 　　“白衣飘飘，一苇渡江……” 　　“好酷！” 　　“谢谢真水哥帮我们找到羽毛。” 　　“也谢谢养鸡场小哥~” 　　“谢谢谢谢。” 　　她们说着，露出歉意的眼神，从人群中挤过去。 　　被想吃鸡却不敢吃的众玩家注视，她们走出一段距离，才摸出手机，在队伍频道里交流。 　　【星星锁：花衣姐，真的不会重新刷新吗？】 　　【芝士土豆子：我觉得不会，但我也想吃肉……_(′?`」 ∠)_】 　　【咔露理：这个，反正我们已经有羽毛了，吃掉鸡大概没问题？】 　　【出狱后重新做人：但小卡，下线羽毛就掉了哦】 　　【咔露理：啊】 　　【唱花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这只鸡好像是被人养着的，这个游戏也不显示好感度，万一杀鸡降好感，今天辛苦这么久，给NPC留下的好印象，不都白费了吗？】 　　【星星锁：花衣姐说得对啊！】 　　【咔露理：花衣姐想得好周到！】 　　【芝士土豆子：花衣姐厉害！】 　　【出狱后重新做人：花衣姐不愧是社会人！】 　　【唱花衣：(￣_￣|||)】 　　【唱花衣：马屁停止】 　　【唱花衣：我们先试试轻身术吧】 　　这么说，她们站在山坡上。唱花衣把信息APP退到后台，重新点开技能APP。 　　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捏着细细软软的羽毛，用无名指去点【轻身术】。 　　一阵风就在此刻吹来，捏在手里的羽毛不住颤动。唱花衣刚想跳一跳试试自己体重轻了多少，就感觉到一股力量轻轻托起她，带着她顺着羽毛前端所指的方向，随风奔流，冲了出去！ 　　第一次使用技能好像成功了，然而唱花衣既无法改变前冲的方向，也不能减缓前冲的速度，加上正站在坡上，眼看就要直接撞上山！ 　　一声厉喝就在此刻传来。 　　“静心守气，竖羽朝天！” 第42章 　　是杜渐出现在山坡上，呵斥道。 　　但小姑娘话音刚落, 和唱花衣一样, 被风吹得飘起的另外四个女玩家, 她们就像五只找不到回家路的鸽子，晕头转脑, 耳鸣眼花，噗噗噗噗噗，一头栽进山坡上的梯田里, 把梯田砸出五个坑, 手里羽毛纷纷扬扬, 一根飘到杜渐脚边。 　　杜渐：“……” 　　青华外门小师姐不禁陷入尴尬地沉默里。但出乎她意料的，这五个女玩家翻身倒下, 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围观到这一幕的其他玩家也哈哈大笑, 还有调侃的声音开玩笑喊道：“仙女们, 你们下凡怎么脸着地啊？” 　　满脸土的芝士土豆子爬起来, 她是惹人喜爱的甜美长相，开口却很泼辣, 骂道：“屁嘞, 你才下凡脸朝地！” 　　她骂完, 其他几个女孩纷纷鼓劲儿说骂得爽, 只有唱花衣看了一眼满脸纠结的杜渐, 小声道：“有未成年人，说脏话是不是不好？” 　　芝士土豆子：“……NPC也算是未成年人吗？” 　　她这么疑惑反问，但跟着唱花衣视线, 看到杜渐的纠结脸色后，意识到她刚才言行可能会减NPC好感度，连忙收起浑身彪悍之气，努力朝杜渐挤出温柔的笑容。 　　芝士土豆子是个身材高挑且窈窕的姑娘，就算穿着毫无版型剪裁的花青道袍，胸围上依然引人注目。 　　《天侠》虽然打补丁添加上了捏脸系统，却不能更改身高体型。因为玩家们早已适应自己的身高体型，如果在游戏里贸然改变，短期会影响平衡不说，长期甚至可能对玩家的人身安全造成隐患。 　　在游戏里，栅栏这个宽度能挤过去，那现实里当然也行吧？结果直接忘记自己在游戏里的身材至少比现实中瘦五圈，直接卡在栅栏格子里，动弹不得，最后喊来火警救人，不得不把好好的栅栏给切割开。 　　这可是发生在曾经星鲸员工身上的真人真事，所以苏琴等人打补丁时，习惯规定不能更改身高体型。 　　这也导致了现在朴阳峰上玩家们都有一张漂亮脸——哪怕有些脸“漂亮”得像妖精——却没几个有漂亮身材。 　　芝士土豆子的傲然身材让她显得无比瞩目，连杜渐都隐隐感到一种压迫感，面对芝士土豆子努力做出的温柔笑容，她脸色没有改变，而且还后退了一步。 　　队伍里其他女孩子顿时噗呲笑出声。 　　而芝士土豆子大惊失色：“不是吧？老娘就骂了一句脏话，真的降好感度了吗？” 　　“闭嘴。”杜渐呵斥，她并不为了那句脏话脸色不好，“我问尔等，刚才我分明告知尔等轻身术要点，尔等为何不做反应？” 　　芝士土豆子：“嗯？” 　　咔露理：“要点？” 　　星星锁：“什么、什么时候说了要点的呀？” 　　出狱后重新做人：“有说要点？刚才领奖励的时候说的？” 　　唱花衣：“……不，好像是，刚才我们被风吹着跑的时候？” 　　五个女玩家齐齐把目光投向杜渐，见到杜渐肯定地点点头。 　　出狱后重新做人：“原来我们被吹起来的时候，刚才小师姐有说什么的啊？” 　　咔露理：“好像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 　　星星锁：“我，我也没……” 　　芝士土豆子：“是真没听到啊小师姐，星鲸爸爸求求了，千万别降我好感度……” 　　唱花衣没有说话，但也忍不住跟着点点头。 　　她知道杜渐在她们摔下来之前好像喊了什么，但那个时候，她哪里能分出神听。 　　迎面要撞上山的感觉太叫人惊慌了，幸好调低了疼痛度，不然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杜渐怀疑地扫视这五个女玩家一圈，见她们表情不似作伪，皱起的眉头才放下。 　　“原来是这样，”她意识到什么，道，“是我忘了，你们虽然凭依仙兵之躯，却不能完全掌握，五识与凡人无异，刚才那种情况，的确是反应不过来的。是我的错，以为你们赢下一次大比，就生出骄纵之心，分明告诉了你们要点，你们却不听从，对不起。” 　　“哎哎哎，没事没事。”芝士土豆子笑呵呵道。 　　其他三个小姑娘也是一样的态度，倒是唱花衣想了想，问：“谢谢小师姐好心，小师姐能不能把要点再说一遍？” 　　杜渐对唱花衣这几个女玩家挺有好感，中午掌门还没想出举办大比这个主意时，这几个女孩好像一直在摘种子，虽然摸鱼聊天，但还是在摘种子，没有直接去做别的事。此刻听到唱花衣这么问，她略一思量，道：“我直接演示一遍吧，尔等看好了。” 　　说罢，众玩家就见她从袖中抽出一只近人高的鲜红翎羽，如握剑一般，持在手中。 　　夜间微风轻拂山岗，她身上宽松道袍一荡，众人眼前一花，不知道她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杜渐如鸟儿一般奔跑几步，突然跃起。 　　就见她广袖呼呼作响，手中翎羽笔直朝天，整个人也划出一道弧线，从贴着地面，到一飞冲天。 　　而后杜渐手持翎羽，遥指前方，身形紧随变幻，向前飞去。 　　漫山遍野水晶莲花盛开，而灵脉霞光变幻，映仙子一舞惊鸿。 　　底下看到这一幕的玩家，纷纷张大嘴巴，拍照的手机掉到地上也没有发现，注视她，好像注视一个童年的梦。 　　轻身术不是轻功，但轻身术的效果，活脱脱像是武侠里的轻功走进现实！ 　　而轻身术到底不是遁术，一次跃起并不能支撑太长时间。感到力道渐消，刚才一步跃出七八丈的杜渐一甩鲜红翎羽，如此旋转落下，落到地面时，甚至没惊起一粒微尘。 　　然后她抬头问五个女玩家：“明白了吗？” 　　回答杜渐的是一旁围观的所有玩家。 　　“明白了！” 　　“轻身术好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轻功啊，这是轻功！” 　　“师姐！小师姐！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学轻身术啊！” 　　工农联盟里的四个年轻女玩家，都被周围的狒狒咆哮吓了一跳，除了“卧槽”和“牛逼”，其他想说的全给忘了。唯有唱花衣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回答：“明白了，羽毛用来控制飞的方向，所以跳起来的时候一定要拿稳，是吗？” 　　“没错，”杜渐欣慰一笑，“你试试吧。” 　　唱花衣点点头，深呼吸，拿起手机。 　　羽毛被她夹在手心和手机之间，这样不用一手拿羽毛一手拿手机，导致最后忙中出错。 　　唱花衣点下【轻身术】。 　　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一个一分钟倒计时，告诉她轻身术效果只有一分钟。 　　唱花衣不敢耽误，小跑一步，跳起。 　　杜渐就是这时候，捏诀为她送来一阵风。 　　洁白绒羽在风中颤动，唱花衣感到自己身体一轻，竟然像是摆脱了大地的束缚，乘风而起！ 　　“！” 　　她的惊呼淹没在风中，只是须臾，她就像是轻轻一片羽毛般，向上飘起十多米。 　　而后风的力道渐弱，大地重新抓住了她。 　　但是风与大地交接的某个瞬间，她冯虚御风腾飞到顶点的那一瞬间，有那么一秒，或者零点一秒，她既没有上升，也没有下落。 　　在这短短一瞬，她远远眺望到远处探出云雾的朦胧山脉，看到似乎抬起手就能触碰到的灵脉霞光和星光。 　　在这短短一瞬，但这一瞬无限拉长，她好像能永远遨游天地间。 　　这就是，不借助滑翔衣也不需要飞机，人类最自由的飞翔。 　　这就是，现实中永远无法真实感受到的飞翔。 　　下落之时，唱花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抽奖拿到这个游戏头盔，可能是她这一生里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 　　【热搜榜】 　　1天侠轻功仙爆全网【沸】 　　…… 　　“我说，怎么又上热搜了？”范益春深沉脸，问。 　　晚上九点多，沙滨路二号，一楼餐厅兼会议室，最近忙得像是拉磨驴子的星鲸全体成员，终于有时间开个正经会议。 　　听范益春这么问，叶蔺玉小小吃惊，放下手机，道：“不是我们买的吗？” 　　范益春拍桌子喝道：“我们哪有钱买热搜！” 　　今天穿了一件合欢红立领斜襟长衫配葱绿纹金马面，头戴绒花的苏琴，看向坐在范益春边上，对着课本两眼无神的夏炯，提出可能：“老板买的？” 　　“老板也没钱了，”范益春道，突然想起出门前夏炯向他询问的事，转头对夏炯道，“对了老板，你找我推荐几个靠谱的同学，我询问了一圈，把我认识的职业经理里有跳槽可能或暂时待业在家的几个，整理出来，这就发给你吗？” 　　“哦哦哦！”夏炯像是听到救世主降临，“发吧发吧！” 　　“职业经理？”叶蔺玉再次吃惊，“OH là là，老板想玩……想开新公司？” 　　“嗯……实验室那边还了一些钱，正好最近也对计算机硬件行业有点兴趣……”夏炯说，低头看课本，镜片下的眼睛绕成蚊香。 　　听他这么说，叶蔺玉想了想，道： 　　“老板，我也认识一些不错的经理人，需要帮你挖墙脚吗？” 　　“不急，还没搞起来呢，你有名单可以给我看看。” 　　夏炯说。 　　“老板突然振奋了啊。”苏琴道。 　　“是啊，终于不打算继续当混吃等死富二代了，有理想是好事。”范益春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泪水，道，“好了，来说说游戏下次更新。” 　　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不敢插话的蒋海一直都正襟危坐着，唯有夏炯，看起来快要被课本催眠睡着了。 　　“关于玩家对种田任务的积极性问题，和游戏里金融体系的问题，我有一个方案，可以一起解决，请大家听一听，顺便提个意见。”他道，“我的方案来自于老板今天发的活动文案，上面说‘田里直接种出了钱，想不到吧’。” 　　所有人安静听着，突然被cue的夏炯迷茫抬头。 　　“游戏里目前有好几套金钱体系，凡人使用的，修士们使用的。这方面曲老师做出的世界背景很详细，详细过头了。”范益春道，“因此，我觉得，没必要再给玩家重新设计一套金钱体系，直接让他们使用修士之间的钱币——灵珠，就可以了。 　　“每人田里长出的灵珠，归他自己所有，这样就能让玩家能用心种田，开心种田。灵珠在整个游戏的世界观下，具备黄金一样的购买力，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玩家嫌弃钱币无用。” 　　“哎？哎？”夏炯听得一愣一愣，“可是，玩家拿走灵珠，门里就没有灵珠了呀？” 　　“不会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曲老师不允许我们在游戏里给玩家添加空间装备，这样一来，玩家没办法带着灵珠到处跑，就只能先把灵珠存在青华道，我们顺便可以开展银行业务……”范益春说，顿了顿，翻了个白眼道，“唯一的问题就是，咱们为什么要这么硬核？哪怕设定上很需要灵珠，为什么不能直接来个乘一亿的数据给青华道灵珠，一定要种田等收获？？？” 　　“呃，因为众志成城建设仙门也是这个游戏的玩法之一，”夏炯努力糊弄，又问，“我们要做硬核，灵珠不能直接用代码增加，仙门又需要灵珠用，那万一哪天玩家过来取钱……取灵珠，发现灵珠已经被用掉了，怎么办？” 　　范益春翻了个白眼，伸手一弹夏炯脑门。 　　“傻老板，”他怜悯地叹息，“你是掌门，你可以收税啊！” 第43章 　　“慧云，可以吃晚饭啦。” 　　楼下传来一声喊, 趴伏在电脑前、眯着眼睛看电脑上那张像素过低图纸的燕慧云抓了抓头发, 应道：“哎, 嫂子，我下来了。” 　　这么说, 燕慧云点开另一个标签页，发现《天侠》官网依然显示着维护中，不由叹了口气。 　　她起身下楼, 就见一楼餐厅里, 黄嫂子已经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来, 养的那只土狗被解开了绳子，正兴奋围着餐桌腿绕来绕去。 　　她赶紧去洗了手, 帮忙装饭。不一会儿, 就和黄嫂子两人在餐桌边坐下, 吃起晚饭。 　　餐厅正对一楼大门, 这栋华夏农村里这几年最常见的三层水泥小楼大门开着，门前三十多平的水泥地, 还有一个池塘。 　　土狗得了几个骨头, 叼到门外啃去。黄嫂子一边吃一边偷偷瞄着燕慧云的脸色, 发现她脸色还好, 立刻笑眯眯道：“今天你可是终于一喊就下来了, 慧云，前两天你在那个，在那个游戏里面, 一待就是十来个小时，我还以为你闹绝食呢，吓得你嫂子我担心死了。” 　　“游戏今天维护了，晚上七点才结束更新，”燕慧云先说，发现黄嫂子表情茫然，没有听懂，连忙又道，“嫂子你放心，我怎么会绝食呢，只不过是离婚而已。” 　　“什么叫只不过是离婚而已，”黄嫂子先是皱眉道，接着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会让燕慧云低落，连忙又挤出笑脸，“对，只是离婚而已。不过慧云妹子你也要小心点，我看新闻上说玩游戏太久也会，也会生病的。在床上一躺十多个小时真的不太好，要多运动才行啊。” 　　“好的嫂子，”燕慧云并没有生气，“我晓得。” 　　“你今后要怎么办哦，”黄嫂子担心地看着燕慧云，真心实意为她忧虑，“黄辈明那个王八蛋，离婚了一分钱都不给你，还说你嫁进来四五年，他爹他娘都走了，你是个克家生不出小子的赔钱货……分明你嫁进他家的时候，他家老爷子老婆子就重病了，这几年他在外面打工，你起早贪黑给他照顾爹娘，村子里谁不夸。不是嫂子心冷，嫂子原本想，两个老人终于去了，你也能跟黄辈明出去到城里过好日子，谁知道他竟然在城里找了——” 　　“嫂子，他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燕慧云温声打断她道，“反正现在和我无关了。倒是嫂子，我记得大哥家里，是不是有一架打风车？” 　　“以前是有一架，前几年修这个新房子，劈成柴火了。”黄嫂子奇怪，“你问那个干什么？” 　　“是今天白天查了查鼓风机，结果发现并不适合用来刨种子，但游戏里一直用手刨真的挺麻烦的，我就想能不能自己搞鼓一个出来，却没什么思路……” 　　燕慧云嘀嘀咕咕说。 　　黄嫂子没怎么听懂，先是因为游戏一词皱眉，然后又惊奇起来，“刨种子？怎么游戏里也要做农活的？” 　　“是啊，这游戏挺有趣。昨天还搞了个摘种子比赛，我带人拿了第一呢。”燕慧云笑着道。 　　“哦……”黄嫂子更加惊奇，这回倒不是为游戏里竟然举办什么摘种子比赛，而是为燕慧云拿了第一名。 　　不管什么比赛，拿了第一名都挺叫人开心的，黄嫂子笑起来，嘴上却叨叨絮絮说：“你也注意一点，其实如今在周围村子里，离过婚的女人也很好嫁人，但你要是一天到晚玩游戏，还搞那什么发明，大概只有那种拖家带口还生着病的男人愿意上门。” 　　“晓得嫂子，”知道反驳无用的燕慧云笑了笑，“不过我想先出去打工。” 　　“出去打工？”吃完晚饭的黄嫂子把桌子上的骨头赶到碗里，闻言思索到，“这也不错，外面的男人比村子里的好多了，你有钱买车票吗？要不嫂子借你一点？这个时间厂子招人？” 　　“嫁人前我打工为了多赚点考了几个证，应该会有厂收我，钱也有的，嫂子放心，”燕慧云说，站起来帮忙收拾，道，“我来洗完吧嫂子。” 　　黄大哥不在，黄嫂子收留在村里已经没房子的她住，小楼里就她们两个人，几个碗不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了。 　　燕慧云擦了擦手，因为晚饭时这几句聊天，不由想到要怎么赚钱。 　　原本是想进厂子打工，但那是没有本钱的下策。昨天拿了第一名后，下线看官网收到通知，说因为她积极参与游戏，并拿下内测第一次活动的前十名，除了游戏里的众多奖品，星鲸还决定再送她一个新游戏头盔。 　　她一个人用一个游戏头盔就够了，新的游戏头盔可以卖出去。她昨天查了查价格，发现星鲸的游戏头盔，二手价都已经炒到五六万。 　　这可是一大笔钱，够她做点小生意。 　　抽奖中到游戏头盔，真的是她这一生里最幸运的事。燕慧云哼着歌上楼，回到电脑前坐下，再次刷新《天侠》官网。 　　这回她没有失望，维护公告消失，新挂上首页的，是《<天侠>版本1.0.2更新说明》。 　　*** 　　“垃圾星鲸！” 　　唱花衣刚进入游戏，就听到有人骂道。 　　星鲸可以说是在她最窘迫的时候帮了她一次，年纪稍大的唱花衣不太懂现在年轻人总是垃圾XX垃圾YY的梗，听到有人这么骂，稍微有些不舒服。 　　那人却还在骂：“我特么第一次听说在游戏里复活要交税！” 　　“其实就是复活币的变种啦，兄弟你几岁？没玩过地下城勇士吗？”另一人道，“比起好多游戏复活币要氪人民币，天侠只需要氪游戏币，已经很良心了。” 　　“我不管，星鲸直接说复活币也行，叫复活税是恶心谁啊！”那人不满叫道，“老子上班交税，怎么玩个游戏也要交税！老子长得那么像韭菜吗？” 　　“行叭，那你还玩不玩？不玩的话头盔出不出？” 　　“你说啥？老子为什么要出头盔！老子还要去种田呢！” 　　所有听到对话的玩家的玩家都嘴角抽搐，看着这个大汉骂骂咧咧跑下太极台。 　　同时，无数白光落在太极台上，白光走走出一个个玩家。 　　安静了一个白天后，青华山上又热闹起来。 　　“花衣姐！”小个子的咔露理跑过来，她给自己选的发型近似双马尾，此刻辫子随着她的跑动一颠一颠，很是可爱，“阿鱼和芝士她们学校周一要上晚自习，九点之前来不了了，说不用等她们！” 　　“嗯，”唱花衣点点头，“星星呢？” 　　“星星正在吃晚饭，说等她十分钟。” 　　“好，”唱花衣忍不住摸了摸咔露理的头，这孩子据说在读大学，但个头实在有点矮，一米五不到，“那就在这里等吧，小卡你看更新说明了吗？” 　　“维护结束就立刻上来了，还没看呢。”咔露理说。 　　“那我给你说一下吧。”唱花衣慈母心态，温柔讲解，“内容很简单，但和上个版本比，变动挺大的……” 　　天侠1.0.2版本里，星鲸删掉了毫无卵用的钱币，把通用货币改成田里长出来的灵珠。 　　玩家每次复活，必须付出一定灵珠做复活税。如果灵珠用完了，倒不是不能复活，只是资产会变成负的。资产为负，会降低玩家信用，很多任务无法接取，除非还完欠下的灵珠，玩家信用才能恢复正常。 　　并且，资产为负时，一旦再在新建筑钱庄那里存入灵珠，就会直接划走还债。 　　同时，星鲸还把游戏里的灵田，从人民公社制改成了家庭联产……不对，是从给青华白打工模式，改成了承包模式。每亩交付青华多少灵珠，就能承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灵田里的产出都归玩家自己，当然，活也要玩家自己干。 　　为此，官方专门补贴所有玩家一个新技能——育灵术。 　　或者叫金坷垃之术也行。 　　“哎？可是花衣姐，”咔露理想起一件事，“我们没有灵珠的呀？” 　　“因为这次维护更新，好像给每个玩家发了一些灵珠。”唱花衣记得更新公告上写了这些内容，“复活一次三十灵珠，承包一亩灵田一百灵珠，而发的灵珠好像是……一人两百？” 　　“天侠怎么走上了手游发家致富靠维护的邪路，”咔露理不禁吐槽道，然后一算，惊了，“两百灵珠不就只能承包两亩灵田，或者复活六次吗？” 　　“嗯……”唱花衣也觉得两百灵珠有点少，“如果申请开垦新灵田，自己开垦的新灵田，承包起来会优惠百分之八十……” 　　“我算算，”咔露理低下头开始掰手指，“一亩地六百六十六平方米，昨天收获时可见一平方米萤月见花密度平均约莫七八九朵，那就取个中间值八朵吧。一朵花结灵珠一枚，一平方米灵珠八枚，一亩地是六百六十六乘以八等于……啊！星鲸为什么不给玩家手机添加计算机APP！” 　　唱花衣默默跟着她口述算了算，“大概五千多枚？” 　　“是五千三百二十八枚。”虽然抱怨没有计算机，咔露理却还是飞快算出正确的数，抬起头道，“那一亩地约莫可以收获五千到六千枚灵珠，看起来很多，但是花衣姐，灵珠七天才收获一次，如果承包了灵田，那我们接下来六天只有四次复活机会了！” 　　“不是三次吗？”唱花衣觉得哪里不对。 　　“加上了开垦新灵田的优惠。”咔露理道。 　　“哦。”这么算就对了，唱花衣点点头。 　　“花衣姐，我们恐怕没时间等星星了。”咔露理说。 　　唱花衣闻言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她反应过来，道，“可以用来开垦新灵田的优惠灵田，可能需要抢？” 第44章 　　开垦新灵田的土地，的确需要抢。 　　因为朴阳峰上能用来开垦灵田的土地, 统共也就不到三百亩。 　　朴阳峰是青华山主峰, 是羽客仙君之会场, 有怪石峻岭，有奇景霓情, （曾）有仙家宫阙。但是，但是吧，就算是朴阳峰位于青华山这个灵脉汇聚中心的最中心, 也很显然不是个种田的好地方。 　　主管灵田的守拙峰, 加上后来开出的守拙甲乙丙丁, 都是较为低矮坡度平缓的矮峰，并且用术法运来了大量的土, 厚厚覆盖住了曾经裸露的石头。 　　这里还牵扯到青华道内逍遥和神农的一番争斗, 比较贴近环保主义者的逍遥道认为这种运土填山的行为不够生态, 但最后长老会议上, 前掌门曲武峰力排众议，同意给守拙增加四个属峰。 　　所以要开灵田, 最好是在守拙五峰上开。 　　但守拙五峰距离朴阳峰颇远, 从南面山门入山, 先是外门弟子的外峰, 然后就是守拙五峰, 再然后是清雪峰、钢革峰……直到最中心的执法长老与其门下弟子所在的如显峰，和主峰朴阳峰。 　　十分显然，道场要扩大到守拙五峰那里, 还不知道要多久。 　　他们暂时只有朴阳峰。 　　可就连朴阳峰上，若不是曲忘生指点过，调整过，最多也只能开一百来亩地。 　　……曲忘生指点调整，说朴阳峰上一丁点土地可以开出三百亩时，杜渐和张防微都有点怀疑，事变之前，曲长老是不是就盯着朴阳峰的地，想在上面种田。 　　不说这些题外话，朴阳峰能开出来的不到三百亩亩灵田里，在玩家来之前就已经开了近一百亩，种萤月见，玩家来后又帮忙开了一百来亩，剩下尚未开垦的土地，连一百亩都不到。 　　为了抢这一百亩不到的优惠灵田，唱花衣和咔露理连地图导航都不用，就找到小碧霄宫右边突然出现的新建筑。 　　和小碧霄宫一样，同是红墙绿瓦，内部却是实木的柜台，没有留下进入的道路，隔开柜台内的店员和柜台外的玩家们。 　　村民们大字不识，坐在柜台后的，当然是张防微。 　　虽然张防微一直在喊排队，但意识到灵田可能人多粥少，不能像之前的烤肉和茶水那样排排坐分果果后，根本没多少人愿意排队。堵得柜台前黑压压一片。唱花衣和咔露理来的不算晚，现在站在人群外，却已经挤不进去了。 　　“用轻身术跳进去！”咔露理立刻决定。 　　“不好的吧。”唱花衣眼皮直跳。 　　“我玩某三的时候还可以用轻功跳到NPC的桌子上交任务，”咔露理竖起大拇指，“不要紧！” 　　这怎么能比？要知道过去那些非沉浸式网游的NPC，哪有智能可言。唱花衣觉得头疼，然后想起来，经历过一次下线上线后，她们身上的羽毛已经掉了，不需要担心咔露理真用轻身术跳过去。 　　咔露理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一张小脸哭丧着。 　　能不能抢到优惠，关系着她们之后六天的复活机会是三次还是四次，虽然四次看起来只比三次多一次，就像五环只比四环多一环……啊呸，反正抢不到优惠，总感觉自己亏了好多啊！ 　　唱花衣这时候，突然拉住她的手。 　　“花衣姐？” 　　咔露理惊讶抬头，看到唱花衣对她一笑。 　　“小卡，准备冲了。” 　　唱花衣说。 　　开玩笑，抢优惠而已，难得住她？ 　　说罢，唱花衣拉住咔露理的手，不顾对方惊恐表情，朝人群里挤了进去。 　　被她强拉进去的咔露理十分慌张，作为一个身高勉强一米五的矮个子女生，她向来对进入这种人挤人的场所敬谢不敏。因为以她的个头，贸然挤进去，别说路了，连身边人的头都看不到。一般下场都是无奈地被无数胳膊推来挤去，直到最后人群散去，她才会晕头转脑地重得自由。 　　本以为这次经历也和过去一样，不想，这次挤进人群后，却被唱花衣拉着，一直朝某个方向前进。 　　推开，强挤，虽然一路惹来无数人大骂，但唱花衣最后，竟然把她安安全全地带到了柜台前。 　　……花衣姐真的超厉害的呀，咔露理就差眼冒星星。 　　而唱花衣把咔露理往柜台前一按，扫一眼就跟着其他玩家一起喊道：“小师兄！开垦新灵田的资格要怎么办？” 　　柜台后，张防微打着哈欠，已经喊不动排队了。因为版本更新，他今天也忙了很久，现在面对无数人喊着相似的话，他只捏了捏干渴的嗓子，敲敲柜台。 　　这种服务态度放蔚蓝星上足以被人投诉，但玩家们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唱花衣低头，而咔露理根本不用转动视线，两人就看到了贴在柜台上的公文。 　　【青华道关于灵田租赁天侠须知： 　　一，打开地图导航，红色框范围内灵田为不可租赁灵田；蓝色框范围内，为已开垦、已播种、已精心照顾三日的灵田，第一次租赁费用为一百五十灵珠四日，后续租赁费用与绿色框内灵田等同；绿色框内为已开垦、未播种灵田，租赁费用为一百灵珠每七日；橙色框内为未开垦，但已经做法请真君改造过的灵田，租赁费用为七十灵珠每七日。 　　二，经过九月十日调整后，所有灵田为道场大阵清晨傍晚统一浇水，每日浇水费用两灵珠，可七日一结。 　　三，租赁灵田仅可做农业用途，若荒芜灵田，或将灵田挪做它用，将收回灵田并处以五百至五千灵珠的罚款，请天侠谨记。 　　四，报名参与如显峰夺回的天侠，在夺回如显峰后，租赁如显峰灵田，将会视贡献度获得时间长达一个月的优惠，最高优惠为租赁费用三十灵珠每亩灵田，最低优惠为租赁费用八十灵珠每亩灵田。 　　五，如显峰夺回限时五天，若九月十五日零点前无法完成夺回，如显峰灵田优惠将降低一个档次。 　　注：本公文内所有灵珠单位，皆为良品灵珠。 　　——青华道第九代掌门夏 　　——蔚蓝驻昆源星鲸办事处范 　　——2029/9/10】 　　唱花衣：“……” 　　咔露理：“……” 　　只是游戏里租个灵田，竟然这么复杂的吗？ 　　星鲸你想清楚一点，天侠是仙侠风游戏，不是模拟农场啊！ 　　就算是农村出身的唱花衣，也有点无语凝噎的感觉。好在周围不断响起的“小师兄我租橙色灵田！”、“小师兄我租蓝色灵田！”、“绿色灵田还有吗还有吗？”、“小师兄如显峰夺回要怎么参加啊？”的喊声，立刻把她拉回现实。 　　“选哪个？”唱花衣低声问咔露理。 　　“花衣姐咱们先租橙色灵田然后报名参加如显峰夺回！”咔露理立刻算出来这个能退能进的方案。 　　“小师兄！还有橙色灵田吗？” 　　她喊道。 　　话音刚落，就听叮咚一声，那位好像姓张的小师兄NPC身边，一张颇具古典风格的高脚柜上，花盆里一朵喇叭花张开花苞，从花蕊里吐出人说话的声音。 　　杜渐的声音传出来： 　　“师弟，橙色灵田已经全部订下。” 　　“橙色灵田没有了！”张防微立刻在柜台里喊。 　　喊完他闭嘴，两眼无神，被玩家吵得心烦，感觉自己不像是仙门弟子，更像是凡间客栈里的小二。 　　“没了吗？”咔露理吃了一惊。 　　唱花衣皱起眉，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点进钱包APP，果然发现里面的几百铜钱不见了，却多了两百良品灵珠。 　　点到付款，输入100，唱花衣高举手机，喊道：“小师兄我要绿色灵田！” 　　张防微在她手机上一抹，她手机就发出一阵金币撞击的声音和一声叮咚。 　　金币撞击声代表灵珠的消失，叮咚声代表灵田成功分配。 　　咔露理还在犹豫该选哪个，就听到杜渐的声音又从喇叭花里传出： 　　“师弟，绿色灵田订完。” 　　“那蓝色……”咔露理想喊，又犹豫。 　　蓝色灵田一百五十灵珠一亩，虽然四天后就会收获一次，少了很多照顾的精力，但这四天里，她灵珠只够复活一次。 　　虽然没有灵珠后依然能够复活，只是会欠钱，不会影响太游戏，但咔露理还是不想欠。 　　“租吧，不要紧的！”唱花衣对她喊。 　　她都这么说，咔露理咬咬牙，租下。 　　金币撞击声和叮咚声，两百灵珠瞬间只剩下五十，咔露理心里滴血，被唱花衣拉出人群。 　　她们趔趄脱出人群后不久，里面传来一声大喊： 　　“所有灵田租出去了！ 　　“没有租到灵田的天侠，可在手机上报名参加如显峰夺回！” 　　听到这两句，唱花衣和咔露理对视一眼，又为自己抢到了灵田高兴想笑，又为花出去的灵珠心疼滴血。 　　这时候，星星锁终于上线了。 　　星星锁是个脸稍圆的女孩，不过身材并不胖。她好像是队里感情阈值最低的一个，讲话也有点吞吞吐吐，不太自信，上线后听说全峰灵田已经被租走，差点原地落泪。 　　“不要紧，”唱花衣已经有了主意，“一亩灵田一个人维持，就算不用浇水也挺麻烦的，你们是学生，时间不多，过段时间我也要去找工作，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这个我们还是继续组队好了，租金每个人出一部分，两亩田五个人谁有时间谁上线照顾一下。” 　　“一亩田五千灵石，两亩田一万，平均下来每人七天收获两千多，嗯，还行的样子。”咔露理算了算。 　　“然后，我们还要参加如显峰夺回，租金每个人平均一下凑出来，小卡你也可以多几次复活机会。”唱花衣道。 　　“哎？这样也不错，但是不是五个人照顾两亩灵田就可以了吗？我们已经不需要如显峰的灵田了吧？”咔露理问。 　　“我、我也觉得……”星星锁左看看咔露理，右看看唱花衣。 　　“如显峰夺回的奖励，肯定不只有灵田租赁优惠。而且，优惠好像没有时限，是从租赁开始的一个月里都有优惠，我们可以先拿到优惠，不租，以后再用。”唱花衣给她们算着，“现在我们五个人两亩田够，不代表以后也够，总而言之以后肯定有很多术法能帮忙照顾灵田，那灵田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咔露理：“唔……” 　　星星锁：“嗯……” 　　和过去几次一样，她们觉得唱花衣说得很对，有理有据，让人服气。 　　“我觉得可以。”咔露理最后说。 　　“听、听花衣姐的。”星星锁也点点头。 　　“好，”唱花衣笑起来，“那等小鱼和土豆子上线，我们征得她们同意，就一起去报名如显峰夺回吧。” 　　*** 　　朴阳峰，山脚。 　　护山大阵。 　　刚才一直在管理员房间，检查灵田分配的杜渐，在灵田分配完毕后，陪夏炯一起来到护山大阵里。 　　他们所处位置，距离大阵外只有短短不到半米。 　　两人看着外面，杜渐脸色担忧。 　　“掌门，这可如何是好？”她低声到，“商量要玩家去夺回如显峰时，外面可没有产生这般变化啊。” 第45章 　　夏炯也看着护山大阵外。 　　就见大阵外一片朦胧，但这片朦胧不是夜间山雾, 而是深紫染绿的丝缕瘴气。 　　环绕青华山外围的瘴气, 不知什么时候, 蔓延进青华山脉中，甚至来到了位于青华山中心的朴阳峰前。 　　“我记得, ”夏炯回忆着说，“师兄前几天还在的时候，为了搜索幸存的人, 一直进进出出青华山, 如果环绕青华山的瘴气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他应该会注意到的，对吧？” 　　“是, ”杜渐回答, “如果曲长老注意到, 一定会提醒我们, 或者直接解决。实际上，曲长老走之前, 已经解决掉了瘴气里大部分妖魔, 还同我和张师弟说, 山门外的瘴气快散了, 叫我们小心注意。” 　　“是啊, ”夏炯点点头，接着愣住，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连忙问：“话说为什么没有直接解决这个瘴气来着？” 　　“因为……”杜渐低下头，深呼吸一次，才流利地道，“因为我青华几乎灭门的消息已经传出，平常人不会接近这边，但总会有一些抱着捡漏发财心思的宵小之辈，瘴气放在这里，也可以阻挡一二。” 　　夏炯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放在山门外不驱散，是起第二道护山大阵的作用喽？”他说。 　　“是这样没错。” 　　杜渐回答。 　　目前护山大阵只开到朴阳峰，也只能防护朴阳峰，门里加上毫无修为的夏掌门自己，也只有四个人，怎么可能看护得了偌大一片青华山脉。 　　但青华山脉是青华道的，在四人心里，这就是事实和定论，即便是性格最与世无争的曲忘生，也不曾想过青华山脉中还会有第二个仙门。 　　加上说不定哪一峰上会残留灭门的线索，总不能让别人上山乱挖，趁机占据他们青华祖庭。 　　几番考虑思量，山门外的瘴气就被留下了。 　　然而青华山脉作为灵脉汇聚之地，即便没有笼罩道场的地方，灵气也比其他地方充裕，自然清静的山中灵气一直不间断地向外扩散，逐渐就把山门外的瘴气洗净冲散。 　　曲忘生离开前注意到这点，专门叮嘱杜渐张防微小心瘴气散去后，有人偷溜上山。 　　却不想，在他离开后，本该被洗净冲散的瘴气重新凝聚起来，不仅没有散去，反而顶着山里灵气的冲刷，蔓延进青华山脉内。 　　“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夏炯捏着下巴，思索道。 　　杜渐脸色凝重，也如此觉得。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夏炯突然的举动吓到惊魂。 　　就见夏炯伸手就要探出护山大阵外，去触摸那丝缕涌动的瘴气。 　　即便是她这样的炼气修士，躲在瘴气里的时候，也需要设法坛敛息防护。更不要说夏炯这样毫无修为的凡人了！ 　　贸然接触瘴气，可能直接被瘴毒之虫溶解成一汪血水！ 　　“掌门不要！” 　　杜渐喊道，直接去抓夏炯的手。 　　但夏炯这个动作实在太大胆太出人意料，她才扑上去，夏炯的手就已经伸出护山大阵外。 　　大阵外瘴气突然转折流动，涌向这只出现的手，好在下一刻，夏炯手腕间红光微亮，曲忘生套在他手上的鸽血红镯子焕发点点光芒，一下子涌过来的瘴气拍开好几丈。 　　杜渐：“……” 　　差点吓死。 　　话说曲长老给掌门戴了多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而且掌门有时候也太大胆了，明明平时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把掌门吓一跳，为什么偏偏面对这种，这种…… 　　不太好形容此刻情形的杜渐，想起玩家们喜欢说的一个词。 　　为什么偏偏面对这种作死的事情时，他反而会变得如此胆大？ 　　夏炯却好像没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把杜渐吓住了。 　　他像是和什么人打招呼一样，挥了挥手。半天不见瘴气里再有什么异动，才收回手。 　　“杜杜啊，”他对杜渐的称呼突然也变了，脸上带着笑容道，“师兄不在的时候，瘴气一切正常，师兄一离开，瘴气就发生了变化。你说啊，现在会不会有人站在瘴气里，看着我们呢？” 　　“？” 　　杜渐瞪大双眼。 　　“你说，”夏炯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就是眼神有点冷，“驱使瘴气发生这般变化的人，和几乎灭门我们青华的凶手，有什么关系？” 　　“！” 　　杜渐先是愣住，下一刻，她脸上手上各处经脉纹络急速闪光，爆发明亮，她本人转身就要冲出护山大阵。 　　夏炯连忙按住她，一按之下，感觉自己不像是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在按住一个小学生，更像是作为血肉之躯的人类想去按住一辆横冲直撞的越野车。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之间的体能差别，夏炯意识到，看来当初能一棒球棍把杜杜打晕，更多是靠师兄默默帮忙。 　　不到一秒，夏炯就感到杜渐快要挣脱他了，连忙劝道：“杜杜你冷静点，敌在暗我在明，你冲出去，人家直接就躲起来了，找不到的。” 　　“可是，可是！”杜渐面露愤怒不甘，想要反驳，偏偏又口拙。 　　“我知道，我知道的，”夏炯轻拍她的背，“但对面绝不是什么人单力薄的小势力，我们要稳扎稳打才行。心急不可以，来，我之前已经吃到教训了，和我一起念，心急绝对不可以。” 　　“可是，呜——” 　　杜渐停下挣扎，身体一软，要不是夏炯一直按着她，扶着她，她大概已经因为情绪激动外加体内灵力突然爆发，而瘫倒在地。 　　夏炯手上滴落灼热。 　　小姑娘已是泪流满面。 　　夏炯跟着蹲下，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听到她哽咽问：“掌门，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呜，要，要去传讯曲长老么？” 　　“的确要传讯和师兄说一下情况，询问一下他的意见，这方面还是师兄经验丰富，”夏炯思索着道，“但我的想法嘛，如果对面的人实力强到能攻破护山大阵，或者正是之前的灭门凶手，根本没必要驱使瘴气，然后偷偷摸摸做什么。可他既然选择驱使瘴气遮掩自身，就表示实力可能普普通通。” 　　他这么说，但也补充道：“当然，线索太少，说不定对面是想扮猪吃老虎。不过我想法还是稳扎稳打，不管他把瘴气驱使进青华山脉干什么，一座峰一座峰把道场扩大过去，把瘴气驱散就可以了。” 　　夏炯在说服别人这件事上向来很有天赋，本来除了莽这个想法外就慌乱无措的杜渐听他慢慢说，渐渐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掌门，”她接过夏炯的纸巾，自己擦干净眼泪，站起来，顺便一用力，把夏炯这个快有她两个高的成年男人也轻松扶起，道，“我去找张师弟联络曲长老。” 　　“嗯！”夏炯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回去，我要去管理员房间去修改如显峰夺回任务的文案。” 　　杜渐哑着嗓子，低声应是，带头走在前面领路。 　　夏炯走在后面，走之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护山大阵外。 　　他还有一个可能性没说。 　　驱使瘴气的人，目的不再朴阳峰上，而在青华山脉的其他地方。 　　如果是这样，在他们稳扎稳打一座峰一座峰把法坛重启把道场扩张过去前，那个人可能办完了他的事情，直接走了。 　　但是灭门时他们撤退得有条不紊，总不会忘记哪件事没做。夏炯想，那么，那群凶手灭门青华道离开后，真发现有什么东西没能带走而返回，那这个没能被他们带走的东西，大概率是…… 　　是掌门印。 　　夏炯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急速跳动。 　　他腿其实有一点软，幸好杜渐没有发现。 　　杜渐和张防微都还是小孩子，师兄不在，他是青华道里唯一的成年男人了。 　　不要紧，不要慌。 　　护山大阵外，深紫染绿的瘴气诡谲涌动，不知道是不是夏炯的错觉，他总觉得有谁在看着自己。 　　如果真的是为掌门印而来，如果真的有人在外面看着自己…… 　　夏炯镇定扬起嘴角，在转身返回前，朝对护山大阵外，灿烂一笑。 　　*** 　　“传讯曲长老？” 　　几分钟后，张防微听到杜渐这么说。 　　“好的小师姐，”柜台后的他站起身，“我这就来，那这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三殿下了。” 　　“……喂，”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这个新起钱庄里的朱恭靖怒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干活？！” 　　只是看到门外玩家快打起来，忍不住过来维持秩序贯彻四方道的三皇子殿下感觉哪里不对。 　　“还有你们请来的这些仙兵到底怎么回事？”他说完又喊，“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仙兵吧！” 　　“关你屁事。” 　　“与你何干。” 　　杜渐和张防微同时怼他。 　　朱恭靖脸气得青一阵红一阵，但是看到柜台外有玩家远远看着，他最近又在玩家那里落下挺大名声，为了维护面子，实在不好发作打架，只能一屁股坐在柜台后。 　　杜渐和张防微则从这个暂定为钱庄的新房子后门出来，绕到小碧霄宫前殿，进入院子。 　　院子里草木越发深茂，并且逐渐有云雾铺地。形如大鼎的外坛与地下的内坛连接，源源不断萃取灵珠中的灵气，将其扩散到整座朴阳峰。 　　灵气到了朴阳峰边缘，又会被相似的小鼎法坛约束住，通过调整边缘的小鼎，就可以调整整个护山大阵。 　　灵气不可见，但作为外坛的大鼎和作为分坛的小鼎上，每日都需要插香祭拜。 　　明明这些香都是普通的香，但点燃后就会形成大片带有淡淡香气的云雾。道场内灵气充裕后，过多的云雾就会铺满地面，到处流动缭绕，这番奇景，正是凡人们称道的仙家气象。 　　正因此，外坛旁，往往是一座仙门里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重要的法宝灵植，也会安放在此，接受灵气浸润。 　　曲忘生离开前种下的传讯花，就在外坛旁。 　　看上去和喇叭花差不多的植物藤蔓缠绕灌木，上面五六朵花苞含苞欲放。 　　杜渐和张防微对视一眼，借道场里的灵气捏诀做法。 　　他们做法完，同时指向一个浅蓝色花苞，花苞上符箓微一闪光，两人等了几秒，却不见花苞盛开。 　　杜渐张防微一愣，下一刻，皆是脸色发白。 　　这…… 　　联络不上了？！ 　　“师弟！你留下来继续做法！”杜渐立刻道，“我去找掌门！” 　　她转身奔出小碧霄宫时，所有在线报名参加如显峰夺回，等待召集的玩家，都听到手机叮咚一响。 　　他们掏出手机一看，是如显峰夺回的任务，终于发下来了。 　　【紧急！瘴气入侵！ 　　瘴气突然涌入青华山脉，朴阳峰之外的山中到处是瘴毒之虫成群飞舞！ 　　本该散去的瘴气为何异动？暗中可有人鬼鬼祟祟观察？一切又和我青华灭门惨案有何关系？天侠们啊，不管如何，首先要一座座夺回属于我们的青华山！ 　　请大家清理如显峰，开启如显峰主坛，将道场范围扩大到如显峰上。】 　　【开启如显峰主坛（0/1）】 　　【注：①打开地图即可查询如显峰位置；②瘴毒危险，进入瘴气范围时请小心谨慎】 第46章 　　“青华道今日一切安好，请长老放心。” 　　传讯花中, 传出杜渐的汇报。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挺精神, 曲忘生放下少许担忧, 又想问掌门师弟是否在旁边，能否说一两句话。 　　但师弟若在旁边, 大概早就迫不及待地插话，和他说些他听不大懂的东西，绝不会如此安静。 　　所以师弟不在小碧霄宫, 大概, 是回蔚蓝星界了, 为了门里事情在奔波吧。 　　蔚蓝星界虽然都是凡人，可办起事来好像和三万诸天一样麻烦重重。师弟已是如此劳累, 他何必去打扰。 　　找了些理由出来, 曲忘生道：“如此, 无事便好。若有万一, 不必担心防线这边，直接传讯与吾。” 　　“尊长老言。”杜渐利落回答。 　　曲忘生停了传讯, 传讯花浅粉色的花苞合拢起来, 不过它这朵花……应该说这整株灵植, 是从曲忘生的皮肉里长出来, 藤蔓将曲忘生当做爬架缠绕, 绿叶和五六朵花苞就像铃铛璎珞一样，挂在鹤氅道人身上。 　　鹤氅道人一只脚盘坐，一只脚垂落, 却不是坐在蒲团上，也不是坐在青岩上。 　　就见，百里湖光如烟，曲泽十顷波平，粼粼瑟瑟，有莲芰香清。 　　这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湖面上，大片小片高高低低的浑圆莲叶如田野一般广袤无垠，田田莲叶间，又有无数青莲露出水面，或尖尖角含苞待放，或绽放开露出嫩黄莲蓬。 　　一朵或有脸盆大的青莲盛开在这片田田莲叶中央，而曲忘生垂目打坐于这朵青莲的花心蓬台上。 　　三角云箓青旗隐藏莲莲荷叶间，常人几乎无法分辨。但盘坐蓬台的曲忘生看起来异常醒目，不只是因为他片尘不染几乎与雪白青莲融为一体的素白鹤氅，也因为那一朵朵自他浸入湖水中的小腿上，不断生长落下的莲藕莲叶。 　　这里是金汤防线之宁桥湖加花屋江段，在这五天里，驻守这段上百里防线的，便是曲忘生。 　　即便是白日，天空依然隐约可见防线大阵放出的霞光。头顶霞光，踩水踏叶飞过的修士们或出防线猎杀妖魔，或猎杀妖魔浴血而归。 　　他们经过防线时，身上衣上的鲜血就会逐渐褪去，滴入湖水。即便如此，曲忘生依然能闻见那作呕血腥。 　　但他表面上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变化，修士们进进出出，远远都能看到他的模样。 　　修士不敢靠近，悄悄绕过，偷偷瞟着，和身边人小声议论。 　　“是濯清君……” 　　“你可听闻青华道……” 　　“实在可惜。” 　　“濯清君抵达元婴境界有二十余年了罢，依老夫所见，他距离羽褪最后一点凡躯，成就仙人之体，应该只差最后半步了。” 　　“哦？我昆源又要出现一名仙君了？” 　　“不不不，羽肉身境界哪里是那么好成就的，青华道那般模样，濯清君道心怕是要大受打击啊。” 　　“我看他无甚境界不稳的……” 　　“你怎么知道……” 　　这些金丹或筑基修士虽然都小心用了传音术与同门交流，然而这一段的金汤防线大阵中枢法坛已为曲忘生掌控，修士们用传音术说什么，同样瞒不过他耳识。 　　这是为了防止有间谍或者有人魔收敛魔气装成修士进出防线，布阵的昇明羽客仙君暗中做下小设置。 　　曲忘生过去没有主持过这种阵法，对于昇明羽客仙君的安排不置可否。 　　他不置可否，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什么。掐断传讯花没过一炷香，曲忘生耳边就响起另一位主持防线大阵的元婴修士的抱怨。 　　“圣人无量，”那个稍显轻浮的男子声音道，“这些人未免也太聒噪了吧。” 　　本来闭目修行的曲忘生无奈睁开眼睛。 　　“零离君。”他唤道。 　　“哎，濯清君您别这么叫我啊。”那轻浮男子连忙道。 　　被称作零离君的轻浮男子并没有出现在曲忘生眼前，实际上，这位元婴修士所主持金汤防线，是空中的全段，他本人距离曲忘生，尚有千里万里。 　　隔着这千里万里，他同曲忘生抱怨：“虽然说三十岁以下踏入元婴境界的修士会被起个某某君的称号，代表在三万诸天都是值得万民和圣人期待的天纵之才。但我一直不明白，圣人们到底是怎么起这些称号的呢？祂又不认识你我，对不对？比方濯清君你这个名字，第一次听都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吧？而我零离君这个称号，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孤苦伶仃小可怜的味道啊，让人不喜，着实让人不喜。” 　　曲忘生：“……” 　　“对了，我刚才是为什么想找你说话来着？”零离君无需曲忘生应声，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又说了下去，“啊，是了，我听到有人拿你什么时候突破元婴境，羽褪肉身成就仙君打赌哩。你难得在青华道外出手，以前旁人都不晓得你距离羽肉身只剩下一步，不，是半步吧？我也不太明白。 　　“哎，反正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你说不定明天就能羽化成仙。我就是有点不明白，那个，那个濯清君，我十年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好像就是这般距离羽肉身只剩半步的模样了呀。” 　　这轻浮男子说着，声音突然一顿。 　　曲忘生抬眼。 　　并不见风拂，也不见莲动，一个着乌黑道袍，胸前袒露少许的瘦削男子，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这男子面容清隽，身材高挑，却不站个正形，斜斜倚在一支富丽堂皇八角流苏宫灯的长柄上。他长发不束，道袍也不好好穿着，袒露胸前一小片，雪肌衬以翠绿玉珠。 　　零离君不止颈上环着一圈翠玉珠串，双耳也垂下一串翠玉珠串。他双耳垂下的那一对翠玉珠串，向后穿过头发，连成一根，稍微压着披散的头发。 　　虽然只是稍微压住了一些头发，但在零离君眼里，这大抵就是他束过头发，不是无礼无仪之人的证明了。 　　一丝不苟穿衣、一丝不苟束发带冠的曲忘生：“……” 　　瞬息就从千里之外来到曲忘生面前的零离君屏迢，好像感觉不到曲忘生身上的排斥，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道：“濯清君你天资过人，十年前就已经到了这距离羽肉身只差最后半步的境界，那不该在这个境界上卡这么多年啊，你又不像我，这些年完全没有摸到羽肉身的边。你这最后半步为何跨不出去？难道……濯清君你，有什么心结未解？” 　　这么说，零离君屏迢又靠近曲忘生少许，并用上传音术。 　　“濯清君你那心结是什么？为何不能解？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能不能和我说说？看在……” 　　他双手合十拜托道： 　　“看在我赌了你今年就能突破元婴境羽化成仙的份上？” 　　“……”曲忘生终于开口，“若是这样，防线里看来要请虚静道四方道的道友整顿一番了。” 　　“噫！”屏迢做惊吓状，“濯清君你怎能说出这般非人之语！” 　　“……”曲忘生。 　　聒噪，太聒噪了。 　　师弟也很话多，为何就不会如此烦人？ 　　啊，大概是师弟说的那些事他虽然半懂不懂，但听师弟说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十分有趣。而这位零离君屏迢，说的却是一些他不想听的废话吧。 　　曲忘生垂眼，默看传讯花。 　　自抵达防线，已和门里传讯三次，但三次师弟好像都不在旁边。 　　如果一定要听人在耳边聒噪，他宁愿去听师弟说话。 　　曲忘生对面，屏迢好像不知曲忘生的嫌弃，依然滔滔不绝着： 　　“绝对不能请虚静道四方道的人来整顿！不过，轩辕剑宫那些修四方道的弟子，也有不少参与打赌。没办法，实在是防线外压力太大了，至今没找到种魔坛。” 　　种魔坛。 　　这个词叫曲忘生分出一点注意。 　　在被魔气侵染结出魔种前，大部分妖魔不过是普通牲畜，真正的妖兽反而少。这点和人魔相反，人魔在入魔之前，几乎都是修士，因为大多数凡人身躯扛不住魔气侵染。 　　也因此，每次妖灾魔潮，主力几乎都是妖魔，人魔少见。所以要阻断妖灾魔潮，必须阻断妖灾魔潮的源头。 　　妖魔一时之间是杀不完的，这边在杀，那边魔气在源源不断侵染生灵，造成更多妖魔。建防线不过解一时之急，断魔气才能叫永久安宁。 　　但魔气从何而来？ 　　是魔神潜入诸天，设种魔坛，源源不断从外域中抽来。 　　故而阻断妖灾魔潮，首要之务，就是找到魔神设下的种魔坛。 　　昆源界本是他们这些昆源修士的主场，找到种魔坛按理说不是难事，但自妖灾魔潮生起已这么多日，种魔坛的痕迹方向半片不曾见得，只有妖魔源源不断生出，冲击防线。 　　“黄楼羽客仙君亲自在寻呢，这么多天了，也没找到。”屏迢唉声叹气，“要是几个月都找不到，天膜大概都能叫那个藏起来的魔神撕碎了吧。不知道那时候我能不能成功跑路其他诸天界，感觉有点悬哦。” 　　“你看不见？”曲忘生突然问。 　　“看什么？”屏迢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笑道，“我可不是观星看气运的那一支，怎么看得到？倒是……” 　　曲忘生忽然向上抬头，打断屏迢的话。 　　迟了半个呼吸，屏迢才感知道曲忘生刚才感知到的东西，也跟着抬头。 　　“哎呀。” 　　天色突然黯淡下来，一大片乌云滚滚覆盖东面的天空，遮住阳光。 　　防线内外进出的修士们本是这么觉得，但六识敏锐的一些修士抬头仔细一看，发现那哪是什么滚滚乌云，赫然是一只展翼有半边天空那么大的乌羽鹰妖！ 　　这只乌羽鹰妖本该在防线之外就被修士猎杀，它却敛息隐身，摸到了防线附近。此刻见身形暴露，它双翼一震，身后拖出一道鲜红遁光，快若雷霆，眼看已经要越过防线。 　　底下不少修士发出惊叫，这只乌羽鹰妖着实巨大得可怕！ 　　如此大的身姿，光是落下来，就足以压塌整个燕京！ 　　哪怕是金丹修士，恐怕也对付不了！ 　　“我得意忘形了。”屏迢苦恼摇头。 　　曲忘生耳里听到他这么说，眼前却不见这人身形。 　　九天之上，穿乌黑道袍，耳系翠绿珠串的屏迢突然出现在乌羽鹰妖的正前方。 　　双目鲜红的乌羽鹰妖看到了他，但两者身形差距，犹如泰山之比蚂蚁。 　　乌羽鹰妖怡然不惧，双翼再震，竟是加速。 　　遁光灼亮，零离君屏迢眼看直接就要被它碾过，碾压，碾碎……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几乎没有什么理智的乌羽鹰妖差点愣住。 　　为什么它拍打双翼，发出的却是苍蝇蚊子般的嗡嗡声？ 　　在乌羽鹰妖想明白前，整个天地都黑暗下来，它抬起头，竟然看到一只巨大到能把它包住的手掌，从天而落。 　　屏迢抓住乌羽鹰妖，把这刚才还有一双垂天之翼，却瞬间变得和苍蝇蚊子一般小巧的乌羽鹰妖握在手心。 　　他手上燃起火焰，宁桥湖上，曲忘生收回目光，不看屏迢将一点灰烬洒落。 　　吾果然与方寸道天性不和，他想。 　　才过一日，今日过了，还要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环境下再待四日。 　　也没有找到一点凶手的线索。 　　曲忘生：“……” 　　想回青华山。 　　*** 　　青华山，朴阳峰。 　　太极台上，突然落下几束白光。 　　好几个玩家喘气瞪眼从光中走出，周围人才抬头打量，就听到一声大骂。 　　“卧槽尼玛！又死了！” 第47章 　　杜渐趔趄奔进管理员房间时，夏炯一眼就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 　　他修改接下来一系列任务链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笑问：“曲长老那边联络不上吗？” 　　杜渐喘气站稳, 闻言惊讶：“掌门你知道了？” 　　“也不是太难猜, 坏事总是接二连三嘛，”夏炯虽然这么说, 却语气轻松，拍了拍手，“但师兄很厉害的, 你也不要太担心你们长老, 别紧张, 别紧张。” 　　听他这么说，杜渐不由默了默。 　　“……晕血症的曲长老很厉害？” 　　她紧张的心情散去一些, 无语吐槽。 　　曲长老在门里从来是一心种田不问世事的模样, 因为晕血, 当年曲长老还没补上守拙峰长老, 只是内门亲传时，连门内大比也是不参加的。 　　杜渐并不认为曲长老文弱, 但曲长老不擅斗争却是肯定的。这个联络不上如果只是单纯联络不上还好, 要是曲长老出了什么事…… 　　夏炯看到杜渐的脸色肉眼可见又白了几分。 　　他心里暗暗叹气, 几步上前, 弯腰伸手, 轻轻一拍小姑娘双颊，啪啪两声，采取物理手段让她脸色红润一点。 　　夏炯：“杜杜！” 　　杜渐：“！” 　　夏炯：“现在可以确定了, 的确有人搞鬼。杜杜，我记得你们长老说过护山大阵的防护力度分七档，现在因为灵珠太少，只开到第二档。麻烦你去清点一下昨天收上来的灵珠，加上四天后会收获的灵珠，算一算如何分配，才能在尽量调高防护力度的同时灵珠供给五天里不至于断掉，还要留出足以开启如显峰主坛的灵珠，好吗？” 　　“对，我都忘了这件事……”杜渐喃喃，接着高声道，“尊掌门言！我这就去！” 　　夏炯回收关掉漂浮在身后的输入框，道： 　　“嗯，我和你一起出去，小小张呢？” 　　“张师弟还在外坛边尝试联络曲长老……” 　　“好的。”夏炯点头，顺便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两人身形出现在请仙兵法坛前，惹来太极台上一些聊天的玩家注意。 　　夏炯随意抬手和喊掌门好的玩家们打了个招呼，满面笑容叫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不理睬一些上前来想看能不能接到任务的玩家，两人向小碧霄宫走去，跨过前殿门槛时，他突然问杜渐： 　　“杜杜，你有没有听到鼓声？” 　　“没有，掌门。” 　　杜渐立刻回答。 　　“哦，仔细一听又没有了，应该是幻听，我该吃药了，”好似随口一问的夏炯没有在意，继续安慰杜渐，“别担心啦，就算这边不行了，你们也可以跟我先去蔚蓝星嘛。” 　　“我才不会去蔚蓝星！”杜渐立刻喊道，幸好小碧霄宫外有阵法阻拦玩家不让进入，也阻拦了声音，“我就算死，也要死在——” 　　“嘘。” 　　夏炯麻利儿捂住她的嘴。 　　“小孩子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 　　“……”杜渐。 　　“嗯嗯，我知道的，杜杜很有决心的，”夏炯又摸了摸这小姑娘的头，“所以先去清算灵珠吧，去吧。” 　　夏炯轻轻推了她一下，杜渐下意识跑起来。夏炯注视她的背影两秒，绕过前殿分不出容貌身形的青华羽客仙君神像，踏进小院。 　　“小小张，曲长老还是联系不上吗？” 　　一踏进小院，他就问。 　　张防微站在外坛前，并没有继续做法传讯。在尝试四次后，他就意识到现在是真的联络不上曲长老了，继续做法不过白费力气，不如等曲长老发现不对，来联系他们。 　　他脸色不及杜渐苍白，眼神却比杜渐茫然。夏炯问完后过了片刻，他才转身稽首回答：“是，依然联系不上，掌门。” 　　夏炯见他魂不守舍，想了想，道：“刚才杜杜说她死也要死在青华山上。” 　　张防微猛地回神，叫出来：“她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嚯，”夏炯一弹他脑门，“你自己又在想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张防微捂住脑门，满心茫然转变成哭笑不得。 　　“……掌门。” 　　“你也不要乱想，接下来还有得忙呢，”夏炯弯腰揉了揉他的额头，问，“你见识比杜杜广一些，来和我说说吧，瘴气是什么？它厉害在什么地方和原因？修士们对付瘴气的通常方法有哪些？这些方法是基于什么原理？” 　　这些对于家学渊源的张防微来说，的确是稍稍一想就能记起的常识。来不及思考夏炯为什么要问这些，少年张口就答： 　　“掌门，关于瘴气……” 　　*** 　　朴阳峰外瘴气之中。 　　一走出护山大阵，真水无香就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嘶，”他道，“我好像听到嗡嗡嗡嗡的声音？” 　　“是有虫子在飞吧？”谁能说朕不英俊跟在他身后走出护山大阵，“刚才的任务简介上好像说了，瘴气里会有毒虫？” 　　“哎，的确这么说了，希望不要太恐怖啊，我有密集恐惧症。”另一个跟出来的玩家说。 　　快三十个玩家接连走出护山大阵，都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用绳子捆绑在木棍上的刀剑碎片。唱花衣五个女玩家也在其中，星星锁听到“虫子”和“密集”两个词，被瞬间脑补出的几个画面吓得一激灵。 　　“哇，”身材高挑的芝士土豆子倒是一如既往彪悍，听到有虫子也不害怕，很是胆大地走在前面，“离开朴阳峰地图后的感觉，和之前猎猪妖时完全不一样了哎。话说这就是瘴气吗？我还以为和雾气差不多，但这么一看。竟然真的能看到模模糊糊丝丝缕缕的东西在游动……有趣！” 　　“是啊，”她身边，出狱后重新做人也很惊讶，应和道，“这些瘴气看起来有淡淡浮世绘的美术风格，在三维立体世界里制作出这种风格可不容易，星鲸这方面真的用心了。” 　　这么说着，出狱后重新做人伸手去触摸身边不远处涌动的瘴气。 　　她感到手指微微一麻，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样，但并不痛，也能是因为她把疼痛感调得很低。 　　但唱花衣四人瞪大眼睛，惊讶喊道： 　　“小鱼！” 　　“你的手！” 　　出狱后重新做人低头看手，接着瞬间被吓得连连后退。 　　可她后退，她的手也跟着后退，看到手跟过来，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的出狱后重新做人脸色更加惊恐，继续后退。 　　唱花衣四人连忙上去抓住她，有的按住出狱后重新做人的肩，有的拿住她的手腕。 　　只能拿住手腕，因为出狱后重新做人手掌上的手指全都没有了，手掌也泛着诡异的紫色，并且皮肤上鼓起无数泡泡。 　　“卧槽！”芝士土豆子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脑子里只有这个词冒出。 　　她的身体比她大脑动作更快，在想明白怎么回事前，彪悍的芝士土豆子已经举起绑在木棍上的刀剑碎片，直接挥下。 　　下一刻，出狱后重新做人一声尖叫，她不停鼓起紫色泡泡的手掌飞出去，在空中化为光点四散，并把周围淡淡不成丝缕的瘴气吹开了一些。 　　这时候，出狱后重新做人才惨叫出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 　　“哎？” 　　“卧槽？” 　　“很疼吗？小鱼你疼痛度开的几？” 　　“小姐姐你忘记调低疼痛度了？” 　　唱花衣等人还有其他玩家都围上来，关切地看着出狱后重新做人。出狱后重新做人惨叫良久，良久后突然合上嘴。 　　“唔？不疼？”她疑惑道。 　　“……”周围玩家。 　　啥玩意儿？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出狱后重新做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给所有人添了麻烦，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到我的手飞出去我就忍不住，主要是留下心理阴影了，我这行是靠手吃饭的……” 　　“谁不是靠手吃饭的啊？”有人无语吐槽。 　　既然这边没出什么大事，除了唱花衣四人还在安慰出狱后重新做人外，其他玩家都移开目光。 　　却不想，才移开这边的目光，那边又有人惨叫一声。 　　“啊！” 　　举着手机到处拍照，比起开荒玩家更像随军记者的谁能说朕不英俊大叫一声。 　　“大家！”他喊道，“快看看是不是都在掉血！” 　　此话一出，二十多个玩家齐齐按亮手机。 　　玩家手机的主题界面就是血槽蓝条，大家按亮一看，果然看到代表血槽的红瓶里，红色液体仿佛从哪里泄了出去一样，液面不断下降。 　　有的人下降的慢一些，有一些却下降得飞快。一个玩家看到自己快降到底的血槽蓝条不由瞪大眼睛，但在他做出更多反应前，他就已经灵核破碎，化为光点四下飞散。 　　这回散落的光点更多，于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到，在那个玩家死掉后，他周围的瘴气散去很多。 　　尚不明白掉血和瘴气浓淡之间的关系，但玩家们下意识都向那个玩家死前所在挤去。 　　于是已经往前走了一段的真水无香转头就发现，身后没人了。 　　真水无香：“？？？” 　　真水无香：“咋地？你们就不走了？” 　　绝大多数玩家听到他这么问，差点点头。 　　好在真水无香下一句话已经说出口： 　　“这就是个游戏而已啊！” 　　“……”玩家们。 　　是哦。 　　卧槽，场景特效太真实，都忘记这只是个游戏了。 　　既然是游戏，那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啊？毕竟疼痛感都能调低。 　　这一批玩家们紧张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有人小声为自己刚才胆怯的行为辩解：“主要是刚才整个流程太像恐怖片了……” 　　“玩的就是这个惊心动魄嘛，如显峰夺回看上去可是主线任务，奖励一定很牛逼，大家走啊！”真水无香一挥手，“先找到去如显峰的路再说别的！” 　　众人被他鼓舞起干劲，正要点头应是，却看到真水无香背后的蒙蒙瘴气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第48章 　　小碧霄宫里，外坛边。 　　张防微道： 　　“掌门, 瘴气名字里有‘气’, 看上去也像是无形之‘气’, 但这个称呼，其实是凡人愚夫五识不够, 分辨不出瘴气真身，起的误会之名。” 　　少年与夏炯就在外坛前席地而坐，夏炯听他这么开头, 稍微一想, 明白过来道：“因为瘴气不是气体, 而是杜渐提过的瘴毒之虫吗？” 　　“是的。”张防微点头。 　　“这点倒是和蔚蓝星上有点像啊，”夏炯捏着自己下巴, 思考道, “过去华夏人说到岭南, 就是瘴气多, 大军进入深山几乎回不来，现代后查明, 所谓瘴气其实只是细菌病毒寄生虫……所以普通人进入人迹罕见的深山, 必须带好抗菌药驱虫药, 喝干净的水和食物, 穿厚实不露出皮肤的登山装。那瘴毒之虫呢？靠这些方法能预防吗？” 　　“是, 我逍遥一道亲近山水，倒是有专门针对瘴毒之虫的驱瘴术，但是……”张防微为难回答, “弟子修为低微，就算有道场相助，这驱瘴术也是要筑基修士才能使出来。” 　　然后他又补充：“逍遥筑基修士会的驱瘴术，也只是针对深山瘴气，而今蔓延进山中的瘴气，已经被魔气侵染，掌门，我怀疑……” 　　夏炯明白张防微的未尽之意。 　　总而言之很困难，他晓得的。 　　感觉是在强迫眼前的小孩，但夏炯还是认真问：“这个术法的原理，或者说要怎么施展，你知道吗？” 　　张防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斟酌回答：“这，过去藏书坊还在时，闲来无事读过，术法之道和术法之术，确实也知道一些……” 　　“好，”夏炯点点头，他说话的语气和往日不靠谱时好像没有太大变化，却不知为何，透出一股不可置疑的力道来，“曲长老同我说过，炼气期弟子经脉尚未打磨成型，那么，要强行使用高出自己境界的术法，是会对你们造成不好影响的，对吧？” 　　他都说出这样的话了，张防微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立刻道：“掌门，我……” 　　“所以我知道这样会影响你们道途，但对不起，我还是想请你们为玩家越级使用这个术法。” 　　“掌门你为什么要道歉，”张防微终于完整说出来，“在青华道场中，就算强行使用大术法，对我们青华弟子造成的反噬也不会很大。至于影响道途，命都要没了，还说什么道途啊！” 　　“但我是掌门，还是个很没用的掌门，所以还是要和你说对不起的。”夏炯笑眯眯强撸张防微的头，看着少年悲愤脸色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一开始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你们好像就在瘴气里，当时你们身边也设了一个小法坛，那个法坛是不是也能驱赶瘴气？” 　　“的确可以，但那个法坛笼罩的范围很小，也不能移动……” 　　“什么？那种小法坛竟然不能移动吗？” 　　“当然是不能移动的！不同方位对法坛的要求不一样啊，掌门你乱想什么呢！” 　　“好的叭，”夏炯一扶额头，“那等杜杜调整好护山大阵后，你去教她驱瘴术。我去外面看看玩家，瘴气这么难对付的话，第一批出去的玩家差不多已经死上几次，要回来了吧？” 　　“……好。”张防微先是答应，接着无语道，“但是掌门，你这个死回来的说法——” 　　少年话未说完，两人就听到小碧霄宫外突起喧哗。 　　夏炯估算得正好，第一批离开护山大阵的玩家，已经再次全军覆没。 　　*** 　　“卧槽尼玛！又死了！”真水无香骂道。 　　他和一众玩家从白光中走出，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在花灵珠租下灵田后，大部分玩家剩下的灵珠多的可以复活四次，少的只能复活一次，或者因为来太晚没抢到灵田，维护发下的两百灵珠一枚没动，可那也只能复活六次而已。 　　而现在，复活又下山，下山又复活，死了好几次的玩家们，大部分已经用掉了自己所有灵珠，可能还欠下不少。 　　“这个任务也太难了吧！”又有一个玩家应和骂道，“想想上次对付的也就一只肥猪妖，这次怎么就出门遇BOSS了！” 　　“没错没错！” 　　“这任务难度根本不合理！” 　　“垃圾星鲸发疯了吧！” 　　“难度是认真的？” 　　“BOSS是什么呀？”一个轻松带有笑意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问。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太极台上的玩家们就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被安抚了，胸口不再那么冒火。 　　他们转头望去，看到那个奇奇怪怪戴黑框眼镜的青华道夏掌门，从他们进不去的小碧霄宫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壶茶。 　　另一个被大家称为小师兄的青华弟子NPC也跟他一起出来，左手端着一张八仙桌，右手抬着一个玩家们眼熟的木桶。 　　木桶里是干净的水，昨天用过的上百个竹碗浸在水中。张防微把这个木桶放下，转身又走进小院，把另一个装满热气腾腾茶水的木桶也抬过来。 　　夏炯站在小碧霄宫前的台阶上，笑眯眯朝玩家们招手。 　　他道：“刚才离开过护山大阵的天侠们，过来喝杯茶，和我说一说青华山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听他这么说，玩家们没有细想，就一股脑儿地跑了过来。 　　“茶……原来只是死了几次就能拿到奖励？” 　　“这倒不错……” 　　“看起来这个任务描述上虽然没有说，但其实整个任务是分阶段的？我们刚才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所以开始发奖励了？” 　　“什么？第一阶段已经完成了？但是我们做了啥？” 　　“就死了几次？” 　　“死了几次还不够吗……” 　　玩家们旁若无人般窃窃私语，夏炯装作听不到，喊了一个村民过来倒茶。 　　他自己从耳边摘下缩成薄薄一片的水晶透镜，举到左眼前，通过水晶透镜，他能看到每个玩家的ID，还有名下资产。 　　赶走两个没有参与如显峰夺回的玩家，又等所有玩家都手里捧着一杯茶，他继续重复刚才的话：“和我说说你们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吧。” 　　这大概是任务要求的一环，不过玩家们几天里已经认识到这个游戏的NPC到底有多智能，因为太过KY和杠精，导致和NPC交流事倍功半的人超级多。面对主线任务，大部分玩家一时间有点不敢上前交流。 　　谁能说朕不英俊刚想上去，唱花衣就已经越过众人，开始做说明。 　　……哎，落后一步，刷NPC好感度的机会没了。 　　谁能说朕不英俊刚在内心叹息，就看到他们夏掌门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 　　“那边的那位天侠，我记得你喜欢用……留影术，这次进入瘴气，可有用手机留影？如果有的话，让我看看你留下的影像。” 　　谁能说朕不英俊一愣，没想到过去几天自己到处拍照的行为，竟然落在了这些NPC眼里，还让NPC记住了自己。 　　一边感叹星鲸的技术实在太强，这AI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讲实话小工作室可不像那些大公司一样，能搜集无数用户数据给AI练手，只是个小工作室的星鲸能把AI调教得这么聪明，技术少说领先那些大公司好几年，怎么没看到他们发表论文等等。一边感叹这些，谁能说朕不英俊一边乐颠颠地凑上前去，把手机里的照片和小视频调出来给夏炯看。 　　夏炯看着他给自己翻动的照片，点点头。 　　翻到其中一张时，他突然开口： 　　“等等。” 　　谁能说朕不英俊的手停住，看到这个NPC指着他拍出来的照片问：“这是啥？” 　　“呃，”谁能说朕不英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张照片，“这张是……” 　　他犹豫了一下，另一个玩家幽默插嘴： 　　“这张照片的名字叫‘快到模糊’。” 　　“噗！”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好形容！” 　　“太对了！” 　　“的确快到模糊，我这几次出去，每次都是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夏炯耳朵里听着玩家们的话，眼里仔细端详照片。 　　但这张照片的确太模糊了，片刻，他问：“这就是你们说在瘴气里遇到的那个大家伙？有没有谁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得更清楚……那就真水大哥。” 　　“真水。” 　　“真水应该看得清楚一些吧。” 　　玩家们纷纷道。 　　夏炯看向真水无香，而真水无香通过刚才一点时间的酝酿，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见NPC投来目光，一点也不磕巴地把自己的经历，详略得当地讲了一遍。 　　不久之前，他们第一次进入瘴气，真水无香才给所有人鼓完劲，就看到大家突然盯着他背后，瞪大眼睛。 　　这一幕在恐怖片里也是很熟悉了的，真水无香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不假思索就往旁边一滚。 　　他因此躲过了来自背后那个庞然怪物的第一击。 　　但第二击还是没能躲过去，一条黑影如鞭抽下来，直接把他连人带灵核一起抽碎了。 　　其他玩家也没有躲过，这就是玩家们的第一次全军覆没。 　　而后他们又挑战了几次，一出护山大阵，就会被那个怪物找上，然后被比人还宽的鞭子抽死。 　　真水无香给唱花衣做完补充，然后思索着道： 　　“我觉得吧，那好像是个触手怪。” 　　“噫——！” 　　听他这么说，别的玩家齐齐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夏炯觉得他们可能已经脑补出小电影来了，微微冷汗，又追问：“触手……难道可以在陆地上活动的八爪鱼？” 　　“不，不是，”真水无香又想了想，“那个触手的质感，仔细想想，好像是木头的……？” 　　“哦？”夏炯抬起头，陷入思考。 　　玩家没看出来，喝完了茶，见夏炯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卡机了。 　　“掌门！” 　　“掌门掌门！” 　　“接下来要怎么搞啊？” 　　“我们没有复活的灵珠了，能不能给点灵珠啊？” 　　“这个怪太难了，可不可以给我们发个新技能？有新技能就能打倒了吧？” 　　“掌门！” 　　“比起新技能，不如找点新的路？”突然有夏炯耳熟的声音说，“地面上被瘴气和怪物挡住了，要不要试一下从天空中过去？反正这个任务虽然说了要清理如显峰，但完成任务的指标，是看能不能开启如显峰主坛吧？” 　　“唔，说得对啊！” 　　夏炯恍然大悟，以拳击掌。 　　他抬起头，想找出能想到这种聪明主意的人，把人记住。不想，一抬头，就看到范益春站在人群外，脸上虽然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盯他的眼神里却全是怒火。 　　夏炯：“……” 　　啊，范爸爸此刻心里所想，真真是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我特么就休息了一会儿，老板你又搞出幺蛾子了！ 第49章 　　今天范益春带着工作室众人奋战一日，多亏管理员房间和脑输入代码, 终于修改好了第一版的游戏内金融系统, 和灵田管理系统。 　　之后, 一向以不加班工作时间真实灵活著称，最近却陷入加班地狱的星鲸工作室众人, 终于迎来一次正常下班，不用再睡在工作室，可以解散回家。 　　范益春也是, 因为太过疲惫, 他甚至不敢自己开车, 喊了个代驾，才安然回家。 　　晚饭是在工作室吃的, 因此一回家他就扑到床上睡去了, 没想到,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醒来, 然后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了。 　　……过去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 也不是没熬过夜啊？ 　　哎, 年纪大了。 　　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的范益春, 对着自己日益渐高的发际线唉声叹气片刻, 却一如年轻时候, 没有忍耐住游戏的召唤，戴上头盔，进入《天侠》。 　　只是上线看一看玩家们对改动的评价, 他心里是这么说。一上线却发现，游戏币和灵田改制竟然已经不是两百个内测玩家的热点话题了，现在内测玩家间的热点话题是—— 　　“开荒队又死了你知道不？” 　　“这游戏的战斗真的好难。” 　　“还是内测呢，你看之前没卵用的铜钱这回不是修掉了吗？战斗系统迟早要改。” 　　“内测玩家就是帮忙做测试的嘛。” 　　——是开荒难度大。 　　可为什么开荒难度会大？范益春记得接下来的主线开荒安排，就是把如显峰上的妖魔杀一杀，然后把灵珠运过去，开启如显峰主坛就好了啊？ 　　于是他再一听。 　　瘴气？？？ 　　巨大的BOSS？？？ 　　什么东西？？？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不知道？？？果然他只是个名义上的策划吗？？？ 　　曲老师是个稳重的人，会搞事的只有老板了，范益春怒气冲冲到处找老板，一下子就找到坐在小碧霄宫外的夏炯。 　　还有茶。 　　茶香清冽，却能抚慰人心中怒火，范益春的念头一下子就被灵茶香气带偏了，一边闻着茶香，一边和其他没参与如显峰夺回的玩家一起，站在不远处围观开荒队玩家与“NPC”交流。 　　然后听完玩家们用死来死去带回的情报，范益春站在山上，也看到了山脚下弥漫的深紫染绿雾霭，他不禁下意识就带入玩家们，思考起眼下这个困境要怎么解决。 　　新改的如显峰夺回任务文案他也看了，其实他觉得如果不是任务难度上升太过的话，这个新改的文案挺好的。将建设领地扩张和门派复仇线结合到了一起，比普通的任务更能调动玩家积极性。 　　但战斗难度真的太难了，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吗？ 　　在深思之中，他不小心就把心里想到的一些主意说了出来，等发现自己好像成为周围目光焦点，他又忍不住去看老板。 　　于是范益春看到了夏炯那分外迷茫的目光。 　　“……” 　　他心里被茶香压下去的怒火顿时汹涌喷发。 　　就在范益春快压制不住理智直接爆发时，听到他说的话，其他玩家反应过来，齐齐眼前一亮。 　　“从空中过去？” 　　“这个想法有点骚哦。” 　　“卧槽！原来如此！所以昨天比赛的奖励才会是轻身术吗？” 　　“对哦！昨天比赛的奖励是轻身术啊！” 　　“这设计真是巧妙！” 　　“可恶！昨天我应该去争一下第一的……” 　　一部分玩家感觉自己恍然大悟，唱花衣听到议论，无奈道，“就算是用轻身术，借着风也只能飞二三十米，根本没办法从朴阳峰跳到如显峰上面去啊。” 　　在范益春的瞪视下，夏炯已经赶紧收敛住了刚才一脸蠢蠢的模样，继续装成高人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听唱花衣的疑惑，他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的确，轻身术是有极限的。” 　　众玩家纷纷看过来，以为这个NPC下一步就要给出比轻身术更强的新技能了。 　　哪有什么新技能可以给的夏炯表面上却是毫不慌张，继续道： 　　“但是，之所以要专门从蔚蓝星界请诸位天侠过来，正是看在你们眼界与我昆源界诸人不同的优点上。” 　　他道：“青华道已是如此，门人也不剩多少，曲长老又被征召，离开门中，前往金汤防线驻守。我能依靠的，只有与众不同，自成一股新力量的你们。天侠们啊，请你们认真思考，仔细想象，真的没有在现有条件下，也能飞渡山谷，抵达如显峰，开启如显峰主坛的办法吗？” 　　玩家们：“……” 　　我去，这个NPC把“我也没办法，你们自己想”这句话，说得好清丽脱俗。 　　应该只是星鲸策划写出的文案吧？不然为什么听他这么说，他们竟然觉得很开心，觉得自己就是很厉害，身为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蔚蓝星华夏人，的确能像是他说的那样，绝对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就连范益春也十分惊奇。 　　他从未见到夏炯展露出这样的一面，就算只是扮演NPC，夏炯能一瞬间用言语抓住在场所有人的心，并让大家觉得听从他的话很舒服……这真的是那个窝在工作室三楼昼夜不分打游戏的宅男夏炯吗！ 　　“有这样的感染力，为什么不去从政……”范益春忍不住喃喃，“不对，国内的话，当明星更合适？” 　　其他玩家们则开始思考。 　　片刻，一个玩家说：“办法倒是想得出来，但是没有材料啊。” 　　“没错，”其他玩家应和，“办法开脑洞可以提出好多，但朴阳峰上没有材料，说搭个绳桥吧，山上根本没有那么长又坚韧的绳子。” 　　“不用担心哟，”夏炯的语气瞬间又变回过去那种轻松又欠揍的模样了，“我们青华和你们蔚蓝星界的星鲸是战略合作伙伴，你们对材料的要求尽可以提出，只要的确合适，我们青华可以从蔚蓝星进口过来哒~” 　　玩家们：“……” 　　等等，从蔚蓝星进口？说好的仙侠风游戏？ 　　“比方你们蔚蓝星界的手机技术啦，现在村民用的一些家具啦，还有之前的烧烤架，本掌门都觉得很不错哦~只要合理，我就去拜托星鲸，所以请你们加油啊，一定要想出适合的行动方案来啊！” 　　玩家们：“……” 　　到底你们这个设定…… 　　对哦，之前那份《青华道关于灵田租赁天侠须知》上，都有蔚蓝驻昆源星鲸办事处的盖章。 　　所以说这个设定竟然是认真的，不是玩梗吗？！！ 　　范益春则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庆幸自己上线时捏了脸，如谁能说朕不英俊那样比较关注时事并且不脸盲的玩家，不会认出他就是星鲸总制作。 　　夏炯又暗示一通，方案提出者会按贡献度获得奖励云云，被打了一通鸡血的玩家们立刻就转去世界频道里，各种抒发自己的脑洞去了。 　　见众人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夏炯喝完最后一口茶，顶着范益春如针扎般的目光，转身镇定返回小碧霄宫，返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时空门，又返回蔚蓝星。 　　约莫脚刚落回沙滨路二号的房间地面上，夏炯手机上就接到范益春打来的电话。 　　年轻人接通电话，面对朋友的一通咆哮嗯嗯点头，等范益春气消掉一些，他才说出他刚才想好的理由。 　　“……出BUG了？”范益春惊讶重复。 　　“是的啦，后期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上线了，”夏炯一点磕巴都不带地胡说八道，“整个游戏系统都是曲师兄自己设计的，新系统出点BUG也是常事嘛。曲师兄也为了这件事在忙呢，但我看一时半会儿这个BUG是修不好了。” 　　“所以你直接假装这个BUG是正常的，修改了给玩家们的任务吗？”范益春皱着眉，“这可是后期的怪物，你确定玩家们真的能应付？” 　　“我都决定从蔚蓝星给他们搬东西开挂了，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夏炯说。 　　“呵呵。”范益春冷笑。 　　“总而言之，由于自由度大大提高，沉浸式游戏肯定是要比一般的游戏难度更高的，电脑上可以点点鼠标就做完一件事，沉浸式游戏里这么设置，就会变得很怪异……”夏炯说，“所以玩家也是需要训练的，训练他们在这种自由度高的游戏里，学会自己去寻找解决办法，这样一来，才能真正体会出沉浸式游戏的乐趣所在嘛。” 　　“反正你有你的道理。”范益春翻白眼，“玩家们的方案提交上来后，你搞出什么东西，要通过我审核。” 　　“好的，明白，”夏炯欢快道，“谢谢范爸爸，范爸爸早点休息嗷！” 　　“闭嘴，不准喊我——嘟。” 　　夏炯提前挂掉电话。 　　站在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的卧室里，他脸上的微笑立刻散去。现在这里既没有杜渐张防微，也没有玩家，他浑身架子一散，直接抱头满地打滚。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呜！” 　　一头撞倒墙的他翻身瘫在地上，疼得两眼泪汪汪。 　　“师兄，”夏炯举手掩面，抹掉湿润的水迹，小声呢喃，“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啊。” 　　*** 　　九月十一日。 　　今天星鲸没有对游戏进行维护。 　　曲忘生依然没有消息，好在玩家们的方案提交了上来。 　　不仅是玩家们参与了，这个想主意的活动甚至闹到了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上，不少网民为了谁的办法更好争论不休。 　　下午一点，唱花衣在约好的时间上线时，发现太极台上，真的摆放了很多来自蔚蓝星的材料机械。 　　玩家们都围在材料机械周围，指指点点。 　　“那是什么？”有人问 　　“凯芙拉纤维绳。”有人回答。 　　“哇……”这个玩家又问，“那，那个呢……？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刚才回答他的玩家同样一脸不敢置信，小声喊道，“……是大疆无人机！” 第50章 　　虽然摆在地上的无人机用白胶布遮住了商标，以防侵权得过于明显, 但对大疆无人机系列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地上这十架无人机的型号是哪个。 　　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 　　雪白色圆润机身, 如直升机一般的两个平行底部支架，四个螺旋桨, 机架中加入了复合材质核心，提高机身强度和飞行稳定性。 　　搭载了与Mavic Pro同样的FlightAutonomy技术，6个视觉传感器、主相机、2组红外传感器、1组超声波传感器、GPS/GLONASS双模卫星定位系统、IMU和指南针双冗余传感器, 可以帮助精灵4Pro在飞行时获取实时图像、深度、定位等信息, 构建飞行器周围的3D地图并确定自己的位置。 　　作为精灵系列产品, Phantom 4在Phantom 3的基础上，配置都有全面的提升, 另外首次加入的“障碍感知”、“智能跟随”、“指点飞行”三项创新功能成为最大亮点, 让无人机真正地与人工智能进行了结合①。 　　然而, 然而, 以上所说的功能，很大一部分, 是没有用的。 　　因为朴阳峰上没有wifi没有4G没有5G, 更没有可以提供GPS定位的人造卫星。 　　好在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也可以通过摄像头视觉定位飞行, 搭配其自配显示屏的遥控器, 只要天光明亮, 没有GPS也不会太影响飞行。 　　因为如此，虽然晚上才是所有玩家上线最齐的时间，开荒队却必须在下午集合, 开始练习。 　　也因为如此，唱花衣一上线，就受到众人瞩目。 　　“花衣姐来了！” 　　“花衣花衣你过来看看！” 　　“快看看这东西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想挤在人群里围观一下，唱花衣下一刻就被拉到前面。 　　十架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前，几个年轻男女正兴奋地测试，他们倒是没注意到唱花衣出现，还在比较遥控无人机的手感和现实有没有区别。 　　昨天提出使用无人机这一建议，ID名为豹子头零冲的玩家，是个看起来很开朗的大男孩。唱花衣原本以为他是上班族，因为昨天进行方案讨论时，他偶尔会提起他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但现在看到他星期二工作日白天也大胆无畏地进入游戏，唱花衣对豹子头零冲的年纪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不过，不管豹子头零冲是什么年纪，都不妨碍他在玩无人机上是一把好手，虽然游戏里没有卫星GPS可用，他还是操纵一台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流畅地在朴阳峰上空转了几圈。 　　就是一些刚上线的玩家看到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话说，这真是一个仙侠风游戏对吧？ 　　“手感完全没有区别，星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豹子头零冲自己则感觉他已经沦为了星鲸粉，因为星鲸这个一天就能把大疆无人机操作系统搬进游戏的技术实在太叫人膜拜了，“要不是我是通过头盔进入的游戏，放技能还是用手机，我简直会以为我和这台无人机，是一起从蔚蓝星穿越到这里来的！” 　　一边自言自语，豹子头零冲玩无人机玩得旁若无人。倒是组织起整个活动方案和队伍的真水无香咳了咳，拍了拍这个大男孩的肩，把豹子头零冲跟着无人机一起飞走了的大脑喊回来，道：“零冲，花衣姐来了。” 　　“哦哦哦！”豹子头零冲回过神，无人机也从天上降下来，慢慢悬停在几人面前，“花衣姐你来了！那我们这组先开始练习吧！麻烦你上机的时候小心点哦！” 　　……上机。 　　唱花衣嘴角微微抽搐，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词非常形象。 　　真水无香朝几个充当后勤的玩家喊了几句，他们很快把羽毛找来，交给唱花衣和刚刚才上线的星星锁。 　　星星锁手上死死抓着羽毛，怎么说也不敢第一个上。唱花衣本来也有点胆怯，看到自家队员这个样子，反而哭笑不得地忘记紧张了。 　　“我来吧，”她深吸一口气说，“豹子头零冲，麻烦你再把无人机高度调低一点好吗？” 　　豹子头零冲依言调低无人机高度，现在无人机距离太极台地面只有半米，就算不用轻身术，也可以跳上去。 　　没错，唱花衣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轻身术跳上无人机，然后看看能不能由无人机带着，飞到如显峰上去。 　　如果能这样直接飞到如显峰上，就由她和她的几个小伙伴用凯夫拉纤维绳，在朴阳峰和如显峰之间拉起绳桥，好让开荒队携带灵珠通过。 　　这是目前得票数最高的方案，在唱花衣看来，也是成功率最好的方案，和这个方案相比，一些玩家提出的做个绳索投射器投过去之类、造个大风筝飘过去之类的、原地建个导弹发射井之类的，都太不稳定了……毕竟这个游戏这又不是儿童卡通片。 　　站到无人机前，唱花衣因为重新袭来的紧张而走了一小会儿神。好在几秒里她就回过神来，将羽毛夹在手与手机之间，做点击技能的姿势，道：“我好了。” 　　周围玩家立刻把整个太极台上空出一大片，并齐齐举起手机。 　　看到他们这个架势，唱花衣怀疑，就和前天那个“天侠轻功仙爆全网”里，她作为丑小鸭和小师姐天仙般的动作做对比一样，很快她的出丑视频，又要被传到各大社交媒体……甚至国外去了。 　　不，别想这个。唱花衣看到豹子头零冲对他点点头，连忙静心守气，点击技能。 　　【轻身术】开启！ 　　唱花衣足尖轻轻一点，盈盈跃到无人机上。 　　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稳住了，好像上面并没有站一个人。 　　好，接下来就看无人机能不能载着她飞了。 　　她也对豹子头零冲点点头，豹子头零冲一推遥控器。 　　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稳稳飞起，细节彰显大疆公司优秀的技术和豹子头零冲熟稔地操纵技巧。但是，无人机上的唱花衣却是被迎面风一吹，直接吹飞下去。 　　幸好有前几天使用轻身术的经验，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没有摔跤。 　　一站稳，她就对真水无香和豹子头零冲摇头道：“不行，无人机带着飞的时候，会有空气阻力形成的风，我可以用羽毛控制一下方向，但还是很容易被吹下去。” 　　“哎？所以果然还是不行……”豹子头零冲陷入苦恼。 　　“那，可不可以换个方法呢？”星星锁听她这么说，小声提出建议，“就把无人机当做借力点，先用轻身术飞一段，就这样，就这样在要掉下去的时候，往无人机上借力跳一下，再飞一段，再跳一下……这样可不可以呢？” 　　“这样吗？” 　　“听起来倒不是不可以……” 　　“但是难度太高了吧？无论是对用轻身术的小姐姐们来说，还是对操纵无人机的人来说？” 　　玩家们开始议论，豹子头零冲想了想，道： 　　“的确有点难度，但也没那么难，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我也觉得可以，”唱花衣说，反正这只是个游戏，她不用担心摔死，“就是要练习这种技巧的话，这个场地太小了。” 　　轻身术跳跃一次，能飞出二三十米，在朴阳峰山顶这一片练习的话，没跳三四次，就已经飞出山顶范围了。 　　“的确是这样，”豹子头零冲看了看周围，不禁点点头，“场地有点小。” 　　“在这一片绕圈不可以吗？”真水无香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提问。 　　“我是可以……”豹子头零冲说。 　　“但我不行。”唱花衣羞愧捂脸。 　　羽毛操纵杆不适合精细操作，绕圈的话她技术不太够。 　　所有人沉默片刻，片刻后，唱花衣突然开口：“也不必这样小心谨慎。” 　　众人：“？” 　　唱花衣道：“这是玩游戏哎，莽就行了，我们直接飞如显峰试一试吧，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复活灵珠都没了，多欠点少欠点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愣，接着纷纷点赞。 　　“我去，小姐姐可以！” 　　“真的够莽！” 　　“没错，莽就可以了！” 　　“六六六六六六！” 　　“花衣姐你这提议真是对人胃口！”真水无香也不禁竖起大拇指，“是个兄弟！” 　　“谁是兄弟……”唱花衣忍不住吐槽，然后看向豹子头零冲，“小弟弟来不来？” 　　豹子头零冲眼神发亮。 　　“来来来！”他连声道。 　　一堆人涌去正对如显峰的方向的悬崖高台，隔着云雾，隐约可见几百米外的穿云峰头。 　　杜渐和张防微就等候在这里，他二人脸色有些微白，都盘坐于地，闭目调息，他们少许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见经脉纹络浅浅发光。 　　听到脚步声，杜渐张防微睁开眼睛。 　　“你们已经练习好了？”杜渐问。 　　“决定现在就去？”张防微问。 　　“其实还没练习好。”唱花衣回答。 　　“但小师姐小师兄，我们想先试一下，就试一下。”豹子头零冲道。 　　杜渐和张防微对视一眼。 　　“好。”杜渐道。 　　“要出护山大阵的人，还有那机构造物上前来，”张防微则道，“让我二人为你们加持驱瘴术。” 　　“这是越级使用的术法，我与张师弟修为不够，术法可能效果不足。”杜渐道。 　　“没有办法，只能请诸位天侠多多担待。”张防微紧接着说。 　　哦，这是要上Buff，玩家们明白的。 　　唱花衣上前，豹子头零冲也把那台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就见两个NPC捏了几十个复杂的指诀，变化频繁叫他们眼花缭乱。 　　杜渐和张防微感到自身经脉隐隐作痛，却没有表现出，待做法成功，两缕黄光分别落在唱花衣和无人机身上，他二人才微微喘气。 　　“可以了。”杜渐道，“一炷香内都有效果。” 　　“那么，”张防微对唱花衣点点头，“圣人无量，两位一路平安。” 　　唱花衣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点下【轻身术】。 　　旋即，她猛向悬崖外冲去！而豹子头零冲的无人机紧跟其后，飞出！ 第51章 　　飞出去的不只有一架无人机，在唱花衣和豹子头零冲进行第一次练习的时候, 又有好几个被选出来有无人机操纵经验的玩家熟练了手感, 遥控几架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相继上天。 　　雪白圆润的无人机在空中灵活转弯, 不等杜渐张防微为其加持驱瘴术，也跟着唱花衣和豹子头零冲的无人机, 冲了出去。 　　两架学着豹子头零冲无人机的遥控轨迹，以略低于唱花衣的高度一起飞，看起来是想让唱花衣下落时, 多几个落脚点选择。一些脑子动得快的玩家看到这样, 上去和这几个操纵无人机的玩家谈了谈, 三架无人机就跟着建议改变阵型，呈三角, 继续以略低于唱花衣的高度, 把唱花衣环绕包围。 　　另有一架无人机却是跟着唱花衣, 以略高于唱花衣的高度, 开启了智能跟随模式，一起飞。 　　大疆的技术果然牛逼, 在这样的环境下, 竟然都能紧跟不掉队。 　　一群人围向那个用智能跟随拍摄唱花衣的玩家, 看他遥控器显示屏上拍摄到的画面。而身为被拍摄的主角, 唱花衣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架无人机在跟拍她。 　　讲实话, 她觉得现在她维持自己不一头栽下山去，就已经是对轻身术很有天赋了！ 　　她从悬崖高台上起跳，手持白羽笔直向前, 仅仅是如此轻盈地纵身一跃，瞬息就奔出了七八丈，也就是二十多米。 　　风驰电掣，宛若仙人，就是…… 　　就是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的水平最高移动速度，也才二十米每秒啊！ 　　唱花衣在感到自己快要下落时发现无人机竟然没有跟上来，这才意识到不好。多亏小师姐杜渐之前给她演示过轻身术的一些小技巧，唱花衣急中生智，拿着手机和羽毛的手强行一甩。 　　羽毛尖端向外，她宛若一枚飘扬鸿羽，风中盈盈打了个旋儿。 　　悬崖上看跟拍的玩家们：“哇！好飒！” 　　于空中耽搁这么一下，豹子头零冲的无人机终于跟上来了，同时另外两个玩家的无人机也跟了上来。 　　唱花衣在发现无人机没跟上来的时候，就是心头狂跳，等到这个要踩在无人机身上跳一下的高难度动作时，反而没有她原以为地那么紧张。 　　不过她不能说完全成功，踩下去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太过用力，脚上那一下不能叫踩，应该叫蹬。 　　一下子把豹子头零冲的无人机撞出去两三米，还让圆润可爱的无人机不得不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 　　好在大疆的优秀技术，让无人机在翻了几个跟头后也能重新找到平衡，没有直接摔下去，继续追上来。而唱花衣也借这一蹬，重新飘起，继续向前。 　　隔着云雾，隐约可见如显峰的峰头。 　　这一回重新飘起，唱花衣刻意控制了速度，没有让羽毛笔直朝前，而是略向上翘起。这样在空中画了个弧度，就放慢了一些。 　　再一次要成功落下时，豹子头零冲的无人机还没有赶上来，但另外两架无人机却没有问题。 　　这次唱花衣估算好脚上的力道，瞄准地方，在无人机机身中央轻轻一点。 　　飘起，冯虚御风，一苇（无人机）渡江。 　　悬崖高台上看跟拍的玩家们大声尖叫，虽然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激动什么。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衣姐真的好帅啊！” 　　“我要嫁给花衣姐！” 　　“话说你是个男的对吧……？” 　　工农联盟小队里剩下的三个女玩家——芝士土豆子、出狱后重新做人、咔露理也已经上线。作为唯五获得了轻身术的玩家，她们同样要学会和无人机配合做凌空飞渡。 　　现在看到唱花衣的表现，胆子大如芝士土豆子和咔露理，都眼冒金光，恨不得自己也去试一试。星星锁和出狱后重新做人同样充满憧憬，却也因为其中的风险小脸煞白。 　　不过这只是游戏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唱花衣此刻就是这般感觉，第四次成功跃起后，她自觉已经掌握诀窍，终于有余力看一眼周围。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距离地面，有几千米。 　　她在飞。 　　是真的在飞。 　　一切烦忧皆随迎面狂风褪去，这就是自……啊！ 　　走神只是一霎，偏偏就是这一霎让她没有踩中无人机！ 　　看跟拍的玩家们发出惊叫，就见唱花衣向下坠去。 　　悬崖台上，杜渐低声道：“分心了。” 　　张防微倒没有太失望，“已经快到了，不要紧。以仙兵的强度，这个高度不会摔死。” 　　他说的没错，唱花衣以一个她很熟悉的姿势，整个人拍在了如显峰上。 　　捏在她手里的手机，也就是灵核微一闪光，但是没碎，就是屏幕上代表血槽的红色瓶子里，液面猛降了一大截。 　　“痛痛痛痛痛……” 　　就算是把疼痛度调得很低，唱花衣依然感觉这么摔一下很痛。她躺在地上懵了片刻，看到山坡下一丝瘴气悠悠飘来，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干什么。 　　她一个跟头爬起，按亮手机，进入地图APP，惊喜发现，自己竟然就在如显峰上，并且距离山顶主坛并不算太远。 　　加持在她身上的驱瘴术Buff效果也还行，虽然身处瘴气中，但她掉血很慢。当然，掉血慢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所在的这个高度比较高，瘴气比较稀薄。 　　所以要先上山。 　　唱花衣立刻想到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开始向上爬。 　　同时，她还要回复世界频道和好友的消息。 　　【世界频道】 　　【唱花衣：我没事！摔下去掉血好多，但没有死，还是掉在如显峰上的，我爬上去看看！】 　　【蒋灯灯：小姐姐加油！】 　　【二十八：加油！！！】 　　【卷毛狒狒：仙女你下凡又脸着地了哈哈哈哈哈！】 　　【唱花衣：……闭嘴】 　　一个人爬一座荒山，唱花衣其实有点害怕，幸好有世界频道里一百多个玩家插科打诨，让她笑出声。 　　现在她已经在如显峰上，如果说朴阳峰上是青华群峰的主殿碧霄宫，那如显峰上则有雳霆殿。 　　雳霆殿是青华一门的执法堂，从地位上说，执法堂和主殿碧霄宫同等重要。如显峰长老同时也是执法堂之主，管理门中刑罚，虽是道圣门下，所行却是法圣之事。 　　如显峰长老名为吴浩言，杜渐亲弟杜少白，死前不过七岁，身为内门亲传，就拜在吴浩言门下。 　　不过玩家们对于剧情设定的发掘还没深入到这里，唱花衣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她用上轻身术爬山，跳跃间，被魔火烧得光秃秃的岩石土地被她迅速抛在身后，不到一会儿，她就成功登顶，找到雳霆殿废墟。 　　四台无人机就在这里等着她，看到无人机没有抛下她，唱花衣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得死回去呢。 　　虽然灵珠早就用完了，还欠下青华道不少，但不管怎样，能少欠一点当然是少欠一点得好。 　　庆幸片刻，她又打量周围，不禁感叹： 　　“这建模的精度……” 　　看到倒塌的庙宇宫殿，唱花衣下意识摸出手机拍照。特别是那些有明显血迹的地方，她专门多拍了几张。 　　青华道灭门之案到现在还是个谜，不过因为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的话题度，对青华道灭门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的讨论，也有不少。 　　网络上，很多业余推理爱好者脑洞大开，提出不少可能，唱花衣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脑洞是真是假，但因为这个讨论，对灭门案线索的关注度也不由上升了。 　　但业余到底是业余，她根本没从这些痕迹上看出什么，片刻后关注点就移开。 　　“要找到一个，能稳稳拴住绳子的地方……” 　　唱花衣呢喃，在山顶寻找朴阳峰的方向。 　　她成功抵达如显峰峰顶，不过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要开启如显峰主坛，把道场扩张过来，最重要的就是把灵珠从朴阳峰运送到如显峰。所以唱花衣的主要目的，是看能不能在朴阳峰和如显峰之间，搭建一座运输灵珠的索道绳桥。 　　凯夫拉纤维绳就是为了这个索道绳桥准备的，但具体怎么搭建，玩家们做出了好几个方案，却不知道该选哪个。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显峰山顶是什么样子的。 　　“柱子挺多的，直接一绕就好了吧……”唱花衣打量雳霆殿废墟，觉得搭建索道天桥这件事应该不是很难。 　　“稳固不稳固呢……” 　　她碎碎念，上前摇了摇一根柱子。 　　柱子上都是灰，她手一抹，灰层下竟然浮现出浅浅的字迹。 　　唱花衣凑近去看，一字一顿把自己念出： 　　“姐，救，我……什么意思？难道废墟里还有幸存的NPC？” 　　有点奇怪的唱花衣对准石柱上这三个字，又拍了一张照。 　　镜头咔嚓声响起，突然间，除了拍照声，她好像还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唱花衣猛地抬头，一道黑影却已经向她抽下！ 　　*** 　　【您的队友“唱花衣”已死亡】 　　“花衣姐挂了！” 　　看到开荒队频道里跳出这个消息，太极台上，有玩家叫嚷出来。 　　“挂了！不可能啊！她血不是还挺多的吗？”和唱花衣组了队的豹子头零冲诧异道。 　　这时候，白光落下，唱花衣已经复活，从白光中走出。 　　不少玩家看到她出现，凑过去想去问问具体情况，但不等他们问，唱花衣就一脸震惊，下意识喊出来。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藤蔓触手怪！”她叫道，“那个触手怪，是个女人！” 第52章 　　杜渐：“女人？” 　　张防微：“女人……？” 　　夏炯：“哦，触手怪是个女的啊。” 　　朱恭靖：“在哪里？什么样的女人？快说！” 　　看上去十分焦急的朱恭靖获得众人瞩目。 　　杜渐虚着眼道：“原来三皇子殿下是个好色之徒啊……也是, 毕竟是皇室中人嘛。” 　　被人怼了, 朱恭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失态, 顿时恼羞成怒，“皇室中人……皇室中人怎么了！本殿下只是有点好奇罢了！谁好色……又不是零离君！” 　　夏炯瞄他, 道：“好可疑。” 　　朱恭靖：“你闭嘴！” 　　夏炯摊手，不再追究，作为主持整个局面的人, 把话题带回原本想讨论的事情上, 道：“唱花衣天侠, 你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唱花衣已经镇定了一些，冷静回答。而围在她身边的玩家们都分外激动, 感觉如显峰夺回这个主线任务已经取得了新进展, 是不是应该再发一次阶段性奖励了, “是个女人, 长相没看清，发型大概是头顶扎单髻吧, 上半身看着是个人样, 但下半身就像章鱼一样, 分出了好几个藤蔓一样的触手, 对了, 她眼睛是红的，红得发光。” 　　“哦，”夏炯转头看张防微, “小小张，你觉得这是？” 　　“回掌门，”张防微思索片刻后道，“应当是人魔。” 　　灵兽妖兽乃至平常畜生入魔，就是妖魔，而人族入魔，变成人魔。 　　人魔不常见，但也不至于说非常罕见。 　　按理来说，修士从开始修炼时，学习如何操纵自己身体里和天地间的灵气，对魔气的抵御里比凡人妖兽要高得多，可修士一旦道心不稳，也容易被魔气侵染，坠入魔道。 　　夏炯从他师兄那里听过一两句关于这个的，主要是为了告诫他，没有坚韧性格，最好不要踏上道途。 　　因为坠入魔道绝不似近年来一些文艺作品里描写得那样美好，不会给换一身酷炫黑衣血衣，然后化个妆加深眼影涂个紫色口红顺带还换了个滤镜整了个容，变帅一倍不止。更不可能在入魔时保持理智，只会发狂杀人毁灭。 　　妖魔和人魔与只知道杀戮的机器无异，即便侥幸活下去，重新找回思维，成为魔神，也不会记得自己过往，与入魔前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道心稳不稳，在三万诸天的修士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灵气如水，时而柔顺，时而狂暴，若无坚定道心做指引，修为低时还好，修为高到元婴羽客时，指不定道心一变，人没反应过来，就灵散而死。 　　为了劝诫夏炯，曲忘生当时言辞恳切，但夏炯的反应是：“……” 　　师兄，难道我是吓大的吗？ 　　这些他当时没怎么用心听，主要是想撞上个人魔不容易。却不想，他都没出朴阳峰，这不常见的人魔就自己跑上门。 　　“是人魔，”夏炯向张防微确定，“还是魔神呢？” 　　毫无理智的人魔，可干不出先偷偷假装瘴气散去，然后等最大的威胁走了，再重新聚拢瘴气，溜进山里这种事。 　　他们没长这个脑子。 　　张防微道：“现在碧霄宫主坛没有羽客仙君主持，若是魔神，直接怼上护山大阵，怕也不虚，在阵外徘徊，不过浪费时间。” 　　夏炯：“啊。” 　　也就是说除了这个藤蔓触手女人魔外，可能暗中还有一个魔神吗？ 　　脑阔疼，脑阔疼，这为什么不是在玩游戏呢？如果是在玩游戏的话，他就能丢开游戏机，去把游戏制作人打一顿了。 　　管理员房间里的范益春突然打了个喷嚏。 　　夏炯思索片刻，微笑。 　　他抬起头道：“诸位天侠，你们做得很好。” 　　玩家们：“！” 　　果然！果然！任务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这一阶段的奖励要发下来了！ 　　夏炯则努力回忆自己玩过的剧情游戏里，与此刻的他角色定位类似的NPC（比如说绝大多数游戏里的新手村村长），回忆他们的台词和情绪，和蔼地说着一些空话套话，道：“你们的努力，青华道永远会记得……虽然青华上次收获的灵珠，大半为了防护，填进护山大阵。但有些地方，本掌门还是可以做主……” 　　到底会奖励什么呢！玩家们激动等待。 　　到底该奖励什么呢……夏炯又开始头疼。 　　他想了想，视线穿过如单片眼镜一样悬浮在他左眼前，与他黑框眼镜重叠的水晶透镜。 　　透过水晶透镜，可以在玩家们的头顶看到名字和相关数据。于是他扫了一眼开荒队成员名下都为负数，欠下了好几百甚至近千灵珠的资产时，突然灵光一闪，良心发现。 　　“所有参与如显峰夺回的天侠，都可以去钱庄领到五百——” 　　“才五百？？？” 　　无数玩家下意识喊道。 　　“哦，五百多了对吗？”夏炯立刻把刚刚发现的良心塞回去，“多谢诸位天侠体谅我青华，那就二百五十枚良品灵珠好了。” 　　玩家们：“？？？” 　　你这个NPC什么意思？ 　　发奖励还能减一半的？太抠门了吧！ 　　并且二百五这个数字为什么感觉恶意满满？星鲸是怎么调教AI的啊喂！！！ 　　而夏炯站在请仙兵法坛前，看到无数玩家想上来揍他，但因为空气墙（阵法）没法揍的表情，努力伪装，伪装，伪装…… 　　“噗。” 　　夏炯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玩家们：“……” 　　夏炯肩膀颤抖，笑眼弯弯，“开玩笑开玩笑，所有参与如显峰夺回的天侠，都可以去钱庄领六百灵珠。” 　　六百…… 　　玩家们脸色立刻缓和，并且不要脸地送上彩虹屁。 　　“谢谢掌门！” 　　“掌门好大方！” 　　“掌门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掌门一千灵珠可不可以啊？” 　　“一千灵珠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你们表现如何啊，”夏炯笑道，“诸位天侠，来继续吧，告诉我，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 　　听完下个阶段的行动方案讨论，夏炯施施然退场。 　　他一消失，原本顾忌好感度的玩家们顿时爆发。 　　“我去！这个NPC好叫人生气！太不正经了！” 　　“竟然还会开玩笑？还会笑话别人？我青华掌门竟然是这样的吗？谁设定的恶劣性格啊，星鲸策划出来挨打！” 　　“不过他笑声好好听哦……配音CV是请的谁？” 　　“国内商配网配我一直很关注的，好像没有谁是接近的声线。” 　　“难道是新人吗？” 　　“新人演技这么好？” 　　“其实我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那种挺有特色的耳熟……” 　　“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加一” 　　“啊啊啊啊，我还想听掌门笑，真的好好听，只拿二百五灵珠也无所谓啊！” 　　“……你难道真是个二百五啊？” 　　“二百五怎么你了！” 　　“蔚蓝星界人关注的重点未免太清奇了？”听到玩家们的议论，张防微不由小声道。 　　“蔚蓝星界，”听师弟这么说，杜渐想了想，道，“大概的确是一个富饶又平稳的地方吧。” 　　刚和玩家们接触的时候，杜渐还以为这些玩家都是些大家小姐少爷，不然为什么要变着花样找地方玩耍。可接触了这么几天后，她发现，这些玩家要上学的上学，要搬砖的搬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不事生产的地主官眷。 　　但明明要上学要搬砖，也还是得抽出时间玩耍，蔚蓝星界人，果然清奇。 　　“虽然没有灵脉，但对于凡人而言，说不定是个好地方。”杜渐说。 　　“没有灵脉，就没有修士。天地不稳，若没有修士维护，只有凡人该如何生存？又倘若魔神……”张防微不解，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朴阳峰上空转圈飞舞的无人机，又低声道，“不过他们在一些方面，的确厉害，这个可以飞的小机构，我都想让以前认识的东钟道道友过来瞧一瞧了。” 　　“掌门也很厉害，”杜渐道，“本来这些蔚蓝星界人对六百灵珠的奖励也不会多满意，但因为他开了个玩笑，他们的不满立刻转换目标了。” 　　“哎？”张防微一愣，“是这样？掌门故意的？” 　　此话一出，少年少女面面相觑。 　　“故意的……” 　　“应该不可能吧……” 　　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见过自家代掌门各种不靠谱的样子，虽然最近两天掌门突然稳重许多，但两个都不太相信夏炯会做这种事。 　　不过，比起掌门的事…… 　　两人又看向一边紧皱眉头，从听到女人开始，就神游天外，天晓得在思考什么的朱恭靖。 　　杜渐和张防微闭上嘴，仅仅以眼神交流。 　　——师姐，他？ 　　——盯住。 　　“NPC”这边暗流涌动，玩家那边，一边讨论掌门的人设和配音CV，所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围观了一番热闹的普通玩家讨论刚才的“轻功表演”，去继续种田，或者当风景围观党。参加了开荒队的玩家则皱眉思考起，到底要怎么对付那个藤蔓怪BOSS。 　　经过范益春的点拨，再加上第一天开荒时已经发现，这个BOSS的确不是他们现阶段能对付的，玩家们目前对BOSS的思路，都是以非正面战斗为主。 　　很快他们就定下一个勾引计划，先派遣了一小队玩家，下山离开护山大阵，看BOSS要多久才能赶来，又趁BOSS被勾引走时，又派遣另一对玩家从另一个方向下山，算BOSS会不会发现。 　　出主意的是谁能说朕不英俊，他过去直播一些单机游戏时，经常用这种小手段。 　　实验结果让玩家们松了一口气，星鲸在给了BOSS超强的攻击力时，并没有把阿尔法狗一般的头脑也赋予。当被玩家勾引走时，藤蔓怪BOSS要消灭眼前所有玩家，才会转身去找另一队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瘴气的玩家。 　　也就是说，仇恨机制极其简单，要不是藤蔓怪BOSS的速度比所有玩家都快，这个怪物其实很适合当风筝放。 　　不过，既然发现了这一点，明天正式开荒时，就能够拉住藤蔓怪BOSS，不让它破坏索道绳桥了。 　　开荒队众人谋算来，谋算去，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小样！我欺负不了NPC，我还欺负不了一个BOSS吗！ 　　嘿嘿嘿…… 第53章 　　九月十二日，晴。 　　下午一点, 正好是刚吃完午饭休息的时间, 太极台上白光连绵, 不断有玩家走出。 　　因为二十四小时里登陆超过十二个小时，就会被游戏头盔的保护系统强行踢下线。为了能参与这一次开荒, 不少人从昨天就开始调整登陆时间。 　　同时，上一次活动抽奖送出去的游戏头盔也差不多发到了中奖网民手上，这些网民去官网注册账号时, 瞥到一个人工置顶的网页, 先加入了真水无香申请的内测玩家群。 　　十个玩家里, 有忍不住想先登录的，上线加入了开荒队里后勤玩家的队伍, 帮忙需要训练的主力玩家照顾灵田, 帮忙看住那只秃毛鸡, 或者帮忙守装备。 　　守装备, 是《天侠》里玩家们自己开发出的特殊玩法。 　　朴阳峰上新添加的建筑钱庄，只接受灵珠的存取, 不可以寄存其他东西。但收集装备和到处抠摸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屯起来, 是玩家的刚性需求, 堪比住房之于华夏人。所以, 针对这一项刚需的奇怪业务“守装备”, 也在游戏里出现了真正有购买力的钱币灵珠后，迅速发展起来。 　　守装备，其实就是内测玩家们自己搞出来的装备和各种东西的寄存。七八个玩家两两轮班, 帮忙看守下线玩家寄存的东西，按时间收费，三个小时以内是一枚灵珠，下线十二个小时，也才四枚灵珠而已。 　　他们主要采取薄利多销的策略，看上去赚得很少，但是如果两百多个玩家每次下线都去他们那里寄存，一天下来至少也能收获八百灵珠，值班的玩家十二个小时的游戏时间里，花费三个小时在上面，差不多就能赚一次复活两次复活。 　　不过，这种看守的工作很无聊，来玩游戏的玩家里，愿意做的人很少。而且，所有内测玩家都在他们那里寄存这种好事，当然也不可能发生的。 　　开始内测已有四五日，两百内测玩家也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除了少数极端社恐和不打算和别人搞好关系的家伙外，大部分人都已经找到了游戏里的亲友，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大小团体。 　　这样一来，小团体里，只是短时间下线的话，把身上的东西拜托亲友就好。长时间下线，也有说要熬夜的亲友可以帮忙。 　　由此产生的、各种可以去搞八一八的纷争不提。大团体里，如开荒队，也会安排专门的后勤，替所有下线的开荒队成员守装备。 　　萌新玩家里有好几个，参加了开荒队的后勤。不过，也不是没有萌新想围观“第二次如显峰夺回战”，按捺住骚动的心，专门等到今天下午一点，调整登陆时间，和老玩家们一起登陆。 　　“哇！这真实感！那些照片不是作假的啊！” 　　“要怎么才能吃到烤猪肉？” 　　“要怎么才能喝茶？” 　　“哎？新玩家没有两百灵珠的吗？” 　　“噢噢噢噢！那边的就是群主吧！” 　　内测玩家群群主，也是开荒队队长，真水无香比其他玩家提前了一个小时上线。 　　上线后他安排线上的后勤玩家做准备，羽毛准备好，无人机也向掌门确认充电好没有，统计每个小队的名单，安排新加入开荒队玩家的去处，等等等等，都条条有序。 　　讲实话，虽然明眼人都看出来，真水无香如此拼的目的，在于想成为《天侠》这款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里的第一个玩家公会会长，有些人看不惯，有些人背后酸，但大家都不得不赞同一个观点，那就是这位东北大哥，着实是一个人才。 　　等到下午一点，开荒队成员大部队上线，所有的事情，差不多都按照计划，预备好了。 　　真水无香找到唱花衣那边。 　　“花衣老妹，你们工农联盟的人准备好了吧？” 　　“嗯……”唱花衣一脸为难，“人是都上线了，但是……” 　　但是，每一次跳跃都跳到无人机上，对于某些人来说，实在太难。 　　昨天练习了一天，五人中的星星锁依然没有学会这个技巧，而芝士土豆子和出狱后重新做人对这个技巧的掌握，其实只勉勉强强。 　　“我跳的时候并不害怕啊，”芝士土豆子无语中，“为什么总是踩不中？” 　　一边，个头不超过一米五的咔露理看了看身高接近一米九，高挑仿佛模特的芝士土豆子，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个头太高，所以手脚不太协调……” 　　“老娘才不是傻大个！”芝士土豆子叫道。 　　唱花衣无语瞥了一眼旁边打打闹闹的小姐妹，对真水无香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真水无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笑出来，只点点头道：“那就换计划B吧。” 　　因为跟不上队里练习进度而眼圈微红的星星锁听到这句话，稍有些茫然。 　　“……什么计划B？” 　　过了几分钟，她看到后勤组的人为三架无人机系上了绳子，又把绳子另一端系在她手上。 　　星星锁瑟瑟发抖，“……这是要，干什么？” 　　“哦，”真水无香看她，“踩无人机飞过去，难度的确很高嘛，你们学不会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就做了计划B啊，你们可以抓住绳子，被无人机带着飞过去。” 　　“但这样灵活性太低，如果BOSS出乎预料地突然出现，可能来不及反应，”唱花衣道，“能踩着无人机过去还是踩着无人机过去，但芝士，星星，还有小鱼，你们就……唔……” 　　星星锁松了一口气：“哦，没事，这样更让我放心，不会拖累大家。” 　　出狱后重新做人：“其实我五次里差不多能踩中三四次吧，也要和星星一样被绳子提过去吗？” 　　芝士土豆子：“可恶！老娘一定能练会轻身术的！” 　　咔露理：“……加油。” 　　于是工农联盟五人组里三人使用计划B，搞定。 　　眼看已经一点半，真水无香去找无人机小组组长豹子头零冲沟通完，确保每一台无人机都满电，没有故障——昨天练习搞坏了两台，已经被送走，据那个NPC掌门言，是回蔚蓝星去修了——他才安心少许，在开荒队频道里道： 　　【真水无香：可以了！】 　　【真水无香：各小组出发就位！】 　　【杀人放火最可爱：敢死队一组就位！】 　　【爱我你怕了吗：敢死队二组就位】 　　【卷毛狒狒：敢死队三族就位】 　　…… 　　【我叫小屁屁：运输五组到达指定位置】 　　【真水无香：大家！】 　　【真水无香：现在是一点四十一分！】 　　【真水无香：我们所有人，在一点四十五分时，同时行动！】 　　【真水无香：加油！青华必胜！！！】 　　“青华必胜！！！” 　　“壮哉我大青华！！！” 　　漫山遍野响起玩家们的欢呼，只剩下四分钟，如显峰夺回作战就要开始！ 　　谁能说朕不英俊端着手机，像是端着一个名牌摄像头一样，兴奋拍下照片。 　　终于，一点四十五。 　　朴阳峰山脚下，为了参加开荒而逃学了的杀人放火最可爱，和剩下九个敢死队一组的玩家，跨出护山大阵。 　　一出护山大阵，他们就朝着同一个方向，蒙头飞快奔跑，哪怕进入瘴气后，血量哗哗直掉，也阻挡不了他们向前的脚步。 　　直到听到风声，所有人都蹲下，技术好或者技术差地翻滚。 　　然而这依然阻挡不了大杀特杀的BOSS。 　　【您的队友“垂宇揽星河”已死亡】 　　【您的队友“编号1778”已死亡】 　　【您的队友“逃之夭夭”已死亡】 　　…… 　　朴阳峰上，开荒队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连续三条刷屏的通知。 　　【真水无香：BOSS被勾引到敢死队一组方向去了！敢死队二组出发离开护山大阵！敢死队一组成员复活后立刻返回一组出发点集合！】 　　【真水无香：工农联盟小队和无人机组十秒后出发】 　　【真水无香：绳子都拿到了吗？】 　　【唱花衣：万事俱备】 　　【唱花衣：放心】 　　悬崖高台上，工农联盟小队五个人都站好了。 　　无人机已经起飞，芝士土豆子、出狱后重新做人，还有星星锁，都已经开启【轻身术】，被无人机提着飞起来，并对贱兮兮过来拍照的谁能说朕不英俊怒目而视。 　　她们一手是抓着无人机底部的绳子，另一手则抓着一根凯芙拉纤维绳。同样，唱花衣和咔露理也抓着一根绳子。 　　纤维绳下吊着无数同样用纤维绳编织出来的网袋，等绳桥搭好以后，这些网袋将用来运输灵珠。 　　三秒，二秒，一秒。 　　被小师姐小师兄加持过驱瘴术，唱花衣和咔露理抓着绳子，两人伴着四架大疆精灵Phantom 4 Pro跳出悬崖。同时，芝士土豆子三人也抓着绳子，被无人机带着飞出。 　　这回唱花衣一点也不敢分心，五人平安抵达如显峰峰顶。 　　一落地，她就喊：“快去找自己那根柱子！” 　　如显峰上的断壁残垣，因为BOSS昨天出现，变得更加断壁残垣了。幸好他们昨天还用无人机打探过几次地形，对建筑物废墟的改变并不意外。 　　不知道BOSS会不会找过来，五人紧张地找到开会时选定好的、自己的那根柱子。 　　她们将凯芙拉纤维绳从柱子上绕过，又系在伴自己过来的无人机上。 　　【唱花衣：好了！】 　　【唱花衣：无人机组可以回收！】 　　这五台无人机立刻拉着绳索返回，同一时刻，为了拉住BOSS，敢死队五组也冲出了护山大阵。 　　【萌竹子：BOSS仍在敢死队视线范围内，没有离开】 　　【真水无香：无人机返回了，运输组准备！】 　　运输组有五个小组，都焦急等待着，终于看到五架无人机返回。 　　他们一拥而上，把绳子从无人机的支架上解下，同时割断这边还在源源不断放出的绳子，将两边打结，使得绳索变成一个极长的绳圈。 　　五根细柱已经立在地面上，五根绳圈分别被朴阳峰和如显峰的柱子撑住。 　　运输组里还有很多人，正把已经从钱庄仓库里搬出来的圆溜溜灵珠，塞进一个个网袋里。 　　等几个网袋被塞满，真水无香就在开荒队频道里喊： 　　【真水无香：可以拉了！】 　　朴阳峰上的运输组，如显峰上的工农联盟小队，同时开始拉绳子。 　　绑在绳子上的网袋跟着绳子移动。一枚枚圆滚滚灵珠在阳光下微微发亮，被网袋载着，穿过护山大阵，连成一条线，去向如显峰。 第54章 　　一网袋平均可装十一二枚灵珠。 　　开启如显峰主坛开启，必须一次性加入一千枚灵珠或者更多。 　　一袋灵珠被运输队员装满, 离开朴阳峰抵达如显峰, 拆包, 从朴阳峰返回如显峰，约莫要五分钟一轮, 其中装满半分钟，拆包半分钟。 　　每根绳圈上，有十个网袋。五根绳圈, 就有五十个网袋。 　　综上所述, 求五根绳圈开始运转后, 大概要过去多久，如显峰上的灵珠数量足以开启主坛？ 　　“……” 　　夏炯拿着水晶透镜偷摸摸看玩家们之前在开荒队频道里的讨论, 无语扶额。 　　“这是什么小学生级别的数学应用题？” 　　他站在小碧霄宫门口, 又抬头眺望不远处悬崖高台上。 　　“已经流水线化了, 虽然是我期待的画面, 但果然还是感觉大家都好厉害哦……” 　　夏炯蠢蠢欲动。 　　“……我能不能偷偷溜过去和他们一起玩？” 　　“这当然是不能的，掌门。”张防微说。 　　“您在想什么呢, 掌门。”杜渐说。 　　少年少女站在台阶上, 一人捧着一杯灵茶在抿。借着灵茶安抚放松的功效, 醒脑并压制经脉的疼痛。 　　被嫌弃的夏炯一脸并不在意, 反正各种嫌弃他早就习惯了。他摘下眼镜, 用道袍袖角擦了擦，重新戴上，然后道： 　　“按照玩家给出的数据, 再减掉期间一定会产生的损耗，差不多十分钟一千枚灵珠就能全部运送到如显峰。杜杜，小小张，你们准备好了吗？” 　　把灵珠带入内坛，需要捏诀做法。而捏诀做法需要能感应灵气并长期训练，玩家们至今连灵气都感觉不到，如果不是请仙兵术塑成灵核，他们一个术法也施展不出。 　　也就是说，运输的事情可以交给玩家们来做，但要开启如显峰主坛，杜渐和张防微必须亲自前去。 　　“曲长老在离开前，就已经差不多修复好了各峰主坛。只是将灵珠带入主坛内坛而已，我早就准备好了。”杜渐道。 　　“我也准备好了，就是……”张防微抓了抓后脑勺，到底忍不住提出抗议，“掌门，为什么你喊师姐是杜杜，喊我却是小小张……？” 　　“因为我已经认识一个小张了呀~”夏炯笑眯眯，“虽然他和其他人一起跳槽去神风啦。” 　　“那也没必要这样称呼我，您可以直接喊张师侄，或者防微也可以，过去外门纪长老就是这么喊我的。” 　　“那样太正经了啦。” 　　“正经点不好吗？！” 　　“当然不好，”夏炯笑着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出发了。” 　　张防微这才发现这叫他忐忑不安的十分钟已经过去，并且一时也提不起紧张的心情来。他嘴巴张了张，从夏炯的笑容里感到里淡淡的关心。 　　“你之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夏炯想了想，回忆起来，微笑道，“两位师侄，圣人无量，一路平安啊。” 　　张防微和杜渐对视一眼，稽首行礼。 　　“尊掌门言。”两人道。 　　说罢，两人捏诀做法，先给自己上了轻身术，又给对方加持驱瘴术。 　　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两人转身奔出。 　　不过还没奔出多远，朱恭靖也从一边奔出来。 　　看那速度，明显也上了四方道独有的轻身术。 　　杜渐和张防微瞥他，杜渐不开口防止一张嘴就吵起来，而张防微问：“三殿下，你要干什么？” 　　朱恭靖不敢和这两个青华道外门对上视线，吭哧吭哧吞吞吐吐道：“这，嗯，本殿下，不是，是我，我在你们青华这里也住了许久，我想要……咳咳，这个恩情请让我回报，就让我……是说，我想帮帮你们……” 　　他话未说完，杜渐和张防微对视一眼，下一刻，一人跳起，一人蹲下伸腿去绊朱恭靖。 　　青华道虽然不修剑术，但打熬身体却是一入门就要开始做的，不然承受不住开拓经脉之苦。杜渐和张防微动作皆如猿猴般敏捷，打了个朱恭靖措手不及。 　　他先是被张防微绊倒，又被飞身而起的杜渐一脚砸在背上，Duang的一声，整个人都陷入地里，差点昏迷。 　　然后不等他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杜渐张防微已经从一边扯了那从蔚蓝星界带过来的坚韧绳子，几下就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你！”捆好人后杜渐随意指了一个在一边围观拍照的玩家，“去把这家伙提到掌门那边去！” 　　“明白小师姐！”被指到的幸运玩家一脸兴奋，叫了几个朋友帮忙，飞快把人搬走了。 　　“三殿下果然和什么有牵扯。”张防微站起来，道。 　　“以元婴修士之能，往返青华山与燕京轻而易举，但就算是曲长老，也不曾提过要把这位三殿下送回燕京，”杜渐道，“不就是看出他肯定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交谈间，又奔跑起，引来无数玩家注意。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屏住呼吸，自悬崖高台上跳出，脚踩绳桥，如飞鸟般掠过空中。 　　玩家们：“哇哦！” 　　唱花衣大佬虽然也很飒，但果然还是比不过小师姐小师兄！ 　　真想快点学会轻身术啊！ 　　想着这个主线任务完成后，可能拿到的奖励，玩家群情激奋，动作瞬间又快了不少。 　　而杜渐和张防微一脱离护山大阵范围，进入瘴气，身上就泛起暖黄色的光，驱散周围深紫染绿的瘴气。 　　几个纵跃，两人跳到如显峰峰顶。一落地，杜渐便向唱花衣问：“灵珠多少了？” 　　唱花衣一直默默计数，闻言回答：“差不多有一千了小师姐。” 　　那就可以了，杜渐随手拍出一道风，让地上一堆圆溜溜的灵珠向主坛滚去。而张防微左右看看，警戒片刻，看到没有异状，低声道：“我去打开内坛。” 　　打开内坛，进入其中，对于曲忘生这样的元婴修士来说，十分轻易，但炼气期修士可无法这么看。 　　说到底，主坛或者内坛，都是一门机密要地，本来就不是炼气期修士能随意进入的地方。 　　从前天开始，就施展许多次超出能力的术法，现在离开护山大阵，又失去了道场加护，张防微一驱动灵力，就感到经脉痛如刀割。 　　他脸色一白，却没有作声，手上变幻指诀也没有颤抖。 　　青华道对弟子的训练十分严格，而门内大族张氏对子弟的教育更是到了严苛的地步。张家长辈教导孩子们捏诀时，甚至会故意打肿孩子的手，好让他熟悉疼痛，并学会在疼痛中也不手抖地捏诀。 　　对于这种教育手段，张防微过去是颇有微词的，不过他当时只是一个对修炼不太上心，修为也很低的外门弟子，有微词不会影响谁。 　　“现在看来，倒是长辈们有先见之明，但是……怎么看张家应该活下去的人，都不应该是从不认真听课的我啊。” 　　张防微苦笑，终于摸到了那扇位于虚空中的门，捏诀。 　　就见外坛大鼎所矗立的地面上，如草木花朵的纹路微微亮起，等看到杜渐驱赶一千多枚灵珠滚到这一片，并对他点头时，他才深吸一口气，将通道打开。 　　站在外围，唱花衣五人就看到地上亮光一闪，叫她们不由闭眼。 　　再睁开时，大鼎周围的灵珠还有两个NPC，都消失不见。 　　星星锁不禁问：“花衣姐，他们这是进去了？” 　　唱花衣低头端详自己逐渐染上紫色的手指，不敢想要是开了疼痛度，这鬼游戏会让她感觉多疼。闻言应道：“应该是进去了，去给真水无香报一声吧。” 　　咔露理在开荒队频道里汇报。 　　【咔露理：群主，NPC带着灵珠进主坛了】 　　【真水无香：好好好好好好！】 　　【真水无香：大家看到了吗？这个任务马上就能完成了！】 　　虽然隔着几百米，但如显峰上的五人感觉自己也听到了朴阳峰上的欢呼。 　　无数人在开荒队频道里冒泡，手机上一不注意就刷过去了99+的消息。 　　不过真水无香还在竭力提醒大家注意： 　　【真水无香：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 　　【真水无香：敢死队那边拉住BOSS，不要松懈啊！】 　　他这句话刚发出来，如显峰上唱花衣等五人，就听到一阵如同发动机启动般的轰鸣。 　　地面震动，中央那一尊比国宝四羊方尊还高还大的大鼎中先是向天空射出一道细细光线，然后光柱迅速扩大，形成一条宛若贯通天地的光道。 　　在这光道照耀之下，天地间也变得昏暗，苍穹上，白日不会显露的粗壮灵脉隐隐浮现，如仙人披帛般飘动。 　　唱花衣五人齐齐张大嘴巴，举起手机，打开摄像机。 　　下一秒，五声咔嚓传出，拍下这宛若好莱坞大片的一幕。 　　拍下照片后，唱花衣突然感觉起风了。 　　从外坛向四周发散的干净灵气，涌动间带来了风。 　　难闻的瘴气被灵气吹散，而唱花衣看到自己只剩一丝的血量不再下降，放松下来，呼吸一口气。 　　她吐出一口略带紫色的浊气，但浊气尚未散离，就被吹走，唱花衣并未察觉。 　　“血量在恢复！”芝士土豆子叫到。 　　“道场已经开启成功了吧？”咔露理说，“话说为什么只能在道场里才会自动回血？” 　　“就是个设定，”出狱后重新做人道，“想那么多干啥？” 　　她们嘀嘀咕咕，又看到地上纹路一闪，那两个NPC重新出现。 　　五人连忙跑过去，唱花衣喊道：“小师兄！小师姐！主坛是开启成功了吧？”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本来也露出笑容的小师姐小师兄脸上，神色突然一凝。 　　NPC表情这么生动到底是用的什么程序啊……唱花衣先是走神想到这个问题，接着，又听到了她已经挺熟悉的呼呼风声。 　　BOSS？ 　　可这不是已经在道场中了吗？ 　　她来不及仔细思考，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挡在那两个NPC前。 　　但在唱花衣扑过去之前，一股巨力从她背后袭来，把她和小伙伴，还有那两个NPC，一起撞飞。 　　岌岌可危的一丝血线顿时清空，化为光点消散前，唱花衣看到如同树木的巨大藤蔓砸下，却被一道鲜红身影挡下。 　　BOSS仇恨没拉住，但NPC没事…… 　　这样想的她，回到登录界面。 　　同一时刻，浑身缠绕鲜红如玉的细藤，出现在如显峰上，挡下BOSS那一击的夏炯，感觉自己快死了。 　　“师兄，”他呻吟道，“你知道人体可以承受的最高加速度是几个G吗……” 　　隔着千万里，操纵那条手镯所化鲜红细藤的曲忘生：“……” 　　他默默捏诀，先给掌门师弟加持各种护身术法。 第55章 　　时间稍稍倒退片刻。 　　三四个玩家把捆得严严实实的朱恭靖抬到夏炯这边来，然后眼神发亮, 被夏炯一人请喝了一杯茶, 开开心心走了, 继续围观开荒。 　　小碧霄宫前，顿时只剩下夏炯与朱恭靖两人。 　　夏炯蹲下来, 看捆得和毛毛虫一样的朱恭靖，片刻，转脸捂住嘴。 　　“噗。” 　　朱恭靖：“……” 　　朱恭靖：“你笑啥！！！” 　　夏炯：“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掌门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大笑气得朱恭靖脸都红了, 而且这混蛋笑就算了, 笑完了竟然还道：“哎呀呀三殿下, 你看你，你看看你……噗哈哈哈哈哈哈！” 　　夏炯笑得肚子疼, 颤抖地摸出手机, 咔嚓。 　　朱恭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咬死他, 在地上拼命挣扎起来。 　　然而挣扎几秒, 少年发现，竟然挣扎不脱。 　　“明明没有感到灵气, 是法宝吗……这个绳子, 什么古怪！”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哦, 三殿下, ”夏炯随手抓来一根鸡毛, 在朱恭靖脸上扫来扫去，“蔚蓝星界专有的修炼方式，你没见过吧？” 　　朱恭靖才不相信。 　　“蔚蓝星界根本没有灵脉, 我找那些仙兵问过了，他们连灵脉是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阿嚏阿嚏阿嚏！把你的鸡毛……阿嚏！拿开啊……阿嚏！！！” 　　“我才不听你的呢。”夏炯眼睛弯弯，没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经降低到小学生水平，“现在是审讯时间~三殿下，快一点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不说，我就用鸡毛挠你脚板心啦。” 　　“你恶心不恶心……阿嚏！我没有什么要说的……阿嚏阿嚏！快把鸡毛拿开！！！” 　　朱恭靖像是要被凌辱的小姑娘一样，抵死不从。 　　于是夏炯脸上的笑容越发荡漾，另一只手又拿起三四根羽毛，一起往朱恭靖脸上扫来扫去。 　　“真的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欢脱活泼，好像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一样，“三殿下你认识的对吧？护山大阵外的那个人魔，绝对是你认识的人。” 　　朱恭靖脸色一变，就要反驳。 　　“我……” 　　“别狡辩，心思都在脸上写出来了，”夏炯把羽毛插进他鼻孔，摸出手机又拍了一张，表情不像刚才那样夸张，反而淡淡，道，“真不敢相信三殿下你是皇室中人，真实情绪表达得这么明显，在皇宫那种地方，真的不会叫人给吃了么？” 　　他好像只是随口吐槽，但明显，这句话准准又稳稳地踩中朱恭靖爆点。 　　分明已经被凯夫拉纤维绳捆得动弹不得，但夏炯话没说完，朱恭靖就猛地跳起，撞向蹲在他身前的夏炯。 　　“我——” 　　少年大吼地要吐出一串污秽之语，然而几条鲜红细藤突然伸出，一条细藤上长出的鲜红桃心叶捂住少年的嘴，另外几条缠住他，猛然将他摔倒在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夏炯：“……哎？” 　　几秒后，他师兄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迟疑着问：“……什么人魔？” 　　夏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扶了一下眼镜，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曲忘生出现。 　　很显然，曲忘生此刻仍然身处那千万里外的什么防线上，不过夏炯倒是发现这几条鲜红细藤，是从他手上那个鸽血红镯子上抽芽长出的。而他之所以能听到曲忘生的声音，也是因为那些细藤还分出一条柔软小枝，沿着他手臂向上，伸进衣下，越过肩膀，环绕脖颈后，来到他耳后。 　　这条柔软小枝长出一片娇嫩桃心叶，覆盖住夏炯右耳。夏炯之所以能听到曲忘生的声音，是这片鲜红叶子在帮忙传达。 　　夏炯：“……” 　　有点痒。 　　所以人没有回来。 　　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而已。 　　但夏炯依然十分激动，差点落泪。 　　“师兄哇啊啊啊啊啊！” 　　“……怎么？” 　　从桃心叶里传来的，依然是曲忘生那没什么变化的平板声线，但夏炯天生能听懂声音，怎么不明白曲忘生一瞬的无措和紧张。 　　虽然很想哭，很想抱怨，很想满地打滚，很想乱扯一堆闲话让自己放松一下。可在这个要紧时刻，夏炯还是选择简短地说明了一下山上的情况。 　　“……传讯？”曲忘生很疑惑，“这几日，吾都有向门中传讯，接传讯者杜张二位师侄，皆言门中平安无事。” 　　“师兄你别吓我，这有一点点可怕哦，”夏炯再次摘下眼镜，擦了擦，“那师兄你为什么今天又用这个镯子联络我了呢？” 　　“每次传讯，师弟你都不在旁侧，”曲忘生道，“吾知汝忙甚，却稍有不安。” 　　夏炯戴上眼镜，闻言叹气。 　　“既然不安，就早点用这个镯子联络我呀？” 　　“镯子与你时，未说可以传讯。”曲忘生道。 　　……夏炯明白了，因为给镯子的时候，忘记说着镯子可以用来传讯传音。而这个镯子传讯时无需经过夏炯同意，所以这位大佬觉得贸然用镯子传讯不合君子之道，毕竟可能会侵犯隐私。 　　“蔚蓝星所有网络科技公司都应该向师兄你这个道德水平看齐……”年轻掌门捂住脸，无言以对，片刻后又道，“那今天怎么还是用镯子传讯了？” 　　曲忘生：“……” 　　曲忘生：“刚才，似乎有谁要攻击你。” 　　夏炯：“攻击？谁？” 　　他又看到鲜红细藤从地上朱恭靖身上收回。 　　夏炯：“好的，我明白了。” 　　他想叹气，却也想笑。说到底，曲忘生这般纠结行为，归根结底，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 　　“师兄你无论什么时候联络我，我都不会觉得打扰的啦。”夏炯最后说，“说到底，我……” 　　说到底，他在这里坚持，也只是为了青华山上的人而已。 　　夏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朱恭靖突然插嘴，打断了他。 　　“你，不……您是在和濯清君说话吗？” 　　这小子只会在曲忘生面前有礼貌一些，夏炯虚眼瞥他，道： 　　“是的哦。” 　　听他这么说，朱恭靖看上去万分纠结。 　　半晌，他才小小声道：“求求濯清君，救……” 　　夏炯大声棒读：“三殿下——你说啥——听不清——” 　　这么棒读只是遵从夏炯不太正经的本性，没想到，朱恭靖深吸气，再出声时，竟带上了泣音。 　　他哭道：“呜……求求濯清君，救救我……救救我师父！” 　　*** 　　“是她吗？”夏炯问。 　　烟尘散去，如显峰峰顶，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无数粗壮木质藤蔓的人魔，终于清晰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确实是一个头顶扎单髻的女人，以细红绸带束起全部头发，然后绸带下垂至胸前背后。她容貌端正但普通，不过很干净，可惜干净只是原本，当那双招子泛起暗红不祥光芒时，干净清秀二字，自然已与她无缘。 　　夏炯已经摘掉眼镜，只有掌门印水晶透镜悬浮于右眼前，覆盖他整个右耳的鲜红桃心叶又伸出一条细小枝芽，向前攀住水晶透镜边缘，由此曲忘生可以看到夏炯所见。 　　听到夏炯询问，曲忘生顿了片刻后才回答：“吾不知……轩辕剑宫内门连贞，吾并不认识。” 　　夏炯：“哦。” 　　忘记师兄不善言辞也不喜欢交朋友，只喜欢宅在门派里种田，可能还是个社恐的设定了。 　　就朱恭靖所言，他师父是轩辕剑宫内门弟子连贞，一个金丹修士。不过，名义上他们并非师徒，因为青华道是大燕国教，轩辕剑宫不敢明目张胆挖青华道墙角，将皇室中人收入门内。 　　但轩辕剑宫还是和大燕皇室偷偷摸摸勾搭上了，朱恭靖作为质子，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出宫外，跟随虽是内门弟子，但因为种种原因离开轩辕剑宫游历在外的连贞，修行长大。 　　那日听闻妖灾魔潮突起，两人想要赶回燕京，半路路过青华山，连贞好像察觉到什么不对，给了朱恭靖几个防身法宝，就前去探查，然后失去踪迹。 　　被留在青华山不远的朱恭靖后来被妖魔追赶，撞上晚归的杜渐张防微。接着的，就是曲忘生和夏炯知道的事情了。 　　“她身上有剑气，”曲忘生打量人魔，道，“剑气不散，护住道基，可见不是自己入魔，而是被人强行种入魔种。” 　　“哎？有点可怜，”夏炯道，“没法救吗？” 　　“若此地有文圣门下，或有办法可救，”曲忘生道，“但吾昆源以道圣门下为主……” 　　他一边说，一边给夏炯加持防护术法。夏炯就见自己身上连连闪光，只是眨眼，就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被拍了多少术法了。 　　“杜杜和小小张呢？”不懂打架的他只能问这种问题。 　　“无事。”曲忘生道。 　　果然，烟尘一散，刚才被撞出去的杜渐和张防微就奔了过来。见到夏炯以这般新奇造型出现，皆是一愣。 　　杜渐问：“掌门？” 　　张防微意识到什么，问：“长老？” 　　夏炯试图装逼：“你们把人带回去吧，接下来交给本掌门处理~” 　　杜渐顿时也看出来，那藤蔓大抵是曲长老留下的分身一类，顿时松了口气，高兴起来，和张防微一起点点头，把幸存下来的星星锁等人提起，沿着绳桥，奔回去。 　　但那被提起的四个姑娘，满脸不情愿。 　　芝士土豆子：“可我——” 　　出狱后重新做人：“还想围观——” 　　咔露理：“接下来的大战和剧情——” 　　星星锁：“啊——！！！” 　　就见，那轩辕剑宫内门弟子所化做的藤蔓人魔隔着老远赶到如显峰上，哪怕空中道场劈下雷霆，也怡然不惧，见到两个NPC要带着玩家们逃跑，立刻伸出数条粗大藤蔓前来阻拦。 　　年轻女孩们一声惨叫，半空中围观拍摄的无人机也不禁飞得更远一些。 　　朴阳峰上，玩家们屏住呼吸，看到藤蔓砸下。 　　夏炯也不禁屏住呼吸，忽然眼前一花，却是他闪身挡在了人魔藤蔓和杜渐张防微之间。 　　曲忘生道：“师弟，伸手握住。” 　　夏炯下意识听从，伸手，握住。 　　他握住了人魔砸下来的藤蔓，不，以藤蔓一米多的直径来说，应该是他的手扣住了人魔砸下来的藤蔓。 　　另一边，曲忘生留下来的镯子所生成鲜红细藤，已经勾住夏炯浑身各个关节。 　　就如操纵人偶一般—— 　　抓住人魔藤蔓的夏炯用力一甩，人魔就被他抡到半空中！再一挥，人魔被狠狠砸向地面！ 第56章 　　轰！！！ 　　山崩石碎！！！ 　　雳霆殿的断壁残垣在轰然声中倒下，激起一片烟尘。 　　夏炯张大嘴巴, 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无法想象刚才那个庞然大物, 是被他砸出去的。 　　且看地面那个深坑，深陷进去有两三米, 就算用上翻土术，也要挖那么一会儿呢，现在却是被人一击砸出来的。 　　这般动漫中才会出现的夸张场面, 现实里竟然也能做到吗？ 　　夏炯还在发愣, 曲忘生又道：“师弟, 定神。” 　　年轻掌门眨眨眼，鲜红细藤一甩, 带他高高跳起。 　　曲忘生：“握拳。” 　　夏炯紧握拳头, 跳起后整个人在半空中凝固一霎, 接着, 如陨石流火般向陷入坑中，上半身暂时动弹不得的人魔俯冲而下。 　　人魔上半身无法动弹, 但下半身如老树根须的粗壮藤蔓却还能动。 　　两条藤蔓去搬动人魔身躯, 还有四五条藤蔓交织成网, 如同四五面盾牌, 一起挡在人魔和夏炯之间。 　　这些藤蔓看上去像是粗糙木质, 上面还有如鳞树皮，一动就掉渣。但过去三天里，玩家们已经用他们的无数次死亡, 证明了这些藤蔓的坚不可摧。所以夏炯看到自己急速向藤蔓冲去，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但眼睛闭上了，耳朵却闭不上，夏炯以为他会听到自己的惨叫，但他听到的，却是数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咔嚓嚓嚓嚓嚓—— 　　“！” 　　五只粗壮藤蔓刹那断裂，而夏炯已经越过这五只藤蔓，出现在人魔面前。 　　好像有谁握住他的手，带他一起动作般—— 　　一拳砸下！ 　　又一声“轰！！！” 　　深坑又下陷了半米，坑中人魔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夏炯……或者说曲忘生这一拳，完美打在那枚种入她身体腹腔里的魔种上，一时间只见黑红交杂的不祥辉气连闪，七八条完整的断掉的藤蔓好像八爪鱼的触手般抽搐，人魔那双鲜红眼睛亮得像是燃烧的岩浆一样，嘴里也迸发出好像用指甲刮黑板那样叫人悚然的叫声。 　　刺耳声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天空中飞舞的五六架无人机在声浪扫过后，三架无人机闪烁火花，螺旋桨不再转动，直接坠入峰下山谷。 　　山脚下，有茫然不知道BOSS去了哪里的敢死队成员乱转，好不容易进入道场范围，恢复了一点血，声浪扫过，他因为完全关掉了疼痛度所以没感觉耳膜震痛，但灵核还是直接破碎，叫他化为光点散去，挂了。 　　距离人魔最近的夏炯，身上青光蓝光黄光的防护术法闪烁不停，并且鲜红细藤又分出一条小枝连他左耳也捂住，但声浪措手不及扫过时，他依然感到天旋地转。 　　“呕……”夏炯不禁干呕出声，虚弱呢喃，“更想吐了……” 　　“抱歉。”曲忘生只能道。 　　“这个抱歉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夏炯说，顿了顿，立刻道，“对不起我错了，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大概是一脑子水吧。” 　　这么说，他看到人魔又吐出一口血，眼睛闭上，不再睁开。 　　她的身体和藤蔓也不再动弹，只剩下腹部伤口汩汩流血，叫夏炯看得一怔。 　　他不禁小声道：“师兄……” 　　“没死，”曲忘生道，“把你的银荆兰叶发带取下，系在她伤口上，看能不能暂时压制魔种。” 　　“哦哦！”夏炯连忙抽下后脑勺小揪揪上的绿底银纹发带，给人魔系上。 　　“我还以为搞这个人魔很难呢，没想到师兄你老远出手，都能这么轻松把人打败。”他高兴道，一边说一边用发带打了个蝴蝶结，打着打着，突然动作一顿。 　　夏炯慢慢抬起头。 　　“师兄，”他喃喃道，“你有没有听到……鼓声？” 　　鼓声，笛声，萧声，琴声。 　　过去……应该说好多年前，夏炯耳边经常听到各种各样的乐器声音。不是别人演奏出来的，而是凭空演奏在他耳边，就像是影视作品里的BGM一样。 　　除了他以外好像没人能听到，所以无法让人共享这美好，曾是他最大的遗憾之一。 　　他年纪很小时，把这件事说给母亲听，母亲夸奖他有音乐天赋，让他去学声乐，并时常在被采访时提起这件事。八年前，他说给医生听，医生说那只是一种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这医生绝对是个傻逼，当时夏炯就把他换掉了。 　　无人能够理解，但这样奇妙的音乐声一直伴随着夏炯长大，直到…… 　　直到他以为他永远失去这个声音了。 　　已经七年多，类似的声音再也没有在他耳畔响起过。 　　“原来前天不是错觉？亏我还预约了医生，只是没来得及去，”夏炯茫然道，“好急促的鼓声，听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危险人物，要——” 　　没听懂师弟在说什么，曲忘生皱着眉，让鲜红细藤猛地抓起夏炯还有昏过去的人魔，离开原地。 　　长啸忽起，夏炯身上防护术法的光快速闪烁，他眼前模糊一片，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快速移动。 　　但为什么要快速移动？ 　　周围风景皆在速度下化为模糊如线的色块，唯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较为清晰。 　　曲忘生操纵的鲜红细藤带着夏炯停下，夏炯忍住吐血的欲望，抬眼终于看清了刚才一直追逐他的人。 　　如果说，这也是个人魔的话，他看上去，并没有轩辕剑宫内门弟子连贞所化人魔身上那种叫人不适应的人外感。 　　但他看上去也绝不是个普通人，在这个所有人外貌都和蔚蓝星亚洲大陆东部人种外貌极为相似，肤色发色无甚差别的三万诸天，他竟然有一身黝黑的皮肤，并只穿旧红色长袴，上身和双脚赤裸，露出黝黑皮肤上细密如咒语的金纹。 　　他的眼睛也是金色的，五官凌厉，线条硬朗，一头红色长发如腾升火焰般无视重力，向上飘起。 　　“……危险人物真的登场了。” 　　夏炯喃喃。 　　曲忘生的声音里则透出凝固的郑重。 　　“魔神。”他道。 　　“……”夏炯。 　　“对不起，”夏炯冷汗道，“我错了，我不该乌鸦嘴的，幻听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这家伙师兄你能对付吗？” 　　“就算吾真身在此，也要费一番苦手。”曲忘生道。 　　“……师兄你其实可以说个谎安慰一下我的。”夏炯无奈说。 　　“需要安慰你吗？”曲忘生下意识问。 　　夏炯想了想，更加无奈道：“算了。” 　　他面前二三十米远，那魔神站在一块秃露岩石上，看夏炯与远方的人小声交谈。等交谈告一段落，他才貌似很有礼貌地开口道：“所以，那边的是濯清君了？” 　　这个魔神声音听起来倒是不怎么阴森，于是夏炯壮着胆子又作死反问：“你是谁？” 　　“我？”红发魔神捏着下巴，抱胸思考，“我叫烽，是……这么说吧，濯清君，我是杀了你师父，杀了青华掌门，杀了清武羽客仙君曲武峰的人……之一。” 　　他说话时顿了一下，因为要躲开猛然向他抽去的鲜红细藤。 　　“卧槽！”夏炯没想到师兄竟然直接攻击了，惊呼后立刻想劝。 　　他刚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了—— 　　琵琶飞弹急促弦音，即便曲忘生与夏炯隔着千万里距离，杀意依然汹涌向夏炯卷来。 　　这杀意，足以填平大海，足以淹没高山，足以崩裂大地，足以破裂苍穹。 　　“……师兄？”夏炯小心问。 　　曲忘生不曾回答。 　　糟糕。 　　夏炯曾以为曲忘生是个杀星，结果发现他师兄其实是个除了不会出计谋外，其他地方万能如诸葛亮的农民。 　　他为他对白衣修士这种人物的刻板印象默默道歉，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 　　曲忘生的确是个杀星。 　　细藤带着夏炯高高跃起，但夏炯敏锐察觉曲忘生的情绪十分不对，只能闭眼大喊： 　　“师——兄——！” 　　*** 　　“动了。” 　　黑暗中，一阴柔声音道。 　　“是第二次。” 　　看不清人影，又有一人道。 　　黑暗中响起细碎交谈，除了刚才开口的两人外，这片黑暗里似乎还有很多人。 　　“应劫之子，竟然真的未死？” 　　“不敢相信……” 　　“每个应劫之子未出生前，就会有观星台望其诞生方位，然后有人族七圣亲自抹杀，过去几千年，皆是如此。” 　　“确实，七圣行事缜密，耳目遍布虚空诸天，未曾见过遗漏。” 　　“但的确动了。” 　　“他想杀人……” 　　“杀。” 　　“吾记得，上一次动，是十一日前。” 　　“十一日前，和今日，有发生甚要紧事情？” 　　“不知。” 　　“未曾听闻。” 　　“吾等被七圣二祖压制，无论是十一日前还是今日，都一如这千年式微。” 　　“火……” 　　“愤怒。” 　　“并无甚么事发生。” 　　“可若无事，为何会动？” 　　“如果应劫之子活着，这东西动起来不是理所当然？若应劫之子活着，他早晚会堕入我道中。” 　　“可应劫之子几十年前就应该出生，这东西几十年里都不曾动过……” 　　“七圣二祖怎可能放过应劫之子，应劫之子既是大劫象征！” 　　“只要出生，就会化身大劫，三万诸天，都会于祂一念下，如同齑粉灰飞烟灭！”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应劫之子，不可能活着！！！” 　　数声嘶吼咆哮后，黑暗中安静下来。 　　半晌，最开始出声的阴柔声音道： 　　“也不妨事。” 　　“如何说？” 　　“虽然不知应劫之子是死是活，但这东西动起来，大抵是因为吾等近日来，已在上千个诸天掀起妖灾魔潮。看来，如此做法，叫它甚是欣喜。” 　　“的确，那就继续吧。” 　　“继续，如果应劫之子尚活着……” 　　“继续杀戮，继续破坏，继续引领这三万诸天走向毁灭……” 　　无数声音合道： 　　“那他早晚会出现在吾等面前！” 第57章 　　“师——兄——！” 　　夏炯的呼喊回荡在耳边，曲忘生倏地清醒。 　　半盘坐于青莲上, 鹤氅道人睁开眼睛。 　　就见宁桥湖上已成一片血海汪洋, 满湖青莲快被血海染红。 　　莲叶之下, 似乎有鱼儿游动，但仔细一看, 莲叶下游动的根本不是鱼群，而是一具具骇人骷髅。 　　天空是不祥的紫色，悬挂一轮漆黑巨日。本该飘舞如仙人披帛的灵脉霞光, 此刻也是漆黑的, 在天空上扭曲蠕动, 仿佛是什么巨大到可怕的恶心蛆虫，就像毛虫啃食树叶一样, 一口口啃噬着天空。 　　越过防线狩猎妖魔的修士们远远涉水而归, 一个个衣不蔽体, 满身伤痕, 样貌仿佛鬼怪。 　　他们嘴巴位置上长的是眼睛，眼睛位置上长的是耳朵, 然后牙齿和舌头从肚脐眼里伸出来, 疯狂撕扯着一个个娇嫩婴儿, 生啖其血肉, 并把骨头血水投入血海中, 引来水中成群的骷髅争食。 　　腥臭气扑鼻而来，隔绝六识也无作用。面上不见一丝血色的曲忘生忍耐眩晕，闭上眼, 默念静心咒。 　　片刻他重新睁眼，就见无血海，也无怪物。 　　宁桥湖湖水清澈透明，随风掀起阵阵涟漪，接天莲叶成无穷碧田，大小莲花盛开其中，吐露馥郁芬芳。 　　乾坤朗朗，秋高气爽，骄阳普照，霞光黯淡。 　　涉水过湖的修士们都器宇轩昂，姿态动作在数日狩猎里精炼干净不少。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称为五官端正，但修士出尘气质在那，无论什么样貌，各有各的仙家风范。 　　被他们提在手中的，也不是什么婴儿。而是一具具妖魔尸体，血水早已收拾干净，没有多少滴入湖中。 　　水下，一只玲珑可爱的小鱼儿用唇碰了碰他的小腿，好像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会长出碧绿莲叶。 　　鱼群逡巡游动在他周围，因为曲忘生坐镇这一段防线的中枢阵眼，灵气以他为中心散去，叫鱼群感觉十分舒服。 　　于金汤防线而言，今日一如昨日、前日、大前日，是个并无任何不寻常的一天。 　　曲忘生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干净，似乎从未沾上过血。 　　但有个声音说： 　　“杀。” 　　不，不行，杀不掉。 　　师弟…… 　　师弟还在。 　　曲忘生终于从刚才那充斥恶意的心境中脱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此刻并不在青华山，而师弟就算被加持再多的防护术法，也只是个凡人，即便有他在背后，也不是魔神对手。 　　之前来不及，这次回去要劝师弟勤加修行。 　　不过此刻…… 　　曲忘生抬起头，虽然周围无人能听到他言语，依然开口道： 　　“零离君，暂请一述。” 　　*** 　　“人生呐，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早就明白，”夏炯两眼无神，说，“死亡是说来就来，但不期而遇，又无法体会死亡的美妙所在。所以要是这么死了，其实也可以，我就是想改一改遗嘱，仔细想想，我那个天知道在祖国哪个角落里造导弹的爸，和在娱乐圈里焕发事业第二春的妈，根本不需要我这一点点财产，那我的钱和我的游戏账号，还是都留给师兄和范爸爸。师兄比我厉害，范爸爸比我聪明，你们两个人合作，一定能把《天侠》运营得蒸蒸日上，就是，明年今日给我上香的时候，一定要把宫崎老贼的最新作给我烧过来，还有，记得我喜欢百事可乐，可口可乐绝对不行……” 　　曲忘生大部分注意力刚转回青华山，就听到他师弟虚弱地说出这么一段。 　　曲忘生：“……” 　　没听太懂师弟在说什么的鹤氅道人，头顶默默冒出一排问号。 　　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和师弟搭话，曲忘生又把注意力换到那名为烽的魔神身上。 　　却不想，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师弟搭话，那魔神却和夏炯说得很欢快。 　　“死亡的确美妙，濯清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师弟，你很适合入魔嘛 　　“遗嘱又有何用处？既然死了，就不要管身后事啦 　　“百事可乐？此句颇有些道理。不过依我所见，改成百事皆悲更符合世道，你说是不是？” 　　……诱吾师弟入魔。 　　曲忘生皱眉。 　　“嚯呀，濯清君你动作突然急了，为何啊？”烽躲过突然从地上钻出，试图蔓延到他身上的青苔，笑道，“只是和你师弟交流两句而已，何必这般愤怒？” 　　“就是，”甚至夏炯也说，“师兄你别打扰我们两个说话。” 　　“？”曲忘生。 　　怎么回事？师弟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是不是已经被魔气侵染了？他要不要去找个文圣门下的修士当做手信带回青华山？ 　　但夏炯虽然感觉等会儿一刹车……不是，是细藤一停下，他大概会把自己的脑子吐出去，但这会儿快速跳跃中与对面那个黑肤魔神交战，两边都还只在谨慎试探阶段，没有太多直接接触，所以他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尚有些余力想点别的。 　　发现烽竟然会和他交谈，他提起胆子，又开始作死。 　　“魔神先生，”夏炯问，“你既然说你是杀了我师尊的人之一，那杀了我师尊的人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啊？” 　　这么说的时候，鲜红细藤勒住他的手，桃心藤叶如拳套一样将他手掌覆盖，操纵他在地上摸了一把。 　　然后不到一秒，这被魔火扫过的荒地就生出蓬蓬坚韧白草，向上缠绕住烽的脚踝。 　　缠住脚踝还不算，白草尖端甚至染上鲜红。 　　玩家们要专门找来断刀残剑，才能刺破一头白猪妖的皮肤，但这看上去脆弱无比的白草，却能割破比白猪妖皮肤坚硬一百倍的魔神皮肤，还能钻进去，汲取血液。 　　这里可是青华山。 　　就算被魔火烧过一遍，无数灵植无法再生，但地下却不知道埋了多少种子。 　　曲忘生操纵夏炯和魔神对战，因为夏炯毫无修为的缘故，确实是处于劣势。但整座青华山又是曲忘生主场，即便没有道场相助，也能搬回不少。 　　但烽并不以一时中招为意，抬腿扯断白草后，继续追逐被鲜红细藤带着跑的夏炯，道：“濯清君的师弟，你问的问题意图未免太明显啦。” 　　“我就是明目张胆啊，”夏炯想摊手一笑，可惜身体现在不受他自己控制，“反正再隐晦也瞒不过魔神先生你，不如明显一点，看先生你是想回答呢？还是不想回答呢？” 　　“濯清君的师弟，你比你师兄真是有趣百倍，”烽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笑出来，用手拂去一朵从他肩头长出来的小花，好像没看到那朵小花掉落时，根须上还抓住他肩上一块肉，“回答一下也没关系，反正那些人和我等魔神不是一伙，只是暂时合作而已……但我回答一个问题，你也回答一个问题好不好？我先提问吧？你们青华找来的那些仙兵，到底是什么来路？” 　　“啧啧，”夏炯没有正面回答，“魔神先生，你到底是在一旁偷窥了多久？” 　　“偷窥这种事，你不是早知道了？”烽回答，“前天发现我在看，你不是还对我笑？” 　　“……”夏炯。 　　“……”曲忘生。 　　夏炯感到勒住脖子的那条细藤快叫他喘不过气了。 　　只是笑了一下而已啊师兄，有必要杀了他吗？！ 　　“对不起师兄，我错了。”夏炯立刻对曲忘生道。 　　曲忘生沉默不语，倒是让夏炯脖颈上那条细藤放松了一些。 　　烽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生感叹：“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啊。” 　　“那是当然，”逃过一劫的夏炯继续皮，“不过先生你真的需要我回答吗？瘴气跑进山里，那位轩辕剑宫弟子变成人魔在瘴气里徘徊，阻断门里和我师兄的联络，都是你搞的鬼吧？在一边看了那么久了，还看不出我家仙兵的来路吗？” 　　“这些事的确是我做的，主要是你们青华如今在三万诸天已经无足轻重，可最近一番变化却很有趣。”烽道，“你也说的没错，虽然我只是偶尔过来看两眼，但对于这些仙兵的猜测，我的确有一些。不过我就是想听你说，不行吗？濯清君的师弟。” 　　“哦，这样啊。”夏炯先是笑眼弯弯，接着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漠，“但是，我拒绝。” 　　“？”烽。 　　“我夏炯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认为很强的家伙说‘NO’！” 　　夏炯眼神闪亮说，好像这不是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里的梗一样。 　　烽自然不知道这是一个梗，他打量夏炯的表情，慢慢皱起眉。 　　“原来如此，”他面上的嬉笑同样散去，漠然道，“是我看错了，你不只不适合入魔，还是我最讨厌的那一种人啊。” 　　“没必要再说，”烽道，“你去死吧。” 　　不再追逐以武技试探打斗，黑肤魔神停在原地，抬起手。 　　周围的风猛然寂静，夏炯闭上眼，不敢看对面要发什么大招，只能小声喊：“师兄救命——！” 　　曲忘生：“无事。” 　　夏炯：“这怎么看都不是没有事啊师兄！我配合你拖延时间这么久，你还没能赶回来吗吗吗吗吗吗——？” 　　曲忘生：“嗯，但是……至少，方寸道，从不迟到。” 　　夏炯：“啥？” 　　年轻掌门尚未反应过来，凝固的气氛一霎就被打破了。 　　一身穿漆黑道袍，胸前袒开，耳垂翠玉珠串，长发不束，眉眼细长的瘦削男子，脚踏一支六角流苏宫灯，突兀出现在他和烽之间。 　　一步万里赶到青华山的零离君屏迢以手遮面，打量黑肤魔神，微微眯起的双眼里，闪过一道流光。 　　“哈，真是运气好，”他道，“现在捉到魔神，可是首功啊！” 第58章 　　夏炯：“哇——” 　　夏炯：“呃。” 　　魔神烽在黑袍瘦削男子出现的一瞬间，转身就跑。黑袍瘦削男子追上去, 一人一魔都以快到夏炯根本看不到影子的速度, 脱离了夏炯的视线范围。 　　夏炯眨了眨因为紧张而开始酸涩的眼。 　　一下, 两下。 　　一人一魔都没有再出现。 　　夏炯：“喂？喂！魔神先生你还在不在？说好的要我去死呢？就这么放弃了吗？” 　　没人……没魔回答。 　　曲忘生道：“师弟，不用喊了。” 　　夏炯：“人已经跑远了？” 　　曲忘生嗯了一声, 道： 　　“若他这么容易莽撞行事，踪迹恐怕早就被人找到，可他显然不是。潜入昆源界, 掀起妖灾魔潮, 袭击吾青华……做出种种惨绝人寰之事后, 依然能叫羽客仙君找不到他踪迹。显而易见，这个魔神, 长于——” 　　“——长于跑路？”夏炯接道。 　　“没错, ”虽然看不到曲忘生的脸, 但夏炯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一定点了点头，“魔神出现在青华山, 吾已通报两位仙君, 零离君速度最快, 第一个抵达, 后面还会有其他人。所以他此刻不跑, 等会儿就跑不掉了。这个魔神虽然小看吾青华，念头转得却不慢。师弟以后，也要有这个决断才好。” 　　“好的师兄, 我会把逃跑练习放在第一位的师兄，”夏炯嘴角抽搐，片刻又笑出来，“不过师兄，刚才真的吓到我了啦。突然攻击前，打声招呼给我嘛。” 　　“……打声招呼的话，就不是突然攻击了。”曲忘生道。 　　这么说的鹤氅道人，不理解为什么自家掌门师弟突然笑出声。 　　夏炯因为曲忘生刚才那个有点天然呆的说法笑了一阵，终于想起正经事。 　　“所以刚才那个人是谁？”他问。 　　“零离君屏迢，无门无派的散修，月华太上仙君一脉。”曲忘生先介绍对方师承，然后道，“修方寸道，元婴。” 　　“哦哦哦哦哦！”夏炯顿时激动起来，“方寸道不就是师兄你说的那个专门练瞬移的道派吗！瞬移真的好酷啊！我能不能学！” 　　“掌门师弟，”曲忘生道，“吾青华修逍遥和神农。” 　　“……对不起，我错了。”夏炯忏悔，“传统这个东西有时候真讨厌。” 　　毫不走心的忏悔也是忏悔，但夏炯还在思考刚才出现的一人一魔。 　　魔神烽暂且不提，零离君屏迢，和师兄一样是个某某君，莫非是师兄朋友？ 　　好难得，以师兄的社恐程度，夏炯还以为他不会有其他门派的朋友。 　　年轻掌门十分欣慰，又开始思索这个零离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零离君屏迢留下来的一句话尚余音缭绕，夏炯思考片刻，以他高超的闻声识人技术，花了两秒做出判断——刚才出现的这个零离君，性格似乎十分风骚……不，把风骚的风字去掉，只用剩下的那个字来形容零离君，似乎更加准确。 　　而且，零离君屏迢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按理说他应该是没听说过对方的啊？ 　　夏炯神游天外，被鲜红细藤带着，慢慢减速。 　　又小跑一阵，曲忘生带他绕回如显峰，找到被扔出去的人魔……或者说轩辕剑宫弟子连贞，才停下。 　　三皇子殿下的师父，眼下十分凄惨，曲忘生并没有把她扔出道场范围，于是，她虽然昏迷不醒，身上的魔种却迎来一道又一道闪电雷霆，劈在她身上，把她勉强剩个人样的上半身劈得外焦里嫩，可以出锅了。 　　瘴气已经散去不少，很多玩家发现NPC掌门和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打着打着，消失不见后，忍耐不住骚动的心，干脆跑来了如显峰上。 　　他们被杜渐张防微拦在了距离连贞十多米远的地方，看到一具（半具？）焦黑尸体，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举起手机，连连拍照。 　　“……感觉范爸爸很快就会因为游戏内容不够和谐而被有关部门约谈了。”夏炯一见便感叹，“幸好我不是策划。” 　　曲忘生不太能理解夏炯这句话里“和谐”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师弟这么说，却忍不住对师弟的那位范姓友人心生怜悯。 　　他让石榴豆生出的细藤放松对夏炯身体的控制，夏炯立刻整理了一下刘海，才走进人群中。 　　杜渐先看到他，立刻喊出来： 　　“掌门。” 　　玩家们也看到他，跟着喊出来： 　　“掌门！” 　　“掌门刚才你好帅啊！” 　　“掌门我要给你生猴子！” 　　“掌门我能给你生动物园！” 　　“可恶这个门派，掌门好帅长老也好帅，不知道该让谁当老公了……我不想犯重婚罪啊！” 　　“姐妹，面对内心吧，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可以全都要。” 　　“谁知道掌门大概是多少级？” 　　“你确定这个游戏有使用等级体系吗？” 　　“是NPC就会有血量，不知道后期会不会推出其他门派，然后搞门派或者势力大战？” 　　“把你们这群廉价劳动力放去其他门派，我是脑子抽了吗？”夏炯隐隐听闻，小声吐槽，“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让我记一下你是谁，呵呵。” 　　杜渐已经奔到他面前，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忙问：“掌门？” 　　夏炯忙着记小黑账，倒是曲忘生让鲜红细藤伸出一片桃心叶，拍了拍杜渐的头。 　　张防微也奔了过来，动作稍有些趔趄，一过来就问：“掌门，刚才那个……那个，是魔神吗？！” 　　玩家说话的声音立刻弱了下去，夏炯知道他们大概是把这一幕当做是剧情。 　　不过，让夏炯惊奇的是：“你们看见了？” 　　“不，没有，虽然刹那间感觉到了一股骇人气息，”张防微道，“但您和那个魔神速度太快，我们并没有看清发生什么……” 　　“是这些天侠所用蔚蓝星界的机器，远远拍摄到一些景象。”杜渐也道，“但也不甚清晰。掌门，那到底是？” 　　夏炯没有立刻回答，先认真与他二人对视，又抬头，视线扫过周围玩家。 　　周围玩家感觉自己好像在和这个NPC对视，虽然仍不以为意，但一个个都下意识闭上了嘴。 　　隔千万里看这一幕的曲忘生：“？” 　　如何做到的？师弟，好像有点厉害。 　　等到四周完全安静下来，夏炯才开口道： 　　“没错，的确是魔神。” 　　曲忘生敏锐感觉到，师弟说话的声线好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比以往略高一些，在这个并非室内，没有遮挡，一时间也来不及上扩音术的环境下，这略高却柔和的声线，可以让夏炯说的话，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边。 　　夏炯顿了一顿，确定每个人都在看他，每个人都听清了他的话后，再度开口： 　　“他自称名烽，火夆的烽，是诸天九万九千九魔神之一。他承认了，自己是杀害老掌门，杀害我青华一门上下一千七百五十三人的凶手，之一。” 　　“掌门！他在哪里！”杜渐立刻喊道，嗓音高昂到破音。 　　张防微却为夏炯最后的关键词一惊，“之一，是什么意思……除了魔神外，还有谁会对我青华……？” 　　“魔神狡猾，露出一点踪迹后立刻奔逃，但我青华这般状况，哪有余力追亡逐北。”夏炯开始发挥张嘴就来的特技，“你们曲长老已将魔神出现在我青华一事，通报昆源两位仙君，月华一脉的零离君已经赶来，刚才追魔神而去。但到底能否抓到……我不知。杀害老掌门和长老们，还有一众弟子门人的凶手除了魔神还有谁，我亦不知。” 　　他坦然说出两个不知，叫所有人一时无言以对。 　　唯有杜渐还在挣扎，眼圈染红，想说什么，道：“可是！可是……我要！我要下山！我可以去追！哪怕不要这条命！掌门！请允许我……请允许我下——” 　　啪。 　　鲜红细藤伸出，轻抽杜渐一记。 　　曲忘生可能用了什么术法，虽然他只轻轻抽了一记，杜渐却立刻倒下。 　　张防微连忙扶住他小师姐，抬头看向红藤缠身的夏炯，一时间不知道叫掌门还是叫长老。 　　刚才拍打杜渐的细藤对他摇了摇，张防微嘴张了张，最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是啊，青华道现在这个模样，有什么资格提复仇？ 　　夏炯缓缓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转头看向玩家，对他们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至少，如显峰已经收回了，天侠们，你们做得很好。看来这青华山上恢复往日光景，并不只是我的奢望……”他声音渐渐低沉，突然又改变，戴上一点曲忘生和玩家们熟悉的轻松欢脱，“不过你们肯定不喜欢我说这些废话。没错，如显峰夺回任务，你们通过这几天的努力，已经成功完成啦，我代表青华谢谢大家。对于这次任务的奖励，你们是不是已经等很久了呢？” 　　玩家们刚刚被拖入青华道众人身周萦绕的沉重氛围里，不知道为什么也心情低沉，此刻听到夏炯说到奖励，才突然振奋。 　　大家那么拼命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任务奖励吗！ 　　“奖励是什么？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老子死了三十多次，就算上次给了六百灵珠，还是欠三百多灵珠，求求你了掌门，这次的灵石奖励一定要多多多啊！” 　　“想要吃烤肉！” 　　“想要喝茶！” 　　“装备！有装备吗！” 　　“哦哦哦哦哦奖励终于来啦！” 　　“关于这次任务的奖励，”夏炯笑道，“在这次维护结束后再说~” 　　他话音刚落，无论是开荒队，还是没有参与开荒队的玩家，手机都发出叮咚提醒声。 　　叮咚声并不响亮，但结合NPC掌门的话，玩家们自感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 　　在他们发出哀嚎声前，夏炯摆了摆手。 　　“下线吧，诸位，希望明天的青华山上，也能听到你们的笑声啊。” 　　而玩家们的回应近乎一致。 　　“垃圾星鲸！！！” 　　维护将在五分钟后开始，内心各种情绪激荡，玩家们骂骂咧咧又充满期待地下线了。 　　夏炯也回到朴阳峰上，看五分钟过去，最后一个玩家在白光中下线。 　　最后一个玩家在白光中消失。 　　夏炯原地摇晃一下，终于支撑不住。 　　噗通。 　　“师弟？！” 第59章 　　“好痛痛痛痛……” 　　小碧霄宫，掌门房, 躺在床上, 夏炯呻吟着。 　　他身上那件系得不太端正的花青道袍已经解下, 道袍底下的T恤也脱掉，于是刚才被曲忘生以鲜红细藤拉扯与人战斗落下的磕碰擦伤, 青青红红，全都露了出来。 　　就算被拍了无数护身术法，那到底是远超夏炯身体素质极限的战斗对撞, 还有细藤落下的勒痕, 背上胳膊上一大片, 绕着脖子还有一圈，一些勒痕甚至泛出紫色。 　　曲忘生透过水晶透镜看到这一幕, 尚未看清楚, 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而床上夏炯突然一激灵。 　　杀意。 　　……错觉吗？ 　　并没有听到乐声, 不过今天确凿听见的, 也只有两次，时间加一起不超过十秒。他病情到底是好转还是加重了, 要不要去看医生吃药啊？ 　　按理说是尽早就诊比较好, 但他最近真的没有时间哎。 　　夏炯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突然肋下一跳。 　　“啊！” 　　一瞬间袭上大脑的疼痛让他懵圈了几秒, 好在下一刻夏炯就发现, 是曲忘生用鲜红细藤在他肋下按了一记。 　　“师兄你动手前能不能说一声……” 　　夏炯泪眼汪汪。 　　曲忘生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几片桃心藤叶焕发出淡淡荧光，开始揉搓青紫的地方, 只是轻轻拂过，擦伤就已然愈合，留下一丝丝血水浮在皮肤表面，一抹就看不见了。 　　这么做的时候，曲忘生依然沉默着。 　　他可以沉默，夏炯却耐不住沉默，开始回忆往昔。 　　“上次这么凄惨好像还是八年前最后几场演唱会？我的妈哎，那一年简直脱了好几十层皮，好多歌里都设计了很复杂的舞蹈动作。其实我舞蹈天赋一般，但老妈还是给我安了一个多才多艺的人设，第一次说的时候是八岁，还是九岁？都记不太清了……总而言之人设这种东西安上去简单，想摘掉就不容易了，为了这个人设，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舞蹈，但各种课程从没有停过。粉丝也喜欢，总是起哄想看跳舞，我明明是……算了。简单地跳舞还不行，追着你，了解你，偏门知识跟着学了一大堆。他们愿意多学习我很高兴啦，但镜头对着，一帧帧放，敷衍很容易被看出来，所以绝对不能……啊！托这个福，我基本功还是很不错的啦，师兄我身体是不是很柔韧，虽然我已经七年没有练功了嘿嘿嘿——痛啊！” 　　夏炯全身僵住，过了五六秒，才慢慢放松下去。 　　他冷汗潺潺，笑不出来了，咬牙道：“师兄，你刚才绝逼是故意的吧……” 　　所有伤口都用术法治疗过一次，鲜红细藤嗖溜溜收回鸽血红镯子里，只留下绕过脖颈，以藤叶覆住夏炯右耳攀住掌门印水晶透镜的那一枝。 　　夏炯摊在床上，虽然出汗后感觉身上有点凉，却一时间懒洋洋，不想去穿衣服。 　　而曲忘生在良久的沉默后，终于想好了要怎么接话。 　　“伯母对你很严格。” 　　“……嗯。” 　　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浑身软绵绵的夏炯突然翻身坐起，开始套T恤。 　　头在T恤里，他瓮声瓮气道：“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穿好衣服裤子，夏炯从床上跳下，大喊：“原地复活！” 　　然后他把水晶透镜从眼前摘下，在上面戳戳点点。 　　“使如显峰主坛恢复运转的任务完成了，鸿雁金钟的炼制材料终于能拿到手了！炼制好鸿雁金钟就能修鸿雁金钟塔，然后掌门印系统的主线任务终于可以推进了，真是不容易，这都多少天了啊！” 　　飞快进入【活动场】的夏炯，点击领取任务奖励。 　　下一刻，掌门印系统放出光亮，一个和当初领到的【仙山掌门新手礼包】差不多的礼盒，出现在他面前。 　　夏炯弯腰想把礼盒搬去仓库。 　　他用力一下，没抬动。 　　夏炯：“……” 　　鸽血红镯子上又伸出三根细藤，一下子就把礼盒抬起来。 　　“真棒啊，”夏炯不禁感叹，“修行以后我也能有这么大力气吗？” 　　“炼气时就要打熬身体，到时搬动这点什物容易。”曲忘生先说，顿了顿，然后道，“师弟。” 　　“嗯？” 　　“吾刚才所言，是否叫你不喜？”曲忘生问。 　　夏炯惊讶地眨了眨眼。 　　旋即他心情便昂扬起来，开心道：“没有！” 　　“可是……”曲忘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师兄真可爱！”夏炯兴高采烈道，连跑带跳地去往仓库了。 　　“……”曲忘生。 　　可爱这个词，绝对是说错了吧？ 　　鹤氅道人纠结时，夏炯已经带着礼盒抵达仓库。 　　最开始那个由树木聚而掩之的简陋仓库，早就因为面积不够收了回去。新仓库也是红墙绿瓦，和钱庄连在一侧。 　　收获一次后，新仓库本来被灵珠塞得满满当当，却因为这几天调高护山大阵防护力度，灵珠耗大大上升，几天下来就空荡不少。 　　后天就是内测第七天，大后天内测第一天种的萤月见就能收获，夏炯在这方面还有一个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倒是不怎么着急，找了一处空地，就开始拆包。 　　礼盒外包装在拆掉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几样比夏炯还高还粗的材料闪着红黄蓝绿光华，落到地上。 　　夏炯不认识这些似金似玉还没有经过处理的材料，只问曲忘生：“材料到了以后，大概什么时候能炼制好呢？” 　　“将这些搬去外面，放在道场里，灵脉下。再在上面种……”曲忘生一连说出好几个夏炯听不懂的名词，“这样一来，还要等上两三日。” 　　“原来这个鸿雁金钟也是能种出来的啊？”夏炯新奇。 　　“只是神农道炼制法宝的方式如此。”曲忘生回答。 　　“那主线任务完成还要等两天，”夏炯默算了一会儿，“瘴气已经散掉，人魔抓住，魔神逃走，游戏交给范爸爸他们维护，因为上次的收获，活动场的积分也积累了差不多一万，头盔图纸早就拿下，现在我不用继续在山上坐镇，可以回蔚蓝星跑一跑工厂了。” 　　“嗯。” 　　“趁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先回去啦。” 　　“嗯。” 　　“回蔚蓝星后，师兄还能用这个藤蔓联系我吗？” 　　“不能。” 　　“哎——” 　　鲜红细藤伸出更多，把鸿雁金钟的炼制搬起，又指点夏炯去外面，找一个好的方位。 　　用来炼制法宝的种子，曲忘生有在门里留两三份，此刻相隔甚远，通过石榴豆镯使不出全部法力，可能会对炼制速度有一点影响，但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两人一起忙碌片刻，夏炯打了声招呼，返回蔚蓝星。 　　金汤防线，宁桥湖。 　　感到夏炯穿过时空门离开，曲忘生才睁开眼。 　　一身黑袍的零离君屏迢，已经在旁边等了有一小会儿。 　　虽然同是主持防线大阵的元婴修士，但修方寸道的屏迢，可以在不超过某个限度的情况下，离开防线大阵，修神农道的曲忘生却要把自己种在湖里，不能离开。 　　分明同是道圣门下，方寸道却和逍遥道、神农道表现迥异，有些纷争，便因此而起。 　　但这些纷争与曲忘生无关，神农道的攻击性，比方寸道更弱。 　　他只抬眼看向屏迢，而屏迢见他回神，立刻嬉笑凑近。 　　“清武仙君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徒弟？整个昆源都未听闻啊。”屏迢道，却不做深究，话头一转，“不过你师弟挺可爱的。” 　　可爱…… 　　曲忘生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但他和师弟并不相像，曲忘生陷入思考。 　　思考不过片刻，他念头转回正事上。 　　“你既然回来，那就说明……” 　　“没错，我零离君出手，怎么可能追不到人？”屏迢打了个响指，“当然啦，我只负责追着那魔神定位，真正出手的，是黄楼羽客仙君。” 　　“那魔神呢？”曲忘生问，“死了？” 　　屏迢摇了摇头。 　　“没死，活抓了，毕竟重点不是魔神，而是种魔坛位置。” 　　“何人拷问？” 　　曲忘生又问。 　　“无人拷问。” 　　屏迢回答。 　　回答完，他突然瞬身，出现在一个距离曲忘生更远的位置。 　　“嘶，好冷，”屏迢抱住膀臂，“好啦好啦，我知道濯清君你很生气，不然我是为何而来？” 　　曲忘生沉默，屏迢又道： 　　“你是不知道，那魔神的确抓住了，情况却有点奇怪。” 　　*** 　　“……说实话，夏老板你这个要求，有点奇怪。” 　　“办不到吗？”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就是价格上……” 　　“加这么多行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吧！” 　　蔚蓝星，华夏，临安郊区某新兴工业园。 　　面对厂区老总姨母般的和煦笑容，夏炯知道他一定被坑了。 　　但这点钱也是必要的损失，花出去总比放在银行发霉好，年轻人放弃思考，让律师去跟厂区确认合同。 　　反正这个厂房只是给芯片生产打掩护的，除了芯片以外，其他部件的生产，都可以外包。 　　他放出消息后，就连那几家国际闻名的大厂也想来做外包……不对，是联合生产来着，不过他实在没时间去一家家考察啊，约好的职业经理人速度怎么这么慢，还不过来报道上班？ 　　就算刚和魔神打完，夏炯也能坚持，现在开始谈生意，他却像小白菜一样憔悴，怏怏坐上轿车。 　　轿车司机是和轿车一起雇来的，几天下来，和夏炯已经比较熟了。他替夏炯关上后车门，转身做进司机座位，转动钥匙发动轿车，问：“夏老板，接下来的行程是？” 　　“应该是……鸿烈安保？” 　　夏炯说，自己也有点疑惑。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他连忙道：“等下，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叶蔺玉打来的，汇报一下工作进度。 　　“是这次拍摄到的素材已经整理好了？怎么样？我在里面帅不帅？” 　　“哦哦哦哦哦！快把新宣传片发过来！” 第60章 　　邱向明跛着右腿带着早饭回来时，他娘老子已经醒了。 　　他才进门, 就听到噗通一声响。 　　邱向明不太利落地跑进他娘老子的房间, 就看到他娘老子从床上摔下来, 正试图自己爬起。邱向明把带回来的包子豆浆一丢，慌张去扶。 　　他娘老子听到脚步声, 看到他进来，笑容有点尴尬。 　　“阿明，我没事, 我就是想自己挪到轮椅上去, 没事, 没事啊。” 　　邱向明没有说话，先把他娘老子抱起, 放到轮椅上, 整理娘老子的好衣服, 然后又推着轮椅去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洗手台等等, 都是符合残疾人士使用的高度规格，邱向明拿起牙膏牙刷想挤好再交给他娘老子, 却被他娘老子轰出去。 　　“我说多少回了, 刷牙洗脸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做！你不让我自己做, 花那么多钱给这个房子改装修是干什么？出去, 出去出去！” 　　邱向明被轰出房间, 站在客厅里茫然了一下，捡起掉到地上的包子豆浆。 　　幸好早餐外面裹着一层塑料袋，虽然在地上滚了一圈, 倒是没有弄脏。邱向明把袋子拆了，把包子豆浆拿出来摆在餐桌上，又转身去找卫生工具，虽然腿不太方便，依然开始给房子打扫卫生。 　　这间老式公寓楼不大，布局也不够好，是上个世纪末修建的国企员工房，由邱向明的外祖家传到他娘老子这，已经很破旧了。 　　墙上石灰泛黄，家具也是几十年前外祖自己当木工制作的老家具，窗户边框同样是木质的，纱窗需要用胶带粘住。 　　虽然是这样，但这个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邱向明刚从部队退伍回来没几个月，身上尚带着军营里的习惯。 　　他把自己的房间和客厅扫了一遍后，他娘老子就转着轮椅自己出来。邱向明放下扫把洗了个手，和娘老子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邱向明想沉默地吃完，他娘老子却不想。 　　一边吃，五十多岁的女人就一边叨叨絮絮。 　　“阿明，你实话实说，给我做完这几个手术后，家里还剩钱吗？ 　　“改装修也花了不少钱吧？要我说还不如给你存下娶媳妇。 　　“你妹上大学了，也是需要钱的，她上个星期回来，带得还是她高中那几件旧衣服，这怎么可以？还说做兼职了，不用打生活费……上大学就是让她好好读书的，做什么兼职。 　　“家里到底还剩多少钱？我吃的药要多少钱？ 　　“阿明，之前你二叔介绍你的工作怎么样？你一个大男人，就算腿……总待在家里照顾我也不是事儿，我自己晓得要小心的，你不必一直陪着，还是要找个工作，有了工作才好娶媳妇……” 　　这是最近家里每天都会出现的对话，邱向明用过去几天一样的说辞回答： 　　“还有钱。 　　“手术和药钱大部分医保都能报，娘老子你怕个啥。 　　“我退伍金还有很多，毕竟我是立了功的。 　　“小雪和我说了，她只是在学校外的奶茶店做了个兼职，不是很耗费时间。等她这个月拿到钱了，我再给她一千，让她买点好衣服。 　　“工作找着呢，我托战友了。” 　　“那就行。”他娘老子立刻欣慰点头。 　　邱向明并没有说，因为想找一个可以就近照顾他娘老子的工作，他把他二叔介绍的几个工作都推掉，好像就这样罪了二叔。二叔愿意为他这样的残疾人介绍工作，已经非常好心，要让娘老子知道，肯定又要生气落泪。 　　他退伍下来，又有立功，政府那边其实也安排了工作。 　　工作很好，但一样不太适合他照顾人，只能一样推掉。 　　邱向明并没有想埋怨谁，他受伤后本来要被安排去军校，当个老师，但娘老子突发癫痫，还是在马路上发病的，直接叫车给撞了，两条腿都折了，他不回来，总不可能叫刚高考完的小妹不去上大学。 　　癫痫手术、骨折的手术，是要花一些钱，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娘老子原本是国企员工，又是军属，各种保险都有，撞人的车主也赔了一笔，花的钱比想象得更少。 　　运气已经很好了，没必要怨天尤人。 　　但他娘老子这个情况，工作当然不能做了，只好内退，而癫痫就算做了手术，也要继续吃药观察，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是不敢再离太远的。 　　因此找工作有些艰难，非常正常。 　　吃完早饭，给娘老子打开电视，接入网络，选了一部国外的电视剧看。邱向明继续打扫卫生，突然听到手机嘀嘀。 　　他放下拖把，摸出手机，发现是战友群里，有人在艾特全体成员。 　　【2013-鸿烈：大家快去看看这个链接里的视频！！！[网页链接]】 　　【2013-鸿烈：是好工作！！！】 　　工作…… 　　邱向明点进去，一开始还以为是抖音一类，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视频网站。 　　连接里要求他下载视频APP，但邱向明手机内存很小，不是必要的APP从不下载。见此只能去打开电脑，进入群中，再用鼠标点开。 　　这一次点开时，他专门看了一眼这个不认识的视频网站名字。 　　字母站，好像是小雪很喜欢的一个视频网站吧？小雪喜欢在上面看卡通片。 　　这种视频网站，怎么会和找工作有关？ 　　邱向明疑惑，再去看视频的名字。 　　【星鲸官方】【天侠宣传片】飞夺如显峰！【燃】 　　邱向明：“……” 　　啥玩意儿？ 　　几个月不问世事的退伍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星鲸，什么是天侠，满脸疑惑地点击全屏，又点播放。 　　然后他还没能看清视频画面，就先被一大波弹幕阻挡了视线。 　　【现在，立刻，马上，我要玩这个游戏！】×5 　　【哈哈哈哈哈哈好棒啊！】×20 　　【星鲸牛逼！！！天侠牛逼！！！】×30 　　【我在这里夸的话可以得到一个游戏头盔吗？】×2 　　邱向明：“……” 　　再一次的，啥玩意儿？ 　　好在他虽然不知道字母站，但现在各大视频网站都开发出弹幕系统了，他见识过，知道这个可以关掉，很快找到开关，先把弹幕关掉了。 　　他关掉弹幕，这时候视频的片头也放完，在悠扬的音乐里，进入正片。 　　特写，花瓣如半透明水晶般的大团莲花，花蕊簇拥着一枚小孩拳头大小的……珍珠？ 　　在摄像头的近距离拍摄下，就连透明花瓣里的脉络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邱向明不是什么有艺术细胞和高级审美的人，但看到这朵花的一瞬间，也不禁怔了一下，因为这朵花的确很美。 　　所以这是一个植物拍摄视频？蔚蓝星上没有这种植物吧？邱向明疑惑。 　　视频的镜头却在这一刻向后拉，最后定格在一个俯瞰的远景角度。 　　邱向明看到了天空中的极光，和满山的水晶莲花，再次为这唯美意境怔然片刻时，就见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山顶上的太极高台，无数白光闪烁，一个个穿着花青色道袍的男女从白光中走出，让邱向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 　　原来是仙侠电视剧的宣传片？ 　　也是，听说鸿烈安保在娱乐圈有关系…… 　　等等？仙侠电视剧里怎么会有无人机？这其实是个搞笑视频吗？ 　　邱向明茫然，但在看到五个女演员（？）用无人机练习轻功，并说要踩着无人机飞去另一座山头时，忍不住期待起这个画面来。 　　悠扬的音乐开始加快节奏，邱向明看到视频里这群人讨论方法，一次又一次地去面对雾气里那个长着藤蔓触手的妖怪，分析妖怪的仇恨——玩过一些网游的邱向明可以听懂玩家的术语——并一次又一次地死回来时，不禁开始在心里分析要怎么攻略这个妖怪。 　　妖怪速度很快，身姿很灵活，力量很大，外壳还十分坚硬，坦克部队跟不上，特战小队正面拼不过，远程发导弹太浪费。 　　但妖怪很蠢，比野兽还蠢，最适合的方法是布置陷阱，高爆地雷布置两打不嫌多。 　　邱向明这么想，听到视频里的人不仅放弃了正面对抗，连侧面对抗也放弃了，不禁摇摇头。 　　不过他隐约看出了视频里这群人的身份设定，是穿越者，嗯，穿越者，这个绝对没错了。 　　群穿仙侠，还可以带蔚蓝星的东西过去，剧本真有趣，连他都有点想追了，不知道是哪个导演拍的，好像没看到眼熟的女明星？莫非是小成本网剧？ 　　看特效不像啊，等会儿去问问娘老子好了，电视剧的事娘老子一定知道。 　　不过鸿烈安保的烈哥说的工作在哪里？总不可能是去当群演吧？ 　　他正思考，背景音乐又是一变，变得激昂无比。 　　画面显示出一台手机的屏幕，屏幕上是一个名为“开荒队”的群，一个叫真水无香的人一声令下，无数小队向他汇报。 　　邱向明的跛了的右腿颤了颤，那一句句汇报，把他拖入一个他熟悉的气氛里。 　　下一刻，视频里响起咆哮。 　　“青华必胜！！！” 　　“壮哉我大青华！！！” 　　很有精神气！加油啊！邱向明不禁想。 　　虽然邱向明觉得编剧想出来的作战计划一般般，但导演却把这个计划拍得热血沸腾。邱向明看到一个个演员刚复活又继续集结，冲出那什么大阵，只为拖延那妖怪的时间，看到那五个女演员经过无数次练习摔跤，有两个能稳稳踩着无人机飞去另一个山头，剩下三个虽然做不到那么好，但把自己挂在无人机下方时，眼神里也迸出不容小视的斗志，看到无人机组默契地合作，看到运输组熟练地绑好绳索……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好久没有了，真的好久没有了，最近国内电影主旋律颇有热度，但一般是以一个小队为主角，这种上百人的众志成城，近年来，无论是电影里，还是电视剧里，他都没有看到过。 　　没想到，竟然在这么一部小成本的网剧里…… 　　邱向明心生感叹，见到大家齐心合力，把够数目的灵珠运送到另一个山头时，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们不是很聪明，我们也不是很厉害，但我们能合作！ 　　这就是我们强大所在！是我们强大所在！ 　　邱向明想起战友们，眼圈微微泛红。 　　可就在这时候，那被拉走的妖怪突然出现在山头上。 　　怎么回事？是敢死队连接节奏出问题了吗？刚才看还好好的，应该不会出事吧？ 　　就算被攻击也不要紧，可以复活的，但是刚占据下来的这个山头，难道要让回去？ 　　邱向明忍不住打开弹幕，想看看剧透。 　　弹幕密密麻麻，却都在刷相同的话。 　　【前方高能预警！！！】 　　【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掌门我想嫁给你啊啊啊啊啊啊！！！】 　　……啥玩意儿？邱向明立刻关掉了弹幕。 　　屏幕上刚刚清爽，他就看到之前在视频里出现过的，好像叫掌门的男子突然出现，并一把就将妖怪摔了出去。 　　邱向明无法否认这个镜头很帅，很酷，但是…… 　　但是你对付这个妖怪这么容易，何必要等到最后才出手？ 　　大概是编剧出手了吧？这个网剧在这方面还是落入了俗套。 　　一边这么想，邱向明一边又把掌门摔飞妖怪，又一拳把妖怪打晕的镜头看了三遍。 　　至少，这打斗戏是真的很帅。 　　打完妖怪，再后面，就是一些掌门和所有人说话的文戏了，邱向明虽然对这个文戏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掌门的声音，他忍不住把这一部分也看完。 　　这部分看完后，整个视频差不多就结束了。 　　邱向明觉得整个视频很好看，一些地方，比部队里安排放的一些大片还爽。 　　但是…… 　　工作在哪里？ 　　他在群里发出他的问题，烈哥很快回答： 　　【2013-鸿烈：……什么网剧啊，不是网剧】 　　【2013-鸿烈：全球第一个神经接入网游天侠，最近这个星期最大的热点话题，小明你竟然不知道？】 　　【2027-邱向明：网游？】 　　【2027-邱向明：网游和工作有什么关系？】 　　【2013-鸿烈：怎么没有关系！】 　　【2013-鸿烈：税后年薪三十万，有五险一金，在家即可工作，对方指定了，要最近才退伍的军人，要有实战经验的，有残疾也没关系】 　　【2013-鸿烈：去游戏里扮演NPC给玩家当教官，轻轻松松赚钱，好事吧？你干不干？】 第61章 　　两天后，邱向明小巴转小巴转高铁, 风尘仆仆出现在临安高铁站。 　　他像是学生一样, 背着一个大书包, 一出站就用手机APP打车。 　　很快就有一辆白色私家轿车打着双闪停在他身边，邱向明确认了车牌号, 打开门坐进去。 　　他关上门，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向他确认目的地。 　　“临湖大酒店是吧？” 　　邱向明嗯了一声。 　　司机好像是个话痨, 一边驾驶车辆汇入出站车流, 一边感叹：“真好啊, 我一直想去临湖住住看呢。” 　　这句话说得邱向明有点惊讶。 　　“这家酒店很好么？”他问。 　　“怎么？帅哥你不知道的？”司机见他惊讶，也跟着惊讶起来, “这可是全临安最好的几家酒店啊！五星级！听人说里面有大游泳池有桑拿有酒吧, 几个餐厅都挺有名, 不过房间实在太贵了, 住不起啊。不过原来在帅哥你们这种住得起的人眼里，它也不算啥？” 　　“不, 不。”邱向明说。 　　寸头, 皮肤黝黑, 穿旧衣服, 用着一千块不到的手机, 但自觉不算穷人的他顿了顿，才道：“我过来应聘工作，简历通过了来面试, 这个住处是招人的那个公司安排的，交通费也是他们直接打过来。” 　　“什么？！”司机差点把车开道马路牙子上去，“哪个公司福利这么好？还不是正式员工呢都安排五星级酒店？！” 　　邱向明闻言，嘴角勉强翘了翘，没有回答。 　　司机还想打听一点消息，但后座上的精悍男人戴上耳机，不说话了。 　　邱向明戴上了耳机，不过没有播放歌曲，坐在后座上，慢慢整理思绪。 　　他稍微有一点茫然，明明对这个工作还只是观望，却被听闻了整件事的娘老子赶出家门，要他抓住机会。 　　“神经连接网络可是互联网的升级方向！自从这个游戏出来后，相关的产业股价一直暴涨，这个风口可不是谁都能站上去的，现在别人拉你上风口你还犹豫了！ 　　“你要气死我吗！带上你行李，滚，快滚！记得给你娘老子我也带一个游戏头盔回来，晓得不咯！” 　　原来娘老子这样五十多岁的人也对这个神经连接网游很关注啊，真是没想到…… 　　他娘老子本来就是比较关注新闻和网络的老人，就算沉迷追剧，也很少追国产，更多追欧美，以前还曾经沉迷一些年轻人喜欢的手游，年纪相差了三十多，却和他妹妹小雪很有共同话题，搞得他像是家里的异类一样。 　　不过小雪昨天听闻他可能要去星鲸上班，虽然没明着说，但言语间也流露想要游戏头盔的意思，自从伢老子两年前走了，小雪就没有开口朝他要过东西……看来这个面试，真的要努力一把了。 　　就算没被选上，也要买两个游戏头盔回去！ 　　尚且不知道天侠的游戏头盔现在根本没得卖的邱向明想到。 　　车在临湖大酒店前停下，他下车，付了车费。摸出口袋里的身份证，走进酒店。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确富丽堂皇，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衬得邱向明显出几分落魄。 　　好在邱向明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他衣服旧了，但很干净，鞋子也是，就算右脚微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昂首阔步走就是了。 　　他找到前台，刚要把身份证递过去，就听到前台小姐对他前面的一个男人说：“星鲸公司给王先生定下的房间，对吧？已经好了，请拿好钥匙，入住后，游泳池和spa，还有餐厅自助，都是免费的，祝您享受在临安的每一天。” 　　星鲸的人？邱向明不由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这一眼叫他眼睛微眯。 　　邱向明身高一米八一，但他前面的这个男人，比他还高一个头。并且块头很大，肌肉壮硕，简直和毛熊一样。 　　……肯定练过，但应该只打过擂台，没问题，这种他赤手空拳也能打三个。 　　等等，忘记脚跛了。 　　那也能打两个。 　　毛熊一样的大块头转身也看到了他，打量了一下邱向明的身形，他问：“你也是来星鲸面试的？” 　　邱向明嗯了一声，越过他，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 　　毛熊一样的大块头等在一边，似乎是想和邱向明认识认识，一起上去，道：“我叫王良平，不过圈子里都喊我熊大，玩全甲格斗的，技术还行吧，你呢？好像没在圈里见过你。” 　　前台小姐登记好了，把身份证和门卡一起递给他，微笑说出和刚才没有区别的一段话。这时候邱向明才回头，对王良平道：“邱向明，退伍兵。” 　　“原来是兵哥！厉害！”王良平恍然大悟。 　　他们的房间在同一楼层，就一起去电梯那儿，还没走两步，又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问：“请问，星鲸工作室的面试，是在这里吗……？” 　　又来人了？还是姑娘？ 　　无论是练格斗的女孩，还是有作战经验的女兵，都比男性少见。两人不由驻步回头，看到的，却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肌肉完全不行，一看就是天天坐着不运动的。邱向明估算了一下，觉得就算他跛了腿，赤手空拳也能打十个。 　　“莫非是文艺兵？”王良平也看出来这两个小姑娘没练过，不禁疑惑。 　　“文艺兵，也要练队列的……”邱向明说，看到这两个小姑娘也从酒店前台小姐那里拿到门卡。 　　于是两个小姑娘一转身，就看到两个大汉盯着她们。 　　她们一个激灵，差点就直接跑出酒店了。 　　但是招聘启事上给出的薪酬钉住了她们的脚步，两个小姑娘后退两步，犹豫打量，思考是等这两个大汉走了再行动，还是从旁边绕过去。 　　却不想，两个大汉里个头高一些的那个招呼喊道：“你们也是参加星鲸招聘的吧？我们也是啊，来来一起走一起走。” 　　……我们并不想和你们一起走，两个小姑娘这么想，却迫于王良平那个块头的威慑力，走了过去。 　　等进入电梯，她们又发现自己两人好像要站在两个大汉之间，差点缩成鹌鹑。 　　邱向明看了一眼，道：“你们过来吧。” 　　他说着，和王良平站到一边去，让两个小姑娘一起站到另一边。 　　两个小姑娘感激地向他投来一眼，和王良平相比，觉得他很让人有安全感。 　　就是跛脚，可惜。 　　他们一起到了十七楼，鱼贯走出，加了个微信后，分别前往自己房间。 　　短信上通知的面试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上午十一点，邱向明可以吃完晚饭后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再上阵。 　　不过吃中饭之前的一点时间，他决定拿来了解《天侠》。 　　很快三个小时就过去，他按照新短信的要求，坐电梯向上几个楼层，来到一个会议厅。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王良平，那个块头是在显眼，王良平也看到了他，拍拍身边的桌子，兴高采烈叫他一起坐。 　　邱向明在王良平身边坐下，抬眼一扫，发现会议厅里男多女少，并且无论男女，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彪悍之气。 　　还有两个外国人，不过气质不像军方的，但形象也很干练。 　　倒是之前见到的那两个小姑娘，并没有出现。 　　“奇怪没见到那两个女生是吧？”王良平嘿嘿一笑。 　　发现邱向明抬眼看自己，他开心分享自己获得的情报，道：“我在微信上和她们聊过了，她们应聘的职位和我们不一样，她们是应聘游戏内财务的，虽然我不明白游戏里为什么要财务。” 　　“天侠里，几天前添加了一个钱庄系统，然后他们的NPC好像不够用了。”邱向明说。 　　“哎？这样吗？兄弟你怎么知道的？”王良平惊讶问。 　　“我刚才上天侠官网看了看，没想到游戏头盔竟然没得卖……咳，论坛里有很多玩家抱怨自上次维护后，钱庄里NPC上班的时间很短，每天就值班一个多小时，如果错过就没法存灵珠了。”邱向明说。 　　“哦哦！原来如此！”王良平先大声说，然后又压低声音，“NPC还有值班时间……难道天侠里的NPC都是真人假扮的？” 　　“不会，”邱向明说，“村民也要真人来扮演的话，未免太浪费了……” 　　一边说，邱向明一边回忆他在部队里使用过的神经接入训练系统。 　　技术应该不至于在他离开部队几个月里就突飞猛进，但村民NPC这种，就和训练系统里的人质NPC一样，不需要太复杂的AI吧。 　　邱向明不由回想起过去使用神经接入训练系统的经历，觉得网上那些夸真实度的言论，应该是买的通稿。 　　他正神游天外，又有人走进会议室。 　　是一个长发垂肩，戴硕大黑框眼镜，穿卡通T恤的青年，和一个穿灰色职业套裙的女性。 　　还有一个酒店服务人员，推着一个摆满正方形纸盒的小推车，走在两人身后。 　　应该是星鲸的人，邱向明判断。 　　会议室座位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坐直身体。 　　“大家下午好呀~”那个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动漫T恤青年首先发言，“谢谢大家来参加这次面试~” 　　“在座十多位是我们星鲸从各个渠道推荐的千份简历里选出的精英，所以我就不废话啦，”他道，“那个小推车上的纸盒里，装的是天侠内测沉浸式头盔。现在天侠正在维护中，没有其他玩家，请你们每人拿一个，返回房间，使用接下来会发到你们手机上的测试账号，登入游戏。” 　　“测试账号拥有目前天侠顶端玩家拥有的一切技能和装备，而你们需要面对的考验是，在游戏中，单独一人除掉一头妖魔，能做到吗？” 第62章 　　伴随着一道白光，邱向明出现在太极台上。 　　他第一反应是活动了一下手脚, 以便尽快恢复对身体的掌握。 　　这一活动之下, 叫他小吃一惊。 　　虽然之前市面上没有出现过神经连接游戏, 但一些部队从年初开始，就陆陆续续配备了神经连接训练系统, 并投入使用。 　　邱向明当然也使用过，而他对这个所谓神经连接训练系统的评价，其实十分一般。 　　如果想让虚拟训练达成和现实训练一样的效果, 那虚拟训练中的世界至少也要达到与真实世界百分之八十五相似的标准, 然而以目前的技术来说, 这个高于百分之八十五的标准根本达不到。 　　因为机房服务器的运算不够。 　　物理引擎，化学引擎, 空气与万有引力……就算动用超级计算机, 也无法模拟出一个现实世界, 就像这个时代的AI, 不可能猜测出人的完全反应。 　　而如果没法模拟出一个近乎真实的世界，那在虚拟世界里训练, 和纸上谈兵又有什么区别？ 　　一场战争的输赢可能取决于一枚钉子, 但训练系统要是连钉子都模拟出来, 可能CPU就被烧了。 　　而且别说钉子, 训练系统里开槍时能感受到的后坐力都明显和真槍不同, 腿断了也能继续跑个十公里，第一次参加这种训练时邱向明想拆掉敌人的槍，结果发现槍是一整坨的, 根本拆不开。 　　神经连接技术大概是比较成熟了吧。 　　但一个训练系统，或者说一个虚拟游戏，并不是只靠神经连接技术就可以了。 　　邱向明觉得，科幻作品里的神经连接虚拟现实降临，至少要等量子计算机发明吧，据说量子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是现在计算机的几百倍呢，约莫能够模拟出一座城市，或者一座村落？ 　　他是这么想的，直到降临天侠。 　　“……通稿吹得竟然……不，通稿竟然不是在吹吗？” 　　难道在他照顾娘老子的几个月里，量子计算机已经成功发明，并投入使用了？ 　　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的邱向明难得觉得自己变成了乡巴佬，幸好在这太极高台上，他不是唯一一个被震惊到的人。 　　那两个外国人已经大呼小叫地向外喷鸟语，王良平像是狒狒一样发出一阵“哦哦哦哦哦哦！”，其他人表现也不遑多让，哪怕他们相信了内测玩家发表在网络上的长篇大论，但眼前这一切比他们想象的也好上太多。 　　“星鲸这个工作室，好像是有点厉害……”邱向明不由说。 　　他再次活动了一下手脚，本该跛了的右腿灵活得像是这半年的伤痛只是他错觉。 　　邱向明又握拳一次，突然皱眉。 　　的确是错觉，因为他发现这确实不是他原本的身体。 　　不怎么锻炼身体的人大概感觉不到区别，但他能感觉到，天侠为玩家塑造的身躯，所拥有的力量、速度、爆发力，比邱向明现实里那一具经过长年锻炼的身体，更加强大。 　　想要完全发挥出来，恐怕得好好适应一下啊。 　　邱向明才这么说，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道： 　　“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做准备。” 　　退伍军人抬起头，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前方。 　　穿深红圆领袍，花青道袍披在肩上的少年出现在所有人前面。邱向明在论坛上看到过他的照片，知道他叫张防微，设定上是青华道仅存的几个门人之一，被玩家们称为小师兄。 　　小师兄张防微嘴角青紫一片，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但是对外表很龟毛的张防微却没有在意这点破相，只传达掌门留下的消息。 　　“半个小时后，无论准备好没有，你们都必须离开护山大阵的范围。狩猎的妖魔由你们自己选择，不可互相抢夺，不能攻击NPC，还有，狩猎必须在游戏维护结束的半个小时前，也就是下午六点半之前完成，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狩猎者，视为面试未通过。 　　“狩猎成功者，也不一定会通过这次面试。因为众所皆知的原因，目前天侠的内测玩家人数只有两百，这两百人并不需要我们青华请太多人引导。但随着第二次内测乃至公测，玩家人数会不断增加，这样用来引导玩家进行学习的NPC，往后我们还会继续招聘，所以这一次面试不通过，并不代表下一次面试不会通过。 　　“面试结果最终解释权归青华星鲸所有，等结果出来后，如果有不服结果者，可当场提出抗议，但离开……离开酒店后，”张防微卡住几秒，不太习惯这个语法和用词，“再提抗议无效。” 　　“面试中，你们接触到的所有内容，都需保密，合同已经签订，应该不用我多说。” 　　张防微对他们点点头，说完，就在一边盘坐下来，开始感应灵气。 　　掌门这次从蔚蓝星界招来凡人，是为了分担他和杜师姐肩上的杂物，好让两人能够专注于修炼。 　　张防微过去对修行不够上心，现在态度却变了，多出一点点零碎时间，也要用在修行上，若让张家长辈们见到，一定心中宽慰。 　　可惜。 　　见不到了。 　　来面试的十来人却在分辨他是AI还是真人扮演的NPC，说AI吧，AI好像还没这么智能，可要是真人扮演…… 　　他打不过这个NPC，邱向明比较着。 　　虽然他占据体型上的优势，对付一个孩子事半功倍，但他隐隐觉得，自己打不过。 　　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孩子的皮下会是什么人？ 　　不止邱向明一人在疑惑，不过十多位参加面试者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开。 　　他们需要热身适应这个身体，同时掌握游戏里的种种技能。 　　邱向明先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他穿的并不是新手装花青道袍，而是绑着轻薄护臂护腿皮甲的一身圆领乌袍，乌袍胸前绣着浅灰色的如同一颗大树的团花，比玩家们的新手装花青道袍，更便于山中行动。 　　这是上次如显峰夺回任务完成后，发给所有开荒队员的一套时装外观，无论男女，都一样。 　　圆领乌袍笔挺帅气，搭配护臂护腿，整个人都利落干净起来。 　　据说这是如显峰雳霆殿执法弟子的制服，总言而之，比新手装花青道袍帅了百倍不止。叫那些觉得开荒太难太耗时间的玩家哭叹连连，恨不得穿越几天前，打死那个偷懒不参加开荒的自己。 　　不过为了偷懒不参加开荒的人是少数，大部分玩家都拿到了这么一件帅气外观，所以就算开荒队之外的玩家在论坛上抗议，也没有掀起多少波浪。 　　邱向明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午觉没睡，认真地把天侠论坛翻了一遍。 　　进去游戏前，那个穿卡通T恤的青年的确说过，测试账号将拥有目前天侠顶端玩家所拥有的一切技能和装备，没想到连这个开荒队专属外观都有。 　　那样的话，也就是说…… 　　邱向明摸出手机，点进技能，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他点下【灵剑术】。 　　嗡—— 　　一柄只有两个巴掌长，大概二十公分的碧绿小剑，凝聚光点显出，悬浮在一个与邱向明手里手机相平的高度，偶尔如水中鱼鳔一样上下浮动。 　　手机界面也转换为摄像头模式，同时上面出现一个偶尔跳动一下的准星。 　　邱向明抬起手机，碧绿小剑同时也抬起，邱向明在手机屏幕上一点，咻的一声，碧绿小剑瞬间向他刚才点击中的空中云朵射去！ 　　笔直向上射出两公里多，什么都没射中的碧绿小剑才化为光点消散。 　　这个时候，它留在人视网膜上的一道碧光才清晰映入邱向明脑中，叫退伍军人眼睛眨了眨。 　　这…… 　　说是剑，但使用方法更接近子弹……不，以射击频率来说，弓箭比较适合。出膛速度不比手槍子弹慢，射距比手槍远得多。 　　点击屏幕进行射击的使用方法简直傻瓜式，对智能机熟悉的人非常容易上手。要是现实里也有这种武器……不，现实里没有这种武器真是太好了。 　　邱向明不知道，这是夏炯从掌门印系统里兑换出来的残缺御庭仙兵灵剑图纸，曲忘生远程操作将其录入请仙兵术中。他只看向身边，见王良平也使用灵剑术唤出灵剑，却没有像邱向明这样把灵剑射出，而是握住剑柄。 　　一握住剑柄，剑锋就瞬间暴涨，涨到一米多，和真剑比也不差什么。王良平拿着挥舞两下，看架势颇为专业。 　　“太轻了。”王良平抱怨道。 　　这个灵剑术也是开荒队上次开荒的奖励，除此灵剑术之外，上次维护后，轻身术喷火术等等技能，开放了灵珠购买渠道，叫一众玩家摩拳擦掌。 　　邱向明使用的这个测试账号，所有技能都齐全，他一一试了试，还没想好要怎样组合利用，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先去找妖魔吧，见到目标才好制定攻略方法。 　　邱向明想，和另外十多个面试者一起，分头下山。 　　*** 　　临湖大酒店，会议室里。 　　穿灰色西装套装，扎马尾，年龄大概四十多的女人对夏炯道，“经过考核，游戏里的钱庄小二扮演者，这六人比较合适。考虑到游戏里的钱庄没有双休，也不会有节假日，而老板你自言这方面不需要节约，我认为多招聘三个人，让他们进行轮班更加好。当然，如果老板您觉得这样太过浪费人力金钱，这三个人——” 　　女人抽出三份简历档案。 　　“——可以不用录取。” 　　“轮班比较好就轮班吧，这六个都录取没问题，”夏炯扫了一眼简历，看向女人，“洪小姐，看来你已经适应这份工作了呀？” 　　“局面很混乱，但正适合我一展身手，”洪亦笑了笑，没有化妆稍显苍白的脸上稍稍红润了一些，“谢谢老板给我这个机会。” 　　“是范益春推荐的你，道谢的话你请他吃饭就好了，”夏炯摆摆手，“那其他方面呢？” 　　“把星鲸注册为公司的审批已经在跑，今天招来的NPC扮演者，我认为再注册一个子公司，把他们的档案挂在子公司下比较好。同几个大厂已经在接触，他们很热情，后天开始我会出差，一家一家考察。对了，这边人手实在不足，我想找猎头公司挖几个人过来，老板您觉得可以吗？” 　　听得迷糊的夏炯立刻一挥手，“不用您来您去的，直接喊我小夏就好啦。需要人手尽管挖，薪资不超过这个数字就行。嗯，还有别的事吗？” 　　“是还有一件事，老板，”洪亦收好档案，站直身，“关于游戏里明天要举办的活动。” 　　“啊，那个活动啊？怎么了？” 　　“这个活动的方案很好，面向全球举办创意比赛，要求设计出一个符合游戏设定，使用灵气做能源，用来剥离种子的机器。如果成功，天侠的讨论度会更上一层楼。不过我觉得……” 　　“嗯？” 　　“关于机器的用途，并不需要仅限于农具，老板你觉得呢？” 第63章 　　结束一天的工作，夏炯在将近晚上七点的时间回到青华山。 　　“游戏维护的时候, 我为什么比平常还忙了呢……？”在掌门房给自己换衣服夏炯十分疑惑, 但劳累让他放弃思考, “算了，反正现在职业经理人也请到了, 这方面可以分给别人去做。” 　　洪亦小姐，是范益春介绍给夏炯的职业经理人。 　　据说在国外读书时，这位洪亦小姐是他的学姐, 还教过范益春不少东西。 　　只可惜, 虽然把范益春送出国读书的范家人一颗红心向明月, 奈何范益春这轮明月只照向电子游戏这条臭渠沟。就算国外国内几次创作都扑街了，却依然只想积攒经验再来一次, 最后被夏炯不知道怎么拐骗到了星鲸, 成为制作人, 成功创作出受欢迎的游戏后, 就更是一心一意，早就把过去学的经营管理知识忘记得差不多了。 　　夏炯知道他的事, 所以根本没提过让范益春兼任管理, 幸好范益春就算不当经理, 当年的人脉也没有落下, 给夏炯挖来了洪亦。 　　这位四十岁的女士履历很漂亮, 工作能力也很强，面对夏炯这边一片乱麻的状况，不仅没有苦恼, 反而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色。夏炯在她身上感到了熟悉的工作狂女强人气息，甚至不怎么敢在她面前作妖，说话时，都把范爸爸这个称呼都改回范益春了。 　　希望不要是和……性格相似的人。 　　夏炯默默想，走出自己的房间，先去朱恭靖的房间外看一眼，确定他在大阵外照看他师父，就来到杜渐的房间前。 　　自三天前，被曲忘生拍晕后，杜渐就再没出过房间。 　　张防微有进过房间，想把她拉出来，却被杜渐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只敢每天送饭了。 　　夏炯在门口听了一下，听到了一些动响。 　　“在练功，”曲忘生的声音冒出来，“无事。” 　　“身上无事，心里不一定无事啊。”夏炯小声道，转身离开杜渐房门前。 　　“总不能真叫她下山，”曲忘生道，“即便是防线这边，也不会要经脉都未锤炼成的炼气弟子。” 　　“所以暂且把目标放在修炼上是好事，我知道啦。”夏炯叹了口气，就听到外面喧哗声起，知道是维护结束，玩家上线，立刻揉了揉脸，小跑进了前殿。 　　太极台上果然白光连绵，夏炯摸出水晶透镜，就见今日登陆玩家哗哗哗就上了一百五，虽然知道这是周末加上维护结束还有新活动导致的，却依然差点喜极而泣。 　　万里长征走到最后一步，即将胜利会师！ 　　今天是内测第七天。 　　连续七天登陆人数上一百九的话，就能拿到一万活动积分！ 　　那个时候，给玩家升级用的《锻神章·序篇》，或者说《初级精神力锻炼法01》，终于能够兑换出来，解决玩家们的等级问题了！ 　　“真是不容易啊，加上明天收获的灵珠，应该能把活动商店搬空吧。” 　　话好像有点沧桑，但夏炯身上洋溢着一种属于玩家和肝帝的兴致勃勃。 　　就算你这个开学季活动连预告都不做又怎么样？ 　　老子还是成功打通啦！ 　　他昂首阔步迈出前殿，一愣。 　　腥风吹来，太极台不远的平地上，摆放着五六头身形庞大的妖魔尸体。 　　曲忘生迅速收起鲜红细藤，攀着水晶透镜的桃心藤叶是最先缩回去的，夏炯希望他师兄不会晕倒在防线那边，同时自己也捂住嘴鼻。 　　就见一大群玩家也远远围着那几具妖魔尸体，可惜，举起手机一拍，就会被自动打码。 　　这是范益春顶着又后退了几分的发际线，陪苏琴和小蒋肝出来的和谐神器。当玩家使用游戏内手机拍照时，可以自动识别血和尸体，将其打码。 　　夏炯不太懂这个，不过苏琴说这是她以管理员房间为灵感找到的新算法。 　　总而言之，苏琴原本就是他们星鲸工作室的一尊大神，有了管理员房间后，当然会变得很厉害啦，夏炯想，并不了解苏琴不断研究管理员房间后，技术好像强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只为范益春不用去有关部门报道开心。 　　但玩家们并不开心。 　　“这码一打，好像这是什么不和谐画面似的！” 　　“……话说这本来就是不和谐画面吧？” 　　“我们这个游戏要求的年龄不是17+吗？怕啥？” 　　“但照片进入公众网络后，十七岁以下的小朋友不也看到了？” 　　对于这个新补丁……或者叫新BUG，有玩家不满，也有玩家支持。不过现在大部分玩家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在妖魔身边的四个人身上。 　　面对持续不断地咔嚓咔嚓拍照声，邱向明的脸已经僵住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现在用的这张脸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星鲸提供给他们这群教官NPC标准脸之一。 　　结束考核后，邱向明和王良平，还有一个看起来有北欧血统的外国人，以及一个女人通过面试。本以为接下来就是签合同带游戏头盔回家，没想到那个被称为小师兄的张防微问他们，打下来的妖魔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种数据产物，你们不能直接删除吗……？ 　　邱向明十分疑惑，按照要求，使用发下来的NPC账号，上线。 　　NPC账号的装扮，又和他们刚才使用的测试账号不同。 　　既不穿新手装花青道袍，也不穿开荒队专属雳霆殿执法者套装，身为NPC教官，他们的员工服，竟然是近似古装剧里将军盔甲的一套钢甲，头盔护心镜样样不缺，红衣银甲，头顶还有一束鲜红长缨，如血染成，背后再插几把旗子，可以直接上台唱戏。 　　大燕·御林将军甲套装。 　　十分显眼，在战场上是最适合的靶子。 　　所以一出现就被玩家们围观了。 　　小师兄张防微说，他们可以把妖魔肉卖给玩家，或者免费送都行。邱向明本来想着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但四人里唯一的女性，自我介绍叫李秋月的同事说，这大概是帮助他们在玩家中树立权威。 　　获得灵剑术后，玩家们杀一头妖魔，依然需要十来个人合作。在这种时候，能一个人杀一头妖魔的，必然是高玩、大神。 　　确立了高玩大神的地位之后，他们再做指导，就能得到玩家们的认同。 　　但是，他并不太擅长和军人还有家人之外的人沟通啊…… 　　邱向明为难想到，突然察觉到一束与围观玩家们不同的目光，机敏望去。 　　他隔着人群，和另一个同样在玩家里很出名的NPC——青华道夏掌门对视，发现这竟然是最开始面试时出现的那个穿卡通T恤的青年。 　　青年在游戏里摘下了眼睛，右眼前却覆上一片宛如单片眼镜似的透镜，对上他的目光后，对他笑了笑，并对他举起大拇指摇了摇。 　　不知为什么，这种稍显幼稚的动作，放在青年身上毫不违和，并且，在看到青年的点赞后，他紧绷的脸略放松了一些，觉得试着和玩家们交流一下，并不会有想象得那么困难。 　　再不济，找新同事帮忙好了，邱向明想。 　　夏炯看到四人之中的女性，还有那个老外已经主动上前和玩家们说话，就移开目光。 　　这方面还算顺利。 　　作为实打实的“高玩大神”，他们做出的杀怪攻略，应该会比玩家自己摸索简单。 　　这么一看，论坛上就要给他们做几个账号了……或者专门请几个论坛管理者和引导言论的水军？ 　　夏炯一边想，一边踱步走回前殿，在青华太上仙君神像前的蒲团上坐下。 　　看不到妖魔尸体后，曲忘生才重新让鲜红细藤伸出。 　　夏炯道：“有点痒。” 　　曲忘生道：“抱歉。” 　　这么说，他又顿了顿，问：“师弟可缺钱财？” 　　夏炯一愣：“哎？为什么这么问？” 　　曲忘生道：“……自从师弟代任掌门后，蔚蓝星界那边，好像一直是师弟在花钱？” 　　夏炯放松下来，“是我在花钱啦，但钱放在那里不就是花的吗？我以前……还算有点小成就吧？虽然现在不做了，但每年还是有很多钱赚回来，作曲作词之类的版权啦，所以师兄你不用担心。” 　　曲忘生并不认同，道：“全靠师弟不可。” 　　夏炯给他算着，道：“以前我的钱也是乱花，当初给实验室的那笔就是这么花出去的，友情赠与，所以合同没签，搞得现在很麻烦。钱屯着无法产生经济效益，不产生经济效益就是在赔钱，那还不如花出去让我开心。现在只是从花钱买开心变成花钱办公司，没有区别。” 　　这么说，他又道：“而且我很快就能靠‘游戏’赚钱了……哎？这么一来，想达成在死亡时花掉自己赚来的所有钱这个目标，好像更困难了啊。” 　　曲忘生默然半晌。 　　半晌后，他突然开口道： 　　“师弟。” 　　“嗯？” 　　“勿要轻言生死。” 　　“我一直在努力啊。”夏炯笑道，“话说师兄是明天早上回来吗？” 　　“不，吾……”曲忘生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夏炯突然听到院子里出现动响，茫然转头。 　　一身素白鹤氅的道人穿过护山大阵，降下遁光，收起三角云箓青旗，落入院中，睁开眼看向掌门房，道： 　　“师弟，吾在门外。” 第64章 　　门口的声音，和鲜红细藤传来的声音, 以微妙的差别重合了。 　　夏炯：“？” 　　夏炯：“！” 　　他一下跳起, 趔趄奔向门口, 而曲忘生敲了敲门，就见门被一把拉开。 　　夏炯摘下水晶透镜, 眨了眨眼，才确定眼前发生的事并不是他做梦。 　　“师兄？”他喊道，“你在防线没事吧？！” 　　“无事, ”曲忘生打量夏炯, “几天前的伤确定都好了？再让吾看看。” 　　“好了哦。”夏炯道, 动作却不慢，开始掀衣服。 　　不想, 他才掀起一点, 曲忘生突然抓住他的手。 　　夏炯疑惑：“师兄？” 　　曲忘生脑中一霎闪过几天前看到的青青紫紫, 移开眼神, 道：“既然师弟说好了，那应该不用再看。” 　　“哦。”夏炯放下衣服, 这方面他从小习惯了, 就算脱光了也不会羞涩的。 　　他思索片刻, 意识到曲忘生在犹豫哪个方面, 道：“其实说到晕血症的治疗, 脱敏疗法是最常见的吧？就是通过不断接触来降低见到血后的冲击，一直避开见血，突然见血反而会一下出事的吧？” 　　“吾……”曲忘生慢慢摇了摇头, “做不到。” 　　“万能机器猫师兄说做不到可真是少见，”夏炯感叹，却也没太纠结这件事，“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个了。师兄这么远赶回来辛苦啦，对了，手信，手信在哪里？” 　　曲忘生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手信。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道，“但吾自觉，这个比较合适。” 　　“哦哦哦哦哦！”夏炯十分期待。 　　曲忘生掏出的包裹，用看起来很漂亮的绸布裹着，深蓝色的细绸料子上还有漂亮的蔓枝花纹，一看就很昂贵。 　　深蓝绸布整整齐齐，正正方方，好像包着一个礼盒。夏炯屏住呼吸，把绸布解开，接着一愣。 　　里面确实是码得整整齐齐，正正方方的，十多本书。 　　夏炯看到书本标题，默然排出六个点。 　　“……” 　　“轮休的这三日，吾先助师弟你学会感应灵气，打好基础，”曲忘生道，“建好鸿雁金钟塔后，可以把掌门印里的仙门修士新手礼包拿出来，吾记得师弟你说过，那个礼包的介绍是定制功法和定制法宝，虽然不能都信，但吾可以先拿来参考。现在青华这般状况，在吾下次去防线前，师弟，你最好能入门炼气。” 　　“……所以，”夏炯满脸悲痛，“手信居然是教辅资料和练习册吗？！” 　　“？”曲忘生。 　　“不久前我们蔚蓝星上出了一个沙雕新闻，说两个小学生捡到一万多块钱，找到失主还给对方，结果失主为了奖励他们，给这两个小学生一人买了一千块的教辅，”夏炯两眼无神，喃喃，“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会成为类似沙雕事件里的主角？” 　　“……”曲忘生，“师弟不喜欢？” 　　鹤氅道人这么问，已经在思考现在回防线那边的新坊市，给夏炯换一个手信来不来得及。 　　不想，听他这么问，夏炯抬头，对着他的脸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抹掉泪水道： 　　“我很喜欢！谢谢师兄！我会努力的！” 　　“……” 　　即便是不太会读空气的曲忘生，也听出了一抹言不由衷。 　　好像又做错了，和几天前谈起师弟母亲时一样，又做错了。 　　但过去生活重心就是种田修炼读书，兴趣爱好是编织做手工的曲忘生，实在想不出这回他这回做错了什么。 　　他被掌门收养，自小身边环绕的，都是一众刻苦认真的内门天才弟子，自己同样也是，完全无法理解夏炯这种差生的悲伤。 　　夏炯敏锐感觉房间里气氛开始变差。 　　他揉了揉脸，又整理了一下刘海，抬头笑道：“没问题，我可以！总而言之，先不管这个了，师兄，我们去建鸿雁金钟塔吧！” 　　他这么说，错过修正机会的曲忘生只能依言去做。 　　鸿雁金钟，在今早就炼制好了。 　　说是炼制，但实际上是生长好了。神农道炼制法宝的原理，似乎是通过植物根系吸收分裂原料，不断微调植物的生长方向，刻上符篆箓纹，使其结出法宝。 　　比方说此刻，摆在院子里的几块炼制原料，已经被几株夏炯不认识的植物，用根系绞成碎末，融入土地，而有效的成分，则汇聚在今日早晨盛开的花朵中。 　　那是数个宛若钟形，颜色泛金属光滑的花朵，大小不同，但最小的也比夏炯脑袋大，而最大的，比足以容纳五六个人一起洗澡的浴桶更大。 　　放在蔚蓝星上，这种植物完全能打破数个吉利斯记录，但这到底是外星球嘛，出现能打破蔚蓝星记录的植物，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夏炯拍了几张照片，就看到曲忘生一抬手，这几朵“花”就自动脱落，然后按照大小层层套在一起。 　　“哇……” 　　夏炯把摄像机搬来开始拍。 　　曲忘生继续抬手，小碧霄宫开始微微颤动，厢房里杜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房门往外看，而夏炯则诧异低头。 　　小碧霄宫正在长高，扩宽，飞檐向外延伸，地上长出立柱，搭起一条口字形状的抄手游廊。而外面的玩家们，也目瞪口呆看到地基岩石破土而出，立柱搭起横梁斗拱，青砖铺上，红墙绿瓦层层堆砌。 　　转眼间，这座一进的小院，转变成一个两进的院子。从摆放青华太上仙君神像的前殿往前，又搭起一进，把钱庄小屋也移动容纳在前院的厢房中。 　　于是，有青华太上仙君神像的前殿，变成了中殿，新起的前殿只是大门，两侧如一般的寺庙道观，各立起一座神像，是南松御庭真君手下最出名的两位仙兵将军，做门神。 　　曲忘生改动阵法，将前院开放给玩家，后院则锁上，依然不让玩家进入。 　　而后，鸿雁金钟轻轻摇摆，响了三下。 　　一座雪白六角宝塔拔地而起，分九层，鸿雁金钟悬挂在最高层，虽然有风吹过，金钟却巍然不动。 　　远远响起长鸣，一队鸿雁正向高塔飞来。夏炯看得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那个女主角。 　　水晶透镜微微发烫，夏炯摘下一看：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您的主线任务“使朴阳峰鸿雁金钟塔重新运转”已完成，积分+100。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使青华山各大主峰主坛恢复运转，将护山大阵扩大到青华山脉全山，主峰主坛已恢复2/7；任务奖励：1000积分】 　　“主线任务终于完成了！” 　　夏炯激动。 　　刚刚起了房子又起了塔的曲忘生正在沉息运气，片刻才睁开眼，看向夏炯。 　　他没说话，但夏炯明白他的意思，趁着热乎乎的一百积分入账，立刻兑换处仙门修士新手礼包。 　　又是一个巨大礼盒，还打着蝴蝶结。上书“仙門修士新手禮包”，和之前的礼包一样，盖上了鲜红的“特惠”二字。 　　夏炯把礼盒拆开，首先看到的，是…… 　　喂！这书有一百多本了吧！ 　　你们对他一个学渣到底有什么期盼啊！明不明白什么叫一周上课六天六天都没来上学的艺术生？！ 　　夏炯再一次两眼无神，而曲忘生抬手，和书本一样从礼盒里跳出来的几样东西，就飞起，落到他手里。 　　礼包的说明上有写，除了定制功法外，还有定制套装和定制武器。曲忘生先看向那所谓定制套装，发现是一件金光灿灿的法衣，可以披在花青道袍外，胸前系银扣。 　　这个颜色，有些太显眼了，明隐道的人才会喜欢吧？师弟不是如此浮夸的人。 　　曲忘生想，打入一道灵力，试探法衣上的符篆阵法。 　　然后他沉默了一下。 　　这个防御力度，就算是他，也不能说差。还附带变色换装隐身等等作用，接入道场后——想使用道场灵气，和想使用wifi一样，竟然是需要密码的，真是不可思议。By夏掌门——会自动吸收灵气储存，对使用者本身修为的要求不高。 　　的确非常适合现在的掌门师弟，就是……搭配的一些小术法，比如变容术，是不是有点奇怪？ 　　曲忘生疑惑，又看向那所谓定制武器。 　　竟然是长长一卷如弦丝线。 　　不太符合青华几样传统战用法宝的类别，倒是说起来，文圣门下的风雨道，使用丝弦一类法宝的，是不是比较多？ 　　曲忘生最后拿起一本书，翻开。 　　才看了个开头，他就皱起眉。 　　夏炯正失魂落魄，在脑中想象往后一课一练，或者三年炼气五年筑基的悲惨生活，就算有他最喜欢的那种面对困难痛苦也能继续坚持目标的美人能舔颜，也不觉得高兴了。 　　想着要不要去摸鱼打一盘游戏时，他突然听曲忘生轻声唤道：“师弟。” 　　“嗯？”夏炯迷惘抬头。 　　“师弟，”曲忘生放下礼包里开出来的书本，道，“这是风雨道功法。” 　　“啥？”夏炯不太明白意思。 　　“不仅是风雨道功法，”曲忘生道，“还没有炼气修行的部分，只有筑基和金丹的修行。” 　　“哈？”夏炯觉得自己更加听不懂了。 　　曲忘生却道：“失礼了，师弟。” 　　鹤氅道人一步上前，手按在了夏炯脖颈某一处。 　　夏炯歪了歪头，下一刻，感觉一股暖流从曲忘生的手渡入他身体，很快，他整个人开始发热。 　　曲忘生眼睛缓缓瞪大。 　　夏炯只感觉浑身发热，曲忘生却看到，一道道丝缕焕发金光，交织成网，从师弟皮肤下浮现！ 第65章 　　旁边，一直站在门口, 默然围观的杜渐, 也不由瞪大眼睛。 　　数天沉默不语的她沙哑喊出来： 　　“那是……经脉天成？！” 　　曲忘生松开手, 神色也十分惊讶，甚至能说是震惊, 道：“没错，的确是，经脉天成。” 　　夏炯：“？？？” 　　夏炯：“感觉我突然变成了爽文里的经典天才流主角, 但是抱歉刚才师兄你做什么？现在我头有点晕脚也有点软……” 　　他一长串话没说完, 真的脚下一软, 要摔倒下去。 　　曲忘生立刻扶住他，转头对一旁杜渐道：“去取你们炼气弟子用的育灵丹来。” 　　“……是！”杜渐还在震惊茫然, 动作都慢了好几拍, 才要返回屋中, 突然想起什么, 又转头问，“可是, 长老你之前说掌门要修风雨道, 但门内的育灵丹只适合神农道和逍遥道的……” 　　“现在去哪里找风雨道的育灵丹。”曲忘生道, 手一勾, 杜渐屋里的一个瓷瓶就自己飞过来, 塞子啪地自己跳出，里面碧绿的丹药滚出一粒，落到曲忘生伸出的手上, 被他一掌拍进夏炯嘴里。 　　夏炯：“唔唔？” 　　曲忘生：“咽下去，运气。” 　　夏炯费力把这小指头大小的药丸咽下去，终于找到了喘气的机会，挣扎道：“虽然师兄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我应该会这个运气……但我真的不会啊！” 　　曲忘生：“……” 　　曲忘生只能又倒出两粒育灵丹，塞进夏炯嘴里。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夏炯才感觉力气渐渐流回身体里，可以扶着曲忘生的手，站稳了。 　　他出了一身热汗，只想去洗个澡，不过流出的汗是透明的，并不像一些小说里面描述的那样，流出黑乎乎的汗水，仿佛掉进了屎坑一样臭得别人捂住鼻子。 　　夏炯把湿乎乎沾在额头上的刘海抹向脑后，难得露出整张脸来，不过在场没有蔚蓝星人，没有一个人对他这张脸说什么，只依然用那种仿佛看到国宝大熊猫出现在闹市区十字路口跳了一支迪斯科的眼神，看夏炯。 　　依然觉得很热，只能把道袍解开的夏炯无言对上曲忘生和杜渐的眼神。 　　片刻。 　　“所以说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年轻掌门终于生气了。 　　曲忘生斟酌良久，口拙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师弟，吾同你说过，何谓经脉。” 　　“嗯，”夏炯点点头，“师兄你当初介绍常识的时候，的确说过。” 　　夏炯知道，三万诸天修士对于经脉的认知，和蔚蓝星一些文艺作品里对经脉的认知，并不太一样……不对，好像是完全不一样。 　　首先，大到能颠覆大部分仙侠小说常识的一点是，修士的经脉，不是人体天然器官。 　　也就是说，人体内没有经脉这种器官，所有修士的经脉，基本上是后天通过服用各种育灵丹，再以功法运气，在人体内开凿出的。 　　其次，不同道派开凿的经脉路线并不一样，除非两个道派的衍生很接近，经脉路线才会稍显贴近。 　　就像逍遥道和神农道衍生出的各种表现里，对植物动物的模仿操纵有很大一部分重合了，所以修行逍遥道的仙门里，常常能见到少数修行神农道的人。但同是道圣门下，修行方寸道的仙门里却不会见到修逍遥道和神农道。 　　炼气阶段的修士，所有功课修行，都是为了塑成经脉，在体内开出一个足以容纳道基的空间。 　　夏炯这部分有认真听讲，他知道这些，所以他也知道—— 　　“师兄你不是说过，修士之间若诞下后代，后代身上会有遗传自祖辈的经脉，但一般不会很多，一个金丹修士浑身经脉上百的话，会遗传给后来的经脉可能只有半根或者三分之一、四分之一？而且还说过，遗传下的经脉其实很可能与后代的身体不适配，就算适配，却限定了后代修行的道？”夏炯问，“我父母不是修士，蔚蓝星上连灵脉都没有，说我身体里有经脉，还啥啥天成，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曲忘生闻言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他道，“举例的话，杜师侄祖上定然有修士，所以她弟弟，如显峰杜少白，才会因为体内天生有一根适合逍遥道的经脉，被浩言师叔收入门内。而张师侄，吾听闻他体内遗传到的经脉虽然只有五分之一根，却恰好十分关键，以至于这位师侄想去修方寸道，却无法改修。” 　　“所以，这‘啥啥天成’，是什么？”夏炯问。 　　曲忘生深深看了夏炯良久，才回答。 　　“孕母腹中胎儿尚未诞出时，请某位仙君……羽客仙君不行，需得太上仙君，或者御庭真君，请某位仙君真君做法，可以为胎儿塑成经脉。视做法强度，甚至能让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一步走到出生后就能筑基的修为。” 　　夏炯眨了眨眼，举手想说什么。 　　曲忘生没有停顿，继续道：“不过，这样的孩子后日步入道途，会因为缺乏了炼气期的打熬身体，力气上比其他筑基修士弱许多，直到元婴期，才会有改善……所以，师弟，这种为胎儿塑成经脉的方法，一般只会用在孕母腹中胎儿即将死去时，用来救一命，但仙君真君想要救人，办法不少，只有少数非常极端的情况，才会为胎儿天成经脉。” 　　他这段话说完，夏炯就放下了手。 　　年轻掌门皱起眉，陷入深思。 　　几秒后，他才开口道：“这样的话，经脉也是后天形成吧？为什么要叫天成？” 　　曲忘生没想到他竟然在纠结这种事情，回答道：“仙君真君，与天何异？” 　　“我还以为你们这里相当于天的只有七圣二祖呢，”夏炯说，捂住脸，片刻才抬起头，道，“虽然师兄你这么说，但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人，我和我父母长得很像，所以他们两个应该都没有戴绿帽子。蔚蓝星没有灵脉，没有修士，古代有仙人的传说，可我觉得故事里的仙人，和你们这边的仙人并不一样。不过，我也认为我拿到掌门印出现在青华山这件事里有很多巧合，一定要说这件事里有哪位仙君真君插手……其实是非常有可能的。” 　　曲忘生闻言，没有说话，反而是杜渐面容狰狞，沙哑道： 　　“也就是说，仙君真君，分明知道，却这样看我青华沦落至此……！” 　　“杜师侄，”曲忘生道，“慎言。” 　　“……抱歉，容弟子先退下。”杜渐道，转身奔回自己房间，啪地关上门。 　　夏炯和曲忘生面面相觑。 　　半晌，曲忘生才道：“师弟，有仙君真君在身后，其实是一件好事。” 　　是的，有大腿抱，是一件好事。 　　但不知道自己抱上的大腿是哪一根，更不知道自己抱上的大腿会不会找到机会就把自己踹开，就完全不是一件好事了。 　　“我母亲有提起过，我出生前，确实有一段时间非常凶险，甚至连累了她，让她在生下我后依然不能返回公司继续工作，在家里养了一年多。”夏炯道，“但是，要说蔚蓝星有修士，有什么仙君真君，我还是不太相信……” 　　完全不相信，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夏炯心里说。 　　“无事，”曲忘生沉默了片刻，道，“日后自有时间查明，到底是哪位仙人将师弟你送来青华。至少目前看来，祂应是善意。” 　　“比起这个，”他又道，“现在先关注师弟你修行上的问题吧。蔚蓝星界没有灵脉散发灵气，你虽然经脉天成，却因为所处环境灵气干涸，经脉渐渐闭合了。因为如此，吾一开始察觉不到你身上经脉，直到你来到青华山，食灵兽灵茶，才渐渐叫你身上的经脉显露。但这仍然不够，接下来你需得刻苦才是。” 　　“哦，”夏炯也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等等，师兄你不是说我青华传统是修逍遥和神农吗？我修……那个，那个什么，哦，风雨道，我修风雨道不会被逐出门中吗？” 　　“……你是掌门，”本来一脸凝重的曲忘生不由翘起嘴角，说，“谁能逐你出门？” 　　“那师兄你还说我不能修方寸道！”夏炯说，也笑了出来。 　　“你现在的确不能修方寸道了。”曲忘生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吧，好吧，”夏炯摊手，“那这个风雨道，能干什么呢？听起来是干操纵天气的活？” 　　“不，”曲忘生摇了摇头，思索着道，“昆源界少有文圣门下修士，我也不曾见过，只听闻，风雨道又叫风雨三千道，其中修士，有人以诗词歌赋入道，有人以琴棋书画入道的。据闻文圣座下有一位太上仙君，修行前是凡间青楼舞妓，以舞入道修行。师弟，你在这些方面，有擅长吗？” 　　“啊。”夏炯发出一个轻音。 　　他感到，无论是曲忘生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无比遥远，好像是从天边传来。 　　大脑里一下子混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还是撒谎回答道： 　　“没有哦。” 　　*** 　　“老板平时都在这个房间里待着，不过最近他经常出门，电话也不接。”范益春对洪亦道，“不过想找他的话，首先来看看这里就对了。” 　　发际线好像又高了一些的男人，先敲了敲沙滨路二号三楼的门，见没人应，直接推门进去。 　　“不在吗……老板你明明在啊！”范益春骂道，“在的话为什么不做声！” 　　他吼完，看到夏炯房间里好像换了不少新家具，又看到夏炯埋在书桌电脑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范益春走过去，一愣。 　　九月十六，内测第八天，在学好了一个星期多后，他老板好像又开始像以前那样，熬夜通宵，阴沉缩着，打游戏……不对，好像是在看什么娱乐圈视频？ 　　青年头戴一只巨大的头戴式耳机，蹲在老板椅上，好像是终于发现有人进来，直接关掉了视频网页，却不抬头，又拿着一款游戏机，开始噼里啪啦，砰砰乓乓。 　　这可真是熟悉的景致，但怎么搞的？又受什么刺激了？老板的心理问题最近不是好了很多吗？ 　　范益春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咆哮，还是温和点说话，或者拦住洪亦，把这位学姐拉出房间，先做个说明。但洪亦一步上前，看到夏炯的状态，却见怪不怪，先喊了一声，“老板。” 　　夏炯继续砰砰乓乓，不应声。洪亦不以为意，道：“昨晚十一点，我们发出创意设计比赛活动的公告后，大疆公司，还有其他几家机械工程公司，有意来商谈合作项目，老板你的意见是？” 第66章 　　“天侠搞的那个创意设计比赛，听说了吗？” 　　“微博上那个？我看到了, 超搞笑, 天侠这世界观真是够可以的啊？” 　　“我也是, 我还以为就一普通仙侠网游，和之前那些终点小说改编的网游啦, 或者古剑仙剑啦，套路差不多，没想到竟然是玩家是作为穿越者, 天选之子, 过去拯救改造修真界。还进口无人机和凯夫拉, 太爽了吧！” 　　“啊，我不一样, 我其实喜欢那种比较经典的仙侠世界观, 白衣剑修真的超级酷啊。不过这个创意比赛真的很有趣。” 　　“好想玩天侠啊, 到底什么时候公测？” 　　“你参加这比赛吗？第一名有一万奖金, 前三名都有游戏头盔拿。” 　　“一万！等等，你要参加？” 　　“我们好歹是学机械工程的, 搞这种设计, 比那些不专业的人——啊呀！” 　　一根粉笔从讲台上丢下来, 砸中教室六排第三个男生, 让正讲到劲头上的他发出一声大喊。 　　埋首于课桌间的男生猛地抬起头, 暴喝道：“谁？！” 　　讲台上，年轻讲师又举起一根粉笔，丢。 　　年轻讲师的准头精确得可怕, 这一下啪地打中男生脑门。 　　男生连忙捂住脑门，从刚才过于兴奋的聊天氛围中退出，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机械设计基础的课堂上。 　　看到男生足以上表情包的懵逼脸，有人低笑出声。年轻讲师则开口道：“同学，我一开学就说过了吧，在我这门课上，你想玩手机睡觉都可以，但是上课时除了要上厕所，或者被我点起回答问题，不然屁股不能离开座椅，也不能讲小话。如果讲小话，那就出去。” 　　他顿了顿，“现在，出去。” 　　教室里寂静片刻，六排第三个男生低下头，走向后门，在他旁边两个男生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又看到讲师转头看向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也是。” 　　六排第三个男生旁边的两个男生，脸上笑容一下僵住，然而对上年轻讲师的视线后，只能低下头，拿起课本，跟着六排第三个男生一起，拖拉着步子，向后门移动。 　　他们离开教室，约莫半个小时，下课铃响起，年轻讲师给上来询问疑惑的学生讲解了几分钟，收拾好课本和U盘等等，利落离开。 　　刚跨出教室门，他就摸出手机，在一个群里打字发言。 　　【单身狗12号：天侠搞的那个创意设计比赛，听说没？】 　　【天涯万里人：是的，皇上，我们村通网了】 　　【单身狗12号：滚】 　　【三十而立四十猝死：你来晚了十二】 　　【三十而立四十猝死：群里已经讨论过一波了】 　　【单身狗12号：我今天要上课啊】 　　【单身狗12号：讨论出什么东西了没有？我上课前才看到公告？好像不是纯靠想象来设计，要去官网论坛下个什么文件，根据文件要求做，才能符合要求？】 　　【天涯万里人：群里有】 　　【天涯万里人：明大佬传上来了】 　　【天涯万里人：最新的那个PDF】 　　【单身狗12号：为什么会是PDF？】 　　【单身狗12号：卧槽，文件好大】 　　年轻讲师不敢用手机下载，急忙奔回办公室，打开电脑，进入群中下起来。 　　学校网速有点慢，他一边下载，一边又回到群里聊天。 　　【单身狗12号：我想参加来着】 　　【单身狗12号：第一名不妄想，但是想争取一下前三啊】 　　【单身狗12号：主要是为了那个游戏头盔】 　　【单身狗12号：你们怎么搞啊】 　　【天涯万里人：明大佬也要参加哦】 　　【天涯万里人：@明日未来】 　　【明日未来：啥事？】 　　【明日未来：哦，小十二你也要参加？】 　　【明日未来：加油！(o^^)oo(^^o)】 　　【明日未来：话说我刚才研究了一下天侠给的那个PDF】 　　【单身狗12号：天侠的那个《墨道机构图解》、《玲珑天工》、《吊打墨道一百招》？】 　　【单身狗12号：我还在下，没想到这么多，以前没玩过星鲸的游戏，但现在我相信星鲸像是那些粉丝说的一样，是真有情怀的了……】 　　【单身狗12号：是怎样的设定控才能为了一个游戏里的机械系统，写出几百兆的PDF来啊】 　　【明日未来：不，小十二，不仅是这样哦】 　　【单身狗12号：？】 　　【明日未来：这些书还是用文言文写的】 　　【单身狗12号：？？？】 　　【天涯万里人：？？？】 　　【三十而立四十猝死：？？？】 　　【村民A也想奋斗：？？？】 　　…… 　　【单身狗12号：星鲸对于工科狗这个群体，到底有怎样错误的认识？】 　　【明日未来：还好，虽然是文言文，但是很浅显，有些地方接近白话了，不会看不懂。】 　　【明日未来：我看到微博上有大佬打算做翻译，等下我把他微博发群里，你们等等看，看那个博主翻译后会不会发资源】 　　【明日未来：这些资料的问题不在这里】 　　【明日未来：我稍微看了一下，发现，给出的资料里那些图例，完全是符合科学的哦】 　　【单身狗12号：啥？】 　　【单身狗12号：明大佬，这些东西光是那个灵气驱动就很不科学了好不好？】 　　【明日未来：但是除了灵气驱动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很科学，完全不像其他游戏那样，概念设计师把东西设计得很好看，但内行一看全是槽点，放现实里绝对不可能运行成功】 　　【明日未来：而且总体的设计都很成熟，成熟，懂吗？】 　　【明日未来：就像我们现在使用的汽油汽车，无论是引擎，传动，还是车的外形，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都非常成熟了，一代代发展下来，已经设计到极致，直到下一种能取代汽车的交通工具出来前，汽车都会是现在这几种经典的模样，这就是成熟的设计】 　　【明日未来：现在一个虚构机械设计里，竟然会出现这种毫无累赘的感觉】 　　【明日未来：星鲸是不是打包了外星人的黑科技啊】 　　【单身狗12号：……这么厉害的吗？】 　　【天涯万里人：星鲸是不是请了业内大牛做的设计？】 　　【三十而立四十猝死：没听说啊，至少我导师应该没有接】 　　【单身狗12号：国内的大牛，像我导师，那么多国家重点项目，还有那么多挂名顾问的企业，忙得要死，怎么可能有时间接这种单？】 　　【单身狗12号：就算接单了，抽出时间给你搞一个设计已经很了不得，几百兆？想屁吃呢？】 　　【天涯万里人：说的也是】 　　说话间，第一本名为《墨道机构图解》的PDF已经下载下来。 　　办公室里，年轻讲师泡好了一杯浓缩咖啡，在电脑前坐下。 　　他点开这份PDF，自言自语： 　　“好，让我看看这所谓成熟的设计，到底是什么吧。” 　　*** 　　无论东半球，还是西半球，星鲸举办创意设计比赛的消息，正不断发酵，三本来自曲忘生给夏炯带回来的课外读物的三万诸天书籍，也正通过网络不断传播时，青华山上，迎来又一轮的丰收季。 　　内测第一天，玩家们种下萤月见，经过七日灵脉霞光普照，终于成熟了。 　　青华道几天前为了提高护山大阵防御力度，而耗费许多的灵珠，终于补充了上来，甚至有余力，一枚灵珠多少克种子地对萤月见种子进行回购。 　　萤月见种子一下子成了值钱物什，加上商店里——在新起的前院里，西厢房开钱庄，东厢房开商店——卖的萤月见种子，价格比回收价格高五倍，玩家们就算不以垃圾价格回卖给游戏系统，也试图多收一点回来，好用来种钱，不对，种田。 　　于是，根本不需要像第一次丰收季那样举办活动促进玩家积极性，觉得能赚钱的玩家就非常积极地收了种子，把种子装进布袋，搬到今天开放给玩家当仓库的前院耳房，租下一格柜子，仔细放好。 　　至于灵珠，一亩田收获灵珠四五千，一百亩就有四五十万，夏炯曾经觉得青华道过去几座主坛一天要消耗二十多万枚灵珠，简直可怕，现在倒是觉得，难怪青华道收获的灵珠自己用用不完，还出口到诸天万界，成为了诸天万界最出名的灵珠供应商之一。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昨天建好了鸿雁金钟塔。 　　用蔚蓝星的事物打比方，主坛内坛是发电厂，主坛外坛是大型无线传灵装置，那么，蔚蓝星上和鸿雁金钟塔最像的东西，应该是通讯卫星。 　　有了鸿雁金钟塔，就可以和其他诸天，甚至仙界，进行通信。于是，昨天鸿雁金钟塔建好，曲忘生说完修炼的事，就带他去鸿雁金钟塔上，先把他的名字挂上三万诸天通用的《登真箓》，挂在清武羽客仙君名下，让他成为一名有师承有来源的合法修士，然后才去浏览来自其他诸天的消息。 　　青华道一夜灭门的事，好像已经传遍的三万诸天，在通讯重新连接后，他们的鸿雁金钟很快就响个不停。 　　有青华门人在其他诸天的好友来询问情况的，有过去的合作商，不对，是盟友仙门，盟友仙门发来官方慰问通函的，有友邦惊诧的，还有过来…… 　　还有过来催债的。 　　【玉兰·天星道：听闻此番惨案，吾等甚是心痛。】 　　【玉兰·天星道：但你青华有一位长老之前从吾等处买了二十份烟雨透，尚未付灵珠。】 　　【玉兰·天星道：还付么？】 　　夏炯：“……” 　　曲忘生给夏炯上完《登真箓》后，又在鸿雁金钟塔里，给他们青华最大的大腿，南松御庭真君发了一条消息。但御庭真君十份忙碌，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想在塔里等回音，说不定要等到天荒地老。 　　曲忘生看夏炯情绪不对，没有让他等，直接赶夏炯回去休息了。 　　夏炯回去蔚蓝星后，立刻放弃思考开始自闭，直到被洪亦塞了一堆东西，今早返回青华山。 　　站在小碧霄宫的后院，他无比茫然，大脑里像是被灌入了快凝固的水泥，根本搅不动。 　　不知道站了多久，从外面返回的曲忘生看到他。 　　鹤氅道人一注意到夏炯，就拔腿走来。 　　“师弟。”曲忘生道。 　　“啊，师兄啊，早上好。”夏炯下意识笑道。 　　曲忘生皱起眉。 　　他先把夏炯怀里的几个盒子接过，问：“此为何物？” 　　“大疆，还有几个公司，希望自家产品能在游戏里出现，送来的样品，直接露商标也没关系。”夏炯顿时很兴奋的样子，想给曲忘生介绍，“别的不说，这个欧克勤的厨具是真的挺好用的，李阿姨都夸——唔唔唔？” 　　突然被捂住嘴的夏炯疑惑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唔唔声。 　　曲忘生等到夏炯不再试图说什么，才放下手。 　　“师弟，”他道，“如果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不想修风雨道，吾去寻来慈航道修士，将你经脉安全地碎掉，重新修行就是。” 　　“啊，”夏炯还是笑了，“如果怎么容易，小小张的长辈们，肯定任由他去修方寸道了吧。” 　　“很费灵珠，即便是张家也会很肉疼，但张师侄更是因为张家不会允许自家子弟去修其他道。”曲忘生说，“但如果你不想修风雨道，也无事，吾尽力去寻便是。” 　　听他这么说，夏炯并没有露出高兴神色，反而低下头。 　　片刻后，他才突然道：“师兄你发现我说谎了啊。” 　　“几日前为你疗伤时，你说过自己曾经习舞。”曲忘生道。 　　“哦，我都忘记我说过这个……”夏炯闻言有点尴尬，“对不起，没关系的，我在风雨道有基础了，还是继续修行风雨道吧，这样快一点，青华道的情况哪里可以让我浪费时间——” 　　“吾说了，浪费也没关系。”曲忘生打断道。 　　“但继续修行风雨道，不仅对大家更好，也是为了我好啊。”夏炯低着头说。 　　“可你会不开心。”曲忘生道。 　　“……”夏炯瞪大眼睛，瞳孔猛缩了一下。 　　鹤氅红冠的道人，神色永远坚定的道人，这样的小小影子，倒映在他眼瞳中，滚烫无比，烫得他落下泪水。但曲忘生并没发现师弟神色变化，顿了顿，决定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 　　他道：“而吾见师弟纯然笑颜，就——” 　　“……呜呜呜啊啊啊啊——！！！” 　　吾见师弟纯然笑颜，就心里欢喜，曲忘生这话没说完，夏炯突然撞飞那几个纸盒，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第67章 　　夏炯还叫夏天歌的时候，五岁。 　　钢琴教室里, 尚带着婴儿肥的可爱男孩坐在和他差不多高的钢琴椅上, 像是玩乐一样, 叮叮咚咚按着琴键。 　　碍于手指长短，和理解能力, 他弹奏的音符很简单，偶尔还会停顿一下，但是在音乐下, 这间采光条件不好、拉上了窗帘、只用白炽灯照明的教室, 却好像染上了太阳的色彩, 光斑和音符一起跳动，自然流淌于黑白的琴键上。 　　年轻的女老师看得眼神闪亮, 等男孩停下来喘气的时候, 才走过去, 弯腰问：“夏天歌同学, 刚才你是弹得什么曲子？” 　　“就，”小小的夏炯两颊泛红, 开心道, “有个朋友告诉我的曲子~” 　　“朋友？”年轻女老师一愣。 　　“嗯！老师！”夏炯捧起脸, “是一个天天在我耳边弹琴的朋友！虽然大家都听不到……说我在说谎……妈妈也这么觉得……” 　　哦, 是想象出来的朋友啊, 年轻女老师笑了笑，下一瞬却板起脸。 　　“刚才弹得不错，但好像不是我叫你做的基础练习啊？” 　　“……哎嘿嘿。” 　　“不要傻笑, 喝口水，继续练习！” 　　“哦……” 　　这节单对单的钢琴课，在一个小时后结束，听到放学两字的小男孩跑去上厕所，年轻女老师则叫住了前来接孩子的女人。 　　“夏天歌妈妈，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说一下。” 　　正在检查男孩书包，确认男孩没有在下课的时候去偷偷买小零食或小玩具的女人抬起头。 　　夏炯母亲，已经三十四岁的华凝书，穿着休闲的长衣长裤，染成了红栗色的短发最长只有一寸多。她面容十分严肃，气质不苟言笑，嘴角的法令纹很明显，两颊没什么血色，似乎有些病弱。 　　听到年轻女老师喊住她，华凝书皱起眉，问：“老师，有什么事？是我家孩子上课时偷懒了，还是做了什么坏事？” 　　这……听上去夏天歌同学平时的时候很调皮？ 　　年轻女老师讪讪一笑，侧脸看看厕所方向，道：“夏天歌妈妈，你家孩子已经在我们这里学习了四个课时了，我想问一下，关于夏天歌同学的未来，您是怎么打算的？” 　　从幼儿园开始就次次拿第一名，大学读金融毕业进入大公司三十岁辞职创业，既然是男人就好好发挥本事，不出人头地怎能对得起…… 　　面容严肃的短发女性眼神微闪，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话，而是道：“他年纪还这么小……请问有什么问题？” 　　“不，我是说，夏天歌妈妈，您有没有想过给这个孩子找一个更好的钢琴老师？我这里有几个推荐人选，电话在这里，我给您发过去。夏天歌同学很有天分，他能说是我这几年里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不过如果想在这条路走下去，现在就要开始努力了。这是为了他好，夏天歌妈妈，您一定要仔细考虑。” 　　年轻女老师这么说，看到小男孩从厕所里冲出来，一下子扑到自己母亲腿上。 　　“妈妈，我们回家吧！” 　　小男孩喊道。 　　华凝书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天歌，和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我回家啦！” 　　被母亲牵着手，两人一起回家，吃中饭。 　　五岁的夏炯已经能够麻利地自己吃饭，不过今天他的动作，稍稍有些慢。 　　夏星在西北某沙漠工作，一年难得回一次家，华凝书虽然有丈夫，却几乎活成了一个单亲妈妈。怀孕时夏炯就很不安稳，差点流产，剖腹产时又大出血，最后不得已切除了子宫。 　　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华凝书想尽快回去上班，但夏星父母早亡，她自己娘家根本不想来往，雇来的保姆总因为她过于挑剔而辞职，最后不得已，她只能回家，先把自己孩子照顾到上小学。 　　华凝书教孩子似乎很有一套，虽然五岁的夏炯很明显有什么话想说，却还是等到吃完饭后。 　　“妈妈，”在厕所里听到了老师和母亲交谈的小男孩说，“我不想换钢琴老师，我觉得现在的老师姐姐很好。” 　　“去睡午觉，”华凝书说，“你下午还有英语。 　　“……哦。” 　　夏炯还叫夏天歌的时候，十四岁。 　　八年前，也就是五岁半的时候，他果然还是换了钢琴老师，新的钢琴老师很严格，决不允许他上课时把钢琴弹着玩，幸好在家里弹着玩老师不会知道。六岁，他被钢琴老师的朋友带去参加了一个童声合唱团，十岁，作为合唱团领唱，他登上某个全国直播的大型庆典。 　　夏炯开始参加比赛，钢琴和声乐的都有，他确实捧回不少奖杯，他的天赋让他在国际上也颇为引人注目。 　　获奖的报道不断传回，他的知名度渐渐提高。 　　明明是没有经历过多少事的年纪，感情感染力却能胜于许多成年歌手，那完全是天赋异禀才能拥有的宽阔音域，这个孩子，只要没有被变声期毁掉，必然会是国内乐坛的下一颗新星。 　　但有人认为，他现在就能成为最闪烁的新星。 　　“您意下如何呢？华女士。” 　　一顿酒饱饭足，酒店包厢里的气氛逐渐从闲聊转向了正事。十四岁的夏炯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头，小大人一样穿着一身黑西装，背对众人，在酒店包厢的沙发上玩起这群陌生男女进门时送给他的尤克里里。 　　虽然过去完全没有使用过尤克里里，但搞鼓片刻后，小小的乐器依然在他手下发出了美妙的弦音。 　　男孩，不，少年，少年和九年前比，沉默了许多，转头眼珠看母亲和灰西装男人正在认真商谈事情，少年悄悄摸出手机，调到静音，开始打排位。 　　一边打排位，他还一边竖起耳朵，有一句没一句听着母亲和那些笑容殷勤的男女对话。 　　“另一个孩子已经选好了。” 　　“是，他的父母都是……而且资源也……” 　　“学习的话，肯定会有影响，但读书出来找工作，不也是为了赚钱吗？小天歌现在可有着国民的热度，他模样很好，走纯艺术的道路，未免太浪费了。” 　　“当然，当然，这些事肯定是要经过您同意的。” 　　“经纪人的位置没有问题，不过这是个两人团体，又是未成年，另一边也找了人脉……是，没错，华女士你会是经纪人之一。” 　　“哈哈哈哈哈，谁会那么做啊，还是孩子呢。”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好，那就这样。华女士，剩下的明天到我们公司继续谈。” 　　正在激烈团战中，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下夏炯的手机主键。 　　他瞬间退出游戏，坑了一把队友。 　　夏炯恼火地抬头，接着一个激灵。 　　他母亲还有那些他不认识的男女站在他面前，不知道看他打游戏有多久了。 　　夏炯整个人僵住，倒是刚才作为主力和他母亲商谈的一个灰西装男人笑了笑，道：“果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就是喜欢这些，娱乐圈里也很好玩的，华女士，我觉得天歌他一定能适应。” 　　华凝书没有说什么，带着夏炯告辞离开，走出酒店。 　　她买了车，拿到了驾照，把夏炯照顾到读小学后，她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回去工作。反而把更多的重心，不对，是全部的重心，转移到了夏炯身上，所有事务亲手安排，只要是国内，无论去哪里，她都会亲自开车接送。 　　华凝书先打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让夏炯坐进去，然后站在门外，伸出手。 　　夏炯与她僵持片刻，还是把手机交出来，放到她手上。 　　咚的一声，手机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夏炯还叫夏天歌的时候，十五岁。 　　一年前，他和另一个少年在娱乐圈组队出道，几个月前，因为种种不合，认为自家孩子被亏待的华凝书与对方扯破脸，在全网面前撕了一通，拉着他跳槽另一家公司，成功单飞。 　　撕架期间，曾是合作者的两方给彼此泼了一桶又一桶脏水，九假一真的黑料满天飞。夏炯有半年时间在参加各种综艺和访谈，按照母亲写好的台本，对那些眼神如同扫描仪的成年人们，说出会让他们兴奋不已的话。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钢琴还是唱歌，都距离他非常遥远。 　　直到新公司想让他去参演一部电影，越发沉默且不会笑的夏炯拒绝了。 　　“我想继续唱歌。”他说。 　　“这部电影的剧本我看过了，不是那种洗钱片，题材稍有些小众，但剧本很好，导演也是大牌，想让你演的角色非常讨喜，非常适合作为你走上大荧屏的第一步。”已经完全是一副经纪人口吻的华凝书道，“而且，如果你拒绝，那他们一定会去找越焱。” 　　“……我不想演电影。”夏炯说。 　　“这个制片人在我们跳槽的时候，帮了一个大忙，不管怎么说，演完这一部。”华凝书把剧本放到他面前，“想唱歌行，你的声乐课，钢琴课，还有其他课程，可以继续去上了，但先把剧本背熟。” 　　“……” 　　“宝贝，虽然你还小，但这半年应该学到了一些什么吧？”华凝书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在这个圈子里，只走到顶端的人，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能力走到顶端的，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这分明是为了你啊，宝贝，不要让我失望。” 　　夏炯去参演了电影。 　　剧本里音乐神童这个角色，寡言少语，个性阴沉，对这个时候的他来说，完全是本色演出，并且戏份也不多，毕竟电影投资方本来就不是看中他演技来的。 　　自己的戏份演完后，他回来，开始尝试制作自己的第一张自作曲作词的专辑。 　　只有三首歌的小专辑与电影一起进入宣发期。 　　两者都一炮而红。 　　分明之前作为双人团体时出过的专辑，作词作曲都是另一个少年的父母用人脉找大家买来的，却评价和热度都不高。 　　华凝书实在没想到自家孩子还有这个天分，可虽然惊讶，她却迅速地调整了未来的计划，拒绝接下来的电视剧和电影邀约。 　　但是专辑和电影的宣传不能落下，此刻的热度也必须维持。 　　参加短期或长期的综艺节目好被更多人熟知，参加钢琴比赛维持比其他明星高一等的位格，还有杂志，采访，广告。 　　她是显而易见的工作狂，为了夏炯的事业拼上一切，但夏炯却也显而易见的与她不同。 　　因为新专辑，终于有了一点底气，他开始学会各种撒谎，试图逃避工作，经常叫助理和保姆找不到人，最后一翻，发现是窝在什么地方打游戏。 　　业内开始传出夏天歌不好合作，总是迟到，瞧不起人的黑料，同时，因为一直试图维持网络上的高热度，被这热度催生出来的黑也一直在增加。 　　夏炯还叫夏天歌的时候，二十岁。 　　继十八岁的成年演唱会后，这是他第二次举办全球巡回演唱会。 　　他已经成为走出国门的天王巨星，因为是古典音乐圈起家，他在欧美都颇有盛名。这是这次全球巡回演唱会的第一场，为了拿个开门彩，无数工作人员在后台忙碌着。 　　观众已经入场，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夏炯已经化好妆，换上华丽演出服，被无数人包围着，进行最后的检查。 　　“好了，”华凝书满脸欣慰，道，“时间到了，走吧。” 　　外面已经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已经一米八个头，分明身姿笔挺的夏炯却两眼无神，黑眼圈被厚厚粉底遮住。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华凝书没听清，“什么？” 　　夏炯：“……我不想唱了。” 　　他说的很小声，但这回华凝书听清了。 　　已经年过五十的女人脸上笑容一下凝固，但下一瞬她又重新挂上笑容，推着夏炯往舞台升降梯走。 　　捏住话筒，她压低嗓子在夏炯耳边喊道：“你在想什么？几年前说要继续唱歌的人不是你自己吗！多少人为了你的梦想在努力，我怎么把你养成了这个不明白什么叫责任的样子？ 　　“你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明不明白什么好？！” 　　她最后用力了一下，把夏炯推进升降梯，又让开位置，让舞伴们进入。 　　“绝对不能有差错！不要闹脾气！” 　　升降梯叮当上升，把夏炯带进星光灿烂的海洋。 　　他疲惫地举起话筒，去听已经开始演奏的乐曲，去听一直对他歌唱的声音。 　　然后夏炯愣住。 　　三十多秒后，底下的观众也开始愣住。 　　音乐一直在放，舞台的主人却没有开口。 　　事故了吗？音响出问题了吗？不是吧？在这种时候？ 　　后台察觉到不对，音乐开始从头播放，但舞台的主人怔怔站着，没有配合舞伴的动作，也没有唱歌。 　　更多人察觉到不对，几分钟后，他们茫然看到，夏天歌丢掉了话筒，抱着头，慢慢蹲下。 　　全球巡回演唱会因为莫名事故结束的新闻，占据了头条一个星期。他蹲在舞台上的身影，对于无数人而言，是夏天歌留给他们的最后印象。 　　夏炯已经改名叫夏炯的时候，二十七岁。 　　他第一次为了这件事，哭出来。 　　“我，唱不出来，”夏炯哭着道，“我真的没办法唱。”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逃跑，但是我也没办法……” 　　抛弃了音乐和唱歌，抛弃了已经开始的演唱会，抛弃了谈好的合约，最后抛弃了夏天歌这个名字。 　　抛弃了，或者直接点说，逃跑了。 　　看了无数心理医生，吃了无数药，但没有用，就连因为保密工作几乎不回家的父亲也打电话来，又和母亲大吵一架，两人直接离婚。 　　所有人都在骂，就算有心理问题也不是不履行合约的理由，这些年买了你那么多专辑、杂志、海报，花那么多钱买演唱会门票，你就这么对一直支持你的我们？ 　　不要自甘堕落。 　　你在毁掉你的天赋。 　　还有很多人在等你。 　　但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 　　“你开心就好。” 　　“现在我，就连唱歌的天赋，也是假的，”夏炯哽咽道，“只是别人，给我的。” 　　“师弟，你钻牛角尖了。”曲忘生轻声却直接地道，同时用袖角为夏炯擦去眼泪。 　　从未见过夏炯露出这样的神色，哪怕曲忘生一直都能看出师弟和他一样，同样沉浸于无法摆脱的痛苦中，但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触碰，触碰旁人的心灵。 　　好奇怪，胸腔分明钝痛，但那一直在心中翻涌，无法压抑的杀意，竟然弱了下去。 　　看见师弟哭，很难过，却也很开心。 　　啊，他果然是一个…… 　　袖角上的泪痕突兀燃起滚烫的温度，曲忘生把袖角紧紧捏在手心，恍若未觉。 　　“不想唱，就不唱吧。”他道，“吾曾听闻，风雨道中有天赋者，修行中可将六识相连，察觉旁人无法察觉的事物，师弟你听到的乐声，大抵也是这般。 　　“但是，能听到乐声，不代表就要以乐入道。就算继续修行风雨道，师弟你也可以学习其他入道之法，作画作诗，奕棋刺绣，风雨道之所以被称为风雨三千道，便是因为风雨道入道之法，比三千种更多。” 　　“哈哈、哈，”大哭发泄一通，夏炯终于打着嗝站稳，勉强笑出来，“还可以，还可以这样的吗？” 　　“为何不可。”曲忘生道。 　　终于哭够了，眼圈通红的夏炯顾不上丢脸，露出深思的表情。同时，强迫症开始发作的曲忘生继续给自家师弟擦眼泪。 　　半晌，夏炯突然啪的一声，以拳击掌。 　　“好，既然师兄你这么说，我想到了！” 　　曲忘生注视他比往日更加璀璨的笑容，茫然感受到胸腔里又是一跳，问：“甚？” 　　“既然竞技性的奕棋可以，那同样是竞技性的游戏也是可以的吧？”一眨眼又有眼泪流下的夏炯举起手，却是笑着道，“师兄，我要以游戏入道！” 第68章 　　曲忘生：“……？” 　　曲忘生：“既然决定，便放手去做吧。” 　　嘴里是这么说, 但他其实有些茫然。 　　游戏, 也能当做道么？ 　　“当然可以, ”夏炯认真道，“如果说传统的八大艺术是绘画、雕刻、建筑、音乐、文学、舞蹈、戏剧, 还有电影。那么电子游戏就是当之无愧的新时代第九艺术。它与其他艺术形式最大的区别，就是受众并不仅仅是观看的他者，而是整个游戏的参与者。玩家, 同样是这个艺术的一部分！” 　　他举起大指姆。 　　“别看我这样, 我好歹也是第九艺术游戏促进发展基金的理事之一！” 　　“好, ”没听懂的曲忘生点点头，暗自决定先把礼包给的一百多本风雨道教本看一看, 再找个机会与师弟那几位朋友接触, 深入研究一下电子游戏, “如此一来, 你打算继续在风雨道上修行下去了？” 　　“嗯！”夏炯也点点头，“虽然乐感天赋竟然不是我天生的让我有点伤心, 就, 就伤心了那么五六七八个小时吧。但风雨道听上去还是很有趣哒, 我会加油的！” 　　曲忘生笑起来。 　　“那好, ”他道, “昨天的那些书，和吾带回来的书，已经放到你房间。风雨道的育灵丹, 吾昨夜去了燕京的坊市，也买了一些，虽然品质不够门中育灵丹好，但到底更对风雨道的路数。吾也留了一些，研究一下，看能否在门内炼出，但师弟你不必节省，育灵丹这些，就算从外面买，也费不了什么灵珠。” 　　“嗯嗯嗯嗯！”夏炯连连点头，内心一股不情愿早就消散。 　　现在他充满好奇，这三万诸天好像还没有以游戏入道的风雨道，他这么一搞，肯定能弄出不少让人吃惊的有趣玩意儿，嘿嘿嘿…… 　　不，等等。 　　大脑里的水泥已经被冲洗干净，甚至，连之前几年颓废导致的大脑思维变慢，好像也因为刚才哭出来好转了。已经开始盘算起天侠这个游戏接下来要做什么改变，夏炯想起一件事，突然一个激灵。 　　“今天是丰收日啊！”他道。 　　“没错，”曲忘生道，“可惜，就算灵气更加充裕，朴阳峰的土到底也比不过守拙峰，再种几茬，就要修养土地了，现在灵珠充裕一些，可以把护山大阵铺开，重新在守拙五峰上开田。” 　　“师兄，要是让小小张听到你这么嫌弃朴阳峰，他肯定要伤心了，”夏炯双手叉腰，“重新铺开护山大阵当然是要做的，不过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 　　“师兄啊，”夏炯这回是真的十分兴奋，“这一百多亩的灵珠收获上来，兑换《锻神章》的活动积分终于筹够了！我们可以给玩家添加等级系统啦！” 　　*** 　　昨晚半夜坐高铁赶回家，拒绝了休息，今早就开始上班的邱向明，在一众玩家的围观下做示范，隔着一千米的距离，以灵剑术远程狙击妖魔，成功打下一头样貌若牦牛的黑牛妖。 　　没想到这头黑牛妖跑得比想象的快，差点被杀到面前来了，下次要注意，于心里总结出一些经验，邱向明突然听到手机响起。 　　他摸出一看，是一个不在他好友录里，却会被手机系统显示名字的人，发来消息。 　　显示的名字是夏掌门。 　　【夏掌门：关于游戏接下来的更新，需要你们帮忙测试一下，收到请赶来小碧霄宫~】 　　夏掌门也是由真人扮演的NPC，而且扮演者是主持面试的人，很显然是他们这群教官的上级。 　　邱向明没有多想什么，立刻解散了自己这边的士兵……是学员，使用轻身术跑步上山，三分钟后赶到小碧霄宫。 　　小碧霄宫的前院里，有不少玩家逗留，要么是在钱庄那边存灵珠，要么在耳房取寄存的东西，要么在逛商店。 　　商店现在只有青华金茗一种商品，但这并不妨碍玩家们把它买爆。网络上已经有一些奇怪的新闻，是说一个高三生逃课来天侠打游戏，成绩反而上升了，问为什么，高三生回答说他天天在游戏里喝茶，每次喝完茶，都感觉精神振奋，更容易集中注意力，喝完茶后立刻下线学习的话，效率高了好几倍。 　　邱向明觉得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大概还是那些认为神经连接技术会对大脑造成极大影响的人炮制的假新闻。不过星鲸的技术真的可以，这青华金茗比邱向明过去喝过的任何茶都好喝，喝完后从身体到大脑的那种放松，也毫无虚假之感。等下班后下线，他要把头盔让给娘老子，让娘老子也来尝一尝才好。 　　想着这些，一身红袍银甲的邱向明越过院子里的玩家，无视他们手机的咔嚓声，走进中殿，只留给玩家们一个背影。 　　他绕过中殿里的神像，从中殿后门走出，就到了第二个院子。 　　对草木茂盛，云雾铺地的院子打量一眼，邱向明发现，他是最后一个赶到的教官。 　　那个夏掌门就在院子里，他身边，还有一个…… 　　曲忘生突然闭上眼，原地晃了晃，没倒。 　　夏炯：“小邱啊，你怎么一身血就过来了？” 　　邱向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真的忘记了刚才杀妖魔沾上的血，连忙抱歉了一声，出去找到前院的水缸，舀了一桶水，对自己冲了冲。 　　……天侠这水的质感制作的真真实啊，和他在部队里使用的神经接入训练系统完全不一样。 　　又赞叹一句，他甩了甩身上的水，就这么一路淌水回到后院。 　　才进去，他就发现那个在游戏里扮演啥啥长老的人不见了，又听到夏掌门说： 　　“游戏里等级系统，和升级系统，我们终于准备好了。现在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让你们看看，这个升级方法，对于玩家来说，会不会有什么困难呢？” 　　*** 　　《锻神章》，或者叫《基础精神力锻炼法》，是仅适用于仙兵的神识修行方式。 　　也就是说，夏炯不用担心有中二的玩家下线后也尝试按照《锻神章》修炼，然后发现——咦？为什么这个方法在现实中也有效？最后导致他被国家收容。 　　他也不需要担心玩家修行精神力修行得精神力很强大，因为—— 　　【参考书籍·《锻神章·序篇》（一份）：或名《基础精神力锻炼法01》，由文圣出版，可放松大脑，增强记忆，敏捷思维，快乐学习。能有效提高仙兵对灵气的感知力、操纵力，增加仙兵能操作的灵气上限，仙兵入门必学推荐！价格：10000活动积分】 　　——如果所处环境里没有灵气，或者无法感应灵气的话，再怎么锻炼精神力，也只能像是介绍里所说的那样，放松大脑，增强记忆，敏捷思维，快乐学习。 　　不会突变成氪星人，也不会刀枪不入以眼杀人。 　　对着新招来的四只小白鼠，啊不是，廉价劳动力，啊也不是，是尊敬的玩家教官，夏炯拿着刚从掌门印系统里兑换出来的《锻神章》，一边翻一边讲解道：“按照我们游戏的设定呢，神识是超出眼耳口鼻身这五识的第六识，但这并不代表它能变成雷达对什么进行扫描，来个神识一扫，全部知道哦。神识只是自我，只是心灵的内在……抱歉翻错页了，这个不重要。” 　　“直接来实践看一看吧，”夏炯把书本翻到后面几章，举到四个玩家教官面前，“能看懂吗？” 　　……这个上级是不是有一些不靠谱？ 　　邱向明四人同时想到，动作却不迟疑，围上去看书本上写的什么。 　　就见上面是一套小人画，画里的小人，好像是在…… 　　邱向明：“打军体拳？” 　　李秋月：“跳舞？” 　　尼基塔：“华夏功夫？” 　　王良平：“……这是广播体操吧？” 　　“咳咳，”夏炯咳了两下，开始胡编乱造，“游戏设定的内容刚才已经和你们说过了，现在来说一下这个东西的实质原理是什么。利用神经连接技术，在一瞬间提高使用者的注意力，让使用者产生电影里那样‘子弹时间’一般的感受，现在是可以做到的，但想做到这点，需要对神经连接的力度进行加深，而这个加深，无法由我们星鲸主导，需要使用者主动。 　　“玩家普遍上无法发挥游戏里这具身躯的力量，同样也是因为目前神经连接的程度很浅，他们一般还把疼痛度调到了零，即便身高和体型与他们现实的中的身体没有区别，他们对于游戏里身体的掌控力依然很低，甚至无法做到脱离游戏手机，靠意念使用游戏技能……我想这一点，已经和他们有过接触的你们应该也了解到了。” 　　四人点点头，夏炯继续道： 　　“这个广播体操，对身体的爆发力和柔韧性、平衡感，都有很高的要求，集中注意做个几套下来，会被动作引领，主动进入注意力全集中的‘子弹时间’。这个‘子弹时间’暂时被我们取名为……呃，取名为‘有如神临’。在这个状态下，玩家与游戏进入深度连接，不需要手机也能释放技能，如果说连身体都无法完全掌控的玩家是0级的话，那么，能进入‘有如神临’状态一秒的玩家，就是1级，两秒2级，三秒3级，四秒4级，五秒5级，六秒6级，以此类推，从十秒到一分钟，都是10级。” 　　“也就是说，”四人里唯一的女教官，李秋月道，“星鲸放弃了经验值升级这种方法吗？” 　　“是的，传统的打怪获得经验值升级不适用于神经连接的沉浸式网游，因为在这种几乎与现实一致的世界里，怪物刷新时会非常奇怪。”夏炯说着范益春他们开发《天侠客》时获得的经验，话头一转，“而且‘有如神临’状态可是很爽的哦，师兄应该已经把权限给你们四个打开了，你们想先试一试吗？” 　　四个教官面面相觑。 　　片刻，已经确认自己是四人里实力最强的那个，邱向明一步上前，道： 　　“我先来。” 第69章 　　“喂，看到了吗？” 　　“我才刚上线呢, 怎么啦？” 　　“唱花衣已经升到三级了！” 　　“卧槽, 她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大佬就是大佬嘛, 我努力了半天也只能进入神临状态一秒而已，然后就会觉得大脑晕眩就退出状态了, 也就是说我玩了这么多天也才一级，真是可恶啊！” 　　“兄弟你比我好多了，我到现在也还是零级……” 　　“……哇, 那真是有点厉害。” 　　“不说了, 我再做一次体操, 你帮我看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行不？” 　　谁能说朕不英俊一上线，就听到身边有人在这么说。 　　唱花衣竟然已经三级了吗？！真是厉害, 昨天下线的时候, 游戏里的玩家第一梯队也只有两级, 她竟然自己不声不响就升到了三。 　　这位大姐隐约有一点游戏第一高手的风范了啊。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的开荒期第一高手, 竟然是个女人吗？真是想不到…… 　　谁能说朕不英俊近日已经转职为《天侠》的专业自来水。讲实话，因为《天侠》热度太高, 虽然他写出来的测评文章全部免费, 但他的粉丝数却从一百万直线上升到一百五十万, 活跃粉丝大大增加, 想来这段时间要是帮人转发个广告, 他应该收的广告费应该能比几个星期前高一两倍。 　　不过他现在是真的把游戏当做事业在做，甚至靠在字母站的影响力，给字母站上面提了建议, 询问字母站能不能和星鲸接洽一下开直播的事情。所以“第一高手”这个关键词刚在他脑子里冒出来，他就不由思考能不能针对这个事情写一篇文章。 　　天侠更新了等级系统已经有好几天，仔细想想，从刚开始内测的粗糙模样，到现在的各种奇妙操作，真的是变得越来越好。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公测，他都迫不及待了深入了解整个世界观和剧情了啊。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做完日常去练级。 　　想起正事，谁能说朕不英俊顿时匆匆走下太极台，先去耳房仓库领自己下线时寄存的东西，又在中殿前对着那座祖师神像拜了拜，求个不知何时从论坛上兴起的玄学，希望青华祖师保佑他今天能升级，然后出小碧霄宫，往守拙峰而去。 　　守拙峰是前天开启主坛收复回来的，除了守拙峰，他们还收复了自在峰和独武峰。 　　随着一座座主峰收复，一些关于青华道的设定，也经由不同NPC的嘴里说出，又经过仔细的玩家整理，发布在论坛上。 　　现在谁能说朕不英俊已经知道，他们一开始收复的如显峰，是青华道的法峰；而接下来的自在峰，则是道峰，上面的青华道门人，是专心研究何谓逍遥的学究；独武峰是青华道的兵峰，试图以武力维护逍遥大道——也就是说你敢砍树我就砍你的极端环保份子，如士兵一般在每日在独武峰上修行；而守拙峰，则是专门种钱……不对，是专门种田的峰。 　　按照计划，今天收复苦舟峰，苦舟峰是学峰，是青华道的弟子培训学校。明天则收复外峰，还有山门了。 　　将整座青华山脉收回护山大阵中，大概就能开启下一章的剧情！ 　　终于啊！ 　　谁能说朕不英俊走到悬崖高台边，摸出手机，打开技能APP，点了一下他花了一千枚灵珠买到的【轻身术】。 　　再拿出寄存的羽毛，谁能说朕不英俊猛地冲出去。 　　就见朴阳峰和自在峰之间，拉起了五六根高高低低还悬挂铃铛的绳索，他冲出二十多米，脚尖在绳索上一点，颤动的绳索就带着铃铛，发出叮铃铃的清越响声。 　　下山再跑去守拙峰，实在太慢了，反正护山大阵内部的妖魔都已经清理完，玩家们自己在每个峰之间拉起绳索，当做轻身术的桥梁。 　　沿着绳索到自在峰，就能从自在峰转去守拙峰。 　　谁能说朕不英俊在空中一个翻身，帅气降落在守拙峰这边的悬崖高台上。 　　只过了一夜，守拙峰上的废墟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就连谁能说朕不英俊自己，在昨天完成收服守拙峰任务后，都从废墟里扒拉了一些盘子啦小柜子啦花盆啦之类的东西，寄存了，虽然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但谁能说朕不英俊今天一看到废墟，还是忍不住进去转了一圈。 　　然后他发现，就连地上的灰好像都被其他玩家擦干净了，那个干净程度，怎么说呢，谁能说朕不英俊敢保证，这群人给自己家里打扫卫生都不会有这么认真。 　　肯定是昨晚有人在废墟里发现好东西了！ 　　可恶啊！竟然错过！ 　　谁能说朕不英俊顿时心情郁闷，但还是本着记者（？）的职业精神拍了张照片，才转身去寻自己的那三亩灵田。 　　昨天收复了守拙峰后，地图APP里朴阳峰和如显峰上的灵田转变成了黑色，也就是说不能再继续租赁。很显然，随着地盘扩大，各大主峰都要恢复过去的功能，不可继续在朴阳峰如显峰上栽种萤月见，不过谁能说朕不英俊暂时还没注意到这点， 　　满脑子练级的他先查看了一下自己两亩萤月见，确定出芽率不错，才转去另一亩灵田边。 　　这第三亩灵田，种的不是萤月见。 　　小碧霄宫的商店里，在前天推出了好几种新种子，灵米灵果灵菜不说，最重要的，是一种名为串星叶的植物。 　　这种植物的种子很便宜，但对于会收获的叶子，商店里挂出来的回收价格却很不错，加上种植这串星叶一亩还会给多少优惠，几乎可以说这多出来的第三亩灵田是白送的，谁能说朕不英俊当仁不让就种了一亩。 　　串星叶成熟后，是灌木的模样，昨天刚种，生长了一夜，便长到了谁能说朕不英俊的腰部，可惜有点光秃秃，一片叶子都没长出来。 　　但青华道给出的图样就是如此，他的串星叶很健康。 　　大阵刚给所有灵田浇过，光秃秃的树枝湿漉漉还往下滴水。 　　好。 　　可以开始练级顺带做种田日常了。 　　谁能说朕不英俊闭上眼，在心里把三九二十七个动作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遗忘，就深呼吸。 　　呼气。 　　吸气—— 　　第一招，仙人指路！ 　　谁能说朕不英俊刷地就摆好了架势，搭配他颇具古风的发型，一身腰间系带的细绸圆领乌袍，还有绑在手臂小腿上的护臂护腿等等，端的是一个少年侠士，身姿颀长，玉树风流，连长久坐电脑前养出的小肚子都看不出来。 　　然后他跳跃一下，摆出第二招，摘星指月！ 　　这个架势也流畅摆出，但谁能说朕不英俊并没有放松。 　　这由教官教给他们的一套功夫，名叫锻神功，一共有二十七个动作，分为三个阶段。前九个动作是热身，较为轻松，让人收束发散的思维，但从进入第十个动作，就会变得有些困难了。 　　第十个动作，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说是第十个动作，其实差不多是两个动作组合在一起的复杂架势，并且有时间上的要求，不能慢腾腾地做。谁能说朕不英俊绷住神经，努力把注意力的中心放远，放远，越过指尖，向前。 　　他到底已经是二级大佬，从第十个动作到第十八个工作虽然有些复杂，却还是顺利做出来了。 　　第十九个动作，烟水极天鸿有影，霜风卷地菊无姿。 　　呼呼生风的动作一缓，突然由动变静，割裂之感非常明显。 　　谁能说朕不英俊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只小心，非常小心。 　　第三个阶段的动作不止复杂，很多还对爆发力和柔韧度平衡感有很大要求，某种意义上，进入了专业级。 　　但疼痛度已经调到零了，怕啥，这个时候就要莽起来！ 　　谁能说朕不英俊按照节奏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凝神做到了最后一个动作。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收。 　　天地静谧。 　　谁能说朕不英俊怀里的手机灵核，突然化为一抹流沙般的光点，融入他身躯中。 　　下一刻他眼里也燃起金色，思维顺着身躯中流动的灵力向下，真正深入了核心。 　　那一串串符篆纹箓自他眼前闪过，不，不是从他眼前，这根本不是视觉，而是超出五感的第六感，这些符篆纹箓就在那里，虽然他看不到，摸不到，尝不到，听不到，闻不到，现在他真的能够感觉到，没错。 　　所有一切都分毫毕现，所有一切他都能够掌控，甚至能通过灵力与身躯外的灵气连接。此刻，他便是这天与这地。 　　何等淋漓尽致的畅爽，只要一个念头—— 　　启动【育灵术】符箓。 　　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 　　——点击手机使用技能时，只能用育灵术笼罩二三十平米的范围。但现在，在有如神临状态下，他能自由操纵术法的力量。 　　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 　　是的，这回他要使出一个一次性能给这三亩灵田都施上金坷垃的育灵术！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但实际上时间才过去两秒，谁能说朕不英俊手中碧光荡漾，叫周围在灵田里忙碌的玩家都不由看过来。 　　众人齐齐张大嘴巴，然后看到—— 　　“轰！” 　　——他炸了。 　　字面意义上的炸了，轰然声中，只见无数光点散落风中。 　　围观的众玩家：“……” 　　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神色。 　　“又是一个忘记看时间的。” 　　“神临状态下吸收那么多灵气，但忘记计算时间，导致神临状态过了，吸收的灵气控制不了，啧啧啧，这些天炸了好多人了吧，教官都说了要量力而行，还不长记性。” 　　“哎，你没炸过？” 　　“什么意思？瞧不起零级啊！” 　　“……没有，哪敢呢。” 第70章 　　昆源界。 　　大燕皇城，燕京。 　　这座四方城依山傍水, 坐穴望龙, 风水极好。空中又有一条灵脉淌过, 论起灵气，比一些仙门也不差。 　　本是钟灵毓秀之地, 又有各大仙门修士常驻，别处再如何的灾年，这里也风调雨顺, 家有余粮。就算是身无恒产的地痞乞丐, 作为天子脚下百姓, 过得都比其他地方好得多，肯经营上进的, 不定能搭上仙门修士的线, 不说把自己或者孩子送去仙门修行, 光是修士们手里漏出的一点垃圾, 捡拾好了卖出去，最低也能赚到一家人两三个月的口粮。 　　燕京百姓的日子如此好过几百年, 今年突然不行了。 　　金汤防线距离燕京有一段距离, 妖灾魔潮也危害不到这地界, 唯有疯狂涌入的逃难流民们, 拖家带口而来, 张嘴就要吃饭，又穷得要死，很多生着病, 还有伤，即便官府征召人去修城墙也干不了，因为干不得重活，只能脏兮兮的，挤在城墙下躲风。 　　燕京一座城，怎么养得了小半个大燕的百姓，反正燕京人就感觉粮价飙升，原本三四日能见一次的荤腥，更是彻底消失在了餐桌上，外出时街道上总有满身肮脏的人在徘徊，一天能从亲朋好友那里听说五六起抢劫或者被偷的案子。 　　这，给了你们墙洞住，你们竟然还要偷抢？ 　　果然，燕京之外的百姓，都是一群毫无廉耻之贼夫！ 　　燕京人骂骂咧咧，不知道今日，有人踏上了燕京的土地。 　　是一穿花青道袍，披翠绿软纱氅衣，束混元巾，戴碧色莲花冠的中年道人。他脸颊瘦长，隐约鬓边几缕白发，携一个同样穿花青道袍的垂髻道童，从云端降下，步入第二叠城门。 　　在三万诸天，像是燕京这般一方大城，都有数叠城门。 　　之所以是叠不是重，是因为这里说的城门，并不是并排布置在地上，而是一层城门上有一层城门，第二层城门上，还有一层城门。 　　地上的城门给凡夫俗子，最上面的城门给羽客仙君，中间城门的，自然是归普通修士走。 　　昆源界是修逍遥道的青华太上仙君所护，几千年来本地最大仙门青华道同样主修逍遥，逍遥道风气不喜奢华，也厌恶过多规矩，所以哪怕是燕京，也只粗粗分了这三叠城门。听闻远在一个名曰玉皇界的诸天，那里小城也会修五叠城门，大城修七叠城门，玉皇界最大的都城，更是修出了煌煌九叠城门，进错城门会被罚款，端是一道庄严肃穆的奇景。 　　倒是有小道消息，说当今大燕天子对玉皇界的九叠城门极为羡慕，觉得那才有皇家气度，却碍于青华道，不好说自己想修缮这皇城，私底下会讲一些怨言，就不知是真是假了。 　　不过就算是三叠城门，也看得那从未来过这般皇城富丽气象的垂髻道童瞪大眼睛。 　　但他的注意力只在城门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去城墙边。 　　那角落里聚集了不少流民，都是老弱妇孺，进城也干不了什么事，只能缩在一起。 　　他们脸色青黄泛紫，手脚如树枝般干枯，皮贴着骨头，看不见一点肉，虽非死人，更似死人。 　　垂髻道童扫了一眼，便不忍想转开视线，但他视线一转，就看到这群老弱妇孺里，有一干瘦的黄毛丫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婴儿。 　　头大肚瘪的婴儿气若游丝，但那黄毛丫头，却是已经完全没有气息了。 　　尸体与活人混在一起，若不是还有些修士路过时会好心施展几个术法，这燕京成内外，早就瘟疫散布。 　　垂髻道童看得脚步一顿，眼角却突然瞥到前面的影子停下。 　　他心里一惊，连忙收回眼神低下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中年道人已经看到了他刚才所注目的人……尸体。 　　“真是可惜，”只看了一眼的中年道人不咸不淡道，“昇明老儿虽然一直暗搓搓想撬动我青华地位，却没怎么想过青华真倒下了，他该怎么做。现在光是统合这昆源一界之力，叫其他羽客和元婴愿听他的话，都能让那老儿躁得把剑穗拔秃，至于安排无法上前线的炼气弟子收容流民，开田种粮……他哪有那个脑子去想。” 　　垂髻道童不敢说话。 　　在这城门口，中年道人竟然在大声批评如今主事仙门联盟的昇明羽客仙君，还以已经灭门的青华道门人口吻自居，不引起来往修士围观，真是说不过去。 　　但却没有一人注意到城门口的中年道人和垂髻道童，更没有听到他的嚣张言论。 　　垂髻道童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中年道人挥袖，两人化为清风，穿梭于燕京的大街小巷。只是眨眼之间，就掠过近日来变得混乱不已的外城，来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内城中。 　　内城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府中存粮较多，周围更有官兵把手，不让流民进入，倒是一如过去安稳。但这里也没让中年道人停下，他身化清风，继续向前。 　　两人来到一处府衙前，没惊动阵法和有修为在身的守卫，绕到后面地牢中。 　　地牢层层向下，规模显然不是凡人所建，而里面关押的，同样不是凡人。 　　垂髻道童听到一声瘆人惨叫，才要回望，惨叫声就已经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中年道人速度加快，须臾间他们不知道深入到地下多少层，但垂髻道童却能感到，哪怕实在中年道人保护下，依然有一层沁人寒霜，爬上他的衣角。 　　空气越来越冷了，迎面仿佛有冰晶刮过。 　　就在垂髻道童被冻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中年道人终于停下。 　　两人来到这地牢最深处，就见这最深处竟然宽阔如宫殿，地面穹顶都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同样以寒冰打造，可见无数细密符箓闪烁的锁链从穹顶垂下，几百道锁链一起，锁住了一个关在这最深处地牢中央的“人”。 　　这“人”皮肤黝黑，玄奥金纹交错其黑肤上，穿一条老红色长袴，上半身与脚上赤裸，红发如火焰般飘起，正是不久前出现在青华山上，后被零离君屏迢追到，又叫黄楼羽客仙君抓住的魔神烽。 　　烽被捉住后就关在这里，让寒冰锁链捆住，不得逃脱。但在他和寒冰锁链之间，却有数个金黄圆圈转动，将那足以杀死他的寒气阻挡在外，也阻挡住了各种摄魂搜神的术法。 　　无法从他身上拷问到种魔坛的位置，这就是烽现在还被关在这里的原因。 　　谁会想到，这个魔神身上竟然会携带这么一个强力的保命仙宝，要知道，魔神向来是不会炼制法宝仙宝，也不使用法宝仙宝，只赤手空拳与修士战斗的啊。 　　仙宝是哪个修士交于魔神的，又和青华道灭门有何干系——关于这些事的种种猜测，在如今并不平稳的昆源仙门联盟中，引起无数暗中反应。 　　但在与烽无关。 　　也与将金圈仙宝转交给烽的中年道人无关。 　　分明六识都已经被寒冰锁链锁住，烽却依然察觉了有人到来，伸了个懒腰道： 　　“喂，你这速度也太慢了吧，我等好久了啊。” 　　“是你大意被仙门联盟捉住，为了替你擦屁股，我才不得不专门多跑几趟，耽误时间。”中年道人淡淡反驳，“我就不要你道歉了，魔神，直接说说你的结果吧。” 　　“哦，结果啊？”烽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膀，“青华山被我重新搜了一遍，没找到，云中匙不在青华山，嗯，大概吧。” 　　“本就不会在，如果云中匙在青华，必然会被清武随身携带，既然没从他身上搜出，云中匙就必定不会在青华山。”中年道人笃定道。 　　“哈，”烽笑出来，“你对清武羽客仙君倒是很有信心，这样还能亲手杀了他，真是厉害了。” 　　躲在角落里沉默的垂髻道童原地摇晃了一下。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中年道人说。 　　“行吧，”烽摊手，“也就是说，云中匙依然不知下落，那依照协议，在云中匙出现之前，我们依然还是合作，咯？” 　　“你被锁在地牢里，我在外面奔走的合作？”中年道人反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烽一通大笑。 　　他道：“我留在这里，才能更好的看住昆源仙门联盟那些人。至于你在外面奔走，要做的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总而言之，先破掉那个金汤防线，我就不信，逼不出云中匙。” 　　中年道人一声冷哼，确认了云中匙不在青华山的消息，他已经没什么和这魔神好说的。 　　没有惊动地牢里的所有阵法，更没在符箓中留下自己影像，中年道人挥袖带上道童，转身就走。 　　反而是烽又是一阵大笑。 　　“我这回在青华山，倒是和仅存的几个青华门人接触了，清武羽客仙君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小徒弟不说，我是真想知道啊，要是濯清君看到你，会是怎么个表情呢—— 　　“——青华道如显峰长老，雳霆殿之主，吴浩言。不对，现在该改称一声，浩言羽客仙君啦。” 　　*** 　　金汤防线，宁桥湖。 　　端坐青莲上，轮休三日后又返回防线的曲忘生突然皱起眉。 　　他神识一动，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慌乱，速度连上了掌门师弟那边，就看到师弟拿着蔚蓝星那被称为手机的千里传音器，在看着什么。 　　积分足够，几天前夏炯把异时空路由器也从掌门印里兑出来了，终于过上了在昆源界也能轻松上网的日子，现在他在网上逛着，突然感到攀住脖颈的鲜红细藤一动。 　　夏炯：“痒。” 　　曲忘生：“……抱歉。” 　　顿了顿，曲忘生又问：“师弟，青华山上有事吗？” 　　夏炯：“除了今天又有三十多个玩家爆炸外没有什么大事……啊！师兄，我不是在故意摸鱼，我刚才已经看完一章了！” 　　年轻掌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慌张收起手机。 　　曲忘生：“既然师弟觉得应该休息了，那休息就是。你的修行之道，由你自己掌握。不过……刚才你在看什么？” 　　夏炯眨了眨眼，发现师兄真没有因为他修行中摸鱼生气，才讪讪重新拿起手机。 　　不过他很快又笑起来，道：“是在看我们官网上的那个创意设计大赛专区啦，师兄你知道吗，竟然有人提交了灵能大炮上来哦！” 第71章 　　说着，夏炯按亮屏幕, 点开论坛上的大图。 　　距离星鲸开始举办创意设计大赛已经有好几天了, 专门开辟出的创意设计大赛专区里, 开始有人上传作品。 　　一套完整的设计图纸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现在提交作品的人, 要不是完全的外行人，根本不知道一套真正的设计图纸是怎么画的，以灵魂画手的水准搞出一副脑洞之作——比如夏炯刚才看的那个灵能大炮——便兴致勃勃地提交了上来；要不, 就是拿着蔚蓝星早就有的的图纸, 比如说汽车的图纸, 也不看适用不适用，随便把汽油引擎改成灵气驱动引擎, 厚着脸皮提交。 　　前者仅仅缺乏了专业技能, 脑洞和热情倒是不错, 后者嘛…… 　　“我发现啊, 光请一个职业经理人根本不够哎。洪姐还在出差，到那几个大厂考察, 看其他部件的生产到底要外包给谁家, 她底下的人在跑各种生产程序上的审批啦, 根本没时间运营比赛。”夏炯掰着指头计算, “这边的话, 得请几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当评审，别的不说，这种拿别人图纸随便改改就交上来的, 就可以让进行初审的评审把东西打下去了。不过在我们华夏，搞工科有真材实料的，怕都忙得很，拿钱砸不知道能砸来几个人。 　　“而且，光请蔚蓝星的大拿不顶用，三万诸天的墨道机构到底是怎么运行，他们没有亲眼看过，就算认真看了我们发布的材料，也不过盲人摸象罢了，评审的话，最好……” 　　夏炯想了想，道： 　　“最好能请来几个墨圣门下东钟道的修士。” 　　因为喜欢做手工，对东钟道有少许研究的曲忘生本想说让他来，但听到夏炯要求，他不由也深思起。 　　片刻，曲忘生道：“或许，可以。” 　　夏炯：“嗯？” 　　曲忘生道：“吾昆源东钟道修士少有，就那么几个，修为也不高。但鸿雁金钟塔能联络三万诸天，你可以用鸿雁金钟，去其他诸天找找看。” 　　夏炯：“嚯！” 　　夏炯：“说起来，之前虽然说鸿雁金钟能联络三万诸天，但我实在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和互联网有点像的东西啊。” 　　说着夏炯就起身，从后门出去，跑向鸿雁金钟塔。 　　有着雪白塔身的鸿雁金钟塔近日已经成为朴阳峰上一景，不少玩家过来合影。 　　这个合影，并不是指的站在塔前拍一张，而是指使用轻身术，跳到塔顶，和宝塔顶端避雷针拍一张的合影。 　　与此同系列的合影还有，跳到塔顶后，俯视小碧霄宫后院，最好找到一个后院里有NPC出没的时候，反身拍照打卡，等等等等。 　　也就是玩家们被阵法限制，无法进入塔中和小碧霄宫后院，反而让他们起了逆反心理，琢磨出无数奇怪玩法。 　　夏炯一从后门走出院子，就被鸿雁金钟塔周围的玩家们发现，不少人专门和他打招呼，喊： 　　“掌门！” 　　“掌门早上好！” 　　“掌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话说现在都接近下午了吧，说早上好的有事吗？” 　　一片问好声夹杂着吐槽，如水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向夏炯拍来，叫只是远远在防线看到这一幕的曲忘生忍不住想暂时移开视线。但很快，曲忘生发现，虽然师弟说自己和他一样，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可面对这种情况，却能游刃有余地把每个来打招呼的人，还有远远看着的人，都照顾到。 　　对了，玩家们第一日降临青华山时，也是如此。 　　师弟对于成为目光焦点，其实并没有非常抗拒啊。 　　阻碍师弟不能以乐入道的，果然还是心魔吗？ 　　师弟到底想选风雨三千道中的哪一道，曲忘生并不在意，但心魔…… 　　他陷入沉思，而夏炯轻松应付了所有玩家，便走进了鸿雁金钟塔。 　　夏炯觉得鸿雁金钟和鸿雁金钟塔的作用，有点像三万诸天的互联网和电脑，但很明显的是，蔚蓝星的互联网时代，是基于联网成本不断降低，网民人数不断上升等等，才逐渐发展的。而三万诸天的鸿雁金钟与鸿雁金钟塔，功能虽然与互联网相似，但很大一部分小仙门，根本不会炼制建设这玩意儿。 　　因为太贵。 　　贵到要不是掌门印系统出了材料，曲忘生根本不会想要炼制鸿雁金钟塔。 　　加上青华道新起的这座，整个昆源界的鸿雁金钟塔数量也不超过两座，另一座归属于轩辕剑宫。 　　也就是说，只有昆源界的第一大仙门和第二大仙门，才有资源和资格炼制修建鸿雁金钟塔，在青华道与轩辕剑宫之下的第三仙门，当然，现在是第二仙门的飞云教，都没有鸿雁金钟塔。 　　因为鸿雁金钟连接的，不是界内通讯，而是界与界之间的通讯。 　　一般的仙门，能在自己附近一亩三分地上说一不二，就已经算中等的仙门，于一界之内都有些脸面，值得夏炯的便宜师父——清武羽客仙君，在写八卦的时候多提几句了。 　　但这脸面，也只在这一界之中有，到其他诸天界，就查无此门。 　　中等的仙门和小仙门，根本没有和其他诸天界联络的需求，而界内通讯，各种道派都有自家独门的千里传音，无需动用鸿雁金钟这般大杀器。 　　“想达成蔚蓝星那种人手一个上网机器的规模，在这三万诸天看来是有点困难。”夏炯自言自语，也说给曲忘生听，“好，师兄我们找谁？” 　　一进入塔中，就有无数符箓化为文字，从他身边流过，塔顶的鸿雁金钟叮叮当当，夏炯无视了那个什么天星道再一次发来的催债消息，听师兄的话，在无数信息中，找到一个名字。 　　*** 　　尚未被三万诸天妖灾魔潮波及的江秦界。 　　某赌坊。 　　好赌是人的天性，或者说，试图毫不费力地赚钱，是人的天性，即便成为修士了也不能免俗。所以在这修士坊市中，竟然也有某明隐道仙门开设的赌坊。 　　赌坊开设在坊市角落，有数个出口隐晦的出入口，为的就是前来赌坊的大派弟子可以遮个羞。但从半个时辰开始，就有无数穿深蓝道袍的本界第一仙门九禹道的门人，或明或暗地堵住了赌坊所有出口，叫那些装作路过想进赌坊的修士们看到，从装路过变成了真路过。 　　赌坊老板：“……” 　　赌坊老板也是修士，金丹期的明隐道修士，他问一边炼气期的外门弟子：“丹流君可在赌坊里？” 　　外门弟子一脸惊恐：“师叔，弟子们怎么敢放丹流君进来！” 　　赌坊老板：“说的也是，可丹流君要是没偷溜进赌坊，为什么九禹道又来围咱们了？” 　　赌坊老板先自言自语，沉思片刻，看到外面围着的九禹道门人又多了些，还是忍不住慌了。 　　“再去查一遍客人，看是不是丹流君伪装成谁进来了……对了！去坊市的医馆里，请个擅长破除变容的慈航道修士来！” 　　几个外门弟子连忙应下，去查客人的查客人，去请慈航道修士的，提着胆子，顶着门外那些九禹道门人的视线，跑出去找慈航道修士去了。 　　然而客人没查完，慈航道修士也没请来，就有一披明黄色法衣的九禹道女弟子，带着一伙人，走进赌坊。 　　“这位明隐道道友，”九禹道女弟子道，“可有看到我九禹道大师兄？” 　　“怎么会呢玉净道友，”赌坊主人慌张说出了门下炼气弟子不久前说过的话，“我们怎么敢放丹流君进来啊？” 　　“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九禹道玉净有礼有节问。 　　赌坊老板露出像是被糟蹋的小姑娘一样的神色，然后被九禹道门人们撕开了衣服……不是，是强行进入了赌坊。 　　在赌坊里乐一乐的赌客们，看到赌坊的人慌张检查什么，就大多心有所觉，再看到九禹道门人果然出现，一个个唉声叹气，开始收拾东西，排队接受检查。 　　一边接受检查，他们还一边交流。 　　“我今天明明没在赌坊里看到丹流君啊？” 　　“要是知道丹流君今天在这里，我根本不会进赌坊。” 　　“我也没看到丹流君啊。喂，玉净道友，你可别找错地方了吧？” 　　玉净置之不理，突然从排队接受检查的队伍里提出一个人。 　　被提出的是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老修士，刚要张嘴说话，玉净手上亮起术法光芒，老修士就被拆成了一堆机构零件。 　　“嚯，”其他也是修士的赌客们看得啧啧称奇，“我六识都没察觉出这根本不是个活人啊，丹流君距离羽化成仙，是不是近了？” 　　玉净却是从零件里捡出一个闪着光的核心，对其他九禹道门人说：“用这个可以找到他，走！” 　　又过了一个时辰。 　　九禹道玉字辈大师兄，丹流君玉川，第一千六百五十七次因为违背门规去赌坊赌博，被投入禁闭地牢。 　　虽然一起被丢进地牢里的还有占据了半个屋子的零件机构，但他随手组装了两个后，就开始感到无聊了。 　　倒不是不能用零件组个骰子出来，但一个人玩骰子，岂不是更无聊？ 　　至于做两个傀偶出来，像是斗鸡一般打架赌谁输赢这种，过去无数次禁闭里，他已经玩过太多次，一眼就能看出傀偶谁输谁赢，根本没有赌头。 　　玉川思来想去，偷偷连上门里的鸿雁金钟塔，看能不能找其他诸天仙门的守塔人，来赌一把。 　　却不想，刚让神识进入塔中，他就发现有人专门指名找自己。 　　“青华道？啊，好像是那个种田的……唔，星鲸第一届创意设计大赛，评委邀请函？” 　　玉川一道灵力打向这条符箓，却见眼前突然变化。 　　一个页面出现，上面的文字扭动变化，从一种奇怪的文字，变成了他熟悉的字型。 　　“什么东西？” 　　玉川奇怪，正要扫开这个页面，余光突然瞥到一个标题。 　　“灵能大炮，泯灭万物，构想图纸？” 　　有点意思，但要怎么看？ 　　玉川摸索片刻，明白了这个页面的用法，神识一点，进入那个标题。 　　但进去看了没一行字，他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哪个傻子想的东西……嗯？还能在下面交流的？啧，看老子骂死他！” 第72章 　　最近这段时间，天侠官方论坛的创意设计大赛分区里, 突然有一个神经病杠精频繁出没。 　　此杠精使用的ID是“丹流君玉川”, 看起来十分娘炮, 天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为什么闲得无聊, 跑到每个提交的作品下面，大肆发表刻薄批评，然后惹得楼里的人群起攻之, 此杠精也怡然不惧, 舌战群儒, 和每个人都战得有来有往。 　　在一个楼里和网友们战得有来有往就算了，但网友们发现, 点开这个楼会看到此杠精在战斗, 点开那栋楼会发现此杠精在战斗, 把整个分区往后翻十页, 点开第十页的最后一个帖子，帖子里的最后一条回复, 竟然还是这个“丹流君玉川” 　　此杠精每天从零点战到零点, 凌晨三点国人都熬不住的时候, 他和千里迢迢翻墙而来还用机翻说话的国际友人, 也能战到天明。 　　第一天网友们只疑惑这是哪里来的杠精, 第二天网友们佩服起这杠精的毅力，第三天网友们开始怀疑“丹流君玉川”这个ID后是不是有一个想做网红的团队，第四天, 第五天，第六天…… 　　网友们开始亲切称呼这杠精为“三杠哥”，取他ID里那个“川”字，并认为三杠哥已经成为天侠官方论坛创意设计大赛分区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夏炯：“……” 　　为了犒劳这位勤劳的道友，他按照师兄的建议，在创意设计大赛分区的首页，给丹流君玉川开了一个“你认为谁能拿到第一名？”的投票帖子。 　　别的不说，虽然丹流君玉川说话的语气总叫人想穿过网线去打他，但作为东钟道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他的点评颇为一针见血，哪怕对于蔚蓝星与三万诸天完全不是一个体系的机械设计，也接受得很快。 　　当然，期间他发出的种种疑问，如——为什么要让能源在移动工具的气缸里爆炸？为什么要让雷管在武器的炮膛里爆炸？为什么你们设计的飞去仙界的那个火箭都要爆炸？等等，甚至作为毫无常识的搞笑言论，被截图出论坛，在微博知乎和朋友圈广为流传。 　　同时，因为在掐架时引用的许多论据，出处不是星鲸官方给出三本墨圣基础教材，可丹流君玉川却又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的有他说的那些事一样，让网友们更加确定，三杠哥是个有妄想症的神经病了。 　　但夏炯看到，丹流君玉川已经开始请人帮他把一些国内外的工科专业教科书传到论坛上来。 　　……幸好已经把这位大神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创意设计大赛分区里。 　　唔，应该不会出事。 　　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除了丹流君之外的蔚蓝星方面评委，还在邀请中，为了这件事，夏炯又在由星鲸工作室升级成的星鲸互娱有限责任公司下，多设了一个名为星鲲咨询的子公司，钱如流水般撒下去，夏炯甚至厚着脸皮，动用了一下父亲夏星那边的人脉，通过他父亲的大学同学，找到渠道，给那些学术大牛们递出邀请函。 　　好在，或许是因为《天侠》热度高居不下的原因，找到的几位教授在犹豫数天后，还是答应了来当这个评委。 　　洪亦出差归来，根据夏炯的要求，从中挑出了条件最好的华威公司合作。 　　合约一签，华威公司迅速根据星鲸这边给出的图纸准备新生产线。而位于临安郊区某新工业园的工厂，经过夏炯在曲忘生指点下的一番改造，又花了无数前购买机器，终于勉强布置得像个样了。 　　就是，星鲸的这家工厂，周围被各种盆栽和移植过来的花草树木包围，绿叶郁郁葱葱，搞得其他工厂主每天看到，都会疑惑这家工厂到底是生产什么的。 　　夏炯庆幸国内的芯片生产技术相比几年前有很大进步，虽然没成功站上领军位置，但勉强够得着第一梯队了，不然他这个芯片厂还有耗费更多程序，在国外也要搞个生产基地。 　　在国外搞生产基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嘛…… 　　“快没钱了。”夏炯喃喃，“还以为浪到死才能浪完的钱，基本不剩多少了哎。” 　　“办实业当然是要很多钱的！”范益春踩下刹车板，把车停下，“谁家搞这个不是贷款搞，就老板你傻傻不贷款。” 　　“我让柯老去贷款了啊。”夏炯道。 　　“什么叫你让柯老贷款，柯老贷款又不需要经过你同意，”不知道夏炯和柯老那边发生了什么的范益春随口道，只当自家老板又说傻话，“不过制造芯片的机器就算国产的，也要五六个亿，没想到老板你真的不贷款就买下了。老板你到底是哪家的富二代，你花这么多，你家里没人问吗？” 　　“我明明是富一代。”夏炯继续喃喃，“没人问我怎么花钱，但五六个亿花出去，只是为了做个伪装，稍稍感觉到了心痛……” 　　“嗯？”范益春没有听清。 　　这时候，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开进工厂。 　　这一辆车停下，叶蔺玉苏琴蒋海三人下来。 　　“OH là là！”叶蔺玉一下车就大呼小叫起来，“老板，你这开的到底是芯片工厂，还是植物工厂啊！公园都没这里漂亮！看得我有想写生了！” 　　“种花种草是老板你最近的爱好吗？”苏琴抚平领口，她今天穿了一套利落的红色飞鱼服，“工作室里的盆栽太多，都挡路了，虽然老板你种得挺好看的，但真的不能搬走一些？” 　　蒋海走在最后，只张大嘴巴，打量工厂，无声惊叹着。 　　“不行啦，种子是师兄送的，不能叫你们搬走啦。”夏炯道，“而且为什么你们都过来了？” 　　“老板你竟然要搬出去住，还想自己来抓工厂生产，多难得，我们当然要来围观一下。”叶蔺玉实话实说。 　　“你真的要搬到工厂住吗？”范益春心里则充满老父亲式的担忧，“工业园里晚上人少安全也不太好吧，你吃饭怎么办，喊李阿姨来做？还是再请个阿姨？” 　　“老范你是送第一次寄宿的孩子上大学的家长吗？”苏琴吐槽。 　　“其实，其实，”蒋海吞吞吐吐，“工作室那边做饭打扫可以我们自己来，我，我可以……” 　　“小蒋，我花钱请你，不是要你干杂活的呀。”夏炯双手叉腰，“你就算自行加班，也得给我肝代码，懂不懂？” 　　“老板真的长大了，竟然发出了资本家的声音。”叶蔺玉嘴角抽搐道。 　　“哼哼哼哼。”夏炯伪装出奸商笑声，“最近我可是很努力的！” 　　几人笑着参观了一下工厂，又去夏炯位于工厂内部的新住处看了一下。 　　装修和家具出乎意料的简单，连VR主机都只搬来了一台，倒是有个挺大挺舒服的书柜书桌和椅子，其余没什么看头。很快范益春等人就把“搬家”礼物给放下，叮嘱夏炯注意安全后，回去了。 　　等他们走掉，夏炯才松了一口气。 　　开始修行后，他就要长时间停留在昆源界去，再住在沙滨路二号，很容易露馅。 　　而且工厂里生产的“芯片”，也得他从青华山上运回来。 　　“芯片”已经生产了不少了，推荐玩家们栽种的串星叶，成熟后长枝上会长出一对对的椭圆形叶子，一串长枝就有十几对，三十到四十片叶子产出。这些椭圆形叶子颜色如金属，上面星光点点，非常漂亮，以至于有女玩家摘了叶子做装饰。 　　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些叶子，会成为新游戏头盔的“芯片”。 　　不过玩家们最近关注的事情，也不在这里。 　　开荒队们以为，在收复了苦舟峰和外峰后，他们能迅速收复山门，将护山大阵扩大到整座青华山脉。完成重整青华道的任务，开启下面的剧情。没想到，他们收复了外峰后，这个开荒任务，竟然卡住了。 　　因为没有灵珠。 　　灵珠被夏掌门花出去，从其他诸天，买来各种各样的东钟道材料。 　　……不买材料，难道设计图纸能凭空变成机器吗？ 　　因为昆源界几乎没有几个东钟道修士，所以这些材料，都要从其他诸天进口，有些还要定制，再加上给那些干跨界运输的某方寸道仙门的费用，之前种田得到的灵珠，几乎被夏炯花光了，仓库里仅剩的那么一丁点灵珠，继续供给已经开启的主坛都有点勉强，更别说开启新主坛了。 　　虽然随着守拙五峰收回，门中灵田不再供不应求，但两百多个玩家，根本耕种不了这么多灵田，反而叫很多土地荒废在那里。 　　加上最近在门中开展的“保护环境，恢复绿水青山”活动，两百多个玩家，已经有点用不过来了。 　　得召新玩家才行。 　　看华威那边的速度了。 　　*** 　　华威那边的速度很快。 　　他们恐怕比夏炯想象得更心急，生产线一齐，就培训工人开动机器。 　　夏炯这边的芯片运送过去没两天，第一台新版本游戏头盔的样品，就送回到了夏炯手边。 　　一个小时后，粉丝数量已经突破千万的星鲸官博，发出了一条消息。 　　【星鲸互娱V： 　　尊敬的天侠们，《天侠》第二次扩招内测，已经准备好啦~ 　　风雨飘摇的三万诸天，需要更多天侠降临。请将你的力量借给我，让我们共同复兴青华，对抗大劫！ 　　请进入官网页面注册账号，留下详细住址报名。三天后，我们将从所有报名账号里，抽出一万名，赠送天侠游戏头盔购买资格。 　　官网页面：[网址链接] 　　同时，转发这条微博，同样在三天后的晚上八点，我们也会抽出一百个幸运粉丝，赠送新版本游戏头盔哦@微博抽奖平台】 第73章 　　“谢谢阿鲁托哥哥的十个火箭，谢谢哥哥喜欢小雪唱的歌, 阿鲁托哥哥真帅, 么么哒~ 　　“欢迎小徐生进入直播间~ 　　“接下来大家想听什么歌？夏天歌的《轻轻》？这首歌好难的呀, 有几句唱不上去哎……谢谢逗哥的飞机，今天不PK的, 小雪来唱《轻轻》。 　　“叫皮卡丘？好哦，皮~卡~丘~皮卡皮卡~” 　　黄栌雪整理了一下头发，把长发恢复到最适合的上镜状态, 对着麦克风, 捏着嗓子开唱。 　　是的, 黄栌雪是一名“娇小可爱”的女主播。 　　就是对着镜头唱歌跳舞的那种女主播。 　　这里的“娇小可爱”，是指, 她虽然已经二十八岁, 但必须自称“人家刚刚毕业啦”, 偶尔抽烟经常喝酒, 但要和粉丝们说“不想出去吃饭，烟臭和酒气好难闻”, 为了保持身材在练散打, 但得讲“不太会运动啦, 跑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 总容易摔跤, 好痛的”—— 　　——这样一个签约公会为她打造的人设。 　　刚听说公会为她安排的是这样一个人设时，黄栌雪不是没有试图更改过。但她的长相正是完全符合男性心中期待的那种可爱甜美挂，身材看起来也很娇小, 在黄栌雪还在说服公会给她换个人设时，她竟然就飞速蹿红，直播时热度高到可以让其他小主播喊她一声黄姐了。 　　黄栌雪：“……” 　　为什么这么一个弱智人设也能红？ 　　这群男的脑子里是shit吗？ 　　面对这种情况，虽然黄栌雪内心充斥着想把谁暴打一顿的情绪，但她的人设还是违背她意愿地固定了下来，嘴甜撒娇成为了她工作内容的一大部分。 　　如今黄栌雪在主播这一行业也工作了两年，因为主播行业的持续火爆，越来越多年轻人投入进来，成为主播。而由于观看者就吃这一套，“娇小可爱”类型的主播层出不穷，虽然大部分都如流星一闪，便消逝落下，但也有不少主播留下来，嘴甜撒娇，软绵绵说话着，与黄栌雪竞争。 　　同一类型的主播一多，分摊到每个主播头上的粉丝就少了，哪怕黄栌雪的人气依然很高，每天观看直播的人数还是下降了一些。 　　今天她直播完毕，关了软件，就气势汹汹换了健身的衣服，要去健身房暴打沙袋来缓解内心暴躁的情绪。 　　她刚披上外套，手机上突然有消息弹出，来自她签约公会的老板 　　【王姐：小雪，你听说过天侠没有？】 　　【小雪正在下：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啊，怎么可能没听说。】 　　【小雪正在下：王姐你找我说这个干啥啊？想蹭天侠的热度？】 　　【小雪正在下：但我不是游戏主播，无论是键盘游戏还是手机游戏我都不擅长的，基本上没玩过。】 　　【王姐：不要紧，天侠是神经连接游戏。】 　　【王姐：说不定这次你能很快适应？听说擅长运动的人在这个游戏里表现不错，练级会比不擅长运动的人更快。而且天侠热度很高啊，这次扩招内测玩家后好像终于要开放直播功能了，不蹭一波怎么可以。】 　　扩招？ 　　还没来得及上微博的黄栌雪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小雪正在下：王姐，他们开放头盔购买渠道了？】 　　【王姐：有渠道了，是和华威公司合作生产的，安全方面应该可以放心。就是头盔购买资格需要抽奖。】 　　那你说个屁。 　　黄栌雪翻了个白眼。 　　【王姐：小雪你是不是在翻白眼？】 　　【王姐：我讲过你几次了，不要翻白眼，习惯了做这个动作，直播的时候不小心做出来叫人截图怎么办？别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但我是真的担心你，人设崩塌了你会被人骂死的啊，想想某某萝。】 　　【王姐：不过也行吧，的确现在不好说这个，头盔购买资格好像已经被炒到七八万了，有钱都没地方买。总之把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报给我，我给你注册一个星鲸账号报名抽奖，看能不能抽到，能抽到再说。】 　　所以这去天侠直播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黄栌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发过去，出门去健身房暴打沙袋。 　　四天后。 　　【王姐：中了。】 　　正对着镜子努力调整出甜美笑容的黄栌雪一惊。 　　【小雪正在下：啥？】 　　【王姐：其实我也是心存侥幸，知道有多少人报名参加吗？】 　　【王姐：五亿！】 　　【王姐：好多老外都报名了，天侠官网崩了好几次！】 　　【王姐：五亿里抽一万人，五万分之一的概率，姑奶奶，你现在就是天选之子！】 　　【小雪正在下：太夸张了吧】 　　【王姐：这就是天侠的热度啊！这个机会怎么说都不能错过！虽然开直播功能后，会在游戏里直播的人不少，但小雪你是专业的，你是专业的主播！】 　　【王姐：游戏头盔九千一个，这笔钱我给你出了……艹】 　　【小雪正在下：咋啦】 　　【王姐：华威给的购买地址崩了，妈的】 　　黄栌雪：“……” 　　总觉得老板已经疯狂。 　　不过算了，到哪里直播不是直播。 　　黄栌雪把对话框一关，开始查天侠的资料。 　　当然，她查的不是游戏玩法一类的资料，而是游戏里的服装，发型，捏脸等等。 　　“游戏里的发型都太简单了，不够引人注目啊。 　　“哦，在游戏里可以给自己换的？ 　　“这衣服好丑，穿着跳舞会被人吐槽的吧？ 　　“这一套黑色的倒是不错……收复如显峰任务限定奖励是什么意思？我进去没有的？ 　　“捏脸靠美颜？” 　　这到底是什么游戏啊？ 　　虽然知道天侠，但并没有太关注新闻的黄栌雪在心里吐槽到。 　　之后几天，她开始配合公会的团队炒作要进天侠直播的事，本有些疲软的人气果真如王姐所料，迅速暴涨，每次直播，都十分火热。 　　然而直播间里出现最多的弹幕，不再是那些叫人恶心的黄段子，或者接近性骚扰的话，而是—— 　　小姐姐，头盔卖吗？ 　　小姐姐，头盔购买资格卖吗？ 　　至少不是以前那种问她卖不卖的话，黄栌雪倒是没怎么暴躁了。 　　终于等到头盔寄来的那天。 　　天侠结束了一次长达两天的维护，九月二十九日，周六晚上八点，再次开服。 　　提前三分钟，黄栌雪戴上头盔，进入游戏。 　　她出现在一座幽谷深潭前，站在潭水边一块巨大的青岩上，七座巨大的石像环绕幽谷，白练般的瀑布从石像头顶落入水潭中。 　　水浪哗哗，水雾扑面而来，黄栌雪摸了摸脸，才确认那种湿润感是真实的。 　　“这真的是……” 　　这真的是游戏里？ 　　自觉还是个年轻人的黄栌雪感到自己好像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按照教程提示，从怀中摸出手机。 　　输入账号和密码，创建角色，开启美颜稍稍调了调，努力让脸和直播时的脸差不多，再一看，真的不能换掉那身丑丑的浅天蓝色道袍，她只能挑一个长发及腰不束的发型，就选择登录。 　　她瞬间进入过场动画中。 　　这个介绍世界观和青华道的动画，星鲸有放出到几大视频网站上，为直播做功课时，黄栌雪也看过。但在视频网站上看，和亲身体验动画剧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几分钟里，除了大声喊牛逼，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光一闪，黄栌雪出现太极台上。 　　白光一闪，她发现自己死亡了。 　　*** 　　“卧槽，刚才真的好险啊！” 　　谁能说朕不英俊，或者说郑俊，举着一个手机，喊道。 　　他也登入游戏，正在在字母站直播。因为老早放出了预告，现在直播才开始，直播间人数就已经突破了万位，各路弹幕刷屏，其中不乏英文日文韩文甚至一些郑俊完全不认识的文字。 　　郑俊根本看不过来弹幕，只能随心说话。 　　“真是没想到，这一下会这么多人。要是其他游戏还可以穿模，但天侠里好像至今没出现过穿模的现象……有时候游戏质量太高也不太好，对吧？ 　　“游戏里没有拍照杆，这么一只拿着手机有点手酸。哇，两天没上来，这朴阳峰上真是变了样了，大家看看这地上，云遮雾绕的，简直和西游记里的天庭一样啊，和当初刚开服时的荒山一点也不像了！ 　　“这棵树！这棵树好像是我参加环保活动时种的那棵树！这才几天，竟然长这么大了！ 　　“竹熊直播的主播小雪才登进游戏就被人挤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至于吧，是挺挤的但也不应该……” 　　勉强能看清弹幕了的郑俊开始和玩家们互动，他一转身，就看到背后乌压压的人群。 　　郑俊：“呃。”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太极台上好像还没这么多人……”有点被惊吓到的UP主道，接着反应过来，“哦，对，我不用捏脸，但新玩家需要捏脸，会比我们这些老玩家晚一点进来……可这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看到一个手机不知道被谁扔出，朝他飞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级，郑俊虽然偶尔还是会爆炸，但在游戏里反应力着实提高了几分。看到手机飞来，他没有避开，反而伸出手，下意识想接住。 　　金光一闪。 　　在他面前，在直播间无数观众面前，还在半空中的手机突然变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再一次登录，不小心把手机丢出去的黄栌雪尚未破口大骂，就看到眼前画面一变。 　　几年练习散打的经验让她迅速做出反应，勉强转过身，侧身着地，手一撑，一个侧空翻跳起，再落地，站稳。 　　站稳了后，她大骂一声：“卧槽尼玛！” 　　这时候，黄栌雪才从大脑里一片空白转为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人群里，突然来到这这边。 　　她抬起头，看到郑俊。 　　看到郑俊手里正在拍摄的手机。 　　差点被她砸中的郑俊也看着她，直播间里来自各国近十万名观众都看着她。 　　半晌，几个弹幕冒出。 　　“我说，这是竹熊直播的主播小雪吧？” 第74章 　　黄栌雪：“……” 　　郑俊：“……” 　　一女一男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黄栌雪认出了郑俊。 　　在一万多个玩家里, 国外的不算, 国内放话要做天侠游戏直播的主播除了她, 就只有这位字母站的UP主了，其余玩家不是说不会开直播, 但没有积累的素人主播，有几率爆红成为竞争对手……可公会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帮她找资料嘛。 　　郑俊在游戏里的样子和过去直播时不太一样，明显美颜滤镜用过头了, 但郑俊自己放出的照片里, 有他在游戏里的样子, 所以黄栌雪一眼就认出来了。 　　现在黄栌雪只感觉窒息。 　　她有点想问郑俊是不是在直播……不，不用怀疑了, 这很明显就是在直播啊！ 　　黄栌雪开始感到眩晕。 　　而郑俊这边, 直播间的观众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这是竹熊直播的主播小雪？她好帅啊！粉了！” 　　“简直女侠！” 　　“不等等, 我记得她不是这个人设啊？” 　　“对的对的我还记得她说自己是个平地摔, 直播时也很有礼貌，从不说脏话, 哪怕被人骂也只是露出生气的表情, 装作看不见, 好委屈, 真的好可爱的！” 　　“可是好帅啊。” 　　“大家再见, 我要去这个主播的直播间看看。” 　　“我粉了！这就是我新老婆！” 　　“刚才那一下真的好帅气啊啊啊啊啊啊！” 　　很多人在讨论主播小雪，也有人在讨论刚才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手机就变成人了？” 　　“啊？刚才那个黑影原来是手机？” 　　“对？为什么手机突然变成人了？” 　　“难道这位主播小雪是手机侠？” 　　“……你不如说人家是手机成精。” 　　“建国后不准成精！” 　　是哦，因为差点被人砸到有些惊魂未定的郑俊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刚才亲眼看到一个手机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哎？ 　　他立刻走上前，想采访一下当事人。 　　“你是竹熊直播的主播小雪对吧？你刚才好酷，”郑俊道，“我能问问你，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黄栌雪正在想象自己粉丝纷纷脱粉回踩变成黑，自己成为某某萝第二全网群嘲的画面，突然感到有人凑近，下意识就摆出了散打的防御姿势。 　　下一刻她看清了凑近的人是郑俊，也看到了同样凑近的手机摄像头，立刻露出一个训练过无数次的甜美笑容。 　　“是的，我是小雪，大家喊我小雪或者雪雪就可以了哦。刚才，刚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脑逐渐恢复运转，加上郑俊专门来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黄栌雪挂上甜美笑容不到五秒，表情就逐渐破碎。 　　但她到底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主播，即使内心的暴躁快要突破天际，但她在深呼吸一次后，还是重新调整好状态，整理了一下头发，再度挂上甜美微笑。 　　“小雪我也不太清楚呢，”她嗓音也很甜，天生的，所以才无奈被安排上了可爱的人设，“刚才登陆点，是叫登陆点吗？小雪我没怎么玩过游戏，就是那个台子上，有很多人，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机飞出来了，然后我眼前一花，就，就……” 　　她稍显做作地苦思冥想了几秒，才“委屈”地放弃道：“我也不知道啦。” 　　直播间弹幕。 　　“迷糊的表情好可爱！” 　　“哦哦哦这个类型真不错！” 　　“……本来不觉得可爱的，只感到婊气，但配合刚才那个侧空翻，突然就觉得可爱了，好奇怪。” 　　“哦，”郑俊点点头，“那小姐姐你可以试着再来一次吗？” 　　黄栌雪的表情隐隐又有破裂的迹象。 　　但片刻后她还是微笑道：“等等哦。” 　　说完这句，她在郑俊和摄像头反应过来之前，突然绕到摄像头拍不到的郑俊身侧，又擒拿一般抓住郑俊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让摄像头转过来。 　　郑俊：“？” 　　他已经是六级大佬了哎？可为什么感觉这个新玩家兼女主播的力气比他还大？ 　　黄栌雪不知道郑俊的疑惑，她另一只手挡住嘴，压低嗓子，小小声且冷冷问：“你的直播间现在观众多少人？” 　　郑俊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压低嗓子，小小声且偷摸摸告诉她：“现在不知道，但刚才看到你大变活人的观众应该有十万……等等等等你不要再用力了好痛！” 　　一脸仿佛天崩地裂末日发生表情的黄栌雪松开手。 　　郑俊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她一咬牙，已经回到镜头下，整理了一下头发，笑容就一如之前甜美可爱，道：“刚才朕英俊哥哥给小雪打了气，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我会加油努力的！” 　　郑俊：“？” 　　不，我什么时候给你打了气？ 　　再看弹幕，却已经在调侃他艳福不浅了。 　　“朕英俊哥哥，”黄栌雪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喊着明显应该比自己小的郑俊哥哥，“那我，我就这么开始了哦？” 　　“……”郑俊只能举起手机，深沉道，“你开始吧。” 　　“我要是摔跤了，大家不准笑话我！” 　　“好的好的，谁敢啊，不，我什么也没说。” 　　被黄栌雪隐晦地瞪了一眼，郑俊闭上嘴。 　　而黄栌雪以最上镜的姿势，微微侧对镜头，丢出手机。 　　但其实在丢出手机的那一瞬间，她都没想好要平稳着陆，还是故意装摔。 　　她是签了约的主播，不能说退出这行就退出这行的，但人设不维护一下的话……人设这种东西，真是可恶啊！ 　　就在黄栌雪犹豫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陌生声音，喊道：“哇，加油！” 　　外壳荧蓝的手机——随着和华威公司的合作，华威公司花钱在游戏里做了一批广告，让星鲸把游戏里的手机改成华威手机的外型和界面样式——在半空中旋转，她心里倏地平静，就像走进场地，面对吊在那里的沙袋。 　　黄栌雪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看，下一刻，再度眼前一花。 　　她已经出现在半空中。 　　比第一次更利落地，黄栌雪在空中一个翻身，就落地站住了。 　　郑俊的直播间里，瞬间无数“66666666”刷屏。 　　看上去版型不好十分土气的花青道袍在动作之下，甚至显出了几分仙气飘飘的出尘之感，特别在黄栌雪站稳回头，翘起嘴角的一瞬间，无数直播间观众感觉自己胸口被箭射中。 　　“She\'s so cute. I love her！” 　　“彼女の名前は？” 　　“Китайскийгефф！！！” 　　……这具身体，好像比她现实里一直健身的身体，平衡感更好哎？ 　　不知道弹幕在刷她很帅很酷的黄栌雪，迟钝感觉到身体上的不对，然后听到旁边有人在鼓掌。 　　她和郑俊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长发披肩，刘海略显凌乱，穿花青道袍，身披一件浅金色法衣，面上戴着一黑框眼镜的瘦削青年。 　　他坐在一边迎客松的树枝上，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多久了，刚才那声加油，似乎也是他喊的。 　　“不错不错，真厉害啊。”青年先这么说，又从迎客松上走下来。 　　是真的走下来，仿佛虚空渡步，脚踩无形阶梯。 　　等落回地上，他才微笑摸了摸黄栌雪的头顶，道：“有你这样天侠加入，就算在这大劫之下，青华之道，也必然能生生不息吧。” 　　“……” 　　个头很矮的黄栌雪，之所以学散打，就是因为想打爆那些乱摸人头顶家伙的狗头。 　　她尚未作出反应，郑俊已经惊喜喊出来：“掌门！” 　　掌门？是资料里提过的那个…… 　　夏炯身上庄重感觉一散。 　　他道：“嘿嘿，是我哦。” 　　郑俊：“掌门你换衣服了？” 　　夏炯：“大日子得穿庄重点不是？” 　　郑俊这几周里，和青华道掌门有过好几次互动，差不多已经摸准了星鲸对这个NPC做出的设定，就道：“可掌门本人一点都不庄重好不好？” 　　夏炯歪了歪头，郑俊却放过了装扮的问题，转而问：“掌门，刚才那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小雪的手机丢出去后会变成她本人？” 　　“手机丢出去会变成本人是当然的呀，”夏炯一脸搞不懂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的莫名其妙，“那些教头教你们锻神功的时候，不是讲解过吗？手机是你们天侠的灵核，你们天侠的身体，本质是灵核吸收道场灵气，塑造出来的嘛。” 　　教官确实说过类似的内容，郑俊还记得，不过…… 　　“这和手机丢出去会变成人有什么关系？”郑俊搞不明白。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身体离手机太远会不稳定，灵核会解散掉原本的身体，以自己为中心，重新塑造一副啦。”夏炯摊手道。 　　“啥？还能这样？为什么掌门你还有教官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当然可以这样，至于为什么不说……”夏炯凑近去看郑俊的手机摄像头，微微一笑，算是和观众们打招呼。 　　打完招呼后，他直起身，竖起食指在唇前，笑道：“当然是这样更有趣啊。” 　　直播间观众：“？？？” 　　“这个NPC好不正经啊！” 　　“为什么我觉得他在调戏我，是我的错觉吗？” 　　“这张脸的建模，莫名有点熟悉，是不是仿照了哪个明星……” 　　“青华道掌门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刘海太长了，好难受，可不可以剪掉？” 　　“脸都看不清，但莫名感觉这掌门是个大美人……” 　　弹幕爆炸，不等黄栌雪和郑俊做反应，夏炯再次虚空渡步，一步一步走到太极台上空，无数拥挤的玩家头顶。 　　在他抬步时，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叫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 　　文圣之道，琢磨人心。 　　夏炯研读过礼包里的道章书本后，已经稍稍明白，和偏向物理学生物学方面道圣门下不同，文圣门下，无论是风雨道，还是太学道、纵横道，所关注的，引导的，都是人。 　　也难怪文圣门下的修士，有可能让入魔者重新清醒，恢复自我。 　　好吧，那他的修炼之道，就从引导玩家的人心开始。 　　和在舞台上引导观众，将他们的情绪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好像没什么区别。虽然以为自己会很抗拒这么做，但想起师兄，却没有那么害怕了。 　　仿佛刚接触音乐时那般的愉悦感，弥漫在他身周，光斑好像随着言语在跳跃，身披浅金色法衣的年轻掌门对所有人朗声笑道： 　　“诸位，欢迎来到青华昆源。大日落下不久，灵脉刚刚浮现，正是游览青华夜色的好时光，大家何必拘于朴阳这小小一峰之顶？人挤人可不好玩，去四处走一走，逛一逛吧！” 第75章 　　黄栌雪已经冒着冷汗开启直播，来不及看水友们对她突然崩掉一丝的人设作何反应, 注意力就被青华道掌门吸引过去, 并举起手机拍摄。 　　等这个打扮与众不同好像是NPC的人说完话, 她才回过神，对直播间的水友们道：“哇,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看到这种有强大气场的人？” 　　黄栌雪说完后思考了一下，不知道用气场来形容适合不适合。反正刚才那一瞬间，就像是一个黑洞突然出现, 散发开强大的引力波, 朴阳峰顶上人们的目光, 仿佛黑洞周围的星星一样坠入进去，连挣扎也不能。 　　她自问从小到大外貌都是颇引人注目的级别, 后来又成为主播, 对怎么叫别人关注自己, 有一套自己的小技巧。但无论如何, 她也做不到这个NPC一样，叫这几千人一瞬间好像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而且这还是个NPC哎？ 　　是和电脑程序一样的东西？ 　　她直播间里。因为一开始被挤死, 又有和郑俊的互动, 已经来了不少观众, 听到她这么说, 纷纷赞同。 　　“这NPC我喜！” 　　“这是游戏里这个门派的掌门吗？不是我想象的那种白胡子爷爷啊。” 　　“星鲸策划：NPC帅就完事了。” 　　“NPC动作一点也不僵硬, 仪态好美！” 　　“啊，为什么下去了？” 　　“掌门你不要走，我还想看看你啊！” 　　“星鲸牛逼打赏一个飞机。” 　　在玩家们头顶说完迎接的话, 青华道掌门又一步一步走下去了，现在好像在太极台上，但人群拥挤，黄栌雪根本找不到。 　　因为NPC都说话了，围挤在太极台上的几千人里，一部分终于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去。 　　说起来，这个NPC的长相和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黄栌雪还在深究这微妙的感觉，那边，郑俊已经过来邀请她。 　　“掌门说了要大家别挤在朴阳峰上……我今天的安排是对这次维护后游戏里产生的变化做一期直播节目，雪姐……小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哎？游戏变化的直播节目？”黄栌雪一愣，作为一个唱歌跳舞的主播，公会为她在游戏里直播的节目也还是唱歌跳舞，做什么节目根本不是她的专长，但黄栌雪已经意识到，郑俊那边的直播间观众人数，比她这边高很多，而主播，不就是靠人气吃饭么。 　　哪怕对面直播间里有十万人听到了她骂卧槽尼玛，她不可…… 　　不，她也可以。 　　“好哦，谢谢英俊哥哥带小雪~”黄栌雪回以标准甜美微笑，“水友们，你们知道吗？英俊哥哥可是第一批参加内测的老玩家，是大佬哦。”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郑俊怎么敢在她面前称大佬，刚刚那个差点捏断他手腕的力度他还没忘记了。不过，方才他邀请小雪不过心念一动，现在却觉得非常合适。 　　首先两人搭档比一个人更好炒热直播气氛，再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第一期直播与其做他个人感兴趣的游戏内变化，不如先带所有观众认识天侠。 　　他低声和黄栌雪商量了一下，开始正式直播。 　　“大家好，我是谁能说朕不英俊，叫我朕英俊就好。” 　　“水友们好呀，我是小雪正在下的小雪~” 　　“现在开始正式直播，啊，我看到有很多在问这真的是在游戏里吗？” 　　“是的，是在游戏里哦。小雪是今天第一次进入天侠的第二批内测玩家，刚才进来的时候，也和大家一样惊讶哎。” 　　“话说你刚进入游戏就被人群挤死的事情是真的吗？” 　　“英俊哥你好讨厌啊，让我忘记这件事不好吗。” 　　“噗哈哈哈哈咳咳，再让我看看弹幕，哦，还有很多观众，比起手机为什么会变成人，更奇怪游戏里为什么会有手机。” 　　“对呀对呀，这不是一款仙侠网游吗？” 　　“游戏里会出现手机这件事呢，我们第一批内测玩家也感觉很奇怪的，但后面深入了解了一下整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就发现，穿越到游戏里面的可不止是一个手机哦。” 　　“哎？”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游戏策划的脑洞！目前已经揭露的情报，青华道遭遇灭门惨案的那一夜，巨大的能量使得虚空破碎，青华道第九代掌门夏掌门，就是刚才出现说话的那个NPC，突然用某种方法联络上了蔚蓝星，与星鲸时空开发公司搭上线，由星鲸时空开发公司做中介，邀请我们蔚蓝星人前来拯救三万诸天！” 　　“啊？是这样的吗？星鲸不是一个游戏公司吗？” 　　“星鲸是个游戏公司，但在游戏背景的设定里，它也是蔚蓝星官方名下的一家时空开发公司。这款游戏，是仙侠加科幻的结合，所以大家就算在游戏里看到各种高科技物品，也不要惊讶，因为这可能刚才的掌门专门从蔚蓝星进口来的。” 　　“……进口？还能这样的？” 　　只稍微了解了一些游戏背景的黄栌雪都惊讶了。 　　接下来她又配合做了一些说明，比如比较第一批内测玩家和第二批内测玩家的技能区别。 　　作为今天第一次上线的零级玩家，她的技能APP里只有两个技能，一个翻土术，和一个名曰育灵实质为金坷垃的术法。 　　除此之外，第一批开荒玩家都有的喷火术、轻身术、灵剑术，都需要她完成一系列任务，或者种田来买。 　　为了节目效果，几次大型任务都参加，还算富裕的郑俊借了她一笔灵珠，让她购买轻身术。 　　“一定要记得还我啊！”郑俊千叮万嘱。 　　不是氪金得来的游戏币也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并不知道这款游戏赚钱多难花钱多快的黄栌雪又震惊了。 　　之后她又学着使用技能，租下一亩灵田种田，和萤月见合影，喝了灵茶，吃了妖魔肉烧烤，等等。 　　总而言之，看看风景，再吃喝玩乐。 　　种田挺好玩的，茶和妖魔肉烧烤也很好吃，但感觉上，这个游戏，是不是还欠缺了一点，更激动人心的东西？ 　　这点微妙的个人感觉，黄栌雪并没有说出来，她被郑俊带着，又到了苦舟峰上。 　　“大家，这里就是苦舟峰了，”郑俊给直播间观众介绍道，“苦舟峰是青华道的学峰，学峰的意思是，所有青华道弟子，都会在这里上课。按照我从NPC那里打听到的内容，苦舟峰上的课程，近乎囊括了青华道弟子们的小学、初中高中，加上大学和兴趣班。与之相比呢，法峰如显峰，道峰自在峰，兵峰独武峰，则更像是就业单位。” 　　“英俊哥，你是不是忘记说守拙峰了？” 　　“不是不是，守拙峰其实也算是青华道弟子们的就业单位啦，但会选择来守拙峰的青华道弟子很少的样子，一般情况下，守拙峰好像是……嗯，年轻弟子的课外实习基地？” 　　“……噗。” 　　受过专业训练不会笑场的黄栌雪忍不住笑了，直播间里更是“233”、“666”刷屏。 　　郑俊则在环顾四周，就见苦舟峰和维护前相比大变模样，一栋栋鳞次栉比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从苦舟峰的山脚排到山顶，倚着山岩巨木，用朱红高柱撑起，飞阁流丹从郁郁葱葱的树叶和团团簇簇粉红桃花间伸出，如鳞瓦片宝石般泛着华彩，在灵脉霞光下闪闪发亮。 　　这些阁楼中每一间房间都点亮了灯光，夜色笼罩中，云遮雾绕下，仿佛遥远仙境。 　　“天上白玉京也不过如此吧？” 　　黄栌雪不由道。 　　直播间的观众们更是疯狂。 　　“一直在截图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是什么真实的人间仙境……” 　　“太美了。” 　　“美到窒息。” 　　“可恶啊！我为什么没能抽到头盔购买资格？华威公司的生产速度真实太慢了！” 　　“好想玩游戏，就算只看风景也很好。” 　　郑俊也不禁感叹：“星鲸的建模师可真是厉害。” 　　然后他左右看看，挑了一栋人数最多的宽阔大殿，走进去。 　　大殿四面都不见墙，只有朱红立柱间垂下竹帘和软纱帷幔，黄栌雪跟上郑俊走进去，就发现这大殿中除了灯柱外，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地板看上去是木质，摸起来却透着玉石的凉意，那些花纹看上去是装饰，仔细打量才发现没有一处重复，好像是天然的。 　　大殿里也没有家具，但并不空旷，因为堆了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很多玩家在这些东西之间忙碌，大呼小叫着。 　　“英俊哥，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呢？”看不懂的她立刻问。 　　“是在做创意设计大赛的日常任务，”郑俊的确知道这个，“已经通过初审的设计，会由我们玩家根据图纸在游戏里一个个打磨零件，进行拼装。以前都是直接在朴阳峰上干这些的，先前逛朴阳峰时没看到这些我还奇怪，没想到是搬到苦舟峰上来了。” 　　“啊，英俊，”各种零件里忙碌的玩家里，突然有一个人发现了郑俊，“来玩炮吗英俊？” 　　郑俊一看，发现是之前开荒队里的无人机组组长，豹子头零冲。 　　他和黄栌雪走过去，问：“炮？什么炮？” 　　“当然是灵能大炮啊！”豹子头零冲兴奋道，“终于组装好了！” 　　“哎？”郑俊吃惊道，“灵能大炮这个设计不是被三杠哥批得一文不值，完全没有可行性吗？” 　　“三杠哥一神经病，干嘛都信他的？”豹子头零冲拍了怕手上的灰和油，“不过他说灵气本身聚集得再多也没有什么杀伤力，用纯粹的灵气去打击别人不是在攻击是在给人补血的话仔细一想的确没错，所以……” 　　“所以？”没怎么听懂的黄栌雪茫然问。 　　“所以原本的灵能大炮设计好像已经被投稿者修改为‘急救炮’了，说是一炮射中，血蓝全满。”豹子头零冲虚着眼道。 　　黄栌雪：“……” 　　郑俊：“噗哈哈哈哈！” 　　郑俊笑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问：“……那，现在零冲你说的这个炮呢？” 　　豹子头零冲：“这是我本人的设计！外形上仿照了一战时的德意志25厘米迫击炮，当然原理完全不同。看起来有点大是不是？我不是不想仿照小一点的迫击炮，比如比利时PRB424，就是国产抗日剧里很常见的那种迫击炮，但比利时PRB424的炮身比较纤细，使用的炮弹口径也比较小，我没办法在上面雕刻好那么细小的符箓，只能选这个25厘米迫击炮了！” 　　郑俊不是那种非常关注槍炮武器的男生，不知道这个德意志25厘米迫击炮和比利时PRB424是啥，他吃惊的只有一件事。 　　“符箓全是你亲手刻的？只有神临状态下才能刻符箓啊，零冲你是磨了多久！” 　　“哈哈哈哈，别的不说，符师这个生活系职业我应该是成功入门了吧，”豹子头零冲的笑容里全是自豪和满足。 　　“零冲你真是，真是厉害！”郑俊眼神闪亮道，又转头对镜头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天侠每一次的版本公告，符师是天侠上上次维护结束后推出的生活职业，五级后才能接受转职任务，参加符师培训。但参加培训完了却不代表就能就职这个生活职业，要通过考核，掌握二十个符篆后，才能算符师学徒。我也去参加培训了，但……咳咳，总而言之考核很难，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一个成功就职的，不过我看，零冲你这次一定能通过考核了？” 　　“哈哈哈哈哈，我也觉得差不多可以了。”豹子头零冲点点头。 　　“在游戏里，有些任务只有符师才能接，任务奖励超级好的，”郑俊继续说明，“符师学徒好像还有专门的套装外观？” 　　“套装外观？好看么好看么？”黄栌雪连忙问。 　　“还不知道，因为之前没人通过考核嘛，”豹子头零冲道，“不过衣服随便了，我也不是为了衣服练这个。搞这么久，主要是想在游戏里制作出一个灵能无人机啊。至于现在，英俊，我们先来试一试这座大炮吧！” 第76章 　　到路上走了一会儿，黄栌雪才搞明白, 豹子头零冲的这尊炮, 不是天侠论坛创意设计大赛分区搞的那一尊奶妈炮。 　　为了增加杀伤力, 豹子头零冲使用的不是纯灵能，他给这尊炮加上了实体炮弹。 　　迫击炮是蔚蓝星二十世纪战争中, 唯一幸存的前装弹炮。 　　前装弹的意思是，这种炮的炮弹是从炮管前方塞进去，而后装弹炮则是从炮管后面塞炮弹。 　　“后装弹比较方便, 膛线不算的话, 后装弹的装弹速度比前装弹的快, 所以到了近现代，前装弹的火炮基本都淘汰了, 唯一还在使用的前装弹炮就只剩下迫击炮。” 　　豹子头零冲讲解道, 因为黄栌雪一通嘴甜吹捧, 本来发现正在直播有点放不开的年轻人顿时热情好多。 　　拉关系这种事上, 黄栌雪可比郑俊厉害一些，捧场也是。听到豹子头零冲这么说, 她连忙问： 　　“既然后装炮优点更多, 为什么零冲哥你要把这个灵能大炮做成前装弹的迫击炮呢？” 　　豹子头闻言, 不禁摸了摸后脑勺。 　　“不做后装炮, 是因为技术上达不到啊。”这年轻人脸有些羞涩地微红这脸, 道，“这个，怎么说呢, 火炮发明后，小姐姐你知不知道？前装弹火炮和后装弹火炮其实是同时出现的，但在进入十九世纪前，后装弹火炮却一直没有成为主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是技术上的问题？”黄栌雪像是个记者一样，配合问。 　　“没错，你看要从火炮后面把弹药塞进去，火炮屁股上就要有个洞对不对？”豹子头零冲手舞足蹈在他的仿德意志25厘米灵能迫击炮上比划，黄栌雪把手机摄像头凑过去拍摄，和直播间的所有观众一起听他讲解，“火炮这种东西，无论前装弹还是后装弹，原理都是靠火药在炮膛里爆炸，空气一瞬间受热膨胀，产生一个推力，把弹药从炮膛里极快地推出去。后装弹的火炮，膛内火药爆炸时，火焰和冲击力可能会从关不严的火炮屁股冒出来，这时候点炮的人就会很危险，对吧？” 　　的确很危险，黄栌雪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一起点点头。 　　豹子头零冲说：“而且冲击从火炮屁股泄出来后，施加在弹药上的推进力不就少了很多？只是射出去得慢一点，飞得低一点还好啦。要是根本没飞出去……” 　　“要是没飞出去，那就是传说中的炸膛了吧。”跟着一起想象场面的郑俊摇了摇头。 　　“没错没错，炸膛炸死人就算了，要是把我好不容易磨好的炮给炸坏掉，那岂不是完蛋了么？”豹子头零冲则是点点头，“我现在会的符箓还是太少了，后装弹的话，没办法把爆炸冲击力全部束缚在炮膛里，但前装弹炮不同，炮屁股是封闭的，是一个整体，只要材质过关，一般炸不开。” 　　“哦——” 　　黄栌雪的表情是这样的：(⊙o⊙)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这样的：(⊙o⊙) 　　“涨姿势了。” 　　“万万没想到我会在竹熊直播学习到火炮原理……” 　　“一个仙侠游戏，玩家在游戏里制作火炮，啧啧啧[二哈]” 　　“创意设计大赛里那个说要制作火箭去仙界的建议，不知道玩家们搞起来没有。” 　　“这游戏的各种引擎运算太流畅了吧？现实里知道火炮是这个原理，但不代表在游戏里就能仿制，作为一个从业者感觉不可思议，难道我国已经秘密发明了量子计算机？” 　　“秘密发明了量子计算机，然后拿出来搞游戏，开玩笑么？” 　　“啊啊啊我好想亲自去游戏里玩这个啊！” 　　黄栌雪一边和弹幕互动聊天，一边打量这尊炮。 　　就见这尊炮和黄栌雪身高差不多，也就是一米五几，有个巨大的底座，底座形状看上去像是个躺着的三角柱，长筒炮身从里面伸出，侧面有几个转轮，可以用来调整炮身的仰角和高度。 　　炮身和底座上，都能看到一个个巴掌大小的奇怪花纹。豹子头零冲发现黄栌雪在观察这些花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刻上去的符箓。” 　　“这么大？”黄栌雪以为的符箓，是像咒语一样细细密密的。 　　“按照游戏里给出的例子，是应该小一点，”豹子头零冲说，“可我现在的技术还做不到。符箓太大其实耗费的材料也多，并且大到一个程度后，符箓面积再大，效果却不会跟着扩大了，我这种做法其实挺浪费的，还是要练啊，刻这么大根本做不好无人机。” 　　“那这枚羽毛呢？”黄栌雪指着一枚贴在炮身上的羽毛又问，“和轻身术的羽毛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在大炮上用轻身术？” 　　“……当然是因为不用上轻身术，咱们根本搬不动啊，小姐姐。”推着火炮，豹子头零冲呼次呼次喘着气。 　　很显然，就算刻上了轻身术符篆，整座灵能迫击炮还是很重。 　　郑俊也呼次呼次喘着气，他没有帮豹子头零冲推灵能迫击炮，但那一大箱炮弹是他在搬。 　　……有那么重吗？拿着郑俊手机帮他直播的黄栌雪默默疑惑。 　　就在两位弱鸡男士差点晕倒山路上时，他们终于走出护山大阵的范围。 　　护山大阵外有不少玩家，老玩家新玩家都有，因为郑俊说这个游戏里的怪物并不会固定刷新地点，所以黄栌雪过去找人打听，问那些玩家知不知道哪个方向有妖魔。 　　所有玩家一看到豹子头零冲的灵能迫击炮，都目瞪口呆，继而本着国人们看热闹的习惯，高高兴兴参加了这个对灵能迫击炮进行实验的队伍，自发去打探妖魔下落。 　　青华山脉的中的妖魔被杀得一只都没有，现在想找到怪物，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但玩家们人多力量大，还是找到一只。 　　那是一只猪婆龙模样的妖魔，或者叫鳄鱼，灯泡般的一双眼睛通红，身上鳞片长出狰狞的锯齿，正趴在水里休息，看着就很难打。 　　“行不行啊零冲？”他们在距离鳄鱼五公里的一个山丘上停下，一个玩家问，“这鳄鱼怪一看就很难打。” 　　“本来就是测算这炮的威力，当然要找个难打的。”豹子头零冲兴奋道，放下另一个玩家搞鼓出来的望远镜。 　　一群玩家就看他开始调整炮身角度，挺多自觉对现代武器有研究的军事迷玩家更是七嘴八舌指手画脚，搞鼓了十多分钟，勉强调整出一个大家都认为一定能打中的角度。 　　“英俊！”豹子头零冲喊道，“上弹！” 　　“你‘翠花上酸菜’呢？”郑俊吐槽道，还是帮他把火箭形状的弹药从箱子里拿出来，尾翼朝下，塞进炮膛。 　　“炮膛底部是半个爆炸符，”豹子头零冲忍不住讲解（xuanyao）起来，“和炮弹尾部的半个爆炸符连起，就会制造一次爆炸，把炮弹推出炮膛。整个过程只需要五——” 　　“轰！” 　　“——秒。” 　　炮身上几个符箓一阵闪烁，豹子头零冲的声音被炮声淹没。 　　好几个玩家同时举起望远镜，一声炮声长啸后，他们争先恐后报告道： 　　“没打中！” 　　“都说了那个角度不对！” 　　“应该再高一点。” 　　“明明是再低一点才对吧？” 　　“爆炸符的威力是不是没设置好？零冲你有算过这当量相当于多少TNT吗？ 　　玩家们开始争论起来，但片刻后，举着望远镜远望的一些玩家发现了什么，又喊道： 　　“那鳄鱼怪冲过来了！” 　　“还打吗零冲？！”有玩家大喊着问。 　　“固定靶都打不到，打什么移动靶啊！”另外一个玩家大声回。 　　“鳄鱼怪在陆地上的速度不快，不慌！” 　　“……好像还有另一个怪物冲过来了啊！” 　　似乎是被炮声吸引，举着手机拍摄的黄栌雪肉眼可见小山丘下的树林里，树木一阵摇晃，有什么被树林掩去身形的东西，正在快速向他们冲锋。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新玩家顿时想跑，老玩家们倒是一个个唤出灵剑，或者闭眼就在原地做起锻神功，试图进入“有如神临”状态。 　　可这些做锻神功的玩家还没做到第九个动作，隐藏树林中的妖魔已经冲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身形庞大的巨熊！ 　　“射灵剑！”一个玩家喝道。 　　经过几个教官这么多天的训练，玩家们已经能做到整齐划一行动，就见几十支碧绿小剑齐齐射向这头巨熊妖魔，透体而过时带起一串串血花。 　　但没射中的灵剑有，射中了却没什么效果的灵剑也有。 　　“妈的这怪有护盾！”老玩家们立刻反应过来，“护盾只护住头和胸口，上近战！砍它爪子脖子！” 　　立刻有不少玩家再次唤出灵剑，这回不再射出，却是握在手里，朝巨熊妖魔冲上去。 　　巨熊妖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身形陡然暴涨，从两三个人高，眨眼间涨到了十多米高的模样。 　　冲上去的玩家们来不及反应，就被它汽车那么大的巴掌拍下，一片片化为金光散去。 　　然后这妖魔往前一扑，又压死一片。 　　“我的炮……” 　　豹子头零冲也是，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压死了。 　　老玩家们一看这体型差距，就知道除非开神临，不然近战已经没什么优势。 　　他们进退如风，又喊：“拉开距离！拉开距离……卧槽，谁的手机飞了？” 　　那是个机会，黄栌雪发现。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她的手机已经在半空中旋转，呈抛物线飞向歪在巨熊妖魔一边的灵能迫击炮。 　　要问为何这么做…… 　　啊，这种血液上涌的感觉，正是她刚才感到游戏里所缺少的那点激情啊！ 　　人设是神马东西！ 　　黄栌雪瞬间被手机移动到巨熊妖魔身边，空翻落地站稳的下一刻，就一脚踢起一个从箱子里滚出来的炮弹。 　　她接住这枚炮弹，对准膛线，塞进炮膛。 　　“她想干什么？”一些玩家注意到她的举动，十分奇怪道，“就算用炮，现在也来不及调整角度了……卧槽？” 　　黄栌雪一个用力，搬起轻身术效果已经停下，故而沉重无比的灵能迫击炮炮身。 　　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再一次扑下来的巨熊妖魔。 　　对准巨熊妖魔张开的嘴巴。 　　“轰！” 第77章 　　《震惊！软萌女主播私底下竟然这么做》 　　《游戏版大乱斗？在仙侠游戏里制作火炮》 　　《局座点评德意志25厘米迫击炮的优缺点》 　　《一夜之间火爆朋友圈的仙境照片，出处原来是这里》 　　《外国人看天侠直播和关于天侠的外网评论》 　　《彩蛋有多少？细数天侠里出现的蔚蓝星品牌》 　　《从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看文化载体对文化交流的影响》 　　《神风寻仙已进入最后准备阶段, 测试人员赞不绝口, 神风游戏总裁称天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但我们不会是天侠第二》 　　《安子杰古风新专辑带你走进仙侠世界，上线首日销量破五百万》 　　“热度真不错啊, ”芯片工厂办公室里，夏炯喝着灵茶，用电脑看新闻, “月初还是我们蹭神风呢, 现在已经是神风蹭我们啦……虽然有一些好像是合作厂商买的推广？” 　　是的, 随着程序组里苏琴苏大佬和蒋海不断对游戏进行测试和精修，直播功能的上线终于彻底引爆了天侠。 　　在直播功能上线之前, 天侠的热度不是不高, 但因为一开始的争议, 导致很多人对于安全问题的关注比游戏内容高。后来照片和短视频流出, 稍稍挽回了一些重点，但叫网友们疑惑是不是滤镜过度的照片, 和时长不超过九秒的短视频, 或许会让人看完后会心一笑, 点下转发, 却无法让大家真正记住什么。 　　直播不同。 　　直播会积攒出一大批云玩家, 只要游戏真正具有吸引力，他们都会成为玩家后备军，就算公测开启后不买头盔, 也能维持一个游戏的热度。 　　当然，最重要的是…… 　　“大家都觉得这个游戏好玩，”夏炯从心底感到高兴，“这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着，他摸出水晶透镜，看了一眼上面闪现的字迹。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活动公告-同学们注意，要开始复习为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做准备了~】 　　【之前做得不错啊，年轻的掌门，让人刮目相看了哦。总之，在你的带领下，天侠班的同学们成功在三万诸天扎下根来了。但这才是第一步，敌人到底来自何方，你们尚未摸清头脑呢，接下来也要一个脚印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来面对即将来到的期中考试，加油复习！】 　　【您有新的活动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驱使玩家根据创新设计大赛上已经提交的图纸，制作出一百件可以成功运行并发挥出预期功效的墨道机构；任务奖励：每件制作完成的墨道机构（重复种类也可），奖励1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三个月（90天）内，三百个玩家升到10级；任务奖励：10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光靠玩家无法支撑起一个仙门，招收10名外门弟子培养至入门炼气，或招收一名修为金丹期或更高的修士拜入青华道；任务奖励：任一目标完成奖励10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两个目标全部完成奖励21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夏炯：“……” 　　每当他觉得自己是个官方爸爸的时候，这个掌门印系统总能把他打回玩家的原型、 　　但他再看一眼这次的活动商城。 　　【商城】 　　【普通场】【活动场】【特惠场】 　　【活动场-同学们注意，期中考试快到啦】 　　【哎呀，明明刚开学没多久，不久前还是暑假，怎么就要期中考试了？天知道时间到底是被哪个小偷偷走，但新学期的第一场重量级考试，可不能拿零蛋。老师们，同学们，振作起来，认真复习了！】 　　【教材·灵珠·良×1400（100份）：一千四百枚蕴含精粹灵气的灵珠，非常好用，适合给中大型法坛充当能源，吸收其中灵气有助于修炼。价格：99活动积分】 　　【文具·灵珠·优×1（20份）：难得一见的优质灵珠！一枚相当于灵珠·良一千枚！入药或是打造法宝的不二之选！什么，直接吸收其中灵气？Ah，young，只要你不怕撑爆，当然随便你。价格：999活动积分】 　　【试卷·《御庭仙兵灵器·甲》残缺图纸（一份）：因为是残缺的，所以威力完全不及真正的仙兵灵器，也因此对灵气的消耗远小于真正的仙兵灵器，糊弄人的最佳选择。价格：999活动积分】 　　【电脑·《东钟详解·前篇》（一份）：或名《东钟道大百科·上》，墨圣门下孤竹御庭真君所著。内容详实有条理，深入浅出易理解，非常适合作为东钟道修士的辞典工具书使用。孤竹真是个太学道的人才，为什么被东钟道挖走了？价格：999活动积分】 　　【参考书籍·《锻神章·篇一》（一份）：或名《基础精神力锻炼法02》，由文圣出版，可放松大脑，增强记忆，敏捷思维，快乐学习。能有效提高仙兵对灵气的感知力、操纵力，增加仙兵能操作的灵气上限。稍稍有些难度了，但对于能学会序篇的人来说还算简单，仙兵入门必学推荐！价格：10000活动积分】 　　【教铺资料·《玄珠符歌》（一份）：三万诸天符篆学习基础教材，由太学道众羽客仙君编撰。现在购买，随书附赠太学道旦宿君讲解视频，外加金典练习册，您学习符箓的最好选择，不容错过！价格：10000活动积分】 　　都是现在很需要的东西。 　　夏炯：“……” 　　真香！ 　　不就是肝吗？！别小瞧他！ 　　鼓起腮帮子片刻，听到敲门声，夏炯收好了水晶透镜，跑去开门。 　　他打开门一看，对出现在外面、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的来客并不惊讶，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啦，曹牛皮~” 　　曹琦福，神经连接技术发明者柯通带的学生，也是当初在夏炯和实验室之前牵线搭桥，促成夏炯投资实验室的人，这个头发微卷背有点驼的男人，一身落魄站在芯片工厂的大门外。 　　“过来前怎么不打个电话？”夏炯说，侧身给曹琦福让出进来的路，“你是打车来的吗？哦，话说今天虽然只周天，但你们实验室还是要上班的吧？怎么有时间找我玩啦？” 　　“不是。” 　　曹琦福低着头说，神色难以启齿。 　　“老师他……他被爆出学术造假，不是神经连接技术有问题，请放心，是他年轻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国内的学术研究上大家都会搞一些……按理说是心照不宣，不会查的，但突然上面开始检查了，老师他也被牵扯进去……” 　　“哦，”夏炯歪了歪头，“你为了给柯老顶罪，所以被赶出来了？” 　　他这么说，不等曹琦福说是不是，自己反应过来，改口道：“不对，柯老年轻时候造假，那时候你出生有没有都不知道呢，让你顶罪还成功未免太白痴了——啊，是担心查出他的神经连接技术是顶了自己学生的研究成果，你才——” 　　“不是！”曹琦福大声说，“神经连接技术是老师的研究成果，他是我们整个团队的领导，我们作为学生，只帮忙打了一些下手而已！” 　　“你自己愿意这么说，那你就这么说嘛，”夏炯摊开手，“但信不信是我自己的事啦……所以你现在是背上了什么污点，离开了神经连接实验室？找不到工作，才突然想起了我？” 　　“……” 　　曹琦福一张脸爆红。 　　以柯老和夏炯的关系，加上他刚才说的话，曹琦福自己都觉得自己还过来问能不能给他一个工作，实在太不要脸了。 　　但是，他…… 　　曹琦福读大学前，家里不穷。 　　不然他也不可能选择生物这么一个难赚大钱的专业。 　　但他大二的时候，父母经营的小公司突然破产，卖了房子不说，还欠下一大高利贷。他父母暂时还不起，不得不东躲西藏，催债公司的人就跑到他学校里，几次下来，全班同学都知道他家欠下高利贷了。 　　这本来不要紧，他没有钱还，催债的人也不可能杀了他卖肉还钱。但从他家欠债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同他疏远了很多。 　　再后来，他被人诬陷偷了室友的值钱手表。 　　是柯老帮了他一把，他才留下学校里，家里的情况也好转了，毕业后还能继续读研。 　　老师他，是做错了一些事，但老师他只是，只是分明有一颗研究者的求知心，却实在没什么研究者的才能罢了。 　　没有才能，就做不了什么项目，无法继续研究，所以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回报给老师。 　　这也是错的，曹琦福知道，但他是自愿的，并不会伤害别人。 　　“撒下的谎言总会有暴露那天，这么重要的项目，甚至能影响国家战略，你为什么觉得只会伤害你自己啦。”夏炯无奈道。 　　曹琦福一惊，捂住嘴。 　　“放心，你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我很擅长听声音识人而已。”夏炯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我这种撒谎惯犯，说谎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暴露时的解决办法，心里话都在你脸上写着呢，我觉得上面查出真相应该很快了吧？” 　　“……应该不会吧？”曹琦福声音弱下去。 　　夏炯觉得他像是狗一样可怜兮兮。 　　然而全是曹琦福自作自受。 　　不过上面突然查柯老的问题有点奇怪哎，不会是他这里暴露了什么牵连了那边吧？唔……总而言之，先不慌，不慌，反正还没被人找上门查水表，就算被人找上门来查水表，他也可以，也可以…… 　　也可以躺平任查，吧。 　　把蔚蓝星的利益和青华道利益绑在一起，做大青华道，这样一来他就算被大势力发现，也能代表青华道和大势力谈价，把持两个世界合作的方向，让青华道不会被人夺走，做违背他或者师兄意愿的事，最后叫师兄生气伤心……夏炯觉得自己搞得还算不错。 　　他一个智商不高的文科生能靠自己想办法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嗯！ 　　之前一直都是蔚蓝星向三万诸天输出人力、技术和产品，为了继续扩大青华道的影响，从三万诸天向蔚蓝星引入技术和产品也是必须的。各种各样的研究所，都得在青华山上搞起来，生物方面的研究所也一样。 　　有才能的研究员很难找，虽然曹牛皮的三观有点歪，却有把柄在他手里，大部分情况下能控制住。 　　夏炯思考着这些，微笑：“没关系，那天我说的话一直算数，而且要是你愿意带更多人跳槽过来，那就更好啦。” 　　“……大概不会有别的人了。”曹琦福艰难说。 　　带更多人来，这是希望神经连接实验室倒闭吗？ 　　曹琦福想。 　　他不希望实验室倒闭，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反驳夏炯的话，只小声问：“那我，我现在开始为你工作，夏老板，不是，老板，在星鲸，我研究的项目，是什么？” 　　夏炯早就想好了，立刻回答：“游戏头盔。” 　　掌门印系统给出的游戏头盔图纸，除了芯片外，其他部分全能能靠蔚蓝星已有的技术制作。 　　但为什么要这么制作，为什么会有这种功效，夏炯也不知道原因。 　　光是吃透这个图纸，就足以带动蔚蓝星的相关产业前进一大步。 　　两边的世界已经开始连通，青华道在三万诸天发展，蔚蓝星这边的人类，也要开始发展才行！ 　　*** 　　昆源界，燕京。 　　曲忘生结束又一次防线轮值，离开宁桥湖，却没有直接返回青华山，而是来到了燕京的坊市。 第78章 　　燕京坊市，对凡人而言可谓历史悠久。 　　在燕京城出现前, 燕京坊市就在这里了。说燕京城是因为这座坊市而建立, 并不为过。 　　那还是青华道第二代掌门, 南松御庭真君尚未太上飞升的时候，青华太上仙君与试图破裂天膜的魔神对决, 大胜却力竭而身死道消。之后昆源界很是混乱了一段时间，直到当时还只是元婴的南松御庭真君羽化肉身，成为仙君, 出手狠狠地收拾了一通, 才叫昆源界的秩序重新安定下来。 　　燕京坊市 , 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建立，距今差不多有一千多年了。 　　青华道在这里, 本来也有几间铺子, 连在一起, 但那惨案发生前, 青华掌门曲武峰下令召回所有在外青华弟子，之后又闭锁护山大阵, 那几天里, 青华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仍然笼罩迷雾之中。 　　曲忘生在青华道紧闭店门的几间铺子前站了一会儿, 就见那上面残留着被人使用术法攻击的痕迹, 大抵是一些散修听闻青华道惨案后，对店铺里没收拾走的货物动了邪念。 　　不过这些攻击没有打破铺子里防护的阵法，只让铺子大门变得焦黑一片, 显得十分丑陋。 　　曲忘生站在门口，默默看着，他没有做什么，但在青华道这家铺子周围的七八家铺子里，主事的修士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 　　如此，直到曲忘生转身离去好久，这条街上才渐渐有人说话。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路里的曲忘生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他离开这条街，走到另外一条街上。 　　这条街比旁边的那条街更为热闹，因为街角一排连着有好几家明隐道仙门开的收货卖货铺子。妖灾魔潮催化一大批普通牲畜变成妖魔，这些妖魔的某些部位可能是不错的材料，明隐道仙门会收购这些原始材料，归类后卖到各种地方去。 　　不过，门里现在没有能处理这种材料的人，师弟应该不会需要这些。 　　从夏炯的需求出发，曲忘生思索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替师收徒后，除开第一次返回青华山时忘记带手信，之后几次返回青华山前，他都会忍不住给师弟带一点什么回去。 　　就是第一次带回去的书本，和之后几次带回去的礼物，好像都不太对师弟的胃口…… 　　不太明白《文圣玄妙坛法秘要》等等师弟必须要背的书本带回去后，师弟为什么会不太高兴。走进铺子里，曲忘生环顾四周，试图挑选出一个能让师弟开心的手信。 　　却不想，琳琅满目的商品尚未看个仔细，他就遇到一个熟人。 　　“请我吃？真的？”零离君屏迢开心说，他竟然坐在这家铺子的柜台后，身边环绕好些个明隐道年轻女弟子，身前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吃食点心，甚至还有一杯价值上千良品灵珠的玉乳。 　　铺子里的明隐道女弟子都忙着招待他，只有少数几个还会管顾店里的其他客人。如果他不是零离君，恐怕早就被排队的客人们用眼神戳碎。 　　可就算他是零离君，依然被很多人怒目而视。 　　曲忘生转身就想走。 　　然而他刚踏出一步，早就应该发现他了的屏迢突然出声，招呼道：“啊，濯清君，你也不耐烦宴上废话，用化身来逛坊市了么？” 　　曲忘生眨了眨眼。 　　他身边风景陡换，已是出现在一座花园里，坐在湖水边一曲折水榭中。 　　金汤防线上的轮值已经结束，本是该休息的时候，当今大燕天子却过来宴请。 　　曲忘生过去从不参加这般场合，而今为了找到灭门线索，却不得不踏入其中。 　　可他就算踏入其中，也没有办法和旁人谈天说地，只能坐在角落里默默喝茶，听宴上其他人说话。 　　师尊总说在这种仙宴上能发现许多有趣之事，为何他……完全发现不了？ 　　夏炯要是在这里，恐怕会无语发现他师兄根本没想过要偷听那些布下术法说悄悄话的修士。 　　某种意义上过于正人君子的曲忘生，亦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睁眼一扫周围，对上不远处和一堆公主郡主说话的屏迢望来的视线。 　　屏迢向他端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潇洒举止叫一旁的公主郡主们轻声呼出。 　　曲忘生默默看这位算是友人的家伙，只奇怪他宴上要应付那么多女子，化身溜去坊市还要应付那么多女子，不觉得累么？ 　　“当然不！”坊市的铺子里，屏迢震惊看曲忘生，差点又要说濯清君你讲的什么非人之语了，道，“姑娘们漂亮又可爱，和她们在一起我才会开心，为什么要觉得累？” 　　曲忘生：“……” 　　可他在一边看着，就已经觉得很累了。 　　好在屏迢对曲忘生的性子有些了解，没有在这方面深究下去，转而问道：“说起来，濯清君来这里，是要买写什么？” 　　明隐道女弟子给曲忘生送来一杯灵茶，他接过，沉吟片刻，道： 　　“吾——” 　　仙宴上突起喧哗！打断了曲忘生放在坊市那边的注意。 　　他抬头一看，是轩辕剑宫一位长老，正和当今大燕天子说话。 　　“吾轩辕剑宫守塔弟子刚用鸿雁金钟看来的消息，”这位长老道，“黄岑界天膜碎裂！界内凡人无一幸存，即便是修士，也百不存一！” 　　“黄岑界……怎会？！” 　　“天膜破碎，这都是多少年没有的事情了……” 　　“上一次诸天界天膜破碎，还是九百年前。” 　　“可恶，眼下妖灾魔潮，果然是大劫吗……” 　　仙宴上本来平和的气氛被这个消息一扫而空，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虽然金汤防线至今稳固不曾出乱，暗中活动的魔神也抓住了一个，昆源界表面形式看上去还好，但他们至今没找到种魔坛在何处。这代表着，种魔坛至今仍在源源不断从虚空中吸取魔气，放入昆源界中。 　　若不制止，天膜将在魔气浸染下变得越发脆弱，直到最后，只要轻轻用力，天膜就会破碎。 　　到那时，黄岑界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上次大劫，三万诸天界几乎有一大半天膜破碎，这次大劫再降，当年之事，莫非又要重演？ 　　诸人心情沉重，连宫廷乐师也不奏乐了。那说出消息的轩辕剑宫长老没想到气氛会如此低沉，连忙道：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其他人奇怪道： 　　“好消息？” 　　“而今这状况，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自从妖灾魔潮生起，仙界的消息都变得十分模糊，我门中飞升的师祖完全联系不上，总不可能是你轩辕剑宫联络上仙界了？” 　　“莫非，圣人们……” 　　“不是不是，”那位轩辕剑宫的长老连忙说，“也不是那般的好消息，我家的守塔弟子还说，玉皇界神庭道已经打败潜入玉皇界中的魔神，破坏了全部种魔坛。神庭道主人亲子死于魔神手中，他发道誓要灭除魔神，已经联络观星台，要调兵遣将，支援其他生起妖灾魔潮的诸天界！” 　　众人闻言惊叹： 　　“不愧是神庭道……” 　　“竟然如此轻易解决了魔神和种魔坛……” 　　就连那大燕天子也在惊叹： 　　“是有九叠城门的玉皇界……” 　　曲忘生听闻，垂眼思索。 　　若按照他那师弟的有趣说法，青华是什么什么百强，那用同样的比方，玉皇界神庭道恐怕能算得上仙界之下三万诸天里的前三强。 　　这样一个强大的仙门，飞快解决了自家事情不说，还愿意出手帮助其他诸天界，真是太好了。 　　“哎，”坊市的铺子里，和曲忘生一样听到了仙宴中议论的屏迢道，“要是昆源最后不行了，我就跑路去玉皇吧。” 　　“零离君你怎么能这样？”那些明隐道女弟子喊道，“是要抛下我等？” 　　“放心，”屏迢立刻做保证状，“我一定会带你们一起走的。” 　　这么说，他又问曲忘生：“濯清君，你呢？” 　　曲忘生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若是他原本想法，自然要同青华道共存亡。 　　但师弟……师弟并非昆源界人，若事态真到了那一刻，必须叫师弟带上杜渐张防微，返回安全的蔚蓝星界。 　　如此一来，他青华还能保下一丝传承。 　　曲忘生原本是这样想。 　　可听师弟述说他父母之事后，他却不敢替师弟下这个决断了。 　　到底该如何做，他已是不知。 　　“……车到山前必有路，”顿了片刻的曲忘生道，“零离君，之前你问，吾欲购何物。” 　　“啊，是这样，”屏迢也想起来，“濯清君你还想买吗？” 　　曲忘生点点头，道： 　　“零离君是方寸道修士，应当去过不少诸天界，你可知道，风雨道修士炼制法宝的材料，最好的有哪些？或是哪个风雨道仙门，会对外出售法宝？” 　　“哦，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是知道，”屏迢很奇怪，“但你为何会问起这些？” 　　“吾师弟未走逍遥，走了文圣门下的风雨道，之前……给的法宝，不适他用了，”曲忘生道，“吾得为他再寻一个。” 　　“等等，我记得，你曾说过，你青华道掌门印自动认你师弟为主，所以他虽然不久前才拜入门中，修为低微，却是你青华道现任掌门……”屏迢眉梢跳了跳，“可作为青华道掌门，你师弟不走逍遥，却修了文圣风雨道？” 　　曲忘生嗯了一声。 　　不仅修风雨道，还打算以游戏入道。以至于掌门印送的以乐入道风雨道修士所用琴弦法宝，不适合夏炯现在用了。 　　“噗哈哈哈哈哈！”屏迢大笑出声，道，“你师弟真乃奇人也！等哪次防线轮值完休息，我定要去你青华道拜会，与他认识认识！” 　　“所以……”曲忘生想说什么。 　　“放心，他是你师弟，当然也是我师弟了！”屏迢说，用力拍了拍胸口，“师弟的法宝就包在我身上！” 　　曲忘生闻言，眉头一皱。 　　刚想替师弟拒绝这种套近乎，陡然之间，屏迢已经消失在他对面的座位上。 　　想来，身为心动就行动的方寸道修士，他已经到了去其他诸天界看法宝的路上。 　　曲忘生：“……” 　　师弟法宝的具体要求还没说，屏迢怎么知道该买哪种？ 　　他果然与方寸道天性不和。 　　曲忘生起身，对招待他的明隐道女弟子点点头，身着云纹披风的他化为一道清风，消失了。 　　大燕皇宫的花园里，水榭软纱帷幔随风晃了一下，三角云麓青旗倏地出现在曲忘生手边。 　　鹤氅道人收好法宝，视线扫过花园里议论得激烈的一众人，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环境叫他分外不安。 　　师弟尚未从蔚蓝星返回昆源，到底会是什么…… 　　曲忘生眉头皱得更深。 　　他察觉不到，花园中也无人察觉到，此刻，就在大燕皇宫地底深处，被层层叠叠阵法笼罩覆盖的地宫里，一座高耸祭坛，正于昏暗中焕发不祥红光。 第79章 　　一道青光自远方而来，落到青华山山门。 　　提着一小盒从仙宴上打包的点心, 曲忘生终于回到青华山。 　　现在护山大阵不断扩大, 逐渐恢复青华道曾为昆源第一仙门时的规模, 护山大阵不再只笼罩一峰二峰，故而各峰在护山大阵里不同的作用, 自然也依照过去的规划，重新做了起来。 　　一道山脉坐北朝南，但按理说, 从东南西北都能上山下山, 不过护山大阵一旦合拢, 无形屏障遮蔽方圆，能上下山的道路, 就只剩下那么几条。 　　位于群峰最南的一座矮峰, 便如此成了青华道的山门。之前曲忘生能直接穿过护山大阵落到朴阳峰, 现在却要先在山门落下, 穿过山门，再进去了。 　　这次回来刚落地, 他就看到一群玩家在种树。 　　《天侠》目前两个正在进行时的游戏活动, 一个是老玩家带萌新玩家组队给奖励的内测扩招“迎新季”, 另一个就是在内测扩招之前就一直在进行的环保植树活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经过护山大阵几次清理, 在加上曲忘生出手, 魔火焚烧留下的侵染终于消去，变成荒山的青华群峰上，立刻又变得郁郁葱葱起来。夏炯又用鸿雁金钟从其他诸天界“网购”来一大批不算太值钱的灵植仙种, 交给玩家们，种在山上，每天种多少奖励多少青华道贡献值，多少贡献值可以租赁灵田优惠，或者免费上几节符箓课，等等等等。 　　青华道贡献值是上上上次游戏维护后推出的，由范益春提出并设计，这个系统添加上后，玩家们无论是参加活动做任务，还是猎杀妖魔，都会奖励贡献值，某种意义上，代替了过去角色扮演网游里经验值的作用。 　　关于《天侠》里这玩家等级系统和经验值系统竟然分开的设计，还在蔚蓝星华夏国内和国外不少媒体上引起热议，让很多专家出来分析好坏。但要说设计者的目的…… 　　范益春：“我怎么会知道老板搞了那么一个奇葩等级系统？！” 　　天侠（名义上）游戏策划的悲愤暂时不提，曲忘生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群为了贡献值在种树的玩家。 　　他们种的是千山雪碧桃和垂枝绛，都是三万诸天最常见的灵桃品种，在一些修士眼里，甚至能称得上寒酸，好像不太匹配青华道曾为昆源第一仙门的气度。 　　不过曲忘生知道，青华山山门的桃花林，过去种的就是这般普通灵桃，只是千年来在道场灵气中养着，才在一年又一年的变化中，显现出最上等的品貌，叫上门拜会的修士们赞叹不已。 　　而今不过，从头再来。 　　因为那一点找不出缘由的不安感，而一路表情微沉的曲忘生，看到那被栽进土中的桃树幼苗，心情终于缓和了些许。 　　三角云麓青旗一挥，种树的玩家们突然感到地面震动。 　　“妖魔来了？”有人惊呼，然后被桃树伸展的龙蟠虬结根系绊倒。 　　就见年岁如水激流，树苗抽条生长，几息之中，仿佛有百年过去，原地不见树苗，就见一亭亭如盖的桃树矗立，满树是雪白桃花，团团簇簇，压得树枝垂下。 　　“哇……” 　　众玩家发出惊叹。 　　桃树树干粗得能五人合围，这般庞然的桃树，他们最多只在画中见过。 　　金秋月里，风一吹，雪般的桃花瓣纷沓落下，玩家们看得愣住，连掏出手机拍照都忘记了。 　　这时候，终于有玩家看到曲忘生。 　　在他们吵闹起来前，鹤氅道人对他们一点头，再度化为青光，去往朴阳峰。 　　“嚯，我一看世界频道，就知道师兄你回来了，”一落入院中，曲忘生就听到师弟的声音，夏炯从掌门房里跑出来，眼神发亮打量曲忘生手里，兴奋猜测，“这回是什么呢？Emmmm不会又是书吧？” 　　就像曲忘生已经习惯从外面返回青华山时要带上些什么，夏炯也习惯了曲忘生总会带回叫他无力吐槽的手信。 　　虽然手信内容无力吐槽，但夏炯也从中发现了有趣的点，反而期待起师兄每次带回的手信，到底会多么让他“惊喜”。 　　曲忘生把食盒交给他，夏炯就低头去开盒子。在他这么做的时候，杜渐张防微，甚至加上了一个近来少见的朱恭靖，听到声音，也出门迎接，喊道： 　　“长老。” 　　“长老辛苦了。” 　　“濯清君可好……” 　　自那日想下山被拒绝后，杜渐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说话声音都轻了许多，这次出现，也只低低喊了一声。 　　与她声音成对比的，是她这段时间修行越发刻苦起来，和张防微一起被曲忘生带去某坊市，找慈航道修士的医馆治好经脉损伤回来后，就几乎不参与庶务，一心闭关坐忘，存想修斋。 　　张防微与朱恭靖一样，虽然还在帮忙，但修行上却也更加刻苦。 　　特别是朱恭靖，青华山内外坛散布的灵气，其实比较适合逍遥道和神农道修士，故他之前修行并不怎么努力，只堪堪维持不退步罢了。 　　现在，却是既没有放松对玩家中违规违法现象的抓捕审判，又顶着不太合适的灵气，竭力修行。 　　“是不是感觉只五六日不见，这些孩子都长大不少？”夏炯对曲忘生说，手上终于打开了食盒。 　　“哈，可爱！” 　　看到食盒里精致点心的年轻掌门叫出来，迅速伸手挑出一块软糕塞进嘴里。 　　同时他把食盒向三小那边举起，问：“粗咩？” 　　三小皆摇摇头。 　　“唔，”夏炯咽下一口点心，又对曲忘生道：“不用担心，他们大概是进入叛逆期了。” 　　“……”三小。 　　比起我们什么叛逆期，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举止看起来像是没长大，更有问题吧？ 　　曲忘生倒是知道，师弟这个样子，其实是试图通过率直，找回失去的年少时光，他不知道这种办法对于解开师弟心魔有没有用，但师弟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好了。 　　于是夏炯站在三小旁，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师兄检查少年少女们的功课。 　　曲忘生检查完三小经脉，又看向夏炯。 　　夏炯已经独自干完了食盒里所有点心，并穿过时空门，从蔚蓝星带了一瓶百事可乐回来，汩汩灌下了一杯。见师兄望向他，擦干净嘴，又去洗了手，才走上前，让师兄也检查他的经脉。 　　对于元婴修士而言，检查一个炼气修士的经脉，不过费个片刻功夫。几分钟过后，曲忘生手从夏炯颈侧放下，道：“可。” 　　三小都眼神一亮，连杜渐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 　　“您是说……” 　　“我们可以筑基了？！” 　　曲忘生嗯了一声，夏炯顿时小声欢呼起来。 　　同样稍有些激动的三小：“……” 　　看一个经脉天成，不需要多努力就能筑基的人在这里欢呼，为什么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曲忘生在夏炯头上轻敲一记，才对三小道：“准备筑基醮吧。” 　　*** 　　筑基醮。 　　是修士斋醮科仪之一，与凡人间也颇有名气。 　　基本上所有的醮法坛法，都是起沟通仙界的作用，筑基醮也是同样。炼气修士终于在体内构建好所有经脉后，道基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举办筑基醮，请圣人赐下道种。 　　筑基期的修行，就是以道种为基础，结出金丹的过程。 　　过去青华道，每年五月五和九月九，分别举办一次筑基醮，通过师长考核的炼气弟子，便能在这两天获得道种筑基。 　　筑基醮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获得圣人道种，不过这次没有通过，并不妨碍下次继续。 　　青华道没有次数的限制，但有些仙门，会规定炼气弟子能参加筑基醮的次数，一旦超过七次或九次，便不可再参加门内的筑基醮。于是这些仙门弟子只能花大价钱去别家仙门蹭筑基醮筑基，为此上当受骗耗得家财一空的，也不是没有。 　　青华道每年两次筑基醮都办得盛大，面对过来蹭筑基的外门修士，只是会给他们专门开辟一片地方，象征性收几枚灵珠，是非常划算的选择。就是参与的人太多，会给炼气修士们造成额外的压力。 　　不过现在，倒是无需担忧这般了。 　　九月九早就过去，是游戏内测第二天，不过筑基醮并不要求具体的日子，选在这两天办筑基醮，只是青华道的传统。 　　小碧霄宫的前院突然封闭，玩家们被礼貌地请出去，钱庄和商店都关上了门。 　　本着热闹不能不看的原则，鸿雁金钟塔上的位置突然遭遇争抢。 　　玩家们像鸟儿一样，试图蹲在塔顶上，眺望院子里。就见那几个NPC从耳房里搬出各种东西，几张香案并成长长一排，覆盖以明黄绸布，又搬来香炉、香筒、水坛、烛台、花瓶，供上秘香、鲜花、明灯、灵果、灵茶、点心、法宝、净水。 　　数个幢幡竖起，青色长带随风飘摇。忙碌许久，黄昏降临，鸿雁金钟塔上的玩家换了一波又一波，整个醮坛终于准备好。 　　神像画像一时间搜罗不到上品，只有三尊牌位并列醮坛上，正是“万象造化妙文圣尊”、“枢机阴阳灵道圣尊”、“九霄雷霆德法圣尊”三位。 　　曲忘生挥舞三角云麓青旗，后院里落叶飘出，落地化为侍经、侍香、侍灯、知磐、知钟、清道等等童子。乐声奏响，曲忘生书写好上表青词，问：“谁先？” 　　杜渐和张防微都走逍遥道，可以一起做，夏炯和朱恭靖却要单独来了。 　　三小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夏炯左右一看，举手道：“我我我！” 　　说完他几步上前，跪在蒲团上。 　　曲忘生站在蒲团一侧，如青华道上千年主持筑基醮的长老一般，开口问：“至此，你已决定心中之道？” 　　“是，”夏炯笑道，“这回是自己做的决定，不反悔。” 　　曲忘生垂下眼。 　　“好。”他道。 　　曲忘生念咒捏诀，踏步点灯，夏炯礼拜圣人，随之诵经。 　　他原本还担心会背错经文，没想到才念两句，心神就浑噩起来，再清醒，身周已经换了地方。 第80章 　　筑基醮上，试图得赐道种的炼气修士将神魂被摄, 进入一处不知位于何处的试炼之中。 　　夏炯知道这一点, 所有参加筑基醮的炼气修士, 应该都会被师长告诫这点。不过筑基醮试炼主要考验修士心性，即便早就知道会有试炼, 花上很多时间做准备，该通过的自然能通过，不能通过的, 到底还是通不过。 　　所以夏炯是抱着放松心态来玩的, 他自觉他心理上的毛病这段时间似乎好了大半, 特别是决定以游戏入道后，每天都神清气爽, 腰不酸背也不疼, 但说这毛病彻底好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心性应该不咋地, 试炼天知道能不能通过，不如先玩着, 积累经验。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 进入试炼后, 却发现, 情况有点古怪 　　“话说, ”夏炯自言自语道，“我在这里，蹲了已经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了吧？这个试炼是要我学会怎么一个人在不带手机的时候找乐子吗？” 　　他这么说, 抬起头来，再次观察周围。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 　　不，夏炯仔细思考，改变形容，这是一间很大很安静，暂时只有夏炯一个人在的图书馆……不，藏书阁。 　　一间规模大到能叫所有爱书者痴狂的藏书阁，沿着成排书架，向左右望去，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若抬头，还会发现成排书架向上延伸，同样看不到末端，也就是说，连天花板也没有，高高叠起的一层层书架，如阶梯般没入昏暗无光的天空。 　　夏炯无法想象这个地方的书有多少，现实中不会存在能放下从古至今所有书籍的图书馆，但若要说这个地方大到囊括三万诸天全部——包括壁画、竹简、龟甲、石碑等一切文字图画载体——书籍，他却觉得可以。 　　便是这样一个，不在常识中的地方。 　　但在这个不处于常识中的藏书阁里，却不是所有书都规规矩矩摆在书架上，夏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睡在两排书架之间的过道上，然后，有五六本书册不知是谁从书架上拿下来，枕在他后脑勺下，又有一应该好好卷起的宽大长卷盖在他身上，被他当做被子。 　　还有好几本书，要不被他压在身下，要不压他在身下，总而言之，非常混乱。 　　夏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把书本和长卷先收拾起来。又因为不知道这些书本长卷应该放在书架上的什么位置，就靠着书架堆在地上。 　　然后他从地上这堆书里，随意挑出一本，翻开。 　　夏炯陷入沉默。 　　他发现自己不认识上面的字。 　　对三万诸天通用的言语，夏炯目前掌握的进度是能说不能写，也不会认。他大概成为了青华道九代掌门里唯一一位文盲（代）掌门，不过掌门印会帮他翻译文字，哪怕他是文盲也问题不大。 　　夏炯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现在他发现问题很大。 　　掌门印没有跟随他进入试炼中，试炼的线索要是藏在这些书本中，那他没通过试炼的原因不是因为心性没过关，反而是因为文盲？ 　　这也太冤枉了吧！ 　　幸好这筑基醮还能反复参加，对这次试炼通过不再抱希望的夏炯乱翻书本，傻傻在原地坐了约莫半个小时，以为这场试炼很快会判他不过关放他回去，却…… 　　没有。 　　“太奇怪了，这到底是想考研我什么呢？” 　　夏炯继续自言自语，站起身，决定不再继续蹲着，四处走一走，看能不能找到端倪。 　　不想，他刚站起来，就突然听到无数声音。 　　“■■■■，■■■■■■■■” 　　“■■■■■■■■■■，■■■■” 　　“■■■■■” 　　“……” 　　他听到无数声音，听到无数人在说话，但这些话语落入他脑中，却只能化为不能理解的无意义黑方块，跳动在他每一根神经上，把他大脑皮质当失灵了的钢琴琴键那样，用力砸。 　　夏炯甚至没感觉到痛，因为此刻爆开的痛苦在他察觉之前，就超出了他的阈值，他也没听到自己的惨叫，不过他听到了更多因为他惨叫而做出反应的说话声。 　　一大波黑方块，像是被黑客操纵的成千上万台僵尸肉鸡电脑一样，向他奔涌而来，只是须臾，夏炯就因为人体自身的保护机制，晕了过去。 　　不过在昏迷之前，他终于解读出只言片语。 　　“■■■■■■■■■，虚日爆发，完全联络不上■■，■■■下界……” 　　“怎么回事？圣尊的■■■■殿那边■■■■■■■■……” 　　“……” 　　“师弟？掌门师弟！” 　　曲忘生的声音突然传来，夏炯一个激灵，醒了。 　　“啊！我！呼……师兄我！我，呼……”他喘着气，汗如雨下，头疼欲裂，只觉得环绕大脑的那一圈血管在突突跳动，像是套上了七八个金箍然后听到一个寺庙的和尚在念紧箍咒那种感觉。他舌头发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花了十多秒，神智才逐渐清晰。 　　对了，他，他，他是在筑基醮上，刚刚进入试炼了，可试炼里……试炼里发生了什么来着？ 　　夏炯回忆半天，只回忆起一个奇怪的词。 　　虚日。 　　但虚日是神马玩意儿啊？ 　　算了，比起这个奇怪的词，还是筑基比较重要。 　　就是，他试炼好像没通过？ 　　“对不起师兄，”夏炯立刻道，“我是不是失败了？” 　　“不，”曲忘生不知他何出此言，“师弟，你已筑基。” 　　“哎？”夏炯眨了眨眼，又过了三秒，“哎——？？？” 　　他一下子从蒲团上蹦起来，却在站起的一瞬间腿一软，又跪下去。 　　这个时候，夏炯才看到，他头顶上空，有烟花般的花纹在空中炸开，与灵脉霞光交融在一起。 　　仔细一看，这烟花般的花纹，有点像…… 　　游戏主机？ 　　得赐道种，祥瑞天降。 　　小碧霄宫外的玩家们没想到今天晚上还有烟花秀看，惊讶之余也欢呼起来。 　　曲忘生手一按，夏炯在蒲团上挺直身体，却没有扶他站起，低声道：“醮法未完，乱动是对圣人不敬。” 　　夏炯连忙在嘴前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乱说话也不乱动了，然后他乖乖呆在蒲团上，看他师兄烧掉青词，落下幢幡，送走圣人。 　　环绕整个醮坛的玄光华彩终于消失，夏炯从蒲团上起身，再度作了一揖，就这么躬着身退下。 　　如此退出醮坛范围，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边旁观杜渐三人没察觉到任何异常，只感觉和自己曾旁观过的任何一次青华道筑基醮同样顺利，如此不正经的掌门都能通过试炼，想来他们也可以。 　　这种念头虽然毫无逻辑，却叫他们放松许多。朱恭靖第二个上前，曲忘生继续为他做法。 　　约莫过了近一个小时，朱恭靖通过试炼，头顶天空出现一个双剑交叉的图案。 　　“为什么会让我在师父和法律之间二选一？而且我选了师父后竟然还通过了？” 　　醒来的朱恭靖无语道。 　　曲忘生没有回答，只送走圣人，结束今日第二次筑基醮，看向仅剩的杜渐张防微两人。 　　“师姐，不要紧的。”张防微对杜渐道，“我们上吧。” 　　杜渐没有说话，一马当先，沉默向前。 　　又是重复的流程，捏诀念咒，踏步点灯，礼拜圣人，默默诵经。 　　夏炯原以为张防微会首先通过试炼，不想，开始诵经不到十分钟，杜渐已经睁开眼睛，头顶天空泛起藤蔓缠绕某种灵花的纹样。 　　而后又过了两个小时，就在夏炯猜测张防微会破天荒没通过的时候，少年人头顶才迟迟闪过和杜渐一样的烟花般图案。 　　一醒来，张防微就微微喘气，但没有像夏炯那样反应剧烈。等曲忘生第三次烧掉青词，落下幢幡，送走圣人后，他才一脸庆幸地和杜渐一同站起，行礼后退下。 　　“在试炼中成为了一名方寸道的修士，迷失其中，差一点没能过，哎，原以为师姐才是……”他拍着胸口道，“没想到，反而是我自己道心不坚吗？” 　　“你道心就没坚过。”杜渐瞪他。 　　张防微讪笑。 　　“咳咳，”见所有人都成功筑基，夏炯轻咳几声，提醒道，“长老有话要说哦。” 　　三小闻言，连忙站成一排，规矩低头等待，只有夏炯抬头，看向师兄。 　　“……吾知尔等，热仇满腔。”曲忘生看着这三个年纪小小的少年少女，慢慢道，“但既已筑基，得圣人期待，就勿要把性命空空耗去。” 　　说完后，鹤氅道人停顿半晌，才继续道：“修行之途，筑基不过入门，但对尔等而言，变化同样巨大。今夜不许修行，等身体适应，明日清晨，吾再带尔等做早晚坛功课。” 　　“如此，”他道，“散了吧。” 　　得他告诫的三小行礼退下，回到后院房间。 　　夏炯和曲忘生一起看他们背影消失，片刻后夏炯才道：“这个时候筑基其实有点着急了，我根本没适应当一个修士的生活呢，师兄你突然同意我们筑基，是注意到什么异常了吗？” 　　“没，”依然没找到什么线索的曲忘生再度顿了顿，才道，“只是不安。” 　　“嚯？”夏炯并没有对曲忘生这仿佛废话般的说话不高兴，反而惊讶道：“师兄直觉很准嘛。” 　　“？” 　　曲忘生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掌门印今天发下了新的活动任务，这次活动介绍的说法，是期中考试快来了，要抓紧为期中考试做准备。我看到活动的时候就在想，对现在的青华道而言，怎么样才算是一场期中考试呢？”夏炯捏着下巴道，“不过不管是怎样的考验，暂时之间，先广积粮，缓称王吧。” 　　这么说，他又放下手，转头看曲忘生，笑道：“师兄也要注意安全！” 　　“！” 　　曲忘生瞳孔缩了一下，只觉得胸腔中难以排解的不安立刻消散一空。 　　他唇角不由也绽开浅浅笑容，继续听夏炯说话。 　　夏炯问：“对了师兄，我刚刚才试炼中听说了一个东西，你知道‘虚日’是什么吗？应该不会是‘虚假的太阳’吧？” 　　曲忘生刚刚泛起的浅笑，突然一僵。 　　伴他出生，于他心底蛰伏的狰狞巨兽倏地清醒，咆哮声排山倒海。 　　“杀了他！！！” 第81章 　　临安，城郊新工业园, 　　距离星鲸芯片工厂约莫五公里的另外一座厂房。 　　这座占地面积约两千平, 有两层楼高的厂房, 不久前也被人租了过去，草草装修, 又运来种种生产机器安装好后，就像是任何一个不愿浪费时间的老板一样，迅速招了人开工。 　　让工业园里其他工厂工人十分羡慕的是, 虽然这家工厂管理很严格, 就算是午休的时候, 也很少看到这家工厂的工人出来活动，但同时这家工厂的福利待遇也很好, 包三餐, 住宿也不是人挤人的大通铺。 　　好像工厂管理者专门租了附近的一栋楼, 周围工厂的工人每天早上七点左右都能看到, 穿这家工厂绿色T恤制服的工人们三五成群从那栋楼走出来，去工厂上工, 晚上八点多又成群结队离开工厂, 返回宿舍楼里, 然后不会再出来, 过一周七天每日两点一线的无趣生活。 　　绿T恤的工人会和他们自己人说说笑笑, 但面对其他工厂的工人，就会变得沉默寡言。 　　其他工厂的工人倒是没有想过违反劳动法等等高深内容，他们只觉得这家无名工厂的工人们真是傲气得很, 工资肯定也高出一截吧！ 　　于是不到一个月，这家至今没有挂上名字的工厂，和星鲸那家据说采用最新全自动化技术、工人少到几乎不见人影、植被绿化程度高到比起工厂更像是公园的芯片工厂，一起成为了这家工业园里的两大传说。 　　“话说，我们这是不是不太符合潜伏标准？” 　　无名工厂里，一个穿着绿T恤工厂制服，应该是个工人，却对着电脑在做文职工作的年轻女孩低声问自己的同事。 　　“想在这种人员比较密集的新工业区里，潜伏下一个营的官兵数个月，并且一点异常的消息都没传出，就算是比较好活动的国内也不太可能。”年轻女孩身边，稍微年长些的女士正噼里啪啦打字，“也就观察目标活动范围很小且规律，并且从不和这家工业园的其他工厂主吃饭联络感情，才不会发现周围的异常。但由于无法观察到工厂内部的情况，他这过小的活动范围也不全是好事……你报告写完了吗？” 　　“正在写，正在写。”年轻女孩道。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写报告。 　　【…… 　　目标所在的厂房继续保持昼夜不停的开工，来自电力局的情报可确定，过去二十四小时内，该厂房耗电量，与过去五十一天里每天耗电量保持在一个区间内上下波动，除了依然可确定耗电量远少于一家同等规模芯片工厂外，暂未发现其他异常。 　　目标没有出现，不确定是否在工厂里，红外线热成像或超声波等手段一如之前五十一天，被未知手段屏蔽。所有可供观察的角度，都被植被遮蔽。 　　为安全起见，我方人员依然对该工厂只进行远距离观察，但其他工厂工人路过时有与工厂植被进行互动（7:44:21金濠家具加工厂工人姜自强从花坛（26572，75819）摘下鲜花一朵，7:52:46姜自强将花朵丢弃于自己工作工厂门口（26215，9767）），将该名工人标记为H65，已对H65进行体检，尚未发现H65出现任何异常。 　　该摘落花朵标记为样品F25，已送至实验室进行分析观察，初步分析结果将在19日凌晨…… 　　…… 　　…… 　　…… 　　周边击毙试图强行通过封锁的他方情报人员3名，抓捕举止可疑者14名，初步审讯结果…… 　　在关押人员已接近收容场所预估极限…… 　　综上所述，暂无异常。 　　以上为二零二九年十一月十八日对目标XJ的观察报告】 　　在年轻女孩对观察报告进行编辑的时候，隔壁工作位上，稍稍年长一些的女文员正在浏览《天侠》的官方论坛。 　　【天侠】 　　【官方公告】【论坛管理】【游戏攻略】【脑洞分析】【同人图文】【谈天说地】【创意设计大赛专区】 　　年长女文员没有进入分区，而是在看整个论坛的首页，她把首页全部帖子全都瞄了一眼，看到如下标题。 　　【官方公告】【置顶】面向全球的创意设计大赛！来贡献你的脑洞吧！第一名奖励人民币五万元加游戏头盔！ 　　【官方公告】【置顶】十一月新活动，烹饪比赛进行中，开放新的生活职业-厨师 　　【官方公告】【置顶】恭喜玩家真水无香完成系列任务，社团系统已开启，和你的小伙伴一起，组建符合你们喜好的社团吧~ 　　【游戏攻略】【热】【精】如何通过符师考核 　　【同人图文】【新】霸道长老俏掌门 　　【谈天说地】【热】槍炮爱好者社团《七星营》招人！我们要在游戏中训练一只合格的炮兵部队，对成员上线率、上线时间和等级要求很高，相关训练也很刻苦，非诚勿扰，非诚勿扰！ 　　【谈天说地】八一八我道侣和他五个萝莉音徒弟二三事，大家，中央空调真的要不得 　　【谈天说地】小雪女神护卫六队招人！只要你爱小雪女神，都能进！ 　　【同人图文】【热】青华太上仙君[图] 　　【创意设计大赛】【热】【精】奶妈炮最终版，这回绝对不再改了！ 　　【谈天说地】管理员你能不能别删我帖子了，我是真的觉得，自从在游戏里练那个锻神功后，我失眠情况好了很多。这只是个很严肃讨论沉浸式游戏对脑部疾病的影响的帖子，好不好？？？ 　　【谈天说地】【热】唱花衣大佬升到九级了！依然全服第一！你们这些臭男人和某护卫队每天吃柠檬一万次，还不是比不过人家的升级速度，呵呵 　　【创意设计大赛】【新】给我一本材料学书籍，指导你的作品通过大赛初审 　　【同人图文】【精】青华道少年组修罗场小漫画[图] 　　【谈天说地】偷拍教头们的照片，教头组真的好帅啊[图] 　　【脑洞分析】关于天侠目前的剧情与设定分析 　　…… 　　最后一个帖子是个新帖子，标题十分常见，但发帖人的ID是谁能说朕不英俊这个标记过的目标，年长女文员便直接点进去看。 　　【脑洞分析】关于天侠目前的剧情与设定分析 　　大家好，我是朕英俊。 　　好久没有来脑洞分析区了，主要是最近游戏里的剧情实在没有什么进展。虽然每天上线种种田做做饭吃吃东西，再打一两只妖魔什么的，不是不开心，但对于我这种喜欢深挖剧情的设定党来说，明知道天侠剧情设定很庞大，却挖不动，简直像是面前摆了一碗红烧排骨却吃不到一样不爽啊。 　　所以，因为对剧情的饥渴，我这两天在回顾之前拍摄的直播剪辑。 　　原本以为回顾直播剪辑很无聊，没想到我还真的挖出了一点东西。 　　被我挖出东西的，是九月三十日，也就是十一黄金周前一天的直播剪辑。 　　大家应该还记得一些那天的事情吧？没错，就是烟花秀和地震。下面是我发在字母站的九月三十日直播大事日记剪辑，大家可以去看看，觉得好看的，可以一秒三连点赞投币收藏透我哦。 　　[链接-【天侠直播】2029/9/30烟花秀与地震] 　　咳咳，广告就是这么硬，不过这个帖子不是软广。 　　研究这天的直播剪辑，非常英俊的楼主我真的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 　　首先从烟花秀说起。 　　这天下午开始，小碧霄宫就封闭了进出，玩家不能进入，钱庄和商店也都关门了。接着NPC们开始在小碧霄宫里举行一个仪式，看上去和开灵田的仪式有点像，但布置的东西比开灵田仪式要庄重很多。 　　[截图-9/30从鸿雁金钟塔上拍摄小碧霄宫前院] 　　[截图-9/30无法进入的小碧霄宫，有人试图从鸿雁金钟塔跳到小碧霄宫，结果撞上了空气墙] 　　仪式主持者是经常不在青华山的NPC曲长老，目前为止星鲸都还没有公布NPC的等级，不过经过讨论，青华山上NPC里，曲长老等级最高这点，大家都是非常认可的。 　　仪式里，首先夏掌门跪在蒲团上，然后城管三公主上去，最后是小师姐小师兄上去。 　　每个上去的人，经过不等的时间后，头顶的天空就会出现一朵很漂亮的闪光花纹，这个闪光花纹，就是九月三十日晚上烟花秀的实质。 　　[截图-小师姐和小师兄的藤蔓重瓣花烟花] 　　[截图-三公主的双剑交叉图案烟花，剑修真好，天侠什么时候开剑修] 　　[截图-和不正经掌门一样的不正经烟花，至今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鬼的图案] 　　仪式结束后，青华道少年组返回他们的住处，夏掌门和曲长老留在院子里。 　　在这个院子里，在这天，在我所描述的这一刻，他们留下了一张照片，对，就是掌门突然向长老靠过去，并捂住长老眼睛的gay里gay气照片，导致我们论坛同人区帖子井喷……这个不提的话，还有我今天发现的一件事。 　　没错，九月三十日晚上，除了烟花秀，还发生了地震。 　　就在夏掌门捂住曲长老眼睛的几秒前，整座青华山就像地震一样，抖了抖。 　　[截图-流传极广的掌门长老“囍”图] 　　[视频-青华山地震] 　　之前有人分析过，这天之所以地震，可能和小碧霄宫里举行的仪式有关系，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今天，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曲长老是前期NPC里，和玩家互动最少的一个，我甚至感觉官方有意无意在阻止曲长老和玩家互动。官方这么做，会不会是曲长老身上有什么重大剧情，为了避免剧情被玩家破坏，才让曲长老很少出现在青华山上？ 　　从视频中可以看到，夏掌门捂住曲长老眼睛一会儿后，那轻微地震就慢慢停歇了。之后曲长老返回自己房间，夏掌门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才同样返回自己房间。 　　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其实问题很大。 　　同样是这几天我整理之前照片发现的，在第二批内测玩家进入游戏前，直播功能尚未开启时，我偶尔也会去鸿雁金钟塔上拍照片，特别在曲长老回来的那两三天里，因为可能会有很多暗中进行的游戏剧情，所以我经常上塔观察。 　　[图] 　　[图] 　　[图] 　　[图] 　　大家看出来了吗？ 　　在九月三十日之前，曲长老回到青华山后，每天晚上，都是睡在掌门房里的！ 　　首先说明一下，我不是在用证据确定这两个NPC之间的基情，我是在严肃讨论。 　　严肃讨论一件事情—— 　　曲长老身上肯定有很大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doge】。 　　关于九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仍然是个谜。 　　不知道大家怎么觉得，所以发上来交流一下。 　　欢迎打脸(￣▽￣") 　　——0L 谁能说朕不英俊 　　沙发！ 　　——1L 杀人放火最可爱 　　年长女文员把整个帖子翻完，发现下面的留言没有出现什么值得关注的干货。 　　她皱起眉，把这个帖子标记为重点观察，然后检索数据库里的文件。 　　数据库里的各种报告中，并没出现相似的猜测分析。于是她打开文档，一边关注帖子里的交流，一边开始搜集其他有关这个新猜测的情报证据。 　　就在这时候，内部群里，突然嘀嘀嘀嘀。 　　“一级警戒！最新消息！”另一个和年长女文员一样，实时关注天侠论坛的文员喊道，“观测对象‘昆源’世界内环境发生重大变化！重复一遍，观测对象‘昆源’世界内环境发生重大变化！请一小组全部成员对该情况进行跟进！” 第82章 　　蔚蓝星临安某无名工厂警报声响起前不久。 　　昆源，燕京城外。 　　“哈, 濯清君, 你果然在这里。” 　　零离君屏迢突然出现, 将正在劳作的凡人们下了一跳。 　　就见这燕京城外，和一个多月前相比, 多了好些简陋的棚屋，并且还有一帮人在修建新棚屋，用山脚敲下来的碎石填平凹地, 挖出排水的水坑, 等等。 　　这些事情都是流民们亲自来干, 官府小吏在一旁监督，不过这些流民的精神气不同以往, 是因为一片棚屋中, 有一座白墙黑瓦的简朴道观矗立。 　　屏迢就是突然出现在这座简朴道观里, 和曲忘生打招呼的。 　　没有待在防线轮值, 却也没有返回青华山的鹤氅道人，此刻暂住在这座小道观中。 　　道观地面并非灵田, 同时也不是水田, 却长满金灿灿的水稻。好些流民在道观里劳作, 用镰刀收割水稻, 但这些水稻收割完一茬, 新的一茬迅速长出，仿佛取之不尽食之不竭，一间屋子的水稻, 就能满足城外千千万流民。 　　曲忘生就在这一大片金灿灿水稻中盘坐，甚至身上也长出不少水稻的青绿嫩苗，一眼望过去，若是恍惚一下，指不定都找不到他到底在哪里。 　　好在屏迢也是元婴修士，六识远超常人，不至于被这“大家来找茬”难度的迷彩给难倒。 　　黑袍敞胸耳戴翠珠串的屏迢既没有对曲忘生的新造型惊讶，也没有奇怪曲忘生怎么轮值结束后不回青华山。他只诧异扫一眼周围，虹膜泛银光，视线穿透墙壁阻挡，一瞬将整个新修的流民棚区容纳眼底，接着感叹道：“这里现在搞得不错啊，濯清君，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曲忘生闭目不语，屏迢却能看到，来往凡人的精神气，和他之前路过这里时，完全不同。 　　屏迢并不是没有参与过救灾，说实在的，这三万诸天谁家修士没做过这种事？凡人无法对抗的灾难，修士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稍稍帮忙一下，就能让一群凡人对他们感恩戴德。虽然无聊得很，但在自己很闲又有能力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人拒绝帮忙不是？ 　　凡人们也是如此认为，所以一旦真遇到什么事，他们只会想要找上仙老爷。 　　受灾的百姓，上仙不帮忙起屋子的话，他们自己也不会起的。因为他们自己起房子很难很麻烦，既没有上仙屋子起得快，也没有上仙起得结实。 　　这也是大燕对京城外流民应对得不积极的原因，他们都指望着上仙动手。 　　却不想，昆源界的仙门联盟很是混乱了一段时间，筑起金汤防线狩猎妖魔已经耗尽了大部分力气。又因为青华道倒下，仙门联盟消耗的各种物资不能让家大业大的青华道先补贴，各家仙门不用上前线的炼气全都在帮忙生产，竟然没有余力安置流民了。 　　但屏迢是真的没想到，只要有人出来命令号召，一步一步安排好，这群流民自己干的也不错。 　　请慈航道的修士过来看过伤病，又能够吃饱饭后，他们有力气干活。 　　棚屋虽然简陋，但可比墙角暖和。 　　“但怎么看也不想你能想出的主意，”屏迢道，“难道是我那只见过一面的师弟搞鼓的？” 　　一直沉默的鹤氅道人终于回应他。 　　“他不是你师弟。” 　　曲忘生道。 　　“你对你师弟未免太宝贝了吧？”屏迢挑眉，接着饶有兴致地八卦道，“到底怎么回事？从上个月月初开始，你这个不喜欢出门的家伙，竟然回青华山不积极了，绝对有问题！难道是吵架了吗？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 　　曲忘生怎么可能回答他。 　　而且，也没有吵架。 　　曲忘生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在他心中的狰狞怪兽咆哮，而他无法动弹之际，竟然是师弟第一个反应过来，就像初见面时察觉他情绪不对时那样，再一次捂住了他的眼睛。 　　初见面时，师弟是说：“濯清君，呼吸。” 　　而那一夜，师弟只唤：“师兄。” 　　他毫无畏惧，仿若没有感觉到曲忘生身上的杀意。 　　曲忘生看着他的笑容，迟钝地明白过来，在他们初见面时，师弟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个活在他心中的狰狞怪兽。 　　这个突然而然的明白，吓得他竟然把狰狞怪兽的咆哮与欲望压了回去，在稍稍冷静一会儿后，他甚至做到了一如平常与师弟告别，返回自己屋中。 　　第二天指导完师弟外加三小的功课，说要返回燕京城外，看能不能安置流民，他也是很冷静的，并非一时兴起。 　　几次去燕京坊市，路过燕京城外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群人数越来越多的流民。只是碍于晕血等等，他为这群流民施加一些祛病治伤保暖的术法后，没有久待便离去了。 　　但流民的安置必须要解决，越早越好，那一夜的经历，只不过叫他下定决心。 　　……下定决心，近日少与师弟碰面。 　　却没想到，听闻他要去帮忙安置流民，师弟却从本来就很紧张的库存里给他分出一批灵珠，并毫不避讳他地，依然以过去亲近态度面对他那样地，拉着他询问燕京城外流民数量，和环境条件等等，还要了一张详细地图。 　　然后，在他几天后重回青华山时，给了他几个流民安置方案。 　　“不是我想的，我没那么聪明啦，”师弟笑着道，“但我不是还多开了一个咨询公司，名义上用来辅助游戏策划做剧情和设定么？花钱向一些专家咨询，做出几个模型，再开几个会议，这些专家就会帮忙设计好几个安置方案了。至于多出来的耗费，喏，新展开了一个帮助流民的活动，玩家们超级肝……超级努力的，很棒吧？” 　　当时师弟眼里闪烁着“快夸夸我”的光。 　　打定主意要和师弟拉开距离的曲忘生，便还是忍不住夸他了。 　　师弟，真的很好。 　　想到这里，曲忘生的思绪不由下沉更远，沉到最开始的时候。 　　黑暗之中，温暖之中，有人在说： 　　“……真是冤孽，虽然还在母亲腹中，但因为和大劫相连，大脑被催熟，竟然已经拥有了近似两三岁孩童的神智吗？ 　　“哎，除了想活下去这句话，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即便我放过你，你脱离你母亲腹中那一刹，大劫之力也会把你的身躯搅碎，将其作为大劫降临的通道，你依然难逃一死。 　　“而想要延缓大劫，除了在你出生前杀死你，别无他法啊……” 　　“濯清君，濯清君！” 　　喊声叫曲忘生猛地回神。 　　他抬头一看，还是屏迢。 　　“你在想什么呢？”屏迢不解道，“不废话了，我还要去和轩辕剑宫的姑娘们亲热，讲正事吧。给你师弟稍的那个法宝好用么？炼制法宝的那家仙门几天前找我，说从未炼制过这种，虽然交货了，但不太放心，托我——” 　　黑袍敞胸耳戴翠珠串的道人话讲到一半，忽的顿住。 　　比他更敏锐的曲忘生则已经转头，看向燕京城内。 　　刚才，有一股浓烈且强大的魔气，突然在皇宫中爆开了！ 　　*** 　　燕京，皇宫地下，隐蔽地宫内。 　　大燕天子正在尖叫。 　　“仙君！怎么会这样？！这里的天膜怎么会裂开一条缝！” 　　“种魔坛附近，天膜裂开一条缝，不是常有的事么？”在大燕天子旁边，曾经的青华道如显峰峰主，执法长老吴浩言道，“陛下决定开种魔坛时，不曾了解过？” 　　“可是！”大燕天子心虚片刻，强辩道，“孤同意你们开种魔坛，是同意与你们共讨不尊礼法的青华道，好扶持轩辕剑宫上位，将本界从道圣门下，改换到法圣门下……当初你们可是保证得好好的，说种魔坛开上片刻，不会出大事！” 　　“是啊，都说了，开上片刻，不会出大事，”吴浩言冷冷道，“陛下您仔细想想，种魔坛在这里已经开了多久？沉迷在无论多高修为的仙门修士也要听您废话的臆想里，您难道忘记时间了？” 　　大燕天子目瞪口呆，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吴浩言的翻脸。 　　“你，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更加尖利，简直与平日里服侍他与他子女的太监们差不多，“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对我动手，你是灭门青华道凶手的事，立刻会——” 　　这肥胖的中年男人还没说完，已被一支锋上开满粉红花朵，宛若桃枝的细剑刺穿。 　　细剑穿胸而过，抖动着甩掉鲜血，落回道童杜少白手里，重新化为一支桃花。 　　而吴浩言鄙夷看向大燕天子倒下的尸体，道：“我做下的事情，就从未想过不认，拿这个威胁，这一代的天子，实在浅薄。” 　　“哈哈哈哈哈没错，他以常理渡人，哪里能想到你是个疯子？” 　　一阵大笑传来，出现的，竟然应该是被关在冰寒牢房里的魔神烽。 　　“不过我说，”这红发金瞳的魔神说学做唱，“青华道不是还没被完全灭门？还有一小支在那里苟延残喘，甚至毫不忌讳用上凡人重建仙门，这样一来，说浩言仙君你灭自家门，好像也不太准确啊……哦，对了，这回天膜破开的几道裂缝，就在我等计划的位置，有一条大裂缝，好像是在青华山附近吧。哎呀哎呀，这回他们绝对撑不过去了，那个小可爱的青华道掌门应该会死吧，浩言仙君，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哦。” 　　听他这么说，一旁杜少白暗暗捏紧了拳头。 　　吴浩言沉默片刻。 　　“我已经明了，”他道，“逍遥……不，不说逍遥之道，哪怕是七圣二祖，也无法在大劫之下，拯救这个三万诸天。” 　　“你现在的道，就能拯救？”烽眯眼笑着，“一个和灭世魔神合作的道，就能？” 　　“当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烽一阵狂笑。 　　他不说他为什么笑，只道：“真是可怜，哦，我不是说浩言仙君你，我是说青华道啊。” 　　*** 　　同一时刻，青华山附近。 　　几个结伴打算用腿走遍游戏世界玩家，看到远处一道漆黑裂缝，从天上蔓延到地上，又看到无数怪物从裂缝中涌现，向他们奔来。 　　“哇哦，新剧情！好大的场面！星鲸牛逼！” 　　几个玩家惊叹着，用手机拍下，发上论坛。 第83章 　　【谈天说地】诸君！星鲸好像悄咪咪给游戏上了新剧情！ 　　如题，我和队友们刚才向西南方向探索地图, 结果在坐标（[1654]72564, [6342]145332）这里看到天上地下冒出一条黑色的缝！ 　　[图][图][图] 　　然后里面冒出好多怪！朋友们我是不是发现了游戏怪物刷 　　——0L这条鱼咸掉牙了 　　沙发 　　——1L闪耀星尘 　　刷什么？楼主你话怎么不说完。 　　——2L慢时光 　　是怪物刷新点吧？ 　　但是星鲸这个会为了世界真实度降低游戏性的工作室竟然会在游戏里设置刷新点？ 　　——3L没吃早饭好饿 　　星鲸都添加游戏内上论坛的APP了, 做点别的也不奇怪吧。 　　游戏里有怪物刷新点有什么问题？ 　　——4L熊猫大师唱rap 　　楼主呢？新情报有没有啊？ 　　——5L爱火花 　　楼主明显是挂了。 　　——6L布洛克 　　那楼主，你复活没有啊？快更新情报！ 　　——7L爱火花 　　我回来了！或者说我复活了……这个刷新点出来的怪物真的超级多, 感觉就这么几秒，已经比我们这一个月干掉的怪物更多了！我给你们看看照片。 　　[图][图] 　　照片就两张，这些怪物一个冲锋我就挂了, 我队友比我挂得还早。 　　——8L这条鱼咸掉牙了 　　哈哈哈哈哈楼主你这两张照片拍的个啥啊！ 　　——9L绮蝶夕 　　一片模糊, 什么都看不清楚(￣_￣|||) 　　——10L舔冬天的门框 　　灵魂摄影师, 灵魂摄影师【doge 　　——11L热心奶茶 　　所以到底是星鲸又给游戏增加了一个新BUG，还是新剧情？ 　　——12L伤心就来吃火锅 　　如果是BUG的话, 维护后会给我们补贴吗？妈的, 明明那一尊尊大炮是我们做出来的吧？为什么使用的时候还要排队花钱租啊？ 　　我种了五亩田, 但灵珠一点也存不下。 　　——13L伤心就来吃火锅 　　你是傻了吗？星鲸那么抠门…… 　　——14L寿司黛 　　小工作室小家子气。 　　策划也狗里狗气。 　　呸！ 　　——15L花菇很冷静 　　大家, 快去外面看！外面出新公告了！ 　　而且是版本公告！ 　　《天侠1.1天膜破裂》！ 　　——16L没有意义的时间 　　卧槽？好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这是什么节奏？ 　　——17L皓月当空 　　我怎么感觉是要公测的节奏啊？？？ 　　——18L伤心就来吃火锅 　　公测……华威的头盔生产多少了？ 　　——19L熊猫大师唱rap 　　大家快上线啊！好像会有怪物攻城！ 　　——20L闪耀星尘 　　哎？来真的？可今天是周日, 我上午就一直在登录, 今天能用的登录时间已经？？？ 　　——21L皓月当空 　　…… 　　【官方公告】【置顶】天侠1.1版本《天膜碎裂, 星兵神临》正式发布！新活动“保卫青华”正在进行中！ 　　青华道逐渐重建起, 昆源界的事态也保持平稳。然而暗波一直在涌动, 不见踪影但必然存在于何处的种魔坛，给昆源界的天膜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们已经探查到, 有一道天膜裂缝，正好出现在青华山不远。 　　早已准备好的魔神们驱使妖魔人魔进去昆源，目的定然是灵脉汇聚的青华山。 　　他们打算从源头污染昆源灵气！ 　　诸位，此时不战，何时再战？ 　　天膜破碎魔气入侵，但有你踏着星光，宛如神兵降临。 　　激昂鼓声为你奏响，拯救这个世界吧，天侠啊！ 　　PS，经过后台更新，我们再次对游戏增加了一些补丁： 　　1，添加了新的游戏地图-天膜裂缝。 　　此地图为限时活动地图，消灭掉全部从这条涌入昆源的的妖魔人魔后，此地图将消失。 　　2，添加了新的建筑-青华道山门-妖魔材料临时收购点。 　　狩猎得到的妖魔尸体可以在这里换成良品灵珠，具体兑换价格请进入游戏查看。 　　3，添加了新的玩家手机配套机器-蓝牙耳机。 　　免费赠送给所有天侠，通过蓝牙与玩家手机无线连接，让您在战斗时能更好的与团队合作。 　　4，添加了新的频道-青华守卫。 　　所有参与新活动“保卫青华”的天侠，将会自动进入该频道，以便第一时间收到活动资讯。 　　…… 　　——0L 青华道掌门-夏；蔚蓝驻昆源星鲸办事处-范 　　【官方公告】【置顶】游戏公测开始倒计时，【Star whale 2】预约购买地址已开放 　　星鲸授权华威公司生产的沉浸式游戏头盔【Star whale 2】正式发售。 　　订购地址：淘宝[链接]；京东[链接];当当[链接]；亚马逊[链接] 　　2029年11月19日，平京时间0点，全球统一发售。 　　我知道，你乘着星鲸来了。 　　——0L星鲸蔚蓝分部 　　…… 　　2029年11月18日，周日。 　　下午四点左右，正好是个浪一点的玩家已经耗完了今天全部登陆时长的时间点。天侠官方论坛上，突然连上数个官方公告。 　　版本1.1上线！ 　　公测开始倒计时！ 　　Star whale 2正式发售！！！ 　　网友们被数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时，几个购买页面再次因为涌入人数过多而服务器超载时，各路完全没听说消息的合作友商焦头烂额打电话时，同样爆炸了的星鲸内测玩家们，不管身在何处，都试图返回家中上线。 　　一道道白光落到朴阳峰太极台上，才上线，他们的手机就叮叮当当弹出各种消息。 　　【天膜破碎，保卫青华！点击确认加入青华守卫队！否认/确认】 　　上线就是为了参加活动的，除了手滑点错的，基本上没人点否认。 　　没想到，他们点下确认后，一个正在下载的标志飞快闪过，然后他们的任务APP里，出现了一个名为“青华守卫”的子界面，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活动任务。 　　什么护送暂居青华山上的村民们安全撤离到庇护所，什么只接受社团报名的主力战队集结，什么配合青华道师姐杜渐师兄张防微，开启护山大阵完全版，等等等等。 　　有些任务还对报名人数以及等级或者青华道贡献值有要求，刚上线的玩家们还没进入状态，一下子要进行选择，简直像是几周前面对双十一的活动规则那样，觉得眼睛都花了。 　　有人眯着眼，打算把全部任务仔细看一遍，再认真比较挑选，但还没看上几个，前面的任务就颜色变得灰暗。 　　认真挑选任务的玩家：“？？？” 　　他点了一下颜色变得灰暗的任务，立刻弹出一条提示： 　　【该任务报名人数已满，请看看其他任务吧】 　　认真挑选任务的玩家：“！！！” 　　来不及多思索了，他飞快把任务界面拉到底部，随便找到一个符合他自身条件的任务，点击选取。 　　叮咚。 　　【天膜破碎，保卫青华！ 　　作为青华守卫队的一员，又是通过了厨师考核的天才，当然要来我们妖魔材料临时收购点了！发挥你优秀的刀工，对收购的妖魔材料进行分解吧！】 　　【前往[青华道山门-妖魔材料临时收购点]报道（0/1）】 　　【听从安排，在妖魔材料临时收购点处理猎物一百只（0/100）】 　　【任务奖励：①良品灵珠100枚；②青华道贡献值10点；③守卫青华活动积分100点】 　　……不是，这种大战任务，他却要去当个分解工？ 　　这个认真挑选任务的玩家想也不想就点击放弃任务，却看到又一条提示弹出： 　　【放弃任务将扣除良品灵珠500枚，青华道贡献值100点，是否确认放弃任务？】 　　“……我草你星鲸！” 　　这个玩家脱口骂道。 　　“怎么了小老弟？你也没抢到任务啊？”他旁边，另一个玩家听到他骂声，随口问道。 　　“别提了，任务我是……”任务我是抢到一个，但是这个任务完全不是我想做的任务啊。认真挑选任务的玩家刚要这么说，情商让他突然反应过来，突然止住，顿了顿后，才很小心地问，“呃，你没接到任务吗？” 　　“当然没接到！草你妈的的星鲸！”和他搭话的玩家立刻骂道，“那么一丁点任务，还有人数限制和条件限制，怎么可能抢得到啊！你看太极台周围这么多人，都是没抢到任务的！” 　　刚才在认真挑选任务的玩家这才发现，在他挑选任务的时候，更多人上线了。也是幸亏这一个多月里，玩家们已经养成了一上线就立刻往外走，不在太极台上停留的习惯，不然第二波内测扩招初日的挤死人局面，恐怕又要在青华山上演。 　　而搭话的玩家还在说：“要是有人放弃任务就好了！刚才好像有人放弃任务，可惜一瞬间就被人抢走了，我没能抢到啊！” 　　认真挑选任务的玩家：“……” 　　仔细一想，处理分解妖魔材料的任务好像挺轻松，其实很不错的，这个玩家突然觉得。 　　感觉继续留在这里，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抢到了任务，说不定被手撕……赶紧溜了溜了，去山门的妖魔材料收购点报道去。 　　他讪笑两声，点击轻身术，转身脚踏绳桥飞远。 　　而许多速度更快的玩家，不管接到任务的还是没接到任务的，都已经奔向了刚被“发现”的【限时活动地图·天膜裂缝】。 　　半路上，他们和奔着充裕灵气而来的一波妖魔们相遇了。 　　“哇！” 　　面对妖魔们的冲锋，从未亲眼见过此等大场面玩家惊喜叫道。 　　“啊——” 　　在妖魔们的冲锋铁蹄下，这群玩家一触即垮，化为金色光点消散。 第84章 　　“我说，你们这未免也死得太快了吧？好菜啊。” 　　复活的玩家们刚重新进入游戏, 身躯尚未完全凝聚, 就听到有人这么说。 　　哪怕他们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菜的抠脚, 但直接被人这么大咧咧地指出来，一样也会生气。 　　不想, 一抬头，他们首先发现，自己出现的登陆点, 并不在太极台上, 而是在高台台阶之下, 围着太极台的一圈。 　　再看，以整块黑石白玉铺成的太极台上, 除了那个从不让玩家靠近的请仙兵法坛外, 其他地方的杂物, 都被清空了。就像过去不能靠近请仙兵法坛一样, 他们现在也不能走进太极台。 　　平日里很拥挤的太极台上，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 　　其中一个, 就是坐在太极台边缘台阶上看他们, 披浅金法衣, 右眼覆以镜片, 坐姿一点也不正, 手撑着脸，大咧咧说玩家们菜的青华道夏掌门。 　　被骂的玩家心中气愤一下子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玩家们见面的次数, 只比经常不在青华山的曲长老多一点点，但这个总是不太正经不太靠谱还喜欢对玩家恶作剧的掌门，三言两语间就能恍惚让人觉得他们是好兄弟，听他的话准没错。 　　当然啦，论坛上也有很多玩家骂过这个NPC的狗屎性格，特别是被夏掌门恶作剧过或者装傻糊弄过后，回过神的那一瞬间，简直想抓住这个NPC暴打一顿。 　　然而这个NPC武力值虽很少展现，不知道什么等级，偷跑的技术确是一流的。 　　于是让人更加生气了。 　　生气归生气，玩家们都觉得青华道掌门没什么架子，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 　　所以被朋友嘲一句技术菜……菜是事实嘛，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不过朋友你也来打一盘，让我看看技术怎么样？ 　　于是这群刚刚复活的玩家转为笑脸，道：“掌门掌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夏炯：“嘿嘿嘿，看我给你们变身指挥中心~” 　　我们掌门又说傻话了，太极台下的玩家们刚这么想，就听到小师兄张防微高声道：“掌门！好了！” 　　“哦，”夏炯从地上跳起来，应道，“我来啦。” 　　他向太极台中央的请仙兵法坛走去，一边走，一边从左手手腕上的一个白银颜色的镯子上，抽出比丝线来。 　　这个镯子正是“仙門修士新手禮包”里给的丝弦法宝，适合以乐入道的风雨道修士，却不太适合决意开创游戏入道之路的夏炯。 　　所以把束成镯子状的丝弦抖开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倒出十枚金环戒指在手心。 　　这十枚金环戒指是在观洋界一名为长行教的风雨道仙门里，定做炼制的法宝，大概是师兄托人买来，某一天放入他屋子里，留了个纸条就走，都不和夏炯碰面。 　　夏炯一枚一枚把戒指往手上戴，一边戴一边抱怨：“我都不怕，你怕个啥啊，送礼物竟然不当面递交，师兄你真没礼貌。” 　　鸽血红镯子已经化为细藤，鲜红藤叶则覆上他右耳。夏炯知道师兄一定听到了他说话，却根本不回应。 　　年轻掌门不以为意，在张防微稽首退下后，走入请仙兵法坛的范围。 　　噌—— 　　围观的玩家们先看到银光一闪，又听到了像是什么东西抽出，而发出的短促摩擦声。 　　那是被夏炯甩出的丝弦，在抖动的一瞬间，就一分为百，百分为万，通过管理员房间遁入空中，连在了每个玩家的灵核上。 　　这上万根丝弦另一头，则连在夏炯的十枚金环戒指上。只因为太过纤细，玩家们几乎无法察觉。 　　呼。 　　夏炯感觉他的灵力瞬间就流失了大半，但与此同时，全部玩家的视野，与他们的状态，都向他共享了过来。 　　如此多的数据，夏炯可不觉得自己能处理。拖着上万根丝弦，他先是坐到蒲团上，又艰难捏出几个指诀。 　　算珠术！ 　　这并非风雨道的术法，而是同属文圣门下的太学道术法。 　　就像道圣门下，逍遥道占据主流一般，文圣门下的主流，正是太学道。 　　太学道修士以收集知识，学习知识，传播知识为己任，与之相比，风雨道只算旁门杂学，而讲究谋略和沟通的纵横道又死亡率太高……咳。 　　文圣门下的三道，关系近似于逍遥道和神农道，虽非同道，却可以互相学习较为浅显的术法，甚至同修两道的也有，不像方寸道和逍遥道神农道一样，有比较深的隔阂。 　　所以夏炯学会了算珠术。 　　这个术的功效作用，以蔚蓝星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形容，应该是—— 　　外置一个辅助大脑做运算的计算机，不，是算盘。 　　计算机的规模，不，算盘的规模，视输入的灵力而定。所以算珠术一施展成功，夏炯想也不想，就摸出一枚活动商品优质灵珠——一枚相当于良品灵珠一千枚——开始汲取其中灵气。 　　海碗那么大的优质灵珠悬浮于他头顶，与这夕阳西下的时刻，放出宛若第二枚太阳般的华彩。夏炯全身经脉焕发浅浅金光，甚至透过皮肤也能看到那一条条明亮的蛛网般脉络。 　　脉络如此闪烁几次，才叫光亮暗下，算珠术也稳定下来。 　　哈。 　　夏炯再次深呼吸，捏指。 　　四周围观玩家惊呼，数个画面被投影出来，上下左右并排，环着太极台。 　　这些投影出来的画面，最大的一块，就是青华山以及周边地图，而这张地图上，甚至有一大波从西北直线奔向青华山的移动红点。 　　其他几个画面，则是最前方与妖魔近距离接触玩家的视角，叫那些还没领到任务，便没有离开青华山的玩家，发出惊呼。 　　最前方的玩家阵亡得很快，但在算珠术的辅助下，夏炯能迅速切换到下一个视角，继续为他们直播前线战况。 　　不过，还有几个画面，是…… 　　“老子怎么在游戏里面看到弹幕了？！” 　　在一个画面下方，抬头看画面的玩家震惊道。 　　“那当然是因为本次‘大战！保卫青华！’会在数个蔚蓝星平台上进行直播哦，”倏地，一个夏炯出现在他旁边，语气欢快道，“好玩吧？我可是真变身指挥中心了！” 　　看到夏炯突然出现的玩家一惊，下意识又看了看太极台中央。 　　太极台中央，一个好好的夏炯还坐在请仙兵法坛前的蒲团上。 　　玩家：“？？？” 　　玩家：“！！！” 　　太极台中央，坐在蒲团上的夏炯手指微动。 　　贴合套在他指根上十枚金环戒指在灵力灌注下，闪过细细密密的符箓。虽然玩家们没看出来，但这十枚金环戒指，其实是夏炯的“游戏手柄”。 　　“虽然是我问的能不能做个switch那样的游戏机……但真的做出来一个能力类似的，还是没想到哎。” 　　他低声嘟囔，双手合十。 　　一瞬间，又有五个“夏炯”，出现在他周围，围着他站了一圈。 　　“嚯！”底下玩家和正在看直播的观众，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 　　“是影分身啊！”他们叫道。 　　但这其实是夏炯使用请仙兵之术，在这个“游戏”里，创建的角色。 　　除了能使用其他术法外，夏炯001到夏炯006的，强度跟玩家差不多。 　　当然，要是玩家们知道，肯定会觉得差很多，因为他们在这个沉浸式游戏里，并不能像夏炯这样创建多个角色还同时上线啊！ 　　你他妈这是作弊好吧？！ 　　可惜，玩家们不知道。 　　拿到金环戒指后，夏炯已经试验过，这回熟门熟路地创建出六个角色，代替他这个在太极台上已经不能移动的真身来行动。 　　不过，他这六个角色却不是和玩家一样，出门战斗的角色。 　　青华山上人手不足，他这个掌门，得一个人当七个人用了。 　　好想和玩家们一起玩啊……夏炯暗暗叹息，这六个角色走向六个方向，分别行动。 　　其中一个方向，是同样留在太极台上，没有被阵法排斥出去的邱向明等四个教官。 　　夏炯002看向这四个要么是部队出身，要么是格斗比赛冠军，要么曾就读军事学校，要么是个独身一人在野外进行长期狩猎，并且刚才被他从教官职位转到参谋职位的教头组，笑眯眯问：“战术商量好了吗？大家都着急等任务呢。” 　　“……我以前很少担当指挥位置。”邱向明为难道，却没有拒绝，工作了一个多月，他已经对这个游戏产生认同感，更何况星鲸这家公司的待遇确实很好，他的工资不止三十万。 　　“这么做怎样？”四人里唯一的女教官，履历上写有毕业于军事学院，后因为结婚而放弃事业的李秋月道。 　　夏炯002在她面前展开一面小一点的地图，李秋月开始在上面比划。邱向明听了几句，说了一句不行，参与讨论中。 　　*** 　　蔚蓝星，华夏，星城。 　　星南大学，某女生宿舍。 　　看着笔记本电脑里出现的直播画面，大二生邱向雪抓住自己室友的肩膀，一阵摇晃。 　　“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是我哥！那是我哥！” 　　“啊啊啊啊啊啊！”她室友也抓住她肩膀摇晃，“小雪！我当你嫂子好不好啊！” 　　“屁嘞！”另一个室友不甘示弱，加入争夺，“小雪的嫂子明明是我！” 　　“你们谁爱当谁当，我只关心天侠的公测，”最后一个室友向三人举起自己的手机，“这都半个多小时了，Star whale 2的购买页面还是打不开，小雪，你哥能通过内部渠道卖给我们头盔吗？” 　　“当然了！”邱向雪大包大揽，“我哥之前就说过会给我买一个头盔的！” 　　“别说话了！”还抓住她肩膀的室友道，“他们商量出初步计划，要开始行动了！” 　　要开始行动了！无论是东半球还是西半球，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屏幕。 　　青华山门，真水无香整理好自家社团的队伍，举起灵剑，大喝： 　　“集合！！！” 第85章 　　“那么，按照直播里给出的讯息, 青华山周边的地形环境是这样。” 　　“这个地图很粗糙啊。” 　　“不是古代那种只有几条路和抽象画山脉河流的地图就很好了, 要求别这么高。” 　　“可他们不是会术法嘛？这也是术法得来的地图吧, 为什么分辨率这么低？” 　　“别说废话，好了, 会议正式开始。” 　　临安警备区机关楼，新成立不久的“星鲸事件指挥中心”里，一群参谋正看着天侠的直播, 进行讨论。 　　一个参谋纠结着： 　　“敌军人数……不对, 妖数, 好像也不对。” 　　另一个参谋叹气道： 　　“你直接说个数吧老王，个数, 嗯, 敌军个数, 可探测的已经超过三万, 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中，据运算, 增加速度约估为八百到一千一每分钟。大部分为这个, ”这个参谋也卡了卡, 现实中说出一些词, 总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最近他们已经在努力适应，“嗯，相当于筑基期修士强度的妖魔人魔, 夹杂少许相当于炼气期修士强度的妖魔人魔。是否有相当于金丹修士甚至更高级的妖魔人魔，暂时没有响应情报。” 　　“是的，并且，敌方军种齐全。看这张图——” 　　穿着军装的中年会议主持者调出数张直播截图，是最前线玩家们所看到的场面。 　　如果说玩家们之前在青华山周边狩猎的对象，只是受到魔气侵染，而失去理智，开始发疯攻击身边一切活物的前灵兽或前凡兽，那么这群从裂缝里奔出的妖魔人魔，一看就是在魔气里浸泡很久，完成了一次或数次变态发育，是整个形态都显得有些抽象的，真正妖魔人魔了。 　　受到魔气侵染的灵兽或凡兽，身体也会出现很明显的改变，比如说曾经出现在天侠PV里的吊睛白虎妖魔，肚子里的脏腑消失，整个腰间只剩下挂着虎皮的一截腰椎骨，又比如曾杀得玩家们哭爹喊娘的白猪妖，细长的卷尾巴上没有肉，同样只有几节骨头。 　　之前见到的妖魔人魔身上，都会出现白骨化的特征。然而眼下，对面那群刚从裂缝里跑出来不久的妖魔人魔们，却身上不见白骨裸露。 　　“按照天侠官网上刚刚更新的怪物资料，这群妖魔人魔身上的血肉都已经被魔气完全腐蚀，被魔气重构，原本缺失的部位，便重新长了回来，嗯，虽然重新长的地方显得有点抽象……” 　　中年的会议主持者还没说完，一个年轻些的参谋插嘴： 　　“简直像深海里的鱼，因为看不见人所以随便长长？” 　　会议室里不少人低声笑起来，但在后排，有一个没有穿军服，反而穿一身邋遢白大褂的男人却认真道： 　　“深海生物之所以在我们人类眼里显得那么奇怪，是因为深海的环境和陆地上乃至浅海，都完全不同。为了适应深海里黑暗无光、水压巨大，并且食物缺乏的环境，它们专门进化成这个样子。为了变成你眼里的丑陋模样，它们可是非常努力的，一点也不随便。” 　　“咳咳，”中年的会议主持者轻咳两声，“毛教授，这个会议主要商议怎么对青华道目前的局势做战略支援，关于生物方面的问题您可以在会议后提交一个报告上来。” 　　“我是说，”毛教授面无表情道，“你们有些人的思维，还是把天侠当做游戏或者其他娱乐作品，不合理的地方，说是作者设定就笑笑过去了。如果把对面当做一个生物同样按照物竞天择规律进化的真实世界，那么，这些妖魔身上看起来抽象且丑陋的部件，必然不会只拥有装饰和恐吓对手的作用。” 　　“自然界里一些生物的奇怪器官，就是为了恐吓对手而进化出来的。”刚才的年轻参谋问，“毛教授，为什么你说这些妖魔的奇怪器官，不会只拥有恐吓对手的作用？” 　　“因为按照星鲸给出的资料，这些妖魔人魔长期生活在一个名为‘虚空之暗’的地方，和它们生活在一起的，是与它们自己一样，毫无理智，只知道战斗和杀戮的同类。恐吓对手在那个地方毫无作用。”毛教授道，“所以我建议前方战斗人员在战斗中不要对这些部位掉以轻心，这很可能是妖魔人魔们在厮杀中，专门进化出的器官。” 　　“了解，”中年的会议主持者点点头，“发上去。” 　　他话音刚落，一旁负责记录的文员，就已经把毛教授刚才分析的那一段，粘贴到青华道直播间的弹幕输入框，回车。 　　通过某些“渠道”，他的账号已经获得了很高的权重，故而发出的弹幕无比显眼，并且不会被其他弹幕遮住。 　　*** 　　昆源，青华山，朴阳峰，太极台上。 　　靠着算珠术为他外置的辅助思考“算盘”，夏炯能够粗略阅读每一条弹幕。某条极长的弹幕一发出，立刻被他注意到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多长了几个脑子，会是这样吗？这般大规模的算珠术，其实已经超过他这样刚筑基不久崭新修士的能力了，也就是掌门印帮他压着灵力，他才能勉强继续操纵。 　　提醒注意妖魔的特殊器官……但对于玩家来说不如死亡几次记得更牢……搁置。 　　相比于其他弹幕显得过于“醒目”……官方……发弹幕者ID标记重点。 　　他顺畅地同时思考好几件事，已经看向其他的弹幕。 　　同一时刻，魅利坚，五角大楼。 　　某个同样也是刚成立不久的部门内，也在开会， 　　星鲸更新的各种资料全是中文，虽然对事件很关注，但因为要等翻译转一道手，他们讨论的方向，已经和“星鲸事件指挥中心”不同。 　　“‘Qinghuadao’的战略目标是干掉所有从裂缝跑出来的怪物，先生，这个目标是不是有点困难？” 　　“不要紧，如果这些怪物真的像Purrgil①公司自己讲的那样没脑子，那它们根本想不到只要会躲迷藏就能要了别人的命。” 　　“新的资料翻译出来了，但为什么有些地方还是用中文？我们只给了翻译一半的工资吗？” 　　“有些中文词找不到英文对应词……” 　　“Oh，shit。” 　　“看看这里，先生们，这里又必须消灭全部怪物的原因，是因为只要有一只怪物还活着，所携带的信息就会妨碍这个世界的薄膜愈合……是的，这里讲清楚了。目前‘Kunyuan’这个世界的薄膜濒临破碎，但还在破碎初期，薄膜还有一定的自我愈合能力……真不错！我们的科学家团队能推测出这个薄膜的原理吗？如果能掌握，把火星变成我们的殖民地这个方案就具备可行性了！” 　　“更大的可能，是成为华夏的殖民地，我认为这必须要阻止。” 　　“不需要你提醒，你以为我们在这里开会的原因是什么？安静一点吧！这个资料还没说完，让怪物不对那一层薄膜的愈合产生影响的，还有怪物和薄膜的距离……也就是说一旦离开裂缝太远，怪物身上的信息就不会继续妨碍薄膜愈合了。我们能不能针对这一点，做出一个作战方案来？” 　　“听起来，这条薄膜裂缝出现在一个刚好能够攻击‘Qinghuadao’的距离内，不是巧合。” 　　“Purrgil公司的公告已经说了，这些怪物目的是过来污染qi。” 　　“污染？怪物还具备生化方面的能力？” 　　临安警备区机关楼，星鲸事件指挥中心。 　　“他们选择先在山外打上一场。” 　　“不依托防御工事的话，在山外打很困难啊。” 　　“游戏内的指挥官是兰州军区特种部队出身，他这是很明显的特种部队士兵思考方式。” 　　“防御工事……普通的城墙根本阻挡不了妖魔，昆源世界里打防御战，只能考虑阵法。” 　　“也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金汤防线，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注意！他们出发了！” 　　无数人抬头看屏幕。 　　在这些环抱着其他心思的人之外，更多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盯着屏幕，只为这一场直播的“战争”。 　　“蔚蓝星的现代化军事思维，和三万诸天魔神的第一次交锋……”夏炯暗暗感叹道。 　　他人在太极台上，却借用掌门印和护山大阵，以俯瞰的视角注视这片大地。 　　山门前的平底上，此刻停着一根根形状奇怪的棍子。 　　豹子头零冲一脑门黑线地对真水无香说：“我制作的飞行器到目前为止都不能做到完美的降落，我提前告诉你们，所以等会儿摔死了可别找我赔复活税啊。” 　　“这次大战后收复活税，肯定会像回收如显峰那样有减免啦！”真水无香无所谓地喊道，“兄弟们！姐妹们！上棍！” 　　从开始内测后就活跃在玩家战斗第一线，天侠里的第一社团狂龙社团长，东北老哥真水无香，他一声令下，狂龙社的四百多名玩家，跨上那根形状奇怪的长棍。 　　长棍两侧有伸出的短翼，可供他们脚踩上。底部是包裹着一枚普通品质灵珠的符篆结构，会喷出气流推进长棍飞起。 　　普通品质的灵珠是一些没照顾好灵田作物的玩家搞来的，他们灵田里的萤月见所结出的灵珠，比良品灵珠小许多，因此被钱庄拒收。 　　拒收是拒收，但并不会没用，比如说在这些墨道机构里，不就能当做一次性电池使了嘛。 　　除了会因为灵气不够精粹而容易连累墨道机构爆炸外，一点毛病都没有！ 　　真水无香喊：“起飞！” 　　可称得上是全员敢死队的狂龙社玩家，面对这绝对会“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战况，满脸兴奋笑容，背着装满爆炸灵符的背包（背包为玩家自制），齐齐一飞冲天。 第86章 　　这里，就是昆源。 　　沨意识到。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 在入魔之后, 都会失去繁殖欲望。他们不会互相结合, 更不会为了传承血脉，去做一些无趣的事情。 　　这也是妖魔人魔不会被统称为魔族的原因。 　　故而虚空之暗的妖魔人魔们, 都并非虚空之暗原生，诸天九万九千九魔神之中，有魔神专职放出魔气, 污染三万诸天的生灵, 再将魔化的生灵带回虚空之暗, 为魔神补充生力军。 　　沨在被魔气侵染之前，大概是妖祖脉下的一只蜻蜓妖, 应该出生在被妖族掌控的诸天界中。但经过魔化, 又在厮杀中重新获得神智的她, 根本没有生活在诸天界中的记忆, 对她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进入诸天界里。 　　“稳定的风和大地, 真是恶心。” 　　才进入, 她就不由发出感叹。 　　虚空之暗就完全不会这样, 虚空之暗充斥着狂暴的魔气, 根本没有地面, 并且无论是魔神还是妖魔人魔，都悬浮在虚空中。 　　这样一来，于虚空之暗狂暴卷动的魔气, 杀伤力就更上升了三四倍不止。 　　据深入虚空之暗做社会调查的纵横道修士说，死在魔气风暴下的妖魔人魔，比它们自相残杀死掉的更多。 　　一般生灵都会对虚空之暗恶劣的生活环境极为厌恶，可相反的是，魔神们更厌恶诸天界被天膜维持的稳定生态。 　　因为…… 　　这里不该是如此。 　　因为…… 　　宇宙洪荒应该归于混乱和无序！ 　　沨心中生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憎恶，不只是她这样，所有进入昆源界的妖魔人魔都是如此。 　　夕阳西下，东方天空微微黯淡，向南稍偏个几度，就能看到隐隐浮现的灵脉霞光向那里汇聚。 　　无需指挥，几乎是稳定住身形的一瞬间，全部妖魔人魔就向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反倒是沨，作为这只大军唯二的大脑，需要进行思考的她，反而比那些妖魔人魔慢一些。 　　“你速度太慢了，！”与她同为这只大军指挥的魔神炀喊道，他是人魔所成的魔神，黝黑的面容上，覆有三道水波似的金色纹路，他一出裂缝就落到头魔牛背上，在这头魔牛转身想攻击他时，一脚把魔牛的头骨踩碎。 　　魔牛的暗红鲜血奔涌迸出，化为一道披在他赤裸身躯上的披风。 　　炀抓起暗红披风一抖，肉眼可见的不祥魔气便向四面八方扩散去。 　　魔气扫过，周围山林的树叶瞬间泛起红光，一群惊飞的鸟儿本在慌张逃离，突然掉转头，伴随妖魔人魔的大军，一起向青华道飞去。 　　它们绿豆大小的眼珠里闪烁奇异暗红，显然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里，已被魔气侵染。 　　地上急速爬行的各种虫豸也是一样，毫无疑问，炀正是专门为虚空之暗提供生力军的魔神之一。 　　“我是要联络烽大人。”沨反驳道，“烽大人应该在青华道周围留下了讯息。” 　　“大人？为什么要说这种称呼？你是人族吗？”炀嘲笑她。 　　没有理会，沨那一双大得可怕的复眼扫过，术法都不用，就找到了烽留下的讯息。 　　“青华道并未完全覆灭，残留的青华道门人在青华山重建，”她念出来，“需要注意濯清君曲忘生，哪怕他并不在山中，也可能很快赶回来。其次注意青华道一群奇怪的仙兵，这群仙兵比起御庭仙兵不值一提，是以凡人神魂驱使，但不知为何，无法侵入这些凡人神魂，他们会一直灵气重塑身躯复活，可能会做出人意料的举动，很有趣。” 　　“有趣？”炀不满道，“烽那家伙到底是在昆源界做什么？” 　　“最后，”沨继续念到，“给我记住，一定要叫青华道那个新掌门入魔了，他是最有趣的，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个家伙入魔后会怎么样。” 　　“……什么新掌门，”炀更加不满，“全部，直接杀掉。” 　　“凡人神魂制作的仙兵，就算会复活，应该也非常弱。”看完整条讯息的沨道，“看来无需担忧，我去了。” 　　她一震透明薄膜般的两对翅膀，跟上已经跑出很远的妖魔人魔大军。 　　而炀将留守缝隙附近，以防仙门修士绕过大军截断通路。 　　保持距离，沨跟在第一波妖魔人魔后面，向青华山冲去。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了一群用轻身术冲过来的仙兵。 　　七圣二祖座下的御庭真君们，一直带领他们的御庭仙兵，与魔神们在虚空中交战，沨曾经也上过战场。 　　正因为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又实力合适，能通过裂缝，她才被大魔神们派来指挥这一次入侵。故而她一眼就看出，这些冲过来的仙兵们的确弱的可以，灵核中也不像御庭仙兵一样夹杂仙力，会专门针对妖魔人魔挥洒的魔气。 　　直接冲过去，应该就能解决，她想。 　　果然，那三三两两的仙兵直接被大军撞死了，灵核化为金光消散。 　　这些消散的灵气金光对大军中的妖魔人魔所造成的伤害，比仙兵们临死前的几发攻击所造成的伤害，更大。 　　但这所谓的更大，也不过从挠痒痒，变成了大力气挠痒痒。 　　根本不用害怕，沨意识到。 　　她开始下令加速，没过多久，连绵的青华山，就远远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这个时候，沨又看到，几百个黑点从青华山前飞起，拖着一道水蓝色的光焰，向妖魔人魔大军飞来。 　　那几百个黑点，是一个个骑在古怪棍子上的仙兵。 　　那古怪的棍子是他们的法宝吗？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攻破青华山，占据昆源的灵脉汇聚之地，并将其污染的任务，或许会比她想象得更容易完成。 　　到时候，很快就能叫这昆源界天膜破碎，魔气四溢了！ 　　这么想，心情激昂的沨再次下令加速。 　　没过几个呼吸，大军最前方的一只大雁妖魔，已经扑向那些仙兵。 　　数道碧光闪过，是仙兵们射出的灵剑。 　　然而这些仙兵好像六识迟钝，尤其是神识，他们甚至无法控制灵剑转向。 　　他们射出的十多把灵剑，只有一把成功射中大雁妖魔……身后的麻雀妖魔。 　　同时，哪怕看到碧绿灵剑向自己射来的大雁妖魔，也怡然不惧，长满钢羽的宽厚翅膀，向着一个仙兵劈下。 　　这冲得太靠前的仙兵根本反应不过来，瞪着眼睛就被破碎。 　　他整个人化为金色光点消散，骑乘的飞棍和背后鼓鼓的背包却不是由灵核投影塑成，依然留在那里。 　　撞上大雁妖魔的飞棍，发出轰然爆炸。 　　只可惜，这爆炸虽然在大雁妖魔的翅膀根部炸出一道血口，但在魔气补充下，大雁妖魔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爆炸中，仙兵的丑陋背包四分五裂，里面一个个小臂长短梭子形状的东西掉出来，向下坠落。 　　扫了一眼，沨复眼透视，看到这些“梭子”里装满了各种细碎钢片钢珠，而钢片钢珠中心，是被几个符箓包裹起来的淡黄色浓稠液体。 　　这几个符箓合起来的作用，是在一定程度中维持液体状态稳定，还有一个符箓，则是爆炸符。 　　爆炸符对于修士妖族还有点作用，可对于皮糙肉厚的妖魔人魔，能有什么用？ 　　沨不屑一顾，移开目光。 　　下一刻，她却再次听到数声重叠在一起的轰然声，和大雁妖魔的惨叫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怎么样怎么样！”几个玩家凑在一起，看夏炯001投影到面前的前线直播。 　　他们喊道：“我们的硝化甘油应该发挥作用了吧？” 　　“嗯，”夏炯001感觉了一下丝弦传来的信息，道：“很不错，这一波炸死了五个狂龙社的人呢。” 　　这几个玩家：“……” 　　夏炯001：“因为队形比较密集，所以被爆炸殃及了。然后被殃及的人自己背包里的爆炸符也带着硝化甘油一起爆炸……“ 　　这几个玩家：“……” 　　“卧槽！狂龙社的人是傻子吗！”他们忍不住怪叫起来，“哪里有飞行员这么密密麻麻一起飞的？！” 　　“掌门，这绝对不是我们的错啊！是狂龙社的人自己太傻了！” 　　“他们以为这是在阅兵吗！真是浪费我们的硝化甘油！” 　　“狂龙社那个队形哪里有阅兵好看，飞得像是羊群下的屎蛋蛋一样……” 　　他们骂了一句，继续看直播的前线画面。 　　就见发现自己人也被爆炸殃及后，狂龙社的玩家们立刻听从夏炯本体的指挥，开始混乱地四散开，并从背包里掏出那一个个包着钢珠钢片和硝化甘油的爆炸符，向下丢。 　　他们有一个个丢的，也有过于慌张，一不小心把一背包爆炸符一起砸下去的。虽然很不成系统，但还是造成了不少战果。炸得天上地下人仰妖翻，会飞的妖魔也直直往下掉。 　　但与此同时，狂龙社玩家的折损也非常巨大，一个会被好几只会飞的妖魔对上，只能自杀式袭击一波，迅速挂掉。 　　四百多支飞棍看来是一支都回不来了。 　　因为这东西还在实验中，哪怕夏炯这一个多月里一直在抓紧生产，也没有搞出多少，刚才这一波，就已经赔上了库存的五分之三。 　　“打仗就是打资源。”夏炯001对苦舟峰上工坊里诸多接了生产任务的玩家道，“拜托你们了！” 　　“看我们的吧！掌门！”这群生产玩家喊道，不小心又在工坊里弄出一场小型爆炸、 　　夏炯001早已见怪不怪，而他的本体，在太极台上喃喃道：“怕花钱是不行的……小杜！护山大阵完全开启可以了吗？” 　　杜渐站在青华山脚。 　　她身边，是几十个在帮忙搬灵珠的玩家。 第87章 　　实际上，内测扩招的时候, 夏炯就已经有能力完全开启护山大阵了。 　　虽然朴阳峰如显峰上的灵田都做法取消了, 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活动里, 种上了那些不需要种在灵田里的，有利于净化灵气的各种灵植, 但那个时候，青华道的灵珠库存，非但没有下降, 刚开始时甚至上升了不少。 　　重新开出来的守拙五峰, 不愧为曾经的灵田峰, 当年只有一座峰时，青华道都能成为三万诸天闻名的灵珠供给地（货币发行商）, 沉迷种田的曲忘生又开了四座属峰后, 灵珠出产速度更是上升为诸天万界第一。 　　要是有个专门的神农道仙门, 说不定在灵珠出产速度上能与青华道一战, 可惜，战斗力相对于其他道派弱小——甚至比风雨道弱小——的神农道修士们, 几乎没有组成过什么像样的仙门。 　　早期神农道仙门经常被其他道派进攻, 抢走收获的灵珠, 随着时间的发展, 神农道修士们就逐渐依附到同为道圣门下的逍遥道仙门中, 甚至大部分养成了不愿出仙门的习惯。 　　其他道派不是不想叫神农道修士依附，然而道义道韵与神农道不太相近的他们，门中法坛萃取的灵气不适合神农道修士修行。 　　这些闲话不讲, 灵田转移到守拙五峰上后，连玩家们都发现了两边灵田的区别。 　　过去一平方米的灵田，平均会种七八朵萤月见，而守拙五峰上的灵田，一平方米会密密麻麻种上二十来朵，每到夜晚，小脸盆大的水晶莲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边缘的花瓣挨着花瓣，甚至不会留下一丝能叫人看到地面的空隙。 　　于是灵珠的产量瞬间从每亩四千到五千，上升到每亩一万两千左右，也就是说，哪怕把青华道的护山大阵恢复到过往那样，也只需要二十乘以七，种一百四十亩灵田的萤月见，就能完全供给，甚至能存下一些。 　　而守拙五峰，作为主峰的守拙峰，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技术，看起来不大的一座峰上，竟然开辟出了三千亩灵田，而甲乙丙丁四座属峰，大的两千亩，差一点的，也有九百多。 　　是朴阳峰能开出灵田的三倍。 　　但还是不能给每个玩家分一亩灵田。 　　这么多灵田，每天产出的灵珠，在一般的中小仙门里，能算得上天文数字了。可每天收获这么多，除了刚开守拙五峰的初期，青华道的灵珠库存也不升反降。 　　夏炯的母亲华凝书，是信奉钱就是要存起来的上一代人。 　　她花了很多钱投资，拉关系，但更多的钱，她绝不会乱动。 　　夏炯和她完全相反。 　　当初给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的五千万，不过是花钱买高兴罢了。 　　所以他花钱时是这样，花灵珠的时候也是这样。很多灵珠才入库，就被他花出去了，买方寸道修士的优质服务，换回来的各种墨道材料、零件，甚至会直接联系三杠哥……咳咳，联络丹流君玉川所在的九禹道，定制了十台功能仿佛3D打印机，能直接按照输入图纸和参数，来制作零件的机构。 　　然后这十台灵能版本3D打印机，还被玩家搞坏了两台。 　　张防微杜渐觉得心惊胆跳，但夏炯当时都没心疼。 　　而现在开战还没烧到多少玩家们这一个多月来制作的各种玩具，他却开始心疼了。 　　“打仗不生产只破坏真是太讨厌了！”夏炯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可是扣扣索索过日子，连护山大阵都不舍得完全开啊！” 　　杜渐：“……您这话是认真说的？” 　　夏炯：“我这一个月来都只拿灵珠做前期投入，没有拿来和玩家们一起搞灵珠足球赛，不就证明了我很节省了吗？！” 　　杜渐：“……” 　　几个月里修行刻苦，身高抽条脸颊也瘦削下来，比起刚见面时的十岁孩童感，更像是少女了的青华道小师姐，哪怕表情沉郁，闻言也不由抽了抽嘴角。 　　但随即她就静下心，手上指诀变幻，打出灵力。 　　山门的中空山腹中，岩壁上一条条符箓亮起，滚落一地的近万枚灵珠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飞了起来。 　　第一次被获准进入法坛内坛的玩家们：“哇——！” 　　连灯都不点一盏的黑暗山腹中，先是符箓如星光般在黑暗里闪烁起来，接着，同样在这黑暗里微微焕发荧光的一枚枚灵珠向上浮起，并向着同一个方向，旋转起来。 　　一个玩家突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大燕海棠？” 　　其他玩家：“……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这部神剧？闭嘴！影响大家欣赏美景了！” 　　一枚枚灵珠像是一个个浮向水面的泡泡，逐渐收束成一列，并在旋转上升的同时，缓慢地向山腹中心，那个黯淡的大球靠拢。 　　终于，有一枚灵珠来到大球前，如没入一层水面般的薄膜般，没入其中。 　　杜渐：“闭眼。” 　　玩家们：“嗯？” 　　他们尚未反应过来，黯淡大球赫然点亮！ 　　阴冷干燥的山腹中，被瞬起的光与热扫荡！ 　　只是作为搬运工进来的几个玩家一个不慎，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瞬间状态上就挂上了目盲的Debuff，同时挂上的还有烧伤Debuff，只是他们没开痛觉，所以感觉不到。 　　好在下一刻，灵核就运用灵气为他们修补好身躯，他们才得以重新看见眼前，只扣掉了一点血量。 　　但眼睛就算花上了几秒恢复，他们重新睁开眼后，却再一次目盲了。 　　如此在目盲→灵核扣血修复→目盲→灵核扣血修复的过程里重复几次，周围岩壁上的符箓终于完全运转。 　　这些符篆本来就已经约束着刚才爆发的光热，乃至山腹中稀薄的空气，没让进入内坛的人直接丧命，完全运转后，更是将明亮光热一点点逼回大球内。 　　这时候，第二枚灵珠也没入大球中。 　　光热再度爆发，但这回不像第一次那样，从大球中泄露出来。 　　*** 　　蔚蓝星，几个国家为了天侠而成立的各部门中，有几个人霍然站起。 　　站起的，都是和毛教授一样，受邀过来充当顾问的科学研究者，还是物理方面的研究者。 　　这些科学研究者大部分都是电话视频参加会议，本身有自己在忙的项目和工作，不过看直播对地点要求不大，打开直播网站就行，倒不妨碍他们搜集信息。 　　每个平台上，夏炯不止开了一个直播间，他开直播可不是为了炒热度，而是为了随时能向蔚蓝星的专业人士求助，所以他开了七八个子直播间，前线情况几个，生产情况几个，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观看。 　　这几个顾问，本来就是研究相关方向，对所谓灵能的原理很感兴趣，自然来开法坛的这个直播间里看。 　　但他们没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幕。 　　华夏的顾问：“暂停！暂停！倒回去！” 　　魅利坚的顾问：“Oh my god？” 　　因吉利的顾问：“Wait！” 　　…… 　　临安警备区，星鲸事件指挥中心，中年的会议主持者惊讶看向电话视频里的那位教授： 　　“林教授，”他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的林教授已经坐回椅子上，刚才他学生已经和他说了，直播无法倒带，于是他就瞪大眼睛，一瞬都不愿错过地，紧盯画面。 　　听到中年的会议主持者询问，他恍若未闻，知道中年的会议主持者一再重复，他才挥了挥手，道：“别打扰我。” 　　中年的会议主持者：“……” 　　“对不起对不起，左局长，”林教授的学生连忙道，“我老师看入迷了。” 　　“没事，”被称为左局长的会议主持者挥了挥手，并不在意，“不过我能问一下，林教授是看的什么这么入迷吗？” 　　“是这样，”林教授的学生一边也不愿错过画面，一边还要整理言辞回答，吞吞吐吐道，“这个，你们请老师当顾问，不是为了评估对方的文明发展程度吗……？” 　　“没错。”左局长点点头。 　　“那么，现在我们怀疑对方已经掌握了……”林教授的学生顿了顿，道，“可控核聚变。” 　　“怎么可能！”一个同样电话视频参与会议的社会学家喊道，“虽然有着神奇技术，但对面的生产力，还受限于土地上没错！” 　　“但……”林教授的学生想说什么，却被左局长打断。 　　“请先不要吵架，”这个突然之间和林教授一样两眼发光的中年男人道，“把开内坛的那一段直播录屏再重播一次！” 　　*** 　　昆源，青华山，山门法坛，内坛。 　　并不知道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有人在激动什么，玩家们还在看着内坛里的改变。 　　他们看到如太阳般明亮的大球，突然向正上方射出一道光柱，虽然见不到外面如何，但这道光柱应该会联络上位于山门上的法坛外坛，通过外坛向外散布灵气。 　　不过，外坛好像也不是只汲取，不反馈，六道细一点的碧绿光柱，环绕大球射出去的白色光柱，从上方落下，落到大球表面，没过多久，就让巨大的炽白光球染上丝丝浅绿。 　　“小师姐，这是在干什么？”玩家问。 　　“把灵气调整得更适合逍遥道和神农道。”杜渐道，“之所以我青华道要在门内广种灵植，也是为了能更高的调节灵气，如此，能让护山大阵更坚固——” 　　她一边说一边捏诀，带着几个搬运工玩家离开内坛。 　　话音未落，在十多秒前才完全开启的护山大阵，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 　　满脸狰狞的沨一头撞上护山大阵，在她身后，是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妖魔大军前锋们。 　　“我要杀了你们！”她咆哮。 　　护山大阵内，自诩天侠第一炮兵社团的七星社玩家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社长同样咆哮： 　　“开炮！！！” 第88章 　　“轰——！” 　　炮管一震，硝烟迸发, 两百发炮弹从山腰上射出, 在穿过护山大阵时, 被护山大阵加持上碧绿灵光，呼啸冲向大地。 　　“轰轰——！！！” 　　炮弹落地, 裹着硝化甘油的爆炸符延时爆炸，高温瞬间超过硝化甘油周围符箓能稳定的程度。于是，这制造甘油的脂肪是从妖魔肉中提取的、状态极不稳定的、实际上能不能叫硝化甘油都很难说的合成物, 紧跟着爆炸符后, 爆炸开。 　　受热膨胀的空气形成冲击波, 向四面八方扫开，夹杂无数高速摩擦空气以致形成第三次第四次小型爆炸的各种碎片——填充物大多来自被玩家们搞坏的材料——刹那间, 就让两三个妖魔连同炮弹着陆的地面, 一起被射成被大象踩踏过的稀烂马蜂窝。 　　之前冲在最前面的一波妖魔人魔, 因为长于速度, 故防御不及其他妖魔，此刻在爆炸下, 竟然直接扑街。 　　这些炸开的炮弹碎片上还闪烁着碧绿灵光, 正是刚才护山大阵所加持的类术法, 和第一波空军轰炸不同, 被这些加持了碧绿灵光的炮弹穿透后, 妖魔人魔们发现，它们受伤的地方，居然无法再生了。 　　一时之间, 血流遍地。 　　而山门的山腰上，七星社的社长已经喊出第二声：“校正！目标——” 　　他旁边，一个举着望远镜的女玩家通过第一次炮击的成果，眨眼进行心算，报出一连串的关于距离和角度的校正数据。 　　“——第二梯队！”七星社的社长在社团成员手忙脚乱调整角度后，继续喊道，“覆盖射击，放炮！” 　　“轰——！！！” 　　哪怕不借助玩家们的视角，夏炯在朴阳峰也听到感到了大炮轰鸣和地面震动。 　　他抹掉额头的微微冷汗，握着掌门印，感叹：“差一点护山大阵就没赶上，可怕，可怕。” 　　嘴里说着可怕，在刀尖上跳舞的夏炯还在瞥直播弹幕，看有没有什么专业人士说什么。 　　然而，好像打定主意要对三万诸天和青华道的战斗力做考察，加上没到要紧关头，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直播平台，都没有出现多少真正来自“第一线专业人士”的建议。 　　夏炯觉得事情闹得这么大，到了今天他都没被发现，是实在说不过去的。那现在这种吝于发言的感觉，果然各国还非常谨慎吗？ 　　各国军事迷倒是一直在发表他们天马行空的意见，可惜，全是类似于“你为什么不一炮一百连发射死那个妖魔”，或者“那个飞棍为什么不能变身高达用激光剑砍”的建议。 　　现在终于开打，他们的意见又改变了。 　　“为什么大片大片都打码了啊！” 　　“拒绝马赛克！给我超清！” 　　“再打码就不给你打赏了！” 　　不打码，场面过于血腥把人吓走了，才更麻烦呢。 　　夏炯想，给七星社的社长做了一个重点标记，认可了这位拉扯出来的炮兵社团。 　　说起来这个七星社的社长，他的ID是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本来想叫李云龙，对，就是那个“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老子拉上来”的李云龙。但可惜，李云龙这个ID已经被人占据了，他只能遗憾地换成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是目前游戏里最有名的一个人民币玩家。他自己经常和他的社团成员吹牛逼说，那天他还在魅利坚玩枪，听说有个游戏里可以玩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的炮，他立刻回国，并拍卖买到一个头盔。 　　刚开始二测时，Star whale 2的拍卖价格浮动很大，十万有百万也有，意大利面没说他具体花了多少，大家也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土豪。 　　没想到，他上线第一天，先去了天侠创意设计大赛实验基地，或名槍炮制作工坊的苦舟峰，逛了一圈，又亲手尝试了一下几个手工帝玩家制作出的各种灵能炮，赞叹不已的同时，和几个手工帝互加好友后下线。第二天再上线时，他就站在太极台上，于世界频道里发了三条一模一样的消息。 　　【意大利面：人民币收灵珠！有意者点我的名字私聊！】 　　【意大利面：人民币收灵珠！有意者点我的名字私聊！】 　　【意大利面：人民币收灵珠！有意者点我的名字私聊！】 　　【成初不寂：？】 　　【编号1778：？？？】 　　【出狱后重新做人：？？？？？？？？？？！！！！！】 　　天侠的内测玩家还只有两百多人时，世界频道是没有发言限制的，不需要买喇叭，也不会限制玩家一分钟才发一条。结果二测一开，对网游没什么经验的星鲸忘记修改世界频道的规则，一万多人齐齐在世界频道里发言，发言气泡飞一般地向上涨，快到人根本看不清字，甚至被截出动图，在其他社交媒体上流传过一阵。 　　就是在这么一个混乱的世界频道上，意大利面的发言都引起了众玩家思路的几秒钟暂停。 　　然后，不到十分钟，他作为土豪，在整个天侠玩家群体中出名了。 　　在真水无香通过一系列的努力，成功开启了社团系统后，意大利面将收购的灵珠直接捐赠给青华道，迅速获得了极高的贡献值，第二个获得创建社团资格。 　　然后他打算给社团起名叫独立团。 　　夏炯：“独立团社对吧？给你登记了哦。” 　　意大利面：“是独立团。” 　　夏炯：“那就独立社？” 　　意大利面：“独立团。” 　　夏炯：“只能叫独立团社，或者叫独立社，没有独立团。” 　　意大利面：“我给你加灵珠，一百万。” 　　夏炯：“本掌门给你一千万人民币，你换个名字行不行？银行卡号报上来，我等下就叫星鲸的出纳给你打钱。” 　　意大利面一脸嫌弃：“星鲸真是小作坊，改个名都不可以……不用你的钱，叫七星社好了。” 　　不过，这位土豪君，虽然喜欢李云龙，给自己起意大利面的名字，甚至还想给社团起名叫独立团，但他捏的脸不像李云龙，到处砸钱的性格更是明显不像。 　　靠砸钱，第二个创建的七星社迅速升级，规模超过狂龙社，成员总数有一千。 　　靠砸钱，他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炮兵训练方法，又真的在游戏里带大家训练起来。 　　当然，由于训练很严格，七星社创建初期，很多参加七星社只是为了抱土豪大腿得好处的玩家受不了苦，纷纷退出。但意大利面硬是从现实里请来了管理人员，又买头盔让管理人员进入游戏，定制出一系列考核和奖惩手段，甚至运用了堪称传销般的洗脑手段，拉扯出一支稍稍掌握了些炮兵技能的队伍。 　　现在，稍稍掌握了一点炮兵技能的七星社玩家们，只觉得…… 　　好爽！ 　　因为护山大阵外铺天盖地都是妖魔人魔，就算他们放歪了，只要不炸膛，炮弹基本都能打到什么。而训练中那些无聊的东西，在这一刻随着不断使用而熟练起来，一种有趣和兴奋也在心头燃起。 　　再加上掌门变身指挥中心后，通过蓝牙耳机和无数玩家对接，每放一炮，掌门都会随时播报打了多少，贡献值上升多少。又有当初一直嘲笑他们七星社一天到晚做训练的玩家，现在没资格租用大炮，只能对他们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这实在是…… 　　爽翻啦！ 　　被一炮砸中的沨一点也不爽。 　　因为相比于其他妖魔人魔，浑身遍布奇异金纹的她过于显眼，虽然第一波放跑没有射中她，但她没想到，之后青华山上的炮响就没有停过。每一波都有无数炮弹针对她射来。 　　这么多炮弹，总有几枚能射中，而这些青华仙兵不知道做了什么，让爆炸符的威力变得奇大，又往里面填充各种恶心的东西，哪怕是沨，一侧翅膀?被爆炸完全撕碎，并且无法愈合。 　　嚓—— 　　沨直接将破烂的翅膀从背上撕扯开，下一秒，尚挂着粘液的新翅膀重新长出。 　　柔软的新翅膀迅速在风中变硬，她双翅一震，自己先后退一段距离。 　　但其他妖魔人魔不会退，哪怕前面同类已经堆成尸山，他们依然前仆后继向青华山冲锋。 　　退后一些的沨终于冷静下来，用她那双巨大的复眼扫一圈，看清战场局势，开始改变妖魔人魔大军的队形。 　　她叫那些皮糙肉厚，身上浮现红色幻甲的妖魔，来到前排，又让能做远距离术法攻击的妖魔人魔不要盲目冲上，站到后面去。 　　妖魔人魔们不再一股脑地从一条线上向青华山冲锋，像两边分散开，试图把青华山整个包圆。 　　七星社的玩家们立刻发现，他们从每一炮能打下三四只怪物，变成两三炮（还要射的准）才能打下一只。同时，其他峰上也传出炮的轰鸣，显然，妖魔绕到另一边去。 　　“看来，该我们上场了。” 　　山脚下，那群一开始接不到任务的玩家摩拳擦掌。 　　他们摸出手机，先点下了两周前推出的一个新技能。 　　灵甲术！ 　　身周虚幻半透明的盔甲浮现出，却感觉不到重量，也不会像普通铠甲那样影响活动。 　　他们又点下灵剑术，碧绿长剑执在手中。 　　“大家一起来！”黄栌雪朗声道，“锻神功第一节 ！仙人指路！” 　　“哈！” 　　玩家们呼喝到，他们动作整齐，刷地就摆开一个好看的架势。 　　……潇洒地先做起了广播体操。 第89章 　　竹熊平台，小雪正在下的直播间, 一大片“？？？”飘了过去。 　　“这干啥？” 　　“突然搞笑？” 　　“我还以为我在看抖音？” 　　“别的不说, 一群美女帅哥穿道袍做广播体操挺好看的, 就是动作再整齐一点就好了。” 　　“怎么还没几个动作，就有的快有的慢了？这练的不行啊” 　　“好菜。” 　　“说起来刚才看那些搞生产的玩家也是, 突然就做起广播体操，神经病一样。” 　　有观众不明所以，有观众语气不善, 于是弹幕立刻就吵起来。 　　“你才神经病。” 　　“你们是不是第一次看天侠的直播啊？之前微博上那些几百人一起做锻神功的动图也没看过吗？” 　　“星鲸这回的确是连续投下爆炸性消息, 大概炸来了很多不关注天侠的人也来看直播吧？” 　　“小雪这是要进入神临状态啦。” 　　“锻神功做得又好又快, 可以比其他玩家更快进入神临，每个人效率不一样, 所以才会有快有慢啦。” 　　“小雪已经八级了, 可以神临八秒, 距离那什么唱花衣只差一秒而已！” 　　“……不, 这关花衣姐又什么事？” 　　“难道不是先有人说小雪婊里婊气，又说真正的女玩家高手应该是唱花衣那样的吗？” 　　“那什么唱花衣对这种言论一直不回应, 肯定是暗搓搓嫉妒我们小雪女神。” 　　“人家一个素人, 什么都没对你们家小雪做, 游戏里都没见过几面, 凭什么还要为你们家小雪站出来回应啊……” 　　“站出来回应的原因当然是雪卫兵牛逼啦。” 　　“艹, 小雪的直播间里为什么会有花粉，房管，封他！” 　　“唱花衣也只是被嫉妒小雪的有心人搬出来当挡箭牌而已, 她连主播都不是，虽然是游戏里等级最高的人，但一直很低调的，不要吵了好不好。” 　　“所以说花衣姐比你们的小~雪~好多了。” 　　“快封掉上面那个引战的黑！” 　　小雪正在下的直播间里十分混乱。 　　和星鲸官方的几个直播间的风格不同，毕竟黄栌雪在扩招内测第一天的直播，可谓一“炮”而红。 　　她不仅红了，还红出圈了。有颜能打的萝莉主播谁不喜欢？虽然有原本的粉丝因为她爆粗口脱粉，因为“你不是我原以为的模样，你欺骗我”脱粉，她却一夜之间获得了更多粉丝，叫黄栌雪签约的工作室喜笑颜开。 　　但同时，在这个时代，红必然伴随着黑。 　　黄栌雪知道，有些喜欢到她直播间里引战的观众，虽然有一部分是曾和她一个档位的其他主播的忠实粉丝，但更大一部分，是一群只想看热闹的人。 　　所以她也懒得理会，只认真玩游戏。 　　毕竟天侠这个游戏，只要认真玩了，就会发现…… 　　它是真的很好玩啊！ 　　比方说—— 　　“有如神临！” 　　四个大字在黄栌雪脑海里如万钟齐鸣，轰然炸响。但这般巨大的声音，却不影响黄栌雪的动作流畅度。 　　就见摆在一个不会触发手机瞬移机制距离上的玩家手机，化为一道流光，乳燕投林般温柔融入黄栌雪身躯。 　　她身上套着的灵甲术顿时一闪，虽然依旧呈现半透明的虚幻模样，却比刚开始的厚重许多。而在她手里的灵剑，自她开始做广播体操……做锻神功后，就脱手飞出，环着她飞舞，现在进入神临阶段，同样剑锋暴涨一寸，剑身上光焰摇摆，隐隐显出荆棘缠绕般的幻象。 　　这一个多月下来，早已习惯如此的黄栌雪，根本没有分神在灵甲术和灵剑术的变化上。她心念一动，体表符箓一闪，轻身术已成功加持，一只手持着一根细短鸡毛，眨眼就奔出了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并非有形的罩子，而是法坛外放灵气所形成的一个“场”。占地广阔的仙门，会有七八个，甚至十来个法坛外放的灵气。这些灵气形成的“场”在碰撞间共振，可以融合成一个和而不同的整体。这个整体，便是能笼罩仙门的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面对魔气，会产生斥力，但对于记录过信息的玩家们…… 　　奔出护山大阵的一瞬间，一股温和灵气补充进黄栌雪身体，把她因为同时使用三个术法而下降了不少的蓝条，直接补满。 　　虚幻灵甲上也浮现出荆棘与绿叶的纹路，而如一枚火箭般急速前进的黄栌雪，已经来到一头形似蜗牛，却有装甲坦克那么巨大，背上蜗牛壳漆黑油亮，遍布宛若彩虹般奇异迷乱花纹的妖魔前。 　　“闭上眼。”掌门在她耳边说，“你所选择的目标，身上花纹可能会对你的神智造成冲击。” 　　黄栌雪感觉这是掌门在她耳边说，但这实质上只是一条讯息通过丝弦传来，被她接收理解，连半秒都不要。 　　同时，能稳固人神智的文圣门下通用术法“醒神术”，也通过无数丝弦，加持到这群玩家身上，让他们眼瞳中浮现出一道浅紫色的符箓。 　　黄栌雪已经闭上眼。 　　在有如神临状态下，虽然闭上眼，她眼识之外的其他五识却能代替眼识运作。 　　她知道，那个形似蜗牛的妖魔就在面前。 　　轻身术效果尚未消失，黄栌雪纵身腾跃，轻松跳起五丈高度，身后随她疾驰的荆棘灵剑，同时落入她手中。 　　一团脸盆大的漆黑魔火“嘭”地打在她身上，荆棘灵甲一阵黯淡，但黄栌雪本人安然无恙。 　　团在蜗牛壳的软体生物向她伸出无数触角，而她只在心里默数。 　　三秒，四秒。 　　黄栌雪将全身灵气灌入灵剑内！ 　　一米二左右长度的灵剑，剑锋再度暴涨！荆棘扭曲缠绕，显出的符箓宛若流光。 　　她向下挥动，十米长的荆棘灵剑劈在宛若装甲的蜗牛壳上！ 　　蜗牛壳上，迷乱色彩一阵荡漾，同样浮现出一层虚幻鳞甲，与劈落的荆棘灵剑相抗。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道光柱突然从护山大阵中射出，照到黄栌雪身上。 　　灵能炮！ 　　血蓝再次全满！！！ 　　虽然光柱只从她身上扫过，随即又射向另一个玩家，但就是这一瞬间，她碧绿灵剑上缠绕的荆棘突然冒出一根根长刺，扎穿保护蜗牛壳的虚幻鳞甲。 　　下一刻，蜗牛妖魔的虚幻鳞甲无声碎裂，躲在壳众的软体生物生出更多触手，却只能被荆棘灵甲上同样冒出的长刺排开。 　　黄栌雪这一剑再无阻碍。 　　第六秒。 　　斩！ 　　剑锋落下的声音几不可闻，但蜗牛壳直接被劈成两半，向两边倒下。 　　藏在壳中的魔种裸露空气中，如心脏般闪烁跳动。 　　同样暴露出的浅灰色软体，立刻流动着，想要将魔种包裹住。 　　第七秒。 　　顺势落地的黄栌雪“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又是一发灵剑射出。 　　咔嚓。 　　魔种破碎！猩红魔气散开，蜗牛妖魔的软体在抽搐中化为一滩臭水，同时，黄栌雪的神临状态也结束了。 　　五六只同样巨大的妖魔已经向她扑来，黄栌雪不假思索，转身，手一扬。 　　神临状态结束后重新出现的玩家手机被她抛出，向着护山大阵飞去！ 　　在妖魔将要抓住她之前，她的身躯突然化为光点散去，然后伴着手机一起穿过护山大阵，重新凝聚。 　　这个时候，距离她做完锻神功，才过去九秒。 　　小雪正在下直播间的观众们：“！！！” 　　“小雪好帅！” 　　“小雪女神！” 　　“66666666” 　　“你们在说啥？” 　　“等等，刚才眼花缭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等等，我就一低头？？？” 　　“眨眼好像错过了一集……” 　　“开神临的时候怎么能低头？” 　　“开神临的时候怎么能眨眼？” 　　“神临就是子弹时间啊，我们觉得八秒一下子就过去了，但是对于神临状态下的玩家来说，这八秒很慢的，他们能在这八秒里打出很多操作，看的时候绝对不能分神！” 　　“这游戏竟然还有子弹时间？这不是一个网游吗？” 　　“神经连接的沉浸式网游，每个人都能子弹时间……” 　　“卧槽！好想玩！” 　　“我也想要像小雪这么帅啊啊啊啊啊啊啊！” 　　“给小雪打call！” 　　“八级的小雪都能做到这么多操作，不知道九级的唱花衣能怎么样？” 　　“都说了不要引战好伐……” 　　“我感觉很好！”黄栌雪看也不看弹幕就说，“讲实话，神临状态下对自己身躯完全掌控的感觉，真是爽呆了！我个人感觉上，觉得这个有点近似跑者高潮，虽然六识会不断收集信息给你，但你的心是超脱于这些信息的，只全神贯注在自己将要完成的目标上！” 　　她说话的语气生机蓬勃，眼神也亮闪闪。 　　“这应该也是一个神临状态的小技巧，等公测后，大家可以试一试。做锻神功的时候呢，不要只想我要做好锻神功，我要进入神临，得思考神临中你想干什么。能一边思考一边完美做出锻神功的动作，差不多就能突破六级的屏障，连续升两级到八级没有问题！”黄栌雪先是把自己的感悟说出来，又道：“接下来大概没时间和大家说话，因为我要为九级还有这次大战的贡献值而努力了！这回我一定要拿到限定时装，请大家祝福我！” 　　直播间的弹幕： 　　“小雪加油！” 　　“小雪你一定能拿到时装的！” 　　“迫不及待看小雪换新衣服了嘿嘿嘿。” 　　“啊啊啊啊真的好想玩天侠啊。” 　　“想玩+1” 　　“想玩+2” 　　“想玩+3” 　　“别想玩了，大家，快去看星鲸的主直播间！” 　　“青华道护山大阵出问题了好像！” 　　*** 　　同一时刻，山门法坛的外坛前。 　　杜渐皱眉盯着青铜大鼎上冒出的紊乱符箓，脸色难看起来。 第90章 　　紊乱符箓闪烁，是法坛在尽力维持道场的运转, 　　护山大阵不过是三万诸天对道场的另一种称呼, 因为护山大阵, 确实只是法坛外放灵气形成的“场”而已。 　　蔚蓝星说“场”，而三万诸天称为“道场”, 想叫护山大阵护城大阵也没问题，只要能有座山或者有座城。 　　虽然说蔚蓝星的各种电场磁场，并不像三万诸天的道场一样, 拥有诸多功能, 但它们却拥有一个相似的特点, 那就是会受到灵脉、地势、高度、温度、植被，甚至种种活动的生物, 等等外来因素的影响。 　　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 法坛放出的灵气, 无法做到均匀分布在道场的每一处角落, 这就像是蔚蓝星上，分明在同一个房子里, 客厅里面的wifi信号很好, 卧室盥洗室根本连不上wifi一样。 　　法坛会努力调度道场里不均匀的灵气, 使其尽量均匀分布。但毫无疑问的, 既然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防火墙, 那每一个道场，也都会有其薄弱之处。 　　不过嘛，通过数个专攻不同方向的法坛道场共振融合, 所形成的护山大阵整体，能极大地弥补道场原本的薄弱之处。 　　可惜，要说完全不存在薄弱之处了，那就同样是毫无疑问地…… 　　不能。 　　夏炯对直播间的观众讲解道： 　　“像我青华道这样的大仙门，过去每月都会有专人对护山大阵进行更改和维护，每一峰的主坛，更是有元婴长老甚至身为羽客仙君的前掌门主持调整……虽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青华道，护山大阵不过刚刚能完全开启，唯一一位元婴长老更是身处外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说那指挥大军的魔神十来分钟就找到了大阵薄弱之处，并且明白如何通过攻击这薄弱之处，影响主坛运转，一步步将小问题放大，最后使得共振不稳，各峰主坛与护山大阵脱节……” 　　他停了停，一字一顿道：“我不相信。” 　　“……” 　　在看直播的观众大部分没有完全理解夏炯这一长段话的时候，杜渐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她艰难道，“有奸细。” 　　“奸细是肯定会有的吧？”夏炯道，“小杜，你自己也知道原本的青华道，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单单一个外忧，就能让它倒下么？必然要加上内患才行啊。” 　　“……” 　　杜渐咬住嘴唇。 　　她不觉得原本的青华道有什么内患。 　　对她而言，自从成为青华道的外门弟子，每天过的，都是曾经的她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师兄姐师弟妹都不愧是求道之人，为他们授课的师长更是品行高洁，虽然不至于说完全没有龌龊事，但激烈到会让人成为奸细的内斗，确实从未听闻。 　　那是因为你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啦，夏炯想。 　　“过去不曾听你弟弟说过什么吗？”他问。 　　“……回掌门，并无。”杜渐回答。 　　“哎，我拜入门中时间太短，也不太了解这些啊，”夏炯还记得这是在直播，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先补充了一句，又道，“这种事，果然还是该问你们曲长老吧，师兄，师兄？不说话啊，还在生气吗？” 　　曲忘生没有说话。 　　要不是鸽血红镯子依然伸展着细藤，轻轻捂住他右耳——自从那天突然迸出杀意后，曲忘生就再也没有让细藤绕过夏炯脖颈——又攀附着水晶透镜，夏炯说不定会觉得，他师兄已经掉线。 　　……虽然没去过燕京，但据说燕京有很多修士，更有轩辕剑宫的人驻守皇宫，就算和青华这边同样天膜裂开一条缝，魔气爆发，搞得那些修士需要掩护燕京的平民百姓撤离，应该也不至于说句话的功夫都抽不出来？ 　　夏炯分心思索片刻，就听到一阵不祥的“BGM”。 　　他抬头一看，便看到护住整座青华山脉的缭绕云雾急速转动，形成排斥力防御不断射来的漆黑魔火，然而这些魔火射中的地方，都“刚刚好”是不同峰道场的结合之处，就像是往两个齿轮的卡合点塞石子一样，虽然转动的齿轮下一刻就能把卡进来的石子迸射出去，但一直不停地往卡合点塞石子，做工再精良的齿轮组也会…… 　　“咔！” 　　山门外坛的青铜大鼎上，乱喷的紊乱灵光突然顿住，正在捏诀做法的杜渐动作也顿住。 　　下一刻，山门外坛好似恢复正常，而杜渐则产生一种一拳打空的气血翻涌感。 　　她重新提气，心里则瞬间明白过来，山门的法坛不是恢复了正常，按掌门喜欢用的比喻，是作为单个齿轮，从整个护山大阵的齿轮组上崩离下来了！ 　　无法从其他峰主坛上得到支援的山门法坛很快会遭遇上万妖魔人魔围攻，如果这期间无法重新融入护山大阵，到时候山门就真的会被击破！ 　　“护山大阵上最大的进出口在山门，所以哪怕护山大阵紧闭，山门的薄弱点都比其他地方要多，”寡言的邱向明说起进攻，语速都比往常快了一倍，“在敌方占据优势兵力和火力的情况下，山门在初期是一定会被攻破的，但就算一定会被攻破，也不能让敌人轻松夺走，趁我方占据高地和阵地，一定要打得敌方肉疼才行！” 　　唯一的女教官李秋月与他争锋相对。 　　“问题是这群敌人不是人类，根本没有会肉疼的脑子，它们混乱到不会受到士气影响，即便与它们针对某个据点进行长时间拉锯战，它们也不会疲惫，”李秋月道，“与之相比，哪怕天侠可以复活，火炮一旦损坏也无济于事，我认为应该先把一部分火炮撤回到外峰上，在外峰打造第二防线。” 　　“嗯，”夏炯002问，“还有其他人有意见吗？” 　　只会格斗的王良平和只擅长打猎的尼基塔·扎伊采夫连连摇头。夏炯本身瞥一眼几个直播间的弹幕，发现依然没有来自“第一线专业人士”的意见，通过丝弦在蓝牙耳机的频道里说，“不要紧，山门的大家继续浪。” 　　同时，他又在本次活动的任务单里继续上新的任务，接了后勤任务的玩家们，继续从仓库搬出火炮，布置在外门上。 　　“一旦无法回收山门，就放弃山门的火炮吗？”李秋月皱起眉，“掌门，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这个时候不浪费，什么时候浪费？”夏炯002说，“我个人认为对付妖魔不需要其他战术，唯一的战术就是加大火力，能多杀几个就多杀几个。” 　　夏炯002这么说，同时，夏炯本身也在对杜渐道：“你确定？” 　　山门主坛前的杜渐铿锵有力道：“弟子请战！” 　　夏炯沉默了一下。 　　……小杜才十二岁。 　　但对于三万诸天而言，炼气弟子便罢，一个已经筑基的弟子，不管是什么年纪，都能当做成年人看待了。 　　她请愿上战场，夏炯无法阻拦。 　　“有一件事，”年轻掌门斟酌着道，“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杜渐。 　　“关于你弟弟的。”夏炯说。 　　“！”杜渐。 　　“我现在决定，等这场大战结束后再告诉你，”太极台上，夏炯咧嘴一笑，“开心吗？想打我吗？” 　　“！！！”杜渐。 　　“虽然临上阵前扰乱人心是大忌，但我现在宁愿叫你心绪不平，”夏炯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杜渐此刻真的有想打他们掌门一顿的心，却只能按捺住着急和怒气，回答，“弟子不知。” 　　夏炯见她是真的不知道，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我得让你明白，”他说，“这里也有人在等你回来啊。” 　　杜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随风纷飞的丝弦落到她头顶，仿佛是不正经的掌门摸了摸她的头。 　　夏炯趁这个机会，给她加持醒神术。 　　杜渐低下头，又抬起头。 　　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已经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回来，好听听掌门你要说的事，”杜渐道，“但要是掌门你用我弟弟的事唬人开玩笑，我便要申请与掌门你上擂台，到时候请掌门同意！” 　　“好，你来呀。”夏炯笑道，带一点你要是能打到我算我输的贱兮兮语气。 　　丝弦飘走。 　　杜渐深吸一口气，强制静下心。 　　对于玩家们来说，一次只能维持八九秒的神临状态，是修士们每日功课，无论捏诀做法，还是斗法，都必须一直进行的。 　　维持这种空灵又全神贯注的状态，她先捏诀。 　　鹰眼术。 　　杜渐的虹膜上闪过青光，视线突然能将几里外的一个小点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只黑皮金纹的蜻蜓魔神就在那里。 　　夏炯借用护山大阵的视角，看到少女身周镀上一层又一层的灵光。 　　他忍不住把直播间镜头调过去，并像是旁白一样，给观众们做解说： 　　“小杜筑基后，选择走独武峰，也就是兵峰的道路。青华道的兵峰，就是目标破坏自然环境，攻击力上升百分百……目标以魔气侵染动植物，强行并大规模改变动植物自然性质，攻击力再次上升两次，百分之四百……魔气敌对，攻击力继续上升……来了！百分之五百我大青华‘你敢砍树我就砍你’拳！” 　　不知道掌门在乱编些什么的杜渐，眼里只有魔神沨。 　　她脚下一蹬，只是一刹，就跨越数里。 　　与过充能的灵剑术灵甲术相似的荆棘，此刻缠绕在她身上，伸展尖刺朝外，随她一拳砸下。 　　怒喝响彻天地间。 　　“魔神！纳命来！！！” 第91章 　　青华山向南数里之外。 　　面对怒喝冲出的杜渐，沨一展透明翅膀, 不进反退！ 　　作为虫系的妖魔, 她并没有像其他虫系妖魔一样, 将魔化的方向放在增大自己的体型上。毕竟大体型在一些近身战斗上的确有优势，可面对七圣二祖门下层出不穷的手段时, 就显得格外笨拙了。 　　沨魔化的方向，是加快速度。 　　蜻蜓一闪！ 　　她与杜渐错身而过。 　　没有打中。 　　但杜渐这一拳虽然只是擦过，也让沨的右边前翅从翅斑开始完全折断, 护身荆棘几寸长的尖刺更是扯下了沨腹下一只短足。 　　然而杜渐自己也被沨不顾护身荆棘的长刺, 以虫唇撕扯下手臂上的一大块肉, 鲜血喷出。 　　漆黑魔火在伤口上燃烧，并有迅速蔓延到其他地方的趋势, 护身荆棘灵光猛涨, 幻化出无数绿叶鲜花, 将伤口紧紧包住, 阻碍魔火蔓延。 　　杜渐像是完全不觉得疼一样，另一只手竖指成剑, 模拟长羽, 身体如风中飘絮, 以完全不符合速度的轻盈, 在空中打了个转, 再次正对错身而过的魔神。 　　筑基修士使用轻身术，已无需将性命寄托于鸿羽之上。 　　因为这一刻，她就是轻盈鸿羽本身, 可以在天地间随意飘摇。 　　“逍遥道的修士……” 　　沨道，啧了一声，敏锐意识到，修士对付起来，和她过去在虚空中交战过的御庭仙兵不同。 　　御庭仙兵们不会多少术法，说到底，御庭仙兵在成为仙兵之前，也是凡人。 　　虽然御庭仙兵们在死后以大毅力大意志磨砺自己的神魂，成功后才能被招上仙界，得赐灵核塑身，不似青华仙兵这般羸弱，但绝大多数御庭仙兵，都只会兵圣术法，再会一两个自家御庭真君所属道派的术法，就差不多了。 　　他们是士兵，不是修士，只需要学会对敌，学会诛杀妖魔人魔，不需要关注道派之别。 　　修士却不同，每个道派哪怕做同一件事，都各有不同手法。 　　若是御庭仙兵，刚才那一下，肯定会冲过头了，逍遥道的修士却能如此迅速且毫无突兀地转折回来，真是，真是…… 　　“……真是恶心！” 　　沨暴喝。 　　她不再思考，翅膀再震，迅速拉起高度。 　　蜻蜓向来要居高临下对付猎物，她要撕碎这个女修的身体，一片片吃下去！ 　　杜渐面对魔神的咆哮，怡然不惧。 　　维持着那种空灵又全神贯注的心态，她抽下护身荆棘就是一甩，荆棘上长刺甩出，闪烁符箓灵光，向着飞高的沨射出。 　　音障碎裂。 　　“轰！” 　　*** 　　“乱了。”邱向明道。 　　“真的有放弃指挥军队和敌人单对单的指挥官……”李秋月无语感叹。 　　“不这样还怎么打哎，只是个游戏啦。”参合不进讨论，刚刚向夏炯002询问自己能不能和玩家一起战斗去的王良平摇头道。 　　“哈哈哈，我的朋友，”身形好像一只熊的尼基塔·扎伊采夫爽朗一笑，“你超游了，要扣工资。” 　　“说出超游两个字的尼基塔你也超游了，一起扣。”夏炯002虚着眼道。 　　“咳咳。”这个厄罗斯男人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王良平更是捂上嘴，只拼命眨眼来询问夏炯他到底能不能去和玩家们一起战斗。 　　夏炯002只能挥挥手，让这两人离开。 　　王良平和尼基塔·扎伊采夫快乐地去参加玩家们的战斗了，但被分配到参谋工作的邱向明和李秋月，注意力还全在半空中的实时地图上。 　　“这样一来，应该可以拖延不少时间。”李秋月认可道。 　　“但能做到的只有拖延时间。”邱向明皱眉道。 　　“只能希望其他人动作慢一点……啊。”夏炯002再次听到危险的BGM，寻声抬头。 　　山门道场在攻击下不断缩小，边缘让出了能让妖魔人魔大军通过的间隙，哪怕顶着不断的炮击和近战玩家的攻击，大军依然不顾伤亡，蜂拥而入，倒下的尸体几乎堵住了这护山大阵与道场之间的间隙通道。 　　而夏炯们听到的BGM，是外峰的法坛道场，也被撬动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这里，忍不住也紧张的分析起来。 　　“难不成会这么叫怪物大军一个个把阵法撬开？” 　　“不是阵法，是道场。” 　　“你杠精么你？” 　　“我不太懂……现在道场被一个个撬开，在敌人兵力火力充足的情况下，我们很容易被一个个攻破么？” 　　“分开之后失去配合，防御力会下降，的确会分别攻破。” 　　“我明白了！这一个个道场，就像是组成阵法的一个个士兵对吧！比如说戚继光将军的抗倭鸳鸯阵！每个士兵拿不同的兵器，组合在一起才是最强！” 　　“拿这些怪物和倭寇比是抬举倭寇好不好？最前线的直播看了没有？那些怪物死也要拖一个垫背，我都纳闷了。到底是我们能复活还是它们能复活啊。” 　　“说起来，我刚才去前线的直播间看了看，那些怪物都没有一个建模重复的，哪怕是相同种族，也会有很大不同，看得我说不出话，只能讲星鲸实在是太强了。” 　　“在天侠里还能用显微镜看到细胞呢……” 　　“不是说使用显微镜的人，其实是进入了特殊地图？” 　　“还有这种说法？” 　　“星鲸说得煞有其事哎。” 　　“不？真有人信这种说法吗？这明显是在唬人吧？我觉得星鲸和这个青华道掌门一个德性！” 　　“上面的讨论都离题万里了……” 　　“我觉得呀，比起各峰被分别击破的可能，现在有个问题更突出啊。复活点只在朴阳峰上有，一旦峰与峰之间被分割，复活的玩家要怎么前往任务安排的战场啊？” 　　“卧槽！是啊！” 　　“卧槽！这怪物攻城的难度未免设定得太大。” 　　“明明是星鲸太变态了！” 　　“狗策划！” 　　“狗策划+1” 　　“狗策划+2” 　　“别说了，狗策划+3，这场大战的难度确实太高。别看神临状态下玩家们个个都战斗力不俗，但进入神临，首先要做二十一个动作的广播体操。这速度再快也要花上四五十秒吧？” 　　“神临再强，都是个需要咏唱时间的大招，也就是说一分钟甚至两分钟才能战斗那么七八秒，差一点的甚至只有五六秒。这极大的限制了玩家的战斗时间，哪怕会复活也没什么用。” 　　“不开神临，玩家面对这些怪物就是送菜，一口七八个的废物点心。” 　　“至于火炮，因为星鲸坚持不开空间装备，哪怕生产系玩家给火炮加上了各种减轻重量的符咒，火炮移动起来都很慢，七星社玩家的射击技术又弱的一批，讲真的，我很怀疑这场大战到底能不能赢。” 　　“我也觉得，星鲸这小作坊绝对预估错玩家战斗力了。” 　　“没关系啊，输了也没什么吧。” 　　“只是个游戏而已，还是内测中，本来就是在进行测试，预估错强度又没什么问题。” 　　“公测的时候，怪物强度肯定会下调的。” 　　“是的啊，天侠看起来好玩是好玩，但难度真的很高，公测后一定会调整。” 　　“为什么我没能拥有这种信心呢……” 　　“别提公测了，刚才我好不容易刷新出SW2的购买页面，一点购买，妈的又崩。” 　　“就算网页一直崩崩崩，页面上显示的库存也在飞速减少哎，到底是哪些幸运儿顺利买到了啊。” 　　直播间的一些观众，看着“NPC”杜渐和魔神堪比好莱坞大片的战斗场面，一边喊着666，一边继续进行他们离题万里的讨论。 　　但更多人，把目光放在一个非指挥中心，非生产基地，也非前线的直播间里。 　　“来对镜头打个招呼嘛，花衣姐，”夏炯005对唱花衣说，“你可是我们天侠里的玩家第一高手哦！” 　　“我算啥子第一高手？而且为啥子掌门你也喊我花衣姐了？”已经三十多岁，自问不是年轻人的唱花衣羞耻捂住脸，“能不能别拍，我没怎么捏脸，叫熟人看到太可怕……” 　　“别怕别怕，你挺上镜的。”夏炯005连忙宽慰她。 　　“不能打个马赛克吗？”唱花衣问。 　　“这直播呢，怎么打马赛克啊，花衣姐。”夏炯005笑眯眯。 　　“总觉得掌门你又在唬我，”唱花衣皱着眉，“直播也能打码的吧？” 　　“我为什么要唬你！这个说法真让人伤心！”夏炯005小声怪叫道，“花衣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哪敢啊。” 　　她无奈这么说，但这一片很忙碌，唱花衣捂住脸几秒，没工夫和夏炯005继续耗，只能放下手，麻利儿去干活。 　　他们一行有五十个玩家，等级都有八级，和唱花衣一样升到九级的玩家也有四五个，算是一万多个天侠玩家里，最顶尖的一批高手。 　　在敛息术的帮助下，这群高手背着各种道具，绕过直线奔向青华道山门的妖魔人魔大军，从另一条路，悄悄潜伏到裂缝附近。 　　“这里可以吗？”一个玩家问夏炯005。 　　“得再后退一点。”夏炯005看了看，泛着浅紫颜色的虹膜倒映着常人看不见的浅淡魔气。 　　惊动周围的魔气，会让守在裂缝外的那个魔神警觉，一群玩家不敢马虎，便又后退了一些，重新找到一个位置，终于得到夏炯005的点头。 　　他们便开始清扫地面，又把从青华山背过来各种东西摆在地上，比如说香案香炉，比如说净水坛和幢幡，比如说火炮和炮弹，又比如说，一玲珑小巧的精致盆栽。 　　对，花盆是很精致，不过，直播间里稍稍懂一点植物学或者农活的观众都能看出，这里面种的，应该只是一株刚发芽不久的…… 　　一株刚发芽不久的土豆苗。 第92章 　　【■■■云端服务器×2：成对出售，牵连两界, 毫无延迟, 你的游戏服务器的最佳选择！PS：不要疑惑为什么它是土豆形状的, 问就是碧育的错。价格：88】 　　是的，土豆苗是新服务器。 　　不过这新服务器不是从掌门印系统商城里买的, 而是太极台上那一株土豆，经过两个多月的生长后，结出的新块茎。 　　曲忘生上次回青华山, 检修请仙兵法坛时, 发现摆在香案上的土豆苗竟然已经进入成熟期, 可以收获了。他就发挥本职，趁着那天星鲸对天侠进行维护, 随手把所有土豆都收获了, 然后以神农道的术法对收下来的十来个土豆处理了一下, 使其无需休眠就能发芽, 又重新种了十来个盆栽。 　　蔚蓝星那边，随着游戏多次维护, 为了掩人耳目, 夏炯换了一家租服务器, 摆在机房里的土豆植株也跟着搬了一次家。 　　可能是环境不对的原因, 虽然和请仙兵法坛上的土豆是同时种下, 这边已经成熟，机房里的土豆却才刚刚开花。夏炯见此，用新的两盆土豆盆栽替换了请仙兵法坛和机房里的两盆, 将机房里的土豆盆栽搬回了青华山。 　　不过就算是这样，剩下的土豆盆栽……剩下的服务器，也还有十盆呢。 　　“能自我增殖的服务器真是太棒了！”夏炯005看着摆在香案上的土豆服务器喃喃自语，“节省了我多少积分啊！” 　　他已经完成“使青华山各大主峰主坛恢复运转，将护山大阵扩大到青华山脉全山”的主线任务，收获了一千积分。但因为大军进攻，这一千积分立马就花了出去，都没能成功在系统结算里停留十秒，所以他依然是穷光蛋一个。 　　要不是土豆会长土豆，夏炯觉得自己现在肯定一筹莫展。 　　而布置法坛的玩家们看到夏炯005一直对着植物说话，纷纷吐槽： 　　“掌门你不来帮忙搬个东西吗？” 　　“掌门你不要光看我们干活自己不动手啊。” 　　“你们这是对掌门的态度吗？小心我扣你们贡献值。”夏炯005也吐槽他们，却是跟着去搬弹药了。 　　片刻，法坛已经布置好，周围火炮也固定上。所有人的动作都沉了下来，知道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刚才这些小动静，尚能被敛息术掩盖住，可一旦做法开坛，除非远处那个守在裂缝外的魔神又聋又瞎又没有心，不然绝对会发现这边的。 　　“我会尽量缩短做法开坛需要的时间，但最少也要五分钟。”夏炯005正经道，“那个红披风魔神的实力，应该会相当于金丹期修士。虽然他是专职以魔气污染其他生灵的那一类魔神吧，嗯，按照蔚蓝星的游戏术语说，是个心灵控制系，近战不会太强。但这不代表你们能小视他的战斗力，所以请不要鲁莽，接下来的战斗，就算你们能复活，再从青华山跑来，也赶不及了。” 　　“知道了掌门。” 　　“你别担心啦。” 　　“虽然我们连筑基期的小师姐都打不过，而这个BOSS是金丹期……” 　　“这世界上哪有推不掉的BOSS。” 　　玩家们齐声应道，语气沉稳里带着轻松。 　　夏炯005笑起来，又道：“除了你们之外，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帮手，按照默契，她应该就在附近……” 　　“我在，”一个沙哑声音自不远处响起，道，“问夏掌门安。” 　　完全没发现不远处还有个人，玩家们吃了一惊，应激反应寻声望去。 　　就见一个穿灰扑扑粗布武袍，双臂小腿绑着白布带，用鲜艳红绸束发的瘦弱女子，站在那里。 　　瘦弱女子个头不算高，面色很苍白，两颊毫无血色，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但她身姿却如利剑般笔直挺拔，怀中也的确抱着一柄没有剑鞘的古朴长剑。 　　看到夏炯005和众人视线转向她，她恳切道： 　　“轩辕弟子连贞，多谢夏掌门救道之恩。” 　　“不过举手之劳啦，都是昆源修士，没必要说这么多谢谢。况且我只是个新上手的风雨道，练手的时候叫连姑娘你受了不少罪吧，你不怪我就好啦。” 　　夏炯微笑说。 　　文圣门下有术法能尝试唤醒入魔的修士，唯一的问题是并不对所有入魔修士都有用。 　　能救回连贞，只是他运气好。 　　突然出现的连贞看上去并不认同夏炯的话，对她而言，入魔成为人魔，比丢了性命更可怕，而唯一徒弟朱恭靖若在她入魔期间遭遇不测，那就是可怕中的可怕了。青华道庇佑了无人关照的朱恭靖，曲忘生请来慈航道修士摘取掉强植入她体内的魔种，夏炯又将她的神智从混沌中唤醒，都对她有大恩大德，这辈子结草衔环，恐怕也无法相报。 　　这样的恩情，见面必须提，才能让夏掌门和濯清君知道她有将这些事记在心里，时刻准备报答，不会忘恩负义。 　　不过，虽然连贞自己是这么认为，但听到夏炯的随意态度，却也没有反驳。 　　此时此刻，这点小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 　　“虽然连姑娘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夏炯005道，“但牵制那红披风魔神的主力，只能由你担任了。” 　　连贞郑重道：“此为大义，在所不辞。” 　　玩家们在一边围观。 　　“哇，是新NPC！”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新NPC？” 　　“不是新NPC啦，她之前在剧情里出现过的。” 　　“这是之前收复如显峰人物的那个人魔BOSS。” 　　“啥？被打败的BOSS成为了己方队友？星鲸策划这写的什么老套剧情？” 　　“爽就行了，嘿嘿，山上又要又新的小姐姐啦。” 　　玩家们讨论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连贞听到了。 　　她苏醒以来，就在青华山附近修养，也见过不少青华仙兵。虽然青华仙兵的很多行为叫她摸不着头脑，但据说当初为了夺回青华道如显峰，他们被她杀了一次又一次，所以连贞面对他们时，心里充满愧疚。 　　面对听不懂的话，她努力对玩家们笑了笑，将怀中的无鞘古剑握在手里。 　　夏炯005见她准备好，才拍了拍手，将玩家们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那么，红披风魔神由连姑娘对付，”他道，“你们的任务转为牵制其他妖魔人魔。刚才已经说过了，红披风魔神近似心灵控制系，千万不能让他带着一群妖魔人魔打连姑娘一个！” 　　“嚯，原来我们的任务是打小怪啊。” 　　玩家们立刻表示他们明了了。 　　夏炯005对连贞点点头，玩家们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虽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但能成为这个游戏里高手的，谁不是投入了认真和无数精力？ 　　他们各居其位，有人操作火炮，有人静下心打锻神功，有人闭眼冥想。 　　“花衣姐，你不做广播体操？” 　　一个玩家招呼闭眼冥想的唱花衣。 　　他对唱花衣也挺好奇的，一测时，唱花衣一直和她那群小姐妹，或者好其他玩家一起练级打怪。虽然她升级速度一直是所有人里最快的那几个，但并没有脱离群众。 　　第一高手这个称呼，当时大家也就是调侃般地说一说。 　　二测玩家进入游戏后，玩家之间的纷争一下子多了起来，唱花衣担着第一高手的名头，还是个女玩家，立刻被许多麻烦沾上。 　　为了避开这些麻烦，她不得不独自行动，结果连他们这些一测时的老伙伴，都经常找不到她。 　　说是第一高手，和其他九级玩家比，是差不多还是有差别呢？ 　　毕竟是个女玩家…… 　　他如此走神了几秒，迅速回神，做起锻神功。 　　夏炯005抬眼扫视所有人的进度，在大部分近战玩家即将做完锻神功时，闭眼呼吸。 　　片刻，他手一扬，做法开坛。 　　一枚优质灵珠从下了敛息符的包裹里拿出，光华氤氲，瞬间驱散四周浅淡的魔气。 　　夏炯轻轻一抛，这枚海碗大小的优质灵珠就悬浮在了盆栽土豆苗上方，而盆栽土豆苗则摆在香案上那个应摆放牌位的位置，上下连通，射出一条极细的光线，向正上方天空射出。 　　夏炯立刻脚踏禹步，捏诀的手指尖灵光闪烁。 　　灵气随之震动，不远处的魔神炀，马上就感觉到了。 　　炀已经百赖无聊到不断用魔火焚烧周围，甚至焚烧从裂缝里钻过来的妖魔人魔，现在看到变故出现，不惊反笑，喝道：“果然来了！” 　　他话音刚落，第一个出击的连贞身若剑光，已是一步至他面前，抬手便斩。 　　炀竟是抬臂阻挡，并且，真的用他那不着片缕的手臂，挡下了连贞的剑锋。 　　无鞘古剑与魔神手臂相抗，发出琅琅金石相击之声！连贞的剑只斩进魔神手臂浅浅一层皮，便不得寸进。 　　“哈，”炀嘲笑道，“你手是软的吗？力气这么小？” 　　连贞不为所动，只念道： 　　“你违反大燕律。” 　　“啥？” 　　炀没想到这个时候，与他对敌的修士竟然会说什么律法。 　　在连贞话音刚落，他忍不住继续嘲笑时，连贞手里的无鞘古剑，突然燃起一抹金焰，剑锋刹那升温，瞬间竟然又斩进去半寸。 　　炀顿时意识到不对，要抽回手臂，但连贞且没有停歇，厉声喝道： 　　“你滥杀无辜！” 　　无鞘古剑上金焰猛涨，上面闪过大燕律的一字一句，定下炀的罪行。 　　每定下一个罪行，这把剑就多沉重一倍，光焰嗡鸣中剑锋震动，像是切豆腐一样顺滑，蓦地就斩落了炀的这只手臂！ 　　“可恶！” 　　炀连连后退，想将手臂重新生出，却发现金光附着伤口上，手臂无法生出。而连贞不依不饶，追着他一剑又一剑。他只能挥舞披风，招呼大军道：“杀了她！” 　　却没有妖魔人魔上前来。 　　炀定睛一看，就见周围多出了许多古怪仙兵，又有更加奇怪的修士法宝从空中落下，砸向妖魔人魔爆炸，竟然打得周围大军一直后退。 　　古怪仙兵们呼喊着他听不懂的话。 　　“拉住那个怪！” 　　“孙贼！你爷爷在这里！” 　　“这些怪根本听不懂嘲讽啊，别喊了行不？” 　　“你爷爷喊得爽，管我！” 　　而夏炯005这边，战斗终于开始，直播间里涌来不少观众。 　　他们盯着唱花衣的身影，打出一连串的感叹号和问号。 　　“？？？” 　　“！！！” 　　“为什么她能不做广播体操直接进入神临？” 　　“为什么她能放完神临过了两三秒就能再一次进入神临？” 　　“妈的这是作弊吧？！” 　　“不，我一直有关注，但市面上好像还没推出关于天侠的外挂……” 　　“我不管！这绝对是作弊！” 　　“哪里搞错了，我以为所谓的第一高手，只比一般玩家强一点，但这个……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了啊！” 　　“我之前看小雪学锻神功，教官是说过，有天赋的人在熟悉了锻神功后，能不做操就进入神临，我以为这得是十级之后才会开放的功能，原来九级就能做到？” 　　“果然是迫真大佬。” 　　“大佬大佬。” 　　“真特么帅。” 　　“这和剑修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不知镜头跟随，唱花衣没用灵甲术，只穿青华校服花青道袍，一手持白羽，跳跃到半空中。 　　她另一只手比出手槍射击的姿势，缠绕荆棘的碧绿灵剑在她指尖凝聚。 　　唱花衣一甩白羽，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无数灵剑自她指尖迸发。 　　飒飒飒飒！覆盖三百六十度，碧绿灵剑向四面八方射出！甚至在妖魔人魔包围中清出一片空地。 　　如此灵剑连绵不绝，直到神临结束。 　　这时候，担当辅助的玩家一发灵能炮打到她身上，为她补上刚才耗空的蓝条。 　　唱花衣感觉了一下状态，深呼吸一下，落地后又跳起，再次进入神临！ 　　又是三百六十度的覆盖式万箭齐发！ 　　“这他妈是女版卫宫士郎！” 　　“无限剑制！” 　　“我是剑骨头！” 　　“是大佬！” 　　“大佬！【跪下” 　　“大佬！【一起跪” 　　“……咦？” 　　“……呃？” 　　“大佬这回神临结束得有点早？” 　　“怎么回事？” 　　“……卧槽。”之前离得远，看不清，现在距离近了，唱花衣不小心瞥到BOSS那边，心中一震，无法保持空灵，脱离了神临。 　　她有点崩溃地惊叫道：“为什么这个BOSS不穿衣服啊啊啊啊啊啊——！！！” 第93章 　　“什么？不穿衣服？” 　　“什么？这游戏终于发福利了？” 　　“打马赛克的裸男算个鬼的福利啊！” 　　“刚才还骗唱花衣大佬说直播不能打马赛克呢，结果血腥场面马赛克就算了, 这个刚才没有马赛克的裸男, 明明一开始没打, 刚才却突然打上了。” 　　“不管不管，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 　　“让我康康啊！！！” 　　直播间的弹幕又是一波热议, 但不小心瞥到裸男的唱花衣只觉得…… 　　嘛玩意儿！好特么辣眼睛！！！ 　　她甚至一瞬间退出神临，作为灵核的手机重新出现在手中，指尖不断凝聚发射的碧绿灵剑也消散了。 　　哪怕没有神智, 周围一圈妖魔人魔也感到了有机可趁, 立刻嗷嗷扑来, 而唱花衣正处于半空中。 　　“花衣姐！” 　　防护在请仙兵法坛周围，用灵能炮和火炮的几个玩家发现不好, 叫出来。 　　唱花衣再强, 一个人也无法奠定整个战局, 但领到这个任务的玩家, 是真的死一个少一个，现在挂回去, 肯定无法在限定时间内赶回来了！ 　　一瞬间, 好几发灵能炮的白色光柱照向身陷敌围的唱花衣。然而, 每一个使用灵能炮的支援玩家都发现, 他们都没有照到！ 　　就见光柱交汇的地方, 只剩下散落的光点。 　　没来得及吗？ 　　众人这么想，却见又是连续不断的碧绿灵剑，从妖魔人魔围堵的更上方, 嗖嗖嗖嗖射下，洞穿下方的妖魔人魔们。 　　玩家和观众们：“！！！” 　　原来在被妖魔人魔包围的一瞬间，唱花衣想也不想，就把手机丢了出去。 　　丢手机瞬移这一招，伴着小雪正在下火遍大江南北国内国外的时候，也被所有玩家熟知了，天侠里就没有不曾尝试过这一招的玩家，当然，因为每个人资质不同，用得好的有，丢出去无法正常着地，总会摔跤的人也有。 　　这五十个玩家高手，都是在游戏里磨炼身体，对身体掌控已经登堂入室的人，当然不至于在丢出手机后摔跤。可唱花衣此刻根本没有跤可摔，因为一眼扫过，她下方的地面，全是雏鸟一样伸长脖子对她张着嘴挥舞肢体的妖魔人魔。 　　甚至同她处于一个水平面的四面八方，也全是妖魔人魔。 　　唱花衣一咬牙，挥手，将手机垂直向上丢出！ 　　手机刷地就飞出四五十米，而三十米正是玩家们经过这段时间的实验，得到的能触发手机瞬移机制的距离！ 　　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叫妖魔人魔们扑了个空。 　　下一刹，她身形已重新凝聚在六十米之外的上空，并收敛心绪，在数秒的冥想中重新进入神临！ 　　灵剑如雨！ 　　刷刷刷刷—— 　　下方两三只妖魔人魔没了声息。 　　这时候，支援玩家们也反应过来，重新瞄准，用灵能炮奶起唱花衣的血量和蓝条。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出战玩家也各显神通。 　　不做锻神功，靠冥想集中注意力就能进入神临状态的，不只有唱花衣一个人。另外四个九级玩家，同样也掌握了这个技巧。只是相对于唱花衣在一次长时间冥想进入神临状态后，哪怕脱离神临，再进入只需要两三秒的快节奏连续九秒神临，他们花费的冥想时间，短一点的五六米，长一点的十来秒。 　　和唱花衣一样，这三个也是很少组队的独身玩家，之前名声不显。此刻突然出现在直播间里，只叫观众们感到变态，以及…… 　　好帅！ 　　“只要玩这个游戏就能变得这么帅么妈妈！” 　　“本来只想当一个云玩家，毕竟SW2太贵了，和二测的时候比又涨了一些，要九千多，不如去买台好一点的笔记本，但现在……” 　　“总之心动。” 　　“万分心动。” 　　“期末考第一名不知道能不能让家里同意给我买一个……” 　　“比起等家里买，不如看会不会有人开沉浸式游戏的网吧。” 　　“你们这些初中生高中生在想什么呢？天侠可是17+游戏！乖乖上课去！” 　　“拿家长身份证注册一下不就好了……” 　　“不是一直有传言说完沉浸式游戏可以开发脑域么，听说一测玩家里有个高三生成绩很差，已经放弃学业天天玩天侠，没想到玩着玩着他记忆力变好了，成绩一下子就上去，竟然跑到了中游。原本只能考个大专的，现在约估能去二本，再努力一下，一本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啥？这个传言真的有傻子当真？？？” 　　“神经连接游戏是新东西，很多研究所还在继续研究中心，能开发脑域也不是没可能吧。” 　　“啥？傻子竟然这么多？” 　　“听得有点想给我家孩子试一试了，虽然她才七岁。” 　　“……妈的，终于知道为什么朋友圈谣言有那么多人信了。” 　　直播间观众讨论的同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参与战斗的几十个玩家们，竟然真的维持住了场面。 　　一时之间，妖魔人魔大军既无法对连贞和红披风魔神的战斗造成太大干扰，也没有成功破坏夏炯005做法和布置好的法坛。 　　但这只是暂时的。 　　妖魔人魔依然源源不断从裂缝后钻过来，玩家们却是死一个少一个。它们的确尚未破坏夏炯005做法开坛，但与夏炯005的距离，却在不断缩小。 　　一个支援玩家慢了一步，前方战斗的队友在神临状态下被七八个妖魔人魔同时扑中，丢出的手机也被另一只像是狼一样的妖魔跳起咬住。 　　下一刻，这个队友灵核破碎，化光散落。支援玩家只能咬咬牙，给灵能炮换了一枚新灵珠，将炮口转向下个可支援的对象。 　　就在他转动炮口时，突然看到前方地面颤动，并缓慢却连续地向他这个方向拱起少许。 　　这个支援玩家一怔。 　　下一刻他意识到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支援玩家大脑瞬息间飞快转动，突然灵光一闪，大喊道：“大家！快用翻土术打下面的地！”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九级玩家茫然抬头，向这边望来，不明白这个支援玩家为什么这么说。 　　他身后有似蛇若蛟的妖魔向他张开长吻咬下，黑漆漆的尖牙泛起蓝莹莹的毒液斑点，他应该先从蛇吻下逃得一命再做别的打算，但看到那支援玩家的焦急神色，这个九级玩家干脆一咬牙。 　　他全身灵气都灌注进这一击。 　　翻土术！ 　　不少玩家会在种田时开神临用育灵术洒金坷垃，却很少在翻土时也开神临。这个一建号就会送给玩家们的术法，实在没什么花样可玩，比不过其他术法有梗有逼格。 　　至于灌注全部灵气，只为来一发翻土术，更是没人搞过了。 　　所以这个九级玩家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一霎，方圆半里，地动山摇！ 　　无形的能量在地下迸发，摇晃间大地裂开一道道纹路。十多条身躯呈环节状蚯蚓般长虫的妖魔没想到地下环境会突变，被这迸发的能量一冲，晕头转脑搞错方向，还没到玩家们保护的法坛前，就钻出了地面。 　　“卧槽！” 　　其他玩家看到，齐齐惊呼。唯有用出这个翻土术的那九级玩家尚未见到结果，那条大蛇上下颚合拢，他就身化光点散落。 　　下一刻火炮齐发，原本瞄准远方的炮口都抬起，射向近处的钻地蚯蚓妖魔，更有好几个玩家想也不想，反身飞扑，扶住跟着地面摇晃的香案。 　　夏炯005在心里啧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忘记用讲坛术。 　　讲坛术也是文圣门下通用的术法，太学道将其称为讲坛术，纵横道则称为论台术。 　　至于风雨道，对这个术法的称呼就更多了，以舞入道的风雨道修士将其称为舞楼术，以乐入道的风雨道修士则叫它琴房术，书法绘画入道的风雨道修士甚至会随意说这是书桌术，各有各的叫法，但实际上指的是一样东西。 　　夏炯以前也用过，二测首日，他在众玩家头顶凌空虚步，就是讲坛术的效果之一。而讲坛术的效果之二，就是为使用者提供一个稳固不会受其他影响的支撑。 　　现在再加支撑，已经来不及了，夏炯005只能把这件事反馈到本体那里，自己在这边绷着脸继续做法。 　　就算继续做法，可能也会来不及。 　　不过他有个新想法，要不要试试？ 　　一个念头浮起，夏炯005全注意力集中，都没发现，玩家们的阵型，乱了。 　　试图从地下暗度陈仓的蚯蚓般妖魔虽然被及时发现，没能直上高地拆水晶，却也突破了玩家们一开始建立的防线。 　　情况一混乱，本来就占据人数优势的妖魔人魔们，立刻就抓住了空隙。使用火炮的玩家和支援玩家们手忙脚乱，哪怕尽力掩护着前方的玩家，但不过二十几秒，原本的四十三个玩家，竟只剩下了二十七个！ 　　本就在弱势，玩家这边人数再减，防线眼看就要维持不住。 　　突然一道剑气扫过，是追着拦着红披风魔神砍的连贞眼见不好，远远来了一招。 　　金丹期修士的攻击力与玩家们不可同日而语，更别说本来就算七圣门下战斗力顶尖道派之一的四方道剑修。玩家们打生打死才能对上的妖魔人魔，她扫来一剑，竟然如切瓜砍菜般倒下一大片。 　　但连贞这边抽手帮忙，却也被炀找到空隙，他终于遁回妖魔人魔大军中。 　　下一刻，心情愤恨的炀又干掉了身边的几只妖魔人魔。 　　充斥浓郁魔气的鲜血汩汩流入他的披风，被他抓住一抖。 　　一股冲天魔气扫荡散开！本来就不畏生死的妖魔人魔大军，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 　　它们眼中红光愈盛，身上也仿佛披了一层暗红幻甲，随便哪个游戏经验丰富的玩家看到，都能明白，这些小怪绝对被上了不止一层增益Buff！ 　　“这真的打得过吗？” 　　开始重整的队伍里，一个玩家恍惚呢喃。 　　他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出叮叮当当声。 　　这个玩家回头一瞥，瞪大眼睛。 　　就见无数白光落下，一个个身形浮现，刹那间就出现了上千名玩家。 　　“应该还没五分钟……” 　　他奇怪道，下一秒，看到站在法坛前的夏炯005，就如玩家死去时一样，身躯化为散落光点。 　　他为了提前设置好新登录点，牺牲掉了这个分身。 　　不管如何，新的请仙兵法坛，做法成功了！ 第94章 　　【[大战频道][天膜破碎！保卫青华！] 　　远征特战队成功完成了设置新请仙兵法坛的任务！所有接到远征任务的天侠，都可以在死亡后选择新的登陆点——“限时活动地图·天膜裂缝”为第一登陆点。 　　胜利在向我们招手, 大家冲啊！ 　　温馨提示：更换登陆点后, 您无法携带任何非天侠制式装备和时装, 请注意个人物品保管，及时前往仓库保存。大战之中情况混乱, 若有遗失，青华道概不负责。】 　　【任务】 　　【天膜破碎！包围青华！ 　　你在大战中的英勇表现得到了夏掌门的注意！他认为你有能力和队友一起，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来参加远征队, 直击魔神的据点吧！只有解决了天膜裂缝, 才能彻底解决现在包围青华山的妖魔人魔大军！】 　　【已获取[登陆点更换令]】 　　【更换第一登陆点, 成功登陆“限时活动地图·天膜裂缝”一次（0/1）】 　　【保卫“限时活动地图·天膜裂缝”登陆点不被破坏】 　　【尽可能靠近天膜裂缝，进行标记定位[星鲸助手：如何进行标记定位？]】 　　【备注：远征任务难度较高, 请尽量与队友配合亻】 　　“配合……艹！” 　　太极台上, 夏炯本想把早就编辑好的任务说明, 发给本次大战里获得贡献值较高的玩家, 没想到视线突然模糊，连线断开一瞬, 备注里最后一句“请尽量与队友配合作战”的“作战”二字, 变成了一个伶仃孤苦的单人旁。 　　夏炯纠结了零点一秒, 决定放弃修改, 错了便错了, 就那样吧。 　　夏炯005爆发一番，把自己都折腾没了，但的确成功地缩短了做法开坛的时间, 提前设置好了新登陆点。这样一来，战术节奏依然掌握在他们这边。除此之外，任务说明里缺了几个字，不过小事。 　　而比这件小事稍大一些的小事，应该是夏炯发现，他的玩家账号死亡，并不像身处蔚蓝星的玩家们账号死亡那样，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因为他忘记关疼痛度了！妈的！ 　　即便是一测首日登录、没有调节疼痛度这个选项的玩家们，死亡时都有屏蔽一部分疼痛冲击。而刚才夏炯所遭受到的，却是真正的百分百死亡。他在心里爆出一句粗口，一边给剩下的五个玩家账号关掉疼痛度，一边喘着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烫。 　　面前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皮肤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 　　他那刚开始使用算珠术时，因为使用了优质灵珠而稳定下来的、隐没于皮肤下的经脉，更是再一次浮现，并在这逐渐暗沉的夜色中，变得无比显眼。 　　夏炯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变成了电灯泡。 　　对了，这又是一个蔚蓝星修仙文里很少提到过的问题。 　　同样都是作为能量通道，不止电路过载会产生高温，经脉也是一样。 　　“论灵气通过经脉的摩擦系数和摩擦生热……我干嘛想这个，是烧糊涂了吗？”夏炯本体在太极台上喃喃，想要伸手抹掉落进眼睛里的汗。 　　但他根本抬不起手，不只是因为高温下身体发软，还有那牵着一万多根丝弦的十枚戒指，戴在他手指上，所形成的巨大力量，压制着他的动作。 　　“这就叫作茧自缚。”夏炯说胡话来缓解压力，“等一会儿我就能破茧成蝶了，超美的。” 　　这么说了后他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视野清晰了一些。 　　因为大部分脑力都放在了其他地方，半晌后夏炯才迟钝察觉，是一直在装死的曲忘生，突然让鲜红细藤动弹了一下，替他擦掉汗水。 　　“哎？” 　　夏炯又眨了眨眼，视野一瞬又模糊了。 　　这回不是汗水，而是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真的是哗的一下流出来，夏炯才被擦干净的一张脸又湿了，下巴全是水，滴滴答答落到太极台上。 　　刚才给他擦汗的鲜红藤叶一顿，又藤忙叶乱地给他擦眼泪。 　　夏炯：“呜呜呜呜呜师兄——” 　　曲忘生无法装死了，只能回答道： 　　“……吾在。” 　　“呜呜呜呜呜师兄——” 　　“吾在。” 　　“呜哇啊啊啊啊啊——” 　　鲜红藤叶摸摸夏炯的头。 　　夏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只能一边哭一边问：“师兄你还好吗？所以，呼呜，燕京那边，呼，是怎么了？” 　　曲忘生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回答：“没什么事。” 　　夏炯：“……” 　　夏炯：“嗝，师兄，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之一，是哪里吗？” 　　最喜欢这种形容……曲忘生又默了默。 　　夏炯知道，曲忘生是不可能问他最喜欢哪里的，自问自答道： 　　“一点也不擅长说谎的师兄真可爱，嗝。” 　　“……”曲忘生。 　　“不想说也没关系，”夏炯道，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切断了自己这边的直播，所以说起话根本毫无顾忌，“就像师兄你告诉我的那样，我也可以这样告诉你，嗝，师兄——” 　　*** 　　“——无论什么事，无论你想做什么，我觉得都可以，嗝。” 　　夏炯的声音回荡在曲忘生耳畔。 　　鹤氅道人矗立原地，半晌，才开始浅浅的呼吸，略苦恼地翘起嘴角。 　　本是要紧时刻，他却有些庆幸，他原以为师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的老底翻了个底朝天，但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因为风雨道修士的通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才有之前那样的表现吧。 　　如果真的知道他心中有何物，师弟……不，即便是七圣二祖，也说不出要他随心所欲这种话。 　　必须克制。 　　必须容忍。 　　必须坚定。 　　曲忘生默念静心咒，不过，比起静心咒，他发现，还是师弟的话更有用。 　　虽然师弟那稍显天真的话让他无奈，但刚才爆发边缘……这段时间每次的爆发边缘，都是师弟把他拉回来。 　　曲忘生神识一动，重新打量周围。 　　这里是燕京。 　　这里也是魔阵之中。 　　魔阵与道场相对，简而概之，就是魔气形成的场。半个多时辰前，魔气在皇宫中爆发，所有人尚来不及反应，燕京原本的护城大阵就突然被破坏，然后一个魔阵当空笼下。 　　在这魔阵中，妖魔人魔会变得更强，与之相反，无论是哪个道派的修士，术法都会被削弱。 　　术法削弱对元婴修士来说，其实不算打紧，但魔阵还会加快魔气侵染生灵的速度，而燕京城中，有大量百姓尚未撤离。 　　当时燕京及周围的元婴修士有六个，稍稍商议，就决定了三个人前去探查魔气爆发的中心，三个人带着其他金丹修士筑基修士，把燕京百姓救出来。 　　速度快的零离君屏迢当仁不让去救助百姓了，众所皆知不喜斗争的曲忘生，却选择了和另外两个元婴修士一起去探查魔气爆发的中心。 　　分开时，屏迢看曲忘生的眼神，简直像是在问他是不是吃错药。 　　曲忘生当然没有吃错药，但他这个探查，简直像是吃错了药一样不顺利。 　　他先是莫名（作为一个元婴修士）在皇宫中迷了路，和另外两位元婴分开，然后又进入一幻阵之中。 　　曲忘生挥动三角云麓青旗，幻阵自然散去。接着他听到夏炯那边呜了一声，注意下意识转了过去。 　　等转回来，曲忘生已是心平气和，只道：“出来吧，杜师弟。” 　　他说完，又过了半晌，才有脚步声响起。 　　弥漫在皇宫中的灰雾向两边退开，穿花青道袍，手执一枝桃花的青华道如显峰内门弟子杜少白，从雾中走出。 　　小小道童笑得尴尬，“曲师兄为何知道是我？” 　　“一个多月前，”曲忘生道，“门中被瘴气包围，吾与门中通讯截断，有人扮做杜师侄报信，叫吾误会门中一切平安。” 　　杜少白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曲忘生的意思，更加尴尬道：“原是我扮姐姐扮得太像。” 　　扮得太像，所以谎言一被戳破，就叫人奇怪，为何那截断通讯的人，能把杜渐学得唯妙唯肖。 　　尴尬笑完，杜少白叹了口气，问：“但曲师兄应当在山上见过了我的尸体，依然能想到这点，不愧是曲师兄。” 　　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说起话却一派成人口吻，又问：“曲师兄不问我为何在这？” 　　曲忘生看着他，道：“此问，不该此刻问。杜师侄一直为你伤心，先随吾回青华山。至于该如何处置，只有门规。” 　　杜少白又露出笑容，却是道：“曲师兄难道不知道那天青华山上，我干了什么？” 　　曲忘生：“……有所猜测。” 　　杜少白：“既然猜到了一些，曲师兄竟然不想杀我？” 　　“……方才是想杀。”曲忘生道，他的三角云麓青旗脱手飞舞，旗上十来躲青莲盛开，吞吐灵光，聚成一缕，射向杜少白。 　　同时他道：“不过现在，吾已能控制好力道了。” 　　杜少白甩动桃花枝挡下这一击，闻言笑容一僵，有点恼怒，也有点茫然。 　　控制力道？连门中大比都从不出手的曲师兄说这话，认真的？ 　　杜少白无言以对，只能让自己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那我便要瞧瞧，师兄想如何控制了！” 　　说罢，桃花枝一抖，千万片花瓣幻化出，有如利刃，闪向曲忘生咽喉！ 　　*** 　　青华山，朴阳峰，太极台。 　　“满血复活！我又好了！” 　　夏炯喊道。 　　“既然好了就快点工作啊！” 　　不知在何处的夏炯003也喊道。 　　“哦哦哦……” 　　夏炯语气又弱下去，先把自己这边的直播重新开启。 　　大片弹幕询问他刚才在做什么，但夏炯并不理会。他依旧浑身高温，经脉过载，只有心情好了不止一点半点，重新能全神贯注在局势上。 　　算珠术运转，他比较了一下各方面的进度，开心发现，张防微那边也快要完成任务。 　　“小杜！”夏炯立刻喊道，“可以回来了！快回来！” 　　向南数里之外，以筑基的修为力战相当于金丹实力的魔神，早就处于下风，浑身是伤，染红护身荆棘的杜渐，像是支撑不住，开始后退。 　　沨哪里肯放过已到嘴边的猎物，狞笑着嘴上。 　　一人一魔一追一逃，杜渐转瞬就跑到山门前。 　　护山大阵已经被撬开，目前各峰各自为守，就算到山门前了，这逍遥道女修也不可能跑得掉。 　　沨才这么想，啪叽一下—— 　　她又撞上了护山大阵。 　　再一次被排斥力推得后退十多丈的沨：“……？？？” 　　不是，这里为什么会有护山大阵啊？！ 第95章 　　沨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她狼狈止住后退的力量, 振动翅膀, 向前扇去一团魔火。 　　漆黑到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火团向前喷射, 但才喷出一丈，火势就微弱起来, 速度也减缓。 　　这火焰和妖魔人魔一样充斥毁灭欲望，努力并缓慢地往前爬了一丈，不甘不愿地熄灭了。 　　沨抬起头。 　　夜幕已经降临, 如披帛飘带的灵脉霞光飞舞在天空中, 让身为灵脉汇聚之地的青华山, 依然保持黎明般的明亮。此时，此刻, 凡人无法看见, 而她的复眼和触角能够感觉到, 洁净而微冷的气流正从那座巍峨山脉向四面八方散开, 不断下沉的浓郁灵气有规律地微微震动着，发出凡人还有大部分修士都不会听到的和谐嗡鸣。 　　这和谐的震动甚至影响了天空中的灵脉。 　　分明没有乌云, 如同九头电龙的紫蓝雷霆当空劈下。 　　雷鸣声过了几秒才响起。 　　“轰——！！！” 　　在护山大阵突然重新开启的瞬间, 来不及退出去的上万妖魔人魔, 被关在了峰与峰的间隙中。一众没能接到远征任务, 想快一点积累贡献值的玩家们, 刚想跳出去来个关门打狗，就发现内部竟然侦测到魔气的护山大阵动作更快，就像是几个月前劈魔化的连贞一样, 劈下无数闪电。 　　于是来不及退出去的上万只妖魔，刹那就在电流中化为焦炭和灰烬。 　　不过就算这样，也有一小部分生命力顽强的妖魔，靠着厚厚的甲壳撑过了第一波雷霆。 　　然后被满脑子“那么多贡献值呢？刚才我看到这里的那么多贡献值呢？”的玩家们乱剑砍死。 　　至于连这最后几百只妖魔都没抢到的动作慢玩家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贡献值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他们正要悲愤欲绝，又听到耳边叮咚。 　　夏掌门在喊：“还在这里干什么？出护山大阵啊！” 　　租不到火炮的近战玩家们，于是一股脑儿地涌出新开启的护山大阵。 　　沨那结构复杂的虫唇快速摩擦着，恼火发现大军刚才所造成的战果，大部分又丢了回去。 　　但时间站在她这边，依然有远远不断的妖魔人魔钻出裂缝，刚才死在护山大阵下的妖魔人魔，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妖魔人魔补充。 　　就是这个护山大阵真的太烦了。 　　按理说青华道刚被掠劫一空，为何还有这么多支撑护山大阵的灵珠？ 　　沨想不明白，烽没有提醒她青华仙兵比起战斗更擅长种田，而烽之所以没有提醒，是因为他假意被抓走时，青华山上的仙兵数量才两百多。 　　她只能重新与青华道开始拉锯战，山上火炮齐鸣，上千玩家与妖魔人魔杀到了一起，又双双被落下的炸弹夺走性命。玩家们死后爆开的灵气，与护山大阵散布的灵气，缓慢改变着战场的属性，有少许玩家奇怪地发现，他们对妖魔人魔造成的伤害，好像比战斗刚开始时更大了。 　　但沨还能故技重施。 　　就像青华道花费无数灵珠重新开启了护山大阵一样，已经从盟友那里知道青华道阵法是如何运转的她，还能再一次撬开它。 　　终于想起自己是个将领的魔神开始重新指挥大军，调整它们的阵型，攻击护山大阵的薄弱交合处。 　　但这回的攻击无功而返。 　　新起的护山大阵，不知为何，坚固宛若铸钢。 　　*** 　　张防微一头冷汗地从外峰的外坛大鼎上跳下来。 　　他一只手上抓着一本小册子，另一只手的手指上泛着术法的灵光。 　　他的虹膜上也闪烁着灵光，这让他能够以双眼分辨外峰道场的枢心，而手上的术法能让他直接对对枢心进行修改——只要掌门印授予了他令符。 　　修改一个如此庞大又精细的道场枢心，对于修为才筑基的他来说，其实过于勉强。幸好掌门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份图纸，告诉他照着图纸修改就可以。 　　张防微不知道掌门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份图纸，因为就算他看不懂全部，也能分辨出这份图纸和上面解说文字是何等强大玄妙。而且，虽然这本小册子对于修改原理的说明叫人完全看不懂，但关于怎么修改道场的说明上，真是深入浅出简洁明了到一定境界。张防微怀疑，就算是刚开始修行没几个月的掌门，也能看懂小册子上关于如何修改道场的说明。 　　夏炯当然能看懂。 　　这份图纸本来就是给他的。 　　【阵法练习生礼包·特惠：包含全套《阵法基础·从入门到入土》、全套《阵法习题一万年》、全套《阵法可以干什么（1~1000册）》，并且随书附赠太学道旦宿君讲解视频，以及一套图纸《傻瓜也能做到，手把手教你把护山大阵变得更好》。是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再也没有比这更优惠的价格！原价一万多两万多三万多的东西，现在只要九九八，通通只要九九八！原价：39999；折后价：998】 　　特惠场里的仙门修士新手礼包和仙山掌门新手礼包被夏炯搬空后，这个垃圾系统立刻机不可失地推出了一个新礼包。 　　虽然优惠程度确实很大，但夏炯看到价格时，依然觉得这个系统哪里错乱了。 　　完成开启护山大阵这个主线任务赚来的一千积分，的确刚好够把这个礼包买下来。但除了这个礼包外，他还有其他想买的东西啊，凭什么只给他剩两积分？凭什么？！ 　　看着商城普通场里诸如【星之锚：？？？；价格：？？？】【御日鸿炉：？？？；价格：？？？】一类虽不明但觉厉商品，夏炯无能狂怒。 　　但张防微要是知道这等“神书”如此轻易就能拿到，可能只会觉得赚翻天了。 　　性格散漫的少年暂时没那个时间向掌门打听小册子从哪里来，现在的他，实际上只调整好了苦舟峰和外峰的道场，并以这两个道场为中心，勉强统合起了青华山脉大大小小的十多个道场。 　　一些薄弱之处被修改填平，但更多薄弱之处还在那里，只是尚未被妖魔人魔大军攻击。 　　“我就猜那魔神会先攻击山门和外峰的结合点……”他一边无意识嘟囔，一边抓着那本名为《傻瓜也能做到，手把手教你把护山大阵变得更好》的小册子狂翻，同时脚下不停，奔向山门。 　　不管怎样，山门道场都是第一个迎接攻击，和最多迎接攻击的道场。 　　奔到山门，张防微本来要再一次爬进外坛大鼎中，没想到在外坛边，他首先撞上了杜渐。 　　已经回到护山大阵中的杜渐，半跪在外坛前。她浑身是伤，道袍破破烂烂，右手的袖子完全没了，露出的胳膊呈现不自然的角度，折断得很明显。血还在淌落，护身荆棘依然缠绕她不放松，因为有魔火在她伤口上燃烧。 　　周围的玩家不敢靠近，刚才有一个现实中似乎是医生的玩家，想检查一下这个小NPC的伤口，但他刚触碰到那团魔火，血量蓝条就一空到底，几秒后茫然复活在朴阳峰太极台周围。 　　于是玩家们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用灵能炮打住一道光，照在她身上。 　　魔火不再蔓延，但依然在燃烧。 　　筑基期的修士并不像仙兵那样，能直接用灵气补充身体。 　　张防微脚步一转，下意识就向杜渐跑了过去。 　　“干什么！”察觉他到来的杜渐抬起头，她的垂髻散了，长长短短的头发参差不齐，和血一起沾在她脸上，叫她十分狼狈。但她抬起头时，眼神里的坚韧和凶狠让张防微止住脚步。 　　杜渐厉喝：“干你的事！去调整大阵！” 　　“可是……！”张防微看她的伤。 　　“去！”杜渐吼道。 　　明明张防微更年长，但杜渐反而更加威严。少年咬了咬牙，感觉嘴里泛起血的味道，却只能转身跳上外坛大鼎。 　　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修行世家的教育让他冷静少许，不过一边调整外坛上的符箓，他一边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护山大阵调整得再完美，也不过是防御，玩家们的攻击效率还是太低，山外的妖魔人魔大军，到底该如何灭除？ 　　*** 　　“只要解决当量不足的问题，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夏炯003说。 　　在他身边，一众狂龙社玩家齐齐点头，万分赞同。 　　想要硝化甘油变得比较安全，其实很容易，只要按照比例掺入硅藻土，就能让其变为比较安全的黄炸药。 　　明明有比硝化甘油更安全的黄炸药，之前空军们……狂龙社玩家们却使用符箓稳定过的硝化甘油炮弹，当然是因为青华道的黄炸药储量不足。 　　独武峰上，所有人一起抬头看着那一根根竖起如同原木的“长棍”。 　　这些“长棍”很粗，比两三个人加在一起还粗，至于具体的形象，玩家们非常熟悉。 　　今年是二零二九年，一个多月前的国庆，他们刚在阅兵式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所有的黄炸药都被填进这些“长棍”中了。 　　“它们可以飞，但是它们没有制导系统，”夏炯003摊开手道，“因为我们也没有雷达和GPS嘛……但幸好还有术法。也就是说，它们也能像你们蔚蓝星的导弹一样，完成一项最重要的任务。” 　　已经有军事迷喊出来。 　　“是超视距打击！” 　　热武器里，无论是子弹还是炮弹，攻击的都是持有者人眼能看到的地方。导弹之所以是热武器里划时代的进步，是因为它的攻击范围远超人的视距。 　　“没错！”夏炯003拍拍手，“远征玩家已经发回了天膜裂缝的定位！就像是驾驶飞棍一样，请诸位成为它的制导系统吧！” 第96章 　　不久之前。 　　天膜裂缝边不远处，一群青华仙兵正在冲锋。 　　炀可以确定, 这群青华非常弱小, 但他们不仅和妖魔人魔一样对死亡毫无畏惧, 并且比妖魔人魔还要更进一步——他们简直把死亡玩出了花样。 　　在虚空那场至今没有停下过的战争中，御庭仙兵同样能够在御庭真君的御庭中重新复活, 他们也不惧死亡，但是……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应该没有像这些青华仙兵一样不正经。 　　炀眼睁睁看到一个青华仙兵跳上高空, 把自己炸成一朵烟花。 　　……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为了向同伴表明自己是冲得最远的一个。 　　“任务要求上写的尽可能靠近天膜裂缝, 到底是要多靠近啊！” 　　被炀注目的一个玩家正在喊。 　　“总之先能靠多近就靠多近吧！” 　　另一个玩家则回答。 　　接手了天侠裂缝这边事情的夏炯004，就坐在请仙兵法坛前, 所有人都在忙碌, 只有他在玩手机。 　　夏炯004在挑歌。 　　游戏里没有音乐BGM, 特别是大战的时候没有BGM, 果然不太对。 　　但想要没什么纠纷，果然还是他自己的歌比较好。 　　年轻掌门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远征玩家们的耳边就响起高昂且婉转的呼唤声。 　　“哎？这好像是夏天歌的……” 　　已经冲到距离天膜裂缝只有五六百米地方的唱花衣一愣, 下一刻就被一束有如箭矢的魔火给洞穿了。 　　不过挂了也无所谓, 那已经是她的极限, 同时也是玩家们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再向前, 无数从裂缝中如海浪涌现的妖魔人魔，毫发无伤，精神奕奕, 充满了在这个稳定诸天界大干一场的欲望，筑成了一道实际存在的天堑，让玩家无法再向前。 　　几秒后，唱花衣就在新的登陆点复活。 　　一复活，她脚下就一趔趄，因为她头有点晕，还有点痛，像是四十八小时通宵不眠K书赶论文一样的头晕头疼，虽然没有读过大学的她根本没写过论文就是了。 　　这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连续不断地进入神临。 　　直播间的观众都觉得每隔两三秒就能重新进入神临，就像是作弊开挂一样。但这种作弊，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神临过度导致的头疼，就算关掉疼痛度，也无法消减。 　　唱花衣没有虐待自己的兴趣，过去她连续神临十来次，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今天……偶尔过度一次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想着这些，感觉自己脑袋快裂了的唱花衣还是飞快离开原地，把位置让给下一个复活的人。 　　请仙兵法坛前的掌门分身看到她，笑着招招手， 　　唱花衣虽然头很疼，但看到别的玩家依然在战斗，她也不想闲着。农村妇女的坚毅不就该用在这里嘛。 　　不过掌门的召唤还是要听一下，她只希望，这回长么喊她过去，不会又只是想讲个冷笑话。 　　“花衣姐，头很疼吗？”夏炯004问。 　　这个看起来比唱花衣还年轻一点的NPC，一边问，一边随手从请仙兵法坛的香案上端起一杯上供的灵茶，递给唱花衣。 　　唱花衣复活后没有和谁说过自己头疼，但这个游戏的NPC聪明得像真人，靠一点点端倪就能判断玩家的心情和状态，而夏掌门则是NPC里最敏锐的一个，他连端倪都不需要，好像凭空就能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 　　所以唱花衣也没有多说，道了声谢后。接过那杯已经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突然来到的BGM依然在响，夏天歌完全没有歌词的吟唱，带着那股本该沉入胃中的舒爽冲上云霄。唱花衣感觉自己头皮一炸，头发竖起，差点把杯子丢出去。 　　“头还疼吗？”夏炯004问。 　　唱花衣伸手按压了一下头发，发现刚才那种脑神经被拉扯的感觉的确轻微了很多。 　　“好多了，”她说，又到了一声谢，“谢谢掌门。” 　　“嘿嘿，可惜只能缓解一下。”夏炯004说，拿回杯子。 　　“掌门，”唱花衣问，“对天膜裂缝进行定位这个任务，到底应该定到一个什么距离？” 　　“对我来说，当然是你们能从裂缝钻到虚空最好啦，”夏炯摸出几片茶叶放在嘴里嚼，他头也很疼，但现在已经没热水了，“现在这个距离，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你们能不能再努力一下？” 　　“有奖励吗？”不知何时已经围过来的几个玩家忍不住问。 　　夏炯微笑报出一个贡献值的数字。 　　已经知道这个游戏里NPC很智能的玩家试图讨价还价。 　　于是夏炯立刻把数字降为原本的一半。 　　直播间的观众们：“？？？” 　　原来宁就是纵横各大商场的砍价带师？ 　　唱花衣早就知道掌门的德性，没忍住笑了一声，得到这几个二测玩家的怒目而视。 　　这几个玩家不敢对NPC做什么，生怕被扣奖励，只能又去一边小声说话，评击唱花衣的相貌，又和小雪正在下做比较。 　　唱花衣本不在意，抬眼却发现小雪正在下好像也听到了那两个碎嘴皮玩家的话，回头扫视。 　　她们两个对上视线，虽然从未发生什么真正的冲突，但唱花衣还是尴尬地别开视线。 　　“大家，最后再试一次吧！”夏炯004站起来大喊道，他知道其他战场上的局势，所以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冲的距离最近的天侠，会得到一万贡献值的奖励！” 　　他的声音响起在每个远征玩家的耳机里，刚刚被BGM抚慰过的玩家们顿时又兴奋起来。 　　BGM在此时恰好换到一首快节奏的激昂音乐，不过还是夏天歌的。 　　趁着连贞再次一剑扫开拦在她和魔神炀之间的妖魔人魔，一群玩家们再度冲出！ 　　小雪正在下，或者说黄栌雪，没有一起冲出去，她刚刚复活，还要重新做锻神功才能进入神临。 　　能冥想进入神临真的好棒啊，她目不转睛盯着唱花衣看。 　　黄栌雪喜欢刀刀砍肉的手感，所以更喜欢拿着灵剑，但她不得不承认，唱花衣那用手比槍射出灵剑的样子，真是帅毙了！ 　　缠绕荆棘的灵剑在射出时，会带来微弱的后坐力。唱花衣干脆利用这后坐力调整她前奔的方向。 　　她是最快的那个，即便是在妖魔人魔的大军中也很显眼，不断向后发射的荆棘灵剑总能带来妖魔人魔的哀嚎，也就是说她选择的路上，怪物们纷纷倒下。 　　黄栌雪忍不住捧脸，眼睛亮得像是硬币在反光。 　　“花衣姐……花衣姐真的好帅啊！” 　　她红着脸道。 　　小雪正在下直播间的雪卫兵们：“？？？” 　　下一秒，黄栌雪忍不住抓起一挺灵能炮，追了上去。 　　唱花衣已经冲锋到了距离裂缝还有七百米的地方。 　　和她一起冲出的玩家差不多都在这个距离前折戟了，和她一样还在往前冲的人只剩下寥寥数人。再一次脱离神临的唱花衣扔出手机，借着她新发现的小技巧，就是手机重新凝聚身体的那一瞬间，再次进入神临。 　　这样还能把中断的节奏再紧凑一秒。 　　但她没想到，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魔气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冲了过来。 　　魔气与灵气交战，都想要占据这一片空间。直接影响就是灵核无法直接吸收周围灵气来塑成身体，只能动用储存在灵核里的灵气。 　　瞬移和进入神临都成功了，但唱花衣的蓝条降到了底。 　　轻身术的白羽沾在手机上，在身体塑成的时候掉下来，被唱花衣接住。 　　她感到头又开始疼痛，但只能继续狂奔。 　　然而唱花衣下一秒就意识到，刚才那股魔气不是偶然到来的，是那个BOSS盯上她了。 　　她竭力不去看某个晃荡的东西，别的就算了，这时候脱离神临超级亏本的。但BOSS好像是终于不耐烦身边有一些小虫子跳来跳去，在连贞又一次去救援请仙兵法坛时，开始把攻击目标对准玩家们。 　　魔火如陨石般砸下，唱花衣没发现自己现在是最后一个还在冲锋的玩家。 　　虽然她还在冲锋，但也不可避免的受伤了。 　　蓝条一空到底，血量也开始岌岌可危，神临还剩下最后一秒，而这个距离到裂缝还有六百米。 　　唱花衣选择继续向前，哪怕结果是炸成烟花。 　　一道灵能炮的光柱就在这时候照在她身上，唱花衣心神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那是小雪正在下打过来的。 　　其实也是个很可爱的妹娃子……她想到，没注意到此刻神临时间已经超过九秒。 　　十级玩家在神临上能得到质一般的飞跃，神临时长的单位从秒进化到了分钟。 　　唱花衣没注意到这些，她此刻头脑十分清晰，疼痛完全消失，她觉得自己能跑到裂缝跟前。 　　鏖战多时的连贞看不到唱花衣，不过她另外的五识能感觉到。 　　她再一次越过无数阻拦，靠近了魔神炀，雪亮剑光挑飞拦在她面前的妖魔，随便把炀恶意放出的魔气劈散。 　　但魔神炀却只是唤来更多妖魔人魔，放出更浓郁的魔气，仿佛怎么也斩杀不玩。 　　就算是连贞也不由焦躁了一些，就在这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很陌生的悠长呼啸。 　　*** 　　“定位已改变，请以新的定位为撞击目标。” 　　狂龙社玩家听到夏掌门在耳机里这么说，同时，他眼前那一道红色的光路也跟着调整了一下。 　　一手扶着方向操纵杆，他还能看到小地图漂浮在他面前。 　　快到了。 　　不，已经到了。 　　炀看到一根又粗又长的“原木”飞过来，上面有符箓，也有清华仙兵，但闪烁的灵光很普通，不值得警惕。 　　再一次被连贞堵住的他没有在意这青华道的垃圾玩意儿，把注意力放回四方道女剑修身上，于是，背对着天侠裂缝的他，都没看到那根“原木”落下。 第97章 　　但唱花衣看到了。 　　所以夏炯也看到了。 　　在给每个玩家的灵核，连接上虚无的丝弦后, 他能做到的事情比他自己想象地还多。 　　玩家宛若他的触手, 只要玩家能抵达的地方, 都能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虽然夏炯现在不能对“游戏”多做什么，毕竟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但用玩家做个定位, 用算珠术计算出路线，在驾驶导弹的玩家面前形成一条指引方向的光路，就比较简单了。 　　难的是让玩家完全按照光路走。 　　不过好歹, 第一位玩家的误差只在一百米内。 　　粗大的“原木”落在裂缝前, 不过在它掉下去前, 就有会飞的妖魔发现了它，直接上去抓啃。 　　但这几只反应很快的妖魔甚至没能触碰到落下的导弹。 　　万有引力和还有速度导致的巨大惯性, 使得气流包裹导弹, 在这几只妖魔想要破坏什么之前, 它们就已经被气流撕碎。 　　有点紧张的玩家们都没有发现妖魔们被撕碎了, 因为在妖魔扑上去，到导弹落地爆炸, 相差的时间连一眨眼都没有。 　　“轰——！！！” 　　坐在弹头位置的狂龙社玩家, 声音和躯体一同湮灭。 　　不到一秒, 站在百米外的唱花衣身躯同样被冲击波撕碎, 一瞬间攀升的高温让空气不断膨胀, 激起的硝烟如同放进烤炉里的面包那样向上升起。 　　但这硝烟远没有面包可爱，它一瞬间就膨胀到几百米高，颜色如同铸铅, 感觉上也如铸铅一样沉重，而在这铸铅底下流动的东西则像是熔岩，但看起来也像是血。 　　血在流，大地在跳动，落点周围的妖魔人魔，在这一刻像是狂风下的麦田一样向下俯倒，并失去生息。 　　他们不害怕火焰，但火焰的温度和这远远不能比。因为魔化而出现的鳞甲甚至一霎化为焦炭，接着在依然持续的冲击波下碎裂成一块块。 　　“什——” 　　站在四百米外，没有被殃及多少的炀感觉不对，终于回过头去。 　　下一秒他就被闪瞎了，远处张大嘴望着这边的玩家们也一样。夜空突然如白昼般明亮，简直像是太阳从地下升起了一样。 　　难道是大日道的修士来埋伏……炀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比刚才更猛烈的冲击波和高热，也把他撞飞出去。 　　是夏炯放进弹头的优质灵珠被这剧烈的爆炸点燃，在导弹爆炸数秒后，跟着爆炸了。 　　明明是个看起来性质挺稳定的大圆珠子，但被剧烈爆炸撕开外壳后，里面的内容物却迅速发生剧烈的变化，高温和光亮同时产生，呼应着远方的灵脉霞光。 　　一道如极光般的灵脉飘动了一下。 　　下一刻，无数草木自尚未熄灭的光亮中升起，既不畏惧冲击也不畏惧高温，须臾就用根系缠住了天膜裂缝。 　　它们是金色的，看上去是植物，质地却如同黄金筑成，所有触碰到这些漂亮枝叶的妖魔人魔，下一刻就只剩下了随风飘洒的灰烬。 　　可惜它们也只存在了这一须臾，没过几秒，那如白昼般的光亮熄灭，它们也随光亮一起消失。只有金色的光点——过于纯粹以至于像是白色的金色光点，如同从天坠落的流星雨，洒落战场上。 　　那是如梦一样的场景，本该只存在于幻想中—— 　　要是接触到坠落流星的妖魔人魔们，没有嗷嗷直叫，破坏气氛，那就更好了！ 　　只有连贞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在轩辕剑宫，她就是个融不进气氛的人，不然也不会身为内门金丹，却被赶出来带实质上是人质的朱恭靖游历了。 　　焦躁褪去，连贞只挥剑。 　　这一回，她终于刺中了那个陷入慌张的魔神魔种。 　　“你——” 　　炀想说什么，但刺中魔种的连贞并未停下。 　　“罪人，伏诛。”她道，手里的无鞘古剑闪过数不清的古字，最终定格在她刚才念出的罪状上。 　　入魔之罪。 　　引魔之罪。 　　滥杀之罪。 　　这些罪状从连贞的无鞘古剑剑身上，流动到炀身上，闪烁三下，确认了罪行。 　　然后这些金色的文字突然暴涨，化为灿金般的火焰，将黑肤黑发的魔神吞没。 　　魔神挣扎着，哀嚎着，虽然期待别人的毁灭，却无法面对自己的死亡。 　　然而他已经被四方道的术法锁定，无法逃脱。 　　在几个呼吸后，看着魔神化为一团小小的灰烬，轩辕剑宫的女剑修才收回无鞘古剑，手腕一转，把颜色重回黯淡的长剑负在背后。 　　她转过身，又一次听到那陌生的长啸，看到第二根“原木”也从天空中落下。 　　这一回的误差比上次更大了，是这劣质导弹拼装得不合格，飞的时候总向一边偏，甚至会在云海上打滚。 　　直播间弹幕全在调侃青华道竟然学会了钱学森弹道，虽然大家都知道两者不是同一样东西。 　　这枚导弹落到两里之外，弹头里面同样塞了一枚优质灵珠。 　　两次爆炸，瞬间生成的黄金草木和落下的流星，又带走一大片的妖魔人魔。 　　随着妖魔人魔不断被消灭，那一道最粗的地方约莫人宽的天膜裂缝，果然缓缓合拢，现在最粗的地方，仅剩下半个人宽了。 　　妖魔人魔从天膜外涌入昆源的速度，顿时跟着下降。如果说原本是一分钟一千个左右，那现在一分钟，可能只有三百个上下。 　　数量下降不说，质量也跟着下降，这个宽度，已经不够相当于金丹修士的魔神进入昆源。 　　连贞等爆炸光亮散去，才回头望裂缝，看到这一幕，不禁喃喃感叹： 　　“……还是狗大户。” 　　那可是优质灵珠，不是良品灵珠，也不是普通灵珠。一枚优质灵珠相当于良品灵珠一千枚，是过于概括性的形容。 　　光是蕴含的灵气多，不算什么，优质灵珠之所以比良品灵珠更好，是因为灵气十分精粹，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近似于仙力了。 　　一个羽客仙君，想要太上飞升，也只是需要踏入仙力的门槛而已。 　　所以优质灵珠对于羽客仙君来说都是珍品，青华道拿它开法坛就算了，如此粗暴又浪费地让灵珠爆炸，竟然也能用出来？ 　　商圣门下明隐道的修士看到这一幕肯定要伤心死，青华道以前就很狗大户了，现在换了个年轻掌门，怎么更加狗大户了？ 　　说好的门中物品都被袭击者带走了呢？ 　　*** 　　“说好青华门中财物都被那劳什子吴浩言带走了呢！” 　　沨忍不住怒骂。 　　比天膜裂缝那边更前一些，在青华山这边，原木一样的导弹刚从粗制滥造的发射架上射出去——最后一枚导弹甚至在发射的时候，直接爆炸在这过于粗制滥造的发射架上，幸好它是最后一枚发射的，而发射架又建造在道场防御力最高的独武峰上——沨就发现了不对。 　　过去一个多小时里，青华道拿出的各种奇奇怪怪东西，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回看到一个更奇怪的东西飞出来，她想也不想，就飞去阻拦。 　　沨以为自己能把飞出来的三根“原木”一起拦下，然而才发现她有来拦的动作，趴在第一根“原木”上的真水无香，就直接把导弹引爆了。 　　普通炸药的爆炸，就算有近百公斤，也不至于杀死一只相当于金丹修士的魔神。毕竟她哪怕肉体被摧毁，魔种也能为她重生出一个新身躯……但是！青华道怎么敢！怎么敢在里面放一枚优质灵珠！ 　　青华山是灵脉汇聚之地，优质灵珠爆炸的时候，产生的冲击波还有煌煌异象，比在天膜裂缝附近产生的裂缝更亮！范围更大！杀伤力更强！异象结束后的流星雨，更是落了足足一分钟！让青华山下的妖魔人魔大军，都变得形单影只了！ 　　沨失去了一边身躯，藏在腹中的魔种也露出一角，而紧随在第一根导弹后面飞出来的两根导弹，她都没有拦到！ 　　血肉蠕动长出，魔气结晶直接覆盖表面形成甲壳，在冲击波下撕裂的翅膀，片刻就从湿淋淋的柔软变得坚硬。她看上去毫发无伤，但身处一个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沨敏锐感觉到，自己恢复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她不由怒骂，却听到有一个声音轻柔回答：“别生气啦，只是因为大家都很肝嘛。” 　　沨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花青道袍，披浅金法衣，长发垂肩的青年，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他说着话，却没有看她，而是仰望天空，好奇看着漫天落下的金色流星。 　　一枚金星朝这个方向落下，青年伸手去接，金星正好落到他手心。 　　“唔，”他打量一下，掏出手机给手心里的金星拍了个照，随便评价，“形状像圣晶石哎？话说我有多久没上线废狗了？” 　　青年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已经被扑过来的沨振翅劈成两半，金星掉落，拿在手里的手机灵核，更是叫沨抢走捏碎。 　　他化为光点散落，但那个轻柔的声音还在说话。 　　“为什么要打打杀杀？”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青年再度出现在沨旁边，微笑说道，“向上看看嘛，现在夜色很美啊。” 　　沨转身，就如一只真正的蜻蜓那样轻盈，透明的四只翅膀在流星雨下浮动着如雪刀光。 　　这回青年被一分为四。 　　但在又一次化光飞散前，他轻轻哼唱了半截旋律。 　　沨瞪大眼睛。 　　好像快下雨了。 　　风沉重得要命，于是她飞得很低，不过在回家之前，她意外水面上抓住了一只肥硕的蚊子。 　　正在她要大快朵颐一顿时，从水面上，她看到铁蓝色的天空亮了起来。 　　没有下雨，但有无数星光如雨滴般坠落，在天空上留下一道道金色的丝线。 　　无论是虚空还是三万诸天都已经不堪重负，唯有毁灭这一切才是正途。但此时，但此刻，沨……不，一只曾叫薄岚的小蜻蜓妖感叹着。 　　今天的夜色是真的很美啊。 　　夏炯007闭上眼，消散，太极台上的夏炯本体，继续哼着刚才没哼完的流星小调。 　　在007消失之前，他有看到，面前蜻蜓魔神的魔种破碎了。 第98章 　　一枚金色的星星向着曲忘生落下来。 　　那是伴随夏炯哼唱的小调产生的，当歌声传到曲忘生耳边时, 被夏炯注目的流星也落到了鹤氅道人手心。 　　下一刻它碎开, 碎屑如同种子扎入曲忘生的手心, 抽出质地如同黄金的娇嫩枝叶。 　　待开出一朵指甲大小的花朵时，这枚金星的力量已经用尽, 无论是生长的枝叶还是花朵，都如昙花一现，转瞬凋零, 只有突然变得洁净的风, 和被驱散的血雾, 才能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夏炯只哼了两句，就没有继续了, 于是曲忘生这边也没有新的金星落下。但刚才的片刻光景, 已经让他不再因为血雾眩晕, 又看清了前路。 　　将不敢置信会输掉, 然后被打晕的杜少白放在角落里，曲忘生的三角云箓青旗猛地冲出, 挥舞间伴随旋转的云气和氤氲细雨, 雨水落下的地方片刻便长出新草, 覆盖住满地尸体和枯骨, 还有—— 　　“哈, ”红发黑肤的魔神烽扯断自己突然长出小草的右小腿，任由鲜血洒落，他回头望去, 竟然开心道，“濯清君，你总算来了。” 　　曲忘生沉默不语，径直插入战斗中。 　　他没有留手，三角云箓青旗第二次旋转，无数闪烁着灵光的种子就伴着细雨一起洒落，好几根粗壮藤蔓拔地而起，只是几个呼吸，就撑起了地宫摇摇欲坠的穹顶，然后根系拱起，向着被一圈魔火保护的种魔坛蔓延去。 　　分明是脆弱的植物，却有着强大的力量，种魔坛周围一圈魔纹紊乱闪烁不到一秒，就被白生生的根系钻破了。 　　虽然这条藤蔓也付出代价，在下一秒被魔火烧成焦炭。 　　“干得好！” 　　一名元婴修士，轩辕剑宫门下的一位长老喝道，他手持一把形状古怪，宛若波浪海带的长剑，反手一甩，剑光就穿过那一圈魔火露出的间隙，劈向种魔坛。 　　另一名同样出身轩辕剑宫的元婴长老与他配合默契，在波浪剑长老攻击种魔坛时，手里匕首般的一双短剑猛然射出一支，化为一道以雪亮刃光为翎羽的鸟儿，尖利唱着一条条大燕律，洞穿了一只魔神的咽喉。 　　但作为距离种魔坛最近的一条裂缝，这道从地宫蔓延到整座皇宫的天膜裂缝，是目前昆源界出现的二十一道裂缝里最粗的。魔神们早就预料到了会在这里遭遇到的压力，虽然裂缝宽度还不足以容允实力相当于元婴修士的魔神通过，但除了一开始的一波炮灰妖魔人魔外，后面从这条裂缝钻进昆源界的，全是实力近乎金丹修士的魔神。 　　三十多个金丹魔神，和原本就在昆源界中的元婴魔神烽，就在这不大的地宫里，围攻三个元婴修士。 　　使用一双鸳鸯剑的轩辕剑宫女元婴才干掉一只魔神，又一只魔神从裂缝中钻出，一步跨过种魔坛，用魔化的血肉之躯挡下波浪剑长老的剑光。 　　感受到疼痛，他反而露出狞笑，但那丑陋的笑容下一秒变为惊讶，就见剑光像是遇到礁石的水浪，一大部分正面撞上魔神，一小部分则如水一样，从他身侧流走。 　　虽然偏了，但这一小部分如水剑光依然劈在了种魔坛上。 　　“咔嚓。” 　　燃烧着魔火的大鼎发出一声微弱，但清晰可闻的断裂声。 　　“哎呀哎呀，虽然大家都说濯清君你不擅斗争，但这一下做得却不能说更好了！”烽看到这一幕，半点不为种魔坛担忧，反而拍了拍手，“即便是我来做，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吧！” 　　一边拍手一边说话，他还一边躲避正四处蔓延的藤蔓。 　　就在烽身边不远，一个金丹魔神动作慢了一瞬，竟然直接陷入那看起来坚硬的藤蔓中。 　　这个金丹魔神立刻浑身爆起漆黑魔火，想要把藤蔓烧掉，然而藤蔓被烧焦了一部分，剩下的却飞快开出一朵巨硕喇叭花，蓦然张开，把这个金丹魔神连魔火一起吞没。 　　不到一个呼吸，这朵突然间长出来的喇叭花，就焦黄枯萎了下去，在它焦黄枯萎的地方，更多枝叶抽出生长，开出一簇簇小白花，然后小白花又枯萎，子房膨胀，结出好几串大小宛若苹果的黑葡萄。 　　这些黑葡萄中有什么流动跳跃着，若仔细看，可以看出，这流动跳跃的，就是尚未完全熄灭的魔火。 　　现在，魔火被束缚在葡萄里，暂时之间，不会对旁人造成危害了。 　　烽看到，整个地宫里，一串串黑葡萄可以说是转瞬结出成熟，因为这些黑葡萄束缚住扫荡的魔气，为填补空缺，灵气开始源源不断流入地宫中。 　　同时，在葡萄藤的缝隙之间，绿油油的水稻也生长出。 　　曲忘生拔下一支青绿水稻，水稻一沾上他皮肤，就染上了代表成熟的黄金色。灵气从稻米中自然萌发，曲忘生看也不看，将这一支水稻射出去。 　　鸳鸯剑女元婴刚好连劈数剑，虽然前几剑都被悍不畏死的魔神挡住，但最后一剑，终于又劈在了种魔坛外的一圈魔火上。 　　巨大到能将整个种魔坛包圆儿的剑光之鸟，瞬息就叫魔火点燃又烧烬，只有那把鸳鸯剑中的鸳剑，飞回女元婴手中。 　　它并非无功而返，这圈魔火再次被打开一个小缺口。 　　正在和六个魔神鏖战的波浪剑长老，不知何时发出了又一道波浪剑光，抓住这个空隙，就要穿过去。 　　烽又拍了拍手。 　　那一圈魔火呼地爆起！要是夏炯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是什么人往火中倒了一桶汽油。 　　魔火的温度比一般的火焰稍低，但这一次爆起的魔火，边缘却染上了淡红色，让它变得比一般火焰温度更高！ 　　瞬间上升的高温立刻灼烧起地宫中的空气，但在场的三个元婴修士身上都闪过或金色，或青色的灵光，丝毫不受突然炸开的风的影响。 　　就是那一道波浪剑光被红炎魔火吞噬，藏在剑光里，勉强穿过去的那一支水稻，也叶片焦黑。 　　带着最后的冲力，它插入了种魔坛大鼎的那道细小裂缝中。但在插入的同时，它的长杆和稻穗也烧成焦黑了。 　　本在战斗外围，此刻却从魔火中走出的烽哈哈大笑。 　　“还没到让你们解决种魔坛的时候！” 　　三个元婴修士都没有理睬他。 　　鸳鸯剑女元婴要向曲忘生投来一个术法，好把曲忘生的神识拉入传讯术中，方便交流，但她指诀刚捏起，又听到魔神烽咦了一声。 　　她没有回头，元婴修士敏锐的六识不需要回头便能“看”到—— 　　插入大鼎裂缝中的焦黑水稻，突然一变，变成了濯清君的三角云箓青旗。 　　而濯清君手里的三角云箓青旗，也在同时，变回了那一支垂满稻穗的水稻。 　　就见，插在种魔坛大鼎上的三角云箓青旗，骤然大放光华，照亮整座地宫！ 　　旗上云箓流动，就像被狂风撕碎的云絮一般，不，狂风真的在这这宽阔地宫中转起，熄灭了魔火，看不见的风鞭扫出，痛快抽打地宫中的每个角落。 　　元婴修士和元婴魔神倒不至于落到大喊“什么？！”的份上。在灵气掀起波澜的一瞬间，感觉到什么的两个轩辕剑宫长老就竖剑为盾，剑光凝而不发，劈开所有打向自己的风鞭。 　　烽则是眼神一亮，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抓三角云箓青旗。 　　下一瞬，生长过来的葡萄藤蔓，缠住他的脚踝。 　　环着烽旋转的金圈立刻颤动起来，无形的排斥力叫葡萄藤蔓力道松弛。他只被阻拦了不到一息，但曲忘生已经来到种魔坛一旁，抓住三角云箓青旗。 　　曲忘生另一只手捏诀。 　　云气浮现，伴随灵脉霞光，他们身处地宫，却宛若浮于云海。 　　波浪剑长老低声道：“云中匙……” 　　可以控制天膜的钥匙。 　　三角云箓青旗……不，云中匙上的云箓伸展开，将整个种魔坛，乃至那一道宽大的裂缝，一同笼罩其中。 　　意识到什么的烽立刻急退，但其他魔神全在向前。 　　他躲开鸳鸯剑女元婴两只剑光之鸟的追击，顺手抓起放在角落的昏迷杜少白，带着一个人直接砸穿穹顶，逃出了地宫。 　　只有他一个魔逃出，其他的全部魔神，连同整座种魔坛，一起叫云中匙，抛出了昆源界天膜。 　　*** 　　“哎？天膜裂缝怎么愈合了？”一个玩家奇怪道，“怪物不是还没杀光吗？” 　　“不知道啊，”另一个玩家回答，“这种事去问掌门。” 　　这个玩家有点较真，竟然真的转身去问请仙兵法坛前的夏炯004了。 　　“嗯，”夏炯004听着本体和曲忘生的交流，回答道，“是曲长老破坏了位于燕京的种魔坛，天膜压力大减，我们这边的裂缝本来就快好了，这么一搞，跟着直接愈合了嘛。” 　　“燕京？”得到解释的玩家，注意力立刻转走，“掌门掌门，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燕京？” 　　“唔……”夏炯004沉吟了一下，“等你们再来青华山的时候，大概就能去了？” 　　公测会开新地图？！ 　　玩家眼神一亮，刚想继续问公测情报，他面前的夏炯004突然整个人化光散落。 　　不止天膜裂缝这边，青华山上下的四个夏炯分体，全部消失了。 　　太极台上，夏炯累得要死，把自己的所有玩家账号退出登录，又双手一抖，将连接在每个玩家灵核上的虚无丝弦，全部收回。 　　然后他想取消算珠术。 　　捏诀，捏诀，捏诀。 　　嗯？ 　　觉得自己要烧糊涂了的夏炯，迷茫眨眼。 　　为什么这算珠术取消不了？ 　　不取消算珠术，他难道能顶着这样一幅皮肤下经脉过载发光的尊容，回到蔚蓝星，面对那些被他突然宣布公测，搞得万脸懵逼的工作室朋友们，和所有商业合作伙伴吗？ 第99章 　　范益春至今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上了夏炯这艘贼船。 　　讲道理, 他其实出身优渥, 去国外读商学院就是为了继承祖产, 只是因为对游戏的爱无法阻挡，半路叛变到游戏制作人这条道上。 　　就此产生的、与家里的矛盾, 根本不需要细说，反正是冻结银行卡那一套。但范益春还是努力撑过了一开始必然会经历的新人游戏扑街时期，自己拉扯人马把肝用尽做独立游戏的时期, 从竞争中杀出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但最后还是扑街时期。 　　然后他遇见了夏炯。 　　那时夏炯作为一个一个月不会出门一次的宅男, 当然不会在什么会议或者宴会上和范益春碰见。他们是纯粹的游戏制作人和玩家的关系, 夏炯靠着三万字的干货游戏测评吸引了范益春的注意。 　　范益春觉得，这个叫躲避夏天的玩家说得都很到点, 一些地方让他茅舍顿开。 　　测评上的论点有详有略, 看完整篇的范益春, 对一些省略的地方也很感兴趣, 通过私信和夏炯加了好友，向夏炯仔细询问。 　　夏炯在网络上有一些面具, 在刚认识的陌生人面前, 会表现得比较……比较稳重。范益春没发现他不靠谱逗比的真面目, 只觉得这个新朋友对各种各样的游戏涉猎极广, 再冷门的也能如数家珍, 同时对情绪敏锐，很会安慰人。 　　刚遭遇又一次扑街的范益春就被安慰到，除了游戏之外, 两人开始会说一些生活中的私事。 　　于是，在范益春某次说起自己既没有什么做游戏的新灵感，又没有钱交房租的时候，夏炯说： 　　“嚯，好惨，那要不要来我这里？” 　　“惨你妈。”范益春回到，然后拖着行李箱，来到临安绿地公馆沙滨路二号，敲响了星鲸工作室的门。 　　星鲸工作室后来一战成名的《水墨战棋》，并不是范益春的点子。但毫无疑问，后来参加工作室的他出力是最多的。 　　范益春原本的想法，是先在朋友这里混口饭吃，帮忙做完《水墨战棋》，渡过那一段潦倒时日。 　　然后…… 　　然后，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留下来了？ 　　还在临安买了（二手）房（二手）车，决定定居下来。工作室里又当爹又当妈，不仅要养游戏，还要养老板。 　　特此注明：养老板不是赚钱养的那种养，而是操心劳力的那种养。 　　所以，又一次面对夏炯甩过来的烂摊子，范益春在工作室摩拳擦掌。 　　就在他思考要怎么把老板揍一顿才解气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早就因为一个又一个打来的电话而变得滚烫，所以范益春一听到手机铃声，就忍不住骂了一声。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打来电话的不是他以为的那些人，而是那个他想揍一顿的混账！ 　　“老板！”范益春一接通就咆哮起来，“你他妈的到底——” 　　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住了。 　　工作室的工作区，几个员工头戴游戏头盔，躺在软椅上，在游戏里的管理员房间肝代码做美术搞设计，也有留在外面的电脑上，敲打着键盘的。 　　和一个多月相比，工作区的人又多了一些，是最近新招过来的实习员工。听到范益春突然卡住，他们惊讶地抬头望过去，旋即发现他们的总制作脸色激烈变化。 　　另一边，范益春压低嗓音，问：“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 　　“嗯？”电话那头的夏炯，慢了好几拍，才有气无力回答，“应该是有点发烧吧……？” 　　“测体温没有？”范益春立刻严厉问，“多少度？你知道体温计放在哪里吗？搬家的时候我有给你拿了一个医疗箱，放在你书桌右下角的柜子里，没测体温赶快去测一下！” 　　“测了也没什么用吧……？”夏炯依然慢三拍回答，“那个，现在友商还有公司那边……唔，呼，是什么，什么说法？” 　　“我们的主线剧情是电脑智能运算，玩家自主触发……工作室没法直接控制游戏进程，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大家都为这场大战准备好久了，虽然来得突然，但没什么需要惊讶的啊？就是你怎么突然宣布公测了？太着急，洪姐和我说，华威公司一直在抱怨他们没做好准备……” 　　“唔，电脑智能运算，玩家自主触发，无法直接控制……”夏炯重复这三句，突然笑出声。 　　“那个，范爸爸，”他虚弱道，“要是我死了，有些事得先告诉你……” 　　“为什么突然说死不死的？！”范益春被这句话砸懵了一下，“你等等？打住？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除了你之外，蔚蓝星这边的其他人，我信不过。所以只能交给你……” 　　“别说了！”范益春喝道，“只是发烧而已，别怕！你是在工厂吧？我马上就过来！” 　　他这么说，那边却好像信号不好一样，突然挂了，发际线越发高耸的男人眉头紧皱，转头对偷听的几个员工喊道：“小贾，把老叶敲醒，让他帮我看着工作室一下！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好的范总！”新来的实习员工立刻回答，看着范益春走向楼梯去地下车库。 　　范益春不知道，他的背影才消失，几个新来的实习员工就对视一眼。 　　刚才被他吩咐的小贾，没有去把美术组组长叶蔺玉从游戏中唤醒，而是先掏出他那个看起来很老旧的手机，进入一个隐蔽聊天室，把范益春方才与手机说的话，还有出门目的，都发了出去。 　　而范益春开着他那台破旧二手车，焦急奔向位于郊区的星鲸芯片工厂时，也没注意到，有好几台不同的汽车，变幻着队形，前后围着他，隐隐透出一股保护的意识。 　　直到范益春进入工业园，这几辆车才像是没事人儿一样，继续向前开走了。 　　范益春在工厂旁停下车，冲到工厂门口，发现大门是关闭的。 　　他把门敲得哐哐响，喊道：“老板！开门！” 　　没人应，范益春只能又打个电话过去，等电话一接通，又咆哮：“没听到喊开门吗？快开门！” 　　“……哎，来得好快，”夏炯的声音听起来更虚弱了，“范爸爸你不会闯红灯了吧？” 　　哪怕已经和夏炯当了很久朋友，范益春也不得不为夏炯这过于跳跃的说话风格气到头秃。他又用力敲了一下工厂的卷闸门，并且从手机里听到敲门的回音。 　　这说明夏炯的确是在工厂里的。 　　“开门！”范益春道。 　　“开门之前，我有件事必须说……”夏炯道，顿了顿，开口，“范爸爸你其实应该察觉到一些了吧，天侠是个真实的世界。” 　　范益春敲门的动作一顿。 　　他摸了摸发际线，表情微沉。 　　是的，他的确发现很多天侠里不对的细节了。说到底，老板过去不是游戏开发人员，对一个游戏在开发者眼里应该是什么表现，估算得很不对。 　　那些奇怪的细节，范益春之前有很多猜测，天侠是个真实世界，当然是猜测之一。 　　但他并没有把猜测透露出去，毕竟，开始的时候他棋差一招，被夏炯忽悠住，后面再觉得不对时，已经无法下车。 　　范益春也想过，等实在瞒不住了，他可要好好看看老板又会给出一个什么说法，再好好把老板教训一顿。 　　可现在老板和他说开，实在有些突然。 　　真实世界不真实世界的，根本不是范益春此刻最关心的事了。他深吸一口气，只道： 　　“开门！” 　　卷闸门应声而开。 　　范益春看到，夏炯躲在门边一株盆栽后面，捂着脸，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干什么。 　　他一进去，他家老板就按下按钮，让卷轴门再落下。范益春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忽然看清了夏炯的样子—— 　　“发、发光了？！” 　　范益春震惊道。 　　回到蔚蓝星的夏炯，没有披法衣，也没有套上道袍。虽然是十一月，但工厂中温度宜人，他只穿一套短袖T恤和紧身中裤，于是通红的皮肤，还有手臂上，小腿上，脸上的发光纹路，全部显露了出来。 　　他这个造型，范益春并不陌生，刚才在游戏里，夏掌门就是这个样子嘛，他也有关注直播的。 　　但夏炯以这个样子在蔚蓝星出现…… 　　“我还以为你在那边，也和我们一样是什么仙兵身体！为什么不用仙兵身体啊你！”范益春意识到什么，拨开夏炯捂脸的手，去试探夏炯额头，“好烫！” 　　他赶紧翻出温度计，一测。 　　42℃ 　　范益春：“……” 　　范益春：“你竟然还活着？？？” 　　夏炯手脚软绵绵地给自己到了一杯冰阔落，一边倒一边说：“修炼之后，细胞似乎会比普通人更能忍受高温……” 　　范益春看着他倒冰阔落，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因为夏炯态度过于坦然，他一下反应不过来，只能问：“不能去医院？” 　　“……”夏炯喝完一杯冰阔落，“虽然我觉得我可能暴露得差不多了……但蔚蓝星的医院，应该治不好经脉过载后遗症……吧。” 　　“那就回天侠治啊！”范益春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留在这边，“赶快的！” 　　“但无论是这边，还是天侠里，都还有好多事需要处理……” 　　夏炯说着，昏昏欲倒。 　　范益春闻言磨牙，深呼吸三下，推他进工厂办公室。 　　“我来做，你快点去治疗！” 　　“……好哦！范爸爸你真好。” 　　夏炯回答，依然慢了三拍，脸上的表情和他大脑一样混沌，当着范益春的面，提着冰阔落瓶子，打开时空门，走了。 　　范益春张大嘴巴，看着那一面巨大的水晶透镜出现又消失。 　　哪怕知道了天侠是个真实世界，他都没这么感觉三观碎裂过。 　　但此刻没有什么让他为三观惋惜的时间，并不放心的范益春，在夏炯办公室里找到一个游戏头盔，躺在沙发上戴好，进入游戏。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一场大战打完，游戏进入维护，满山的玩家全部消失，留在青华山上的，只有两个青华道弟子，连贞和她的徒弟朱恭靖，以及一群村民。 　　在大战中，一直维护这青华山上秩序，砍死那些想趁乱搞事情玩家的朱恭靖，也满脸疲惫。他之前见过范益春好几次，知道他是夏炯的朋友和下属，给范益春搬来一大摞册子，道：“刚才战斗里的损耗单子，夏掌门说你会帮忙处理，是吧？” 　　看到这一大摞单子（工作），范益春脑子突然冷却下来。 　　片刻，他问：“经脉过载是很严重的病吗？” 　　“夏掌门那个情况？”朱恭靖道，“对于炼气弟子很严重，经脉爆掉人直接就死了。但筑基修士已有道基，只是会控制不住灵力，术法用不出来。花上两三天时间，坐忘存想，道基会吸收掉过载的灵力。而且濯清君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回来，等濯清君回来，一天左右夏掌门就能恢复……吧。” 　　说到最后，大燕三皇子殿下顿了顿，眼神诡异看范益春。 　　他眼神诡异看范益春一个用力，不小心扯坏了接过的损耗单子。 　　范益春终于想起来被夏炯带走的冰阔落。 　　还有闲心喝可乐，那混账自己肯定也知道情况不严重。 　　范益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明明打算要给夏炯一个难忘教训的，为什么突然就忘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又上了这只皮皮虾的贼船！！！ 第100章 　　“嗯，”曲忘生想了想, 道, “抱歉。” 　　“曲老师你为什么要道歉？”把损耗单子派给了公司里几个会计小姐姐做, 并告诉她们夏炯会付给她们双倍加班费的范益春说，“曲老师你是个大好人！这种事肯定全是那只皮皮虾的错！” 　　刚回青华山, 就面对范益春控诉的曲忘生：“？” 　　皮皮虾是什么？ 　　不过曲忘生已经从夏炯那里，学会了要无视对蔚蓝星界人时不时冒出的奇怪词汇。所以他淡定道：“你们既然是好友，他真心诚意请你帮忙, 你也一定会帮的, 根本没必要如此作怪……” 　　“我的确会帮忙, ”范益春捂脸磨牙，“但不皮这一下他还是夏炯吗？” 　　已然了解师弟本性的曲忘生, 不得不沉默了。 　　虽然夏炯是退出娱乐圈后, 试图找回童年快乐, 才开始对身边所有人恶作剧。但很明显, 如今习惯性放弃思考的夏炯早已乐在其中，不皮反而感觉不对劲。 　　师弟乐在其中, 喜欢师弟笑容的师兄难道会多说什么吗？ 　　曲忘生只能再次对范益春道：“抱歉。” 　　范益春：“？” 　　不不不, 大佬你这样总是抱歉抱歉的, 让我很慌啊？ 　　如今范益春已经知道, 曲忘生是个真正能搬山移海的修士, 放进好莱坞能当最终BOSS的那种。于是他的态度比起过去的尊敬，又多了好奇。 　　范益春摸了摸发际线，稳住心态, 道：“好，现在我能直接和你们对接，不用老板那边转第二道手，对马上就要开始的公测，其实是个好的变化。我先和您说一下公测后要修改的地方，比如说登陆点之类的，我认为不适合继续设置在朴阳峰太极台上了，您看着提几个适合的地方给我们这边，行吗？” 　　曲忘生自无不可，点点头。 　　“还有，游戏环境要是再有什么大变化，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不然我们事后打补丁也很麻烦……算了，事后打补丁已经成为我们游戏的风格，改掉说不定玩家还不习惯。”范益春开始碎碎念，“公测，公测，可恶，虽然说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为公测做准备，但突然一下子公测果然还是不行，我得去管理员房间和苏琴讨论一下……” 　　说到这里，范益春转身就想走。 　　他抬起脚，突然想起方才是在和曲忘生说话，不能立刻抛下人家，又转过头。 　　曲忘生站在原地，并未因为范益春话说到一半就走而恼怒，看到他回头，还点头道：“请忙。” 　　“哦哦，”范益春也下意识点点头，“那我先去了，对不起啊。” 　　说完，的确很忙的微秃男人转身去找苏琴，不过他对于工作的思路已经打断，在路上走神想着曲忘生。 　　之前范益春一直觉得，游戏里的几个有名有姓有剧情“NPC”，除了曲忘生外，面对他们的态度，总有些奇怪。当时他以为是AI和真人有微妙的差别才叫人感到奇怪，现在想来，那种奇异的疏离感，应该来自修士（自认为）和凡人的距离。 　　但曲忘生身上完全没有这种疏离感，无论是面对修士，还是面对凡人，他态度都没什么变化，很有礼貌，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温吞。 　　和老板相处的时候，曲老师真的不会被老板欺负吗？ 　　不过奇怪地有点冷哦…… 　　范益春抱着肩膀想。 　　刚从外面回来，无法彻底收敛杀意的曲忘生静心片刻，才睁开眼。 　　随他环顾，六识将整座青华山收纳他眼中。 　　因为大战打完要维护，玩家撤走的有些急，山上非常凌乱，炮弹等等还摆在外面，那一枚直接在发射架上爆炸的导弹，更是让独武峰一片狼藉。 　　对于一个逍遥道仙门来说，仙门内的绿化是很重要的工作，现在却实在没人力收拾，只能放在那里。 　　村民们从被玩家们称为防空洞的藏身之处走出来，结伴归家。他们已经从朴阳峰上搬出，如今暂居守拙五峰上。 　　守拙五峰在外门后，今天被妖魔人魔的攻击波及到了，好在尚未殃及村子。所以村民们虽然惴惴不安，但看到家里没事，养在村子里的秃毛鸡除了变得更秃了一点，也没事，就放下担忧，上床歇息。 　　他们在防空洞里，并不是一直空等。实际上，串星叶长出的头盔芯片，是他们收获采摘。 　　他们初步加工过，才让夏炯带回蔚蓝星。所以在防空洞里时，他们也一直在摘叶子，切叶子。 　　除了要在防空洞里摘叶子，而不是在村中空地上摘叶子，村民们今天的生活，和过去一个多月比，没有太大变化。 　　杜渐、张防微，都回屋子了，朱恭靖在山上巡逻，护山大阵外，连贞又消灭了一只漏掉的妖魔，感觉到什么，回望青华山。 　　山顶，鹤氅道人对她点点头，收回目光。 　　青华山上下没出什么大事，曲忘生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 　　他转身，走进小碧霄宫，于青华太上仙君的神像前打了个稽首，才转去掌门房间。 　　曲忘生站在掌门房门前感觉了一下，先敲了敲，没听到里面声音，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推开门。 　　他师弟果然就在屋里，但没有为了缓解灵脉过载而坐忘存想，而是盘坐蒲团上，脚边一瓶已经喝完了的空可乐瓶，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机，正打游戏。 　　没有音乐声传出。 　　已经是修士的夏炯，能做到游戏音乐只让他一个人听到了！ 　　……虽然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太值得兴奋。 　　看到曲忘生进来，夏炯没有再如过去那样反应过激——虽然他现在感觉那样也别有一番乐趣——而是开心又拿出一台游戏机，开机交给曲忘生。 　　师弟手里的游戏机，似乎是十枚金环戒指假拟之物。 　　对师弟而言，如此“打”游戏，恐怕也是修行。 　　因为之前一直避开夏炯，曲忘生对于师弟的修行细节，已不如刚开始那样了解。他有点茫然地接过游戏机，发现上面夏炯已经给他打开了一个游戏。 　　是曲忘生并不“喜欢”的砍菜杀怪游戏。 　　“总憋着不好，师兄你这么年轻呢，”夏炯一脸认真说，“偶尔发泄一下，有利于激素稳定还有身体健康。” 　　曲忘生：“……” 　　鹤氅道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皮皮虾是什么意思了。 　　而且，师弟到底明不明白，他心中的怪兽，是个怎样的存在？ 　　“不用，”曲忘生放下游戏机，“吾很好。” 　　操纵游戏里的卡丁车跑竞速来运转经脉中灵气的夏炯抬头，对着自家师兄，眉眼弯了弯。 　　他没有说话，然而几个时辰前他说的一句话，就突然回响在曲忘生耳边。 　　一点也不会说谎……君子之道，本来就不该说谎。 　　曲忘生移开视线。 　　虽然移开了视线，但曲忘生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伸出手，按在夏炯颈侧，感受下方滚烫的经脉。 　　片刻后他道：“会疼，忍住。” 　　夏炯立刻专注起来，操纵假拟游戏机上的卡丁车，在经脉里跑来跑去，漂移过弯不撞墙，试图突破自己不久前创下的个人最短时长记录。 　　但今天的跑道……不是，是经脉，有些地方有裂纹，质地也过于柔软，跑不出高速来。 　　如果想加速冲刺，甚至会感到经脉疼痛。 　　虽然它本来便烫得发痛就是了。 　　检查完状况的曲忘生扫一眼师弟，发现他的确在用心运功，才在夏炯一些穴道上轻点。 　　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种子钻进去，扎根生长，因为有麻痹的毒，所以只带来微微刺痛。这些像是菌丝的东西，开始吸收堵塞经脉的灵气，驱散算珠术留下的顽固痕迹，并散发寒意，给身体降温。 　　跑着卡丁车的夏炯看到地图发生变化，一些奇怪的冰蓝色“树”出现在道路两边，或者道路中间，让整个游戏“地图”颜色转向黯淡，降下温来。 　　“嚯，新赛道！” 　　他高兴道，更加专心了。 　　曲忘生：“……” 　　游戏之道的这个修行方式，真没有哪里不对吗？ 　　要是能认识什么文圣门下的厉害修士，向他询问一二，就好了。 　　夏炯隐约感觉到曲忘生停下动作，打着游戏问：“好了？” 　　曲忘生点点头，道，“你再运行七个周天，就停下休息。” 　　夏炯：“再打七局？好。” 　　曲忘生便闭眼在一旁护法，等夏炯七个周天过去，松开手让假拟游戏机消失，他才睁开眼。 　　夏炯的经脉依然在发光，但皮肤没那么红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还是很昏沉，但还是强打精神道：“师兄，说下燕京那边的详细情况吧。” 　　曲忘生垂下眼。 　　燕京…… 　　虽然种魔坛已破，天膜裂缝也愈合，但燕京完了。 　　不知地宫与大燕皇室是什么关系，可大燕天子的尸首就在种魔坛前。魔气爆发时，大部分宫眷因为所处位置就在裂缝附近，直接叫侵染入魔了，逃出的不过少许。 　　倒是太子，还有几个皇帝妃子，比如说朱恭靖她母妃，据说因为事发时在城外，倒是侥幸保下一命。 　　至于城外流民，还有逃出的燕京人，虽然被救，暂无性命之忧，却再次居无定所。 　　曲忘生这一个多月来，在燕京城外做的努力，几乎全部打了水漂。 　　“哪有打水漂，”夏炯刷刷刷刷让卡丁车冲锋，同时道，“这可是在宣主权呢师兄。” 　　“？” 　　“既然其他仙门不管流民，那流民自然归我青华道了。还有燕京，都成废墟，没人要了，自然也要归我们青华道！”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行为有点像强盗的夏炯笑嘻嘻道：“对于公测而言，青华道太小，不过再加个燕京，应该够了吧。 　　“七天后开始公测，师兄你觉得行吗？” 第101章 　　“我觉得不行啊，”左局长揉着太阳穴说, “消息太突然了, 时间太紧张了, 夏教授他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面对全球开始公测呢？先在国内公测不好吗？” 　　临安警备区机关楼，星鲸事件指挥中心。 　　随着直播结束, “游戏”开始维护，会议室里的讨论不仅没有结束，反而因为能将注意力放在直播里已经出现的内容上, 不需要分心看直播进程了, 各方参会人员反而更加精神奕奕。 　　一杯又一杯的浓茶, 一袋又一袋速溶咖啡，哪怕通风系统很优秀, 吞吐的几十支香烟几乎让整个会议室变成雾霾下的平京。 　　所有人的备忘录里都记下了上百页的关键点, 如此熬到了早上, 终于精力不济。 　　满眼血丝眼袋很大的左局长宣布先散会, 但其他人打着哈欠可以先休息一两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快五十的左局长, 却还不能休息。 　　第二波对于直播还有公测消息发布的各方反馈, 经过情报人员们一晚上的努力, 开始陆陆续续传回。 　　左局长的平板电脑上, 一封封来自内部网络的文件叮当叮当来到, 已是99+的数量。 　　幸好他的几个秘书有帮忙先把文件分类，最紧急、最重要的文件，都标上了鲜红。 　　左局长把屏幕向上滑, 先把所有紧急文件的标题看了一遍，然后开始处理。 　　但他处理着处理着发现，紧急文件里提出的一些内容，已经不是他一个人有资格做决定的，于是他又吩咐秘书，下发各种会议通知。 　　如此一连安排了七八个会议，再次打开一份新文件的左局长动作一顿。 　　没过多久，几个人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听他抱怨着。 　　“哈哈，夏教授那边是全封闭式的研究环境，传消息过去不太容易，但局长你还是有权限的，”一个黑眼圈比左局长还大的秘书笑呵呵说，“要传达过去吗局长？” 　　左局长虽然很疲惫，但还是好笑地挥挥手，“别说别说，不然夏教授要来找我吵一架了。” 　　另外几个进到办公室的人，虽然还不知道把自己喊过来的原因，但听到左局长求饶，也会心一笑。 　　但片刻后他们就正色，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军人道：“局长你抱怨全球公测……难道是西方出手了？” 　　其他人闻言，神色一肃，而左局长点点头，道：“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昨天晚上就有很多观众用弹幕抱怨，说根本刷新不开SW2的购买页面了吧？” 　　“看到是看到了，这不是肯定的吗？想想几年前的双十一吧，”一个中年人说，表情郁郁，显然是想起了曾经帮老婆抢双十一的一幕幕，“虽然说这一两年因为技术发展，双十一不卡了，但那也有黑猫公司提前做准备的缘故。公测和开放SW2购买渠道的消息太突然，无论是华威还是黑猫，都没做好准备，这样一来，怎么可能不卡嘛。” 　　有人低声附和中年人的话，但左局长摇摇头。 　　他无奈道：“购买页面卡顿的原因要仅仅是这样，就好喽。” 　　左局长拿出他的平板，调出上面的数据图视频，给在场的人看。 　　就见华威公司匆匆把购买页面上的商品上架后，几个平台上，有几百个海外IP地址购买数量立刻飞速上升。很快平台感觉到不对，限制了每个账号的购买数量，然而对面也速度很快，立刻有无数新账号涌入网站，继续购买。 　　再后来，这个面对海外的平台上，所有SW2都被抢购一空。等发现这个平台不再上新，国内的平台立刻遭遇了一样的路数。 　　为了抢购到，他们搞出了各种手段，甚至有不少黑客参与。正是这些手段，让昨晚大部分网民连打开购买页面都做不到。 　　“也是因为他们很着急，结果暴露了许多东西，让我们能抓住，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贺的地方了，”左局长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哎，至于其他的，光是这些流入不明人士手里的SW2数量之多，就足以说明……” 　　“说明公测开始后，我们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之前那个思路很快的年轻军人道。 　　他话里这么说，神色却不见畏惧。 　　但另外一些人并没有他这么乐观，针对这个状况，纷纷从另一个方面出主意道： 　　“SW2都是从国内发货吧？能不能卡一下，让这些游戏头盔通过不了海关？” 　　“给华威公司一点压力，让他们宣布面向海外的货物出问题了……” 　　“天侠的服务器在国内，虽然之前申请了不被墙的待遇，但关键时刻，我们不是不能影响……” 　　“不，不用说了，”那个年轻军人打断道，“这些都不能做。” 　　“可是……” 　　“首先这种限制不过治标不治本，没什么大作用。第二，也因为星鲸说过了，这是面向全球的公测，所以这一点上，我们一旦不打招呼做手脚，就是枉顾星鲸……不，应该说是枉顾夏……”年轻军人斟酌一秒，选择了一个放在蔚蓝星很违和，但却最适合的称呼，道，“枉顾夏掌门的意愿，局长，我个人认为，最好不要这么做。” 　　“那就去和夏掌门打声招呼，”之前那个说起双十一的中年人皱眉道，“他也不算小年轻了，难道不明白海外那些势力的居心叵测？” 　　“不……” 　　“不，不行。”左局长和年轻一起出声打断。 　　年轻军人发现左局长也开口了，立刻闭上嘴。而左局长环视众人，道： 　　“我知道一直有人埋怨，说小夏同志得到这样前往异世界的方法，为什么不上交国家，搞得现在大家都很被动。但我必须要说，小夏同志是如今对异世界了解最深的人，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会有自己的道理。你们都看过了小夏同志的性格侧写，他和夏教授一样，不是注重私欲的人。” 　　“因为死宅生存所需，只要游戏动漫和可乐。”年轻军人讲了个笑话。 　　说完，他发现周围这些比他年长许多的爷们，全都露出迷茫表情，全都没听懂他这个笑话，只能耸肩自己一乐。 　　乐完，他又道：“其实，关于这方面，我稍稍能猜测出夏掌门的一些想法。” 　　“邴少校你说。”左局长立刻道。 　　“连通异世界，对于蔚蓝星来说，不只是机遇，也是危险，”邴少校道，“这个危险，不只是华夏一个国家能面对，能解决，所以机遇，也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国家。”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能解决呢……”有人小声道。 　　“况且，虽然名为昆源的世界，大小只有华夏两三个省那样大，但在那边，像昆源这样的世界，就算没有三万，恐怕也达到了五位数，”邴少校道，“这达到了五位数的地区，有它们实质上的统治者，那就是位于仙界的七圣二祖。从目前的情报上看，七圣二祖虽然有人有妖，种族不同，但在魔神的威胁下，他们是有一个联盟的。你们觉得我们该用什么名义和这个联盟接触？华夏吗？光是华夏够资格吗？” 　　“当然是蔚蓝星，”左局长叹了口气，“实际上小夏同志已经替我们做了选择，而平京那边也是一样的意思。在这个时候，无论是什么国家，无论是什么人种，都只能是蔚蓝星共同体。” 　　其他人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那个中年人眉头松了一些，笑起来，道：“话是这么说，我看魅利坚还有欧洲那边，不像是要和我们好好合作的样子。” 　　“‘合作’的方式多种多样，”邴少校也笑起来，“不着急。” 　　“看来邴少校你很有信心了。”左局长摇了摇头，道。 　　“因为夏掌门到底还是华夏人，星鲸内几乎没有外国员工，就算是那个被聘请为教官的前厄罗斯人，其实也是华夏国籍。光是这一点，最大的优势就已经在我们这边。”邴少校说着，突然并脚跟行军礼，大声道，“是！局长！83特战营已经准备完毕！我们很有信心拿下胜利！”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左局长欣慰点头，“好。” 　　邴少校放下行军礼的手。 　　其他人知道，如何应对海外动作的方案，已经确定，也站起来。 　　他们又商量了一下，确定了一些细节，这件事就暂时到这里了。 　　众人散去，邴少校刚要告辞，返回准备公测的事情，左局长又叫住邴少校。 　　“对了，还有件事，”他道，“听说你们特战营早上和新派来的政委闹矛盾了？” 　　*** 　　“没有，我认为那不叫闹矛盾，”83特战营的新政委说，“我和邴营长只是针对一些事情，充分地交流了彼此的意见。” 　　这么说的政委狄航生戴着眼镜，看上去文绉绉，表情温和，和不停翻白眼的邴临少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底是谁给传出去的？”不再身处上司办公室里的邴临，姿态看起来没有那么端正了，道，“这才多久，连左局都知道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嚼舌头……” 　　“你要是知道是谁，难道还能打上门去？”狄航生说。 　　“也不是不能吧，只要隐蔽一些……”邴临思索着道。 　　“但我会看着你的，只要你敢。”狄航生温和道，顿了顿，又说，“别翻白眼了，营长，先继续来面对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吧，游戏里成立社团是必须的，既然之前几个名字都被否决，那我重新提议，社团名叫粉红泡泡怎么样？” 　　“嗯，可以，这名字很好，”邴临又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道，“好到我想先干掉你，好为接下来的硬仗热热身呢。” 　　狄航生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开着车，和邴临一起返回了军营中。 　　军营门口十分忙碌，一辆辆大卡车正在驶入。 　　虽然没有透视眼，但两位军人都知道，这些大卡车里装的，是一盒盒SW2游戏头盔。 　　不知道暗中发生的故事，无数普通人焦急地刷新着网页。 　　他们能看到，自己买的游戏头盔，已经发货了。 第102章 　　魅利坚，犹他州, 盐湖城。 　　金发蓝眼面容英俊的赫德森·贝尔晨跑回来, 弯腰拿起放在家门口的两个大包裹。他抬头发现对门一位夫人正看着他, 立刻对这位夫人赠送了一个帅气闪亮的微笑，并微微弯腰行礼。 　　等这位夫人红着脸转身进屋, 确认了自己魅力依然无往不胜的赫德森撩了一下额发，哼着小曲，端着包裹进屋。 　　一进屋, 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低吼道：“新人？新人！”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立刻从楼梯那边响起, 几秒后一个长着红毛的圆圆脑袋从楼梯上探出，小心翼翼地回道：“贝尔长官？” 　　“新人！你竟然就让总部送来的头盔放在门口！”赫德森骂道, “你知不知道头盔多重要！这是第几次了？再出这种疏漏, 你就滚回特工学校去吃你爸爸的屁股吧！” 　　“对、对不起！”红头发的年轻人, 头很圆的谢利·戴维斯, 听赫德森这么说，脚一拐没有滚回学校, 却差点从楼上滚下来。 　　他好容易稳住身形, 低声下气道, “但是长官, 我确定门铃并没有响……” 　　“闭嘴, ”赫德森更加生气，“是你脑子没有响。” 　　谢利闻言呐呐，站在楼梯口, 打量赫德森脸色，不敢作声。 　　“过来拆包！”赫德森又骂，“动作快一点！” 　　谢利立刻跑去厨房拿剪刀，但跑回来的时候，他差点在门厅地板上滑倒。 　　赫德森看到，捂住眼睛，用力啧了一声。 　　可是，虽然对这个新搭档万分嫌弃，他却没办法真的把谢利踢回特工学校。 　　原因很显然，他也不是什么战绩斐然的特工，在搞砸上次任务后，他没有被上面丢弃，只是降低了权限等级，又得到一个比菜鸟更菜鸟的搭档，这个结果已经比他想象得好太多。 　　赫德森·贝尔庆幸着，但也不想要就这么算了。 　　“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对新人说，也对自己说，“总部对这次的任务很重视，就算是我们这样的边缘……咳，就算是我们这样等级不高的特工，也要去支援。如果能做好这次任务，一定能得到上面的赏识，所以一定要用心……不是说了要用心吗？！” 　　正拆游戏头盔外塑料膜的谢利一剪刀怼到了游戏头盔上，吓得赫德森差点跳起来。 　　他尖叫：“你干什么！要是搞坏了这个，天知道总部还会不会发第二个，这可是总部做过检查，确认过安全的，和外面卖的游戏头盔不一样！” 　　“对、对不起，长官，”谢利再一次道歉，“但这个游戏头盔，应该没这么容易坏……” 　　“它没坏，”赫德森回道，“但你脑子坏了。” 　　谢利乖乖闭嘴。 　　安静下来后，他们拆包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两个崭新的Start Whale 2，就摆在了桌子上。 　　此刻是约纽时间早上七点三十一，《天侠》公测开服时间是2029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平京时间晚上八点，也就是约纽时间的早上八点。他们还有二十多分钟做准备。 　　两个特工一边吃着外卖送来的汉堡，一边翻看头盔的使用说明书。 　　他们并不知道SW1的说明书是星鲸老板从电动牙刷说明书上抄来的，不管如何，SW2的说明书，就像任何一份电子产品的说明书那样正常。 　　SW2比SW1先进的地方，是可以使用更稳定的有线网络和有线充电，配套的电子手表能实时检查使用者的身体状态，在连上游戏头盔的蓝牙后，玩家也可以在游戏中确认自己的身体情况。 　　不只是心跳、血压、排泄、进食，还包括是否有人在唤醒自己、移动自己等等，等等事关安全的项目。 　　前段时间华夏就出一个新闻，一个小偷进入房间时，发现房间主人正在玩《天侠》，于是他从容不迫搜集了整个房间，搞出各种大动静，也没能让当时正在另一个世界中奋斗的房间主人醒来。要不是他最后还想把十分值钱的游戏头盔一起拿走，这个小偷说不定都不会被抓住。 　　这个配套手表，同时也是中转器，它还能连接手机的蓝牙，当手机收到短信和电话时，可以选择转接到游戏的手机中。 　　只要使用者选择开启权限。 　　“华夏公司生产的机器……”赫德森的表情不怎么好。 　　华夏生产的东西，最好都滚出魅利坚，赫德森在这点上的看法，和大多数魅利坚人一样。不过，自从华夏那边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横空出世，而魅利坚这边同样立项神经连接游戏的几个公司却一次次推后游戏发行的日期，渐渐的，这样的观点，虽然人人都有，说的人却没有那么多了。 　　不是没有魅利坚人在社交网络上痛心疾首，认为去玩这个游戏的都不再是魅利坚人，可是，但，怎么说呢…… 　　这可是全球第一个神经连接网游哎。 　　SW2和SW2的配套设备，全是华威公司生产的，但魅利坚人还是只能捏着鼻子买。买回来后，看着说明书，同样也要生出和赫德森一样的怀疑。 　　但赫德森和谢利拿到的这两台游戏头盔，是总部检查过的。 　　所以应该不会有事，赫德森安慰自己，如果有类似问题，总部肯定会做处理。这方面的技术，他们比华夏强多了。 　　而且进入游戏后就是几个小时无法与外界联络，这要出了什么事，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赫德森捏着鼻子，给手表连上手机蓝牙，打开权限。 　　如此粗略看完说明书，又看完总部发下的任务说明，距离早上八点就只有几分钟了，赫德森又教训了谢利两句，两人各自回房，准备进入游戏。 　　和SW1的透明外壳比，SW2的外壳，比较符合人们对科幻物品的正统印象。极简设计的亮黑色外壳，红色或蓝色的指示灯小点，以及更符合人体力学的外形。 　　赫德森整理了一下外表，确认自己依然很有魅力，就给头盔插上电源，躺在床上，戴上头盔。 　　当他按下开机键时，比他的头大了一圈的头盔内部立刻鼓起，像是充气的一般，轻轻贴合在他皮肤上。 　　同时，头盔护目镜上显示出一行文字。 　　请选择语言—— 　　English 　　请选择无线网络—— 　　GYYAF 　　请输入无线网络密码—— 　　************ 　　请登录账号—— 　　…… 　　这一切流程，竟然靠脑输入就能完成。哪怕是见识过各种普通人不曾见过高科技的赫德森，都瞪大眼睛，就要喊出一声上帝。 　　上帝啊，华夏的技术，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但就在他要喊出的时候，护目镜上已经开始倒计时。 　　还剩两分钟开始公测……可是……不……为什么……他好困？ 　　这技术直接卖失眠治疗仪更赚钱吧，为什么要拿去做游戏？颇受失眠困扰的赫德森最后冒出一个这样的想法，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漂浮在群星之中。 　　这个场景大部分人都很熟悉，不就是经常出现在各种科幻大片里的太空？ 　　可是那里不对，《天侠》的入场动画赫德森这几天有研究过，并不是这个！ 　　赫德森产生了一种他许多功课可能白做了的预感，正茫然，就听到一阵无法分辨男女、空灵且若隐若现的歌声。 　　他寻声回头，一头比恒星还大，身躯半透明，反射着无数星光的鲸鱼，已经由远到近，在太空中如在水中那样飞翔，眨眼就来到了他面前。 　　然后，张开嘴，一口把赫德森吞下。 　　赫德森：？ 　　什么鬼？？？ 　　进入游戏前，赫德森完全没想到会遭遇这个。倒是没有害怕，只是完全懵逼了。 　　不过作为一个特工，虽然不是非常优秀，但赫德森还是敏锐发现了，这头普尔褶鲸肚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个 　　还有一枚呈现对称多边形的金色星星，约莫手掌大小，也漂浮在普尔褶鲸肚子。 　　普尔褶鲸的肚子里并不像之前在外面瞥到的那样透明，赫德森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像个卡通片主角那样，滑过鲸鱼的舌头和咽喉，他只感到了一片黑暗和虚无，唯一发光的，只有那枚和他一起叫普尔褶鲸吞下的金星。 　　赫德森轻轻触碰这枚金星一下。 　　下一刻，他听到一个轻柔女声，用他从未听过，却莫名能听懂的语言问： 　　“天侠啊，降临吧。” 　　这是询问是否进入游戏吗？或许等Purrgil公司推出更多游戏后，这里会出现更多星星。 　　但现在这里只有这一枚星星，所以赫德森回答： 　　“Yes.” 　　他话音刚落，这枚金星突然放出光，飞过来，没入他胸口。而他不久前才听过的空灵悠扬歌声再一次响起——赫德森猜测，这是普尔褶鲸的叫声——凭空产生一股力量推着他，包裹着他，让他从普尔褶鲸背后的出气孔，喷了出去！ 　　就见群星旋转，不断变换，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等他终于稳定下来，面朝一个方向时，他已经能看到，那片他即将着陆的大地。 　　“你好，乘客，”不知何时戴在他右耳上的蓝牙耳机里，一个温柔女声道，“感谢乘坐星鲸运输专列，作为我星鲸特殊外派部队天侠的一员，您即将抵达本次任务地点——青华昆源，请确认你的档案。” 　　确认档案就是起ID和捏脸，这个赫德森倒是早有准备。 　　他很快把这些解决，让自己在游戏里变得更帅，然后点下确定。 　　“好的，天侠，”刚才那个温柔女声回答，“你的档案已经提交给星鲸公司位于三万诸天的合作伙伴，道圣门下逍遥仙门青华道，是否连接青华道网络？” 　　“Ah，”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开头的赫德森眨了眨眼，下意识撩了一下额发才能说出话，道，“上帝，我是说，是，没错，我要连接。” 　　这么说的时候，高速向下降落的他，已经身化一道白光。 　　等白光再凝聚，赫德森已经出现在登陆点上。 　　按照游戏设定，他连接上了青华道网络。 　　一个他已经听过不少次，应该是那个青华道领主夏的声音，对他说： 　　“欢迎来到青华昆源。” 　　“……”赫德森。 　　等等，不。 　　不不不。 　　虽然他有看过直播，但就算是直播，也可能有演戏或者特效，不，绝对有特效加持，实际上不可能那么真实的。 　　但刚才那些，刚才他看到的那些，完全看不出是游戏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 　　上帝啊！这难道就是华夏人现在真实的科技水平吗？！ 第103章 　　蔚蓝星每个国家如此多的景点，都会拍照片吸引游客, 但这些景点, 真的会像照片上那样唯美吗？ 　　大一点的, 比方有天空之境美称的乌尤尼盐沼，小一点的, 诸如租房网站上那些干净阳光的房间，只要把滤镜和PS取消就会发现，盐沼真的只是一片泥沼, 而干净阳光的房间, 根本不干净也不阳光。 　　所以, 就算是在现实里，人所看到的蔚蓝天空是滤镜, 所看到的碧绿湖水也是滤镜。那据说百分百真实的天侠世界……这种夸下海口的宣传最好打个对折听, 实际上百分之五十真实应该不能再多了。 　　但我们会宽容地看待这款游戏, 毕竟它是第一款神经连接网游, 技术上不成熟我们能够理解……很大一部分外国玩家和国人玩家，都是抱着这种心态, 戴上游戏头盔的。 　　然后开场动画还没看完, 心态就崩了。 　　第一次进入天侠的公测首批玩家, 发现之前那些直播是真的纯天然无添加没有任何特效和滤镜, 并且比起现实风景, 还具备着蔚蓝星不会有的超现实风格幻想美时，内测玩家们，也满怀激动的心情, 在同一时间上线了。 　　“公测登录动画把星鲸公司放到明面上来了哎，”一个发型看起来很奇怪，短发支楞起两撮，看起来像是头顶戴了一对猫耳的男玩家走出登陆点，有些感叹地回忆刚才经历的“运输”过程，“比我们第一次登陆好太多了啊，身份背景一上来就交代清楚，哎，我们刚进游戏的时候，哪里知道这是一款科幻加仙侠的游戏……直到掌门拿出手机。” 　　“拿出手机哈哈哈哈！”猫耳男玩家身边，另一个玩家闻言笑起来。 　　这玩家回头想看是谁说出了这句话，转头一看，就看到了猫耳男玩家。 　　如此奇怪的形象，叫这个玩家愣住好几秒，片刻，他才从层层美颜和PS之下，找到了熟悉的轮廓，怪叫道：“你这不是……这不是零冲大哥嘛！你这头发怎么搞的？捏脸的时候没提供过这发型吧？！” 　　豹子头零冲也看到了他，高兴和他打招呼：“这次出了自定义发型的新功能，我就自己剪一个。小最，你怎么不重新捏个脸？这游戏这方面限制挺多的，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改形象了啊……等等，不对，你不是读高三？虽然今天是周日，但你有时间上线？” 　　曾和范益春组队一起杀白猪妖的白胖小孩杀人放火最可爱，立刻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激动神色，道：“零冲大哥，这可是公测第一天！就算今晚有晚自习，我也一定要上线！” 　　豹子头零冲：“……” 　　作为一个爱好航模和无人机，曾经读书时也在爱好上分心许多的社会人，豹子头零冲不是不能理解杀人放火最可爱的想法，甚至没什么立场劝说杀人放火最可爱的选择，于是他只是迟疑一瞬，就道：“明天是周一，胖小鬼你今天可别熬夜玩游戏。” 　　“晓得啦晓得啦，”杀人放火最可爱不耐烦地挥挥手，“零冲大哥，组队吗？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看看这是哪……”豹子头零冲的大脑返回游戏里，终于想起打量周围，“话说，这不是太极台吧？” 　　是的，这里明显不是太极台。 　　豹子头零冲和杀人放火最可爱在上线后，一边说话，一边随着人流走出了请仙兵法坛。现在回过神，他们稍有点惊讶地发现，整个登陆点的确很拥挤，却比他们一开始想象的好得多。 　　“这里，应该是山脚，嗯，是整座青华山脉的外围地区了。”豹子头零冲对比曾经的记忆，说，“但我记得这里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在内测玩家的印象里，青华山外面，环着的是一片地势稍低的洼地。这片洼地曾被瘴雾遮掩，看不清全貌，后来瘴气消去，露出的也是倒在瘴毒中的森森白骨。 　　再后来，因为灵气充裕，山脚地面又在短短几天长出比人还高的芦草，白骨骷髅被草丛遮掩地看不见，只有扒开草根，才能看到那依然没有消解的骨片。 　　等到最后，保卫青华的大战突然爆发，芦草丛不能抵挡妖魔人魔，反而会妨碍己方炮兵视线，在战斗开始前，就在杜渐小师姐青黑的脸色下烧光了。 　　接下来几个小时，青华山脚下一圈先是化为焦土，又被鲜血和妖魔人魔尸体覆盖，叫一万多个内测玩家，深刻理解了尸山血海是什么样子。 　　……说起来，大战打完下线后，他好像完全没回想过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幕。哪怕和朋友吹嘘这一场大战，他也完全没想要提这个。 　　因为回忆起战场的惨状，豹子头零冲突然产生了一些心理不适和违和感。但登陆后直接佩戴的蓝牙耳机，正以微弱的声量，播放着一首没有歌词的轻快音乐，他虽然没有去听，但那一点心理不适和违和感，没几秒就像是泡沫遇到水一样，消融在了音乐里。 　　心情已然平复的他环顾场景大变的青华山脚。 　　没有妖魔尸体，没有瘴气，没有白骨，也没有广阔到一眼看不见边际的芦苇丛。 　　出现在豹子头零冲和杀人放火最可爱面前的，是在灵脉霞光下，闪烁着大片银鳞的湖面波光。 　　他们站在没过脚踝的水中，第一次发现，这连绵青华山脉，竟然被和大大小小的湖和连接湖水的小河环绕。而河水冲刷走了血和白骨，数月被掩埋的一粒粒鹅卵石，终于得以重见天光。 　　豹子头零冲抬起头，就见一道道如同白练的瀑布，从青华山脉不同的峰上落下，代表玩家降临的白光就夹杂在瀑水之间，于是所有玩家一登录，便站在了浅浅水流中。 　　他当然辨认不出水深处那些经过曲忘生一番改造，看上去和水草差不多的土豆藤。等和其他玩家一起跋涉走上河边浅滩后，豹子头零冲回过头，看到的就是变得陌生了的青华群山。 　　只见，不知道有多少道白练瀑布，从青华山上落入湖水河水中，更有大大小小的喷泉，先是水柱笔直向上冲，然后向四面散开，形成无数把有大有小的透明“伞”面。而要问本不见河流的青华山脉上，水和喷泉从哪里来，只要看那灵脉汇聚的中央，所降下的一道光柱，或者说纯粹灵气聚合成的瀑布，就能明白。 　　灵气瀑布落入朴阳峰，在朴阳峰法坛的作用下化为云雾，将整座青华山脉掩在云遮雾绕中。这些云遮雾绕在下沉时，不断融入凡间的杂质，最后汇聚水滴，水滴又汇聚成溪流。 　　溪流汇聚成河湖，河湖之水奔腾向前，奔腾向前，奔腾着冲出半圆形光晕笼罩的青华群山—— 　　哗哗哗！ 　　落下的水流击打水面，弥漫的水雾轻轻拍着所有人的脸。 　　“卧槽，卧槽！”杀人放火最可爱不禁感叹，“内测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现实里五A级景区比不过青华山了，没想到那样的美景竟然不是完全体？竟然还能进化哒？” 　　“……是啊，”豹子头零冲不由跟着低声喃喃，“虽然这个游戏认真玩着挺累，但这样的美景，仔细想想，也是靠我们的努力，才能出现的哎。” 　　我曾为保护这样的美丽而战斗。 　　意识到这一点，豹子头零冲不由和那些公测玩家一样，驻足眺望了好几分钟。 　　然后杀人放火最可爱的一个问题，才让他回过神。 　　“靠我们的努力……零冲大哥，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公测时间线是在内测时间线后面不久吗？” 　　豹子头零冲闻言一愣。 　　一般网游会在公测时重启游戏剧情，但看《天侠》这个场景地图大改的样子，应该没这么做。 　　可是，把公测剧情线放在内测的几百年几千年后，甚至放在内测的几百几千年前这种骚操作，可不是没有游戏厂商干过！ 　　“我也不知道……” 　　豹子头零冲犹豫说。 　　下一秒，他和杀人放火最可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惊恐表情。 　　接着，两个人速度飞快，从胸口摸出手机。 　　玩家手机也换了一个模样，某个友商花钱打广告，让星鲸把玩家手机改成了他们即将发行的最新款外形。 　　但手机外表再怎么换，操作方法是不会打改的，所以两人都动作熟练，先按亮了屏幕。 　　“啊！血量和蓝条不见了！”一看屏幕，杀人放火最可爱就叫道。 　　“憋慌，”豹子头零冲道，“只是改成了体力值和能量值！” 　　过去玩家手机的锁屏界面，是从中间竖着一分为二，一边是红色一边是蓝色，正好代表玩家的血量和蓝条，简单粗暴到了极致。但星鲸好像也觉得这么做过于缺乏美感，于是趁着公测，把玩家手机的锁屏界面修改了一下。 　　豹子头零冲看到锁屏界面背景是太空，一条半透明的鲸鱼正在其中飞翔。这头鲸鱼从中间把整个屏幕竖着分开，身体两侧，分别有一排金色的星星和银色的星星。 　　猫耳男玩家点了一下金星，立刻有一个温柔女声在蓝牙耳机里说： 　　“天侠，您的能量值剩余百分之百。” 　　“可我觉得还是以前那样简单明了，”杀人放火最可爱抱怨着，解开锁屏，进入主界面。 　　让他开心的是，星鲸没对这些APP做太大变动。 　　杀人放火最可爱点开改名为【个人中心】的【角色】APP，扫一眼，又庆幸道： 　　“嘿，我的等级还是七级啊？还以为要重新练级了！” 　　“竟然不用重新练级？这么好的？”豹子头零冲惊讶，跟着打开个人中心，“对于新玩家来说会不会不太公平……啊，我考的几个生活职业等级，也都还在呢。” 　　“这么一搞，我领先这么多，岂不是会成为游戏里的大高手？”杀人放火最可爱很高兴，“要是班上同学知道，肯定会崇拜我，哈哈哈哈哈！” 　　“先别笑，这游戏越到后面练级越难，也不知道能领先多久……”豹子头零冲说，他没有这胖小鬼那么想得少，倒是隐约猜出星鲸为什么不收回内测玩家等级。 　　他扫完个人中心变化不大的各栏信息，退出去，又看技能。 　　翻土术、育灵术、唤火术、唤雨术、轻身术、灵剑术、灵甲术。 　　每个技能也都还在。 　　不用重新买一次了，豹子头零冲松了一口气。 　　他刚要退出APP，突然眼尖，发现在翻土术和育灵术之外的每个技能下，都多出了一个计时多少的标记。 　　豹子头零冲：“？” 　　猫耳男玩家点了一下这计时标记。 　　一条提示弹出： 　　【本技能可使用时间还剩两天二十三小时三十八分】 　　豹子头零冲：“？？” 　　这一条提醒后还跟着一条可续费的标记，于是他又点了一下这个[可续费]。 　　又一条提示弹出： 　　【是否花费两百/四百/六百上等灵珠，购买轻身术七天/十五天/三十天？】 　　豹子头零冲：“？？？” 　　这什么玩意儿？难道星鲸打算开启官方的人民币兑灵珠通道了？不然为什么要把技能改成这种傻逼模样？ 　　他下意识点进钱包APP，好用存下来的几十万灵珠安慰心灵。 　　没想到…… 　　【下等灵珠：0；中等灵珠：0；上等灵珠：0；特等灵珠：0】 　　豹子头零冲：“！！！” 　　钱呢？他的钱呢？ 　　他明明放在账户里的那么大一笔灵珠呢？ 　　特么的，回收等级都不要回收他攒下来的钱好不好？ 　　这才几天不见，钻钱眼了吗垃圾星鲸！！！ 第104章 　　和钱包里一枚灵珠没有的情况比起来，什么之前的社团全部解除——豹子头零冲为花费许多精力, 还有好大一笔人民币在游戏里建帮的真水无香和意大利面默哀——什么好友栏里的亲友也全部清空等等, 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而且公测肯定会删档内测的, 哪怕只删档了一部分，能留下等级和生活职业执照已经很好了。作为游戏里等级最高的符师学徒, 只要他想赚钱，那那还不手到擒来。 　　假装自己没有心痛到滴血的豹子头零冲安慰自己。 　　这时候，杀人放火最可爱又叫起来。 　　“零冲大哥, 快去看邮箱, 保卫青华大战奖励发下来了！” 　　哦对, 还有大战奖励！ 　　豹子头零冲精神一振，又打开邮箱APP。 　　里面已经躺了好几封邮件, 前几封不外乎是欢迎新天侠庆祝公测开启等一类的套词, 不过, 欢迎新天侠的邮件送了一百枚中等灵珠, 庆祝公测开启的邮件更是送了一枚上等灵珠。 　　曾经坐拥几十万良品灵珠的符师学徒大佬完全没嫌弃的意思，兴高采烈地把这点零碎东西给领了。 　　一边领他还一边问：“上品灵珠就是以前的良品灵珠吧？内测的时候什么杂灵珠普通灵珠搞得复杂得很, 这里倒是改的不错。” 　　“应该是吧, ”杀人放火最可爱也搞不懂, “比以前方便了！” 　　下中上特的分类, 小白是小白了些, 但也叫人一目了然看懂。 　　把零碎东西领取了，豹子头零冲终于点开了名为【[大战！保卫青华！]贡献结算】的邮件。 　　尊敬的天侠，你已获得—— 　　参加大战基础奖励贡献值一万！ 　　团队作战基础奖励贡献值两万！ 　　符师学徒基础奖励贡献值五万！ 　　诛杀二十三头妖魔人魔奖励贡献值两万三千！ 　　发明飞棍奖励贡献值十万！ 　　发明灵能迫击炮贡献值十二万！ 　　制作飞棍一百六十五根贡献值三万三千！ 　　制作灵能迫击炮…… 　　…… 　　…… 　　看到一系列算得明明白白的条目, 豹子头零冲先是一喜，又是一默。 　　喜是因为他在大战中的贡献不仅没有少算，还在很多他都没想到也算贡献的地方多算了。默则是因为，奖励发放了大量贡献值，却连一枚杂灵珠……应该说下等灵珠了，却连一枚下等灵珠都没给。 　　豹子头零冲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但接下来的其他奖励，瞬间让他忘记了这一茬。 　　名为“青华卫”的称号，以及…… 　　【大战！保卫青华！】纪念时装套！ 　　天侠这个游戏只能在登陆点才能换衣服，幸好他们就站在登陆点边上。 　　重新走回水中，等身体重新凝聚，两人就换下了那件丑兮兮的花青道袍，换上了保卫青华纪念套。 　　简直像是鹤立鸡群，周围只有花青道袍能穿的公测玩家们，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来。 　　那竟然是一套看上去像是盔甲的装束，内衬以深蓝色方领直袖补袍和乌黑长袴，除了没有头盔，肩甲、护心镜、束腰、战裙还有护臂护腿，一样不缺。 　　它的颜色是银灰色的，看上去厚重，但实际上轻薄非常。如鳞甲片的形状宛若树叶，边缘晕开锐利的光泽，要是能拔下一片，当小刀用都没问题。 　　刷—— 　　豹子头零冲真的从肩甲上掰下一片，试探地用甲片边缘轻轻一碰指尖。 　　只是轻轻一碰，他的皮肤就被割伤了，几点灵光飞扬，他的能量值下降了一丝。 　　“这真是不错啊……”豹子头零冲不由道。 　　杀人放火最可爱更是则在拨弄那块护心镜，按照套装说明，穿着这套新时装时，使用轻身术不需要羽毛，并自带一个被动灵甲术和一个主动敛息术。当然，因为灵甲术会自动开启，玩家只要身着这套时装，能量值就会匀速下降。 　　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第一套带有BUFF和技能的装备！ 　　在周围玩家的“大神，加好友吗？”、“大神求带！”、“大神哥哥，你们好帅啊！”等种种恭维中，两人不禁昂首挺胸。 　　至于钱包里几十万灵珠消失导致的不满，自然早就消失了。 　　“没关系没关系，千金散去还复来，”豹子头零冲兴致高昂，“不就是种田嘛，走，咱们租灵田去！” 　　一边说，他一边用聊天系统里搜到一个名为天侠首批内测玩家交流的群，加了进去。 　　刚要发一句“我来了！”，他就看到东北大哥真水无香在群里刷屏。 　　【真水无香：大家！动作快一点！】 　　【真水无香：守拙峰上的灵田不剩多少了啊！】 　　*** 　　守拙主峰。 　　夕露殿，左侧殿。 　　天侠开服还不到十分钟，许多纠结捏脸的玩家尚未进入游戏，但夕露殿前的广场上，已经是人生人海。 　　一进入游戏就往守拙峰上跑的唱花衣真没想到，她竟然不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一群不认识的公测玩家已经排在了这里，他们应该是看了攻略，知道游戏里最重要的资产是灵田，也知道灵田都在守拙五峰上，所以一进游戏就开着地图导航奔过来了。 　　唱花衣抵达的时候，就看到守拙主峰上建立起了新的宫殿式建筑，而五六条挺长了的队伍，从左侧殿里排出来。 　　她有些惊奇，因为这群玩家很多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还有很多肤色发色各异的外国人。 　　要知道，因为发行还有购买平台的速度不同，经过一些人统计，卖到国外的游戏头盔明显比国内的少。虽然国人只占蔚蓝星人口的五分之一，但在天侠这个游戏里，应该倒过来算，外国人约莫占据全部游戏玩家的五分之一。 　　可在这条长长的队伍里，国人和外国人的比例差不多对半。 　　并且，在唱花衣跑过来时，这条队伍里的国人和外国人，还在用奇异的眼神，互相打量。 　　唱花衣脚步一下子顿住，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紧张起来，但她感觉到了这里奇怪的氛围。 　　而队伍里的人也看到了她。 　　“是花衣姐？”一个国人汉子看了她一眼，立刻热情招呼，“过来过来，租灵田在这边排队。” 　　哎？哎哎？我已经是名人了吗？ 　　早知道刚才应该重新捏个脸……唱花衣想到，同时捂住了脸。 　　她没有在那个汉子身上感觉到恶意，迟疑了一下，就这么捂着脸，排到了他身后。 　　因为视线大部分被自己的手挡住了，所以唱花衣没看到，在她排进队伍后，有好几个正要排队的外国人向前走了一步，包括已经排进队伍的，都想放弃自己的位置，排到唱花衣身后去。但在他们之前，另一个国人汉子已经两步向前，跟在唱花衣后，排在了队尾。 　　队伍末端的国人汉子和女汉子们，都以威胁的目光看向那些外国人，于是，不到一秒，隐晦打量唱花衣的视线就消失了。 　　唱花衣感觉好了一些，虽然她并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太舒服。 　　这群排队的人，无论男女，也无论国籍，全都很安静。不喜欢和人攀谈的唱花衣松了一口气，跟着前面的人向前。 　　就在他们排队的时候，更多的人来到了这里，夕露殿前变得吵吵嚷嚷，试图插队的人让队伍变得混乱。 　　好在这几条队伍看着长，速度却很快，不多时就排到了她。 　　夕露殿左侧殿布置得像是银行，只是柜台是木质的，几个穿花青道袍但面容陌生的柜员坐在柜台后，看唱花衣的敷衍神色也很像是银行柜员。 　　的确是从蔚蓝星雇佣的柜员有气无力重复道：“干什么？” 　　唱花衣道：“租灵田。” 　　柜员手势变幻捏诀，一块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显示屏漂浮在唱花衣面前，上面显示着—— 　　【灵田租赁-价格：每亩灵田每七天一千上等灵珠】 　　【可选择扫描二维码网上办理】 　　唱花衣：“……” 　　原来还能扫码办理……不，等等，内测的时候一亩灵田租七天只要一百或者两百灵珠啊，就算公测和内测不同，这个涨价也有点过分吧？ 　　唱花衣想了想，道：“我……” 　　柜员没注意到她想说话，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打断了她，继续重复道： 　　“如果你没有灵珠，鉴于星鲸公司在青华道的良好信誉，青华道愿意为你们提供贷款。只要签下这份协议，不需要一千上等灵珠，我们也会为你分配一亩灵田，但这一亩灵田的全部收获，有百分之五十属于青华道……我个人建议你签一下，不然等你赚到一千灵珠过来，可能守拙五峰的全部灵田全都已经租出去了。” 　　唱花衣产生了一种不祥预感。 　　这种预感不久前豹子头零冲也产生过。 　　“咳咳，”在上一场大战中突破关卡，升级到十级了的全游戏第一高手说，“可以用贡献值租吗？” 　　“……”柜员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五千贡献值作为定金，可以租赁一亩灵田，灵田的一千上等灵珠租金可以在第七天收获后再付。” 　　她说着，把一份协议发到唱花衣的手机上，唱花衣扫了一眼，点下同意。 　　灵田租赁这样就办理完成了。 　　唱花衣走到一边，给后面的人让出位置。她扫一眼这个大厅，看到又一面全息投影的屏幕漂浮在柜员们头顶，上面显示的，是守拙五峰上剩余的可租赁灵田。 　　所有窗口打开，有七个柜台窗口在帮玩家办理灵田租赁，于是投影屏上的数字在飞速下降，下降，下降。 　　这时候提醒声响起，她摸出手机，看到了真水无香发的话。 　　唱花衣又看了一眼投影屏，片刻，悲哀地跟在后面发了一句： 　　【唱花衣：不用了，来不及了】 　　【唱花衣：所有灵田都已经租出去了】 　　【唱花衣：[图-剩余灵田为0]】 　　【豹子头零冲：？】 　　【杀人放火最可爱：？？】 　　【出狱后重新做人：？？？】 　　【星星锁：等等，现在距离公测开始，还不到半个小时吧？？？】 第105章 　　别说是内测玩家们了，就算是事先收到通知, 要去抢灵田的赫德森·贝尔和谢利·戴维斯, 也只能排在队伍里, 一边疯狂刷新那个业务办理网页，一边眼睁睁看着剩余灵田的数量降到零。 　　“没有了！”依然是那个蠢头蠢脑模样的红发谢利, 有些惶恐地轻叫道，“任务无法完成了！怎么办贝尔长官？” 　　“闭嘴！”赫德森低吼，“不是已经说过, 别在游戏里喊我长官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说了闭嘴！” 　　谢利似乎还有话想说, 但上帝保佑, 他到底闭上了嘴。 　　赫德森一边疯狂腹诽着特工学校这几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会让谢利·戴维斯这种蠢货毕业, 另一边, 也在更疯狂地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做。 　　根据总部那边的统计, 七天前华威公司一共在各大平台上架了一千万台SW2, 而这一千万台SW2，连十二个小时都没到, 就已经全部售空。 　　虽然卖出了一千万台头盔, 但这并不代表此刻游戏里就有一千万名玩家。可是, 哪怕是只有一半的一半, 哪怕只有二百五十万名玩家, 被争夺的守拙五峰灵田，数量也才接近一万亩。 　　约估算起来，一亩灵田的竞争者最少也有二百五十人。这个激烈程度, 和赫德森曾听闻过的华夏人公务员考试相比，也差不多了。 　　所以这个任务的失败几率本身就很高，哪怕总部，应该也不能用它的失败来炒他鱿鱼……吧？ 　　“可是，必须让总部明白我的确很努力……” 　　赫德森喃喃，眼神似乎没有焦距，但实际上，正以眼角偷偷瞥着一个人。 　　刚办完灵田租赁的唱花衣，还没有离开夕露殿左侧殿，站在柜台前，正仔细查看投影屏上滑动的几份文件。 　　有《夕露殿网上办理业务开放的通知》，有《本周优惠灵植种子购买指南》，有《关于荒废灵田的天侠处理条例》，等等等等。 　　唱花衣看得一阵恍惚，以为自己不是在游戏里，而是在镇上那家农业银行。 　　但仔细想想，守拙峰是青华道的灵田峰，所以守拙峰夕露殿是农业银行的干活，好像没有问题。 　　“……毕竟农业银行才会给农民提供贷款，”唱花衣扶额，“但在游戏里看到这个，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什么怪？”一个陌生的男声问她。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向自己搭话，唱花衣先是一愣，回头后又更是一惊。 　　因为来和她搭话的，竟然是个金发蓝眼的外国帅哥。 　　假装察觉不到周围那些异国“同僚”们一排排扎在他身上的眼刀，赫德森向唱花衣露出一个绅士微笑。 　　靠这样的笑容，赫德森征服过八十岁的老太太和八岁的小姑娘，而且他看过总部发来的内测出名玩家资料，知道这个被称为游戏第一高手的唱花衣，现实中只是个婚姻失败的农村妇女。 　　华夏女人，实在太好诱惑了，只要和她打好关系，总部一定也会…… 　　赫德森·贝尔的笑容更加温柔，道：“抱歉，这里很挤，你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让我很担心……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唱花衣下意识道，定了定神，问，“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美丽的女士，”赫德森感情真挚道，“我能和你组队吗？” 　　“……哈？”唱花衣再次愣住。 　　赫德森在背后打手势，让谢利·戴维斯上来掩护他，免得那些明显是军人的华夏大汉，用手段把他从唱花衣面前推走。 　　同时，他以“真诚”眼神，一秒不错地盯着唱花衣眼睛，道：“进入游戏前，我就想找个华夏人队友，因为这个游戏是华夏文化背景的，和华夏人一起组队，才能更好的感受这个游戏的魅力……” 　　“但是，我有事，”唱花衣很为难，“你可以去找其他华夏人……” 　　“可我觉得你很漂亮，我觉得我能和你——”赫德森顿了顿，觉得一见钟情可能会把唱花衣吓到，改口说，“我能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一直想认识一个华夏人朋友！” 　　“呃……” 　　唱花衣有点尴尬，眼神躲闪。 　　华夏女人不擅长拒绝，赫德森觉得自己只要再加一把力就好了。 　　他说：“我——啊！” 　　一股大力突然从赫德森背后袭来，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飞了出去。 　　周围已经打算动手的华夏军人立刻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而直接把人踹飞的黄栌雪哼了一声，转头对唱花衣微笑。 　　“花衣姐！”外表只是个软萌萝莉的女主播开心道，“可算是找到你了，花衣姐，我们组队好不好？” 　　“为什么要和你组队？”另一边，星星锁咔露理几人也赶到了夕露殿，听到黄栌雪这么说，立刻上前阻拦，“花衣姐一直都是和我们组队的！” 　　一边说，身材傲然的芝士土豆子一边挽起了唱花衣的胳膊，对比她矮了三个头的黄栌雪露出一个嫌弃表情。 　　其他几个女孩子也扑上来，感觉自己身上挂满人的唱花衣嘴角抽搐，赶在她们打起来之前，道：“都组队，都组队，好不好？” 　　“哎？” 　　“不行吧？” 　　“这是来自成年人的‘我都要’宣言吗？” 　　“……没想到花衣姐竟然是个渣女。” 　　“对不起，但是我并没有渣你们什么，再这样胡闹我就要生气了啊。”明明没有生育过却觉得自己像个妈妈的唱花衣叹着气，道，“走了走了，我们组个小队，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队任务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身边五个女孩子，拖出了夕露殿。 　　唱花衣没看到，在她身后，赫德森努力向她的背影伸出尔康手。 　　可惜这是无用功，下一刻，赫德森的视线，就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华夏人大汉挡住了。 　　这个华夏人大汉朝赫德森露出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听说你想和华夏人组队，还想结交华夏人朋友，”大汉语气“温柔”道，“我们正好也想认识外国朋友，来和我们组队吧。” 　　这么说的同时，华夏人大汉粗暴抢到赫德森的手机，当着一脸绝望的赫德森，扫码把他拉入队伍中。 　　又有五个同样虎背熊腰的华夏人大汉上前，夹持赫德森，大步走出夕露殿侧殿。 　　赫德森最后只来得及给呆立原地的谢利·戴维斯一个眼神，然后…… 　　然后就和这群明显来自华夏军方的大汉们，一起领取了任务，来到位于青华山外的任务地点。 　　“听说你们魅利坚士兵都很娇气，”那个“邀请”他进队的队长说，“应该搞不来这个吧。” 　　另外五个华夏军人立刻发出嘲笑，赫德森来到任务地点后本看得呆住，闻言立刻回神道：“我这么帅，怎么会是大兵！而且干这种活对于动手能力差的书呆子华夏人来说，才叫困难吧！” 　　“嚯，”队长一挑眉，“怎么，魅利坚士兵，要比比吗？” 　　“比就比，”赫德森挽起这叫他不太习惯的广袖，“我绝对会是第一！” 　　说着，他坐下，将一只比他脑袋还大的马蹄，拖到面前，掏出任务给的小刀，开始给这只马蹄做分割。 　　队长和另外五个华夏士兵交换眼神，片刻也掏出小刀，各自挑选了一头妖魔尸体，跟着手机里的说明，慢慢做分解处理。 　　在他们前方，是之前大战没能处理掉的妖魔人魔尸体。 　　这些妖魔人魔尸体，每一具都形状狰狞，还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虽然尸体没有腐朽，血腥气却散不尽，常人哪怕只看一眼，晚上都一定会做噩梦。 　　但队长左右扫一眼，发现接到处理原始材料这个任务的，好像都是一些他的“同僚”，几乎没看到普通玩家。 　　他把这个情况上报，情报汇流，最后出现在83特战营邴临面前。 　　同样进入了游戏的邴少校看到情报，嘴角一抽。 　　“我说，”他对一边的狄政委道，“夏掌门是不是把我们军人当做廉价劳动力了？” 　　“不，哪有啊，”狄政委无奈一笑，“小夏同志怎么会是把我们军人当做廉价劳动力呢，他分明是把所有玩家都当做廉价劳动力好不好？” 　　“嘶，”邴临倒抽一口凉气，“我能打他吗？” 　　“我不建议，而且营长，”狄航生温和的表情不改，“如果是游戏里，你可能打不过他。” 　　邴临：“……” 　　邴临先看了看不远处倒着一头头妖魔人魔，急需（不怕尸体的廉价劳动力来）打扫的战场，又看了看手里宛若长矛的打扫工具。 　　最后他骂道： 　　“垃圾星鲸。” 　　*** 　　“阿嚏！阿嚏！！阿嚏！！！” 　　朴阳峰，又扩建了一次的碧霄宫中，坐在外坛边，夏炯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在他对面的范益春嫌弃地躲开他的口水，抓起旁边的手帕丢过来。 　　夏炯接住手帕，用力一擤，擦干净，然后随意把手帕丢进一旁水盆模样的叶子里。 　　这片形状奇怪的叶子本来趴伏在他脚边，甚至会像狗一样磨蹭打呼噜，但一“看”到飞来的脏手帕，这片叶子就跳出去咬住，然后分泌出清水将手帕清洗，又散发热量烘干。 　　不到十秒，这片叶子就把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挂在了夏炯身侧的凭几上。 　　夏炯重新拿起手帕，擤鼻子。 　　擤完，他气息奄奄感叹： 　　“啊，我感觉到了，玩家们在爱我。” 　　过来汇报情况的范益春：“……” 　　呵呵。 　　被范益春瞪了一眼的夏炯假装正经，问：“何事禀报？” 　　话音才落，他就被范益春用书本狠狠拍了头。 　　等夏炯捂住头，嘟囔什么不尊敬掌门的怪话时，范益春才开口道： 　　“是那个叫连贞的叫我和你说一声，再过几天，轩辕剑宫有人过来拜访。” 第106章 　　又拂拭了一会儿长剑，轩辕剑宫裴长老深吸一口气, 问：“是不是快到青华山了？” 　　“是, 只剩三十里了, ”操持着这只剑鞘形状的飞行法宝，随行的轩辕剑宫金丹弟子道, “裴师叔，我们马上就能到青华。” 　　飞行法宝的速度，比雷鸣更快, 金丹弟子如此回答, 那就说明的确快到了。 　　裴长老啧了一声, 皱着眉，不知道自己是期待看到青华山的凄惨情况, 还是不期待。 　　裴长老上次来青华山, 还是一百多年前, 那时他才二十三岁, 不到而立之年。那时候，作为轩辕剑宫外门, 他参加宫内筑基醮七次, 却七次都无法筑基。而宫中管教弟子严格, 不像青华道那般松散, 师长认定他道心不坚, 不允许他再参加宫内举办的筑基醮。 　　裴长老对这个断定很服气，不打算去其他门派参加筑基醮。 　　但他父母并不认同。 　　他家好歹也是宫内大族出身，要是一辈子都停留在炼气修为, 裴长老父母哪里还能在族中抬起头来。 　　然而，他虽是大族，却只算旁支的旁支，去别的门派参加筑基醮要一大笔灵珠，族中只帮忙出了一点。 　　如此一来，裴长老父母就没办法去别的门派买筑基醮名额，只能让裴长老来筑基醮仅象征性收一点灵珠的青华道。 　　轩辕剑宫里没人知道那次筑基醮上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为何一心想要去修虚静道的裴长老，突然能立下道心，成功突破筑基醮上的幻障。并且，之后无论是结金丹还是诞元婴，裴长老都过渡得比较顺利，才一百多岁，就成为了轩辕剑宫的一名清修长老。 　　旁人说起他，都道他是个大器晚成的天才。 　　但如今的裴长老并不满足。 　　清修长老是没有任职的长老，名义上是长老，但并没有太大的实权，只能给年轻的弟子上上课。 　　一般的元婴修士，会在清修长老这个位置上待个三五年，将境界稳固好，才开始参与门中事务。 　　可是裴长老不想等待。 　　四方道的修行，是要以手中剑，平定四方罪恶。 　　那么，对于四方道修士而言，最要紧的就是明白何谓罪。 　　违法者为罪，那又何谓法？ 　　虚静道定法，但昆源界没有虚静道。 　　青华门规只能管束一门，而大燕律不过凡人律法，并且因为青华的缘故，过于偏向于逍遥道的理念。轩辕剑门怎么可能认同？ 　　但不认同是不认同，他们也没有办法与青华道对抗，修改昆源的律法。 　　轩辕剑宫与青华道是大道之争，也是大权之争。青华道要以道圣的理念治理昆源，而轩辕剑宫则想要以法圣的理念来管束。 　　七圣二祖并不在意门下进行一些小斗争，因为斗争之中，才能验证大道。 　　裴长老就是如此打算，好不容易元婴了，他终于可以认认真真怼青华道了。 　　那日成立联盟的仙宴上，他就对姗姗来迟的濯清君连着青华道，明嘲暗讽了一通，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仙宴上听闻那样的消息。 　　青华道已莫名在护山大阵关闭的三日中被屠戮满门，只剩下了不擅斗争脾气温和的濯清君，和几个炼气弟子！ 　　怎能如此！ 　　不财大气粗闲散非常还喜欢群殴的青华道，那还叫青华道吗！ 　　裴长老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都没有了，即便被派出来拜访青华道，也一路喃喃： 　　“青华道已完全失去验证我大道的价值了啊……” 　　操持飞行法宝的金丹弟子听得嘴角抽搐，劝诫道：“裴师叔，待会儿到了青华山上，你可别再说这种会让人误会你是青华灭门凶手的话了。” 　　“呵，”裴长老捏起胡须，收起一身寂寞，道，“我即便说了，那有如何？青华道现在这个模样，啧。” 　　这么说的他，回头打量了一眼就摆在身后的礼盒。 　　裴长老前来拜访的名义，是送礼。 　　七圣门下勉勉强强能算同根连气，虽然一直在斗争，但青华道惨案后，他们还是应该送些东西赈灾。 　　但之前妖灾魔潮未平，只有昇明羽客仙君和几个仙门私下里向濯清君赠送了一批要紧的物资，公开的帮助，一直没有。 　　或是揣摩着新任第一仙门的态度，忙得脚不沾地的轩辕剑宫没送，那些大大小小的仙门，竟然也没来青华山帮忙。 　　直到濯清君以云中匙破掉种魔坛，并试图将燕京收入囊中后，昆源各大仙门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意识到惨案之后，青华道并未断掉传承，还在苟延残喘。 　　而且，那日天膜破碎，有些小仙门都直接被蜂拥而出的妖魔人魔大军灭掉，但据说只剩下三个筑基弟子的青华山，反而打退了妖魔人魔大军，支撑到了种魔坛被破，天膜愈合。 　　说起来，裴长老想到，自从金汤防线建立起，不知道多少小仙门来仙门联盟哭穷了。但是，据说全部道章灵珠法宝都被抢走的青华道，除了濯清君规规矩矩领取了他为金汤大阵守值而应得到的灵珠外，还没有一个青华道的人上门请求帮助。 　　就算那时还能勉强支撑，后面又遭遇天膜裂缝。如此连番打击，就算青华道依然坐拥昆源界灵脉汇聚之地，应该也十分狼狈了吧？ 　　虽然无法继续与青华道的狗屁门规斗智斗勇，但作为送礼者，看看曾经狗大户的青华道人吃瘪表情，也很不……错……？ 　　陷入自己思绪中还不到三个呼吸，裴长老突然感觉到了。 　　一阵饱含清净灵气的风，迎面吹来。 　　已经能看到青华山的裴长老，瞪大眼睛。 　　青华山的确大变模样，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变得狼狈凄惨，反而更加有仙门气派。 　　“……那是什么？”裴长老喃喃，手不由抓住身边金丹弟子的肩膀，“从未听闻过，这是凡间之物？” 　　金丹弟子的六识，不及元婴长老敏锐。又等了几个呼吸，他才看到那让自家师叔惊讶的东西。 　　就见青华之上的天空中，哪怕此刻白昼，依然清晰能看到宛若仙子披帛的灵脉霞光飘舞。几十条灵脉汇集于青华山顶，焕发着宛若太阳一般的淡淡金光。 　　就从这金光中，一道如金似白的光柱迸发，向上如长矛直插云端天膜之外，向下逐渐与凡间的杂质融合，成为一条从天而降的灵气瀑布，带着视线上的厚重和实质上的轻盈，如拍打岸边鹅卵石那样，落在朴阳峰，欢快拍打青华道碧霄宫如翠玉般的瓦片。 　　灵气在拍打间弥散，有的汇聚成水流，有的化为飞沫。 　　飞沫随风旋舞，将整座青华山脉笼罩云雾中，并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半圆形的彩虹，刚好将青华山笼罩下方。 　　如此景色，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金丹弟子看得瞠目结舌。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拜访青华道，但即便是过去的青华道，也没有灵气充沛到能像是不要钱一样到处挥洒！ 　　“这……我，他……”金丹弟子咬了好几次舌头，才能说出话，“裴师叔，难道，其实……青华道根本没有被魔神屠戮满门？” 　　作为轩辕剑宫弟子，他当然知道这样的仙家气派，本质就是耗费灵珠。可只剩下三四个人的青华道，哪有那么多灵珠能耗费？ 　　就算他们的灵珠没有被凶手全部劫掠走，还剩下很多，但在青华山上人数稀少，根本没有必要摆出这种阵驾。 　　“难道是为了向我们下马威？”金丹弟子提出一个可能，但又觉得不对，“何必呢？没必要！” 　　“为何要用我等正常人的脑子，去了解狗大户的想法？”裴长老在惊讶之后，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而且，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动静，并不是纯粹靠灵珠就能搞出来的。” 　　轩辕剑宫都是剑修，不擅长剑阵之外的阵法。但一道通百道，已是元婴修士的裴长老如何看不出，那个灵气瀑布，和青华道的护山大阵水乳交融，全然一体，并不是纯粹是灵珠的效果。 　　应是修改了护山大阵，用某种方式，让大阵和空中灵脉共鸣…… 　　但这是如何做到的？过去的青华道大阵可不是这般模样。 　　总不可能是濯清君搞的。哪怕濯清君格外精通阵法，作为青华道掌门清武的嫡传弟子，又是有称号的元婴修士，他很多年前就有权力对青华道的护山大阵做修改了，不必等到今日…… 　　在凡间与仙界的交流突然断开时，依然有哪位大能，站在青华道背后吗？ 　　裴长老陷入深思，还没片刻，又听到身边金丹弟子高呼： 　　“裴师叔！那是什么？！” 　　裴长老垂目扫去，眯起眼。 　　“仙兵……？说是仙兵，但气息古怪得很，”他轻声道，眼里虹膜泛起白色的光，“而且，数量为何……如此之多？” 　　疑惑的裴长老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然数声巨响。 　　比声音更快，在数声重叠的陌生呼啸中，数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已然来到他面前，朝他兜头砸下！ 第107章 　　一炷香后。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夏炯站在山门的牌楼前, 双手合十在胸前, 笑眯眯对裴长老道, “裴长老你也知道，天膜愈合后, 依然有妖魔人魔在外面游荡，所以我请仙兵们认真防守，结果他们就看错了裴长老你的飞行法宝……没办法, 毕竟他们不能算正经仙兵, 没仙兵的利眼嘛。” 　　“不！我没错！”刚才下令开炮, ID名为意大利面的七星社社长看上去犹为不服，“掌门, 虽然我听说过轩辕剑宫, 但一般人上门前不应该通知主人自己是什么时候到吗？都不让人做准备就往山上闯, 这大叔肯定想做什么坏事！” 　　“怎么会呢, 快给裴长老还有这位轩辕剑宫的师侄道歉，”夏炯装模作样道, ”下次不要胡乱开炮了, 你看这次, 要不是元婴修士厉害, 岂不是伤到人, 就算没伤到人，伤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这个老套的梗让一些玩家笑出来。 　　夏炯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就是语调有点棒读, 继续道：“人家只是太忙，所以在快到的时候，忘记和我们说一声了而已啦。” 　　如此说，他又看向张嘴想骂什么的裴长老。 　　“这场不值一提，没有丝毫损耗的小矛盾，”夏炯说，“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他这句话，硬生生把裴长老想说的那句话——别玩这种小手段，当谁看不出你是故意的——给堵回了肚子里。 　　一旁的轩辕剑宫金丹弟子，看到自家师叔太阳穴跳了一下在，心惊胆战低下头。 　　就算是在轩辕剑宫里，裴长老也被人评价脾气阴晴不定，而且他师叔本来就和青华道的人不对付，要是在这里动起手…… 　　金丹弟子满心担忧，但裴长老心里其实已经冷静下来。 　　还没到青华山门，就被三尊灵能迫击炮同时攻击的裴长老，终于有功夫仔细打量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华道新掌门。 　　昆源界大多数修士都以为，青华道现在主事的是濯清君。就连裴长老也是出发来青华山之前，才知道青华道新掌门另有其人。 　　这位新掌门名字登记在三万诸天的《登真箓》上，是个合法修士，据称是清武羽客仙君带回门中，即将收归门下的小徒弟。 　　在惨案之后，他得到青华掌门印承认，于混乱中成为青华道第九代掌门。 　　可修为如此低微，哪能支撑一个仙门？ 　　裴长老原本不理解濯清君为何愿承认这个年轻的师弟为新掌门，但现在他稍稍能明白一点了。 　　风雨飘摇之际，这样的人确实比过于温厚的濯清君更适合成为主事者。 　　……因为这个年轻掌门是真的很不要脸！ 　　裴长老打量夏炯的时候，夏炯也在打量这位来自轩辕剑宫的访客。 　　对于青华道和轩辕剑宫的大道之争，还有涉及其中的大燕皇室，有师兄和朱朱——朱恭靖成为自己人后立刻被夏炯起了代称，虽然大燕三皇子殿下并不同意——帮忙讲解，夏炯当然仔细研究过了。 　　他研究出的结论，怎么说呢，成为三角关系一员的青华道，并不是全然无辜的小白花。 　　环保组织很好，但极端环保组织很不好。虽然青华道已经算一众逍遥道仙门里观念很接近平常人的那种了，但毫无疑问，他们只是比较接近而已。 　　嗯，还没有到像其他逍遥道仙门那样，要求全昆源人不吃荤，不搞养殖业的地步。 　　“青华道融合神农一脉，压制门中神农一脉不过分开垦灵田的同时，自家观念也受到神农道影响，”曲忘生通过鲜红藤叶道，“但那些并未融合神农道的逍遥道仙门，显而易见地……” 　　“显而易见地走向极端，”向师兄询问的夏炯道，“我明白的。” 　　嗯，明白的，两者之间的差别应该是，青华道有“你砍树我就砍你”拳，而其他逍遥道仙门是“只要你进树林子我就砍你”刀？ 　　两者区别其实挺大了，但对于一般人而言…… 　　砍棵树就被被杀和进树林子就会被杀一样莫名其妙啊！ 　　这时候，如果青华道势力小，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贯彻这个标准，那也并不妨碍一般人什么。但青华道是昆源界的第一仙门，势力辐射整个昆源界，于是也试图把这个标准推行到整个昆源…… 　　轩辕剑宫：你青华道神经病吗？？？ 　　裴斌裴长老，就是最喜欢说“你青华道神经病吗？”的一个轩辕剑宫人。 　　他虽然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只有三四十的样子，穿着简朴，甚至有点灰扑扑，没有着道袍，反而穿一身江湖侠客才会穿的武袍短打。 　　一条红绸带系在他手腕上，夏炯记得，连贞也有这么一条红绸带，但她是系在辫子上的。 　　“感觉风格完全不同，比起道士更像是一群大侠，还是六扇门那种，难怪会互相看不顺眼……”夏炯低声嘟囔。 　　裴大侠……裴长老看了他一眼，虽然夏炯音量很低，但瞒不过元婴修士的耳朵，就……六扇门是啥？ 　　他疑惑，那位轩辕剑宫的金丹弟子则在向夏炯赔罪，说什么近日太过忙碌，叫他们一路上昏昏沉沉，所以才忘了在快到的时候传讯给青华道。 　　夏掌门极为宽厚地表示原谅。 　　然后，他道：“既然这么忙，就不招待两位喝茶了，多谢轩辕剑宫的物资，真心的，替我和你们宫主说声谢谢哦。” 　　裴长老：“……” 　　轩辕剑宫金丹弟子：“……” 　　一个前来围观剧情的玩家没忍住，又噗地笑了一声。 　　他不是唯一一个，山门前大大小小的笑声一片，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别说，虽然他们掌门平时很不正经很讨打，但掌门不用这种贱兮兮的一面对他们，而是对别人时，莫名觉得，好爽啊。 　　虽然掌门这种行为实在太幼稚了。 　　但真的好爽。 　　裴长老视线扫过周围兴致勃勃的仙兵，依然看不出这些古怪仙兵是哪位御庭真君麾下。他皱起眉，干脆把这些仙兵无视，只盯着夏炯道：“夏掌门应知，若是送援助之物，根本不必叫本长老专门跑一趟。” 　　“嗯，”夏炯回答，“我当然知道啊，但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听到那句话是什么脸色嘛。” 　　连玩家们都：“……” 　　“我们掌门好贱啊……” 　　“他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了。” 　　“就是看别人不会打他嘛。” 　　“哎？为什么不会打？不是说那个新来的大叔很厉害，曲长老没回来的情况下，吊打我们全青华的人都没问题？” 　　“但我们也有元婴啊，打掌门要考虑到曲长老的面子。况且刚才看不出来，现在还看不出来？新来的这两个NPC，是有什么事要掌门帮忙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上门送礼不是求人办事还是干啥？” 　　“我觉得这是新地图的前置剧情。” 　　“对，内测结束的时候，说好了要开燕京地图来着。” 　　“哎？已经公测两天了，我看游戏里一点新地图的动静都没有，还以为星鲸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忘了可还行？” 　　并不是所有的古怪仙兵都在这里，但此刻围在山门排扣前的，也有几千人了。 　　他们毫不顾及这是在元婴修士面前，嗡嗡嗡嗡开口说话，轻松自如交谈，看裴长老的眼神，像是在看猴。 　　裴长老没有生那个青华道新掌门的气，却对这些仙兵生出一些不耐情绪。但在他发作前，夏掌门已是转身，道：“那么，裴长老先和我去碧霄宫，还有这位……” 　　“这位师兄，”一直等在旁边的张防微上前一步，稽首道，“请随我来。” 　　然后少年又点了一个玩家帮忙，让他把轩辕剑宫送来的十来个礼盒，搬去苦舟峰。 　　自从公测后换了新的护山大阵，玩家们连朴阳峰都不能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带着新来的NPC，腾云驾雾向朴阳峰飞去，然后兴奋拍照发上论坛。 　　在他们热烈讨论这一段新剧情的时候，裴长老已粗略扫过青华山新容貌，重点观察了一下每一亩都种满了萤月见的守拙五峰。 　　原以为青华道人手不够，守拙五峰的灵田恐怕会荒废掉，却没想到，这些灵田的情况这么好。 　　因为一些人从中作梗，濯清君自从开始轮值后，就没能回青华山待满七天过。所以这些萤月见，应该不是濯清君种的。 　　但不是濯清君种的，又会是谁种的呢？ 　　那些古怪仙兵吗？不曾听闻仙兵还会种地啊？ 　　御庭真君们蓄养仙兵，是为了对抗魔神，种田不是仙兵的本职，哪怕那是一位神农道御庭真君麾下的仙兵。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青华道的情况，和他以为的，真是完全不同。 　　裴长老默然间，两人已至碧霄宫。 　　青华太上仙君不仅是青华道祖师，也是开辟这昆源界之人，在夏炯的引领下，裴长老给青华太上仙君的神像上了香，两人才转至后殿。 　　夏炯请裴长老在蒲团上坐下，裴长老却眯着眼看夏炯。 　　“你……不是逍遥道，”他终于能认定，“你修的是风雨道。” 　　“我修什么道哪里值得在意啦，”夏炯则摊着手，微笑道，“不如说说仙门联盟是想从我这一贫如洗的青华山上得到什么吧？裴长老？” 　　裴长老：“？” 　　裴长老：“？？？” 　　你说啥？ 　　看看外面那些东西，你说啥啊？？？ 第108章 　　青华道已经一贫如洗了吗？ 　　当然！ 　　内测结束游戏进行维护的那几天里，赶回来的曲忘生给夏炯杜渐治疗后, 就带着张防微, 按照夏炯从掌门印系统里兑换到的护山大阵图纸, 一处一处对青华山的护山大阵进行修改。 　　按照图纸修改后，那一道宛若银河落九天的灵气瀑布出现, 叫曲忘生自己都稍有惊讶。但灵气瀑布的灵气并不能直接变现，刚打完一场大仗，又修改大阵, 还有华威公司卖出一千万台游戏头盔, 代表最多会有一千万名玩家上线, 玩家们塑体的灵气可全要青华道供给…… 　　灵珠不断流入又不断流出，一贫如洗, 夏炯是真的一贫如洗。 　　要不是仓库空得连耗子都不生, 夏炯和范益春哪里会这样千方百计从玩家钱包里掏钱？ 　　至于那些能作为一个仙门底蕴所在的道章法宝, 玉果云浆…… 　　Emmm整座青华山上, 只有被包装……被冠上青华金茗这个名字的无名野茶。 　　夏炯就给裴长老倒了这么一杯野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道：“你看, 现在我们青华道只能拿出这种茶叶来招待人了, 是真的穷, 这种时节,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哦。” 　　裴长老为夏炯刚才那句“一贫如洗”无言得胡子一翘，低头看了看那粗陋得甚至没有炒制，只是烘干而已的茶叶, 却没有如他平日里那般，不管如何都要对青华道的东西尖酸刻薄嘲讽一通，而是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然后，他也没有把茶杯放下，就这么端着那只是竹木劈成的茶杯道：“你青华的确是遭了大劫……但只要是青华山还在，就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一贫如洗吧。” 　　夏炯微微一笑。 　　道章很重要，法宝很重要，但青华道最重要的，还是这青华太上仙君留下的灵脉汇聚之地。 　　青华道现在唯一能叫人觊觎的，只剩下这块地了。 　　所以夏炯微笑之后又托着下巴评价：“果然还是房地产发财。” 　　裴长老：“？” 　　为什么青华道这新掌门话里总有几个词他听不懂？ 　　但夏炯没给裴长老深究他那古怪词语是什么意思的时间，只道：“所以你们轩辕剑宫是来抢夺青华山的，哎呀，现在联系不上仙界，没法请南松御庭真君还有另外几位仙君过来做主，我青华道都变成了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咳，对不起，我错了，只是开玩笑啦。轩辕剑宫毕竟也是法圣门下，勉勉强强算名门正派吧，直接来抢应该是不会做的，那么——” 　　裴长老瞪了夏炯一眼，想问他那句“勉强算名门正派”是什么意思。 　　“——那么，”夏炯不理这个大叔的眼神在瞪什么，道，“虽然之前轩辕剑宫想取代我青华道，执掌昆源的仙门联盟，但搞了这么几个月下来，你们到底还是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好啦？” 　　裴长老闻言，脸色一暗。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因为夏炯说的是事实。 　　如果轩辕剑宫是在和青华道的斗争中，打赢上位昆源第一仙门，哪怕遭遇了妖灾魔潮，不至于指挥不动昆源其他仙门。如果青华道惨案发生后，给轩辕剑宫时间，让他们发挥四方道本职，抓住杀人真凶，那差不多也能收服人心。 　　偏偏青华道惨案和妖灾魔潮是一起发生，哪怕一直想超过青华道尚未，那一刻轩辕剑宫却真的毫无准备，一脸懵逼。 　　然后在妖灾魔潮的攻势下，才勉勉强强拉起仙门联盟。 　　一个人要是从未做过什么事，却在一次做的时候就能做得很好，那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早有准备。但轩辕剑宫自己打架可以，干起后勤却是既没有天赋异禀也没有早有准备，拉起的仙门联盟，就比散沙好那么一点。 　　现在，这把比散沙好一点的东西，很快就要变得和散沙差不多了。 　　“毕竟种魔坛已破，昆源界这次危机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吧，”夏炯又摊手，“天膜裂缝全都愈合，只剩下那些烦人的妖魔人魔到处乱跑，这些畜生还不再只盯着金汤防线撞，晕头转脑攻击各家道场。能三过家门不入的大圣人是有，但一般人听说家里和工作单位两边着火了，肯定是得先奔着家里的，是不是？” 　　工作单位……这回裴长老勉强理解了夏掌门的怪词。 　　“没错，仙门联盟人心已散，”裴长老承认道，“反正按理来说，咱们昆源这次妖灾魔潮已走到末尾，各回各家并没有问题。但有一件事蹊跷得很，天膜压力并没有下降，所以我家仙君开坛占出昆源依然风波未定，为以防万一，我家仙君觉得，金汤防线暂时还是别撤下的好。” 　　但别人家里都着火了，你一个老板却觉得项目没做完，希望员工不要回家留在单位继续工作……先不问这老板是不是脑子里缺根弦儿，员工肯定是不干的啦。 　　夏炯在心里打比方。 　　裴长老也皱着眉道：“可其他仙门不肯。” 　　夏炯应和道：“不仅不肯，还希望昇明仙君解散仙盟，因为他们不想每隔几天交那么大一笔灵珠维持金汤防线了，是不是？” 　　裴长老想要叹气。 　　但这可是在他看不顺眼的青华道面前，并不像露出那种弱势神色的裴长老只能道：“夏掌门猜得一点没错。” 　　“哪里哪里，”夏炯一脸被夸得跟高兴的笑容，“我只是感慨人真的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啊。” 　　哪怕修行了，筑基了，追求大道了…… 　　人心依然不变。 　　感慨完，他又道：“我猜仙门联盟的灵珠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轩辕剑宫的灵珠也没有多少了吧？” 　　裴长老不说话。 　　夏炯继续道：“我再猜，裴长老你们这次过来，是以为青华山上的灵田都荒废了，所以想借租走，种萤月见弥补亏空是不是？” 　　裴长老移开视线。 　　是要借租。 　　而且借租借租，要是青华道无法东山再来，青华山的归属恐怕就要有争议了。 　　“可惜要让裴长老失望啦，”夏炯耸肩道，“我青华山上的灵田是真的种得满满当当，一寸能借租给其他仙门的都没有哎。倒是灵珠还剩一些……” 　　“灵珠？”裴长老猛地转回头，“是普灵珠么？有多少？”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青华道吗？”夏炯翘起嘴角，“怎么可能是普灵珠，当然是良品灵珠啦，嗯，有——” 　　实际上仓库里根本没有什么灵珠了的他报出一个数字，“——差不多吧。” 　　裴长老差点失态站起。 　　这个大叔咬了咬牙，低吼道：“有这么多灵珠，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一贫如洗了吧！”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穷，毕竟青华上下现在这个烂糟糟的样子嘛，”夏炯一点也不心虚地道，“外面那些仙兵都是用灵珠请来的呢，这世道，没有灵珠真的万事难行。” 　　裴长老：“……” 　　狗大户！ 　　他果然无法理解狗大户！ 　　夏炯却道：“均出来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轩辕剑宫打算用什么从我这里换呢？“ 　　“天膜压力不减的原因至今不明，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青华难道能独善其身？”裴长老立刻喝问。 　　“反正我们青华也不剩几个人，挂了就挂了……师兄你干嘛打我，”夏炯捂住被鲜红藤叶轻轻一拍的脸，“好吧，对不起，我错了，挂了是小事，但还是不挂的好。就是裴长老你这么义正辞严，其他仙门有因为你这番话把灵珠给你吗？ 　　“没有吧，这是肯定的啦，”年轻掌门对脸色又暗下的裴长老说，“哪怕你们想交易，他们也不会同意拿出灵珠，而我们青华道愿意交易，是我们青华道人美心善，不是因为好欺负啊。” 　　幸好四方道不会动手抢，因为一旦动手做违法之事，四方道一身修为都会付之一炬。 　　夏炯有恃无恐，不怕裴长老发现自己在撒谎，道：“那就再减掉一些灵珠吧，然后还要晚几天再给你们，这样一来，我也不会要什么太让你们勉强的东西。只有三样，第一是燕京。第二，你们抽出人手，帮忙追缉青华叛徒，曾经的青华如显峰长老吴浩言和他的徒弟杜少白。嗯，第三，还有……还有之前天膜裂开后，一些仙门道场被毁，几乎灭门，幸存被救的人好像都在金汤防线？他们现在是听从仙门联盟派遣了吧？能不能……” 　　他笑道：“……把他们给我呢？” 　　*** 　　夏炯把轩辕剑宫来的两人，送离青华山。 　　等裴斌裴长老和那个金丹弟子背影都消失，曲忘生的声音才在夏炯耳边悠悠响起。 　　“师弟，其实并不必如此……” 　　“不必哪样？”打听轩辕剑宫来访者是谁的时候，三言两语就从曲忘生的支吾中猜出这位裴长老干过什么，夏炯道，“我知道这位裴长老坏心眼不算大，只喜欢嘴上刻薄，所以才怼他几句。根本没做别的出格事好不好？” 　　“你让玩家开炮。”曲忘生指出。 　　“我没有。”夏炯道，心不慌脸不红。 　　曲忘生：“……” 　　要不是昨天亲眼看到师弟在守值任务的任务说明中加上几句暗示的话，他说不定会真的信。 　　师弟明明也知道他看到了，却还会故意撒谎，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皮？ 　　曲忘生觉得师弟很好，但他还是感到了些微的难以理解。 　　“不说这个事情啦，”夏炯已经开心起来，“我还以为会花掉更多灵珠才行，没想到压价又压价后，那裴长老还是同意了。所以现在燕京的重建工作，不管是实质上还是名义上，都已经归我们管了。终于，终于——” 　　他说着扫了周围一眼，看到那些因为人太多，抢不到任务和灵田，所以无所事事，只能来围观剧情的玩家们。 　　“——终于能开放新地图，把这些天侠赶出去啦！” 　　确实听到了夏炯这么说话的围观玩家们：“……” 　　什么赶不赶！ 　　去新地图的事，怎么能叫被赶呢！ 第109章 　　第二天。 　　青华山，守拙峰。 　　羊叟坐在挤挤挨挨长满水晶莲花般萤月见的灵田前, 觉得这又是一副丰收景象。难得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会儿, 他却不打算干活了, 只想端着旱烟杆，在这田头闲散坐一会儿。 　　不过老人还没坐多久, 就有谁从背后喊他： 　　“村长，那些上仙们又闹起来啦！” 　　羊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喊, 本来很好的心情一沉, 果然就看到村里一个年轻人, 小跑来到他面前。 　　“村长！”年轻人兴奋道，“上仙们说打算今天晚上去燕京呢！” 　　“上仙去燕京关你小子什么事？”羊叟抓起一边的锄头要抽他, “不是和你小子说了几次, 好好种庄稼, 别总是去找那些会消失的上仙们？” 　　“但能赚上仙那个, 那个什么贡献值的时候，村长你不也很开心……” 　　年轻人一边躲锄头一边嘟囔。 　　他话音刚落, 就哎哟一声, 是羊叟这回抽他的手真带上了力气。 　　虽然已经七十多岁, 但羊叟干了一辈子农活, 手上力气很足, 硬是抽得年轻人连躲带爬一直求饶，才气喘吁吁地住了手。 　　年轻人看到他不打了，先是一喜, 又发现羊叟在那儿一直喘气，又是一吓。连忙从一边树底下的水壶里倒出一杯茶水，着急端到羊叟面前。 　　羊叟倚着锄头，看着端到面前的澄澈茶水，又看看一脸着急的年轻人，却没有喝。 　　“青华金茗”其实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灵茶，但就算是这样算不上灵茶的茶叶，过去羊叟也是喝不到的。 　　昆源每一条灵脉，都被仙门占据。因灵脉得到好处的出产，凡人不是不能喝，但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有资格享受到。 　　羊叟姓羊，他们这一群人在逃难之前，本住在黄羊坡，那是个根本看不到灵脉的穷苦地方，土地贫瘠，幸好偶尔会有青华道的上仙路过，看田里庄稼长势不好，帮忙施展几个仙法，他们黄羊坡的人才不至于很饿肚子。 　　这也是曲忘生告诉了羊叟青华山惨案后，羊叟也依然选择带族人来青华，不去燕京的原因。 　　那几天曲忘生救下了不少人，救下的这些人里，很多也曾受过青华道的恩惠，但得知青华道只剩下两三个人后，哪怕对青华道和曲忘生千恩万谢，依然选择去燕京。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想报恩是假话，只是不管如何，燕京到底还是凡人的地儿，还有朝廷关照着。而青华道等等仙门有些地方名气好，有些地方名气差，这些被救下来的人并非经常接触修士的仙门奴仆，虽然想报恩，却更加惧怕修士们。 　　羊叟也怕。 　　哪怕修士让他吃饱肚子，又救了他的命。 　　但他更怕妖魔，这一路逃难，老人不知有多少子侄族人葬身魔口。 　　就算去了燕京，他们这一大群人，也不知道该去找谁。而救了他的上仙明明厌恶脏污，对救下来的这一行脏兮兮难民却从不曾摆过脸色。 　　这是一根能真正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所以羊叟只是犹豫了片刻，就选择来青华山。 　　事实证明，老人的这个选择，简直能说是把上一世加下一世的运气都用光了，才会这么好。 　　到了青华山，上仙们给他们建造房屋，给他们吃从未吃过的软绵绵白花花大米，给他们既保暖又漂亮的布料做衣服，甚至连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考虑到，内测第一天用的三个烧烤炉子，更是直接送给了村里。 　　然后有妖魔打上来，青华道首先想到的，也是要安排他们避难。 　　曲长老是很好的人，夏掌门也是很好的人，羊叟只希望圣人们一定要保佑这两位。 　　不过嘛……其他的上仙，真的是太奇怪了。 　　那次烧烤后，竟然有上仙过来找猎户，专门学猎户那庖丁的手艺，学到了后还很兴奋，言语间皆是“生活职业”这种羊叟听不懂的话。后来夏掌门听说，也很兴奋，过来和他商讨。 　　说是商讨，但羊叟哪里敢不听从。于是全村搬到守拙峰上后，他们这个村子就改换形貌，去田间干活的少了。 　　更多的，是在村子里开铺子。 　　开茶水铺子，夏掌门没耐心天天帮玩家烧茶水，村子有人手，可以帮忙烧。开庖丁铺子，不过到不用猎户自己对那些狰狞可怕的妖魔尸体动手了，只需要猎户帮忙指点来铺子里实习的庖丁学徒。开小吃铺子，各种各样的小吃铺子，很多上仙一伴着白光出现，就直奔村里这条全是小吃铺子的街道， 　　在村子里买卖东西，花的是贡献值，为了这个，夏掌门还给每一户都配了一个叫平板的法宝，又为了让他们会用这法宝给上仙们结账，亲自给给他们上上课，教他们认字。 　　虽然夏炯这么做，也有实验他学会的太学道术法的意思，但按羊叟的感觉，他们如今不需要在田里从天黑前干到天黑后，男人们看铺子，女人们给夏掌门帮忙摘叶子，轻轻松松就能吃饱饭，每顿有肉有菜。 　　除了那些会消失的上仙脑子有毛病，带得村子里喜欢听上仙说故事的几个年轻人跟着莽撞起来，之前甚至去帮上仙们打妖魔，不顾自己并不像那些上仙一样，有不死之身外…… 　　这好日子，放妖灾魔潮前，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羊叟就像是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样，突然陷入了回忆中。给他端茶的年轻人手里端着茶杯，打量羊叟的脸色，一时间放下茶杯也不是，继续端着茶杯也不是。 　　良久，羊叟突然回过神，把这杯凉掉的茶水接过去。 　　接过去，老人也没喝，只低声感叹道：“确实是好茶水啊……” 　　“嗯？”年轻人没听清，“村长你说啥？” 　　“哼，”羊叟一口喝干了茶水，问，“你先前说，那些会消失的上仙，又怎么了？” 　　“哦，”年轻人立刻被转移开注意力，想起他刚才是为什么找过来，“那些上仙们要去燕京，所以喊村长你帮个忙！” 　　“这？”羊叟吃惊了，“我有什么忙能帮上那些上仙的？” 　　“大概是和之前请村长你帮忙教种田一样的事？”年轻人也不懂。 　　“我能教人种田，可我也没去过燕京。”羊叟皱起眉，但上仙召唤，哪怕摸不清头脑也要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匆匆跟着年轻人，跑到了夕露殿。 　　来不及再次感叹这建造在山顶上的巍峨仙宫，羊叟发现夏掌门和曲长老竟然都在这里，连忙行了个礼。 　　这里除了夏炯和曲忘生，还有别的玩家。 　　他们一个个目光闪亮，无他，只是来围观剧情的。 　　“嚯，村长你来啦，年纪一大把别跑太快哦，”行为不羁的夏掌门转过身和羊叟打了个招呼，浑身一点架子都没有，“刚才还说呢，村长，你挑几个机灵点的人，来给我家去燕京的天侠们当向导吧。” 　　羊叟闻言一愣，他身后的年轻人却眼神一亮。 　　“向导？”羊叟更摸不着头脑了，“可村里的人以前也没去过燕京……？” 　　“不是导路的向导啦，”夏炯连忙摆了摆手，给他解释，“你也知道我青华这些天侠仙兵说话怪里怪气，好多根本不会和普通人交流，可他们这次过去，是要干燕京赈灾重建工作的，不会和人打交道可不行。所以得选几个熟悉他们说话做事派头的人，帮忙当一下……翻译，嗯，应该是翻译才对。” 　　夏炯说着，以拳击掌。 　　“村长你看，有没有什么机灵有见识的人，能干这个活呢？” 　　“我！”羊叟背后的年轻人立刻道，“掌门！我很机灵的！” 　　“阿山确实挺机灵，南江和七斤也很不错，”羊叟沉吟着，选出几个人来，接着道，“不过掌门，这些年轻娃儿机灵是机灵，但见识嘛，以前连村子都没出过……” 　　羊叟又沉吟，然后道： 　　“黄羊坡不是没有发达了去燕京的人，但年轻娃儿并不认识，稳妥一些的话，不如把小的一起带上吧。” 　　他身后名叫阿山的年轻人：“……？” 　　怎么肥四？？？ 　　村长！明明是你说那些会消失的上仙脑子有毛病，不要太和他们靠近的啊？ 第110章 　　羊叟一直以来都很靠谱，是个稳妥人。 　　既然他毛遂自荐, 夏炯问了师兄羊叟身体如何, 听到很硬朗的回答后, 自然允许了。 　　阿山把另外几个被羊叟点名的年轻人喊来，有小伙子也有小姑娘, 一听上仙要带他们去燕京，顿时又开心又忐忑。 　　然后他们又听到阿山说：“村长也要一起去。” 　　几个年轻人们脸色顿时变化，其剧烈, 按玩家们的话来形容, 简直像是发现一个宝箱兴高采烈打开, 却发现那其实是个宝箱怪。 　　而且这个宝箱怪他们还打不过。 　　宝箱怪·羊叟看到他们的表情，很是不满, 但在上仙们面前, 却不好发作, 只用那双眼皮耷拉满是皱纹的眼睛瞪这三个年轻人。 　　羊叟很瘦, 一张脸真的长得有点像羊，还是那种年纪很老胡子很长的老山羊。被这么一张老山羊脸一瞪, 三个年轻人刚和玩家们一起养出来一点玩乐之心, 顿时颤了颤, 收住了, 低眉顺眼站在羊叟后面。 　　等他们站好了, 羊叟才回头，向夏炯和曲忘生一拱手道： 　　“回上仙，小的们准备好了。” 　　玩家们还在感叹这NPC实在智能, 曲忘生已经朝夏炯点点头，然后拿出云中匙一挥。 　　一道青光如幢幡卷动，曲忘生已经拉着这四个凡人化为遁光。 　　遁光在穿过山门，停留了一秒，便直奔西南而去。 　　羊叟几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曲忘生带着乘风而行了，但看到周围景色，还是赞叹不已。 　　一辈子面朝黄土的农民，并不是不会抬头仰望天空。 　　可惜的是，一个元婴修士，哪怕不是方寸道，遁光速度也很快。以凡人的五识，就算想看，那天空中的遥远星子都拉成了一条细白的长线。 　　不明白什么叫“眼睛捕获移动事物的速度不及事物自身的移动速度时①，就会造成残影”，即便只能看到残影，这一路对于羊叟等人来说，依然如梦似幻。 　　直到抵达燕京。 　　“哇！”阿山刚被云中匙放下，还没站稳，看到周围，就是一惊。 　　“这！这不是比之前山上还要烧得彻底？”他喊道。 　　青华山上也叫魔火烧了一通，但青华山是昆源灵脉汇聚之地，无时无刻不有清净灵气降下，建造的房屋材质又等同于法宝，于是还保留下了断壁残垣。 　　阿山看到过，也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八卦过，说什么上仙的房子也会着火。他不知道青华山上各宫殿能留个地基下来，已经算是极好，但现在他看到了普通房子若被魔火点着，会是什么模样。 　　一片焦土，黑色灰色的灰烬覆盖平整的地面。无论是房屋、树木、石头、牲畜、金银、宝玉……还有人，全都平等的融为一体。 　　风一吹，灰烬卷起，便黑风阵阵，苍茫呼啸如几人身处高山。 　　“……这是燕京？”一同被放下的南江也惊奇，她是个姑娘，也是黄羊坡里唯一幸存的年轻姑娘了，按理说不该出远门到处跑，但和玩家们相处几个月了后，村里人对女娃的看法也改变不少，她做事又确实伶俐，就被羊叟点了出来。 　　此刻她非常惊奇，道：“燕京就这样的？” 　　羊叟昏头转脑，在三个年轻人大呼小叫好几声后才能看清周围。 　　他看到几乎成白地的燕京，没有像是几个年轻人那样不敢置信，只是瞪大眼睛片刻，才叹了一口气，满是悲伤。 　　半晌收拾好心情，再一转头，羊叟发现，带他们过来的曲长老，已经和好几天没出现在青华山上的连贞姑娘，还有杜渐朱恭靖二小，忙活开了。 　　注意到他们回神，曲忘生对他们点点头，捏诀让四支青青麦穗，分别从他们胸前衣服上长出来。 　　而一老三少只看到了麦穗，没看到自己背后灵光闪烁，显出一个青华道的花与荆棘图案。 　　在曲忘生对面，连贞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像是很久没有休息了一般。 　　她本来还在以手中无鞘古剑刻写符箓，跟着曲忘生举动，才看到这几个凡人。、 　　连贞不明白曲忘生为何要给这几个凡人上庇护，但如今在燕京周边，轩辕剑宫说话更有用，便也一挥剑，叫一把长剑插入石碑中的轩辕剑宫图徽，也从一老三少胸口浮现。 　　不过羊叟等人看不懂修士举动，曲忘生没有多做解释，只道：“随麦穗方向，可到难民暂居地，青华仙兵过来还有很久，你们先到难民中去看情况。” 　　“是，是，”羊叟连忙应，“小的们这就去。” 　　在羊叟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其实还想看看上仙们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但羊叟弯腰应到后，立刻就把几个恋恋不舍的年轻人，一起拉走了。 　　他们顺着青麦穗的方向，走了一长段路，果然找到了燕京难民和流民们的暂居地。 　　但是，怎么说呢…… 　　这与其说是暂居地，不如说是好多羊圈吧？ 　　会养羊的黄羊坡村民们想。 　　这里也设了法坛道场，又有逍遥道修士，以荆棘在外面围了一圈，于是所有的燕京难民和流民，就坐在躺在一个个羊圈里。 　　而在这羊圈里，燕京难民和外地流民的区别，就像是白羊和黑羊一样明显。 　　外地流民趁着还有一点天光，正聚集在一起，好像干着什么活计。但白羊们……燕京难民们，无所事事，神色呆滞，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上仙们说着天膜压力金汤防线什么，他们不懂。 　　他们只听那些上仙们说，大燕王朝倒了，妖魔人魔尚未除干净，他们都很忙，就先把大家放这儿了。 　　没有像是邻居亲人那样死掉，每天都有仙盟的人来提供粮食和水，睡在道场里，还不怕生病，这难道不是神仙一样的好日子么？ 　　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他们好歹活下来了。 　　虽然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都灰飞烟灭了。 　　就算是天子，也会灰飞烟灭，就算是燕京，也会灰飞烟灭。今后，今后，好像无论做啥，都没啥子盼头。 　　凡人啊，只是一粒灰尘。 　　一粒不会被上仙们真正看到眼里的灰尘，灰尘而已。 　　“村长，”羊圈前阿山的脚步就是一顿，低声道，“这里有些家伙的眼神，好可怕……” 　　“这不是可怕，这只是认清了，”羊叟没被吓到，只沙哑回答，“我们凡人，是这三万诸天中，最无用的生灵……” 　　“哪有？”阿山反驳。“青华道上仙们，经常夸我会钓鱼咧。” 　　“是这样，”羊叟回过头，看到他们来的方向，一道白色光柱突然向上射出，直直插入天空中的灵脉，道，“但阿山，你要记住，这不是因为我们不是灰尘了，而是因为青华道上仙们，和其他上仙……不一样啊。” 　　*** 　　羊叟一老三少刚刚离去的地方，从请仙兵法坛上射出的光柱渐渐熄灭时，一道白光突然落下，化为一具身躯。 　　不一样的上仙，谁能说朕不英俊一睁眼，就发现新地图上除了曲长老等几个NPC，竟然没有别人了。 　　他立刻高兴对着镜头喊道： 　　“水友们，看到了吗？燕京地图第一名登录玩家的全游戏记录，是我郑英俊拿到啦！” 第111章 　　“艹，赌输了。” 　　“还以为小雪会快一点。” 　　“小雪本来快做完了, 但是被过来和她合影的粉丝绊住, 任务还差最后一步。” 　　“唱花衣大佬捏？” 　　“花衣姐又不开直播。” 　　“对, 还有那几个挺厉害的帮主……” 　　“社团整体接到的任务和个人任务不一样，真水无香和意大利面两个大帮主还有的忙。” 　　“他们好慢啊, 我怎么感觉有一些新社团效率比这些内测老玩家更好更快，你看那个粉红泡泡社，要不是新地图有等级要求, 我打赌他们绝对是第一个进入新地图的社团。” 　　“粉红泡泡社23333” 　　“什么东西？粉红泡泡社是嘛玩意儿？从哪里冒出来的？” 　　“昨天新成立的啦, 因为是全游戏第三个成立的社团, 还有全服公告呢。” 　　“说到这个，我看一些网游小说, 前三建立帮会的好像都有很好的奖励！” 　　“是不是会送极品装备和极品宠物什么的？那些全息网游小说里都这么写！” 　　“才不会咧, 网游小说里这么写, 只是为了给主角送挂吧。” 　　“花衣姐第一个升到十级, 也没看到星鲸给她发什么奖励。” 　　“发了的，公测后给她发了一万贡献值奖励她刻苦勤学。” 　　“刻苦勤学这种说法简直像是在发奖学金……” 　　“但你说是奖学金吧, 却连一枚下等灵珠都不发。” 　　“狗星鲸太抠门了！” 　　“抠门+1” 　　“抠门+2” 　　“来来来, 赌一下第二个进入新地图的人是谁啊！目前已知小雪终于逃脱了粉丝的围堵, 开始继续任务了！” 　　“……为什么要在我的直播里说别人啊！”几乎没得到观众们什么回应的郑俊终于怒了, “那些岔开话题的我看到你们名字了！今天刚开直播时打赌是不是压了好几个海舰的？愿赌服输呢, 我才是第一啊！” 　　“这个嘛，虽然英俊你是新地图实质上的第一名，但不是我们心中的第一名……” 　　“看看你们这说的什么话？我好心痛！你们是不是我粉丝？”郑俊捂着心口道。 　　“无限打赏一个深海舰队。” 　　“哎, ”郑俊立刻转口，“谢谢粉丝无限的打赏~” 　　“英俊你这改口得比法蓝西人还快啊。” 　　“为何突然乳法？” 　　“你就是馋粉丝打赏，英俊你下贱。” 　　“呵呵。”郑俊一摸脸，不再继续配合观众们说相声，而是打量起周围。 　　他第一个进入新地图可不是偶然，夏掌门虽然说了，要把在青华山上整天闹事的玩家赶走，但实际上天侠这个游戏，还是规定了新地图的等级要求。 　　没有升到五级的，不能进入新地图，升到五级了的，也要完成一系列任务，才能进入新地图。 　　可天侠这个游戏，升级是挺困难的，不然也不至于一个多月了才唱花衣一个十级。 　　比起在那里傻搓搓地做锻神功练级，新进入游戏的玩家们更喜欢山上山下到处逛逛，欣赏美景，做几个任务赚点贡献值，去守拙峰山腰的村子里买东西吃。 　　天侠这个游戏的节奏，本身又很慢，学个烹饪的生活职业，竟然和在现实里学厨师一样麻烦。所以节奏一慢，玩家们升级的意愿，也跟着降了下来。 　　现在新地图一开，简直了。 　　青华山下的湖水里，从昨天开始，二十四小时内的每一秒，都有超过十万数量的玩家在那里做锻神功。 　　这一幕堪称壮观，拍下来的短视频火爆全球网络。不过临时抱佛脚还是没用，能有资格做新地图任务的，还是内测这两批老玩家。 　　郑俊作为专业游戏主播，本来就是玩游戏的行家，要他亲身上阵打架，他是没有小雪正在下厉害，但完成任务什么的，他速度快得惊人。 　　给粉丝们直播了一通老油条是如何通过各种取巧手段超快完成任务——比如跳崖缩短需要跑路的距离等等——又说了一通相声，郑俊才把关注放回新地图上。 　　一扫周围，这位游戏主播就不禁嘴角抽搐。 　　观众们同样嘴角抽搐： 　　“我说，星鲸是地图建模没做好吗？说好的京城，可别说皇宫了，我连个茅厕都看不到哎？” 　　“我也以为能欣赏到漂亮的古城美景。” 　　“+1” 　　“+2” 　　“大概是要在这样一个高真实度的游戏里，搞出那种逼真古城，实在太难了？” 　　“我是美工，我仔细想想，的确头秃。” 　　“所以星鲸的偷工减料？” 　　一群观众分析着，兴奋地把一顶顶帽子扣在星鲸头上。 　　玩家最兴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过后，所以夏炯把开新地图的任务安排得刚刚好，就算是速度最快的郑俊，拿到登陆点更换令，在燕京这边重新凝聚身躯时，也到了七点十分。 　　夜色渐深，昆源的夜幕中没有银盘照耀，只有灵脉霞光飞舞，宛如银河横贯天空，却不如青华山的灵脉清晰。 　　而在这条光河之下，是叫羊叟等人不久前愣住的无垠黑灰焦土。 　　不知道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灰烬，郑俊虽然和观众们一起吐槽星鲸，心里却觉得眼前一幕虽然和青华山美景的风格不同，却寂寥到足以入画。 　　这样带着观众们绕了一圈，他才回到请仙兵法坛边，询问闭目站在一旁的曲忘生。 　　“曲长老，我接下来该干什么啊？” 　　一边问，郑俊还一边举起手机，想凑近给曲忘生拍个照。 　　因为很少出现在玩家们面前，所以玩家手里的曲长老近照（截图），是几个NPC里最少的。但曲忘生虽然很少出现，他作为NPC在玩家群体里的人气，反而从内测开始就一直是第一。 　　比起很容易找到，还会捉弄玩家们的夏掌门，神神秘秘似乎隐藏着什么的曲长老，因为高岭之花这一属性，当然要受欢迎。 　　果不其然，郑俊才把手机举高，他直播间的弹幕就疯狂刷出一波。 　　“舔！” 　　“哎这屏幕怎么脏了？” 　　“大家都愣着干嘛！截图啊赶快！” 　　“截图干啥？不愣着能对得起这美颜吗？” 　　“真想知道星鲸是怎么给NPC建模的，游戏里的白衣仙人比那些真人扮演的仙侠剧主角还有风骨……” 　　“比爱豆有风骨不是一定的咩？” 　　“侧颜好看！” 　　曲忘生没什么表情，只问：“遣你来时，掌门可有吩咐？” 　　郑俊连忙点头：“掌门说过来后要听从长老吩咐，然后我们这些人的任务，是要在百姓中建立秩序。但这个任务说明太模糊了，长老，建立秩序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燕已亡，虽然皇室血脉未绝，但一个朝廷，重中之重并非皇帝，而是上万官吏。”曲忘生道。 　　“嗯嗯，长老说得对。”郑俊的附和毫无灵魂，主要是不懂曲忘生说这句话的意思。 　　“没有官吏，便没有秩序，”曲忘生道，虽然一直宅在青华山上种田的他本人也不太懂，但还是背出了夏炯写给他的台词，“没有秩序，收容而来，又有何用？” 　　凡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用啊？ 　　同样站在法坛一侧的连贞等人听闻，诧异望过来。 　　曲忘生知道，七圣门下修士们保护凡人，心态如凡人保护自家狸奴。但狸奴尚会给主人抓耗子，凡人们却很少能帮修士做什么。 　　这理所当然，自古如此，没有任何问题。 　　哪怕曲忘生不觉得修士比凡人高一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三万诸天，没有修为的人连保护他自己都做不到。 　　师弟说，相对于修士，三万诸天的凡人简直就像是一群限制民事权利的儿童。但未成年人能够自然成长为大人，凡人从生到死一辈子，却无法获得给自己做主的权力。 　　“那可不行，”青华山上，夏炯道，“按照昇明羽客仙君的话讲，与魔神们的这一仗，可没打完哎？大劫还没有真正降临，仙盟就几乎分崩离析了，万一什么要紧时刻，不是每一次都运气好，有好些元婴修士专门救人的啊。” 　　“嗯嗯嗯嗯！”完成了新地图任务，前来领登陆点更换令的玩家连连点头，然而就和燕京那边听曲忘生说明任务的郑俊一样，他们一脑门问号，根本不明白夏炯在说什么鬼话。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听懂。 　　虽然等级还没有升到五，却也凑到山门前，围观剧情的狄航生道： 　　“话是这么说，但小夏……夏掌门，昆源凡人只是普通老百姓，要求他们能在妖魔人魔手下自保，是不是太难了一点？”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坐在牌楼边一座青岩龛窟下的夏炯，仿若随意地向他这边瞥来一眼。 　　狄政委并不惊慌，反而微笑示意。 　　夏炯也微笑，下一秒收回视线，继续看那些即将去往燕京的玩家们。 　　他道：“说的没错！但我以资本家和封建地主的良心发言，人力资源不可能是无用哒！” 　　玩家们：“？” 　　掌门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糟糕的话？ 　　夏炯继续道：“凡人无法作为人力资源使用，只是因为技术不够罢了。但我青华道和你们的总部，蔚蓝星星鲸派遣公司合作，已经合作发明了这项跨时代的技术！” 　　玩家们：“？？” 　　星鲸公司又怎么扯进来了？？ 　　仿佛看不到玩家们写在脸上的吐槽，夏炯突然站起来，像是个演讲家，一挥手，最后道： 　　“所以，诸位将要前往燕京的天侠啊，你们将肩负这个使命，去那些昆源凡人中，为我青华山——” 　　是什么呢？ 　　随着夏炯语气起伏，本来一直在吐槽的玩家们，不禁也心情激昂起来。 　　他们听到夏掌门道： 　　“——推广星鲸游戏吧！” 　　玩家们：“……？？？” 　　等等。 　　首先禁止套娃，然后…… 　　你啥意思？？？为什么任务要求是我们得在一个星鲸游戏里推广星鲸游戏？ 第112章 　　【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区别，真的犹如云泥么？ 　　但这个问题反正也不关你们什么事啦, 毕竟你们既不是修士, 也不是昆源凡人对不对？ 　　嫑忘记自己身份啊！你们是星鲸安全派遣公司特殊部队！现在公司合作伙伴青华道已经重新稳定下来, 该给你们真正的老板做事了！ 　　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只是星鲸的一个分公司。而星鲸总部之所以安排你们涉入昆源局势, 当然是为了—— 　　为了卖游戏啊！ 　　没错，昆源界凡人精神世界贫瘠，正需要游戏来宽慰身心, 是一片尚未经过开发的广阔市场。 　　现在, 该你脱掉道袍, 换上推销员制服，然后去榨干客户的钱包吧！】 　　【对目标客户昆源凡人进行调查, 并提交一份调查报告（0/1）】 　　【从以下三款游戏中选择一项（水墨战棋/国巫/天侠客）, 针对你所选择的游戏, 向星鲸总部提交一份游戏推广策划, 并通过总部批准（0/1）】 　　【注：①本任务建议组队完成；②请认真阅读《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外派员工行为规范》，不同意者将丢失本任务[点击了解《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外派员工行为规范》]】 　　郑俊语速飞快地给观众们念完整个任务说明, 一时间表情难以形容。 　　直播间的观众们, 一时间表情也一模一样地难以形容。 　　别的不说, 这个任务要求, 是不是哪里不对？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我现在其实是在加班……” 　　“摸鱼打开手机看直播, 见到这个任务心里一突……” 　　“刚提交完一份报告，才出公司门，正用流量看直播……” 　　“心好累, 为什么在游戏里也要给老板交报告……” 　　“就是因为在游戏里也要给老板交报告，才显得这个游戏格外真实嘛，不说了，我去赶报告……” 　　新刷出的这一波弹幕，全都带着一股快要咽气的疲惫感，看得郑俊都觉得有些心累。 　　不过他还没有大学毕业，读书的学校也不是什么课业抓得很紧的好学校，尚不能完全体会社畜们的悲哀。心累片刻，又点进那篇《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外派员工行为规范》里。 　　点进去一看，页面排版就和平日现实里各家APP注册时会弹出的用户须知一样，就连文法都是一模一样的啰啰嗦嗦，绕来绕去。郑俊看了两段就不耐烦起来，直接滑到底端，点下那个同意。 　　他没有察觉，在他点下同意后，这篇关闭消失的文件沉入他的手机，也就是灵核底部。化为数个符箓，加入本来就由密密麻麻符箓形成的灵核中心。 　　轩辕剑宫所拜的御庭真君，微岑御庭真君的徽章——黑锁缠银剑的图案，从他瞳孔中闪过。然而郑俊已经调转摄像头，按照地图上指的路向前走，手机举起拍摄沿途风景。所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没注意到。 　　但请仙兵法坛周围，曲忘生连贞，杜渐朱恭靖，却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 　　帮曲忘生在请仙兵法坛上再加了一圈虚静道术法的连贞，再三打量了一下郑俊的背影，确认他没有多长出一个头或者少了一只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惊讶地道：“竟然真成功了。” 　　请仙兵之术可是仙人们传授下来的术法啊，她一个才疏学浅比起符箓更擅长抓人砍人的金丹修士，改动这术法的核心，竟然一次性成功，简直不可思议。 　　“多谢濯清君指教，”知道自己为何能一次成功的连贞看向曲忘生，“今日我又学到了。” 　　曲忘生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红冠鹤氅的道人就抓起云中匙，挥动。下一刻地面拱起，长出的树木在请仙兵法坛下交织成如金似玉的高台，颜色更是近乎白云。 　　只是数个呼吸，一座近乎蔚蓝星华夏平京天坛的广场，就出现在这大燕皇宫的原址上。若不是高台底部还能看到树根的形状，实在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棵树。 　　虽然不是凡人，但连贞也对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赞叹不已。 　　她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夸赞的话堵在喉咙眼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感叹濯清君术法施展得真是精妙又轻描淡写，不愧是圣人看重的好苗子，距离羽化成仙，应该只差最后半步了。 　　境界本来就很高了，濯清君对于杂学的掌握竟然更高。不像传言里所说，不爱出青华山，一心只爱种田，甚至连门内大比都不参加的那样。 　　不过，杂学研究得深，说明曾把很多时间耗费上面。按理讲，濯清君这种天资，不应该先努力修行，等到羽化成仙后，再开始研究杂学么？濯清君反其道为之，哪怕境界依然很高，还是让人感觉奇怪啊。 　　四方道修士特有的奇怪直觉在连贞脑中一闪而过，不过她并没有抓住。 　　距离郑俊离开已经有一小会儿，请仙兵法坛又是灵气翻涌，十来道白光一同降下。 　　玩家们的大部队，终于来到了！ 　　*** 　　“英俊！豹子头零冲他们完成任务到新地图啦！” 　　“你动作再不快点，第一的名头就要保不住喽。” 　　“急什么？”郑俊并不惊慌，“先让我看看调查报告的格式是什么样的……” 　　“不会真的要在游戏里写报告吧？” 　　“星鲸这搞得什么鬼任务。” 　　“太不走寻常路了，星鲸范总真不怕这游戏没人玩吗？” 　　“主要是没有竞争对手，神经连接网游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怕不怕？” 　　“怕你个鬼。” 　　“对了，神风今天不是发了新宣传片？” 　　“神风的寻仙？跳票好久了。” 　　“一开始宣传还和星鲸打得有来有往，现在几乎被锤进地里了啊。” 　　“跳票没关系，还是看游戏质量。天侠的各种设定太不走寻常路了，我其实不是太接受得了……你看，还要在游戏里写报告。” 　　“呵呵，接受不了你还在这里看直播。” 　　“神风狗滚粗，之前联合那些大V炒作SW1质量有问题的事我还记得呢！” 　　“我说一句话就被打成神风狗了？你们这些星鲸脑残粉才有问题吧。” 　　眼看就要吵起来，郑俊终于来到了难民和流民聚集的圈子外。 　　观众们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噼里啪啦敲键盘讨论起来。 　　“嚯，这是关人还是关狗呢？” 　　“怎么连个帐篷都不起的？就这么席天慕地睡不怕生病吗？” 　　“看起来脸色还行啊，我以为会看到一群包着纱布饿得皮包骨的难民呢。” 　　“眼神好呆滞。” 　　“当然呆滞，星鲸怎么可能给每一个NPC都配上那种完全拟人的AI，数量这么多，光是给AI买服务器都要很多钱！” 　　“星鲸不是有量子计算机？” 　　“……这种玩笑话真有人信？” 　　“别说，虽然刚才一路过来，感觉有点冷，但走到这个圈子旁边后，竟然能感觉到暖风一阵阵吹。”郑俊给观众们介绍道，“可能是那些修士施展了什么术法，让圈子里变得暖和起来，不用担心感冒。 　　“这些NPC的脸是看起来傻傻哎，听到我说话都不带看我一眼的，青华山上的NPC村民看起来比他们聪明多了……咦？大家看到了么，是村长。哎！村长！” 　　某游戏主播看到了羊叟，立刻大喊道。 　　弓着背的羊叟，正在和另一个老人说话。 　　他并不记得郑俊的声音，但那些会消失的上仙，说话语气在这圈子里，真是鹤立鸡群般地截然不同。 　　那点细微的差别羊叟形容不出来，说比起自己还有族人们更爽朗开阔，不爽朗开阔的上仙不是没有，说欢快开心，他们也不是时时都欢快开心。 　　但那差别就算无法形容，明显还是非常明显。所以羊叟一听就知道是一位上仙在找他，立刻起身转头，要小跑过去迎接，道：“小的来了。” 　　“哎哎哎，不用说小的不用说小的。”在羊叟跑过去之前，郑俊更先一步小跑过来了。 　　没发现自己的举止引得一些凡人抬头，郑俊半是敬老半是耍好感度地把羊叟扶起，又看向老人身后。 　　刚刚和羊叟说话的另一个老人，立刻低下头，不敢和上仙对视。 　　但郑俊觉得自己是目睹了剧情，开口就问：“村长，这是谁？” 　　“回上仙，这是小的以前的同乡，”羊叟并没有把那句不用说小的放在心上，恭敬回禀，“他是羊八两，曾经也是黄羊坡人士，去镇上做工被一位老爷赏识，收做家仆，后来又跟着他家老爷，到了燕京来，算是我黄羊坡几十年来最发达的一个了。” 　　“哇，”郑俊努力从剧情中搜集信息，毫无灵魂地感叹，“那挺厉害的。” 　　“哪里哪里！”羊八两惊慌回道，他看起来的确和羊叟同宗同族，五官很像，只是富态一些，仿佛一只肥羊。 　　这只肥……咳，羊八两作为燕京人士，和上仙们打过交道，他听到羊叟说话就心道不好，暗暗埋怨羊叟这才见面没多久的老乡，竟然说一些上仙们绝对不会感兴趣的事来介绍他。 　　为了避免触怒上仙，他努力文雅地道：“无足挂齿，哪比得上仙厉害。上仙特地前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你真是个好人，”郑俊立刻道，“我这里的确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在来的一路上，就想好那篇调查报告主题是啥的游戏主播说： 　　“你知道燕京最流行的游戏是啥吗？” 　　已然决定无论上仙打算让他做什么，肝脑涂地也要完成的羊八两：“……” 　　咩？ 第113章 　　没有灵脉霞光，只闪烁二三星子的夜幕下, 　　一人突然开口：“那么, 你亲师侄濯清君, 还在燕京。” 　　红发黑肤，面覆金纹, 穿旧绯长袴，赤足踩在地面上的魔神烽，对突然出现在荒野上的吴浩言道。 　　吴浩言依然是头戴混元巾, 穿花青道袍, 外着翠色软纱氅衣的装扮, 看起来就和任何一个上了年纪又性格古板的正派修士没有任何不同。 　　他看起来的确出现在了这里，可脚下并未着地, 而是悬空在距离地面三寸的地方, 身躯隐隐还显出了半透明的质感, 广袖无风鼓荡。 　　很显然, 这是一道分身。 　　烽当然也看出来了，表情一点也不魔神地变得有些委屈, 抱怨道：“对盟友也如此小心翼翼, 浩言仙君, 你未免太过冷情啦。” 　　“你我的合作, 在找到云中匙下落的那一刻, 就直接结束了。”吴浩言的分身毫不留情揭穿道，“你在合作时再三强调这点，现在合作结束, 你自己反而忘了？” 　　“那姑且也算前盟友，浩言仙君为何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烽像是妇人一般，哀叹地说出闺怨之辞，“我还觉得之前合作得不错，想问浩言仙君你打不打算再来一次呢。” 　　他这番惺惺作态，叫吴浩言狠狠恶心了一下。 　　妖魔人魔都没有心，哪怕成了魔神，他们也不懂得伤心是什么滋味，至于哀怨等等，更是让他们仿若面对无字天书一样，难以理解。 　　魔神们拥有了神智，会使用阴谋，但依然只懂愤怒、憎恨和杀意。说到底，他们本质上是虚空之暗制造来进行大劫的兵器，就像一把匕首。 　　一把匕首，不需要知道太多。如果知道太多，学会怜悯和正邪美丑，那这把匕首距离断掉，就不远了。 　　文圣门下的太学道和风雨道，一个教人知正邪，一个让人明美丑，正因此克制魔神魔种。 　　故而吴浩言过去见过的一些魔神，虽然已经拥有了神智，却依然和身为妖魔人魔时一样，脑子只有一根筋，除了发火就知道杀杀杀，面对陷阱，哪怕知道会死也忍不住要冲进去。 　　和那些魔神相比，烽真的过分像人。他要是换张皮，可能四方道的修士都找不出什么破绽。 　　但他真会哀怨？ 　　呸，可笑！ 　　吴浩言不理烽一番作怪，只问：“你到底有何事？” 　　烽呵呵一笑，也不装模作样了，道：“既然浩言仙君你这么问……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喏，先把你小徒弟领回去。” 　　吴浩言一皱眉，就见烽拿出他那看不清数量的金圈一抛，一身狼狈的杜少白就不知从何处掉在了地上。 　　垂髻道童在地上打了个滚，想站起却手脚无力。他深呼吸，灵力运转起来，手脚的经脉发亮，这才恢复了一点力气，能抬头打量周围。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吴浩言分身，心里一慌，立刻喊道：“师尊！” 　　吴浩言眉头皱得更紧。 　　之前天膜碎裂时，他神识察觉到曲忘生来到，本想带着徒弟直接避开。没想到杜少白因为他阿姊的事，对曲忘生有奇怪的怨恨，竟然自荐去对付曲忘生。 　　杜少白年纪太小，哪怕天纵之才，如今也才金丹而已，但吴浩言还知道他那师侄曲忘生虽有元婴境界，却天性不擅斗争，又是个修神农道的。而他徒弟杜少白精通战斗，不能稳胜，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所以吴浩言那日就先去了别处打探，寻找云中匙，没想到转头就发现他“不擅斗争”的好师侄已经拿着云中匙破掉种魔坛，而他徒弟杜少白，更是突然消失了。 　　吴浩言以为杜少白恐怕已经和种魔坛一起叫云中匙抛出天膜，死于虚空，没想到，他徒弟竟然在烽的手上！ 　　中年道人厉声喝问：“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 　　“哈？”烽一挑眉，摊开手，“浩言仙君，我可是帮你把徒弟从濯清君手上救回来了，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的？” 　　“魔神还会救人？”吴浩言冷笑，一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但事实就是我救了呀。” 　　烽道。 　　他对吴浩言的质疑不以为意，一挥手，劲风打向杜少白背后，叫垂髻道童一个趔趄，滚向吴浩言，又道： 　　“第二件事，云中匙已经出现，你们这边是打算怎么抢？” 　　吴浩言一挥袖，无形的风托起杜少白，温暖蔓延，刹那治愈了杜少白身上的伤口。 　　杜少白站稳，立刻退到他师尊背后，根本不去和对面饶有兴致打量他的烽对视。 　　吴浩言也没发现烽眼神里的那点趣味，只警惕道：“云中匙出现，你我便是对手，我为何会把计谋告诉你？” 　　“因为现在想抢到云中匙很难啊，”烽叹气道，“光凭我一人之力，好像突破不了昇明仙君的封锁。” 　　昇明这个名字的出现，终于让吴浩言稍稍动容。 　　“昇明？他不是察觉了什么，在为防线奔走么？” 　　“昇明老头儿察觉到的东西好像比我们想象得多，”烽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犬齿，道，“毕竟被算计了这么久，再不发现奇怪的地方，我就要怀疑他是如何修到羽化成仙境界的了！濯清君身边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可能是昇明留下的暗手，浩言仙君，你要是贸然行动，绝对会打草惊蛇。” 　　吴浩言沉吟一瞬，反问道：“不要我贸然，那你们又打算怎么行动？” 　　“什么都不说就想套词儿，清武仙君说得太对，浩言仙君你人品实在差啊。” 　　烽先刺了吴浩言一句。 　　吴浩言本来也没觉得这一句反问就能让烽开口，他心里转着各种思量，还没捋到那一根线头，烽又道：“告诉你也没什么。” 　　吴浩言一愣，他身后的杜少白更是悄然竖起耳朵。 　　烽瞥了杜少白一眼，好像什么也没察觉，道：“实际上，我们这边的动作，已经开始了。 　　“浩言仙君，”他说，“你可听闻过心智魔种？” 　　“心智魔种鼎鼎大名，我当然听说过，”吴浩言回，“但这不是应劫之子的天赋神通，说是能在人神魂之中种下魔种？不管如何，这一代应劫之子已被除去，你们并不能用吧。” 　　“千年以来，所有应劫之子都被你们的七圣二祖提前除去，难道我们会眼睁睁不做什么改变的么？”烽冷笑道，“应劫之子的力量到底和魔气一样，同样来自大劫，我们搞出了一点东西，把心智魔种这个神通偷了出来……” 　　独属于应劫之子的天赋神通竟然能偷走？这种说法吴浩言闻所未闻！ 　　中年道人与魔神合作，目的可不是想看到大劫降临，他心里一惊，思绪急转。 　　吴浩言立刻问：“你们只偷了心智魔种？“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烽翻了个白眼，“没错，我们本来想偷的是森罗死劫，但这不是没偷到嘛，只偷到了心智魔种嘛。” 　　吴浩言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连他身后的杜少白也一样。 　　应劫之子，是能让大劫无视七圣二祖布下的一层层防御阻碍，直接降临三万诸天的通道。它并无神智，只是通道，但在它附近的魔神，都能从它那里获得极为强大的天赋神通。 　　森罗死劫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无论是仙人修士，还是术法法宝，只要被它轻轻一碰，都会碎裂死亡。 　　与之相比，心智魔种只是会让人族妖族在无意识中堕落为魔，好对付得多。 　　可是，魔神们真的没有把森罗死劫从应劫之子那里偷来么？ 　　吴浩言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没有对此多问，反正也问不到。 　　他顺着烽的话，问起另一件事，道：“你们打算用心智魔种做什么？” 　　“啊，濯清君不是在燕京？”烽依然没有在意吴浩言怀疑的眼神，只道，“那些修士以为他们已经把燕京凡人救了出来，不知道燕京凡人之中，很多都趁着那天魔阵笼罩的时候，种下了心智魔种？也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会入魔，然后大开杀戒。 　　“听说你师侄有晕血之症，甚至会为眼前血腥动摇道心……哎，浩言仙君，你不觉得到时候的场面，一定很好看吗？” 　　“你要他入魔。”吴浩言明白了。 　　他思忖片刻，意识到就算曲忘生最后没有入魔，也会因身周血腥无法战斗，那个时候场面混乱，就是抢夺云中匙的最好时机。 　　“你还想让我引开昇明的注意？”吴浩言也知道烽为何要约他见面了，“好，我同意。” 　　“哈哈哈哈，爽快！” 　　烽大笑道，手里金圈一转，身影已然消失，只有余音缭绕。 　　“那就这么定下了！心智魔种还需起效时间，半月之后，你我再做详细定夺吧！” 　　吴浩言一挥袖，那声音就消失了。 　　荒野之上，顿时只剩下他的分身，和杜少白。 　　杜少白悄然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听闻，立刻又问：“师尊，那心智魔种如此厉害的么？” 　　吴浩言的分身已经化为清风，带着杜少白飞起，闻言轻蔑道：“心智魔种算什么厉害？只要有文圣门下，轻易能解决，不过……” 　　中年道人又冷笑，道：“不过，这昆源的文圣门下修士，数量有超过三么？” 　　*** 　　青华山，朴阳峰，碧霄宫中。 　　夏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呵呵，”一边范益春冷笑，“你绝对是被玩家骂了。” 　　“我就喜欢他们骂我却打不到我的样子，哎嘿~”夏炯比了个V，举起手机自拍，可惜下一秒又因为新喷嚏破功。 　　这段时间夏炯身上各种小毛病就没停过，本来在生气的范益春见到，顿时担忧起来，问：“老板，你那个经脉过载，真的完全好了？” 　　“应该好了吧？师兄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夏炯也奇怪。 　　他略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新喷嚏，立刻就不在意了。 　　想起正事的年轻掌门眼神闪亮，有些小兴奋。 　　他问道：“昆源限定版游戏机，应该已经到了吧？” 第114章 　　“所以……” 　　终于登上了游戏的曹琦福跳脚怒喝： 　　“你这个竟然是用的外星黑科技？！” 　　“对不起，是我骗人, 我错了, ”夏炯双手合十向他鞠躬, 虽然是老板，但他道歉速度一向很快, 只是最后还要给自己辩解一下，“不过我觉得这不叫外星黑科技吧，这应该叫隔壁宇宙搬来的黑科技？” 　　“有什么区别啊！” 　　曹琦福更加愤怒地咆哮, 总算是了解星鲸范总为何总在自家老板面前一副更年期的模样了。 　　“嗯, 区别就在于, 相同宇宙的普朗克常数等等是一样的，不同宇宙的常数却有可能不一样。同一个宇宙的技术, 就算是外星技术, 也是能直接运用到蔚蓝星的, 但不同宇宙可不一定哦。”夏炯竖起大拇指, “我爸好歹也是个搞物理的，这个常识我懂, 厉害吗？” 　　……呃, 普朗克常数是什么？ 　　专精神经科学的曹琦福闻言, 想不起生气了, 迷茫地眨眼。 　　几个月前, 他被柯老从临安大学神经连接实验室赶走，不得已投奔了夏炯。他知道自己按理来说和夏炯有仇，夏炯就算把他拒之门外, 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小肚鸡肠的夏炯偏偏在那个时候表现得极为大方，二话不说就给他建了一个研究所。 　　是的，不是安排他去什么研究所工作，而是给他建了一个研究所！ 　　星鲸可是没上市的私企，股东除了夏炯，就只有星鲸工作室里那几个。这么一个规模实际上不算大的私企，流水却大得惊人，花起钱简直就像泄洪！他实在难以想象夏炯是从哪里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来的。 　　曹琦福晕头转脑，几个月里的时间，大部分花在给研究所装修还有安装各种机器上了。 　　等这个新研究所各方面安排妥当，曹琦福才有功夫拿着SW1和SW2，研究夏炯拿给他的图纸。 　　他研究了几天，对一份图纸的感觉从一开始的惊为天人，转变为哪里不对。 　　曹琦福又忍了几天，星鲸公司突然给了研究所一个研究头盔图纸之外的新项目。新项目不算太困难，他努力通宵了一段时间，根据头盔图纸修修改改，搞出了三个粗糙的样机。 　　样机尚未实验，但在制造样机的同时，对那一份图纸的原理研究越发深入的曹琦福，还是忍不住带着样机，来找夏炯了。 　　夏炯：“嗯嗯嗯嗯！是的！你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是蔚蓝星技术哦！” 　　曹琦福：“！！！” 　　刚刚下线回到芯片工厂里的夏炯就一把拿过三只样机，又递给曹琦福一个SW2头盔。 　　曹琦福不是没进入过天侠，就算是临安大学的神经连接实验室，在星鲸天侠开放二测放出一万个游戏头盔购买名额后，也高价从中奖的人手里收购了一个，用来进行研究。再等跳到星鲸工作后，SW2他能随便消耗，当然也进入游戏亲身体验过。 　　但那几次登陆，和今天完全不一样。他接过头盔，浑浑噩噩在工厂找了一张沙发，躺在上去登入游戏，夏炯则通过双向传送门返回。 　　没过一分钟，两人重逢在青华山上。 　　这时候曹琦福的大脑终于转过来，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他花了十几秒，终于记起普朗克常数是量子力学中的一个常数，用来描述量子的大小。光速在不同介质下不一样，就连时间也会因为靠近黑洞而变慢，但普朗克常数不会发生变化，因为它决定了质量和能量。 　　除了这种科普性的描述，更多的曹琦福也不知道了，毕竟他是搞生物的，不是搞物理的。 　　“应、应该不会不同吧？”他磕磕巴巴道，大脑里思考着各种常数不同会对物质造成的影响，他低头看夏炯捧在手里的样机，说，“要是、要是问题很大的话，这样机在进入这边宇宙的一瞬间，就应该坏掉了吧？” 　　“嗯，没错，要是问题很大，我也应该在穿越过来的一瞬间就死了。”夏炯赞同地点点头。 　　曹琦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脸惊慌打量夏炯。 　　“你没事吧？！” 　　他问。 　　夏炯眨了眨眼，皮肤下的经脉开始微微发光，露出蛛网般的经脉给曹琦福看。 　　他道：“目前为止，除了这个没什么问题！” 　　“你做过检查没有？”曹琦福看得紧张，但眼神也突然发亮，“检查过来的话报告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蔚蓝星那边的检查嘛，”夏炯摊手，“当然是没做过的啦。” 　　“你这个情况怎么能不做检查？！万一带了什么细菌病毒，你就是全蔚蓝星的罪人了……” 　　曹琦福吓得又跳了一次。 　　“传送门自带消毒，虽然和人体共存的细菌不能消……这方面传送门真的很智能哎，原身只是个印章是认真的吗……”夏炯解释到一半，又低下头嘟囔。 　　不等曹琦福听清，夏炯又道：“不管了，先找人实验一下你这个样机看看。” 　　“等等？还没用黑猩猩做过实验呢，你直接就上人体实验？？？” 　　夏炯一愣，反应过来的确要这样。 　　他再次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三只样机，先把两只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下一刻，抬起头，呼啦一下，把剩下的一只给自己戴上了。 　　曹琦福：“……小夏老板？！！！” 　　战斗力0.3鶸的研究员扑上来就想把这个半成品头盔摘下来，但夏炯好歹也是个修士了，就算身体素质提升不多，也靠着空灵心境躲开了他。 　　在夏炯回蔚蓝星，在工厂和曹琦福见面的时候，曹琦福就说过了这个半成品头盔的使用方法。躲过曹琦福这一扑，夏炯直接开机。 　　下一刻，他听到嗡的一声—— 　　不，不是听到，是大脑内泛起嗡的一声。 　　半成品头盔和SW2不同，眼前没有护目镜遮挡，但就在嗡声泛起时，夏炯眼前像是泛起涟漪一般，变得模糊。 　　而扑了个空的曹琦福趔趄一下，笨拙地转过身，又冲过来继续想摘掉夏炯头上的样品头盔。 　　他刚冲到夏炯面前，就看到夏炯变得有些呆滞的眼里，虹膜泛起淡紫色的光。 　　下一刻，样品头盔砰地一声，一个地方炸出黑烟。 　　曹琦福：“……老板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事，”夏炯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还好，让曹琦福不要激动，“刚才是头盔机制被我自身的灵力阻挡了一下，已经没问题了，我好像找到了一点感觉，让我看看……嗯……是不是，等等不对……应该是……这样！” 　　夏炯突然喊道，按住头盔的双手放下，合拢又张开，双手手心上就躺了一个…… 　　躺了一个手机。 　　“成功了！”他开心道，周身随情绪灵力起伏—— 　　轰！ 　　爆炸声惊起一群站在鸿雁金钟塔上的飞鸟。 　　站在原地的曹琦福已经吓懵了，完全不知道应该称赞他老板这种为科学献身的无畏精神，但是骂这个傻子。 　　一大股黑烟从样品头盔上喷出，阻挡住曹琦福视线。 　　碧霄宫中突然平地生风，吹散了黑烟，懵逼的研究员定睛一看，发现夏炯竟然平安无事。 　　十几根从他老板脖颈后伸出的鲜红细藤焕发出半透明的青色灵光，不同部位散发的灵光交织，隐隐显现出一副盔甲的模样。 　　而在盔甲之下，他所披的浅金色法衣，衣角边缘的符箓也闪烁起来。保护得夏炯连根汗毛都没掉。 　　如此不科学的一幕，看得曹琦福张大嘴巴。 　　“咳咳，咳，”夏炯伸手在面前扇了扇风，散去最后一丝灼烧的气味，又伸手把变成一坨漆黑的样品头盔摘下，抬头对曹琦福说，“可以，不错，我觉得行，这方面如此有天分，不愧是曹牛皮你呀。” 　　“……”得到夸赞的曹琦福一点开心不起来。 　　他抢过已经坏掉的样品头盔，仔细检查了一下，才跟另外两个尚且完好的头盔放在一起。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好奇瞧他动作的夏炯。 　　曹琦福深吸一口气，指着他跳起来开骂： 　　“你他妈是想吓死谁啊！做人体实验也不是你这么做的好不好！给我去抄实验规范一百遍！一百遍不够就抄一千遍！那么多先贤因为一件件人命事故而定下的实验规范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傻逼！傻逼！傻逼！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公司老板！还记不记得有那么多人指着你吃饭啊啊啊啊啊啊——” 　　十分钟后，和其他员工又在管理员房间里遇到一点问题的范益春走出来，和同样有点问题想问的叶蔺玉，一起碧霄宫的前院里找到夏炯。发现他们这位老板，竟然耸拉着脑袋，气息奄奄站在那里挨训。 　　不止挨训，那一根鲜红细藤也在一下一下拍打夏炯脑袋。 　　“看得我心情真爽。”站在门口的范益春不禁道。 　　“哈哈哈哈哈！”叶蔺玉直接大笑，不过还是上前把夏炯救了出来。 　　叶蔺玉如今在天侠的工作很清闲，主要做的是给玩家设计衣服。不过随着技术进步，天侠客那边也要他给很多地方重新设计建模，一周前才带领所有新入职的实习美工，把所有地方都改好。 　　和天侠客那边近乎推倒重建的工作量比，天侠的时装设计轻松得简直像玩儿一样。他过来交了几个新方案，和夏炯还有范益春讨论一下，确定了其中一个，才哼着小曲走了。 　　“老叶最近很开心啊。”范益春有点诧异，“前段时间加班加坏脑袋了？” 　　“他一个多星期前就开始每天很开心了，不要紧，不用管它，”夏炯挥挥手，又看曹琦福，问，“所以具体的实验规范是什么？要我在这边也给你建一个实验室么？” 　　“这边？”曹琦福正喘气，闻言一怔，“不是先在蔚蓝星那边按照流程……？” 　　“时间上来不及了，”夏炯摇摇头，“而且之前也给你说过，两边环境不同，这次制作的是针对昆源人的头盔，你在蔚蓝星那边做实验没什么大用。接下来喊个人过来，安全方面我和师兄一起看护，你看下怎么搞吧？” 　　“行吧……”曹琦福抓了抓后脑勺，皱着眉道，“但我要重新设计一下实验……” 　　他说着下线了，把夏炯和范益春留在原地。 　　两人沉默了一下。 　　范益春先开口：“如果能成功，对于三万诸天来说，这是跨时代的发明吧？” 　　“嗯，”夏炯难得严肃地点点头，“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灵气在体内开凿经脉的过程，三万诸天的凡人之所以是凡人，是因为他们一旦修行，很可能直接死去，但现在嘛……” 　　年轻掌门微微一笑。 　　相隔千万里，燕京，听着夏炯的话，曲忘生脸上也露出浅浅笑容。 　　但下一刻这笑容就消失了，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你觉得这样就行了？ 　　鹤氅道人沉默。 　　在他默念静心咒时，一阵喧哗响起，请仙兵法坛周围聚集的玩家都听到人喊： 　　“那边和NPC打起来了！” 第115章 　　同一时刻，相似的喧嚣也在燕京郊外一座庄园中响起。 　　“太子爷！太子爷！阳泽上仙和青华道的人打起来了！” 　　穿着一身小厮衣服的老太监一边喊一边跑进院, 因为速度太快, 鞋子都丢了一只。他推门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骨碌碌滚进屋里，把屋里摆设撞得叮铃哐当砸烂一地。 　　老太监的手被陶器碎片割破了, 但他连痛都没感觉到，爬起来就喊： 　　“太子爷……太子爷？” 　　老太监这才发现他刚才撞碎的摆设是几个空酒壶，而这样的空酒壶, 在这间屋子里比目皆是, 堆叠在一起, 像是一座座小山。酒壶有些喝空了，有些没喝空, 直接滚倒在地上, 平民们听闻都不曾的千金美酒, 就这样淌了一地。 　　一夜没怎么流动过的浑浊酒气积在这间屋子里, 以至于老太监在吸气的一瞬间就感觉有点晕。 　　好在下一刻，他已经找到了埋在酒瓶底下的红色衣角。 　　老太监一声惊呼：“太子爷啊！” 　　刚才着急的事情立刻叫他抛之脑后, 老太监扒开几个酒壶, 摸了摸太子的额头, 发现还是热的, 松了一口气, 随即动手将烂醉如泥的大燕太子从底下挖出来。 　　同时，更多侍从听到他的惊呼，过来帮忙。 　　他们一起把太子搀扶到了院子一张石床上, 然后一宫女取来一枚玉坠，战战栗栗把玉坠贴在太子额头。 　　这枚玉坠中央镶嵌着一枚手指头大小的杂灵珠，刚贴上太子额头，隐藏在玉佩花纹中的符箓就微微发亮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没多久，大燕太子拧着眉睁开了眼睛。多亏仙人法宝，除了一身酒气未散外，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宿醉了的人。 　　“太子爷！”老太监尖叫道，“你要保重龙体啊！” 　　“滚！” 　　忠心老仆得到的只是一声暴躁呵斥，。 　　老太监刚想再说些什么，太子就一脚踹了过去。好在老太监也习惯了，并没有让太子踹到他什么要紧地方，在地上又滚了一圈，然后迅速爬起来跪好。 　　其他侍从宫女更是在听到滚字后，就低下头，动作整齐并轻巧地退出院子，只留石床上的太子，和跪在地上的老太监。 　　太子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虽然宿醉的头痛已经被上仙赐下的法宝给消除了，但凡人不是修士，要说立刻能恢复健康，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端起一旁刚刚端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才有更多力气，能集中精神。 　　“怎么了？”他问，语气依然暴躁。 　　老太监没有抬头，就这么跪在地上，把事情讲了一遍。 　　安置燕京难民和流民的事情，已经叫青华道主动接过去干了。大燕太子马上就要继位称帝，统治这一界凡人，轩辕剑宫那边的人自然通知过他一声。 　　因此，太子身边的人看到青华道的人出现，并没有惊讶。 　　大燕仅存的一些官吏都准备好了礼物，打算前去拜会青华道来者。结果他们先是听闻青华仙兵们一来就到处乱跑，又听闻这些青华仙兵竟直接跑到平民那里，还一个一个地询问平民要不要帮忙。 　　大燕官吏们：“？” 　　他们连忙过去阻拦，但被拦住的玩家们也：“？” 　　喂喂，触发村子里每个NPC的对话，看能不能找到隐藏任务，可是每一个玩家的基本修养哎！ 　　玩家们根本不觉得自己这番行为有什么问题，但被皇亲和官员们请来保护自己的几个轩辕剑宫修士发现他们这么干，却是怒不可遏，大骂他们成何体统！ 　　那凡人说没有鞋子穿想要一双好一点的布鞋，你们竟然亲自去买？ 　　还花了一枚杂灵珠，只为了买一双做工粗糙的布鞋？ 　　七圣门下的修士自入门就会被师长教育，要帮助凡人。 　　但帮助别人可是很麻烦的，万一产生了什么纠纷，被那些凡人缠上，容易影响修行。 　　因此修士就算帮助凡人，也不会和凡人直接接触。他们不和凡人说话，一般是丢下术法就走。 　　就算一定要和凡人接触，也会通过凡人的朝廷，隔上一层，有什么麻烦纠纷，让朝廷的人处理。 　　玩家们：“可这样怎么能找得到隐藏任务呢！” 　　他们和轩辕剑宫的修士一番鸡同鸭讲，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胡扯些什么的轩辕剑宫修士心里越发恼火，然后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和玩家们动手的，是阳泽上仙。 　　阳泽上仙虽然被凡人们尊称为上仙，但实际上只是轩辕剑宫的一名金丹弟子，他师尊是轩辕剑宫一位擅长使用波浪长剑的元婴长老，破种魔坛那一役中，曾与曲忘生并肩作战。 　　“咦？”有过来找曲忘生询问情况的聪明玩家诧异道，“既然他师父和长老你是战友，为什么这阳阳要来打我们？” 　　曲忘生本想开口回答，却又想起自家师弟定下的规矩，又闭上嘴，垂下眼。 　　聪明玩家暗中切了一声，掏出手机支付了一笔贡献值。 　　曲忘生这才继续回答，道：“崇意长老是维统一派。” 　　“哦！”周围蹭聪明玩家贡献值偷听的其他玩家立刻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是维统派！” 　　他们竟然知道轩辕剑宫的维统派。 　　曲忘生稍稍惊讶，因为这段时间回青华山都没有久留，他不知道玩家们升到三级后，能够用贡献值购买到一个叫藏书阁的APP。 　　这藏书阁本质上和蔚蓝星的各种阅读软件没有不同，只是书城里出售的不是蔚蓝星书籍，而是夏炯这段时间搜罗到的一众昆源乃至三万诸天的风土人情书册。 　　这些册子想看当然要花贡献值或者灵珠，而且买来的还是古文版本。 　　但这能难倒玩家们吗？好些中文系学生甚至博士自带干粮，仿若过去某个时代的一些汉化组一样，日嚼夜啃把这些翻译成了白话文版本。 　　又有资料帝亲自做表格，把整个昆源界的势力分析得明明白白。 　　夏炯也在论坛上围观过这些资料，看完后唯一的感想，就是觉得他那便宜师尊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把玩家们引为知己。 　　曲忘生没有围观过，只看到这些玩家全在低头翻手机。 　　他们有的进藏书阁，有的去论坛找帖子，也有给朋友发消息的，把从曲忘生这里问到的资料，发给那边围观打架的玩家。 　　围观打架的玩家不是所有都关注论坛上整理的资料，有些人根本不知道维统派是什么，便一样进入论坛翻找。 　　他们对着帖子，小声念道：“轩辕剑宫内部派系很乱，但主要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传统派，传统派就是不会质疑凡人法律什么的，总之在大燕境内应对凡人就用大燕律，在青华道范围内就用青华门规，到其他比轩辕剑宫势力更小的仙门去，也不会不服从小仙门门规……只要这个门规或律法是按照正确方法设立……嗯，传统派只管违法之事，其余一概不管……而维统派相反，他们只执认同的律法，所以一直在尝试影响大燕王朝和其他仙门，想要在昆源建立轩辕剑宫的统治，让所有仙门修改律法……” 　　“凭什么啊？他修改他自己的就好了啊。” 　　“凭能打呗，如果不修改就打死，你看现在不就在这么做——啊！” 　　这个玩家话没说完，就被一支剑身宛若波浪的长剑射中，化为光点消散了。 　　“哇——”众玩家目睹这一幕，齐声感叹，“这禁言标准比微博还牛逼啊！” 　　“微博是啥？”有外国玩家这么问。 　　更多玩家在抗议： 　　“凭什么杀人！” 　　“只是说一句话就要被干掉？” 　　“轩辕剑宫好牛逼哦~看来是早就不服我们青华道第一了是不是？喂，干掉我们全门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当然就是他啦，你看刚才那个动手是不是干净利落？” 　　“我还以为四方道都是警察那样的，没想到不是警察是东厂啊？” 　　“‘东厂’又是什么？”还要外国玩家问。 　　“太监嘛。” 　　话音刚落，这个说出太监二字的玩家，也被一支波浪长剑洞穿。 　　被玩家们包围在中央的阳泽，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外貌的确男生女相。他长发只扎了一半，穿一身白色直袖圆领补子，着深灰软纱披风，红绸绑在腰间，上面隐约可见长剑与石碑的轩辕剑宫印记。 　　这一套实在精致得很，但和同属于轩辕剑宫的连贞，还有袁长老的灰扑扑江湖游侠装扮比，他没有那份坚毅之感，看起来更像是个出游的富家大少。 　　只是这富家大少动手毫不拖泥带水，面对人群里不断扑上来的玩家，他做到了一剑一个。 　　每干掉一个，他还会念一句： 　　“不知仙凡有别！ 　　“竟然与民争利！ 　　“还要浪费灵珠！” 　　等等，等等。 　　不知道为什么，围观玩家们觉得他那句“浪费灵珠”，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听闻了消息的连贞终于赶到。 　　她一扫周围，明了事态，拿着无鞘古剑，就要喝一声住手插入战局。 　　这时候，好些个玩家站出来。 　　“不知仙凡有别你就能杀人么？” 　　“灵珠是老子的老子想花就花关你屁事！” 　　“这叫与民争利？你懂不懂经济学？” 　　他们开了个头，正要一鼓作气骂死这NPC，还未开口，就见那支不断飞出的波浪长剑突然止住。 　　然后，笼罩长剑上的水色灵光闪了闪，骤然消失。 　　波浪长剑掉在地上，而阳泽脸色一白，噗地喷出了一口血。 　　万万没想到说句话就能产生这种发展的玩家们：“？” 　　哎嘿？ 第116章 　　玩家们眼睛发亮，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之后, 连贞则皱起眉, 本已伸出的无鞘古剑不知该不该收起。 　　她扫一眼那叮当掉在地上的波浪长剑, 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剑身灵光，须臾就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轩辕剑宫都是剑修, 但他们使的可不是纯粹的剑术，纯粹的剑术只有凡人使，剑修也是修士, 他们的剑依然是术法。 　　朱恭靖在青华山诛杀那些违反青华门规的青华仙兵时, 是请微岑御庭真君鉴明镜, 这边阳泽和青华仙兵们吵起来，用的也是微岑御庭真君的术法。 　　一道名为“明法理”的术法。 　　玩家身体由灵核用灵气塑成,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让阳泽用他那锐利灵力一刺, 哪怕没有刺到灵核, 也灵气逸散挂掉了。如果玩家没有挂，就会看到伤口上有文字浮现, 正是阳泽一边动手一边念的那几句话, 并且, 在玩家们定睛去看的时候, 响亮如洪钟的声音会在他们脑海中回响—— 　　还是在念这几条。 　　直到伤口愈合又过了一日, 这烙印才会消失。不过玩家们挂掉后直接重塑身躯，因为挂得早，反而完全不需要担忧这个了。 　　轩辕剑宫修士一般拿这个惩罚门下弟子, 毕竟，讲实话，阳泽一开始也没想动手杀人。 　　夏炯并没有把玩家藏着掖着不放出来，因为他不可能总把玩家拘束在青华山上——要知道目前天侠有过一次登录行为的游戏账号可是近千万了啊——只要玩家离开了青华山，身上那些异常根本瞒不过其他仙门，于是他就实话实说，讲这些仙兵原本是凡人。 　　御庭仙兵原本也是凡人，只不过是通过了试炼的凡人。夏炯说青华放到御庭真君之法，招了一批没能通过试炼就要魂飞魄散的凡人，再用秘法，为其赋予了仙兵之躯。 　　只是呢，这些没通过试炼的魂魄因为死了有一段时间，所以脑子不太好，然后也因为没通过试炼，比真正的御庭仙兵弱很多。 　　夏炯这么和那位轩辕剑宫的袁长老说，不管袁斌本人信没信，这位长老返回轩辕剑宫做汇报时，用的是一样的说辞。 　　如此，轩辕剑宫已经知道青华道有一批弱仙兵，阳泽当然也知道。 　　于是对上这些仙兵时，他已经收了五六分力。然而，可惜，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仙兵会这么弱。 　　……青华道竟然靠这样几乎与凡人没什么两样的仙兵，在天膜破碎中保住了自家仙山。 　　开玩笑的吧？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阳泽稍有懵逼，但会复活的仙兵很少真正死亡，因此哪怕杀了一人，他也没有停下。 　　这些凡人新成为仙兵，据说脑子还不好使，青华道却不好好教导就放出来，既然如此，就让他来教训一番！ 　　阳泽雄心壮志，要给这群青华仙兵一个下马威，定下规矩。 　　然后，明法理这来自微岑御庭真君的术法觉得玩家们说的一句话挺对的，自行失败，反噬了阳泽。 　　他吐了一口血不说，一道响亮如洪钟的粗犷声音还在他脑中回响，瞬息间就重复了七八遍。 　　“灵珠是老子的老子想花就花关你屁事，灵珠是老子的老子想花就花关你屁事……” 　　玩家们要是能听到他的脑中音，怕是会直接笑场。 　　因为这声音不仅响亮，口吻还像是央视新闻联播主持人念稿。 　　等响完了十遍，声音才停歇，但阳泽脑子里依然嗡嗡嗡嗡，好半天才能回神。 　　玩家们就看到他站在原地，身体直摇晃，感觉下一刻就会扑街，立刻兴奋地上前围观。 　　“卧槽！这小白脸这么一脸要挂的样子？” 　　“咦，虽然这NPC挺可恶的，但这个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病美人的风采啊。” 　　“你们这些女玩家能不能别花痴了，要说美人，这家伙既比不上曲长老，也比不上夏掌门好吧？” 　　“曲长老那怎么能叫美人，曲长老那是帅！” 　　“掌门……掌门不是戴着黑框眼镜，就是戴着那奇奇怪怪的镜片，刘海老长，正经起来气质美是美，但连脸都看不清……” 　　“话说这游戏至今没出美女NPC是为什么？星鲸范总是不是有点gay？” 　　“你们这群只会看脸的家伙离题万里了好吧！有闲心想那种事，不如想想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吐血！” 　　“哎？我以为是剧情设定？” 　　“就是剧情设定吧……” 　　“剧情设定也要有理由啊！为什么会突然触发BOSS虚弱呢？” 　　“策划想让他虚弱就虚弱了嘛……” 　　“可我觉得和刚才喷的话有关系……” 　　“你们这些喜欢看设定的玩家想好了，我只想问这是不是BOSS啊？BOSS虚弱了可不可以杀啊？” 　　已然有跃跃欲试的玩家，唤出碧绿灵剑想上前。 　　……完全不把生死当一回事，连贞听得皱起眉。 　　之前夏掌门交给她的那一份《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外派员工行为规范》，作为传统派的轩辕剑宫修士，连贞当然是看完了，还背下来了，以此了解该如何处理这些青华仙兵。 　　这一份《行为规范》详细到连贞都觉得过于严格，但现在看来，连贞觉得夏掌门还能跟严格一些。 　　为了避免那些蠢蠢欲动的青华仙兵真攻击阳泽，她立刻出声。 　　“请众位退开，”连贞道，“好让我看看情况。” 　　“连女侠来了？” 　　“是连女侠！” 　　“果然是剧情……” 　　夏掌门曾告诉过连贞，如果有青华仙兵挡路不让，尽可以使用术法让他们退开，这些仙兵不会计较。 　　连贞出声后，果然还有人不想让，碧绿灵剑都拿在手里了，想尝试看能不能攻击。连贞连忙甩出一道剑风推开他，不然这个仙兵没有死在阳泽手里，却会死于生效的《行为规范》。 　　然后连贞站到阳泽面前，虹膜闪过金光，看明白了阳泽情况，开口喝道： 　　“阳泽师弟！” 　　她的喝声如一道惊雷，瞬间驱散了阳泽脑中的嗡嗡响声。阳泽头疼地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连贞，反应竟然是一招手，唤回被几个玩家争抢的波浪长剑。 　　“连贞师姐，”他喊师姐像是喊仇人，“你为何在此？” 　　“我在外游历，在哪里不都应当？”连贞只觉阳泽的问题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出来，“反而是你，师尊留你在燕京，应当是要保护大燕那几个皇亲。你不留在皇室身边，为何要在这里和青华道人冲突？” 　　“这群仙兵同凡人厮混，”阳泽厉声道，“难道我不该管？” 　　“仙盟已将燕京周边百姓安置交给青华道处理，你则只是来保护皇室的，”连贞语气如磐石坚定，“没错，你不该管。” 　　阳泽说话声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传统派……” 　　连贞面对扑面而来的恶意，面不改色。 　　“你是师尊门下长徒，”阳泽低声道，“却背叛师尊，去传统派那一边……” 　　“有负师尊教导之恩，是我的错，”连贞却是光明正大地承认错误，“故师尊找个由头不让我回宫中，我认。 　　“但是，”她顿了顿，道，“这不是你拿剑对准昆源同道的理由。” 　　“……呸，”阳泽脸上已经恢复血色，环顾周围，和围观的玩家们对视，眼神冰冷道，“他们算什么同道。” 　　“你若不服，”连贞心平气和，“不若上报仙盟和宫中处理。” 　　维统派最讨厌的就是上报处理这句话。 　　阳泽呵了一声，转身就走。 　　连贞：“等等，你该随我去找濯清君道歉！” 　　女修话音刚落，阳泽身形一闪，已然消失。 　　留下玩家们窃窃私语： 　　“哎？这个游戏的设定是修真者歧视凡人的吗？” 　　“从力量和寿命上说，根本不能算同一个物种了吧，不歧视很难哎。” 　　“那我们算啥？” 　　“我们？我们是使用天顶星科技的星鲸天侠特殊部队啊！” 　　*** 　　青华山，朴阳峰。 　　不知燕京那边的事，夏炯在问：“羊娃，你感觉怎么样？” 　　不久之前，夏炯找了个在朴阳峰外游荡的玩家，帮他从守拙峰村子里喊个年轻人过来。 　　叫羊娃的少年人很快跟着玩家过来了，曹琦福把样品头盔给羊娃戴上，又等夏炯站在羊娃后面看护，曲忘生的鲜红细藤伸出，搭在头盔上，范益春和那个喊羊娃过来的玩家准备好了吃瓜，曹琦福才心惊胆战连通电源，开机。 　　只是个框架，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电线电极的头盔，顿时一阵指示灯乱闪。 　　过了几分钟，就在羊娃少年忍不住想动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一个有点像手机的虚幻影子浮现在羊娃面前，但就在下一刻，这幻影仿佛泡沫一样散掉了。 　　“稳定性不够……”曹琦福一看就皱起眉。 　　夏炯询问了羊娃感觉，得到“没感觉啥不好”的回答，才略放下心。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心，喊那个玩家把羊娃护送到独武峰最近开设的医馆去。 　　“小曹你是真有点东西，”范益春夸奖紧皱眉头思考头盔问题的曹琦福，接着想起什么，转头又问夏炯，“头盔研制好后你打算怎么生产？在蔚蓝星生产好运过来的话，岂不是你一直亏钱？” 　　“怎么会，”夏炯连忙摇头，“我真的没钱了啊！” 　　“终于决定贷款了？”范益春帮他思考，“可你打算用什么项目向银行贷款？挪用的话被查就不好了。” 　　“为什么要贷款？”夏炯继续摇头，“我打算在昆源这边进行生产的。” 　　范益春：“……” 　　范益春：“这边生产你打算从哪里搞材料和机器？想其他诸天界买的话，我们没什么灵珠了啊。” 　　“唔，”夏炯转头看向那个正准备和羊娃一起下山的玩家，伸手一指，道，“喏。” 　　听到声音的狄航生狄政委莫名回头。 　　他看到夏炯朝他灿烂一笑，不知为何，没感觉到温暖，反而表情微僵。 　　嗯？ 　　嗯嗯嗯？？？ 第117章 　　如今蔚蓝星各国家各方面都想和夏炯接触，代表华夏进入的狄航生当然也不例外。 　　但五大流氓……咳咳, 几个排名靠前的国家都没有选择立刻与游戏里的夏炯接触, 他们保持着观察和观望, 为此甚至挡住了那些想要过来搏一搏的小国家，小组织。 　　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 就是为了主动权。 　　夏炯的身世经历当然已经被这几个国家研究透了，从父母十八代到他那些流传很广的作品、影视资料、采访……夏炯能改个名就让娱乐圈找不到自己，全靠他爸走了关系, 但他爸能走关系替他做伪装, 是因为夏教授本身就在体制内。 　　那么, 这点点伪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体制内的检查。 　　更别说夏炯过去真的很有名。 　　有名到国家想遮掩一下他的资料都遮不住。 　　所以大家分析了一番, 首先否定了夏炯是他世界非法入境人士的猜测。 　　如果夏炯是这几个月里身穿过来的, 那这位一定得掌握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因果律武器, 才能制造出他一直存在于蔚蓝星上的痕迹。如果夏炯是很早以前就魂穿或者身穿来的……作为一个穿越者, 他是挺有名也挺有钱，但整个童年是不是混得莫名惨？ 　　夏炯从身世到性格都推敲不出什么逻辑不顺的地方, 大家就暂且认定他是蔚蓝星本土产品…… 　　那他, 为何会变成异世界的某仙山掌门呢？ 　　就算他们的世界是一本三流网文, 而夏炯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但为什么会是他？ 　　他现在到底拥有了怎样的力量？他知道些什么？他有什么目的？现在他的立场, 到底是在哪一边？ 　　夏炯没有对此做过任何表示，于是大家都在观望。 　　他们等待夏炯与他们接触，然后表达自己的目的。 　　话是这么说, 后方分析部门也告诉狄航生和邴临，按照这位夏掌门一贯的行为方式，第一次对话，恐怕会来得很突然。 　　得到提醒的狄航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今天他只是随意在朴阳峰下逛了逛，就被夏炯指着接了任务。 　　然后他围观了一场实验，又得到护送一个土著少年去检查身体的任务。 　　狄航生意犹未尽，就刚才那么几分钟，他已经获得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根本不想离开，还想围观旁听。 　　于是，就在这位年轻政委竖起耳朵时，夏炯用两个字把他炸懵了。 　　狄航生猛地回头，看向夏炯，夏炯却已经转过了脸，只让狄航生看自己后脑勺。 　　“这边还要收拾一下……”夏炯笑嘻嘻道，“羊娃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儿在过去吧？” 　　“尊掌门言！”羊娃开心道，“掌门，我可不可以和村长他们一起去燕京啊？” 　　“早晚会去的啦。”夏炯挥挥手，“不要急，不要急，别忘了找张三娘要颗糖，告诉三娘是我给你的就行。” 　　一听到有糖吃，羊娃的眼睛立刻亮了，转身就要下山。 　　但他自己下山会跑得很慢，便又拉了拉呆立原地的狄航生衣角。 　　“天侠大人！”如羊娃这样的少年早就和玩家们混熟了，一点也不见外地道，“我们从飞索上跳去独武峰好不好？” 　　狄航生正思忖着夏炯的想法，但土著少年这么催了，身为一个接到了护送任务的玩家可不好拒绝。 　　怎么感觉这也在小夏同志的算计之中？背着羊娃用轻身术离开时，狄航生微微疑惑。 　　而在他背后，范益春瞧着自家老板双眼微眯，盯着狄航生远去的背影，捧着脸露出一个经典皮皮虾式笑容，不由嘴角抽搐。 　　范益春不知道狄航生身上有什么特殊，只提醒道：“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记得别皮过头把自己浪死了。” 　　夏炯表示反对意见：“浪死这个死法明明很不错的。” 　　“嗯，”范益春并没有生气，只礼貌地一点头，“这句话曲老师你听到了吧？” 　　夏炯：“？” 　　从夏炯衣领衣袖里探出的几根鲜红细藤齐齐点头。 　　夏炯：“！” 　　夏炯：“等等师兄你听我解释，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只是习惯性这么说……呃，呃，那个，曹牛皮！你要什么东西快点搬到工厂里来，不然我怎么运来青华山。哎呀好忙啊好忙啊，师兄我先回蔚蓝星了燕京你看着点再见！” 　　话音刚落，夏炯已经扩大那面水晶透镜，跳进去逃走了。 　　而曹琦福碎碎念着什么，听到夏炯的话，无意识照做，跟着下了线。 　　朴阳峰碧霄宫的前院里，顿时只剩下了范益春一人。 　　终于制住这皮皮虾一回的范益春冷哼一声，感觉止住了自家老板最近上房揭瓦的势头。 　　男人叹息着摸了一下自己越发高耸的发际线，转身就要回去工作。 　　星鲸工作室真正的第一款神经连接游戏《天侠客》，虽然还没在蔚蓝星发行，却要在昆源界上线了。身为总策划，他可比夏炯这追猫遛狗逗玩家的闲掌门忙多了。 　　走了两步，范益春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 　　等等，老板和那个玩家约好了在独武峰见面，现在逃回去……他还记得这件事吗？ 　　*** 　　夏炯果然没记住。 　　狄政委在独武峰上站了三个小时，才确定他被放鸽子了。 　　他头疼地扶住额头，有点磨牙地道：“这个小夏同志啊……” 　　邴临接口道：“是真的很不靠谱，所以老狄你认了吧。” 　　狄航生看向他，道：“你最近总是怼我啊，情场不顺？” 　　邴临把手机拿出，翻到社团APP里，让狄航生看看自己的头衔—— 　　——粉红泡泡社社长。 　　狄航生茫然：“有什么问题？” 　　邴临：“……没有，我就不该和你这个审美怪异的人说这事。” 　　“邴营长，你这句话就不对了，”狄航生分明很着急，但还是语重心长地道，“审美是多元的，你不能以自己的审美来评判别人审美怪异，我们只是有不同的爱好，说真的，你不觉得魔法少女动画很好看吗？” 　　“噗。”一边有人笑出声。 　　狄航生和邴临齐齐转过头去，就见一旁有个棕色短发双颊圆润的外国男人朗朗大方向他们点了点头。 　　一边点头，这外国男人还一边说，“你们好。” 　　这外国男人是魅利坚在游戏中的行动负责人，这几天里，狄航生和邴临已经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难缠。 　　现在看到他出现，两人顿时一个眯眼一个拧眉。 　　他们之前和夏炯的接触，大概已经传遍大大小小的势力了？ 　　也没办法，朴阳峰周围不分昼夜二十四小时都有好些人闲逛拍照，普通玩家只当他们是风景党，但这些假装游览的人，实际上是各大势力的眼线。 　　狄航生运气好，在朴阳峰周围“闲逛”时被夏炯抓住做任务，还进入了隔绝各大势力视线的朴阳峰。 　　于是他刚送羊娃到独武峰时，就被很多人明里暗里试探过，只不过都被狄航生挡了回去。然后邴临带着一批人赶到，把他包围在中间，狄航生才有安全了一些，有闲暇和邴临聊聊天。 　　但这个魅利坚的负责人，神不知鬼不觉竟然摸了进来，不知道旁听了多久。 　　他出声后，大家才发现他在这里。不少粉红泡泡社的人下意识手就一动，习惯性想去摸槍。 　　“魔法少女系列的动画很多，”这位魅利坚的负责人毫不在意上前攀谈，“库洛先生，你最喜欢哪一部？” 　　ID名是库洛的狄航生嘴角一抽。 　　下一刻他对邴临道；“我们换个地方走走。” 　　小夏同志似乎已经放了他鸽子，但万一这时候来找他了，这么大个魅利坚人杵这儿岂不麻烦？而且想赶走这魅利坚人也要费一番工夫，既然如此，不妨他们先撤。 　　狄航生以完成任务为重，反正小夏同志只说在独武峰上见面，没说在独武峰上何处。 　　粉红泡泡社的人在狄航生转身时，就蜂拥过来，挡在那魅利坚人面前，用人墙隔开他。这魅利坚人立刻对旁边使了个眼色，早早明白自己任务的其他魅利坚人立刻冲向狄航生。 　　狄航生却是直接运起轻身术，一甩鸡毛跑了。 　　青华七主峰，风貌各不同，独武峰上有前人开凿出的大大小小平台，每个平台都布置了同样大小不等的法坛，使得平台在不同阵法下呈现不同效果，正适合用来磨砺身躯，或者作为擂台来比斗。 　　这些开凿出的平台，让独武峰像是一棵巨木，每个平台就像一处小小树冠。 　　玩家们以前在这些平台上修建导弹发射台，内测结束前的那场大战中，他们发现独武峰对内部破坏的防护度最高，于是就在公测后把制造各种武器的符师工坊搬了过来，这样就算爆炸也不怕了。 　　立志成为锻造大师的生活系玩家都在这一片，狄航生以轻身术甩掉那些追来的魅利坚人，饶了一圈，就落到另一处平台上。 　　这处平台已经叫粉红泡泡社的人给占据，因为他们要保护那些同样接受调派进入游戏的技术兵种们。 　　一个医生看到狄航生出现，对他点点头。 　　“老狄你看看，这份检查报告是你刚才送来那个土著的。” 　　医生说着给狄航生发了一条消息，狄航生低头一看，摇了摇头。 　　“陈医生，你这个检查结果未免也太简略了。” 　　“没有任何现代医学机器，光望闻问切就是这么个简略结果，”陈医生比他更烦，抓了抓后脑勺，问，“老狄，真的没法搞一些机器进来。” 　　“这恐怕……” 　　“可以啊。”一个带着轻松笑意的声音打断狄航生。 　　狄航生一愣转头，发现夏炯就站在他身边。 　　“小夏同志，”狄航生一瞬间有点感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嘿嘿，”夏炯竖起大拇指，“在你以为我鸽了的时候出现，亦是一种鸽。” 　　年轻掌门语气里颇有一种把放鸽子引以为傲的感觉，听得狄航生额角一跳。 　　明明还没开始真正交涉，他却已经感到头疼了。 第118章 　　夏炯好像根本没在意狄航生再次僵住的表情，开开心心对陈医生道： 　　“让我也看看检查结果。” 　　他这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劲儿让陈医生眉梢抽了抽, 粉红泡泡社的医疗组负责人看向狄航生, 见狄航生点了点头, 才把自己的手机举起，给夏炯看。 　　夏炯凑过去, 看得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好像在这份检查结果上看出了一些医疗组成员看不出的门道, 狄航生和陈医生对视一眼, 就要上前询问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 却见夏炯把手机翻过来，问： 　　“这句……这句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心率是什么意思？” 　　“……”陈医生。 　　“……”狄航生。 　　原来你根本没看懂么？！ 　　被瞪的夏炯嘿嘿一笑, 把手机还给陈医生。 　　“虽然不太懂, 但好像挺正常的,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有, 这几天里，每天让羊娃过来做个检查吧？”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 陈医生便听到叮咚一响, 他手机上弹出一条通知, 是任务APP提醒他接到了新任务。 　　平台上的其他人不由打量夏炯身周, 这个年轻人两只手都在外面, 并没有触碰任何电子道具，如果说这个任务是他心血来潮发给陈医生的，那他是通过什么控制了网络, 让任务APP弹出新提醒的呢？ 　　可以不用工具控制网络的话，那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也能直接控制玩家？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他早就用那个“管理员房间”编辑好了任务，配合定时发送的任务演戏，但找不到证据的话，他们暂时只能认为这年轻人对整个游戏的控制力，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大。 　　夏炯转动中指指根的金圈戒指，对他们微微一笑。 　　虽然他的笑容毫无阴霾，众人却感觉一阵凉风吹过。不过夏炯似乎并没有在意周围变化的眼神，环视一圈，看到什么，眼前一亮。 　　“那个是啥？” 　　他手一指，就往那边跑了，片刻站定在那个庞然大物前，感叹：“好粗啊。” 　　“噗，”有人笑了，“我看到这玩意儿也觉得好粗！但他们说我只会这么感叹真的没文化。” 　　夏炯转过头去看，邴临少校和他打招呼：“夏掌门好啊，觉得我们这个东西怎么样？” 　　夏炯竖起大拇指，点头肯定：“超级棒。” 　　他们一起转过头去，继续看那一根很粗很粗的圆筒。圆筒竖立在架子上，直径竟然有三米多，就是高速不算太高。 　　但光是这个三米多的直径就足够人联想了，夏炯开心道：“火箭造出来后一定要喊我来围观！” 　　邴临一挑眉，问：“掌门你看出来了？” 　　夏炯点点头，“马屁股决定了我们火箭直径是三点三五米嘛①。” 　　这个“我们”说得周围人都舒展了眉梢，不管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看来夏炯还是认同自己华夏人身份的。 　　马屁股决定火箭直径的故事广为流传，但一边的工程师插嘴道：“实际上现在国内可以制造直径五米的火箭，不过这根圆筒也算不上火箭部件，只是我们第一次用那个打印机，想试试那个打印机的能力极限。” 　　“不是打印机，”狄航生道，“那个法宝的名字，是叫鬼斧神工吧？” 　　“没错！”夏炯拍拍手，“东钟道术法鬼斧神工，可以将原料加工为成品，多亏这东西我才撑过了之前的天膜破碎啊，你们还搞出了什么好东西？那个又是啥？” 　　夏炯往另一边跑去了，其他人只能赶紧跟上。 　　“这个呢？”夏炯问。 　　“昆源世界的灵珠出产受限于灵脉照耀范围，似乎无法再扩大灵田面积了，所以我们看能不能在青华山上建立一个立体农场，将灵脉光的利用效率最大化……” 　　“哎？这个想法真的不错啊，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对了对了，这个又是什么？” 　　“对豹子头零冲设计的飞棍进行改良……” 　　“真不错！但随着升级，玩家基本都能掌握腾云驾雾的吧，我个人觉得交通工具往载物那边发展，而不是只专精载人，应该更好哦？” 　　“掌门，腾云驾雾这个术法，我们要几级才能学会？” 　　有人试图套话。 　　“你这么问我……”夏炯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哇。” 　　“……”众人。 　　邴临无语看向狄航生，狄航生点点头。 　　他们已经耗费了很多时间了，间狄航生也同意，邴临转头，单刀直入问：“夏掌门，我听说你想买东西。” 　　“没错，”夏炯终于不再东逛西逛，把粉红泡泡社的营地当游戏展参观，转身同他们微微笑道，“而且你们应该知道我想买什么吧？” 　　“小夏同志，”狄航生则在一旁唱红脸招呼，“喝茶吗？” 　　狄政委指了指一旁树木下，那是这片平台的边缘，生着一片高高低低的树丛，树丛之中大小青岩矗立，可以当桌子也可以当椅子。 　　之前这些石头上都堆满了各种材料，但就在夏炯东逛西逛的时候，粉红泡泡社的人已经把上面的东西清开，又倒了三杯茶摆在上面。 　　……很寒酸。 　　但也没办法，独武峰上不建宫殿洞府，过去决定要拜师这一峰的青华弟子，都做好了陪峰主一起餐风食露席天慕地以磨砺身心的准备。 　　但狄航生觉得夏炯应该不会是在意排场的人，果然，觉得坐在石头上喝茶很有趣，夏炯立刻跑过去了。 　　片刻之后，三人分别坐在三块石头上，端起茶杯，抿。 　　虽然很想立刻询问一下小夏同志想怎么做这个买卖，但灵茶的香气回甘还是让狄航生沉醉了片刻。 　　等狄航生回过神来，邴临已经在问：“夏掌门是打算借钱买？” 　　夏炯一边喝茶，一边打量邴临。 　　打量片刻，他脑袋上突然亮起一个灯泡，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粉红泡泡社的社长对吧？” 　　“……” 　　邴临额角青筋一跳。 　　狄航生连忙应声，道：“没错没错，他就是我们社长。” 　　夏炯：“哈哈哈哈哈！我先前记错了，还以为你才是粉红泡泡社的社长呢！” 　　狄航生：“哎，别说了，我也很想当粉红泡泡社的社长啊，可惜上面已经钦定了，由他来当。” 　　夏炯：“嚯！是吗？” 　　说着，夏炯还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推了一下自己戴的黑框眼镜。 　　见他这个动作，虽然之前被夏炯皮得心疲力竭，但此刻狄航生却像是和夏炯找到了共同语言，相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邴少校一个年轻有为的特战营营长，不知怎么就在他们的笑声中沦为了被欺压的最底层。 　　他嘴角抽了抽，瞪向狄航生。夏炯却像是飙车一样车尾一甩，话题一转，道：“你们做了挺多东西了，所以这鬼斧神工术好用吗？” 　　他虽然对小夏同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话方式有所耳闻，但这种东西果然不是知道就能立刻能适应。狄航生一边思考这些细节，一边点头道：“很好用。” 　　应该说非常好用，无论是国内的3D打印机还是国际上最高水平的打印机，都比不上那台鬼斧神工法宝。 　　要知道，3D打印技术这几年炒得火热，但实际上距离完全投入运用，还早得很。 　　它主要的困难是在打印使用的材料粉末上，不仅成本高，不环保，而且能打印的东西受限于粉末的材质，用途不大。 　　但鬼斧神工法宝却完全不是这样，首先，大批量从东钟道仙门购买来的原材料能轻易改变结构，无论是坚硬还是柔软，都能靠这一种原材料达到。其次，它们也不像蔚蓝星目前探索出的3D打印一样，是原材料一层一层叠在一起，而是法宝识别图纸，以力场制造出一个无形的模子，然后柔软的原材料往里面一塞，就好了。 　　比幼儿园小朋友玩橡皮泥还简单。 　　“你打算分我们一台鬼斧神工？”邴少校吃惊。 　　他开始思考其他国家会不会因为觉得不公平而闹起来。 　　“做白日梦呢？”夏炯虚着眼瞥他们，“还能用的鬼斧神工怎么会给你们？” 　　“……还能用的？” 　　重复这个词，狄航生和邴临都意识到什么。 　　青华道一共在其他诸天界的东钟道那里买了五台鬼斧神工，但现在使用中的只有四台，因为有一台被玩家错误操作搞坏了。 　　面对这个可能，狄航生和邴临反而更加惊喜，齐声道：“难道……？” 　　“是的哦，”夏炯放下茶杯，朝他们粲然一笑，“那个坏掉的鬼斧神工，你们想要吗？” 　　*** 　　“坏掉的法宝卖给别人，”曲忘生道，“会不会不太好？” 　　夏炯开开心心离开了独武峰，正打算去守拙峰村子的小吃一条街找点晚饭吃，就听到他师兄这么问。 　　“才不会咧，”夏炯道，“那四台还能运转的鬼斧神工只要排队就能用了，他们有那么多人排队，已经抢占了普通玩家的位置，再分一个给他们干啥？反而是一台能拆掉仔细研究的法宝，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还在我面前哭穷，哼，师兄你不要信他们。” 　　曲忘生不太懂，但还是用藤叶摸摸师弟脑袋，道：“好。” 　　夏炯眨了眨眼，问：“师兄觉得他们那个立体农场的主意怎么样？” 　　“很有趣，”曲忘生道，“但灵珠的质量和出产，不是受限于灵田，而是受限于灵脉光。将灵田修成楼房，每层种植萤月见……底层的萤月见，如此便几乎见不到灵脉了。这种方法，更适合不同特性的植物混合栽种吧。” 　　“好像是这样？” 　　夏炯其实不太懂。 　　“不过，他们有个想法，吾觉得不错。” 　　曲忘生又道。 　　“哪个？” 　　夏炯问。 　　曲忘生说起种田这个本职工作，语气更加温和，回答道： 　　“把灵田……搬到天上。” 第119章 　　粉红泡泡社动作很快。 　　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力量动作很快。 　　蔚蓝星那边, 具体交易的事情还没商量完, 曹琦福的研究所就有人上门。 　　曹琦福当时已经坐在办公室里, 修改他的实验方案，不知道距离下线过了多久, 他突然听到研究所门铃响起。 　　沉浸在灵感迸发中的曹琦福当做没听到，而见到门铃没有作用，按门铃的人似乎以为实验室中无人, 直接离开了。 　　曹琦福继续沉下心修改实验, 不想, 一分钟后，有人悄无声息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并一只手拿槍, 指向曹琦福。 　　曹琦福：“？” 　　一直过着平常（自认为）科研狗生活的曹琦福瞪大眼睛, 根本反应不过来。看上去是个华夏人的来者则微笑开口, 道：“曹先生, 你好，我是……” 　　——噗呲。 　　一道气流响起, 　　话才说了一半, 来者翻了个白眼, 就要倒下。 　　但他并没能倒下, 夏炯送给他, 叮嘱他放在门边的一盆芦荟盆栽，伸出它肥厚的叶子，有力地勒住了来者的脖子, 把这个不打招呼的入侵者两脚悬空提起来。 　　曹琦福：“？？” 　　蔚蓝星怎么也变得魔幻了？依然懵逼的曹琦福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又听到来者身后传出声音。 　　“等等，等等！我和他不是一伙儿的！我是官方安排过来保护曹博士的人！等等！我这就出去，我这就出去好吧？” 　　曹琦福：“？？？” 　　他的大脑终于解冻，走到门边，向外一看。 　　就见一个很眼熟的人正在芦荟叶的威胁下，举起双手不断后退。这个人手里也拿着一把槍，曹琦福意识到什么，又回过头，在第一个来者的脖子后面，发现了一根麻醉针。 　　很显然，他刚才听到的气流声，是麻醉针射出的声音。而这枚麻醉针，则是从后面这人的槍中射出。 　　后面这人曹琦福还认识，是工业园区的一个什么保安队长。 　　曹琦福这段时间为实验室添置器材，都是他带着其他一些保安来帮忙搬运，让曹琦福只需要在一边看着他们和器材公司的工程师忙碌。 　　曹琦福曾经也奇怪，奇怪这些保安为什么这么自觉地过来帮忙，得到的答案，是这家园区物业费很贵…… 　　曹琦福：“信你的邪！你到底是谁！我要报警了！” 　　一边说他一边转回办公室，端起办公室桌子上那盆同样是夏炯送的吊兰，就像端炸弹一样，就往后面那保安队长面前递。 　　不过这时候，保安队长已经在芦荟的威胁下连连后退，一边震惊芦荟竟然能把叶子伸这么长，一边退出了实验室的大门。 　　门口有和他穿一样保安服的人留守，看到伸出来的芦荟叶，纷纷瞪大眼睛。 　　曹琦福紧紧抱着吊兰盆栽，才觉得自己安全了。 　　他也不管连续破碎一地的世界观，打了个电话给夏炯。 　　夏炯没接，这人恐怕还在另一个世界里。曹琦福又连忙打电话给范益春，范益春是用头盔进入的昆源，有手表转接电话，于是这回打通了。 　　打完电话，曹琦福抬头看，发现这些保安依然留在他门口，立刻紧张喝道：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保安队长也很无奈，解释道： 　　“曹博士，我们是负责保护你和这个实验室安全的……” 　　曹琦福不信。 　　这些保安就算给出身份证明，他也没那个渠道证实。 　　之前在办公室被槍口瞄准的一瞬间，各种好莱坞谍战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曹琦福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在他满心满脑都是谍战片里科研狗的一百零八种死法，只有夏炯留下来的吊兰能给他一点安慰。 　　幸好没过多久，夏炯就回了电话。 　　一接通，他砸脸便问：“你想手下多来几个人帮忙么？” 　　曹琦福：“啥？” 　　夏炯：“收一下应聘者的简历，随便挑几个当助手吧。” 　　曹琦福：“等等？” 　　夏炯：“曹牛皮，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牛皮了，该学会自己当老板压榨别人了，那些保安也是，随便使唤不要在意，加油！” 　　曹琦福：“为什么这么突然……” 　　他话没有说完，夏炯就挂了电话。 　　曹琦福：“……” 　　啊啊啊啊啊啊！夏炯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屑老板啊！ 　　就像任何一个社畜那样，趁无人听到，曹琦福把自己的老板痛快骂了几分钟。骂完了，他才抱住吊兰盆栽，把实验室的门窗都关上，然后开电脑看邮箱里收到的简历。 　　一看之下，他大惊失色。 　　柯老因为神经连接技术，如今已经成为神经生物学方面的大牛，但简历上的这些人，却在柯老成为大牛之前，就已经是国内大牛中的大牛。 　　这些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朝他递简历？ 　　难道，是星鲸技术来源于另一个宇宙的本质，被发现了么？ 　　作为掌握这些技术的人，夏炯竟然允许其他人过来研究？他不怕别人把这些偷走？不怕别人把他关起来审问？ 　　可是，光靠他一个人，的确是无法面对来自另一个宇宙的庞然复杂，要是，要是能和这些大牛一起研究，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到战栗！ 　　曹琦福下意识就摸出手机，想给柯老打一个电话。 　　但他按亮屏幕，往后翻了通讯记录很久，才找到几个月前和他老师的通话。 　　这个时候，曹琦福才发现，他离开柯老的实验室那么久，因为一直的忙碌，他竟然忘记给柯老打电话。 　　不对，他本来就不该给柯老打电话，柯老还在被审查…… 　　这都多久了，还没被审查完么？ 　　国内学术界早期都那样，从国外翻本期刊抄一抄就当自己的成果发表，就算被查出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毕竟神经连接技术还在老师名下，真要测查老师，上面不也跟着丢脸嘛？ 　　应该会被轻轻放过去吧？ 　　但就算被放过去了，老板肯定也不会要老师过来工作…… 　　曹琦福皱着眉，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柯老。 　　对面说用户已停机。 　　曹琦福又打电话给同门师弟，这回打通了。 　　“喂？曹师兄？怎么突然打电话？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找到工作了吗？手头不宽裕要不要我们借点钱给你……找到工作了就好！恭喜曹师兄……老师……这……对，还在审查呢，实验室这段时间根本没进行工作了……老师电话打不通，是老师在你走之后就把你拉黑了啊。” 　　曹琦福听得愣住。 　　“我们还听说老师有发下话不让其他实验室研究所收你，”那师弟还在说，“总之师兄你能找到工作，实在是太好了！不要管老师的事，他有把你当人吗？讲实话要不是老师乱插手，我觉得在师兄你带领下，我们早一年就能完成整个神经连接技术！” 　　“哈哈，怎么会……”曹琦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慌张挂断，“谢谢，没事，没事，我先挂了，以后请你吃饭。” 　　他空白着一张脸，陷入思考。 　　还没几分钟，又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曹琦福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下一秒，夏炯的声音再次传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夏炯在那边道，“曹牛皮你想请谁都可以，可别请柯老来啊。” 　　“……”曹琦福沉默片刻，问，“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嗯？”那边的夏炯好像比他更疑惑，“本掌门事务繁忙……你想说什么？不要暗示，我智商不太高听不懂的。” 　　曹琦福吞吞吐吐把事情给他一说，夏炯就啊哈了一声。 　　“柯老这人品真的不咋地啊，是看准了你为了报恩，不会报复他吗？” 　　“不！我老师是好人！”曹琦福努力辩解，“如果不是老师，我现在连毕业都不行……” 　　“曹牛皮，”夏炯道，“你有没有想过，柯老是当初听说过你，才故意帮你的？” 　　“……什么？” 　　“科研工作者我认识得不多，所以可能算是我眼界太小，才会这么觉得，”夏炯道，“我觉得啊，你算是个天才了，当初读本科的时候，应该就能让人看出你很有天赋，适合搞这一行了吧？” 　　曹琦福的确从大一开始就很受教授们赏识，还曾代表学校参加比赛。 　　但他隐约猜出夏炯想说什么，差点笑了。 　　“你难道想说，老师那个时候就能看出我会研究出……” 　　他咽下最后几个字没说，依然不想承认神经连接技术是在他的带领下研究出。 　　但夏炯意会，道： 　　“他不会预知未来，当然不会知道你竟然能……那个。但现在搞研究都要学生当助手的，以柯老以前的成绩成果，会分到他手下的研究生，是最差的吧？神经生物也算热门方向了，真心想搞研究的，不会选他当老师，不想搞研究只想搞人脉的，柯老的人脉也就那样。 　　“他大概只是听说过你的天赋，所以顺手帮了一把，看你以后会不会回报他。就算他不来，其他惜才的教授也会来。说到底，现在大学遇到什么事都会往下压，实打实的猥亵犯他们都不愿开除，你只是被人控诉偷窃，证据还不充分，说不定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事呢。 　　“曹牛皮，”夏炯总结，“是你太老实了吧？被帮了这一把，没必要把命都卖给人家。” 　　“我……” 　　曹琦福张了张嘴。 　　“说到底，别管柯老当初真心假意，”夏炯道，“是我给你的项目不有趣？还是我发给你的工资不高？为什么要想那个人品奇差的老男人？快点去工作！” 　　“老板，”曹琦福终于理顺了舌头，“对不起。” 　　对不起，在当初实验室要和神风合作时，沉默了，甚至没有给你通风报信。 　　“嗯，好，”夏炯一点也不纠结地回答，“我原谅你了，不过，做好接下来加班的准备吧。” 　　“……谢谢老板你给我机会，还让我负责这么大的项目，”依然很老实的曹琦福，在想通之后，感动得满脸坚毅，“放心！我以后就住在实验室了。” 　　“等等？”夏炯一愣，“这个就没必要，我认为加班是坏文明……” 　　话没说完，这回是曹琦福把他电话挂了。 　　曹琦福视线回到电脑邮件上，飞快地挑出一些简历。 　　早就做好准备的大牛军团开开心心到来，生力军的加入让整个实验速度变快，没过几天，新成立的研究组就拿出了新的样品，再次进行实验。 　　守拙峰，夏炯捧着脸，和其他村民一起，看羊娃兴奋对一片灵田用育灵术。 　　“掌门！”村民们震惊，“羊娃也能修行了？” 　　“不，不是啦，”夏炯挥挥手，“这只是个，让人意识在不离开身体的情况下，也能控制仙兵灵核的技术，罢了。” 　　耳垂碧玉珠串，穿漆黑道袍，放荡不羁袒开胸膛的零离君屏迢，受夏炯邀请前来，也在一边捧着脸观看，听他这么说，嘴角抽搐跟着重复： 　　“罢了？” 第120章 　　种魔坛已破，零离君屏迢最近的生活又悠哉起来。 　　作为散修, 他不像濯清君那样家大业大一身拖累, 作为方寸道修士, 他连洞府都不用，需要的事物都可以随身携带。 　　顺便跑一次跨界运输就能拿抽成, 最多花完手上这笔再跑一次。虚空之中各方诸天界数量上万，每个诸天界都有一两个和外界做生意的仙门，如此大的业务量, 对长途司机……对押镖的方寸道修士, 需求可是很大的。 　　所以他随便跑了两趟, 赚回足够这个月修行和花销的灵珠后，就返回了昆源界, 想找相熟的漂亮女修唠嗑。 　　这和他相熟的漂亮女修正好是轩辕剑宫弟子, 朝他抱怨了一些关于青华仙兵的话。屏迢就此生出了好奇, 转身找曲忘生打探。 　　然而他废话太多, 曲忘生听了三分钟也没听到重点，大部分神识都转回青华山, 和师弟说话去了。 　　夏炯：“咦？零离君就在燕京？” 　　夏炯：“我一直想和他认识认识来着！等等, 我的确可以和他认识认识啊？” 　　年轻掌门拍了拍手, 手指指根处的十枚金环戒指立刻为他登录了一个玩家账号, 没过三秒, 夏炯001在燕京请仙兵法坛上线了。 　　接着，不等迟钝的曲忘生反应过来，他师弟和他朋友已经一见如故, 甚至互相称呼对方为屏师兄和夏师弟。 　　夏炯和屏迢还当着他的面，用传音术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笑着打量他，看得曲忘生心情烦闷。 　　说悄悄话的夏炯和屏迢—— 　　“你看，我师兄这个表情就是心情不爽了。” 　　“真的！哈哈哈哈哈有趣！” 　　“但是不爽他又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可是不利于道心的，得让他改一改才是！” 　　“没错！得努力逗你师兄变脸！” 　　两个闲人找到玩伴，一拍即合，曲忘生被殃及池鱼，生活突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虽然他很努力地念着静心咒，但心里那个声音跳出来的次数却每天直线上涨。 　　幸好，曹琦福实验室的第三次实验，得到了稳定的成果。已经和屏迢很熟了的夏炯，直接邀请屏迢前来观看，不再烦扰曲忘生。 　　屏迢高高兴兴过来，但实际上没把这个邀请当一回大事，只本着游玩的心前来看看青华的新模样，路上遇到女玩家还开心搭讪，要不是夏炯当机立断给那几个女玩家发了任务，屏迢很可能都不想来看这什么什么实验了。 　　和凡人有关的实验，也就那样罢了。 　　屏迢原本这么想。 　　现在他重复夏炯的“罢了”，恨不得在后面加上三百六十五个问号。 　　要不是看那些老学究气质的仙兵在那里欢呼，屏迢还以为是自己土老帽，反应太大。 　　只有夏炯巴眨着眼睛，一脸纯真地道：“哪里哪里，这三万诸天，能给凡人使用的法宝，可是一点都不罕见的~” 　　“夏师弟，”屏迢道，“你表情很真挚，但炫耀的语气能不能收一收？” 　　“哎，对不起，”夏炯拍了拍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我错了，难得能好好装个逼。” 　　“装逼的机会的确不容错过，”屏迢也认同地点点头，一招手，摆在桌子上的另一个样品头盔就突然出现在他手上，被他拿着打量，“不过夏师弟你这个东西，和诸天万界所有凡人能用的法宝，可完全不一样。” 　　参与实验的科研人员纷纷抬头望过来，夏炯配合地询问：“怎么说？” 　　“濯清君没和你说过？凡人能用的法宝分两种，一种是由寥寥数个符箓构成核心，比方光亮符，比如爆炸符，因为需要的灵气很少，所以放在有灵气的环境中，就能自发运转，无需人操纵。”屏迢还在翻来覆去观察样品头盔，一边看一边道，“再复杂一些，无论开启还是关闭，都需要修士神识沟通灵气。比方说，哎，对，有个认识的女修告诉我，大燕幸存下来的那个太子殿下如今十分颓废，轩辕剑宫只好搞了个有醒脑符的法宝给他。这种就是轩辕剑宫的修士帮忙开启了法宝，然后就让法宝一直开在那里，虽然有点浪费灵珠，但凡人想用却能立即拿去用了。” 　　“大燕太子……”夏炯想到什么，捏着下巴陷入思考。 　　“而你们这个，可以让凡人能自己来用复杂的符箓的法宝……” 　　屏迢沉吟着，手一掰，样品头盔竟然像是被水刀切开一样对半分离，露出光滑的截面，让他能一窥其内部密密麻麻的电路和芯片。 　　不过，就像蔚蓝星研究员至今没搞懂三万诸天的符箓为何能让灵气发生各种变化，屏迢也没看懂这些电路和芯片是干甚的。他探究一番，依然满头雾水，气馁将两个截面合拢，还给一旁张大嘴巴的研究员。 　　那研究员拿着甩了甩，发现样品头盔恢复如初，就像是从没被切开一般。 　　一群蔚蓝星土老帽顿时瞪圆眼睛。 　　“方寸道真是厉害啊！” 　　夏炯也不由惊叹。 　　“哪里哪里，我们方寸道也要到了元婴境界，才能做出这种技巧。”屏迢先学他那炫耀语气道，见夏炯笑了，也跟着笑出来，道，“道圣门下三派，神农道不争于世，方寸道前期易夭折，唯有逍遥道最为均衡，难怪门人也最为昌盛了。” 　　“但我是风雨道啊。”夏炯道。 　　他两人对视，又是一阵大笑。 　　“刚才说到哪里了？对，”笑完屏迢拍拍手，“我仔细想想，如果其他仙门一定要做个能让凡人自己用的法宝，其实不是不行。就是太麻烦了，何必耗费这么多功夫？夏师弟，我猜你的想法，是让昆源凡人人手一个这种法宝，便能耕天下粮田，无需修士也能自种自足。但你这法宝只能在道场之中使用，真要人手一个，你哪来那么多灵珠供凡人使用？又如何让道场灵气覆盖昆源山山水水？” 　　他说完，却见夏炯微微一笑。 　　不止夏炯微微一笑，就连周围这些老学究似的仙兵，也微微一笑。 　　“屏师兄觉得做不到么？”夏炯问。 　　屏迢愣了一下。 　　“不说做不做得到，”他斟酌着道，“只是没必要。” 　　“哎嘿嘿，”夏炯笑得贱兮兮，却转了话题，道，“这个法宝里有不少好玩的，屏师兄想不想试一下？” 　　屏迢见他不愿深说，也从善如流跟着换了话题，问：“什么好玩的？有和女孩子说话喝酒好玩么？” 　　“嘶。”这话说得夏炯斜眼瞥他。 　　不过下一秒，年轻掌门就丢开这些，兴致勃勃给他介绍： 　　“首先，嗯，我想想，屏师兄你会玩牌么？要不要试一下这个水墨战棋？” 　　屏迢对玩的一向很感兴趣，自无不可，夏炯就找研究员们要了个新的样品头盔送他。 　　正在他亲自上手打算交屏迢怎么玩的时候，凭空出现一封折成千纸鹤的信筏，掉到屏迢头顶。 　　“嚯！霖岳姑娘喊我喝酒！” 　　屏迢眼里发光，瞬间把别的事给忘记了。 　　他转身就走，只记得还要给地主夏炯打声招呼。 　　“夏师弟下次见啦！这东西我会玩玩看的！” 　　话音未落，瘦削的黑袍道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夏炯伸出的手慢慢放下。 　　“我想拐他来青华的意图是不是被发现了？”他捏着下巴思考道。 　　“……”曲忘生沉默。 　　“而且，”夏炯继续思考，“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了，零离君屏迢这个名字，到底是为什么很耳熟来着？” 　　*** 　　屏迢不知道夏炯在思考什么。 　　一步就离开了青华山，他落到一个悬崖上拍拍胸口。 　　“夏师弟的确比濯清君有趣多了，但加入仙门哪里适合一直在路上的方寸道，不妥，不妥。” 　　无视了三万诸天并非没有方寸道修士组成的仙门，屏迢挥手把样品头盔缩小，放进口袋，以神识触及一个锚点，瞬身来到金汤防线内。 　　仙盟中的大佬们正围着要不要撤掉金汤防线争论，以至于这里新建起不久的坊市也萧条了几分。 　　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屏迢扫视周围一眼，再次消失又出现，这回到了一家酒楼的包厢中。 　　来自昆源第三仙门飞云教的霖岳姑娘正在包厢里一边喝酒一边哭，看到屏迢出现，也不惊讶，直接一壶酒甩到屏迢面前。 　　屏迢坐下来，就听这位女修哭诉渣男，一边安慰，一边拿八卦下酒。 　　然而霖岳姑娘身为飞云教大师姐，就算骂渣男也骂得豪迈，酒才灌下一壶，就已经决定好要今晚把那渣男杀了当树肥。 　　屏迢：“……” 　　啧啧，逍遥道。 　　屏迢对于渣男毫无同情心，但不想霖岳惹到麻烦，想了想，道： 　　“我这里有个青华道做的新玩意儿，霖岳你要不要试试？” 　　霖岳揉着太阳穴，抬头问：“青华道？” 　　“濯清君他师弟搞出来的，那个小家伙挺有趣。”屏迢笑道。 　　“师弟？”霖岳瞥他，“不是师妹？”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屏迢说着，已经摸出头盔，放大到正常大小。 　　也不用像羊娃那样戴上，直接在上面一点，一个手机就落到屏迢手里。 　　他又搞鼓几下，一面更大的幻术屏幕，投影到两人面前。 　　两人就看到屏幕上是成排的方形图案，而第一个就是夏炯给屏迢提过的《水墨战棋》。 　　屏迢想也不想，用神识点了进去。 第121章 　　屏幕顿时一黑。 　　就在屏迢和霖岳莫名时，一阵叮当流水声响起。 　　伴随流水声的, 还有划水声, 卖货吆喝声, 小儿嬉闹声，车夫赶驴声, 敲锣打鼓声，同着一个年轻女姑娘的水乡小调，一起响起—— 　　“绿杨芳草长亭路, 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 花底离愁三月雨……①” 　　“阿珂。” 　　闭着眼的人听到歌声，瞬间惊醒了。 　　他眨眼几下, 漆黑的画面跟着明暗明暗, 这个时候, 屏迢和霖岳看到屏幕最下方闪过一行字。 　　【可选择进入视角操纵人物[图]】 　　“嗯？” 　　“啊……” 　　屏迢和霖岳同时出声, 看那图上符箓，就知道是个摄魂幻术。 　　“既然是青华道出品, 那应该没什么危险。” 　　霖岳思索道, 虽然眼圈还有点红, 但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负心人的事了。 　　她看向屏迢, 屏迢虽然也对这个摄魂幻术好奇, 但考虑到他是来安慰霖岳的，很礼貌地连忙表示霖岳先请。 　　霖岳一道灵力打出，触摸那个符箓。 　　下一秒, 天地旋转，神识被吸入，她眨了眨眼，从一艘蓬船上坐起。 　　刚才的流水声划水声，吆喝声嬉闹声，变成画面，在她面前展开了。 　　这果然是个水乡小镇，船夫向后撑长杆，蓬船就破开涟漪，向前滑动，刚好从一座小桥的拱洞下穿过。 　　霖岳回头看，小桥上，卖货郎，嬉闹的小儿，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还有坐在喜轿中，竟然不顾人侧目，轻唱俚语小调的新娘，都映入她眼里。 　　霖岳没有说话，但被她附身的这个人却眼眶微湿，低喃道： 　　“阿珂……” 　　嗯？ 　　霖岳敏锐嗅到了负心人的味道。 　　那一瞬间她就有点想退出去了，不过船夫已经喊道：“先生，咱们到了！” 　　霖岳下意识就跟着下船，然后又跟着船夫走几步，来到一座客舍。 　　船夫和客舍小二交谈两句，霖岳听他们话，意识到自己是早就在这家客舍定了房间的。 　　这时候，对自己是谁的好奇，已经压过了对负心人的厌恶，走进房间的霖岳把门一关，终于能好好看看自己背在身后的包裹。 　　她把包裹展开，发现里面只有一根有人那么高的卷轴，几只毛笔，还有个钱袋。 　　“打开那卷轴看看？” 　　外面围观的屏迢也好奇道。 　　霖岳只是一道神识进入，本身还在外面，能听到屏迢的话。 　　她的神识本来就要打开卷轴，闻言自无不可，找到卷轴的系带解开，然后展开卷轴。 　　才展开一点点，便能判断出这是一道长画卷。画卷开头有一对辨不清样貌的男女，一个正在研磨颜料，一个正在提笔作画。 　　霖岳想继续展开，却展不开了，哪怕她用上了一个金丹修士的力气。 　　“你扭着个什么劲儿呢，”屏迢笑她，“这又不是害你性命的幻术，自然要跟着幻术的规则行事。” 　　“我知道，我知道。” 　　霖岳随口应付，摸索了一下，用神识一点那正提笔作画的女子。 　　下一刻她身上衣服就变化了些许，胸前也鼓起一点。 　　……等等，原来被她附身的这个人，是女子？ 　　这时候卷轴可以往下展开了，霖岳来不及细想，跟着向下看。 　　向后展开的画卷上，显露出一面铜镜背面。她继续用神识点这透镜，只是画出来的铜镜就翻了过来。 　　翻过来的铜镜正面光亮可鉴，竟然和真正的铜镜一样。 　　“风雨道手段？” 　　霖岳对这幻术游戏更感兴趣，先用铜镜照了照游戏里自己的模样，发现和她本人一模一样，而神识再次轻触铜镜后，还能改变镜中自己的容貌。 　　“果然是风雨道手段？”游戏外她对屏迢说，“易容改貌，好像风雨道和纵横道都挺擅长的？” 　　“没错，”屏迢也不瞒她，“青华道新掌门，濯清君的小师弟，是修风雨道的。之前濯清君还托我去其他诸天界给他师弟定制风雨道法宝呢。” 　　“竟然修风雨道？”霖岳惊奇，“咱们昆源界的灵气，可是从根子上更适合逍遥道啊。青华道这吹的什么风？” 　　“谁知道呢……霖岳，你在改脸这里已经花了很多时间了。”屏迢突然提醒。 　　“……”霖岳讪笑，“难得能体验风雨道的易容改貌……” 　　游戏中，她停下想要再换个发型的手，继续向下展开。 　　一行字跳出—— 　　【吾名——】 　　霖岳思索片刻，提笔在那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写完名字后，卷轴就能继续展开了，这回出来一长段文章，上面写着“霖岳”的身世来历。 　　原来她就是这座水乡小镇出身，几年前因为天赋，拜师于一隐士高人，随他学习兽绘之术。 　　师父逝世后，她继承师父遗志，云游四方，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但在一个月前，她收到一封信。 　　是她幼时青梅谢珂将要嫁人，希望能在嫁人前与她见一面，得到她祝福。 　　“霖岳”立刻赶回，但路上还是被拖延了几天，又与几个大妖轮战，疲惫得在上船后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谢珂坐在喜轿中，跟随迎亲队伍走过小桥的画面。 　　“哎，”屏迢看得感叹，“姊妹情深，好。” 　　“只是姊妹情？”霖岳却有点疑惑。 　　随谢珂信件寄来的，还有一张请柬，就夹在画卷里。霖岳拿出请柬，画卷上的字迹、图案，就如水洗一般从画卷上消失。 　　深沉的黑墨汇聚，又向四面八方肆意流淌，只是片刻，就勾勒出一副十分狰狞的水墨巨狼。 　　然后又一点墨滴凭空落到画卷上，墨滴蔓延成魔团，好像一只麻雀的形状。 　　一只真的麻雀从魔团中跃然而出，叫道：“霖岳！霖岳！” 　　“哎？”游戏外的霖岳眼前一亮，“好小的妖精！” 　　“真的好小！一般妖精想到能说话的地步，身形不会这么小啊。”见多识广的屏迢也奇怪。 　　“只是幻术么，你管人家。”霖岳无师自通学会了不要计较游戏设定，“好可爱啊。” 　　游戏里的麻雀不知道游戏外的这番交流，正叽叽喳喳道，“霖岳！霖岳！我们去吃喜酒么？还是休息一会儿？我想吃喜酒！” 　　“好啊，那就去吃喜酒。”游戏里的霖岳道。 　　她把东西重新收拾好，背上画卷走出客舍。 　　一出门，就能看到夜幕降临，小河对面一座府宅却灯火通明，隔着河水，隐约能听到喜庆丝竹声。 　　霖岳带着麻雀就往那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和麻雀聊天。 　　聊了几句，她发现这麻雀傻乎乎的，只会十来句话翻来覆去说，没有真正的妖精聪明，大概是脑子太小了。 　　她们就要走到那府宅前，一直飘扬在耳边的隐约音乐声突然一变。 　　呼啸声从头顶上传来，霖岳下意识抬头看，看到空中一轮刚刚升起的浑圆明月。 　　“那是什么？”从未见过月亮的她惊奇问，“是星子么？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星子啊？而且也没看到灵脉？” 　　因为这惊奇，让霖岳动作慢了一个呼吸，错过了麻雀的报警。 　　“霖岳！”麻雀叫道。“是天狗食月！快打开卷轴挡住！” 　　“……什么？” 　　就晚了这么一瞬，霖岳眼睁睁看到，天空中那颗巨大“星星”的边缘突然被黑暗吞噬。 　　不到须臾，整颗“星星”就暗下去一半，而在那暗下的一半中，一只巨大的眼眸睁开，用那漆黑无光的瞳孔对准她。 　　霖岳下意识就凝聚灵力要飞起看个究竟，但这时候，天空中巨大的眼眸突然闭上。 　　眼眸闭上的一瞬间，天地间的光亮全消失了，她眼前所见，全化为一片纯然的黑暗。 　　接着，她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惨叫，神识就被弹出了游戏。 　　屏幕上浮现一条提示： 　　【你已死亡】 　　旁边屏迢看得幸灾乐祸：“哎，你死了。” 　　霖岳则感到莫名其妙：“就这样死了？” 　　屏迢看得仔细，道：“那小麻雀儿不是提醒你了，要你把卷轴打开挡一挡？那卷轴是个法宝，应该能给你挡住天上那妖魔的攻击。” 　　“那是什么妖魔？”霖岳对自己的死亡还是不敢置信。“从未听闻过！” 　　“只是幻术么，你管人家。”屏迢拿她的话回她，心痒痒地道，“让我试试看。” 　　也不用让出位置，屏迢一道灵力打向那个符箓，分出神识进入游戏。 　　他以为也要来一番听歌下船进客舍的流程，没想到使用的还是霖岳刚才附身那人的身体，并且依然站在正举办喜宴的府宅前。 　　音乐声一变，屏迢抬头，同样看到天上的大“星星”边缘被吞噬，黑暗中睁开巨大的独眼。 　　不过这回，在小麻雀提醒时，屏迢已经展开卷轴。 　　展开的卷轴被一股力量操纵飞舞，挡在他头顶，并且，在下一刻全世界陷入黑暗时，还发出光亮，让他能看清周围。 　　咄咄咄三声传来，拱在他头顶的画卷为他挡住三下攻击。 　　“果然是当盾牌用？” 　　验证了自己想法的屏迢有些开心，这时候，却听到了很多声惨叫。 　　“啊——！” 　　“糟糕！那和我姊妹情深的谢家姑娘！” 　　极为代入的屏迢不用小麻雀提醒，就想起了游戏女主。 　　他立刻凭印象朝府宅大门跑去，正好在这个时候，周围又重新亮起。 　　“霖岳”仿佛重新回到尘世间，但不是所有人都安全回来了。 　　这家主人今日办喜酒，府宅大门直接敞开着，没有遮挡，屏迢抬眼便看到，刚才还喜气洋洋吃酒的人们，已经倒了一地，呻吟着，身下流出血。 　　更有几只长相丑恶，约莫他腿高的小妖魔出现，啃噬着倒下的尸体。 　　“是丑八怪！”小麻雀很惊慌，“糟糕，为什么是这个时候。霖岳你之前连番战斗，画卷中的兽绘可不剩多少……它们发现我们了！霖岳，快用画龙点睛！给你的狼兽点上眼睛！” 　　屏迢闻言就是笔一挥，得到眼睛的巨狼从画卷中跃然跳出，不用屏迢指挥，直奔那几头丑八怪。 　　同时屏迢一脚踢起一根凳子腿，跟着巨狼冲上去，朝那丑八怪狠狠一砸。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 　　错估丑八怪实力的“霖岳”，叫那小妖魔一击锤死，屏迢的神识被弹回来。 　　死亡提醒浮现，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一个小妖魔反杀，零离君愣在当场。 　　一边的飞云教大师姐霖岳满眼是笑，同样用屏迢之前说过的话回道： 　　“哎，零离君，你死了。” 　　屏迢不由沉默片刻。 　　片刻后他愤然开口： 　　“这回我会了！再来！” 第122章 　　“还、还能再来的？” 　　燕京，玩家们新建好的网吧里, 一个凡人小姑娘坐在沙发上, 头戴头盔, 手里拿着手机，支支吾吾, 又害怕又期待地问。 　　郑俊看一眼她的手机，点点头道：“你还有两条命，你看, 这里写了, 你剩下的次数, 是二！” 　　“这、这是‘二’字？” 　　小姑娘依然很害怕，但也很好奇地问。 　　“对, 这是‘二’字。” 　　郑俊道,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耐心。 　　他站在一边, 看着这年纪大概才上初中的小姑娘, 磕磕碰碰手忙脚乱终于过了新手教程关卡，每死一次都要小小尖叫一声, 兴奋得满脸绯红, 从不见这么开心过。 　　她没有灵力, 所以只能用屏幕上的摇杆操纵人物, 不能像修士那样进入游戏亲身体验。但就算这样, 她对于游戏剧情却是非常认真，在正式开始的序章中死亡后，小姑娘一脸担忧, 眼含泪光看郑俊。 　　“怎、怎么办啊上仙！”小姑娘已经急出了哭腔，“阿珂是为了救我才被抓走的，她那么好，我死在这里，阿珂会怎么样？”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郑俊嘴角抽搐，想要吐槽，但为了业绩，还是安慰她，“我已经施展仙法让时间暂停，只要你努力赚取贡献，就能用贡献让你的角色复活，然后你便可以从妖魔手里救回你的阿珂了！” 　　“是啊，上仙可以用仙法！”小姑娘眼睛亮亮，“上仙能不能去救阿珂？” 　　来了！郑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问，他们玩家也早就准备好了回答。 　　“我可以，但不行，”他严肃道，努力掰直想上翘的嘴角，忍住不笑场，道，“救回谢珂是对你的考验，旁人不能插手。” 　　“哎？”小姑娘疑惑道，“为什么……” 　　她陷入思考，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但后面的人可见不得她一直占住位置，一个小伙子伸手拍她肩膀赶她走，喊道：“该我啦该我啦！上仙，是该我了对吧？” 　　小姑娘浑浑噩噩取下头盔，给这个小伙子让开位置。小伙子连忙坐到软椅上，戴好头盔， 　　他动作生疏中透着一点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玩了。 　　郑俊抬眼望去，就见整个网吧里，每个头盔机位后都有人排队。但是，这些排队的人都是些眼熟面孔，全是流民。 　　没有一个燕京难民，一个都没有。 　　距离燕京地图开启，已经有好些天了。郑俊这群玩家最近全部游戏时间全耗费在燕京的NPC身上，但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大成果。 　　这群NPC粗略上可以分成两个团体，一原本就居住在燕京的百姓，现在叫燕京难民，二是在妖灾魔潮后流离失所来到燕京的百姓，现在叫燕京流民。 　　燕京流民很努力，在羊叟等几个村民的帮助下，玩家们深入他们之间，调查昆源人文，知道了好几个昆源凡人特有的游戏。 　　这些流民不是不怕修士，但他们对青华道颇有好感。 　　妖灾魔潮刚开始的时候，濯清君救回不少百姓。后来也是濯清君在城外以一己之力，给了他们这些流民活路。 　　流民们说，青华道不愧是他们昆源的第一仙门，就是比朝廷靠谱啊。 　　所以玩家们穿着花青道袍走动在圈子之间，时不时会看到圈子里有人跪下，给他们磕头。 　　然后这些玩家为完成调查任务，一个个询问流民们关于游戏看法的时候，为了触发更多剧情和任务，他们还顺口问了流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们还真因此触发了一段和轩辕剑宫维统派冲突的“剧情”，同时，也从流民手中接到了很多任务。 　　这些任务，小的比如想要一双好草鞋，大的却牵涉到人命案件，在大燕朝廷管不了事的时候，需要玩家们给杀人凶手定罪。 　　更有想请玩家们杀人的，自荐给玩家们暖床做姬妾，简直乱得要命！ 　　等新地图开放过了一天，燕京依然非常混乱。 　　最后，还是天侠第一个帮主——至今在玩家之间也很有威望的真水无香，出来叫停了。 　　这位东北大哥道：“大家，这样不行啊！” 　　这位东北大哥还道：“NPC太多了！我们得给他们搞个户籍！有人是程序员吗？能不能把NPC的户籍资料做个宏插件？” 　　其他玩家：“……宏插件？” 　　其他玩家：“真水社长你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哦？太棒了！” 　　说干就干，玩家们缺什么都不缺行动力，立刻展开了一场“七圣1377年昆源第一次人口普查”活动。 　　如今昆源幸存下来的百姓，也就百万。甚至比不过天侠公测后二十四小时上线数。而随着公测玩家努力练级，达到燕京地图等级要求，进入燕京地图的公测玩家也不断增多。 　　这些公测玩家中颇有一些“人才”，对搞人口普查很有一套办法，他们出了办法，其他玩家合计合计补充遗漏，这个户籍登记就搞起来了。 　　他们还向天侠策划学会了空手套白狼，宣传来登记就会记什么什么贡献。流民一看会给东西，虽然不知道贡献是什么，但也开开心心过来。 　　但和流民们相反的是，过去就居住在燕京的平民百姓们，燕京难民们，对于玩家们的一番动作，几乎没什么反应。 　　他们就躺在圈子里，有饭吃就吃饭，没饭吃就饿着，什么也不干，一双眼死寂。 　　玩家们有过去套近乎的，说帮忙的，却根本得不到他们理会。 　　有工作关于心理学的玩家，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了。他们认为这些燕京难民的病情很严重，最好要出动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 　　但玩家里面才几个专业心理医生？他们就算二十四小时都能在线，面对这么多病人也治不过来。 　　这几个心理医生商量了一下，最后商量出的主意，竟然和玩家们目前的主线任务微微重合了。 　　“先别让他们继续想燕京城破发生的事了，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游戏，就游戏吧。 　　“然后？然后……人还活着，那总要活下的。” 　　那个据说在心理学界挺有名气，一致被推选成领头人的魅利坚中年心理医生说：“不过还是有点奇怪？这么多人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竟然一模一样？” 　　“毕竟只是NPC，是电脑。”另一个心理医生道。 　　“你真的觉得，”魅利坚中年心理医生吞吞吐吐道，“他们是电脑？” 　　“不然呢？”那个来自华夏的心理医生似乎不知他为何这么问。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感觉……？”魅利坚中年心理医生喃喃。 　　华夏心理医生在后面瞥他一眼，仔细回忆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觉得应该蒙混成功了，略松了一口气。 　　这边的自我怀疑不提，玩家们确定了要吸引燕京难民注意力的行动方针，立刻行动起来。 　　刚好来自星鲸的设备支援到了，两百台游戏头盔送到。虽然拿到手也需要花一笔贡献值，但玩家们还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在天侠里开一间网吧怎么样？ 　　哪个玩家没有自己当网吧老板可以无限上机的梦想！ 　　而且网吧开业前也要做宣传，好好搞一搞，大概就能把燕京难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吧！ 　　玩家们想得很美。 　　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有想得美。 　　网吧计划总负责人，就是郑俊，视察了一圈网吧内部，明明生意很好，却忍不住唉声叹气。 　　他走出这座白墙黑瓦的古风网吧，往左右一看，发现同样很热闹。 　　听说燕京重建项目是青华道接到标（？），一群《我的世界》玩家还有建筑设计师玩家，兴奋得不能自已。 　　如今的蔚蓝星，很少能见到在百里空地上建立一座新城市的事了，现在有这个机会，哪怕只是在游戏里，也叫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新地图开放没几天，最初步的几个城市设计方案就开始提交。而在建设新城市之前，过渡期的各种建筑，也有人在搞。 　　一群来自蔚蓝星的建筑学家历史学家瞪大眼睛看昆源的木匠建房子，嘴里都夸星鲸对古建筑技术的复原简直了！ 　　那些流民木匠让他们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又羞涩，又乐呵呵。 　　在上仙眼里，他们这些鄙微匠人，他们手上的微末技艺，竟然值得称一声老师么？ 　　郑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抓着头发道：“怎么感觉大家都进度飞快，只有我们网吧组停滞不前？” 　　其他网吧组成员，也和郑俊一样站在网吧门口抓头发。 　　“怎么办啊英俊？” 　　“一个难民都没来！” 　　“难道是有什么任务条件没做到么？” 　　“不应该啊，我们手上的才是主线任务，才是正道，那些搞人口普查的，搞城市建设的，就算任务进度再顺利也是邪道！” 　　一群人应和着，引起了巡逻中的朱恭靖的注意。 　　大燕三皇子殿下走过来，不客气地直接开口问：“喂！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网吧门口的一群玩家顿时交换了一个眼神。 　　咦？莫非真的还差点任务条件没触发，然后他们现在成功触发了？ 　　郑俊作为网吧组组长，连忙上前把目前的困境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又拍了一通马屁，才问： 　　“这，三公……三殿下，您觉得要怎么才能把那群难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呢？” 　　“为什么你们总要和凡人一起厮混？不管如何，你们现在也是一名仙兵了啊！”朱恭靖首先教训了几句，然后没好气道，“要吸引那些凡人的注意力，不是很简单么！” 　　三公主竟然真的有办法？！ 　　网吧组众玩家眼前一亮，连忙问：“三殿下三殿下，咱们具体要怎么做？” 第123章 　　哪怕晌午，初冬的寒风刺骨。 　　羊叟和羊八两低下头, 拢紧外套, 快步走进圈子里, 一阵暖风就迎面吹来，让两个老人感觉身上活泛了。 　　羊叟打了个颤, 羊八两则舒服得喟叹一声，两个人就像一瘦一肥两只老山羊，排着队一跳一跳, 灵巧绕过地上躺着的一个个难民。 　　修士们留下的道场, 能让圈子里温暖如春, 能让住在里面的凡人无病无灾，不过流民们还是觉得头顶没个遮盖叫人心里不安稳, 自己找了树枝木片, 在圈子里搭起一个个简陋的帐篷。 　　但难民中这么做的很少, 本来就在京郊有庄园, 根本不住圈子里的达官贵人们不算，其他的燕京难民里, 只有寥寥一些人会搭帐篷。 　　羊八两家就是这寥寥中之一。 　　靠着这几天给上仙们帮忙, 羊八两得了不少东西, 所以和其他人不同, 他的帐篷上罩了一块完整的麻布, 麻布上又用稻草压着，看上去很整洁，哪怕长宽不过五六尺, 却也是个很温暖的小窝了。 　　羊八两一看到这小窝，就露出笑容，但一弯腰要钻进帐篷门，他脸上的笑容又垮下。 　　“哎？”羊叟在他身后探头一看，“大侄子又拉屎在榻上了？” 　　羊八两没说话。 　　他丢不起这个脸。 　　别看羊八两长得像一只肥山羊，作为黄羊坡一百年多年里唯一一个完成了阶级跳跃的家伙，他的经历放去蔚蓝星的网络上，不用修改就是一篇顶好的打脸爽文。 　　从十八线小小农村跳到县城再跳到燕京，一步没有走错，在阶级稳固的封建社会，如此励志的人设，是非常少见的。 　　羊八两靠一股拼劲，扒上一个个大腿，最后成功成为燕京的一个铺子掌柜，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奋斗成果有些自得，然而随着他渐渐老去，有一件事就成了他心病。 　　他老婆子已经病逝，留下一儿一女，都是他一家到了燕京后才出生的，算是老年得子。 　　那时羊八两已经是掌柜，所以这两孩子都没怎么过过苦日子，也没有羊八两那一股拼劲。 　　不要紧，反正家底羊八两已经给他们打好，只要给儿子取个人品好会操持的媳妇，再把女儿嫁到个好人家里去，就不怕什么。 　　谁能知道，妖灾魔潮突然就来来了。 　　羊八两那娇俏的小女儿，直接让妖魔给吞了，那最后死无全尸的样子，羊八两现在做梦还会见到。而他儿子，或许是叫妹妹死去的那一幕给吓着了，到了这圈子里后，先浑浑噩噩睡了一天，醒来后就一直没什么力气，于是躺在榻上，什么都不干。 　　早几日还好，至少知道出门解手，也知道去领吃的。这两天却是连门都不愿出，吃喝要递到嘴边，拉屎直接拉裤裆里。 　　偏偏还是在黄羊坡老乡来的时候！ 　　羊八两上去就要狠狠踢自己儿子一脚，羊叟不怕大侄子出事，却怕自家老乡摔倒了自己，连忙拉住羊八两道：“别气，别气，上仙不是说过了吗，你儿子这是病啦，不是故意的。” 　　“什么病不病的，”羊八两跳脚骂道，“他都快二十了，早就是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身上又没伤，哪有病？我看这臭小子就是懒！” 　　“是心里有病。”羊叟道。 　　羊八两动作停下，片刻，叹了一口气。 　　他们是刚刚领了午饭回来的，但帐篷里这个味道，也不好坐下来吃了。两个老人只好退出帐篷，就站在门口，从胸前衣服下掏出尚有余温的肉包开吃。 　　羊八两咬了一口肉包，虽然心里依然记挂自己儿子的病，注意力却也被转移走了一些，和羊叟道：“不愧是上仙啊，就连做肉包的手艺都这么好。京中最有名的太白居我吃过，据说里面厨师和宫里御厨是师兄弟，但太白居的包子也没上仙的包子好吃。我要是……不行，我都这个年纪了，但我儿子要是能学会这个做这个包子，开个铺子肯定能日进斗金啊。” 　　羊叟也在啃包子，不过他动作不像羊八两那样狼吞虎咽。 　　玩家中有人靠蔚蓝星的行医资格证在游戏里也得到了大夫认证，靠这个认证，能领到一些其他人接不到的任务。 　　之前夏炯就发过任务，让医生玩家给守拙峰的几十个村民检查身体，当时羊叟作为村里老人，当然得到了医生玩家们百分之五百的关注。 　　上仙们告诉羊叟，这个年纪了，吃饭得慢点吃，吃的太快会吃出毛病。 　　这要是个普通游方郎中说的，羊叟大概不会当一回事，但这可是上仙们说的，羊叟立刻就奉为金圭玉臬，现在看到羊八两吃得急，还劝羊八两。 　　劝完他又道：“你要想学，容易得很。” 　　羊八两立刻提起兴趣来了，问：“怎么说？” 　　羊叟回忆着道：“这些上仙想要拿到好食材，是要考个厨师试的，还要做一些事，比如说教会别人做一道菜。教其他上仙或者教凡人都行，村子里的人跟着上仙们学会好些菜了，上仙们是真的会用调料啊，上个月他们还搞了厨艺比赛，比赛里做出来的东西随便吃……嘶。” 　　瘦山羊一样的老人吸了一下口水，像是在回忆味道。 　　旁边肥山羊一样的老人听着描述，陷入瞎想，仿佛能闻见美食那曼妙香气，不由闭上眼，跟着吸了一下口水。 　　他好像真的闻到了……这香…… 　　不对，这气味怎么这么臭啊！ 　　羊八两拧着眉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帐篷外不远处的另外一户人家。 　　这一户人家全家就那么躺在地上，其中一个约莫双八年华的大姑娘，蓬头垢面，下身裙子突然湿了一片，竟然就这么两眼睁着，躺着尿出来了。 　　正在吃包子的羊叟和羊八两：“……” 　　两个老人都一副被噎着的表情。 　　好在上仙们的术法给力，没过几个呼吸，尿骚气就被通气保暖的阵法驱了出去。经过净化的暖风微微吹拂，一切好像无事发生。 　　但肥山羊一样的老人已经吃不进包子了。 　　羊八两对这世风日下唉声叹气，重新拿油纸包好包子，塞进胸前衣服。转身进帐篷，要给他儿子换衣服洗刷，还要换掉铺地的草席。 　　在他旁边，羊叟倒是还能下咽。 　　逃亡路上什么没见过，这点臭味毛毛雨。 　　就是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宁愿尿床也不愿动弹一下，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羊叟嚼着包子，本来就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不引人注目地眯起来。 　　老人好像又回到了逃亡路上，他们黄羊坡本来有近百人一起逃出，路上死来死去，只剩下了而今的几十个。 　　作为一个老人，他没有和其他老人那样选择自杀，而是一路上继续拖累那些年轻人，是因为他能比其他人更早地发现什么不对。 　　这大概是他老得快死了，才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吧。 　　多亏他的预感，他们虽然死了很多人，但到底撑到了遇见濯清君。 　　来到青华仙山上后，羊叟那隐约预感就再没出现过，哪怕是不久前夏掌门让上仙们把他们送去山洞避险，他也坚信不会有事。 　　他还以为如今日子这么好，直到他安详老死，这个预感都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 　　没想到，看着这些躺在地上就是不动弹的人们，羊叟突然毛骨悚然。 　　哪里不太对…… 　　羊叟皱着眉想，转身对自家远亲道：“八两，先别忙活你儿子了，我们找上仙们……八两！” 　　老人突然一声惊叫。 　　他看到羊八两正骂骂咧咧用儿子的脏衣服给儿子擦身体，他那大侄子软绵绵躺在那里，虽然还有呼吸，却像是一具沉重的尸体。 　　还有眼睛，他大侄子的这双眼睛，是不是…… 　　是不是在冒红光？ 　　羊叟一声惊叫，吓得羊八两手一抖，沾了一手屎。 　　“老鬼你乱喊啥呢？”羊八两不满地回头道，“没看到我这正忙活……” 　　“等等等等，你先出来。”羊叟说，慌张想把自家老乡拉出去，同时转脸盯他那大侄子，想确定一下刚才看到的诡异红光是不是他错觉。 　　这回再看，果然，他大侄子眼里的红光已经消失，依然乖乖躺在那里，让羊叟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不管怎样，还是…… 　　“村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些玩家们的声音。 　　羊叟一愣。 　　他才想起这些上仙们，上仙们竟然就到了？ 　　不祥的慌张感尽数褪去，羊叟松了一口气，转身退出这小小帐篷。 　　外面，朱恭靖正在教训郑俊一行人。 　　“吸引凡人？为什么要吸引？”穿锦衣华服的少年道，“你等是上仙，他们只是凡人，要他们做什么，直接下令就行了！要他们玩夏掌门搞鼓出的游戏，就直接下令让他们来！” 　　“可是这些NP……这些凡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听令的样子啊？”一个玩家疑惑道。 　　“那就让其他凡人去管束他们，惩罚他们！”朱恭靖说的，正是三万诸天修士们对待凡人的办法，“不用亲自动手，你们不是收了一群还算能干的凡人用着吗？让那些凡人直接把不听话的人搬去你们什么网吧里，不就行了？” 　　“哇，”玩家们惊叹起来，“这办法好不人道好封建！” 　　“那你们干不干？”朱恭靖不耐烦地反问。 　　回答他的是一群玩家明亮的眼神。 　　众玩家欢呼道：“强抢民男民女！好棒！干干干！” 　　青华山上，管理员房间里的范益春看到事情竟然如此发展，一口灵茶喷出来。 　　也坐在这里的夏炯已经跳起来，开心往外跑。 　　这混蛋一边跑还一边喊：“好好玩！我也要干！” 第124章 　　在“你特么给我回来！！！”的咆哮声中，改头换面的夏炯001出现在了燕京请仙兵法坛上。 　　玩家都能对自己进行美颜, 夏炯当然也可以了。实际上, 夏炯早就发挥了他当初在各个游戏群里装萝莉的熟练本领, 给自己每个分身捏好了不同的脸，起好了不同风格的名字, 并做出了绝不相似的身世人设口癖。 　　年轻掌门就差出门浪了！ 　　偏偏内测的时候玩家数量太少，搞事很容易被发现，公测开始后玩家数量倒是多了, 但他先是生病, 后是游戏开新地图, 哪怕他是个甩手老板，一样忙到头秃。 　　夏炯一直忍耐着, 忍耐着, 忍耐着…… 　　他忍不住了！ 　　一个身高一米五的双马尾萝莉蹦蹦跳跳, 走出燕京的请仙兵法坛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天侠》有17+的限制, 只有年纪超过十七岁的人才能进入游戏。但这双马尾萝莉双颊犹带婴儿肥，一双眼睛圆得像是猫儿眼, 天生笑唇自带纯真暖意, 看上去和初中生差不多, 实在可爱。 　　一些在请仙兵法坛周围等人和喊话求组队的玩家, 视线霎时就被吸引过去。更有几个男玩家, 已经盯着那小身影，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他们听到一个声音疑惑开口，问： 　　“师弟？” 　　正迈着小短腿跳下台阶的双马尾萝莉动作一顿, 一脚踩空。 　　下一刻，就听嘭地一声，她脸朝下正面拍在地上。 　　那好大一声响，看得所有玩家都忍不住捂脸龇牙，感觉这萝莉要满脸血了。 　　不过…… 　　周围玩家又看向出声喊师弟的那人。 　　是这些天宛若雕像一般，坐在请仙兵法坛高台上，当定点NPC的曲长老。 　　曲长老睁开了眼，正一脸担忧看着那台阶下摔跤的萝莉。 　　一些脑子转得快的玩家已经在皱着眉思考——众所皆知，他们青华道曲长老如今只剩下清武仙君小弟子，他们青华夏掌门这一个师弟了。现在曲长老对这摔跤萝莉喊师弟，总不可能…… 　　“呜——” 　　被一些人怀疑打量，那双马尾萝莉好像没察觉到，捂着脸坐起来，揉着鼻子，眼含泪光，楚楚可怜，一脸哀怨。 　　她轻嘶了一口气，口音软萌，却是骂道：“可恶！好奇怪！这一级台阶是不是比其他台阶高一截啊？” 　　哎？这萝莉不是因为曲长老喊了一声师弟摔跤的啊？ 　　话说曲长老刚才喊得是师弟么？ 　　请仙兵法坛周围挺吵，玩家们其实没有听太清曲忘生喊了一句什么，他们就连曲忘生是不是对着那萝莉喊的也不太确定……等等，曲长老真的说话了吗？ 　　玩家们刚要陷入混乱，就听到曲忘生回答道：“师弟，台阶没有误差。” 　　并有藤蔓破土而出，把还坐在地上的双马尾萝莉扶起。 　　双马尾萝莉更加哀怨地看向曲忘生。 　　鹤氅道人对她对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道：“抱歉，吾认错了人了。” 　　围观玩家们：“……” 　　快装不下去的夏炯：“……” 　　夏炯无语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换回了口音，道：“师兄，你这欲盖弥彰得也太明显了……” 　　话音未落，双马尾萝莉已经化为光点散去。 　　但这些光点并没有随风飞舞熄灭，而是在灵核手机要掉下去的时候，向中间汇聚，重新凝成了一具身躯。 　　一米八长发垂肩戴黑框眼镜的鲜活皮皮虾……咳咳，是和双马尾萝莉完全不像的夏掌门，出现在原地。 　　夏炯接住手机，放进胸前口袋，扶了扶眼镜。 　　他一抬眼就看到，请仙兵法坛上的师兄还在疑惑看他，眼神里充满探寻，想问一下自家师弟，他们现在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 　　要不是他师兄的脸依然那么完美，夏炯说不定已经生气了。 　　所以又能怎么办呢？这是自己师兄，不是别人啊。 　　夏炯只能迁怒他人。 　　“看什么看？”年轻掌门叉腰环视周围玩家，“再看就以不敬掌门为由扣你们贡献值啦！” 　　围观玩家们：“……” 　　围观玩家们：“……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炯鼓起脸颊，走回曲忘生身边。 　　他低声抱怨道：“我今天本来是想去玩一玩的……啧，不用打开论坛就能想象论坛上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曲忘生是真没想那么多，只好道：“抱歉。” 　　夏炯还是很奇怪，“我都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了哎？分身本质和玩家们的仙兵之躯一样，除了我能用一些风雨道术法外没有区别，大家都是土豆，师兄你是怎么把我这一株土豆认出来的？” 　　曲忘生露出思索的表情。 　　片刻，他回答：“但，师弟就是师弟。” 　　夏炯一愣。 　　曲忘生又道：“事已如此，师弟你不若先散去这一分身，重新再出来？” 　　鹤氅道人笑了笑，表情变化不大，却让夏炯瞬间想起了风光月霁这个形容。 　　“吾这回装看不见就是。”他道。 　　“唔。”夏炯撑脸，看着曲忘生，停在那里。 　　曲忘生半天等不到他动作，问：“师弟？” 　　夏炯闻声，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突然以拳击掌，道：“我决定了！” 　　曲忘生：“？” 　　夏炯道：“别的时候玩也可以，现在还不如陪陪师兄你啊。” 　　曲忘生也一愣。 　　心口微跳，他脸上笑容更大了些，但还是说：“不必如此。” 　　夏炯挥挥手，道：“没事没事，师兄在这里守了好些天了，我本来就该来陪陪你啦。” 　　曲忘生摇了摇头。 　　“吾在此不过存想修行，到了这个境界，闭关几月半年都有，现在才几日？不需要你陪。” 　　他顿了顿，又笑了，道：“何况，吾很喜欢看师弟你玩游戏。” 　　夏炯举手道：“之前和零离君一起玩，师兄你还生气了呢。” 　　曲忘生：“……吾并未生气。” 　　夏炯嘿嘿嘿地笑起来。 　　很讨打地笑了一阵，他才道： 　　“师兄喜欢看我玩游戏，但我也喜欢看师兄啊。上次讲门中历史讲到哪里了？来和我说说师兄以前的事吧？” 　　*** 　　“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奸情么？” 　　远远的，一些玩家还在围观着。 　　他们之间有人发问，也有人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曲长老他笑了！笑了！” 　　“卧槽，这笑容看得我腿软……” 　　“果然只有在掌门面前，曲长老才会表情丰富！” 　　“策划太懂了！今天不骂星鲸策划了！” 　　“我觉得同人区那些文章里写的都是真的！” 　　“刚才曲长老那明显就是心动的表情！我谈过恋爱，我懂！” 　　“真的吗？”一个声音插入道，“夏掌门和濯清君之间的关系，竟是如此？” 　　“当然！”一群男女都有的玩家捧着脸遐想着，“我已经脑补他们上床……嘎？” 　　玩家们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回头一看，站在他们后面插话的那人，竟然是性格颇为古板的连贞。 　　这些天里玩家中有想要犯罪的，全都被这位女侠给砍了。砍玩之后要罚款，还会失去来新地图的资格，搞得玩家们都有点怕她。 　　除了砍人以外，连贞又和玩家们交流不多，以至于现在大家一看到她，就和遇到老鹰的鹌鹑似的，缩着脑袋，鸦雀无声了。 　　连贞捏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深思。 　　深思片刻后她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么说，她一边点头，一边走了。 　　玩家们：“……” 　　等等？桥豆麻袋？ 　　您到底明白了什么，也给我们说一说啊！ 　　分明今天已经吃到了掌门会装萝莉女装这个超级大瓜，还吃到了曲长老看上去高冷但实际好像有点天然呆的小瓜，两个瓜下了肚，玩家们却感觉犹不满足。 　　恰好在这个时候，去强抢民男民女的网吧组一行人回来了。 　　郑俊他们当然没亲自上身抢，主要是有玩家一进难民圈子竟然踩到了……嗯。幸好在这边，他们有的是人手帮忙，到流民那边喊一声，说会给贡献值，立刻一群流民开开心心过来了。 　　流民很嫌弃难民，但主要是嫌弃难民竟然瘫在那里像头猪，并不嫌弃他们脏。况且之前布下阵法的修士，并非没有考虑卫生问题，是留下了净身区的，流民们把像是死猪一样的难民拖过去，也不是很耗力气。 　　难民有好几十个圈子，网吧组决定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地来，于是直接把这个圈子里的上万人，全都乱糟糟抢过来了，看得其他玩家嘴角抽搐。 　　而人抢过来之后，郑俊等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他们把头盔给一个难民戴上，却不见那难民对出现的手机做动作。 　　对哦，人是可以强迫过来，但要是真不想动，游戏可没法强迫玩的！ 　　“怎么办？”一个玩家问郑俊。 　　“呃……”郑俊开始思考。 　　“我说啊，你们就是这么推广游戏的吗？”一直在看的夏炯忍不住出声。 　　网吧组等人转过头来，终于发现夏炯也在。 　　“呀！是掌门！” 　　“什么‘呀，掌门’，”夏炯双手叉腰，虚着眼瞥他们，“本掌门都要气死了。虽然我是个不务正业的老板，但我也知道。推广游戏可不是你们这样建好网吧守株待兔的啊！” 　　玩家们面面相觑。 　　他们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第125章 　　曲忘生：“所以……” 　　夏炯：“嗯？” 　　曲忘生：“最后还是玩起来了？” 　　夏炯：“哎嘿嘿~” 　　他们两个坐在请仙兵法坛高台的两个蒲团上，不过当然不是在修行了。夏炯模拟出一个游戏手机, 也在玩《水墨战棋》, 而曲忘生在一边, 脸上淡淡笑容，一瞬不错地看着他师弟打游戏。 　　相比于他们两个闲人, 玩家可忙多了。 　　《天侠》在开启让玩家们在游戏里写调查报告，写计划书的壮举后，又开启了新活动, 让玩家们在游戏里当运营, 做推广。 　　而一切的缘由, 都是玩家们因为任务进展不顺的时候，夏炯上去出了个主意。 　　或者说, 提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意见。 　　不久前, 在一群玩家前, 夏炯做领导人讲话的搞怪姿势, 道： 　　“首先，”他一挥手, 竖起食指, “强抢民男民女的确是个好主意！你们做得很好！阵营不混邪还叫什么……” 　　阵营不混邪还叫什么玩家？夏炯刚想讲这句话, 青华山上, 一直关注着燕京情况的范益春一本书就砸他本体的脑袋上。 　　夏炯本体捂住头, 燕京这边，应该说教夏炯001的分身咳了咳，咽下最后半句话, 改口道： 　　“既然都把人抢过来了，怎么还让人在你们网吧门口排队啊？新投入生产的SW3也就那么多台，一个个上机，不上机不让走……你们是打算让大家都在网吧门口吃喝拉撒么？” 　　回忆起难民圈子里满地屎尿的网吧组玩家们：“……” 　　他们连忙齐齐摇头。 　　但还是有玩家出声道：“机子只有两百台，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夏炯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他道：“谁告诉你们，必须要有游戏机才能玩游戏了？” 　　玩家们：“？” 　　夏炯看向陷入思索中的郑俊，问：“还没反应过来？” 　　郑俊好像想到了什么，头顶仿佛亮起一个灯泡。 　　“难不成是？”他吞吞吐吐道，“开直播给大家看，让玩不到游戏的人先当一把云玩家？” 　　此言一出，现场玩家还没什么反应，但郑俊直播间的观众都疯了。 　　“？” 　　“？？” 　　“？？？” 　　“？？？？？？？？？？？？？？？？？？？？？？？？” 　　“感觉有丶丶被冒犯到！” 　　“这是什么直播在游戏里直播的套娃操作？？？” 　　“玩不到游戏的人……是在骂谁呢！” 　　“我混乱了，我在看直播？我在看直播的直播？还是我在看直播的直播的直播？” 　　“不要说了！禁止套娃！” 　　“讲真，我是佩服星鲸公司创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网吧组的玩家也感觉要疯。 　　“云玩家也叫玩游戏啊？” 　　“看直播也要设备的啊，上哪里给他们一人搞一台手机看直播？” 　　“不是，我脑子晕了，让我缓一缓想一想……” 　　“啧啧啧，”夏炯摇了摇头，竖起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星鲸公司在昆源推广你们蔚蓝星的游戏。” 　　为什么？这难道不就是一个设定么？ 　　玩家们茫然。 　　夏炯看他们的目光更加恨铁不成钢。 　　他道：“推广游戏当然是为了卖游戏头盔啊！” 　　玩家们：“……” 　　等等，原来你星鲸走上了任O堂的道路？？？ 　　“星鲸让你们来推广游戏，游戏是免费的，星鲸根本不赚钱。”夏炯道，“但游戏头盔却是要钱的，并且这个游戏头盔生意我青华道也是参了股，不然为什么同意你们来昆源搞推广？” 　　……原来如此么？！ 　　玩家们先是嘴角抽搐，但仔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掌门说得理由很有说服力。 　　因为《天侠》这个游戏至今为止尚未出现任何收费项目，星鲸搞神经连接游戏发布后全部的金钱收益都来自于和华威公司合作卖游戏头盔！ 　　于是在游戏里……在昆源，他们依然重复这个老套路——先用游戏引人上钩，再卖游戏头盔。 　　所以他们的任务，实际上是扩大星鲸几个游戏的影响力，让NPC们来买游戏头盔，而不是开个游戏网吧，让NPC们来玩游戏啊！ 　　玩家们恍然大悟。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尚不明了。 　　郑俊道：“但我们并没有能让百姓们看直播的设备啊。” 　　夏炯闻言，突然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指向他自己。 　　玩家们先是茫然地看着他，慢慢的，逐渐有人反应过来。 　　内测结束前的那场保卫青华大战，为了能让玩家们更快地了解战况和局势，夏掌门亲自坐镇朴阳峰太极台上，那时候，似乎是夏掌门用了什么术法，环绕太极台，一面面巨大的屏幕被投影了出来。 　　当时夏掌门可以转播战况，那现在，夏掌门当然也可以…… 　　玩家们：“哎？” 　　玩家们：“哎哎哎？” 　　*** 　　夏炯：“是转播中心兽！” 　　曲忘生不明所以，但还是微笑着嗯了一声。 　　夏炯正操纵《水墨战棋》的主人公满屏幕上蹿下跳，与其说是在打怪，不如说是给主人公用兽绘之术召唤出来的千军万马添乱。 　　不过他游戏技术确实很好，就算被他召唤出来的千军万马仇恨目标已经指向主人公了，但他的角色的血量依然能维持在一条基准线上。 　　好几个凡人小孩听到游戏音乐声，悄咪咪跑过来，围在他身后看着。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家伙有没有进网吧玩那些游戏，懂不懂规则，但他们看夏炯的眼神，已经不是看上仙的眼神，而是看高手的眼神。 　　看游戏高手的眼神。 　　BOSS倒下的时候，夏炯的角色还剩一丝血皮。他存了个档，转头问身后几个小孩：“玩吗？” 　　小孩们嗫嚅打量他，不敢开口。 　　夏炯双手一拍，手上又多出几个游戏机，丢给那些小孩。 　　小孩们小小欢呼一声，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操作，拿着游戏机就跑了，也不知道听到夏炯在后面喊“跑远了会消失的，别跑远了！”没有。 　　而曲忘生看着那几个小孩背影消失，听到他师弟充满感慨地说：“今天又是为推广第九艺术而鞠躬尽瘁的一天呢。” 　　星鲸公司的人要是听到这句话，大概都会排队来啐他们这不要脸老板。 　　不过现在听到夏炯说话的，只有曲忘生，还有一只瘦老山羊一只肥老山羊…… 　　不对，是羊叟和羊八两。 　　羊叟带着羊八两，羊八两背着他那简直就像老年痴呆一样的儿子，来到请仙兵法坛高台上，请见青华道掌门和长老。 　　得到允许后，他们上前来行礼，已经和夏炯打过好些交道的羊叟还算镇定，但羊八两从未见过仙山掌门这种大人物，更别说还是青华道掌门。 　　他有点晕，对儿子的担忧和见到大人物的亢奋混在一起，让他胖脸微红。 　　胖子皮肤好，那个白里透粉呐，看得夏炯嘀咕。 　　“天气冷了，是吃涮羊肉的时节了……” 　　并没有听清夏炯在说什么，但羊八两还是突然一抖。 　　就在他奇怪思考这股寒意来自何处时，听到师弟那句嘀咕的曲忘生轻咳一声，问道：“何事？” 　　羊叟连忙把之前难民圈子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他所见，很有条理地交代出来。 　　老人说完，把儿子放地上躺着的羊八两就往地上一跪，砰砰砰磕起头。 　　曲忘生一抬手，无形的力量就把羊八两托起。这时候，察觉动静的连贞也走了过来，听到最后几句，皱眉道：“眼冒红光？入魔了？” 　　“怎、怎么会！”羊八两吓得一跳，“上仙，我儿这个拉屎拉尿到裤裆样子，怎么可能入魔？” 　　之前燕京城被魔阵笼罩时，羊八两可是见过入魔之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儿子只是变得痴呆了，可没有入魔之人那股力气和杀意啊。 　　但几个上仙，包括夏炯，都没听他的说辞。三个修士眨了眨眼，虹膜上流出各色冷光，仔细打量地上躺着的这凡人。 　　连贞首先道：“曾做小恶，未犯大罪，未见入魔。“ 　　曲忘生点点头，道：“生机尚可，不见魔气，尚未入魔。” 　　两位上仙都否认了儿子入魔一说，羊八两和羊叟松了一口气。 　　但两个老人这口气还未吐出嗓子眼，就听到夏炯奇怪地哎了一声。 　　羊八两和羊叟噎住了，曲忘生和连贞则疑惑看向夏炯。 　　夏炯也疑惑看向师兄和连贞。 　　他黑框眼镜下的一双虹膜上，流动着冷凝的紫色，清楚让年轻掌门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年轻男人眉心处，闪烁着虚幻的黑红魔光。 　　如果这不叫入魔，还有别的表现叫入魔么？ 　　夏炯走上前去，蹲在羊八两儿子跟前，再次打量片刻，突然手上捏诀。 　　下一秒，他张开嘴，直接高喝： 　　【你是谁！】 　　周围众人都确定他们听到了夏炯在喊什么，但同时却也觉得他们好像只听到了一片难以描述的空白。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他们心中炸响，轰然中让众人一阵耳鸣。 　　在他们之中，连贞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原地摇晃一下，差点晕倒过去。 　　但同时，躺在地上的羊八两儿子也眼睛一瞪，接着，像是跑了个马拉松一样，或者说，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把头探出水面一样，胸膛风箱般起伏，大口大口急促呼吸。 　　好几天了，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挣扎喊道：“我、我……我是……我是羊筎虎！” 　　羊八两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他儿子忽然能开口，却是当场哭了出来，喊道：“儿啊！” 　　掌门是能解决这件事的，看到这一幕羊叟终于能让这口气松下去了。 　　老人抬头，看向一边三个上仙，却见其中两个，包括不知怎么救回了羊八两儿子的夏掌门，还有头晕晕沉沉的连贞连姑娘，都一脸茫然。 　　唯有曲忘生眉头紧拧。 　　他心中本来一直恶意涌现，但在刚才，这些恶意之中，突然浮出狂喜。 第126章 　　那狂喜之意来得是如此突然，猝不及防的曲忘生只来得及以手掩面, 免得自己露出不合时宜的狰狞笑意。 　　但他下一刻就听到师弟疑惑喊道：“师兄？” 　　不好。 　　哪怕曲忘生知道师弟因为经脉天成带来的天赋异禀, 已经从他这里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但曲忘生还是不愿让这一面出现在夏炯眼前。 　　于是夏炯跑过去的时候，曲忘生已经放下手, 神态一切正常，连规矩束起的一头发丝都没有动上一毫。 　　并且，为了转移师弟还有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他立刻道：“吾有一猜测, 是……” 　　话说了一半, 鹤氅道人突然顿住。 　　是夏炯走了过来，用手背贴在自家师兄额头, 像是医生约估病人体温一样蹭了两下, 打下一个安抚情绪的术法。 　　一边施术, 他一边转头对连贞道：“抱歉抱歉, 我师兄有晕血之症，他这是老毛病了, 光是在心里想象一下流血场面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实在没办法啊。” 　　连贞脸上微红, 在夏炯抬起手的那一瞬间, 就意识到什么, 移开视线非礼勿视，不去看身边这对师兄弟过于亲密的举止。 　　她板起面孔，大脑里也有点卡顿, 闻言道：“难怪都说濯清君不擅斗争，原来……咳咳，没什么，刚才的确感觉到一股魔气散去，可濯清君和我偏偏无法看出魔气侵蚀，要是让魔气这么隐藏下去，燕京恐怕会再次覆以鲜血……我在说什么……这，对，嗯，病是没办法的，濯清君无需担忧。” 　　一边说着，连贞一边把刚才感觉到濯清君气息微变这一事，忘在耳后。 　　濯清君自己肯定很为这晕血之症苦恼，幸好这几天她因为燕京混乱，留下来执法，没有去往各地猎杀之前天膜碎裂后留下的妖魔人魔，不然带着一身血腥回来，岂不冲撞了救命恩人。 　　她得记住这件事，以后一定要注意。 　　不过，濯清君和夏掌门之间，果然…… 　　连贞严肃着一张脸，不让旁人从她面上窥见她此刻的半点心思。 　　羊叟想起，当初曲长老还是直面血腥救了他们这一村的人，顿时也更加感恩。 　　卖掉师兄同时帮师兄刷了一波好感，夏炯放下手，后退一步，左右打量曲忘生，片刻后开心道： 　　“应该是没事了？” 　　曲忘生的确没事了。 　　师弟手贴上他额头的一瞬间，无论是恶意还是狂喜，都被怦然心跳压得只剩下一点声音。 　　这难道就是师弟所使那术法的效果？当真厉害，在风雨道上，师弟果然是天纵之才。 　　就是这术法的效果有些长，师弟都把手放下了，为何他心口还是一涨一涨？ 　　曲忘生莫名，却知道四方道修士有时候对细枝末节的直觉极为敏锐，师弟刚才所为，全是给他打掩护，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濯清君别的谎不会说，假装自己没事的谎却还是比较熟练的。虽然一般人要是撒我没事谎有他这个次数，谎言熟练度早就进阶大师级，曲忘生却还只停留在中级……但蒙混一下其他人，破绽不大。 　　他深吸一口气，道：“吾有一猜测。” 　　周围人游移的注意力纷纷回到面前正事上，认真听曲忘生讲。 　　他道：“这恐怕是，心智魔种。” 　　夏炯没听懂，听懂了的连贞倒抽一口冷气。 　　女剑修震惊道：“心智魔种？怎会？！” 　　她先用疑问反驳了曲忘生的猜测，但仔细思忖片刻，连贞不由意识到，濯清君的这个猜测，的确完全符合眼下情况。 　　“直到魔种爆发前，除了文圣门下和梦祖门下的修士、妖精，旁人都无法察觉到魔气的魔种……且随着魔种侵蚀不断加剧，被种下魔种的人表现越与往日迥异……没错，的确是心智魔种！” 　　震惊分析完，她又想起什么。 　　“心智魔种是应劫之子苏醒后会带给魔神们的力量，难道应劫之子出现了？如果应劫之子出现，那这次大劫恐怕真的……等等，为何要给凡人种心智魔种？为何不给修士种？” 　　“好问题，”夏炯勉强理解了这个心智魔种是什么，猜测道，“大概是刚获得这个新能力，所以随便找人做个实验？” 　　“随便找人做个实验……”连贞陷入沉吟。 　　几人间沉默良久，羊叟、羊八两，还有羊八两儿子羊筎虎在这沉默中，愈发忐忑不安。 　　良久后，曲忘生开口：“然，村长言，燕京城中人，几乎皆如此。” 　　夏炯想了想玩家们交到他这里的调查报告，道：“不止，其实流民中也有一些这样的。” 　　连贞皱起眉，“如此说，这个数量，绝不会是随手一试了？” 　　曲忘生点点头。 　　青华道几年前做过统计，昆源界一界凡人，有千二百万，但一场妖灾魔潮过去，幸存者才百万之数，十室九空都不夸张。而这幸存的百万凡人，除去像羊叟这样，零零碎碎被庇护到仙门仙山的一些，剩下的，几乎全在燕京。 　　而这些幸存者中，原本居住在燕京的人，比后来聚集过来的流民数量更多。 　　也就是说—— 　　百万凡人里，超过一半都被种下了心智魔种！ 　　想到这里，女剑修霍然转身，一直拿在手里的无鞘古剑上已泛起利光。 　　留下一句“我去通知两位仙君和仙盟！”，连贞身化剑光，远去。 　　被留下的夏炯和自家师兄对视一眼。 　　曲忘生道：“师弟……” 　　夏炯并不慌乱，一挥手道：“不急。” 　　曲忘生看他，而夏炯捧起脸。 　　“就算把分身全部放出来给大家拔出魔种，几十万次‘你是谁’没喊完，我自己首先要挂了，”他一点也不为承认自己不行羞耻，认真道，“我们找个更能偷懒的方法吧。” 　　偷懒…… 　　在场众人默。 　　夏炯用力一挥手，看上去是很有魄力地斩钉截铁道，“刚好要开直播大会，那就干脆一次性解决掉！” 　　*** 　　一天后。 　　与难民流民们居住的圈子相隔不远，位于京郊的皇室庄园中。 　　作为轩辕剑宫派遣来，保护大燕皇室乃至剩下达官贵人安全的上仙，阳泽和其余几个外门弟子，占据了庄园中最大的一个跨院。 　　自从前几日在青华道仙兵那里丢了脸面，让人看了笑话，阳泽就闭门不出。 　　不过他不出门，那几个轩辕剑宫的外门弟子却是会出门的。 　　出门的这些轩辕剑宫外门弟子，有的紧盯那些青华仙兵地行动；也有的去找大燕太子和其他高官，自称来做客，却一天十二个时辰坐在达官贵人面前紧盯，给他们施加压力。 　　他们的诉求是，不管如何，大燕皇室和朝廷都赶紧给他们修改《大燕律》。 　　而新修改的《大燕律》，一定要加上一条仙凡授受不亲！ 　　轩辕剑宫之所以和大燕皇室勾勾搭搭，就是为了让他们能修改律法。但之前青华道依然是昆源的第一仙门，威势颇重，大燕朝廷不敢修改。 　　现在也一样，虽然青华道听说是全门灭了，现在却又重新有了这么多仙兵。濯清君就在燕京坐镇，幸存下来的朝廷官员心气早就被连番变故吓没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敢这时候修改律法。 　　他们磨磨蹭蹭，但阳泽这边施下的压力也很大，再加上大燕太子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万事都说交给上仙们决断，这些官员们的态度，还是逐渐松动。 　　阳泽这边正要再接再厉，一个轩辕剑宫外门弟子突然来报。 　　“游戏直播大会？”面容阴媚的阳泽皱起眉，“那是甚物？” 　　这个去紧盯青华仙兵的轩辕剑宫外门弟子其实也莫名，讲实话，他觉得那群仙兵和疯子没有两样。 　　那群仙兵说的东西，什么恩匹希，什么战棋，他都闻所未闻，完全听不懂，全是疯言疯语罢。至于那些游戏头盔，作为法宝，灵气未免太稀薄了，而且还是给凡人用的，所以外门弟子根本没去在意。 　　“你不知道，就去提一个凡人过来！” 　　阳泽骂他。 　　这轩辕剑宫外门弟子反应过来，立刻出去，提了一个最近经常帮青华道做事的凡人来。 　　阳泽再问这凡人，总算得到了回答。 　　“游戏……上仙是说网吧里的游戏么？那里，那里排队的人太多，贱民没能玩过，”那凡人跪在下面，战战栗栗道，“不过贱民女儿去耍过，好像很有趣……” 　　游戏竟然真的是个游戏，阳泽皱起眉，完全不知道青华道这是想干什么。 　　他问：“那直播大会又是甚？” 　　跪在下面的凡人思索了半晌，才勉强回忆起先前那群穿花青道袍的上仙们说的话，鹦鹉学舌一样回答： 　　“是说，上仙们请我们，贱民们，观赏……观赏怎么玩游戏。是说痛苦已经过去了，我们大家都活着，要开始新生活，不如一起乐一乐，就像看戏一样，看个热闹……” 　　他话没说完，坐在上方的阳泽气得掰断桌角，砸了出去。 　　“好歹也是仙兵！”他骂道，“竟然把自己当戏子，耍猴给凡人看！” 　　“师叔莫气！”那轩辕剑宫外门弟子有点害怕，连忙劝道，“是这青华道自己堕落了，不成样子，等新的《大燕律》出来，再好好给他们定规矩就是！” 　　阳泽的怒意微消了一些，觉得外门弟子说得很对。 　　他气呼呼道：“幸好我昆源只有青华道这一个仙门堕落至此……” 　　“阳泽师叔！”又一个外门弟子跑进院子中，前来报告，“青华道要在燕京办什么……什么……什么游戏大会！” 　　“我知道了，”阳泽打断他，“无需再说，我们只需要紧盯大燕律修改一事……” 　　“不是，阳泽师叔，”新来的外门弟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华道新掌门为他这个游戏大会广发请帖，飞云教那群娘们听说了，竟然全都要来！” 　　阳泽：“？” 　　等等？ 　　青华道和飞云教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第127章 　　不久之前。 　　飞云教道场，荼云谷。 　　同是逍遥道仙门, 青华群山宛若巨木之林, 但荼云谷却是一座四季不谢的繁花之谷。 　　一道瀑布从悬崖上落下, 于山谷低洼之处形成湖泊，又通由小河流向谷外。 　　湖泊岸边, 小河两侧，盛开着一丛丛雪白如雨的灵花，吸引蝴蝶蜜蜂上下飞舞。 　　荼云谷盛产荼云蜜, 正是用云荼花花粉酿成, 其花蜜非常适合用来当逍遥道神农道育灵丹的主药之一, 所以飞云教虽然弟子人数很少，却在逍遥道有特殊地位。 　　湖边一座水榭之中, 正有穿白裙头插云荼花的飞云教弟子聚集。 　　水榭的特点是通风通透, 但这群飞云教弟子放下了水榭的窗帘, 又拉起了帷幕, 好让室内变得十分昏暗。 　　因为室内昏暗，所以那面投影出来的屏幕就显得仿若真实。此刻, 二胡悠扬沧桑的弦声奏响, 投影屏幕渐渐暗淡, 浮现出几行字迹。 　　【游戏结束】 　　【您获得了新结局——相思只剩, 只剩相思】 　　看到这行字, 黑暗之中，渐渐有哭声响起。 　　“呜呜呜……” 　　“阿珂怎么死了……” 　　“主角是爱她的啊，她怎么不明白！” 　　“碧落黄泉, 永不相见，阿珂说出这句话的表情好心酸！” 　　“所以为什么这次阿珂死了啊！” 　　“昨天第二次结局的时候，阿珂不是和我在一起了吗？” 　　“这回所有的抉择都是按照昨天第二回 结局来选的，为什么结局不一样……” 　　“与其让阿珂死了，不如选前天那个结局呢……那个结局里阿珂是嫁给了别人，但好歹还活着……” 　　说这种话的，是已经在这里连续观看了《水墨战棋》几次剧情的飞云教弟子。不过在这水榭之中，也有今天刚听闻这个新兴的飞云教弟子集体活动，第一次观看的人。她们不太明白周围师姐妹们在说什么，只沉浸在最后的结局中。 　　“虽然都是女子，但我觉得……阿珂和‘我’的感情，比那些话本里真君仙子的感情更真诚！” 　　“男女之间都难得见到如此深情，女子之间原来也是有的么？” 　　“但，阿珂和我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吧，”有一个飞云教弟子迟疑着反驳，“我觉得，他们与其说爱侣，不如说是感情最好，最好的姐妹。” 　　“谁说的！”周围一群飞云教弟子异口同声道，“这明明就是爱！” 　　被众人一通反驳的飞云教弟子面露不服。 　　“可是你们不是听到之前的师姐妹说过吗？阿珂在其他结局里，是嫁人了的！她若是爱女子，为何会同意嫁人？” 　　“那是因为有些地方‘我’的抉择没做好，她以为‘我’不爱她！” 　　“她家里人在逼她呀！” 　　“师妹，阿珂是凡人，凡人是看重男女伦常的……” 　　“阿珂最后已经不是凡人了啊，她已经……” 　　“但我还是觉得……” 　　“不要争执了！再来一遍吧！”一个看上去威望颇高的飞云教弟子出面道，“讲实话，昨日第二个结局，‘我’失去了兽绘法力，手残了不能再作画，阿珂也变得疯疯癫癫的，虽然最后在一起了，但哪里算得上什么好结局。不如再来一次，看能不能真正拯救阿珂，得到一个最好的结局！” 　　她说完，顿了顿。 　　“我还有个新想法，这回的‘我’，不妨就让我来试试。” 　　其他飞云教弟子刚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二师姐，昨日第三次不就是你来的吗？” 　　“我还没试过呢，应该让我来了吧？” 　　“喂喂，早上明明说好了第二个该我的……转眼就假装忘记，姐妹要不要这样？” 　　水榭中的飞云教弟子们又再次争执起。 　　坐在一边的零离君屏迢打着哈欠，道：“她们这回不会又争上半个时辰吧？那个玩具，明明是夏师弟送给我的……” 　　“哈哈，”一温婉女声笑道，“水榭里人越来越多了，我猜啊，这回指不定要争上一个时辰。” 　　“天啊，那样未免太可怕，”屏迢做惊恐状，摇了摇头，又笑着道，“双姑娘，这可都是你的错。” 　　“噫，”坐在屏迢身边的女子掩嘴笑着唾他，“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屏迢叹道：“还不是因为双姑娘你无法钻研出这游戏的运作，没法给我们复制出来。” 　　“呔，”女子又唾他，“难道以乐入道的风雨道修士，不学就能像我这样跳舞？” 　　“为什么不能？”屏迢假装茫然，“都是风雨道，不分两家~” 　　被称为双姑娘的温婉女子，闻言抓起案几上的云荼花丢他。 　　她看上去二十来岁，似乎并非飞云教的弟子。 　　因为她没有穿飞云教的白裙，反而格格不入地一身鲜艳橙红。 　　橙红抹胸，下着同样橙红的长袴，纤腰露出，胯上系着一条由大小珍珠以及红蓝绿宝石编织成的繁复璎珞。 　　脚踝一双金铃，手腕一双金铃，不着寸缕的臂膀脖颈间更是佩戴同样繁复的金饰，衬托那一对臂膀浑圆洁白如藕，脖颈线条更是优雅如鹤。 　　她全部长发都束在头顶，扎成单髻，戴上轻薄玲珑的金冠，鲜红朱砂点在眉心。 　　和几乎不施粉黛的飞云教弟子比，她还抹了唇彩，双颊扑粉，指甲染红。 　　水榭之中都是修士，即便相貌有什么缺点，一样自带不染红尘的仙家气度，哪怕不施粉黛，飞云教弟子的一娉一笑，也足以叫很多凡人看傻了眼。 　　与之相比，按照许多人的想法，特别是男人的想法，这位为面容做过修饰的双姑娘应该先天就输了一筹，但她仅仅是往那里一倚，就能引人移不开视线。 　　可惜现在，除了屏迢，没人看她。 　　双姑娘感叹，“听闻那夏掌门如今才筑基不久？也不知道他修的是风雨道的哪一只，真人尚未出面，就能让大家不再看我，年轻人啊，真是可怕。” 　　“哪里哪里，”屏迢拍手道，“双姑娘你现在就在这里跳一支舞，大家肯定都看过来了！” 　　“我才不跳舞给你这臭小子看。”双姑娘切了一声，又道，“你好像和那位夏掌门关系不错，想要这游戏，为何不去一趟青华道，再叫他给你一份？ 　　“以你速度，来回一炷香都不用，如此岂不更快？”她笑着问，“还能在给我带一份呢。” 　　一说到这个，屏迢的表情就变得苦哈哈。 　　这位方寸道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刚要转移话题，就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因为他要给我赔罪！” 　　飞云教年轻一辈的大师姐霖岳走进水榭，沉着脸瞥了屏迢一眼。 　　她咬牙道：“双双姐，你不知道这家伙是多可恶啊！” 　　双姑娘一听有八卦，立刻两眼一亮，来了兴致，“嚯？零离君怎么你了？” 　　“总觉得双双姐你这话里有话，”霖岳虚着眼瞪她，要不是双姑娘虽然要霖岳喊她姐姐，但实际上是她师尊的好友，她肯定直接闭嘴了，“这不是之前那负心人的事，零离君来安慰我，把夏掌门送他的游戏借我耍？” 　　“你已经耍过了？”双姑娘微笑瞥一边难得闭嘴沉默的零离君，“是了，零离君这人虽然不咋地，但对朋友还是不错的。” 　　“哪有！”霖岳想起几天前的事，就气得跺脚，“结果我死了一次后，他就把那玩具抢走了，每次都说死了后就让我来，但他却霸着玩具耍到凌晨！只让我在一边看着！” 　　双姑娘：“……” 　　双姑娘：“怎么能这样呢零离君？！” 　　一旁屏迢只能傻笑。 　　霖岳道：“所以我和他说，在我把这游戏玩到结局前，他要是再碰这游戏，我们就绝交。” 　　双姑娘拍手，“你这惩罚的点子不错，所以零离君也不能去青华道再要一份了？” 　　话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又问：“不过霖岳，你到现在还没有把这游戏玩到结局过？” 　　霖岳扶额点头。 　　她一回到荼云谷，这青华道的玩具就落到其他师姐妹手里，而她这几日受师尊召唤，十分忙碌，甚至没时间看其他师姐妹耍。 　　想起要办的事，霖岳肃起面孔。 　　“双双姐，仙盟那边来了新消息，是专门指给你的。” 　　“仙盟找我？”悠闲倚在几个软垫上的双姑娘茫然，“我一没什么灵珠，二也不擅长和妖魔人魔打架……啊，是哪位道友入魔了？” 　　“不，不是哪位道友入魔，”霖岳道，“是燕京几十万凡人被植入了心智魔种。” 　　“几十万燕京凡人？！” 　　“心智魔种？！” 　　双姑娘和屏迢一前一后惊呼出，关注的重点各有不同。 　　“怎会是心智魔种？”屏迢追问，“我可不曾听说应劫之子在哪个诸天界出世啊？” 　　“同样修风雨道的青华道夏掌门已经确认了，的确是心智魔种，”霖岳点头道，“多亏青华道在燕京，所以事态尚不紧急。不过为了拔除这些凡人的心智魔种，夏掌门似乎要在燕京举办什么游戏大会……他修为才筑基，仙盟不太放心，双双姐你是昆源修为最高的风雨道，仙盟想请你跑一趟。” 　　她说完，思考中的双姑娘尚未表态，不知何时围在他们身边的其他飞云教弟子，发出了第一个疑问。 　　“游、游戏大会？” 　　“没错，”霖岳对自家师妹们点头，“是游戏大会。” 　　话音落，虽然根本不知道这游戏大会是要干什么的，但霖岳看到，她这群师妹们的眼神，就像夜灵珠一样，一点一点的，全都亮了起来。 　　下一秒，她们齐齐开口： 　　“大师姐！让我（我们）也去吧！” 第128章 　　除了轩辕剑宫和飞云教外，青华道在燕京举办游戏大会的消息, 几乎没得到昆源仙门们的注意。 　　毕竟, 在无法与仙界直接沟通的情况下, 关于应劫之子的谣言一旦爆出，难免引起昆源界乃至三万诸天修士的恐慌, 　　他们昆源界的种魔坛是破了没错，其他遭遇妖灾魔潮的诸天界可还在奋战。一旦听闻应劫之子疑似已出世，没有七圣二祖领导大家群龙无首, 到时候三万诸天的混乱, 恐怕会比如今要更加恐怖。 　　不过, 完全不与其他诸天界传这消息，应劫之子若突然出现, 岂不是又害了人家？ 　　底层的小修士不用知道, 凡间一众羽客仙君, 还是要对此早做准备。 　　所以仙盟除了请隐居荼云谷的风雨道金丹修士双霜舞双姑娘出山到燕京, 再重新确认一下那些所谓“心智魔种”的情况外，还来了一道消息, 请零离君屏迢。 　　零离君屏迢所属月岭太上仙君一脉, 虽然祖祖辈辈都是散修, 从来一脉单传, 但只要是方寸道修士, 都逃不开和观星台有牵连。 　　观星台位于虚空之中，只有元婴境界的方寸道修士，或者在元婴境界方寸道修士的带领下, 才能进入。 　　偶尔也会有观星台的人来到三万诸天，但他们自称只是观者，除了帮忙构建起鸿雁金钟这个供三万诸天仙门交流的平台外，很少插手其他诸天界的事情。 　　观星台上次插手，还是一千多年前的大劫，据闻一千多年前那已经成型的应劫之子陨落，除了七圣亲自出手外，也有观星台出力。 　　更有甚者，认为观星台独自悬于三万诸天外，其内恐怕藏着七圣之外的第八圣，因此才会地位特殊。 　　正因为如此，若要不引人注意地，给其他诸天界仙君们传达疑似应劫之子的消息，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要请观星台出手联络。 　　而要联络观星台，自然得让修方寸道的零离君出马。 　　此等大事，哪怕零离君听闻游戏大会的事后，想先找新认识的夏师弟去耍，但事有轻重缓急，他到底还是先跑了观星台一趟。 　　……反正以他的速度，也不用多久。 　　屏迢原本这么想，先从昆源跳到虚空，跳到虚空后，再向下看。 　　一个个诸天界漂浮于虚空中，从他这个角度看，渺小宛若一个个飞散在风中的细小水沫。 　　但这些飞沫般渺小的诸天界，却并非如飞沫般不知该去往何处，而是在无形之力的牵引下，运转在同样无形的轨道上。 　　轨道偏圆，但不是正圆，靠近时这些飞沫也会互相牵扯，但轨道是七圣之一道圣规定好了的，在两个诸天界之间的牵引力变得更强时，会有更大的力量，把一个个诸天界引回原本的轨道。 　　几千年来，这一套规则，从未出错。 　　不过，看到这些宛若飞沫的诸天界，屏迢不知为何，想起了《水墨战棋》中的那个世界。 　　也不知夏师弟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游戏里那个谓之新明的帝国，光是疆域，竟然就是昆源一界的几十倍。 　　游戏里的主角，为了拯救青梅阿珂，奔战四方，走上探查上古魔神弱点，以此杀死上古魔神的道路。她曾为获得一本记载上古魔神事迹的古籍，带古籍的主人——一位立志要画出最精确地图的画匠，乘坐绘兽，飞到空中，天南地北转了一圈。 　　于是还在为新明帝国疆域之辽阔出神的屏迢，又发现，在新明之外，上有塞外草原，下有南海诸岛，向东的海洋比新明帝国还要无垠，而向西，竟然存在着无数国家。 　　这些国家，有些小得可笑，竟然只有一座城市，有的却听闻不比新明帝国小，百姓万万之数，叫屏迢难以理解。 　　如主角这样的兽绘郎中，只掌握着各种让画中事物出现，和控制召唤事物的术法。他们能以这样的兽绘之术狩猎妖魔魔神，但不能像逍遥道修士那样维护山林河流，不能像神农道修士那样调节水土时节，好让诸天界内贫瘠的土壤变得能够种庄稼，不能像方寸道这样一寸千里，更不要说如墨圣门下大日道那样，将身躯化为骄阳，普照三万诸天。 　　可没有逍遥道维护山林，这游戏中的山林，并不曾如诸天界内一样，几十年时间便毁成沙地。 　　没有逍遥道神农道改变土壤，游戏中农人种下种子收获粮食，却十分平常。 　　悬挂天空中的太阳竟然会在白日变成一团漆黑，但那是有什么遮蔽了阳光，而非墨圣出了问题。 　　不需要修士，甚至魔神也无法毁灭一切，游戏中的天地，自然而然存续。 　　屏迢感觉到了“道”。 　　和七圣之道完全不同，但更……更让人舒服的“道”。 　　“但不管如何，那只是一个游戏啊。” 　　虚空之中，屏迢垂目深思，总是不太正经的瘦削面孔，在这里透出几分沉重来。 　　“应该只是错觉……圣人可不是修行就能达到的境界，总不能说，夏师弟能成为第八圣……第九圣？” 　　这个笑话甚至冻僵了他自己。屏迢甩甩头，不再向下看三万诸天，而是向上看。 　　向上看，是一面巨大的“圆” 　　一面微微发光的、巨大的圆。论面积，甚至比下方三万诸天加在一起更大，而七圣二祖的圣宫，就位于巨大光圆之外， 　　九座圣宫边缘互相连接，恰好呈一个环形，把光圆环在其中。 　　在圆环之外，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妖魔人魔魔神向九座圣宫发起冲锋，就如上千年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确实没有改变，”屏迢眯起眼，回忆他第一次进入虚空时看到的景象，奇怪地自言自语，“为何突然连接不上仙界的仙君真君们了？” 　　但要说完全不能联络，那些借助仙君真君，乃至圣人们的力量，才能施展的术法坛法，这段时间来，又未曾失败过。 　　不过这种三万诸天所有人全在苦恼的问题，屏迢不觉得自己这个连仙君都算不上的人能轻易解决。他没有深究，视线向下。 　　在三万诸天和仙界之间，也有一座仙宫悬浮。 　　这座仙宫刚好位于光圆的正下方，正对光圆中心。 　　屏迢敢如此确定，倒不是因为他作为方寸道修士空间感很好，而是有一条星星点点的光路，从光圆正中心喷射出，笔直一条，刚好落入这座仙宫。 　　这座仙宫，便是观星台。 　　找到目标，屏迢一个闪念。 　　下一刻，他就从原地消失，不见踪影了。 　　*** 　　昆源，飞云教，荼云谷。 　　一众飞云教弟子收拾好了行李，准备上路去燕京。 　　但是，说好很快就从观星台回来，想和她们一起走的零离君屏迢，却迟迟不见归来。 　　“怎么搞的？”霖岳不满道，“难道那混蛋路上被哪个狐狸精勾去了魂？” 　　她语气微怒，似要发火，但零离君的那个新玩具还在这里，依然在耍的飞云教弟子连忙为屏迢说好话。 　　霖岳面色稍霁。 　　她本来就真的生气，只因为屏迢是她朋友，她又是带队的大师姐，所以才必须在屏迢迟到时生气。 　　若她不生气，师妹们反而会更对屏迢生气了。 　　“不管如何，那混蛋好歹也是方寸道，就算迟到了，应该也只会迟到一小会儿吧。” 　　霖岳喃喃，和所有人一起，又等了三盏茶，也就是一刻的时间。 　　按蔚蓝星的算法，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去和霖岳师尊道别的双霜舞突然出现，她在花海中行走，身姿美妙如婆娑舞步。 　　分明刚才还在看游戏头盔投影出来的屏幕，一众飞云教弟子的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吸引到她身上。 　　“不能等了，”双霜舞其实并没有故意吸引他人目光，道，“小霖岳，我们直接出发。零离君要是回来，自己晓得怎么去燕京的。” 　　霖岳闻言，微微皱眉。 　　比起燕京的事，霖岳现在已经是更关注屏迢的安危了。 　　但她是飞云教大师姐，有自己的责任，哪怕再担忧，微一皱眉就控制住表情，没有再表现出分毫，招呼一众师妹，登上一支形状宛若云荼花，且的确巨大如白云的飞行法宝。 　　这朵巨大的云荼花缓缓飞起，融入天空白云之中，向燕京飞去。 　　她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第二天清晨，即将抵达燕京。 　　眼看已经快抵达，一众飞云教弟子不再打坐存想，睁开眼，议论起来。 　　“听说之前破种魔坛一战，整个燕京几乎夷为平地，可惨了。” 　　“幸好我不是凡人，我爹娘也不是……” 　　“说到凡人，几百年前还好，如今完全凡人出身的修士，可真的太少。” 　　“几百年前竟然有很多凡人出身的修士？？？” 　　“呃……不能说多，但也没现在那么少吧，说到底，完全不能在体内开辟经脉的凡人，十个之中也就一两个，其他凡人虽然不会有祖辈传下来的经脉，但若给与功法和育灵丹，他们也不是不能慢慢修行，开辟经脉，炼气筑基的。” 　　“哎——我还以为，凡人和我们，区别很大呢！” 　　“圣人和我们区别才大呢，说到底，大部分凡人不能修行，是因为没那么多灵珠。” 　　“对，师妹，每个诸天界，能出产的灵珠数量就那么多，只能养这么多修士。” 　　“以前凡人们寻仙求仙，只要心性足够，各家仙门不是不给与机会的，但如今修士越来越多，修士的孩子也很多，哪还有那么多灵珠让给凡人。” 　　一开始感叹自己不是凡人，父母祖辈也不是凡人的一飞云教年轻弟子，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不由瞪大眼睛。 　　她思考片刻，还想追问，她的师姐们已经说起另一个话题。 　　“青华道接取燕京重建一事，也不知道做得如何。” 　　“连一旬都未过，除非濯清君亲自出手，不然燕京一定重建得很慢。” 　　“大家待会儿注意，别被凡人冲撞了啊。” 　　“不要紧，反正我们只是来看看游……” 　　燕京已在眼前，霖岳护送师妹们一路警戒，现在只能一边打哈欠一边说话。 　　她说着说着，随意低头一看。 　　霖岳：“……？！” 　　飞云教大师姐剩下的半截话消失，整个人张着嘴在那儿，陷入震惊。 　　她几个呼吸后才叫出来，磕磕巴巴道： 　　“圣尊、圣尊无量啊，那、那那，那是个啥？？？” 第129章 　　震惊霖岳乃至一众飞云教弟子的，不是经过数次大修整改变的请仙兵高台。 　　甚至不是高台周围, 比泰安门广场还要广阔, 还要平整的广场。 　　夏炯知道, 所谓大工程，大奇观, 修士们从不在意，因为这样的大工程和大奇观，修士们能够轻易搞出来。但是……如果说青华山让轩辕剑宫袁长老震惊的, 是青华道狗大户程度的话。那么此刻, 燕京让飞云教弟子们震惊的, 是阿珂。 　　没错，阿珂。 　　就见一个巨大的虚影悬浮在广场上, 按理说只是游戏中虚构人物的谢珂矗立空中。 　　她不是新手关卡时那副新嫁娘一样的红妆打扮, 也不是最经常出现在主角记忆里的那个短衫长裙扎双垂髻的少女。高大宛若神祗的谢珂虽然身躯半透明, 但依然能看出她一头黑发如瀑, 披散落下，发尾风中飞舞。而在黑发遮掩下, 她着一身盔甲戎装。 　　这身盔甲臃肿, 笨重, 按理说, 应该是大部分女性避之不及的穿着。星鲸的美术组组长曾就此建议范益春, 问是不是修改成各种游戏里那种裸露大胆视觉上毫无防御功能的女式盔甲更好，但范益春坚持原本的设计，两人争执到夏炯面前, 夏炯也觉得范益春的想法更好。 　　出现在这里的谢珂不是青梅少女，不是眼圈通红泪光摇曳的新嫁娘，在主角一路奔走，试图救她时，她没有像个小可怜一样囚禁在那里，而是抓住了一切机会，哪怕知道会送命也不足惜，不断向上。 　　同时也不断堕落。 　　她成为了魔神麾下将军，在第三章 的末尾，与主角隔着天堑峡谷，遥遥对峙。 　　谢珂那一身臃肿沉重盔甲上的磨损、伤痕、血迹，和她远远看向主角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 　　哪怕她的盔甲不过制式，容貌在那个场景中也不算突出，但那一刻她就是明明白白的主角，当真看愣了无数玩家。 　　包括飞云教的弟子们。 　　飞云教的弟子们不懂截图是什么，想重温这一眼，只能重复打游戏。她们实在没想到，才来到燕京，便再次重温了这让她们热泪盈眶的一幕！ 　　还这么大！ 　　真的好大！有几十层楼那么高了！ 　　飞云教弟子们当场就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是阿珂啊！” 　　魔神将阿珂好像听到了她们的尖叫声，冷冷一眼瞥过来。 　　她冷淡的眼神没有让飞云教弟子们伤心，反而让好几个年轻弟子突然捂住胸口，忍不住软软靠在身边师姐妹身上。 　　霖岳在心中连续念了三句圣尊无量，才能平复这激动的心情。这时候，已经进入燕京道场的她神识微动，明了了随道场灵气发来的各种信息，巨大的云荼花在空中盈盈盘旋了一个小圈，在青华道安排好的迎接地点，降落下去。 　　一降落，飞云教的弟子们又小声尖叫起。 　　降落平台上，来往的青华仙兵，竟然都穿着兽绘郎中的服饰。 　　白色的圆领补袍，外加各式各样的斗篷，腰间是装满各种绘画材料用具的小包裹，只比人矮一头的粗壮画卷背在身后。 　　【限时·活动·水墨兽绘郎中套装：在身着这身套装的情况下，可以与他人进行兽绘战棋对战，对战成绩可进入水墨战棋排位天梯】 　　玩家们：“……” 　　在一个游戏公司的网游里玩同一个游戏公司出品的单机游戏。 　　要不是天侠不搞游戏时间必须用网游点卡购买这一套，他们绝对要投诉星鲸骗钱。 　　而且要玩《水墨战棋》，他们不如直接在现实里玩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进入天侠再玩呢？ 　　玩家们抱怨着，飞快完成了任务，领取道水墨兽绘郎中套装，开始在天侠里玩水墨战棋，还玩得不亦乐乎。 　　没办法，毕竟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也是因为玩家们的积极，远道而来的飞云教弟子们，才能看到这么多个兽绘郎中在燕京走来走去。 　　飞云教弟子们看得眼神闪亮，要不是看得出这些青华仙兵的装扮只是来自于灵核的投影，恐怕都要冲上去问青华仙兵们这一套衣服哪里买了！ 　　“可以买，要买吗？” 　　旁边，一听起来年纪尚小的女声问。 　　众飞云教弟子转头一看，这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没穿兽绘郎中服的青华道人。 　　态度一点不热情的杜渐道：“欢迎飞云教师姐们到燕京来参加游戏大会。” 　　众飞云教弟子看她，和周围的仙兵明显不同，这个穿花青道袍的青华道弟子是个活人，且行为已经筑基，应该是内门弟子。 　　杜渐也在看这群从云荼花上下来的女子们，她们都穿着飞云教标志性的白裙，身份很好认。 　　只是…… 　　杜渐微一偏头，问：“抱歉，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双霜舞双前辈要来？” 　　“我在这里。” 　　一身橙红舞裙的双霜舞在人群后出声，她最后一个从云荼花上下来，因为一直在抬头看半空中那个巨大的谢珂虚影。 　　众飞云教弟子连忙让开道路，让她走上前。不过双霜舞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走上前后顿了顿，才道： 　　“她们是飞云教弟子，听闻青华要在燕京办游戏大会，很感兴趣，专程来参加，顺带把我捎了过来。忘了打招呼，麻烦你青华道了。” 　　杜渐又偏了偏头，但表情不变，只道：“不要紧，没什么麻烦……衣服还要买吗？” 　　她这个话题转得太急，众飞云教弟子闻言羞红了脸。 　　她们刚才并没有出声说想要，对面青华道女弟子这么问，定然是脸上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让她看出来了。 　　但羞耻是羞耻，兽绘郎中的衣服当然是要买的。 　　身为大师姐，霖岳当仁不让上前作为代表，假装自己没有脸红，用很平常的语气说：“要。” 　　杜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那么长一段话她记住是能记住，说出来却觉得语法用词太怪异，恐怕会变得磕磕巴巴的，所以顿在原地一个呼吸后，杜渐视线扫了一圈，找到一个跃跃欲试举起手的玩家。 　　“小师姐！我我我！我在蔚蓝星是当导游的！” 　　这举起手的玩家喊道。 　　杜渐点了点头，这个抢到机会的玩家立刻跑上来道：“欢迎各位前辈到燕京来！我刚才听说前辈们是因为游戏大会过来的，那么前辈们对这次的大会主题《水墨战棋》有了解吗？” 　　“了解了解！” 　　“耍过的！” 　　“不过你具体是要什么了解？” 　　几十个飞云教女弟子一起出声，叽叽喳喳道。 　　这玩家丝毫没有慌乱，果然是个熟练的导游，面对这么多张嘴巴依旧泰然自若，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他道：“如果前辈们对水墨战棋一点都不了解，那我就先带前辈们了解什么是水墨战棋嘛。现在前辈们有了解，那就更好了，游戏大会将在明晚进行，今天我们主要的活动是COSPLAY和各种展摊。包括复原水墨战棋游戏里出现过的几种高人气食物的主题餐厅，包括类似的主题甜点店，还有各种官方周边展摊，和同人展馆……” 　　餐厅和甜点店，众飞云教弟子勉强听得懂。所以她们只问： 　　“阔时普雷？” 　　“周边是何物？” 　　“同人又是何物？” 　　“这……” 　　要导游玩家一下子说出周边和同人的定义，他还真的不能讲明白。 　　天侠里的任务果然很有难度，他昨天知道游戏里要展开这些活动，就应该去查一下定义的。 　　不过导游玩家并不慌张，只道：“嘴上说可说不明白，前辈们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么说着，他领着这几十个飞云教弟子走了，就差手上拿一柄小红旗。 　　而另一边，双霜舞早就在杜渐的带领下离开，和众飞云教弟子走了个反方向，来到请仙兵法坛上。 　　从昨日开始，因为预感不好，曲忘生就开始给请仙兵法坛做修整改装。如今请仙兵法坛已然成为一座人工喷泉。 　　一级一级向上的圆形高台上，有几百个泉眼规整排列，一道道细水柱冲向天空，打开成伞，又变成雨滴落下。 　　水汽氤氲，夹杂灵气弥漫，云雾铺在地面，宛若人间仙境。 　　有点煞风景的，是圆形高台上遍布土豆藤蔓。 　　不过双霜舞不认识土豆藤就是了。 　　她终于见到青华道新掌门夏炯，夏炯向她行后辈礼，两方只寒暄了一两句，就先去看那些疑似植入了心智魔种的凡人。 　　双霜舞检查一番，脸色凝重。 　　“的确是心智魔种，那么，应劫之子果然已经……？” 　　“这个，我听师兄说了应劫之子。按照他的说法，应劫之子一旦出世，动静很大，如果真的出现，消息应该早就传出来了才是。”夏炯道。 　　“话是如此说，但心智魔种的确是应劫之子出世后魔神们才能获得的力量啊。”双霜舞皱着眉。 　　她思忖了一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转向自己会的方向，问：“现在有多少凡人植入了心智魔种？” 　　夏炯报出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竟然精确到了个位，双霜舞十分惊讶，她以为自己只能听到一个约估到多少万的数字。 　　在帮忙统计上，都接受过义务教育的玩家们可是很有用的。夏炯并不觉得这个精确的数字有什么问题，又把他拔除这几十万心智魔种的方法说了一遍。 　　“唔，”双霜舞风情万种地偏了偏头，“可行是可行，但夏掌门，你这个办法，未免太冒险了。” 　　面对同为风雨道修士前辈的否决，夏炯只笑了笑。 　　“可前辈，解决这几十万心智魔种，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哦。” 第130章 　　在飞云教弟子们抵达燕京后不久。 　　燕京郊外毫无人烟的山野之间，一只展翼有三四米宽的雄鹰向下降落, 惊起林中小鸟群飞。 　　钢片似的羽毛就在风中颤颤, 几个呼吸后, 它落到一根比小指头还细的树枝上，整只鸟已然化为了人形。 　　一身道童打扮的杜少白拍打身上还未散落的羽毛, 他站在细枝上，细枝甚至不曾下降一分，十岁小童的体重仿佛比一只麻雀还轻盈。 　　等整理好了身上, 杜少白跳下树枝, 同时林中微风一旋, 显现出一个穿花青道袍着翠色软纱氅衣，竖混元巾, 戴莲花冠的中年道人来。 　　杜少白当即下拜, 道：“师尊。” 　　“起吧, ”吴浩言道, “消息你已听闻了？” 　　“是，”杜少白起身, 但头依然低垂, 恭恭敬敬道, “青华道新掌门竟然修风雨道, 接过燕京重建一事, 是为了试验风雨术法，为此他在燕京举办游戏大会……应该都是和仙盟商量好了的说辞，心智魔种一事, 仙盟已经发觉了。这所谓游戏大会，只是给拔除心智魔种的动作打掩护。” 　　“嗯，”吴浩言赞赏地点点头，“你果然看出来了，这方面我从不担心你。” 　　“师尊谬赞。”得到夸奖的杜少白露出浅浅微笑。 　　他不卑不吭的态度让吴浩言再次点点头，捏着胡须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枉我在那边面前力争将你留下……接着说说燕京的事吧，那夏炯过去从未听闻，到底是何方人士，一个风雨道，是怎么当上了我青华道掌门？” 　　“是，”杜少白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报出，“据闻，他是掌门……老掌门清武仙君带回青华山，准备收入门下的小弟子。灭门那日侥幸存活，身为嫡系，得到了青华道掌门印的认同。 　　“之前弟子配合魔神烽动作，断开青华山与曲师叔通讯时，曾冒充弟子阿姊与曲师叔对话，曲师叔当时多次询问这位新掌门情况，似是因为这位新掌门境界低微而担忧，且他言辞之间，对这位新掌门，不乏认同，完全不曾生出抢夺掌门之位的心思……除此之外，再查不到更多了。” 　　“清武的小弟子？”吴浩言眉头一皱，嗤道，“我身为清武师弟都闻所未闻，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当上了青华道掌门，真是可笑！” 　　杜少白没有说话，吴浩言从袖中掏出一对云纹圆珠，放在手中转动，思考片刻后冷静下来，又道，“但青华山那边，变故之后，很快又重振旗鼓，且能修改调整护山大阵，这的确是拿到了掌门印，得到掌门印承认后，才能办到的事……” 　　“掌门印应该是老掌门随身携带，”杜少白仿佛好奇地问，“师尊，老掌门身死那一战，是您和魔神，还有那边的人一起围攻。老掌门化清气死去后，留下的东西里，竟然没有掌门印么？” 　　“你想问，掌门印是不是和云中匙一样，被他留给了他那干儿子？”吴浩言一眼就看出杜少白真正想问的问题，回答道，“不，掌门印他的确随身携带着，只是他最后拼命一搏自爆时，掌门印飞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后全山上下搜索云中匙时，也没有找到。” 　　“飞出去的那个，确实是掌门印么？”杜少白问，“说不定那个不是掌门印，真正的掌门印和云中匙一起，给了曲师叔？” 　　吴浩言一挥手，不耐烦道： 　　“我身为雳霆殿长老，掌门印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云中匙是清武玩弄了诡计，当年他那干儿子升到元婴，得赐七圣赏号，他就把云中匙奖给了他那干儿子，只说是一柄名叫云箓青旗的法宝。当时我就在一边看着，哪能想到那竟然是云中匙！” 　　说完，他又斥道：“别在掌门印去向这里纠结了，不外乎就是清武留下的后手，比起这个，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浩言和烽的约定，是协助烽确保燕京凡人间心智魔种爆发，趁混乱和曲忘生晕血之症发作，夺走云中匙。 　　现在心智魔种的存在竟然被仙盟早早发现，也早早做了安排要拔除，原本的计划就成了困局，吴浩言简直想大声嘲笑当初那个一派胸有成竹的魔神。 　　“笑我又能如何？”烽的声音竟突然冒了出来，“仙君，丢掉机会的可不止是我，昇明的气机依然遥遥锁定燕京这边，仙君你敢直接动手抢吗？” 　　“我会怕他！”吴浩言眯起眼，和杜少白一起寻声低头。 　　修士六识敏锐，虽然说话的只是一只微微冒着红光的蚂蚁，师徒二人还是一眼找出。 　　蚂蚁显然只是个传声筒，不知身在何处的烽笑着道：“那好啊，你请动手吧？” 　　吴浩言并未被激怒，冷笑一声道：“然后给你抢走云中匙的机会？” 　　“啧啧，这样可不行啊，”虽然见不到面，但山林中两人都能想象出那红发黑肤魔神皮笑肉不笑摇头的样子，“如此互相提防，不管是你是我，都没有机会拿到云中匙。” 　　吴浩言只回以又一声冷笑。 　　烽仿若未闻，继续道：“而且啊，之前说好拿云中匙前再合作一次，可放心智魔种的是我，浩言仙君你半点力都没出，就要享好处？” 　　在这次合作之中，吴浩言的确没出什么力。 　　沉默片刻，中年道人问：“……你要如何？” 　　烽像是早算计好，立刻道出：“破坏这游戏大会，让他们无法顺利拔除心智魔种就行了，对浩言仙君你来说，很容易的吧。” 　　吴浩言嘴角抽了抽，尚未回话，那只入魔了的蚂蚁就翻身倒下，叫烽放弃，已然死亡。 　　很显然，他只是过来给吴浩言出个主意，并不打算继续和吴浩言讨价还价。 　　“很有把握，我一定会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啊……” 　　吴浩言咬牙。 　　他刚才说得不惧昇明仙君，但昇明比他早成为羽客仙君那么久，一旦和昇明发生冲突，吴浩言不觉得自己还有拿到云中匙的机会。 　　中年道人不由陷入沉思，在他想出一个好办法之前，烽出现后就一直装透明人的杜少白开口： 　　“师尊，不若让我到燕京去，先行为师尊打探。” 　　吴浩言思考片刻，发现让自己这弟子去探查，的确不错。 　　他点点头，不多时，一只身形不大的野狗奔出山林。 　　这只野狗先在一个土坑里翻滚了两下，又钻进灌木，蹭了一身泥土和残枝枯叶和灰尘泥土。很有个无家可归野狗的样子了，才甩着尾巴，一路小跑。 　　他很快跑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布满帐篷的流民圈子里，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指着跑过的它道：“婆婆！小狗！” 　　正在给全家洗衣服的流民婆婆一把扯过他，骂道：“别去和狗玩！玩得脏兮兮的，待会儿洗手又要洗好久，上仙可说了不洗干净手不准吃饭！” 　　小孩没发出什么不懂事的叫喊，作为流民，年纪这么小还能跟着家人抵达燕京的小孩，基本都很听话。 　　而且野狗已经跑不见了。 　　躲在一个帐篷后的野狗回头眺望了一下，找了一个角落，偷听流民们说话。 　　为了重建燕京，正在大兴土木，圈子里几乎没什么男人，女人也很少。只留下了老人和孩子。而老人和孩子，也不是没什么事做，圈子里有好几片空地，他们就聚集在空地上，直接坐地上，听一些穿着雪白补袍，披着斗篷，背后背着巨大画卷的人说话。 　　野狗不认识什么兽绘郎中套装。 　　况且，它只用闻一闻就能辨别，那些背着巨大画卷的家伙，根本不是人，而是仙兵。 　　这些仙兵站在空地中央，把画卷展开，在上面涂涂写写，好像在教这些凡人识字。 　　他们的举动看上去像是太学道的人，但他们的灵核明显更偏向于逍遥道，这个偏向程度，野狗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 　　青华仙兵…… 　　野狗把这些人，和他最近听过的一个名字对上号。 　　它不愿被青华仙兵们发现，于是一扭头，又转身跑走。 　　……野狗原本是这么打算。 　　它没想到自己刚转身，就看到好些个青华仙兵迎面走来。 　　玩家们看到它，兴奋喊道： 　　“是汪汪！” 　　“狗狗啊！” 　　“汪汪！汪汪汪！” 　　“……到底谁是狗？” 　　玩家们开心喊着一拥而上，哪怕这只野狗十分机灵，甚至能说是狡猾，左突右进，也依然拜在了玩家们的人海战术上。 　　……仙兵为什么要对一只脏兮兮野狗感兴趣啊？！ 　　野狗无语凝噎想。 　　玩家们完全不嫌弃它身上的泥巴和树叶，上手就撸，撸得野狗无法抗拒本能，恍惚之间已经躺在地上露出肚子任摸。 　　动作快的玩家们甚至已经拿了鸡腿过来。 　　至少几十个鸡腿拿过来，每一个玩家都想把自己手里的鸡腿塞进野狗嘴里，并且必须是第一个。 　　野狗十分懵逼，他完全没听懂这些玩家在说什么。 　　只见玩家们都在喊： 　　“这个游戏里的第一只宠物，绝对是我的！！！” 第131章 元旦番外·师兄生日快乐 　　七圣1334年。 　　一月一日，元旦。 　　昆源界, 界门。 　　界门乃是一个诸天界的出入口, 对于并非方寸道的修士来说, 通过界门，才是往返其他诸天界的最安全办法, 即便是仙君也不例外。 　　青华道掌门，清武羽客仙君一行，刚从另一个诸天界返回昆源。 　　孤立于大海风浪之上的界门, 以云为砖, 以雾为基, 成一圆环形状，圆环之中倒映星海千万, 每个光点就是一个诸天界。不过想要通过这个界门前往其他诸天界, 首先要拿到另一个诸天界的许可, 然后请守在这界门周围的方寸道修士, 帮忙开启通道。 　　午夜刚过，正是新年, 界门附近, 风雪交加。 　　正打坐观想的界门驻守修士突然清醒, 他挥手穿上外套, 走到界门前, 就看到组成界门的云雾无声震动。片刻，门中星海中的一枚星尘突然大放光彩，它放出一道流动的银光, 两个人影从中浮现。 　　这么晚了，是何人从外界返回？ 　　严守职责的方寸道修士正要询问，却发现这两个来者，他并非不认识。 　　“蔡长老……清武仙君！”他不由喊出来。 　　“哎，新年好啊小纪，”两个来者闻声看向他，其中一个穿花青道袍，披孔雀羽氅衣，灰白长发不束垂下的中年道人笑眯眯打招呼，“什么时候成婚啊？我一直记着你和白三娘的喜酒哩~” 　　年轻的方寸道修士立刻脸红了。 　　同时他还瞪大眼睛，陷入震惊。 　　青华道掌门认识他没什么，但为什么会知道他和飞云教白三娘已经互相坦白心意，他已经计划要上飞云教提亲了？ 　　无论是他还是三娘，都没把自己的事情往外说啊？ 　　一点正经都没有的清武羽客仙君，中年道人曲武峰，还在叨叨絮絮，道：“你们打算要几个孩子？孩子打算要他们修什么道？机会难得，不如让我给你家长子起名……” 　　“掌门！” 　　曲武峰旁边，青华道苦舟峰长老蔡羽芙一声厉喝，让自家掌门不要像个糊涂了的凡间老人那样唠叨。 　　她歉意对驻守修士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竹叶，抛向空中。 　　竹叶迅速放大，很快变成了一只可以搭载两人的飞行法宝。蔡羽芙拉着还想和驻守修士说话的曲武峰登上竹叶，与驻守修士告辞后，驾起法宝离去。 　　竹叶驶入鹅毛大雪中。 　　看着不断比峰谷浪尖卷入海中的大雪，板着脸的蔡羽芙突然一叹。 　　“掌门，这次从观星台得到的消息，你怎么看？” 　　“嗯，问我？”曲武峰露出深思脸，“我觉得小纪和白三娘，如果头一胎是儿子，就起名叫纪正平，如果是女儿，那就叫纪晴波……哎哟哟哟哟痛啊。” 　　蔡羽芙伸手，给开口就是胡侃的自家掌门恶狠狠一拧。 　　虽然对于一个羽化成仙的修士来说，这个拧动根本不痛不痒，但曲武峰还是连声告饶，才让蔡羽芙面色稍霁。 　　身披孔雀羽氅衣的中年道人表情正经了一些，微微一笑，道：“阿芙，就算这三万诸天，乃至仙界，都会毁灭，那又如何呢？无论是人，是牲畜小兽，是树木白草，生老病死，都不过平常，那这三万诸天和仙界，也有生老病死，才是正道啊。 　　“我们逍遥道，和医圣门下颠倒生死的慈航道不同，以平常之心接受生死病死，才是我们该做的嘛。阿芙，你又在害怕什么？” 　　“你这个糟老头，说得好听！”蔡羽芙指着他骂道，“我当然知道青华道不可能千秋万代，但我断不能接受毁灭就在明日！” 　　“呃……”曲武峰沉吟片刻，“安心，明日应该不会。” 　　“老娘这么长一段话，你就计较这个？！” 　　“哎哟哟哟哟痛……” 　　“明明这千年间，一个应劫之子都没能成功出世，为何大劫还是临近了？！”蔡羽芙一边拧，一边喝道，“大劫到底是什么？为何仙界的仙君真君们，从不肯讲明白？！” 　　“哎，问一个应劫之子都没能成功出世，为何大劫还是临近了……”曲武峰挣扎开，哈哈一笑道，“你这个说法问题很大啊。一个凡人，已经病入膏肓，五脏六腑都已经病坏，最后皮肤也溃烂流血不止，你每天为他止血，为他愈合皮肤上的伤口，的确是能让这个凡人看上去好一点，可难道能真的救他性命吗？” 　　“……”蔡羽芙瞪大眼睛。 　　她沉默良久，才颤抖地问：“难道我们做这么多，只是让这个病人看上去好一些？” 　　曲武峰道：“或许吧。” 　　蔡羽芙忍不住追问：“那圣人们呢？！” 　　曲武峰想了想，回答：“圣人们也，或许吧。” 　　蔡羽芙不再说话。 　　前方遥遥，已经能看到青华所在半岛的海岸线。 　　就在他们即将越过海陆之交，进入半岛上空时，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同时，本在蔡羽芙控制下的竹叶也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停下，不论蔡羽芙想如何拿回控制，却找不到对面的一点空隙。 　　蔡羽芙默然抬手，法衣上似是绣花的竹林突然在风中摇曳。 　　竹叶散落，就要飞出，突然，曲武峰按住她的手。 　　青华道掌门遥看前方风雪人形，但无论他用上什么术法，都看不清那人形的具体相貌。 　　但他临危不惧，只笑问：“敢问阁下是谁？” 　　“无名之辈何须问，”那风雪人形开口道，声音在狂风和雪花之间来回碰撞摩擦，传到曲武峰和蔡羽芙耳中时，哪怕他们六识再敏锐，也分辨不清声音男女，“在下只是听闻清武仙君你刚才那一番高论，十分赞同，故来攀谈而已。” 　　“嚯？”曲武峰似乎突然兴奋，“说到这个我可不困了！” 　　蔡羽芙嘴角一抽，预感不好，果然，曲武峰问：“你觉得小纪和白三娘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好？” 　　风雪人形：“……” 　　蔡羽芙：“呵呵。” 　　本来颇为正经的气氛，一下子滑向某种不可名状的边缘。风雪人形和蔡羽芙都沉默着，就听曲武峰一个人用风水八字等等各种方法，分析他起的那两个名字为什么很适合。 　　他就这么唠叨了一盏茶的时间，连曲武峰本人都奇怪为什么那风雪人形还不打断自己时，风雪人形终于开口： 　　“清武仙君，你认为，这三万诸天的出路，在何方？” 　　它一提问，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不好回答的大问题。 　　曲武峰不由瞪它，问：“连七圣都找不到方向呢，你要问我？” 　　“不同位置的人视角不同，一些人不知道，不代表另外一些人也不知道，”风雪人形依然用它那充满摩擦感的声音道，“七圣找不到，亦不代表旁人找不到。”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曲武峰笑了，“虽说的确处于不同位置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比方处于魔神们的位置，大概就能为什么明白毁灭才是正途？明白我们三万诸天，才是这方世界病入膏肓的原因？” 　　“你认同？”风雪人形问。 　　“哈，”曲武峰的表情难以形容，“以平常心接受生老病死，可不是要咱们还能生的时候就想死啊。” 　　“……原来你还会说人话。”蔡羽芙道。 　　曲武峰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那风雪人形，突然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它的语气，不知是彷徨，还是哀伤，同时，它的身形，也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 　　曲武峰突然眯起眼。 　　“你，”他顿了顿，“您……” 　　“我这里，有个孩子。这个孩子，今日才出生，”风雪人形开口打断他，道，“他一出生，他父母就因他而死，为了他能活下去，还有一位贵人失去性命。他的未来必然纠缠着血色，但按照那位贵人的遗愿，我认为，让这个孩子跟着你长大，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知发现了什么，曲武峰已经浑身僵硬，“您谬赞了……” 　　蔡羽芙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只怀着对一个无辜幼儿的担忧，眼睛微张问：“阁下，这个孩子，是……” 　　“不，”风雪人形再次打断道，“他什么都不是，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如今也全都和他无关了。” 　　那个风雪人形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在他们面前消散了，带着这漫天风雪一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云销雪霁，本来翻滚着乌云的天空突然间变得万里无云，露出躲藏在后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闪烁星子。 　　连海面也平静下来，不像是海，更像是个静谧的小湖。 　　而不知何时，一个襁褓放在海边礁石上。 　　曲武峰和蔡羽芙对视一眼，蔡羽芙先确认竹叶已经回到她控制中，才抬手，海水涌起，像是巨人的手臂一样，将襁褓托起，送到两人面前。 　　襁褓之中，果然有个婴儿。 　　他明显刚出生不久，皮肤嫣红，头有些大，眼睛睁开着，不像一般刚出生婴儿那样毫无焦距，反而炯炯有神。 　　他正在哭，无声落泪，极为伤心，完全不像一般的婴儿。 　　稍一检查，蔡羽芙叹道，“经脉天成……哎，到底……这是要怎么办哦？” 　　曲武峰想了想。 　　他道：“先起个名字吧。” 　　……又是起名字，蔡羽芙无语。 　　曲武峰伸手，拉开一点襁褓，让婴儿的脸露出来。 　　他道：“虽然你才出生不久，但在短短时间里，好像就发生了很复杂的事。既然那位说以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与你无关，那你就叫…… 　　“忘掉那些已逝去的生命，叫，曲忘生吧。” 　　披孔雀羽氅衣的中年道人伸出手，将襁褓接到怀中，很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蔡羽芙疑惑问：“曲？” 　　曲武峰笑了，道：“没错，阿芙，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儿子了~” 　　话音刚落，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就被蔡羽芙从竹叶上踹了下去。 　　*** 　　七圣1378年。 　　一月一日，元旦。 　　青华山，朴阳峰。 　　“师兄——！新年快乐！生日快乐！快告诉我你的新年愿望吧！” 　　“新年愿望是，愿师弟你今年平安无事……” 　　“这个不行，快换一个。” 　　“那……新的一年，吾也能继续当一个好人。” 　　“唔……”披浅金色法衣的年轻掌门并没有把这个愿望当玩笑。 　　他想了想，举起大拇指做点赞状，道：“我会帮忙的，师兄加油！总之，再说一次……新年快乐！” 第132章 　　就在玩家们群情汹涌，即将造成踩踏事故的时候, 发现不对奔来的城管……不对, 是三公主……也不对, 是大燕三皇子殿下朱恭靖，终于赶到。 　　他甩出那把黄金小剑一扫, 厉声喝道：“肃静！此地禁止打闹喧嚣！持续时间一盏茶！” 　　此言一出，在场全部玩家都被无形力量分开了，而且无论怎么张嘴, 都没法让嘴巴发出声音。 　　急匆匆而来的朱恭靖跳进场内, 抬眼一扫, 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别的没看到，首先看到了玩家手里面一个个举起来的鸡腿。 　　朱恭靖：“……” 　　朱恭靖：“……你们在干什么？又在玩吃的？新加的行为规范里有说浪费食物罚款吧？” 　　确实说过。 　　在场一些玩家, 听到新加的行为规范一言, 似乎想起什么, 顿时露出恶心表情。 　　如今无需再警惕妖灾魔潮, 仙盟人手不再那么要紧，能腾出手供给凡人们的食物。这些仙盟下的仙门虽然不是神农道, 但逍遥道在出产粮食上也有自己一手, 凡人粮食又不像灵花灵米那样小心伺候, 于是燕京这边, 食物还是很充足的。 　　充足到一些闲得无聊的玩家, 做任务帮忙制作三餐的时候，到处丢原材料玩闹。还有人想把【哔——】加入三餐后，给“NPC”们吃吃看。 　　这么做的玩家, 振振有词说他只是想看看星鲸的智能AI们能不能尝出饭里的【哔——】味，一切只是为了做个实验。 　　夏炯：“做你个头！” 　　目前游戏最高GM大手一挥，不仅罚款一大笔，还改变这个玩家的味觉系统，让他吃什么都自带一股【哔——】味。 　　之后，不许浪费食物便加入了第二版的《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外派员工行为规范》中。只是因为第一版《行为规范》通过套请仙兵法坛，化为符箓嵌入灵核中，当初没考虑到还会要修改，没留下在不停止请仙兵法坛运行情况下修改《行为规范》的办法，这条不许浪费食物的规范，和其他许多新加规范一起，暂时只能靠连贞和朱恭靖两位四方道修士人肉执法。 　　也就是说，不犯到这两位城管面前，新规范不妨事。 　　但犯到面前的话…… 　　众玩家齐齐低头，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浪费食物，飞快啃光了自己手里的鸡腿。 　　在一些拿了七八个鸡腿试图以此增加机会的玩家努力啃吃时，朱恭靖终于看到了被包围在中间的野狗。 　　野狗短短几分钟已被人撸得油光水滑，见三皇子殿下投来的目光，倒夹住尾巴，一副想躲没地方躲，只能缩着瑟瑟发抖的样子。 　　变身成动物植物的化形之术，是亲近自然的逍遥道特有术法。杜少白不过十岁，修为境界却很高，才筑基的朱恭靖不会发现他真身…… 　　才对。 　　被紧紧盯了半晌的杜少白想。 　　他有点僵硬，不明白自己是不是暴露了，更不明白自己要是暴露了，是哪里暴露了？ 　　就在杜少白开始思考要不要干脆变回去大闹一通跑路时，朱恭靖终于移开视线。 　　三皇子殿下对玩家们道：“这只是一只狗而已，你们想对它做什么？好变态啊！” 　　朱恭靖样貌唇红齿白，衣着也是目前主要NPC里最精致的一个，作为正太，哪怕脾气不好，在玩家中也很受欢迎。 　　他变态二字一出，立刻有不少玩家捂着心口倒下去，面上还露出了怪蜀黍的变态笑容。 　　还有一些玩家因为禁言，只能在组队群里用手机感叹：“竟然说变态，三公主绝对是被掌门带坏了。” 　　“可爱！” 　　“刚内测的时候我掐过！少年组三个里三公主的脸手感最好了！” 　　不晓得周围玩家们在兴致勃勃讨论什么无礼至极的事，朱恭靖也知道玩家们还在这片的玩家还在禁言中，没有等回答，径直那把黄金小剑一甩。 　　黄金小剑竟然弯起来，形成一个圆环，扣在了野狗的脖子上。 　　四方道的剑，可不止是剑。 　　毕竟不是所有罪行都是一剑下去了之，更多四方道修士平常遭遇到的，都是些小偷小摸。 　　朱恭靖就这么把野狗的脖子给拷上，继续对玩家们道：“不管你们想干什么，下次记住不许浪费食物。这只狗我先带走关押了，免得一没看住你们又变态……让路！” 　　没法说话的玩家们只能让开道路，看着朱恭靖向前走，他变成项圈的剑则把一脸害怕想要挣扎的野狗往前拖着走。 　　玩家们看着一少年一狗远去，不禁面面相觑。 　　禁言时间已过，他们讨论起来。 　　“三公主为什么要专门把汪汪带走？他不是最讨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么？” 　　“上不得台面？这只狗么？” 　　“对啊，三公主吃个妖魔肉都要先嫌弃半小时。” 　　“但他吃完第一口就真香了，不要忘记三公主的人设是典型傲娇大小姐。” 　　“说的也是……” 　　“你们讨论这么多人设的，有什么用？我觉得这就是一段剧情啦，开启宠物系统的前期剧情！” 　　“之前燕京除了人之外的动物，都因为可能被魔气侵染被消灭了，这只野狗突然出现，肯定不是偶然，我也觉得是宠物系统开启前兆！” 　　“话是这么说，到底要怎么开启宠物系统呢……” 　　“青华山上那只秃鸡不是一直有人喂么？也没看到它变成谁宠物。” 　　“给秃鸡喂食的任务可是掌门每天专门发布的，这是秃鸡分明是掌门的宠物！” 　　“……掌门的宠物是一只秃鸡？那只秃鸡不会是什么凤凰的幼年体吧？！” 　　“凤凰？感觉我那枚从秃鸡身上拔下来的羽毛得好好收藏起来了。” 　　玩家们不负众望地再一次跑题了。 　　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暴露还是没暴露的杜少白，纠结中，已经被朱恭靖带到专门为明日的游戏大会，召开的水墨战棋同人作品展上。 　　以前星鲸工作室，对同人作品授权，一直是开放态度。 　　不为别的，主要是工作室老板夏炯本人很喜欢看。 　　水墨战棋已经是星鲸工作室好几年前的作品，同人方面几乎没什么产出了。但夏炯在“游戏”内打出推广游戏这步棋时，蔚蓝星这边也配合地开启了几个游戏的有赏同人征集。 　　决定要办游戏大会后，夏炯立刻拿出了早先布置好的这枚闲棋，发誓要把全昆源，全三万诸天的第一场游戏大会，办得热热闹闹。 　　于是，吃过水墨战棋主题餐厅，捧着水墨战棋主题奶茶，拿着水墨战棋主题甜点的飞云教弟子们，站在同人展场地中，只能晕晕乎乎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极乐世界。 　　圣尊无量，三万诸天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地方！ 　　她们先一人买了一套兽绘郎中COS服，接着又花钱做订金，定制谢珂将军服。黏土捏得的游戏角色手办，光是霖岳一人就一口气买了三套全员。吃完了主题甜品，她们又一人买了一袋印着游戏角色头像的棒棒糖。 　　摆摊玩家们看得叹为观止，这时候，飞云教弟子们终于走进了图文作品区。 　　如果说，前面几个分区还有一些得了贡献的燕京百姓在逛。那这个分区，就显得人烟寂寥了。 　　买吃的，燕京百姓们觉得不亏，没什么家业负累的，买一些玩的，倒也觉得有趣。但这些图册文册，全是闲书，才学会几个字的燕京百姓根本看不懂，哪怕误入这个分区，也很快就会离开。 　　直到飞云教弟子们进入。 　　图文分区的摊主们根本没理顾客，正在聊脑洞。还有一些人，换上兽绘郎中套装，用毛笔在巨大画卷上当场创作。得不到招呼的飞云教弟子也不生气，一个年轻女弟子走到一个展摊前，翻开一本图册。 　　她才一眼，就红了脸，当场尖叫起来。 　　“呀啊——！” 　　摊主回神，转头就见面前一陌生NPC猛地合上那本画册，然后七八个同样打扮的白裙女孩们就围了过来。 　　“阿琪，怎么了？” 　　“难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总不可能附上了风雨道的攻击术法……” 　　她们七嘴八舌问，那年轻女弟子只连连摇头，却是吞吞吐吐问摊主玩家：“这个，这个怎么卖？” 　　摊主玩家：“……” 　　既然尖叫了，那应该是看到了里面是什么内容吧，竟然还说要买？ 　　摊主玩家震惊，不过很快回神，摇头道：“不，不行，你没看分区规则吗？图文区所有书册画册全是投影出来的，只能在这里看。 　　“而且，”她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图文区有限制的，你看的这本按照道理不应该投影出来，是我想和亲友交流，偷偷上传的，所以……” 　　“那我就在这里看！”年轻女弟子红着脸打断道，“可不可以！” 　　摊主玩家：“……” 　　星鲸这AI技术简直神了，面前NPC和恳求亲友画黄兔的她本人一模一样。 　　哪怕知道这不是真人，摊主玩家依然心生同情，不由点点头。 　　相似的发展出现在各个图文展摊前，等杜渐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飞云教道友们脸上全都露出古怪笑容的奇怪一幕。 　　感觉里面气氛诡异的她不由止步，这时候，朱恭靖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喂！” 　　“又想挨打了是不是？”杜渐皱眉转身道，“三殿下，你就学不会好好喊人名字？” 　　“……本殿下那是让着你！” 　　哪怕输人也不想输阵的朱恭靖嘴硬道，一招手，黄金小剑拖着野狗飞上前来。 第133章 　　杜少白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在距离燕京稍远一些的山林里，静坐许久的吴浩言分身突然化为清风消散, 真正的吴浩言悄无声息出现在分身消散处, 抬头遥望燕京。 　　即便是雄鹰, 视线也无法看清那么远。但修行修行，讲实话, 就是一步一步从人到非人的过程。 　　炼气打通经脉，使得灵气可以在肉身中运转；筑基得赐道种，灵气能停留道种之中；再以道种构形, 锻出金丹；金丹为火炉, 经脉为通道, 炼化五脏六腑，一个个替换器官, 直到最后, 只保留一张人皮, 内里全部灵气化, 犹如灵气之婴，沉眠母亲子宫中。 　　走到这里, 便是凡人尽头, 距离成仙只差半步。 　　然而这半步, 不是谁人都能跨过去。 　　人皮一破, 最大的可能不是羽化成仙, 而是灵气散尽。 　　能不能修到元婴，看天赋和毅力，能不能在羽化之时保持自我, 却只看天赋。 　　吴浩言原本没有这个天赋，他知道自己能羽化成仙，是靠那边帮忙。 　　羽化成功时，那边曾告诫他，因为是用了取巧办法，他这样的仙君，比不上靠自己羽化的仙君。 　　而吴浩言曾有曲武峰这么一个清武羽客仙君做师兄，自然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和不取巧的仙君差在哪里。 　　烽明知这一点，却还一口一个浩言仙君笑嘻嘻称呼他，着实阴阳怪气。 　　不过，即便是取巧后若于一般羽客仙君，吴浩言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取巧。 　　大劫在即，为了救世，能多一点力量，当然是多一点力量好！ 　　吴浩言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特别是此刻。 　　昇明羽客仙君气机遥遥锁定燕京，他境界若还停留在元婴，一旦用术法窥视燕京，很容易会被昇明发现。如今他也成为仙君，根本无需引动灵气，就能看到燕京那边。 　　虽然不比用术法那么方便，但这么做，却不会引起昇明注意。 　　就见夜色降临，整个燕京灯火通明。 　　灯光下人影幢幢，沸反盈天，十分热闹。 　　很显然，青华道新掌门搞出来的那劳什子游戏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只眼冒红光的青蛇缓缓缓从旁边一丛灌木里探出头，张嘴发出了烽的声音： 　　“那边就要开始了，”不知正体在何处的红发黑肤魔神问，“如何？浩言仙君，你想好怎么动手没？” 　　说完，烽等了片刻，见吴浩言一直不开口，道：“可要我帮……” 　　“无需你出主意帮倒忙，”吴浩言终于开口，直接就打断烽道，“我知道要如何做！” 　　“哈哈哈哈哈，硬撑面子最后办砸了事情，最后可不知道是谁丢脸呢。”烽不由大笑道。 　　虽然他正体不再这里，但光是语气就能让吴浩言想起那副恶心的似笑非笑表情。 　　吴浩言嘴上功夫不弱，回道：“就像你上次直接被黄楼抓住？若你规规矩矩一直盯着青华山，说不定早就能确定云中匙在我那师侄手上！” 　　“这可怪不得我，云中匙在濯清君手上那么多年，浩言仙君你不也从未发现么？”烽道。 　　然后，不等吴浩言回话，他又道，“先不说这些了，浩言仙君不打算说说你的办法，但我可是真诚实意来和你们合作的，所以你不说，我却要说我的计划了。” 　　被堵住的吴浩言心里憋得慌，根本不相信烽会那么坦诚，但出乎他意料，接下来烽确实说出了他那边的计划。 　　听完第一段计划，吴浩言就忍不住打断，道： 　　“……你们竟然早就安排好了？” 　　“那是当然，”被魔气侵染的青蛇露出一个类似人脸上的古怪笑容，“之前那场天膜碎裂，不过打场招呼，罢了！” 　　*** 　　金汤大阵，中枢段。 　　轩辕剑宫宫主，昇明羽客仙君，正同他门内长老袁斌，驻守此处。 　　金汤防线依照地势地形而起，比如曲忘生之前驻守那一段，便借用了宁桥湖的水力。 　　而金汤大阵的中枢段，则依靠山脉绝壁的天险，将妖魔人魔拒之金汤大阵外。 　　不久之前，这绝壁上绝壁下还热热闹闹，不说一天十二时辰不断的妖魔人魔，来猎杀的妖魔人魔的修士们都在绝壁之后，形成了一个繁盛程度远超昆源所有地方的坊市。 　　但如今，种魔坛已破，妖灾魔潮如退潮的海浪一般褪去，来往修士也散离。那座建立只要一日的坊市，连一日都不用就败落了。 　　坊市里人烟稀少，大阵之内也人影寥寥。 　　昇明和袁斌就在绝壁之上，既可以看到后面坊市寂寥，又能防备绝壁前。 　　绝壁之前，一只妖魔都没有，实际上，这些天里，金汤防线虽然开在这里，驻守的人马却连半只妖魔也没见到，只空耗在这里，浪费大笔大笔灵珠。 　　如此，也难怪在黄楼羽客仙君支持昇明决定，认为金汤大阵应该继续展开的情况下，仙盟里想撤下金汤大阵的声音依然喧嚣尘上。 　　昇明羽客仙君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和袁斌袁长老一样，只穿了一套灰扑扑的游侠武袍，腰间扎着红绸，显得很是干练。 　　他一头散乱短发，短发发根处漆黑，发尾却隐约可见金光闪烁，有如剑芒。那一双粗眉也是，形状锋利仿佛一双小剑，向上挑飞，颇有气势。 　　即便人手灵珠周转不灵，自从当上仙盟盟主后各种应付不来叫无数人笑话，但晟敏仙君通身依然不见一点疲惫，背手站立于绝壁上，背挺肩直，遥望燕京方向，身姿宛若一把出鞘长剑。 　　而类似打扮的袁长老登上绝壁，站在他背后，道：“宫主，查清楚了。” 　　袁长老躬下背，道：“青华道灭门前后七日的界门出入记录，每次一共多少人，出去者是为何离开，进入者又是因何而来，是昆源人又或者其他诸天界之人，使用的是谁的许可……全都在这里。” 　　说着，袁长老从袖中掏出一份卷轴。 　　昇明抬手，卷轴就自动飞到他手中，他展开，仔细阅读上面的蝇头小字，目光一列一列移动，最后停在其中一列上。 　　他问：“青华灭门前五日，有一行人进入昆源，是用我轩辕剑宫份例中的许可，但上面不曾记载来者是谁，有多少人，为何？” 　　袁长老回答：“驻守界门的纪道友，二女儿失踪找不到音讯，纪道友不得已离开了界门一段时间，这一行人刚好在他离开的时候进来，所以没有留下记录。” 　　昇明想了想，道：“小纪家二娘，我还记得是清武取的名，好像叫晴波，已经十多岁了。” 　　袁长老点头道：“没错。” 　　昇明又继续低头看卷轴，同时道：“她家学渊源，必然打小开始修行。这个年纪，少说也筑基了，当时妖灾魔潮还未爆发，一个筑基修士竟然会平白无故失踪？还让她修方寸道的父亲都找不到？” 　　“宫主，这种种疑点，确实非常明显，”袁长老早有准备地报上调查结果，“据她自己说，是和朋友玩捉迷藏，为了赢，偷偷拿了纪道友的法宝藏匿踪迹，然后在躲藏之时，不小心睡着了。” 　　昇明：“……” 　　昇明无奈问：“她都已经筑基，竟然还会在游戏时睡着，这位小友自己不觉得奇怪么？” 　　袁长老道：“在我问起这件事前，她确实没觉得奇怪。” 　　“……这样啊，是太学道？还是纵横道？应该是纵横道吧。”昇明摇了摇头，“果然早有准备……来自我轩辕剑宫的许可，又是出自谁手？” 　　“实际上，宫主，”袁长老面露无奈，道，“一年前，我这里丢了一只入界许可，应该就是这只。” 　　“……是有这件事，”昇明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但说是丢了，实际上应该是被宫里的人偷走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卷好卷轴。 　　袁长老沉默地看他慢条斯理把卷轴卷好，良久，开口道：“宫主……” 　　“无需为他们求情，”昇明打断道，“是一直以来，与清武那老儿的斗争中，我落下一筹，心生嫉恨，还表现在尔等面前，才让宫中一些人认为可以这么做。既然如此，被这件案子涉及的我轩辕剑宫人，还是让我来处理，别脏了濯清君的手。” 　　如此说，昇明抬手，一柄长剑浮现在他面前。 　　这把长剑约四指宽，古朴无华，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甚至不曾开刃，若放在哪个凡人铁铺里，大抵都不会有人买。 　　甚至，它整个剑身都是雾蒙蒙的，倒映不出天上灵脉。 　　昇明叹道：“道心蒙尘，我早该发觉。” 　　说吧，他猛地一挥手，这柄无华长剑犹如火箭，直直冲向天空！ 　　下一刻，夜空群星黯淡，而千万长剑如星子坠落，飞向昆源各个角落！ 　　*** 　　同一时刻，刚把吴浩言忽悠得按照他计划行动，烽睁开眼，嗤笑那根本算不上仙君的仙君一声后，神识一动，突然一惊。 　　他抬头看向天空，就看到那千万长剑坠落的一幕。 　　糟糕！不知昇明仙君这一剑是向谁而发……不，不管怎么看，现在昆源值得昇明直接动手的，除了吴浩言，好像就只有他了。 　　竟然被发现了？ 　　不至于啊？ 　　烽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他哪里知道，昇明这千万剑不是朝他，而是朝轩辕剑宫所有弟子。但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即便是他，也害怕功亏一篑，扬手喝道：“动手！” 　　话音落，三个藏在昆源不同角落里，近日来只陆陆续续放出一点魔气，维持天膜压力的种魔坛不再掩藏，魔气齐齐爆发！ 第134章 　　暂时不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事，燕京这边的游戏大会, 正要开场。 　　因为游戏头盔只有两百个, 所以大部分流民其实还不明白所谓游戏和游戏大会是什么。只是如今衣食无忧, 上仙们又许诺燕京重建好后，他们就能入住, 于是生活有了盼头，哪怕过去遭遇了再多苦难，如今也否极泰来。 　　所以流民们恢复了普通人的天性, 一听上仙们说跟看戏一样, 就开开心心来了。 　　开开心心来到燕京难民们的圈子里。 　　把几百万人集中在一个会场里, 哪怕是蔚蓝星的奥运会开幕式也不会这么干。幸好某国在这方面有丰富经验，青华道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就可。 　　于是, 就像某晚会一样, 他们搞出许多分会场来。 　　流民一过来, 就看到分会场……不是, 是圈子前方，半透明的水墨战棋女主谢珂飘在半空中。 　　夜色深沉, 要不是她整个人在黑暗中散发淡淡荧光, 看上去恐怕和常人无异。 　　流民们一开始还有些害怕这个鬼魂似的女人, 况且她那比较符合现代华夏人审美的脸型五庭, 在昆源凡人看来, 其实是有一点奇怪的。不过几天下来，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会有胆大的小孩子跑到这个投影周围, 一边傻笑一边戳，戳了个空摔倒在地，依然傻笑。 　　而大人们则在嫌弃地移开那些躺了一地的难民。 　　为什么上仙们要求在这些燕京本地人的圈子里办游戏大会？之前这些人不让他们进城的时候，可是趾高气扬的啊，现在却变得和死猪一样。 　　不过是死了爹娘，死了家人，这里谁人不是这样，凭什么他们能躺在这里，等别人，甚至等上仙，来把所有事都办好？ 　　虽然颇有怨气，但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加上有上仙在一边看着，流民们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况且，选择燕京本地人的理由，上仙们也说了。燕京本地人的圈子里没有搭起草棚木屋，不会妨碍视线，更适合看戏。 　　总之，先看完戏再说！ 　　流民们在圈子里坐下，也不拘什么地上脏不脏的。 　　他们才坐下不久，圈子前，悬浮在那里的谢珂终于一动，像是真人般灵动，沧桑又怀念地叹了一口气，道： 　　“那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随她开口，看戏众人不由自主就看向她，说话声也停了下来。 　　就连过来布置的玩家也是，不过，有那么一两个玩家稍感奇怪，他们是玩过蔚蓝星版本的水墨战棋的，当时，谢珂的配音好像不是这个声儿吧？ 　　*** 　　另一处圈子里。 　　虽然因为阳泽上仙的关系，大燕的达官贵人们都不敢和青华道仙兵接触，以至于没有一个受到游戏大会的邀请函，心中颇有不满。但听说大会今天夜里开始，又从流民口中打听到地点后，一众达官贵人还是大张旗鼓来把圈子里的百姓赶走，占据了圈子。 　　尚未登基的大燕太子才坐在宫人们端来的软椅上，就听飒的一声，阳泽和那几个轩辕剑宫弟子，都出现在一旁。 　　刚好游戏CG开场，阳泽一听声音就不由眯起眼，道：“风雨道手段……竟拿来讨好凡人！” 　　他这句话透着森然，大燕太子一听就低下头。 　　但大燕太子还是忍不住看向那边，幽灵般的女子虚影已经消散，只留下一道极大极长极宽画卷站在于人们面前。画卷上的画面除了大小，都极为真实，内有一女子，不似刚才出现的那个虚影，身姿更加窈窕，正在与一狰狞妖兽对峙。 　　然后，就见那个应该是上仙的女子，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头盔，戴上。 　　圈子外围护秩序的玩家刚打一个哈欠，看到这一幕，大张的嘴根本合不拢。 　　虽然他对卡牌游戏根本不感兴趣，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游戏里，都没碰过水墨战棋，也没有看过以前的游戏CG。但是！掌门啊！ 　　无论如何，主角掏出一个游戏头盔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对吧！ 　　而阳泽则盯着“画卷”之中那个窈窕女子，有些不知所措道：“双姑娘？！” 　　*** 　　双霜舞道：“我虽然常做表演，但这般早早表演好了，只给观者看一段留影的事情，还真的是第一次干。” 　　夏炯：“有趣吗？” 　　双霜舞想了想，点头道：“确实还不错。” 　　身为风雨道修士，随着游戏CG的播放，她已然能感觉到，那无数人被她牵引而起的情绪心神。 　　虽然这里一百多万观看者，大多只是凡人，但一瞬间所引动情绪之剧烈，还是让她不由目眩。 　　她心法自动运转起，金丹燃起无形之火，炼化五脏六腑。 　　“我曾以为，元婴遥不可期，夏掌门这是送了一场机缘给我啊。” 　　双霜舞稍稍正色，“夏掌门，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嗯嗯，”夏炯连连点头，“我也想好怎么让前辈你还这份恩情了。” 　　双霜舞：“……” 　　还真不客气。 　　而夏炯刚说完，突然诧异抬头，看向天边。 　　“那是……？” 　　双霜舞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惊讶道： 　　“昇明仙君……第一个动手的竟然是他？……等等？这个气息是……？！” 　　常人无法听闻的轰然声音，在六识敏锐的修士耳中炸响。 　　那一瞬间宛若万钟齐鸣，以至于能听到声音的人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抖。 　　再一次天膜碎裂！ 　　而且，远比上一次的天膜碎裂规模更大！ 　　因为上一次天膜碎裂时，最大的一道裂缝就在燕京，所以夏炯和双霜舞还因为轰然声颤动无法动弹时，一道漆黑裂缝，已经出现在地上…… 　　双霜舞咬牙，扬手抓起一道披帛飘带，正要严肃以待时，又见到地上那条刚冒出的裂缝突然合上。 　　她一口气没喘上，愣住。 　　“是……”双霜舞问，“是濯清君用云中匙出手了？” 　　“哎，不是啦，”夏炯挥挥手道，“是请仙兵法坛用了很多灵珠。” 　　双霜舞再次一愣。 　　昨日几次交流后，她同意了这位青华道新掌门的计划，就帮忙去修改那什么留影去了。都没好好看过青华道的古怪仙兵，还有那座巨大的请仙兵法坛。 　　一座法坛，一片道场，也能稳定一处天膜。不然，魔神们直接把裂缝开到仙门道场之中，直接用裂缝破坏了仙门法坛，岂不更好？ 　　就是这种能稳定天膜的法坛道场，别的不说，对灵珠的耗费是一等一的高。 　　一般仙门能在自家仙山搞这么一处，有事都回（财）力有未逮。而之前燕京也布下了道场大阵，却很显然没有稳定天膜这一功能。 　　现在青华人过来，二话不说就先布置了这么一个法坛。果然风变水变，青华道…… 　　青华道狗大户的人设不变啊！ 　　双霜舞无言片刻，却也觉得青华道布置这个法坛极有先见之明，根本不知道夏炯完全不想再燕京耗费那么多灵珠，但光是把几万新地图开荒玩家灵核凝聚出来，就必须要这么多灵珠。 　　哪怕心里在滴血，年轻掌门此刻也装得风轻云淡。只是微笑。 　　“天膜破碎一事我早有准备，”毕竟掌门印系统的期中考试活动竟然还在进行没有宣布结束，“前辈安心拔除心智魔种就行。” 　　双霜舞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娇媚一笑。 　　“好，夏掌门，我信你！” 　　*** 　　“我以为我们是来打怪的，为什么还没看到怪物啊？” 　　“不方，要相信掌门。” 　　“咱们这个掌门什么时候值得我们相信啊，把炒糊了的茶叶泡好，说是新出茶种，骗我们喝的时候吗？” 　　“……正经事上掌门还是靠谱的吧？” 　　双霜舞看不到的地方，燕京外围四个方向，不知何时起，竟然也建起了四座请仙兵法坛。 　　这几座请仙兵法坛规模比燕京皇宫原址上那座请仙兵法坛略小，但比起青华山朴阳峰的第一座请仙兵法坛，却规模更大。 　　也能支撑更多玩家登陆。 　　已经有许多玩家从这四个请仙兵法坛登陆过来，他们都是公测玩家，好些天的做任务杀怪练级，终于获得了能前来燕京的资格。 　　只差这最后一道坎。 　　【限时活动地图·危机重重燕京】 　　【经过一番磨砺，你终于掌握了在这三万诸天生存的一点诀窍，勉强有用一些了，掌门认为你应该能在这次的危机中发挥作用。 　　魔神们在凡人身上植入心智魔种，但很明显，这些心智魔种只是烟雾弹而已。在掌门和其他修士拔除几十万心智魔种时，你们必须守卫周边，保护住燕京百姓，万万不能让他们攻入。】 　　【守卫燕京周边，直到全部心智魔种拔除成功】 　　【注：①请与队友配合作战；②距离拔除全部心智魔种，还剩84分钟29秒】 　　一个玩家重新把任务看了一遍，道：“也没说我们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到底打不打怪了？” 　　“最近青华山的怪都不够杀……” 　　“青华山是新手村，新手村的怪不够杀那不是正常的么。” 　　“主要是一般游戏的新手村，几个小时不要技能离开了吧，天侠都公测好些天了，我们还是不能离开新手村……” 　　“这游戏节奏慢嘛。” 　　“听说神风的寻仙马上就要上线，不像天侠这样走邪道路线。如果真是这样，我还挺想去寻仙试试，至少更爽……嗯？” 　　“别说话了！有声音！” 　　众玩家倏地一静，果然看到一个人影飞驰而来。 　　但这个人影不是从前方来的，而是从他们身后，燕京方向来的。 　　玩家定睛一看，几个平常经常逛论坛的人首先惊呼： 　　“这不是燕京地图上的那个什么阳泽NPC？” 　　“好像是他！” 　　“奇怪？他怎么被一柄剑追？” 第135章 　　阳泽亦发现了前方乌泱泱一大群青华仙兵。 　　而这群青华仙兵，全在两眼发亮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哪怕自己正在被一柄无华长剑追杀, 阳泽依然恼羞成怒，一手拿着自己那柄形如波浪的长剑挡住无华长剑, 另一首扬起，瞬间扫出一片形如海浪的剑光。 　　玩家们仿佛看到一道高达千尺的海浪扑来，他们才张大嘴巴, 那柄无华长剑竟然分出了第二柄, 拦在他们面前。 　　海浪千尺, 而无华长剑长剑对比之下，柔弱脆弱得好像一截朽木, 不自量力拦在海浪前, 只有被拍得粉碎一个下场。 　　但没有。 　　它并不锋利的剑锋一划, 却好像在玩家们前方划出了一道天堑, 海浪扑向天堑，就如扑向深渊绝谷, 哪怕勉强再向前了三丈, 最后也失去了气势, 无妨阻挡地心引力, 直直落入深渊之中。 　　阳泽师尊的一道波浪剑光, 能如水流绕过焦尸般绕过拦路者，阳泽或许学到了他师尊功夫的七八分，但他的水流却无可奈何, 必须依照地势而行。 　　这是波浪剑气的优点，也是弱点。 　　光是这一剑，就足以阳泽看清自己和无华长剑主人之间的差距。他终于不再挣扎，瞥了张大嘴巴看特效的青华仙兵们一眼，狠狠道： 　　“宫主，这些青华仙兵又不会真死，分明只是我们宫内的事情，何必叫他们知道！” 　　玩家们交头接耳。 　　“这是啥？剧情？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别的不说先录个像……” 　　“原来阳泽是反派？我之前看论坛上的分析，还以为轩辕剑宫是我们盟友呢，连女侠不是一直给我们帮忙么？” 　　“一个门派是我们盟友，不代表里面所有人都是我们盟友啊，你脑子里是只有二元论？” 　　“不要吵不要吵。” 　　“明明是他先吵！” 　　“所以打阳泽的是谁？” 　　“他好像说……是宫主，还是他们轩辕剑宫的宫主。” 　　“不是很重要的NPC嘛！” 　　“嚯，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吃瓜。” 　　“吃瓜吃瓜。” 　　他们声音嗡嗡嗡嗡，最后竟然说要吃什么东西，好像是把阳泽的遭遇当下酒菜了一样！阳泽哪里遭受过这样的侮辱，手里波浪长剑就是一动。 　　但下一刻，他的剑就被打飞出去，两柄无华长剑合二为一，握在一个突然出现的灰短发中年人手上。 　　“无宣而战，”应该只是随剑附上的昇明分身道，他浑身没有透出什么战意，反而眼神哀切，“阳泽，这就是你身为轩辕剑宫人的教养？” 　　“……这些仙兵不过是一些凡人神魂！”阳泽喝道。 　　“可真正的仙兵，也只是凡人神魂，”昇明道，“在各位真君麾下，在虚空妖魔人魔奋战。你又有何种理由看不起？ 　　“再说，”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之前问青华仙兵又不会死，为何杀不得。我反而想问，青华仙兵能复活重生，是以灵珠兑，青华道花的是他们的灵珠，而不是我轩辕剑宫的灵珠，你若不打算把灵珠陪给青华道，为什么就要让青华道支付这笔灵珠？” 　　“咳咳，”吃瓜玩家们有些没听懂这个新冒出来的NPC的话，问身边的人，“他在说什么？” 　　“他好像是说我们虽然能复活，但复活得青华道花钱，并不是对青华道完全无害，如果那什么阳泽不打算赔偿，就没资格杀我们？” 　　“哈？他愿意赔钱就能杀了？” 　　“一百上等灵珠杀你一次你干不干啊？” 　　“干干干！” 　　“呵呵。” 　　“讲实话，现在复活一次要五十上等灵珠呢，上次这NPC杀了开荒队的人，确实没赔钱。” 　　“这阳泽真不要脸！” 　　吃瓜中的玩家们又是一阵议论，虽然说话小声，但阳泽和昇明都一一听在耳里。 　　昇明只为青华仙兵们语气中透出的莽撞无畏而诧异，阳泽却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很不好看了。 　　这时，昇明继续开口，道： 　　“况且，阳泽，这真的只是我们宫内的事情，与青华道无关么？” 　　“当……！” 　　阳泽刚开口，吐出一个字，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哇——！” 　　这群公测玩家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人吐血，就像是看什么稀奇一样，叫出来。 　　昇明酿造的情绪，已是好几次被这群青华仙兵打断了。以至于这有着仙君心境的中年人都不由开始思考，青华道这群仙兵都是疯子的传言到底是假是真。 　　心里思考，他面上倒没有什么变化，只对阳泽道：“现在了，你还要在我面前撒谎？” 　　“我……” 　　“你师尊比你有骨气，在我找到他询问时，他也将大部分事情都据实相告，包括你帮忙送走进入昆源的许可令，引入那支灭门青华道的人马进入昆源一事。”昇明的话引起身后玩家一阵哗然，“现在，说出那支与魔神合作的人马到底来自何方，或者，像你师尊那样，紧抱你胸中大义，与我来战一场吧！” 　　阳泽终于是冷汗下来。 　　他张口说出一个字：“我……” 　　这个字才说出，阳泽本来阴柔的脸庞突然变得青黑狰狞。 　　本来万里无云的夜空之中，突然出现几朵乌云，一道雷霆劈下，甚至叫昇明来不及反应。 　　阳泽直接化为焦炭，死亡。 　　昇明这个术法，本身是以剑雨一个个点名全部的轩辕剑宫弟子，阳泽这个轩辕剑宫弟子突然不存，无华长剑和昇明的分身也跟着立刻淡去。 　　只是，在淡去之前，昇明仙君这道分身已经飞出一剑。 　　玩家们听到他喝道：“……是你！吴浩言！！！” 　　而远方山林中，电闪雷鸣，轰然阵阵，无华长剑飞到一半，就已经叫数道雷霆狙落。 　　将这道分身的全部力量，都灌注到这一击，打下一个元婴，昇明十拿九稳，却不曾想，没有成功。 　　青华叛徒吴浩言竟然已突破元婴，羽化成仙……他是在哪里突破的，为何整个昆源一点动静都没有？ 　　昇明这道分身感到奇怪，但他只剩下淡淡一道虚影，只好告诫周围青华仙兵道： 　　“快去通知尔等掌门！” 　　话音落，这最后的虚影也消失。 　　回归本体之前，他看到的，竟然是这些青华仙兵群情振奋，喊着他听不懂的口号——砍布施啊——前仆后继，向电闪雷鸣处冲去！ 　　*** 　　金汤大阵，绝壁之上。 　　一道道点名自家弟子的无华长剑飞回来，归于昇明手中。片刻，这位昆源界眼下唯二的仙君，蓦地睁开眼 　　袁长老不知事情如何，见他睁开眼，紧张道：“宫主！” 　　昇明沉默。 　　袁长老又喊一声：“宫主？” 　　昇明叹了一口气。 　　“小袁啊，”他道，“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这个宫主？” 　　袁长老闻言皱眉。 　　“难道是那些不肖弟子说了什么话？宫主，你莫要伤心……” 　　“不，不是，”昇明挥了挥手，叹道，“他们那些话，动摇不了我。只是，现在的青华道掌门，年纪轻轻，却能让那么多人为他赴死，哪怕不是真死，这种御下之能，让我自相惭愧啊。” 　　袁长老：“……” 　　袁长老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上次摆放青华山时所见种种。 　　“宫主，”他诚恳道，“我觉得是那群仙兵脑子有问题。” 　　昇明奇怪道： 　　“有问题到遇到仙君也毫不畏惧，呼朋喊友上前厮杀？” 　　“这……” 　　连袁长老也觉得青华仙兵未免太大胆。 　　两人并不知道玩家们根本搞不懂仙君是个啥玩意儿，不禁陷入感叹中。 　　这群仙兵虽然力量弱小，但光是这番气势，都能让青华道继续稳坐昆源前三仙门！ 　　“今后绝不可小觑那位夏掌门。”昇明道。 　　袁长老想起夏炯那个不正经的样子，嘴角一抽。 　　两人感叹，动作未停。 　　分出去的全部无华长剑，都已经回归昇明手中，他手执长剑，竖在眼前，以指腹轻轻拂拭，低声念道：“拭去浮尘——” 　　长剑雾蒙蒙的无华表面，竟然随他拂拭，像是一面蒙上水汽的银镜般，被擦干净了！ 　　变得光亮如镜的剑身，倒映昇明仙君的一只眼睛。 　　他随之念出后面半句： 　　“——明镜见己！” 　　*** 　　“……好强盛的剑意。” 　　这头，刚从裂缝中走出的黑肤之人，抬头就望向了绝壁方向。 　　“不是说这昆源界的昇明羽客仙君也就那样？难道是他以前藏拙了么？烽。” 　　守在种魔坛前，烽吊儿郎当向新出现的这位一拱手，道：“炁大人。” 　　魔神之上还有大魔神，虽然不及七圣二祖，但在战斗上较之仙人们，并不差什么。 　　这回三个种魔坛齐齐爆发，对昆源天膜造成的压力极大，造成的裂缝宽度，甚至容允大魔神通过。 　　三个位于不同方向的种魔坛，就是三个大魔神。 　　如此一比较，很显然，上次的天魔破碎，不过是为了找到云中匙的佯攻罢了。 　　面对大魔神炁的提问，烽两手一摊，回答：“那昇明老儿之前确实不咋样，大抵是被青华道掌门清武打击习惯了吧，但刚才突然来了一发大的，现在又突然变强……为何如此，我也不知呀？” 　　炁本身也没想要从烽那里得到答案，稍稍感应，就笑了起来。 　　“他往这边来了。” 　　话音落，炁一个跳跃来到空中，挂着恐怖狞笑，向昇明的方向飞去。 　　不过，才飞没多久，还没见到昇明，他就看到另一样奇怪的物什。 　　这物什向着他飞来，通体绿色，看上去，像是一根又粗又长，又粗又长的，原木—— 第136章 　　不久之前，青华山。 　　燕京的难民和流民们, 都觉得燕京重建的速度很快, 但讲实话, 他们会这么觉得，只是因为他们没看到青华山变化的速度。 　　毕竟在燕京主持事务的, 只是夏炯001，而留在青华山的，则是夏炯、夏炯002、夏炯003、夏炯004、夏炯005, 和夏炯006…… 　　以及百万公测玩家。 　　又如果说, 正在重建的燕京, 已经树立起了几座标志性的建筑——比方说网吧——那么，在青华山脚下, 环绕那座湖泊, 现在已经能见到一座城市的雏形。 　　——一座从未出现在这三万诸天过、规模可比拟蔚蓝星几个人口上千万顶级大都市的, 城市雏形！ 　　这每一块砖头, 每一撇水泥，都是公测玩家们的血汗啊！ 　　要在青华山山脚修建城市, 夏炯是早就准备这么做了的。 　　毕竟随着公测开始, 进入游戏的玩家会越来越多, 而青华山将来还要招收真正的弟子, 实际上是没有那么多地方放玩家的。 　　夏炯当然没有直说要把玩家赶走, 他只说…… 　　“你们想不想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房子？” 　　公测玩家们：“？” 　　公测玩家们：“！！！” 　　然后他们就像工具人一样来给他干活了。 　　当然了，夏炯毕竟也不是什么恶魔，搬砖修房子一类的任务, 强度并不高，只是几个很容易完成的日常，给个贡献值也很不错，还是限量的，有效避免了公测玩家们每天十二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全部浪费在搬砖上，让公测玩家们众（yuan）口（sheng）交（zai）赞（dao）。 　　不管怎么说，哪怕控制着搬砖任务时间，但公测玩家巨大的数量，还是让这座城市像是惊蛰时节的植物一样，飞快长了出来。 　　同时，夏炯和国家——不只是华夏——的交情也飞快建立，在这座尚未命名的城市之外，不同方向，两个遥遥对立的军营，也建立了起来。 　　暂时之间，一个属于华夏，一个属于魅利坚。 　　普通玩家不知道这么多，只以为有两个公测玩家的社团——粉红泡泡社和自由社——趁着内测玩家的几个社团去燕京开荒，躲在新手村猥琐发育，最后竟然抢先完成了社团隐藏任务，拿到了社团驻地。 　　当时整个游戏很是轰动了几天，甚至一些传统媒体也不知什么原因报道了这件事，标题是《国人玩家社团在众多竞争下抢先完成任务，获得驻地》，但整个报道的语气风格仿佛华夏男足千辛万苦竟然拿到了世界杯第一名。 　　要不是夏炯亲自和粉红泡泡社以及自由社做的PY交易，他可能就信了。 　　不过，此刻。 　　三枚不同的地对地导弹，两枚从粉红泡泡团的驻地，一枚从自由社的驻地，发射。推进器喷火，以十马赫的速度，向三个标记处的地点飞去。 　　“我们使用的是轻型高级惯性制导加……那么多专业术语大概小夏同志你也听不懂，总之，你了解这是一种惯性制导导弹就好了。惯性制导导弹的优点是不需要卫星或者其他设施辅助定位，正好适合这边的情况。缺点则是误差较大，我们会尽量修正，但相比于其他误差只有几米的导弹，惯性制导导弹误差可能高达几十米到百米内……” 　　狄政委狄航生这么说。 　　“但三个种魔坛位置，是通过青华山上空与全昆源灵脉连接的灵脉中枢的波动，对比昆源界地图计算出来的。这种位置计算方法还是第一次使用，必然误差很大，两者误差叠加，可能导致最终落点和种魔坛的距离相差达到一两公里左右……” 　　夏炯举手：“所以为了能打击成功，不如我们再来一发？” 　　狄航生：“你到底知不知道一枚导弹多少钱啊小夏同志？！” 　　夏炯眨了眨眼。 　　“我知道啊，”他笑眯眯道，“但现在不是你们出钱嘛？” 　　狄航生；“……” 　　狄航生想吐血。 　　但夏炯也说得没错，虽然三枚导弹以及发射这三枚导弹的一系列配套设施，是通过传送门从蔚蓝星运送过来，按理说都是谨慎动用国家资产，但在这一次与青华道、魅利坚的联合“军事演习”上，作为参与方打个炮，总不能让青华道出钱。 　　狄航生并不是不明白，就是，小夏同志站在这里，一个劲撺掇他们再来一发导弹的样子，真是太贱，贱得人想打他。 　　这孩子没有在娱乐圈继续混下去的原因，绝对是怕被人打断腿吧？ 　　狄航生才冒出这个想法，就见到笑眯眯的夏炯突然一愣神。 　　“撞上了。”他道。 　　狄航生跟着一愣，猛地转头，问导弹发射车上的火箭军士兵：“抵达目标地点了？” 　　“报告政委，没有，”导弹发射车上的士兵飞快敲打电脑键盘，同时回答，“目标A距离我方驻地约七百一十一公里，距离灵珠改一号抵达目的地还有二十八秒——” 　　“是撞上魔神了啦，”夏炯，或者说夏炯002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 　　*** 　　只要三分多钟，就能跨越七百一十一公里的灵珠改一号，就要与炁插肩而过。 　　虽然不明白这根速度极快的粗大原木到底是什么，但它正直线朝着自己背后，也就是种魔坛方向飞去，这点炁还是看得出来。 　　黑肤白发，身上只以虚幻魔甲遮掩了一点，毫不在意将大片皮肤，和皮肤上细密复杂金色纹箓裸露在外的炁，抬手就是一道猛烈的飓风成型。 　　若有人在此看到这一幕，必然要喊一声恐怖如斯，因为他并非像是逍遥道修士那样，操纵灵气引导了周围气流。飓风会出现，只是因为他抬手那一下，挥出的力量实在太过巨大，而造成的附带影响！ 　　不过炁显然对自己这举手投足就引起天地巨变的模样早已习惯，再一挥手，数道恐怖的龙卷就向那根圆棍撞去！ 　　但在这数道龙卷风拦住原木之前，一道如镜剑光就已经把龙卷劈散。 　　炁一回头，就像他之前遥遥注意到昇明一样，也遥遥注意到他的昇明仙君，已经赶到。 　　虽然同样不认识那根又粗又大的原木是什么，但昇明觑到了原木上的青华道重瓣荆棘图徽，想也不想，直接拦下炁的攻击。 　　炁虽然想要再拦，这根原木比十马赫还快，也就是说，比三点五公里每秒还快的速度，已经在瞬息间将他甩在原地。 　　而且，就在眼前，同样留在原地的，还有威胁更大的昇明仙君…… 　　炁神识微动，远去的那个粗大原木，灵光很微弱，他只感觉到两点灵气，就算它去的目标是种魔坛，也碍不了什么事。 　　思考这些不过瞬息，下一刻这黑肤白发的魔神就已然回神，魔气狂涌，叫他四肢都长成粗大狰狞的魔化兽爪。 　　“昇明羽客仙君是吧？”他打招呼道，“你好啊！” 　　一边说，他一边扑了上去。 　　而昇明仙君也以如今亮似银镜的长剑，倒映出大魔神来袭的身影。 　　一头灰色短发的男人挥剑喝道： 　　“魔神！你有七罪！” 　　*** 　　夏炯002回过神。 　　“没事了。”他道。 　　狄航生松了一口气。 　　导弹发射车上的火箭军士兵道：“还有二十秒——” 　　灵珠改一号距离目的地A还有七十多公里。 　　同时，距离烽所在种魔坛十公里不到的地方。 　　一般来说，种魔坛会选择在没有灵脉的诸天界灵气薄弱之处，但很显然，为了隐藏种魔坛位置，这回在昆源界行动的魔神们，并没有选择最适合的位置来布种魔坛。 　　第一次在燕京，就是有灵脉通过的地方，这回爆发出来的三个种魔坛，位置也一样。 　　就在十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条不大的灵脉如星河蜿蜒通过夜空上，而下方，便是一个小仙门的仙山道场。 　　这小仙门全门上下，不过十来个人，其中，他们的掌门，是门内唯一一个金丹修士，却也籍籍无名。 　　若这位掌门报出名号，恐怕只有曾经的青华道掌门清武仙君，能一口报出他来历。 　　一炷香之前，这个小仙门的所有人都还在无所事事。金丹掌门算着能不能从仙盟那里搞点灵珠来，一些年轻弟子则算着以前段时间累瘫这个理由，从掌门那里多诈一些零花钱和假期。 　　这个小仙门，说是仙门，实际上只是一大家子而已，所有门人都有血缘关系。 　　就在这一大家子以为昆源界种魔坛已经解决，不会有什么祸事的时候，在他们家门口，种魔坛爆发了。 　　“掌门！祖师爷的神像——” 　　“带个牌位就够了！别收拾了，现在就和我走！” 　　唯一一个金丹境界的小仙门掌门咆哮道，手里拎着两个小娃娃，胸口兜里还兜着一个婴儿。 　　“掌门！小艺好像不在山上！找不到他——” 　　“……”小仙门掌门简直要一口血吐出来，但作为主心骨，他还是喝道，“我知道了！走！都上法宝！” 　　甚至不用回头，就能听到远方树木倒塌，兽群奔腾的喧闹声。 　　要来不及了，哪怕还有一个家人没找到，小仙门掌门还是直接开启了飞行法宝。 　　就在飞行法宝启动的一瞬间，一个影子从他头顶掠过，方向正好与小仙门的人相反。 　　小仙门掌门全神贯注控制飞行法宝，要以最高速逃亡。但这个飞行法宝上的其他人，视线都下意识跟着那个影子，转头看着它掠过他们，然后眨眼落下。 第137章 　　年纪最小的那个仙门弟子只来得及出一声。 　　“那是——” 　　然后，在原木落下的地方, 一个直径三四里的光球闪烁亮起, 其光芒之剧烈, 照耀得整片天地宛若白昼。 　　直接目睹这个光球的几人更是惨叫一声，捂住眼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光芒如海浪, 呼啸淹没所有，而伴随这光芒，方圆百里的树林植物, 都像是一瞬千秋般, 飞快长出新枝嫩芽, 于风中舒展。 　　本来在侵染它们的魔气，一瞬间就被这光亮清理干净。 　　新长出的嫩叶柔枝吞吐清净灵气, 其浓厚, 甚至能让凡人也看到那焕发微光的淡青色泽。而原木落点的百里范围内, 刚从天膜裂缝中出来的妖魔人魔发出哀嚎, 它们身躯上魔化最严重的的部位竟然长出黄金般的藤蔓，扎下根去, 呼吸间就把坚不可摧的魔化皮肤撑开了一条裂缝。 　　妖魔人魔大吼着伸手去拔, 但迟钝的魔化部位虽然没什么感觉, 它们其他魔化程度不深的器官还保留着痛感。它们一触上这些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黄金藤蔓, 皮肤上就被烫起了火泡, 然后雪白火焰自接触点燃起，瞬息就将这些妖魔人魔烧成了焦炭。 　　如此，从原木落下开始, 时间才过去一个呼吸！ 　　一个呼吸后，随高温膨胀而出现的空气泡，才形成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扫去。在这冲击波下，焦炭似的妖魔人魔们被折断，被碎裂，比一根燃尽了的火柴还要脆弱。 　　逃离中的小仙门众人，因为没有魔化，倒是逃过黄金藤蔓的焚烧之苦。但冲击波可不分敌我，瞬间就这蓬船似的飞行法宝给掀飞，吹了出去，就像吹飞一张纸那样轻易。 　　蓬船里的小仙门众人啊啊啊啊啊啊惨叫，要不是蓬船上有防护，恐怕早就被甩了出去。 　　这个时候，原木爆炸的轰鸣，才响彻这天地间。 　　“轰——！！！” 　　挂在小仙门金丹掌门胸前布兜里的婴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金丹掌门的妻子给那几个直面爆炸的小孩治疗眼睛，神色同样不乏惊恐，在轰鸣中对着金丹掌门道： 　　“那是什么？！“ 　　如果金丹掌门不是修行之人，恐怕根本不能听清她的话。 　　但他根本没时间回答，光是竭力稳住蓬船，没有让蓬船一头拍在地上，就已经耗费掉这位金丹掌门的全部力气了。 　　几个呼吸后，他终于是让蓬船较为平稳地落到一处山坡后，那巨大到仿佛有谁把整个世界当铜钟那样敲打的轰鸣声终于消退。同时，等蓬船外随冲击波狂舞的碎石焦炭，噼里啪啦敲打蓬船防护的声音不再那么密集，这位金丹掌门终于有功夫去查看家人弟子们。 　　“那是什么？”他妻子惊恐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不过好像在上面看到了青华道的标志？” 　　金丹掌门说，但他其实也无法理解。 　　“青华道？” 　　“不是被灭门到只剩下几个人了吗？” 　　“好厉害……” 　　“毕竟是我昆源曾经的第一仙门啊，那到底是什么法宝？威势堪比仙君了！” 　　他们交流间，狂风又起。 　　这回不是向外的冲击波，空气和灵气倒转头涌动，像是刚才那原木的落点处，出现了一个洞，在疯狂吸取。 　　蓬船里众人连忙抬头望去，接着，纷纷瞪大眼睛。 　　就见原木落点处，一颗巨大的黄金树拔地而起，正是这颗高达数百米的黄金树在疯狂吸取周围灵气，才让灵气和风倒卷。 　　小仙门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过了好久，那棵黄金树还在不断长高，到达了一个可以用里形容的高度。它树冠亭亭如盖，如一把大伞遮蔽了小半边天空。而在这在树冠之下，哪怕刚才还有勉强幸存的妖魔人魔，也在金光下化为了灰烬。 　　“掌门，”一个弟子问，“天膜裂缝和种魔坛怎么样了？” 　　“……不知道，”金丹掌门正在努力感觉，“没感觉到魔气……” 　　“难道那个种魔坛已经让青华道解决了？” 　　“不愧是青华道……” 　　“我们还跑么？” 　　“小艺还没找到呢，要不要回去找小艺？” 　　小仙门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他们的掌门还要一手安抚着正大声哭的婴儿。 　　他一个术法下去，让自家徒弟和徒媳的这小儿子舒服了一些，才道：“既然大部分妖魔人魔已经被消灭了，那这样，蕙娘，你先带着门人去金汤……不，燕京……不，你们直接去青华山。我回去找小艺。” 　　他妻子皱起眉，似是担忧，但还是点点头，伸手把金丹掌门胸前布兜解下，挂在自己身上，然后又让金丹掌门把还是婴儿的徒孙放进布兜。 　　片刻，蓬船重新起飞，向着东北方向的青华山行去。 　　从蓬船上下来的金丹掌门则原路返回，很快赶回自家仙山，站在山头往种魔坛那边一望，先倒抽一口凉气。 　　就见，二十里外，种魔坛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了一个至今三四里的光滑圆坑。而那棵依然在不断生长黄金树，就从圆坑底部长出，如今已一眼看不到顶。 　　如此，哪怕天膜裂缝并未随着种魔坛消失而完全消失，也没有几个妖魔人魔能通过裂缝进入昆源。 　　“那一根东西飞过去的时候，可没感觉到什么灵光啊？” 　　金丹掌门暗自惊讶。 　　一定要说的话，差不多是灵珠的感觉，比良品灵珠的灵光更强一些……总不可能，是优质灵珠吧？ 　　应该不会吧？ 　　青华道就算是个狗大户，也不至于把优质灵珠拿来砸？ 　　*** 　　“优质灵珠砸起来，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挺远的地方，竟然逃得一命的烽也在遥望呢喃。 　　上次青华道竟然率先干掉了从天膜裂缝入侵的妖魔人魔大军，事后烽当然不会不做调查。连贞有把她经历的一切报告给轩辕剑宫的长老们，而通过某一层关系，烽勉强也了解到了一些。 　　所以烽知道，青华道战场上之所以一锤定音，好像是靠砸了好几枚优质灵珠。 　　之后他还去了战场上检查，确认了砸优质灵珠的确威力惊人，并且对魔气有特攻，威力可以说是会翻倍。 　　但就算翻倍，种魔坛周围有魔阵，按理说不至于造成如此场面。 　　当然，烽不明白，就算是一个西瓜，以一万两千六百公里每小时，也就是约三点五公里每秒的速度砸下来，光是那个动能就足够强大。 　　“青华道那个新掌门还有他的仙兵，倒是真的搞出了一些奇怪东西啊。”红发黑肤的魔神捏着下巴，自言自语，“不论他们是怎么隔着这么远打过来的，他们能打中这个，另外两个种魔坛恐怕也处境不妙……” 　　这次被安排前来的，有两个大魔神，主要是为了对付昆源界的昇明羽客仙君和黄楼羽客仙君。按理说，是他们这边强一些，但谁能知道，昇明这老头儿竟然临阵前心境突破了？ 　　“不过，目标是云中匙的话，倒还没有完全失去机会……” 　　烽如此想，略一思忖，金圈一扬，向燕京奔去。 　　*** 　　同一时刻，青华山，朴阳峰。 　　夏炯本体在太极台上。 　　因为朴阳峰如今不是随便哪个玩家能进入，所以这次活动，他也不需要在这里当转播中心了。 　　不过此刻，朴阳峰上并不是没有玩家。只要抬眼望去，就能看到，一个个在花青道袍外套一件白大褂表示自己是研究人员的玩家，正在太极台周围奔走。 　　要说为什么有这么多研究人员在这里，还是前段时间星鲸程序组组长苏琴的一个疑问。 　　“老板，”当时她说，“我已经知道你这个游戏是真的了。” 　　“嗯嗯嗯，”夏炯连连点头，“知道了，然后呢？” 　　“我就想问一下，我们游戏的服务器，实际上应该不再贵云大厦机房那边吧？” 　　苏琴语气笃定，事已至此，夏炯当然也不瞒她，带领她参观了他们的土豆服务器。 　　苏琴：“……” 　　即便是一直都表现得很淡定的苏大神，面对这一个个灰扑扑的土豆，也不禁世界观崩溃了良久。 　　作为一个程序员，她比夏炯和曲忘生更能明白这些土豆服务器有多逆天，所以也更无法接受眼前这些。 　　不过苏琴勉强还是撑过了这一波世界观暴击，道：“所以，既然有这么多服务器了……老板你应该明白，一般的服务器，是能当电脑主机使用的吧？” 　　夏炯：“咦？” 　　苏琴问：“要是给这土豆……这东西，连接上屏幕和键盘，我们能直接把它当量子计算机使用吗？” 　　这可真是个好想法，于是一只来自官方的量子计算机研究团队也入驻了天侠。 　　此刻，在这太极台上，他们使用的，就是这个团队的研究成果。 　　——采集灵脉中枢的信息输入量子计算机中，运算得出目前全昆源的灵气变化趋势。 　　三个种魔坛的位置，就是靠这个变化趋势结合昆源界地图计算出的。 　　现在，这里的研究人员正通过计算结果，判断他们发出的三枚导弹爆炸后的威力。 　　“这威力和范围，说是核弹头也差不多了……” 　　“但没有辐射，只散发开了灵气，灵气果然也是一种辐射吗？” 　　“那些异象又要怎么解释？和蔚蓝星的核弹完全不同啊。” 　　“这次试用的灵珠改一和灵珠改二，确实是将优质灵珠当核材料那样起爆，既然起效，就说明灵珠本质上就是一种核燃料。” 　　“田里长出来的核燃料……对不起，让我缓缓。” 　　“交给高能物理组那边头疼去吧，灵珠和灵气到底是什么，是他们的研究范围。我方的灵珠改一和灵珠改二成功爆炸，目标AB的魔气反应都变得微弱了。目标C……” 　　“是魅利坚的。” 　　“他们的导弹好像是半路被拦下了。” 　　“这可是导弹哎？这边又没有导弹防御系统，本拦下了你敢信？” 　　“三万诸天人的个人战斗力真是不可忽视……” 　　“啊！魅利坚那边发射了第二枚！快采集数据！” 　　这些研究人员们叨叨絮絮，在他们中间，夏炯坐在一堆堆可以拍科幻片的器材间坐忘存想，双手合十，十指指根的十枚金环微微发亮，向虚空中发出无数丝弦。 　　算珠术已经启用，不过这回，他让大脑和土豆……不是，是和量子服务器连接了。 　　他没有睁开眼，却以俯瞰的姿势，从高空看着青华山。 　　还有，燕京。 　　燕京。 　　被BOSS又一个群攻杀死，公测玩家花泽韭菜再次复活。 　　冲出去前，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上面显示的死亡次数，和活动后需要支付的复活，不由眼前一晕。 第138章 　　玩个游戏把自己玩成负资产，这绝对不是花泽韭菜进天侠的目的。 　　但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 　　花泽韭菜虽然是公测玩家, 但说实话, 在当初《天侠》的大部分信息还扑朔迷离，舆论上神风占据上风, 无数人因为头盔安全问题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时，他就旗帜鲜明站在《天侠》这边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天侠是全球第一款神经连接网游, 真实度还做到了所谓的百分之九十九。 　　全球第一款神经连接网游！ 　　真实度百分之九十九！ 　　天啊！这难道不是小说和动画漫画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吗？！ 　　小说里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上演……他已经感觉到了, 那是时代的浪潮！只要他能成为主角！ 　　实际上, 关于《天侠》作为第一款神经连接游戏就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九真实，并且毫无CG感, 等种种魔幻之处, 至今还会在蔚蓝星的各大平台媒体上引发讨论。不过, 暂时之间, 星鲸使用的技术有出处，星鲸公司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新公司, 几年前星鲸工作室总制作人范益春被采访的视频只要搜索就能看到, 视频里面的男人只有些秃顶, 并不是外星人。所以大部分理智的人讨论一下, 感叹一下如今技术发展真是越发魔幻之后, 就把这些奇怪的点放过。 　　……但还有一些人没有。 　　花泽韭菜就是这类人之一。 　　而外界对花泽韭菜这类人，其实有一个统称。 　　那就是，中二病。 　　中二病的花泽韭菜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 反正他就是认定了，不管这个技术名义上是谁的，星鲸工作室实际上一定采用了某种黑科技！而《天侠》这个游戏，也一定隐藏着什么超出现实的事物！ 　　游戏里所有NPC都有近似真人的反应？游戏里甚至找不到相同的两片树叶？好，没错了，《天侠》这个游戏背后一定存在着一个真实的世界！ 　　而他，终于获得了真正前往一个异世界的机会！ 　　那是异世界啊！！！ 　　《天侠》消息刚传出的那几天，花泽韭菜天天傻笑。 　　面对这样的中二病，哪怕官方一直悄悄用各种手段消灭类似说法，也没能改变他的观点。 　　花泽韭菜没有在亲朋好友那里说出他的结论，主要是，以前他自称黑暗之神XXX的时候，总被亲人好友一通嘲笑。在那之后，花泽韭菜就学会了隐藏自己……而且啊，要是把这件事到处乱说，别人知道后也来和他抢夺机会怎么办？ 　　也为了能抢到机会，内测期间，花泽韭菜态度非常认真地，准备着进入《天侠》的各种事项。 　　可惜，直到内测结束，他也没有中奖拿到一个游戏头盔。 　　这不要紧。 　　无论如何，内测结束公测开始，就代表着SW2全球开始发售了！ 　　从断定《天侠》不是个简单的游戏后，花泽韭菜就一直在省吃俭用，努力打工，在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一分钱资助的情况下，全靠自己的打工工资，买到了一台SW2。 　　作为百万公测玩家之一，花泽韭菜终于进入了天侠！ 　　然后惨遭滑铁卢，在公测第一天，连一亩灵田都没抢到。 　　一直为进入《天侠》做准备的花泽韭菜可是知道的，天侠玩家在游戏里最宝贵的资产，不是装备，不是技能，而是灵田。 　　没有灵田，他就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计划书，在这游戏里一步一步发展下去了！ 　　公测第一天的花泽韭菜痛不欲生，差点怀疑起自己的主角身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总而言之，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事情，他后来还是积攒起了一批灵珠，虽然比不上那些大佬，但在公测玩家中，也算个富豪。 　　甚至，他卖掉自己的一些灵珠换人民币，虽然只小心翼翼地卖掉了一点点，可就这一点点，已经让他赚回了当初买SW2的钱。 　　一般人只觉得灵珠和现实货币的兑换率十分魔幻，《天侠》这个公测后就一直被抨击游戏性不足的游戏简直火爆到不科学。但在花泽韭菜看来，这可是《天侠》不同寻常的又一力证！ 　　于是花泽韭菜更加努力，无论是什么任务都认真完成，任务之外的游戏时间，努力打怪学习战斗，然后做广播体操练级。 　　其他玩家练级，是因为进入神临状态后，那种对自己身躯了如指掌的感觉的确非常爽，爽得人停不下来。花泽韭菜练级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变强，变强，变强。 　　花泽韭菜坚信，只要努力练级，就算是在蔚蓝星，他也能获得超能力！ 　　因为他练级真的比大部分玩家用力刻苦，加上论坛上还有内测玩家总结的心得，哪怕公测开始才几周，但他也升到了六级，是公测玩家里顶尖的一批了。 　　而作为公测玩家里顶尖的一批，花泽韭菜终于获得了参加活动任务的资格，站在了新地图上。 　　今天，就是他花泽韭菜，扬名立万的起始！ 　　他这么想，然后在活动里欠下了五位数的复活税。 　　……嗯？哪里不对？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那个负数，花泽韭菜头晕脑胀。 　　这时候，他队友也复活了，一眼看到呆呆傻傻站在那里的花泽韭菜，奇怪喊道：“韭，咋？你尿裤子了，要下线洗裤子？” 　　“……都说了我上次不是尿裤子！” 　　因为不太会用，所以只规规矩矩美颜了几分，但因为身高不能修改，游戏里外表看上去像个十四十五岁初中生的花泽韭菜叫出来。而他的队友，一个能用美颜把自己外表捏成古神脸①的玩家摊手道： 　　“这不是前天你自己下线前说，自己忍这一泡已经忍了一个多小时，要尿裤子……” 　　“我没有真尿裤子！” 　　“不要紧，没人会笑话你的。自从天侠这游戏开始公测，玩家尿裤子的事情还少吗……” 　　“可我真的没有尿裤子啊大叔！” 　　花泽韭菜之所以叫自己的队友大叔，不是因为他队友已经是个老男人，而是因为他队友的ID就是废材叔。 　　能和花泽韭菜组队，废材叔显而易见也是一名中二病患者，两人都是坚信《天侠》背后隐藏着什么大秘密的阴谋论者，在游戏里遇到后一拍即合。 　　当然，废材叔喜欢逗人这点，花泽韭菜实在难以接受。 　　年轻人发现尿裤子这个梗简直过不去了，只能使用绝招，转移话题：“我是在担心复活税……” 　　听到复活税三字，打HIGH了都忘记这件事的废材叔也摸出手机，低头看。 　　一看之下，废材叔脸色一白，差点没拿稳手机。 　　“这……” 　　手机上这个巨大的数字，简直卖了废材叔游戏里的全部资产，也还不起。不过废材叔到底比才十八岁的花泽韭菜多一些阅历，片刻后定了定神，道：“韭，你别慌，之前内测的几次大活动里，复活税是可以用贡献值报销的啦。” 　　“可是，”花泽韭菜提醒他，“内测的时候，灵田的租金还只要一两百，技能也不是只能租不能买……” 　　“别说了，”废材叔说，“我不听。” 　　他这么说，站在请仙兵法坛周围的复活人流里，两人面面相觑。 　　“好吧，如此下去是不行，”废材叔叹气开口，“这次的BOSS，我们得换个方法干。” 　　花泽韭菜点点头赞同。 　　不过，他也想不出应该换什么方法干才行。 　　按照游戏任务的提醒，在之前阳泽被杀那段剧情最后，一头灰短发的轩辕剑宫什么宫主在消失前，曾喊出BOSS的名字。 　　吴浩言。 　　当时玩家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接到了新任务。 　　【危机重重燕京！ 　　身为暂时处于青华道管辖下的星鲸特殊外派部队成员，你们应该研究过青华道的历史，对吴浩言这个名字有一点印象。 　　吴浩言吴长老，是青华道如显峰雳霆殿殿主，也是掌管青华道刑罚之人。 　　在那三日，吴长老应该和其他的青华门人一起死去。青华山红枫谷里，甚至立有他的墓碑。可是，他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在阳泽即将说出青华道惨案的幕后凶手之一时，将阳泽灭口？ 　　青华道夏掌门希望得知那一日的真相，请诸位天侠协助擒住吴浩言。】 　　【抓住吴浩言（0/1）】 　　【注：吴浩言境界在元婴或更高，请天侠估量自己实力，谨慎处理】 　　“嗯？不对啊。” 　　废材叔一挑眉，他那张古神脸看得花泽韭菜再次一阵眩晕。 　　不过花泽韭菜现在也习惯他队友这张脸了，移开视线问： 　　“哪里不对？” 　　“虽然玩家伤亡很大，但我们确实把BOSS拦住了，没让他进入燕京，对吧？” 　　废材叔问。 　　“都伤亡这么大，还让BOSS跑进燕京，那还了得？” 　　花泽韭菜疑惑道。 　　“按照任务提示，这个BOSS可至少有元婴期！”废材叔道，“曲长老就是元婴期。韭，你仔细想想。曲长老要是想进入燕京，玩家死再多能拦住？” 　　“可我们确实是拦住了……啊！” 　　花泽韭菜反应过来。 　　面对这种战力对比BUG，一般玩家可能把它当做剧情需要和设定就放过去了。可花泽韭菜和废材叔都是“知道”天侠是个真实世界的人，所以他们也知道，这个游戏里没有所谓设定，也没有BUG。 　　在一个没有设定和BUG的世界里，他们一群弱鸡玩家拦下了元婴期的吴浩言，确实很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 第139章 　　燕京周围，流民难民居住的圈子里。 　　一面面荧屏悬浮树立在流民难民面前, 上面正在播放着叶蔺玉带领美术组——按照公司规模, 或许应该叫美术部了——视频小组剪辑修改过的《水墨战棋》游戏CG。 　　这说是游戏CG, 实际上和一部小电影也差不多了，后来双霜舞也来以风雨道术法再次修改, 并身替主角，将这游戏CG，升华成了“大作”。 　　“大作”只是风雨道修士一种特有的术法载体。 　　一个画师, 有自己的大作；一个诗人, 也有自己的大作。风雨道修士, 无论是以舞入道，还是以乐入道、以棋入道, 都会有“大作”在手, 不然, 也称不上风雨道修士了。 　　而要说“大作”有什么功效, 用游戏术语讲，其一, 就是自带集中效果。 　　一个个圈子里, 本来像是死猪一样的难民们, 在听到音乐声和各种特效声后, 不知何时起, 慢慢睁开了他们焕发微微红光，显得十分浑浊的眼睛。 　　犹如空中画卷的荧幕高高悬挂，哪怕他们只是躺在地上, 也能看到荧幕上的景象。随着剧情不短进展，渐渐的，主角的身姿，或者说，双霜舞双姑娘的身姿，清晰倒映在他们微微颤动的眼眸里。 　　音乐声回响，尚未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这群被植入了心智魔种的可怜人，又陷入了新的幻境。 　　他们像是在梦中，以主角的视角参与进一段冒险。 　　虽然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但就像真正的梦境一样，主角知道的所有知识，他们自然而然也能获知。 　　很多人都做过类似的梦，在梦里，他们莫名其妙就知道谁是谁，知道那些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东西又是什么，哪怕他们明明没有被人告知，但他们就是知道，并且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 　　所以，现在，这些陷入混沌，几乎丧失自我的人想…… 　　对，没错，我是一个…… 　　我是一个兽绘郎中。 　　我正在…… 　　我正在寻回自己青梅阿珂的路上。 　　当他们产生这样的念头后，哪怕他们的眼神依然呆滞浑浊，但那隐隐焕发暗红微光，令人不安的混沌感，反而悄无声息的消退了。 　　“然，这似乎只是取巧之法？” 　　燕京中央的请仙兵法坛上，不久前巡视了一圈，刚刚才返回这里的曲忘生问。 　　一边问，他一边对正全神贯注的双霜舞双姑娘点头示意。 　　双霜舞依然是那副打扮，穿橙红舞服，上半身只着抹胸，露出香肩藕臂，双手合在胸前，手指不停变幻，在空中留下残影，若不仔细看，会只当她在轻盈跳跃转圈，手里还捧着一朵芙蓉。 　　就像夏炯可以用跑卡丁车来代替坐忘存想，以舞入道的双霜舞也能用跳舞代替，不过她现在并没有全神贯注地修行着，这般动作，只是为了能更轻松地牵扯无数被植入心智魔种流民难民的心灵。 　　一旁的夏炯001，身为整个坛法的主导者，按理来说也该配合双霜舞做一样的事。但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只是在很普通地摸着鱼，玩《水墨战棋》。 　　“也不能说是取巧吧，”他一边玩一边说，“师兄你不是说过嘛，心智魔种的原理，就是先从意识上侵蚀人，让人在混沌中产生自己是魔的错觉，再让他们入魔。所以我想，哪怕他们没想起自己是谁，但只要不觉得自己是魔，那不就行了？哪怕他们觉得自己是一头猪，一直在那里嗷嗷叫，但至少不会入魔了~ 　　“哪怕是双前辈这样的金丹修士，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这几十万人唤醒自我。可是，让这些百姓在观看游戏CG的过程中觉得自己是游戏主角，可比让他们一遍遍痛苦地在回忆中确认自我，容易多了，也快多了！“ 　　……但这么拔除魔种，很可能让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回自我啊。 　　双霜舞斜眼觑他。 　　而曲忘生恍然大悟，道：“师弟果真聪慧。” 　　夏炯001捂脸道：“我也觉得我很聪明，嘿嘿嘿~” 　　双霜舞：“……？” 　　你们这对师兄弟的这个反应是不是哪里不对？ 　　感觉奇怪的她刚要分心去看一眼那对师兄弟，突然听到另一人开口，道： 　　“原来如此。” 　　双霜舞蓦然一僵，曲忘生和夏炯001也抬起头。 　　就见，一穿花青道袍，披翠色软纱氅衣，束混元巾，头戴莲花冠的中年道人，站在请仙兵法坛下方，正仔细打量夏炯001。 　　“吴浩言！”夏炯001大惊失色状，“你不是应该被仙兵们拦住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吴浩言闻言，刚要冷哼一声，却见夏炯001再度变脸。 　　坐在蒲团上的夏炯001放下游戏机，捏着下巴看他，道： 　　“唔……你应该没有傻到以为我会这么说吧？我青华道，前如显峰之主，吴浩言。” 　　“……” 　　吴浩言刚想放出的嘲讽，就这么被赌了回去。 　　不过他也不是只有一句嘲讽说，再次上下打量夏炯001，特别着重了一下他在蒲团上那一小混混般的不羁坐姿，道：“你这个模样，竟然也配当青华道掌门？” 　　“这个，我配不配当青华道掌门，关你什么事？”夏炯001满脸疑惑，“不管如何，反正你是不配当掌门的，叛徒。” 　　“倒是伶牙俐齿……” 　　吴浩言说，看夏炯001的眼神冰凉如刀，哪怕知道这里的只是一个分身，依然起了杀心。 　　但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一柄青色的三角法旗阻断。 　　这柄法旗不知是什么材质，似绸似金，上有云纹，仿佛符箓，变幻莫测。吴浩言曾见它出现在曲忘生手里无数次，从来没发觉这柄过高过大的法旗，竟然是云中匙。 　　云中匙可以调控天膜。 　　或者说，云中匙就是天膜的中枢和开关。 　　逍遥道救不了三万诸天，也救不了昆源界，但如果不用云中匙改变天膜，那昆源界的灵气，就会一直偏向逍遥道！ 　　所以要救昆源界，首先要拿到云中匙，送到那边，让他们修改上面的设置。 　　吴浩言为拿到云中匙努力良久，甚至不惜叛门屠杀。他原以为很快就能拿到云中匙，不想先是没在他掌门师兄身上找到云中匙，接着全青华山上下也没找到云中匙。 　　他怀疑过云中匙是否在当时远在另一方诸天界的曲忘生身上，但曲忘生因为不喜斗争的性格，虽然是掌门义子加唯一弟子，却明显不可能继承青华道，云中匙交给他，那不就和把黄金交给小儿，让小儿揣着经过闹市一样吗？ 　　谁能想到，云中匙竟然真的在他这师侄手上？ 　　吴浩言视线向上，看向手持云中匙拦住他的曲忘生。 　　他尚记得他师兄曲武峰和师妹蔡羽芙将一个婴儿带回青华山的那一日，不过…… 　　“交出云中匙，”吴浩言道，“不然，哪怕青华道如今只剩下你一系，我也不会留手。” 　　在吴浩言对面，鹤氅红冠的道人沉默片刻。 　　片刻后，他开口道：“掌门师弟说得不错。” 　　吴浩言：“？” 　　曲忘生慢慢道：“青华道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师兄竟然在怼人！好难得啊。 　　一边夏炯立刻喝彩：“说得好！” 　　他才开口，他身边的曲忘生，和法坛下面的吴浩言，都突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夏炯头顶，雷霆声轰然炸响，而树木拔地而起，宛若长矛刺向天空。 　　他看不到师兄和吴浩言的人影，但也知道，那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 　　高空中，罡风激烈。 　　对于修风行雷霆之术的吴浩言来说，这里是他的主场。 　　“神农道的主场在地上，”他冷笑道，“曲师侄，你竟然上天和我打？” 　　说完，不等曲忘生回话，吴浩言又道：“我知道了，你是怕在地上打斗，波及了那些凡人？” 　　刚才怼吴浩言一句只是灵光一闪，现在曲忘生挥舞云中匙，洒下的种子因为过于轻盈，悬浮在半空中，他什么都不说，只闭嘴与他纠缠。 　　竟然一切都按照烽的计划…… 　　计划顺利，但吴浩言并不高兴。 　　更让他不高兴的是，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不擅斗争的曲忘生，在对阵上，竟然表现得天赋异禀，仿佛身经百战，以元婴境界对阵他这个仙君，居然没有太落下风。 　　不过吴浩言并没有表现出焦躁，哪怕狂风摩擦电蛇狂舞，他的声音也能清晰传到曲忘生耳中。 　　“你以为只要把我牵扯在这里，那些凡人就不会有事了？ 　　“呵，两个风雨道修士，一个才筑基，就以为能解决心智魔种？” 　　吴浩言一声冷笑。 　　下方，地上，努力牵扯凡人们心灵的双霜舞眼看已经逼出全部心智魔种，刚要喘口气放松，突然看到什么，差点惊叫。 　　此刻燕京百万人汇聚成的心神之海，已然全化成了播放中的《水墨战棋》游戏CG里的场景。 　　在这场景中，双霜舞身为主角，刚刚解决一个小BOSS，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刚要欢呼，忽然看到明明已经失去的小BOSS重新爬起。 　　这个小BOSS不仅复活了，身体还变得更高大，外形也变得更狰狞。 　　一眼就能看出，它变强了。 　　不仅如此，更有无数妖魔，不知从何处而来，将双霜舞包围。 　　双霜舞将这份留影升华成大作时，可是全部看过的，她记得这里面明明没有这样的剧情！ 　　高空中，吴浩言道：“这可是几十万的心智魔种，拔除之后难道会自然消散吗？想得未免太好了吧！” 　　双霜舞脸色青白，留影虽然是她的大作，但被逼出的心智魔种进入了大作中，现在，这依托于《水墨战棋》的梦境，已不受她控制。 　　她身边影子一闪，夏炯001进来了。 　　“夏掌门——” 　　“不要慌。”夏炯001说。 　　说着，他把游戏机往空中一丢。 　　他打游戏时的音乐，一直回响在所有参加活动的玩家耳机中。 　　夏炯喊道： 　　“来吧！无限玩家制！” 　　察觉不对的花泽韭菜和废材叔正在往燕京中央赶，他们戴着耳机，但并没有注意耳机里音量很低的激烈音乐。 　　突然之间，花泽韭菜眼前一黑又一闪。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废材叔也不在他身边……并且，在前方不远，有一个颇为眼熟的丑陋怪物，听到动静转头看他。 　　花泽韭菜：“？” 　　下一秒，这个怪物扑上来。 　　花泽韭菜慌乱地挥剑一档，不知怎么的，竟然削掉了怪物的半边身体。 　　怪物死了。 　　并且，游戏系统还提示他：“您消灭了心智魔种一只，您的贡献值加一百。” 　　花泽韭菜：“？” 　　花泽韭菜：“！！！”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在这个活动里，他好像终于遇上可以刷贡献值的正常怪物了！ 第140章 　　如果在一些搜索引擎上搜《天侠》，那前几个出现的关键词, 一定会是“神经连接”、“游戏”、“星鲸”, 和—— 　　和“硬核”。 　　这个关键词排位这么前, 一方面是神风最近改变策略，开始炒作他们跳票数次的《寻仙》操作更容易, 游戏性更高，为此一直明褒《天侠》硬核，暗贬《天侠》难玩。另一方面, 是因为《天侠》…… 　　……真的很硬核啊。 　　公测至今, 大部分玩家还做不到独立杀怪, 狩猎妖魔的任务必须组队。 　　要不是这个游戏里的食物这么好吃；要不是公测这么久了，风景依然时不时震撼玩家心灵；要不是神临状态那种能将自己身体掌控到分毫的感觉那么爽…… 　　要不是如今全球只有这一个发行了的神经联络网游, 你做这么硬核, 根本没玩家玩啦可恶！ 　　一直说着真香的玩家们如此表示。 　　而要不是确实有很多玩家这么说, 神风也不至于改变宣传策略。 　　被召唤到《水墨战棋》幻境之中的玩家不止花泽韭菜一个, 活动·危机重重燕京要求的玩家等级是四级，在大部分公测玩家的等级还徘徊在二三级的时候, 四级已经是个比较高的要求了, 但就算是这样, 参与活动的公测玩家也有近百万。而现在, 这近百万的公测玩家, 全都转移进了《水墨战棋》幻境中，用以对战心智魔种。 　　【危机重重燕京！ 　　在你们被吴浩言用一道分身绊住时，真正的吴浩言竟然已经潜入燕京, 要大开杀戒！ 　　实在难以想象，他曾是青华道的如显峰雳霆殿之主……更加难以想象的是，身为修士，他做出如此恶行，却尚未堕入魔道。但不管如何，曲长老已经出手，正于吴浩言交战，而你们，则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用来拔除几十万心智魔种的风雨道幻境竟然出了问题，心智魔种悄无声息侵蚀其中，化为了《水墨战棋》里的怪物！ 　　一旦《水墨战棋》的主角被怪物杀死，正用自己代入主角的百万燕京凡人也会受到不小损伤，严重者甚至可能死亡。 　　请你们保护主角，杀死全部心智魔种。】 　　【杀死幻境中全部心智魔种（2/729863）】 　　【保护主角直至全部心智魔种死亡】 　　好久没有了，在《天侠》这个游戏里，玩家们真的好久没有接到过这种“去哪里，杀什么，杀几个”的任务了。 　　对比之前在游戏出城市设计图，出建筑设计图，写报告，写计划，开网吧…… 　　总而言之，玩家们第一次有了自己是在玩一款网游的实感。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我好感动啊——” 　　一个玩家嚎道，在一招杀死一只怪物后，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双霜舞被这个玩家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还有身为金丹修士的矜持，可能已经躲到夏炯001背后去了。 　　她没听懂夏炯001的“无限玩家制”是什么东西，但她能感觉到，这原本由一百多万燕京凡人心灵组成的心神之海，突然又多了近一百万的心灵。 　　这些心灵，好像就是那些让她有些好奇，但因为太忙，暂时没什么机会好好接触的青华仙兵。 　　可是等等，之前燕京这里的青华仙兵就只有一两万吧？ 　　对于仙兵来说，一两万这个数字已经很可怕了……这快百万的仙兵，夏掌门又是从哪里搬出来的？ 　　御庭真君们会呼唤所有死去的魂灵，磨砺他们，让他们能成为御庭仙兵，用以抵抗虚空中妖魔人魔不断增加的大军，但一百万死去的凡人魂灵里，能有那么一两个成为仙兵，已经算幸运了……她知道青华仙兵比不上御庭仙兵，对魂灵的标准也放得更低，但是……但是……！ 　　就算青华道将之前所有死在妖灾魔潮里的昆源凡人都赐予灵核转化成仙兵……青华道怎么可能有能力将所有死在妖灾魔潮里的昆源凡人都转化成仙兵！ 　　青华道修逍遥，不修逆转生死的医圣慈航道！ 　　双霜舞心中各种念头转起，甚至差点维持不住空灵状态。 　　她偷偷看了一看身边的夏炯001，发现这位风雨道后辈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十分淡定，都快以为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双霜舞又看向那些青华仙兵，以修士的眼光看，这些仙兵身上灵光不算太亮，在神识感应中，最多相当于筑基弟子，会的术法好像就两三个，而且并不能好好控制的样子，难怪轩辕剑宫那边传青华仙兵都是些银枪蜡样头。 　　但是，虽然这些仙兵实力低微，可斗志之狂热，却超乎双霜舞想象！ 　　他们向那些因为心智魔种侵蚀而出现的妖魔发起进攻时，不仅大哭，也在大笑。 　　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为了能杀掉那些妖魔，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同伴一起杀死。如果看不清双方形象，只听声音，说不定会以为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一群妖魔被另一群更强大的妖魔屠杀。 　　而且这些青华仙兵杀死同伴的时候，甚至会斥骂同伴，说他们“抢怪”什么的，好像不是他们误杀同伴的错，而是被杀的同伴之错。 　　刚刚包围主角，也就是包围她的妖魔大军，的确是正被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消灭中。也因此，这些仙兵们之间爆发的冲突，也越来越多。 　　双霜舞不禁小声问旁边的夏炯001： 　　“这，夏掌门……不要紧？” 　　夏炯001一副自己也想亲身下去参与一下这群魔乱舞的神情，片刻才后知后觉听到双霜舞在和他说话，立刻摆手道：“不要紧不要紧。” 　　“让这些仙兵无限制地复活，可是要很大一笔灵珠啊……？” 　　“没事，PVP也是网游的主流玩法，况且他们自己想死更多次，我为什么不同意呢哈哈哈哈哈！” 　　双霜舞：“……” 　　多死几次反而更好？ 　　双霜舞觉得自己果然无法理解狗大户的思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夏炯001那句“自己想死更多次”，青华仙兵们的动作一下子就收敛许多，不再随意和同伴发生冲突。 　　“我怎么总觉得夏掌门那句话是在威胁我们，公测后星鲸可能不会继续贡献值抵消活动中复活税的规则了？” 　　花泽韭菜忐忑不安地对废材叔说。 　　他刚刚通过小队频道找回队友。 　　顶着一张人见人怕的古神脸，好几次差点被其他玩家看错眼，把他当怪物攻击，和队友汇合的废材叔躲在花泽韭菜身后，避免再次“误伤”。 　　听出花泽韭菜的不安，他想了想，安慰队友道： 　　“不可能的，大部分玩家还是把《天侠》只当一款游戏，星鲸要是取消这条规则，可能会导致一大波玩家AFK①的。” 　　“但星鲸那个死要灵珠的样子……” 　　“别想这些了别想这些了，要不，我们再去杀几个怪？多搞一点贡献值？” 　　“哪还杀得到啊……” 　　废材叔说。 　　相比于参与活动的公测玩家数量，几十万心智魔种就是僧多粥少的那个粥。 　　要不是这样，玩家们何必因为抢怪发生那么多冲突。 　　另一边，夏炯001感叹道：“因为使用《水墨战棋》里的怪物形象和能力，所以这些心智魔种的智能和战斗力，和一般游戏里的小怪差不多啊。” 　　“夏掌门，你在说什么？”旁边没听懂的双霜舞问。 　　“没什么啦，”夏炯001道，“双前辈，你可以继续推剧情啦。” 　　*** 　　从未看过如此精彩的大戏，燕京凡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被蔚蓝星现代工业化的影片折服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高空中的“画卷”上，心绪随剧情起舞。 　　主角阿舞到处拜访高人，终于找到了杀死妖魔的线索，那竟然是个圈套，主角阿舞要死了！主角阿舞幸运的活了下来，还获得了真正能杀死妖魔的方法……哎呀，阿珂为了活下去变成了妖魔，阿珂和阿舞错过见面机会了！天啊，圣人啊，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大群妖魔，包围了阿舞！ 　　幸好幸好，阿舞用兽绘之术召唤出来了神兵天将，把这一大群妖魔打得落花流水！ 　　阿舞，加油啊！一定要打败妖魔，救回阿珂！ 　　哎，等等，这个对话，难道是要……开始决战了？ 　　燕京凡人们看得心潮起伏，根本没感觉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我倒真是小瞧了这位夏掌门。”站在人群之外，终于赶到的烽眯着眼，道，“过去从未发生过几十万人齐齐被植入心智魔种这种事，那些风雨道修士最多一次拔除几百枚心智魔种，以风雨道修士之能，随随便便就能把心智魔种对自身的侵蚀压制下去。可他为什么，像早就知道心智魔种拔除后会引发类似危急，将他的仙兵早早准备在了这里？ 　　“而且啊，这些青华仙兵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燕京中央的请仙兵法坛上，随着幻境中的心智魔种被一一消灭，进入幻境的公测玩家们，也逐一离开幻境，出现在请仙兵法坛上。 　　他们吵吵嚷嚷，每一个人都能顶一千只鸭子。 　　烽又回头，跟随在他身后的上千妖魔人魔晃动着，沉默着。 　　“啧，”烽道，“和青华仙兵比，这些没有心智的杂兵真是无趣。” 　　虽然妖魔人魔无趣，但这些杂兵可是他专门从仅剩的种魔坛那里带过来的。 　　烽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就见九天之上雷霆闪烁，几乎看不到对阵中两个修士的身影。 　　但在昇明老儿没插手的情况下，吴浩言一个仙君，至今没能解决掉只是元婴的濯清君……该说吴浩言太弱，还是太弱呢？ 　　幸好掌握了濯清君恐血的弱点。 　　“现在，只能我来帮忙了啊。” 　　烽道，一挥手，伸手一直等待着厮杀的妖魔人魔们，立刻冲出。 　　请仙兵法坛上的公测玩家们，注意到冲出的妖魔人魔们，心中就是一喜。 　　但在他们上去时，已经有一个身影，拦在那些妖魔人魔们之前。 　　这个身影颇为眼熟，公测玩家们仔细一看，认了出来。 　　“大佬……” 　　“是内测大佬……” 　　“第一高手……” 　　“天啊，是全游戏第一高手，唱花衣！” 第141章 　　公测玩家们交头接耳。 　　“那就是唱花衣？” 　　“第一高手啊！” 　　“看上去就很酷，还有个性！” 　　“我听说她已经快二十级了。” 　　“我怎么听说她已经快三十级了？” 　　“三十级应该不可能, 论坛上不是分析过了, 目前内测玩家里的顶级玩家应该在十二三级左右。” 　　“练到十级, 神临就从几秒增加到一分钟，十级以后每升一级, 神临都增加一分钟，也就是说十级之后每升级一次都是爆炸性的，可以说等级最高的玩家就是最厉害的玩家！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可不一定吧, 你想想唱花衣那个无限连续神临……” 　　“无限连续神临中间还是有间隔的, 这就是弱点。” 　　“比起这个, 我更想知道唱花衣是怎么做到无限连续神临的，现在全游戏还是只有她一个能做到这个吧？虽然在雪女神的采访里她说只是一种技巧, 任何玩家都能通过练习达到, 但这真的不是开挂么？” 　　“说起这个, 我听说她能掌握这种技巧, 是因为她现实中是个优秀的王牌杀手，很擅长在战斗保持冷静。” 　　“不, 我不是……” 　　“嗯？我倒是听说她是学武的, 练气功的那种, 很厉害, 打遍全国无敌手, 所以才游戏里才会特别适应，掌握了这种特殊技巧。” 　　“这不是近战法师的剧情？” 　　“我没有……” 　　“华夏功夫果然是真的？！修仙果然也是真的吗？！” 　　“当然了，你们这些老外可不知道这个, 当年唱花衣大佬白衣飘飘上少林寺挑战，十八铜人齐出也奈何不了她分毫。这就是因为她出身隐世家族，打娘胎就开始练功，是先天之体，小时候不慎落下悬崖，还在悬崖底下遇到一个即将死去的高人前辈，得到前辈传功，尚未下山就有了六十年的功力，普普通通一拳也能排山倒海……” 　　“我不是！我没有！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现实里怎么可能会有气功和修仙这种东西啊！！！” 　　唱花衣喊道，捂着通红的脸蹲在地上。 　　可惜，保持神临状态的她能听到后面那些公测玩家说话，公测玩家却不在神临状态，听不到她说话，也无从得知她的反驳。 　　她的队友，还是咔露理、芝士土豆子、星星锁和出狱后重新做人这四个姑娘，非但不帮她给其他人说明一下，反而全在后面哈哈大笑。 　　学历高中毕业·获得高级钳工证书·出身农村并且有过一段失败婚姻的唱花衣：“……”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论坛上说起她时，完全像是在说另一个人。 　　这时候，小雪正在下还在一边进献谗言： 　　“花衣姐你看看她们！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所以说以后不如和我一起组队，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直播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笑场……噫？什么？花衣姐早就修仙成功年华不老，别看外貌只是二十几岁，实际上已经五百岁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花衣姐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新说法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唱花衣一脸崩溃：“不要笑了啊啊啊啊！！！” 　　小雪正在下直播间的观众们： 　　“好有想象力……” 　　“噗哈哈哈哈哈哈！” 　　“小雪你够了！这样下去你永远都追不到你女神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雪正在下的直播间里十分欢乐，唯有唱花衣满脸囧意和窘意。终于，这时候，妖魔人魔冲了上来，让她能够把注意力，从那些莫名其妙按在她身上的人设里转开。 　　其他接到任务的内测玩家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走到前方。 　　和公测玩家不同，虽然身处燕京的内测玩家们，大部分都参加了【活动·危机重重燕京】，但在参加活动的公测玩家在距离燕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让吴浩言的分身牵扯住时，大部分内测玩家，和小部分练级飞快，后来加入燕京开荒组的公测玩家们，还在继续着开荒任务——游戏大会顺利举办。 　　燕京的凡人们沉迷游戏CG时，他们就根据任务，在每个圈子里巡逻，清点所有之前被查明陷入昏睡的人，确保他们每一个都在能听到游戏CG音乐的位置，确保他们每一个都抬头就能看到荧屏。 　　在双霜舞大作开始对凡人们起效时，他们还要在巡逻中盯住那些之前昏睡的凡人，看他们是不是都醒来了，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异常。 　　夏炯的打算，是全靠大作孤注一掷赌了，但范益春听闻这件事牵扯到几十万条人命后，十分慌张地找人商量，接着派下了这些任务。 　　说稳重，还是范益春稳重一些。因为接到了这些任务，开荒组玩家们刚才真的擦漏补缺的好些次，刷了好些贡献值……不是，救了好些人。 　　不过，对于玩家们来说，最好的任务，果然还是打打杀杀的任务了。 　　【危机重重燕京！ 　　在其他玩家正努力在幻境中灭杀心智魔种的时候，似乎与吴浩言联手了的魔神前来偷袭。 　　百万民众在此，一步不可后退。请依托燕京大阵，灭杀妖魔人魔！】 　　【将妖魔人魔阻拦在燕京大阵之外】 　　【注：任何一个凡人NPC受伤将导致任务失败！】 　　开荒组里，无数玩家热泪盈眶向前冲。 　　“妈的，写了这么久报告，盖了这么久房子，开了这么久网吧，终于，终于可以——” 　　“终于可以杀怪了！” 　　七星社的玩家开开心心推出爆炸符大炮，后勤玩家开开心心端起灵能炮，近战玩家开开心心开始做广播体操。 　　不过，也有很多玩家没有做广播体操，直接靠冥想，或者说三万诸天这边的术语，靠存想，进入有如神临。 　　退出神临之后，虽然他们需要重新花上十多秒二十秒存想，才能重新进入神临，但效率上，也比内测最后那场大战，好多了。 　　无需多言，炮弹不时落下，遍地火焰开花，开荒组玩家们和妖魔人魔厮杀在一起。 　　有法宝在手的烽虽然不怕那点炮击伤害，但还是站得很远。 　　上一次观察这些青华仙兵的战斗，还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烽原本以为这些青华仙兵除了有趣外，没什么可取之处，现在却发现，并不见得。 　　虽然他们依然十分弱小，但这份从当初试探瘴雾开始就不变的疯狂战意，让他们就像蚁群一样，足以咬死远胜他们的大象。 　　“即便是同样很少真正死亡的御庭仙兵，也不曾见会使用这种战法。”烽思索着，“如果有一天，他们在战力上也能达到御庭仙兵那个水准……不，不可能。” 　　被被召请到凡间来时不同，虚空中与妖魔人魔们作战的御庭仙兵，他们的灵核和身体，不是由灵气组成，而是由仙力和仙气组成。 　　一个修士，修到羽化成仙，才开始接触仙力仙气，掌握仙力，才能太上飞升……拿御庭仙兵和这些青华仙兵比，简直是欺负人。 　　但是，这些实力低微的青华仙兵，几万个一起，在一些奇怪法宝和护山大阵的帮助下，消灭没有神智的妖魔人魔，已经完全不感到吃力，再继续让他们成长下去…… 　　烽突然啧了一声。 　　两个大魔神依然被昇明仙君和黄楼仙君拦住，他手里的另一个仙君级别战力吴浩言更是好笑，竟然让濯清君这个元婴拦住，没能抢走云中匙。 　　从唯一一个没被青华道奇怪法宝爆掉的种魔坛那里救回的人马，看来也要折在这些青华仙兵手里。而燕京的护城大阵开着，就算是他，也不能随便进入……等等？ 　　烽抬眼眺望，虽然距离甚远，但以他的实力，还能看到大阵之中，那些燕京凡人正在观看的大作。 　　虽然有些奇怪这种大作形式，自己为何从未见过，但烽灵机一动，便想到一个好主意。 　　*** 　　双霜舞隐隐感知到外界变化接踵而至，但她目前只能专心致志，做好自己的职责。 　　扮演主角，对上《水墨战棋》游戏中的最终BOSS。 　　虽然心智魔种不仅被拔除，还被消灭了，但百万凡人的心灵如今依然全寄托于她一身，不让大作全部上演，恐怕会有很多凡人永远沉浸在大作中，以为自己是主角阿舞，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为了他们能顺利脱离剧情和代入，双霜舞必须走完这最后一点剧情。 　　不过，还好，最后的BOSS，即将在她和阿珂合力之下打败。 　　阿珂现在是夏炯001扮演，虽然夏炯在蔚蓝星演艺界的演技评价一般，只能演一些贴近他原本性格的客串角色，但在昆源界这边，糊弄一下从未看过这种表演形式的燕京凡人们，还是能做到的。 　　夏炯001喊道：“去死吧！” 　　他和主角齐齐出招，分别从BOSS身前和背后攻击同一个点，即将留下一瞬帅炸了的CG定格时，BOSS突然一个变招， 　　感觉不对的夏炯001和双霜舞当即后退，下一秒，他们眼睁睁看着BOSS变成了烽的形象。 　　“噫？” 　　夏炯001一脸惊讶。 　　“夏掌门，好久不见啊。” 　　烽打招呼道。 　　红发黑肤，上身赤裸，只穿浅红长袴的魔神，一转手上数个金圈，金圈就放出魔气来。 　　暗红魔气向周围弥散，魔气之中，竟然是无数心智魔种。 　　双霜舞一眼看出，这魔神是在针对如今寄托在她身上的百万凡人心灵。 　　……真是奇怪，这个魔神并非应劫之子，为何能操纵心智魔种？既然他能操纵心智魔种，为何只针对凡人们，不对修士动手？ 　　双霜舞当然不知道，对面魔神眼下针对凡人，是为了以凡人鲜血，让曲忘生恐血失措。 　　夏炯001隐约猜出什么，此刻却只是虚着眼觑他，道：“你进来干什么？” 　　烽觉得他表情有点奇怪，下意识嘲讽道：“进来杀人，怎么，夏掌门你怕了吗？” 　　“不是，”夏炯001挥挥手，嘴角抽搐道，“这个大作幻境是以我的游戏为基底的，所以你本质上是进入了一个电子游戏……” 　　没听懂的烽：“？” 　　夏炯正准备再来一次无限玩家制，同时，眼睛瞄着烽头顶上。 　　那是只有双霜舞这个大作主人，和夏炯这个以游戏入道的风雨道修士，能看到的东西。 　　夏炯001到底没忍住笑。 　　他一边笑一边道：“要进入电子游戏，首先得数据化……所以，烽先生啊，身为BOSS，你亮血条了哦。” 第142章 　　数据化的可不止血量。 　　要让自己进入幻境中，哪怕只是一部分神识, 也必须符合这个幻境的底层规则。 　　也就是说, 夏炯001可以看到—— 　　【名称：烽】 　　【种族：大魔神分身】 　　【等级：元婴[修正]】 　　【身高：？？？】 　　【体重：？？？】 　　【装备：圣文锁链（残）】 　　【技能：？？？】 　　【状态：？？？】 　　【危险评级：？？？】 　　哪怕不是所有都成功数据化了, 这份资料上也暴露出很多问题。 　　就是夏炯001看完有点茫然。 　　……这个大魔神分身是个怎么回事？ 　　烽尚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他连夏炯001的话都没有听懂。但是, 作为一个屡次能从绝境中逃生的、完全不像其他魔神的从心之人……从心之魔，他还是从夏炯001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些许不祥。 　　一般人这个时候, 都会把不祥之感压制下去, 继续计划。但烽眉头一皱, 身形竟然就要淡化！ 　　发觉不对的他，直接想跑。 　　作为一个反派, 这实在太果断了！ 　　双霜舞也没听懂, 但她身为大作主人, 又是个经历过多次战斗的金丹修士, 此刻看到那红发黑肤的魔神想跑，哪怕不知道为什么, 也下意识动手。 　　“你要去哪儿~” 　　她轻声唤道, 语调妩媚, 伸出如藕般雪白的手臂, 盈盈做了一个舞蹈中挽留的动作。 　　舞裙飞扬, 铃铛作响，虽然实力有差距，但她毕竟还拥有主场优势。 　　就见烽正在淡化的身形, 下一瞬就重回充实，而夏炯001也同时动手，关闭了烽离去的大门。 　　“哎哎哎烽先生，”他笑眯眯招呼道，“难得来一次，喝杯茶再走嘛。” 　　话音落，他身周白光闪烁，那群刚离开幻境不久的公测玩家们，再一次进入了幻境中。 　　这次的召唤比上次还突然，至少上次公测玩家们牵扯吴浩言失败，反被吴浩言的分身牵扯，后来吴浩言全力对战曲忘生，分身消失，公测玩家们明白自己任务失败，本来就是在寻找吴浩言的去向，等待新任务下达的。 　　而这回，公测玩家们虽然没接到和燕京开荒组一样的任务，面对妖魔人魔的攻城之势，他们也没有开荒组的玩家们熟练……但他们可知道，打死一只真实的妖魔人魔，比打死幻境里心智魔种化成的低智力怪物，获得的贡献值更多。 　　哪怕真正的妖魔人魔也更难打，公测玩家们依然试图上去分一杯羹。 　　没想到，他们正在加入战局，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魔神重新带着心智魔种入侵！”夏炯001喝道，他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在每一个玩家耳中响起，“保护主角！杀死全部心智魔种，还有入侵的魔神！” 　　同时响起的，还有系统提示。 　　【你进入了限时地图·水墨战棋幻境】 　　【危机重重燕京！ 　　驱使那些妖魔人魔的魔神不止打算从现实中入侵，也打算从心智层面上，攻击所有凡人。 　　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在水墨战棋幻境中，还有你们这些星鲸特殊外派部队成员待命。 　　游戏的纯洁性不容侮辱！ 　　天侠们啊，正是你们发挥力量的时候了！】 　　【保护主角不被伤害】 　　【杀死全部心智魔种（0/∞）】 　　【杀死驱使妖魔人魔和心智魔种的大魔神分身·烽】 　　【注：①幻境中复活有延迟；②因为水墨战棋幻境依托游戏规则，系统可为战斗提供更多辅助，打开手机摄像头，对怪物进行拍摄，可获得怪物资料】 　　对怪物进行拍摄，可获得怪物资料？ 　　许多玩家发现有贡献值可刷……不是，是有怪可打，已经向新一批心智魔种化为的游戏中怪物，冲了过去。但也有一些玩家看到了那条注释，想了想，先打开手机摄像头。 　　水墨战棋里的最终BOSS有三四十米高，烽侵入幻境，是利用了它的形象。 　　虽然样貌变化为烽自己的，但身高没有改变，站在一群心智魔种变成的小怪中间，烽鹤立鸡群般地显眼。 　　于是，大部分打开手机摄像头的玩家，首先就对着他拍。 　　一拍之下，玩家们眼睛圆了。 　　摄像头中的烽头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长长的鲜红长条。 　　鲜红长条后面还跟着数字，标着【12500000】 　　玩家们：“……” 　　玩家们：“卧槽——！！！” 　　所有看到这个的玩家，眼睛都亮了。 　　一个BOSS亮出血条的含义，他们再明白不过！ 　　真真只是短短一瞬间，公测玩家们群情沸腾，整个幻境中喊杀声震天撼地。 　　“杀杀杀杀杀杀杀！” 　　“大家一起上啊！” 　　“欧拉欧拉欧拉！！！” 　　“等等！让小怪攻击到主角就完蛋了！任务直接失败！不要都去攻击BOSS！留一部分人拉小怪！” 　　“组队组队！听从指挥！” 　　“自由社的人一起上啊！” 　　“粉红泡泡集合！注意防护！” 　　玩家们眼里的癫狂杀意，哪怕是烽目睹，也差点后退一步。 　　他曾统领妖魔人魔大军，也参与过魔神与仙界在虚空之中的厮杀。要说癫狂，魔神们和御庭仙兵们，都足够悍不畏死，也因此，哪怕他已有数次见识青华仙兵的疯狂，也依然没有把青华仙兵——至少是现在的青华仙兵——真当一回事。 　　直到他此刻，正式与这些青华仙兵对战，他才真正感觉到了，这些青华仙兵身上的异常。 　　妖魔人魔的疯狂，来源于它们一心求死。 　　御庭仙兵的疯狂，来源于他们自知不死。 　　而这些青华仙兵，他们之所以疯狂，是因为—— 　　因为他们既不知何谓生，亦不知何谓死。 　　不知何谓生何谓死，所以蔑视生死！ 　　烽冷下了脸。 　　魔寻求万物之死，换取未来生机。 　　所以没有未来也要拉着其他不明白的生灵，一起挣扎求生的七圣二祖，让魔恶心。 　　而这些青华仙兵蔑视生死，只追求战斗和快乐的样子，却比挣扎求生七圣二祖，更让魔感到厌恶。 　　反正既然已经无法逃脱，那就让这些厌恶的青华仙兵，全死在这里吧！ 　　烽哈了一声，放出看上去是一个个金圈，实际上是拆下来的一节节锁链的法宝。 　　这件不知是哪位修士为魔神打造的法宝，化为上百个金圈，环绕烽飞舞，首先挡下了玩家们喊打喊杀时，射出的无数道碧绿灵剑。 　　“连挠痒痒的力道都不够啊！”烽嘲讽道，“夏掌门，你真的觉得可以靠这些仙兵打败我吗？” 　　说话之时，烽抬脚狠狠一踏大地。 　　整块大地顿时摇晃起来，蛛网般的龟裂纹路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在烽脚下的那一块地面更是直接崩毁，岩石塌落，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好些冲得太急的玩家直接掉进裂缝和深坑中，但就算掉进去了，他们也根本没想过死亡，不管不顾就是一发碧绿灵剑射出。 　　这里面不乏高手，甚至有部队出身的狙击手，哪怕烽身周上百金圈防护，也被他们抓住金圈和金圈之间的一点点空隙，射中。 　　玩家们正要欢呼，一些开着手机摄像头看血条的玩家却叫了出来： 　　“不行！没破防！是﹣0！” 　　一连串的“﹣0”从烽头顶冒出，很显然，对于烽而言，玩家们的攻击真的比挠痒痒的力道还不如。 　　“这怎么打？” 　　“开神临？” 　　“我们等级低，神临CD太长啊！” 　　就在玩家们思考对策的时候，夏炯001所化的游戏女主谢珂，也来到烽面前。 　　穿一身古朴战甲，手持染血巨剑的谢珂，首先就是一剑劈下。 　　有金圈防御，烽并不在意夏炯001的攻击，不想，夏炯001这一剑，竟然穿过了金圈，直接劈到了烽身上。 　　烽：“！” 　　烽：“怎么可能？！” 　　论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还是烽更强，他一拳打飞了夏炯001，皱眉扫了一眼流血不止的胸口，完全不明白刚才夏炯那一剑为什么能劈中自己。 　　飞出去的夏炯001哪怕身上剧痛，却在哈哈大笑。 　　他道：“‘怎么可能？！’这句话，可是反派绝对不能立的FLAG！不明白了吧？我这把剑可是有破防+12的属性，并且能给你上易伤+1的BUFF啊！” 　　烽更加听不懂了。 　　听懂了的玩家哪怕在战斗中，也忍不住吐槽： 　　“阿珂好懂哦，水墨战棋的阿珂是这种打破第四面墙的人设？” 　　“不是，他说话的声音是男声，和屑掌门配音一样，他不是阿珂，他是掌门啦！” 　　“什么？掌门又女装了？！” 　　这些玩家在吐槽，但更多玩家却听到了夏炯001话里的重点。 　　“易伤+1的BUFF？这游戏还有这种好东西？” 　　“没看任务备注么？在这个地图里，规则遵从水墨战棋这款游戏。” 　　“嗯？水墨战棋游戏里的易伤BUFF是什么？” 　　“我记得，水墨战棋里的‘易伤+1’是指，得到这个BUFF的怪物，受到攻击后，得到的攻击伤害会强制+1伤害量……” 　　“咦？” 　　“哎？” 　　“等等？” 　　“难道……” 　　又一发碧绿灵剑，穿过空隙，射中了烽的身体。 　　这回，玩家们可以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1”，从烽头顶上冒了出来。 　　下一刻，玩家们的眼睛亮如饿狼。 　　无需指挥，无需呼喊，这上百万玩家，齐齐射出灵剑！ 第143章 　　没有奏效。 　　圣文锁链一震，竟然将全部射来的灵剑弹开。 　　烽完全不明白, 这些青华仙兵们是为何振奋。 　　那些比雪花还松散的灵剑, 打到他身上, 难道有什么意义？ 　　烽六识微动，他到底境界更高, 哪怕对这个幻境极其陌生，依然能察觉这个幻境真实的模样。 　　那是—— 　　虚空之中，可谓无尽重复的“圆圈”和“竖线”。 　　它们组成了大地, 组成了天空, 组成了万物, 甚至也组成了进入幻境的他。 　　烽看不懂这些重复的“圆圈”和“竖线”，但他隐隐可以感到, 刚才夏炯的那一剑确实改变了他的“圆圈”和“竖线”。 　　但具体是什么改变, 他尚看不出来。 　　更安稳的方法果然还是直接离开这里, 但是—— 　　烽的视线向身后望去。 　　他刚刚从那个方向进来, 但除了一开始，现在却完全找不到出入口。 　　早知道不如直接攻破燕京护城大阵的好, 以为这边是个捷径, 却没想到把自己陷在这个幻境中了。 　　而且这幻境的完整程度远超烽想象, 找遍三万诸天, 恐怕只有文圣门下仙人能拿出这么完整的幻境, 他甚至找不到空隙让自己离开。 　　如此恰巧，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这是对他设下的陷阱。 　　……明晃晃这么大的捷径，站在护城大阵外就能进入,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呢？ 　　在风雨道的幻境中死亡，即便只是神识进入，也是有可能真死的。 　　烽：“嘁。” 　　红发黑肤的魔神皱起眉头，金环似的锁链全开，不再轻视对面，也不再无视那些偶尔射中他的松散灵剑。 　　甚至，在夏炯上来想再给他一剑时，反打回去。 　　出于他意料的是，这回夏炯也没有和第一次那样，直接比他打飞，微微一转，就避开了烽魔化后宛若钢铁般的拳头。 　　之后，手上各种奇怪武器，有时候还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些什么吃掉，装扮成一个女将军模样的夏炯，甚至勉强和他打得有来有往。 　　可烽知道，几个月前，这个小家伙可什么都不懂！ 　　“这难道是，”空隙中魔神忍不住想，“天赋异禀？” 　　*** 　　青华山，朴阳峰。 　　已经变成超算中心和观测中心的太极台。 　　穿花青道袍，披浅金法衣的夏炯本体坐在太极台中央，从掌门印系统中得到的丝弦化为千万缕，从他指根的金圈戒指处向外蔓延，末端影影绰绰消失在空中。 　　按理说，夏炯现在应该实在通过丝弦，以不同玩家的视角，收集信息。 　　但是他没有。 　　夏炯双手拿着一个游戏手柄，面前悬浮一个投影屏幕，正是燕京那边幻境内景象。 　　而他的视角，正好是目前蔚蓝星最通用的从操纵角色背后向前看的游戏视角。 　　《水墨战棋》女主角谢珂，或者说，夏炯001的背影，映在他黑框眼镜两片硕大镜片上，而阻碍视线的过长刘海，随手扎在头顶。夏炯就像任何一个正在打游戏的死宅那样，驼着背，低着头，姿态相当纠结，眼睛一瞬不错盯着屏幕。 　　他不用看手柄，也能流畅按键。夏炯001并不是由他直接操纵，而是通过手柄，像个格斗游戏角色那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着。 　　夏炯不会打架。 　　但打游戏……他参加电竞比赛也是能拿前几名的。 　　在夏炯身旁，其他的观察者大气都不敢出。 　　范益春看了看夏炯的屏幕，看到他以血条下降到百分之十左右，又刺了烽一剑，补充上已然到时间自动消失的易伤BUFF，然后退下来，卡着时间，直灌红瓶。 　　但就算有补血的红瓶，红瓶和红瓶之间却也有着间隔CD，CD时间不到，不能再喝红瓶。 　　也就是说，把希望寄托在游戏药水上，是完全不靠谱的。 　　范益春焦急看了看那边，又回头看借用量子计算机噼里啪啦在那里敲打键盘的苏琴。 　　他问：“阿苏，好了吗？” 　　虽然知道一直问不应该，但操着心的范益春完全无法平静。 　　好在不管发生什么事，苏琴看上去都很冷静。 　　她回答：“老范，相信老板。” 　　*** 　　作为夏炯的分身，或者说，作为游戏之道修士的分身，夏炯001对于把自己像是游戏角色那样托管给本体，毫无意见。 　　毕竟在战斗上他是个新手，但论在游戏中战斗，他确实万胜之将。 　　就是烽作为BOSS，体型高大，却不笨拙，攻击力强，防御还高。 　　最后血条又那么长。 　　攻高防高敏高血厚，且闪避几率也很高，就算放在一些变态游戏中，也是最难啃的那种BOSS。 　　最后他还拥有游戏BOSS不曾拥有的智慧，哪怕夏炯红瓶一瓶接一瓶地喝，没过多久，血量也岌岌可危。 　　不过夏炯作为吸引仇恨的坦克，真的非常完美，在双霜舞一直躲得远远，只打远距离辅助的情况下，烽的仇恨就挂在他身上，从未换过。 　　“夏掌门，”试图让夏炯动摇的烽道，“这样下去，你可杀不死我哦。” 　　因为不再轻敌，那些仿佛金圈的锁链，笼罩的范围更广，形成虚幻盔甲，没有再让一个玩家用灵剑射中他。 　　所以夏炯就算努力给烽来回挂上易伤BUFF也没用，除了他外，其他玩家的攻击都不起效。 　　“继续这么玩下去，是不是不太好？”烽笑道，“你们这个幻境的规则，我好像也稍微掌握一点了？比如你口袋里那个不断出现的药材，是幻境之外的人给你添加的吧？因为用了太多次，我就算想假装看不到也做不到，所以现在，我已经——” 　　魔神手掌里捏住一块巨石，他强行改变那些“圆圈”和“竖线”，片刻，夏炯001一直在用的血瓶，竟然出现在他手里。 　　“——学会了。” 　　烽道。 　　夏炯001仿佛大吃一惊。 　　“这，这难道是你拖延时间的计策？” 　　烽露出笑容。 　　夏炯001夸张的表情一垮，挑眉看他，道： 　　“那你为何不觉得，这也是我拖延时间的计策呢？” 　　烽眉头一皱。 　　下一刻，一直护卫在他身周，为他形成幻甲的圣文锁链，竟然不翼而飞。 　　青华山上，苏琴、蒋海，还有一众程序组员工，放下因敲打键盘而酸痛的手。 　　苏琴道：“搞定。” 　　幻境里，夏炯001道：“虽然我也觉得开修改器作弊挺无聊的，但我又不是师兄，才不会觉得对待敌人也要公平。” 　　从刚才开始，就得到系统通知，知道进入剧情BOSS开了无敌的玩家们，得到了BOSS无敌状态已经消失的消息，再次射出无数灵剑。 　　这一回，圣文锁链这件装备已经被删除，无法再给烽提供防御了。 　　松散如雪花的灵剑射在烽身上，他依然不能感觉到这些灵剑有什么力道，但他能感觉到，只是一波灵剑，他就虚弱了下去。 　　然，为何？ 　　烽试图再唤出圣文锁链，但锁链只重现一秒，就再度消失了。 　　魔神只能悻悻放下手。 　　他不再动作，叹道：“看来这回是要输了啊，我竟然比吴浩言……比浩言仙君，还早走一步？” 　　夏炯001道：“不要怕，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 　　烽挑眉看他：“你怎么相信濯清君能以弱胜强？” 　　夏炯想了想，道：“师兄是最强的。” 　　烽：“嚯？” 　　他们说话了几秒，但烽只有一万多万的血量，根本经不住近百万的玩家几轮齐射，就快降到底了。 　　烽也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只能道：“真是可惜，如果你也一心向死，愿意魔化的话，事情说不定会更有趣一点。不过，算了，这回我记住了，夏掌门可不要忘记我，往后再——” 　　“到底了！” 　　“最后一击！” 　　“最后一击是我的！” 　　玩家们欢呼道，看着血条空下去。 　　不知是谁打出了最后一个“﹣1”，在各种闪光特效中，BOSS轰然倒下。 　　*** 　　首先注意到烽气息逸散的人，不是地上正在与妖魔人魔奋战的玩家们，而是九天上，缠斗中的吴浩言和曲忘生。 　　“……竟然死了？”吴浩言惊讶道。 　　“看来你无法指望那个魔神前来助你了。”曲忘生道。 　　“呵，”吴浩言冷笑，“我还需要他来助？” 　　曲忘生不言，但他从头至尾的冷静态度，却仿佛往吴浩言脸上抽了一巴掌。 　　吴浩言已出全力，化为了一个雷霆般的巨人，对于一个走逍遥道，模仿自然万物，最后选定了风暴雷霆之道的羽客仙君来说，周围随狂风水云摩擦而生的闪电，都是他，都是他的一部分。 　　修士从筑基开始，走上非人之路，而成仙后，的确完全不是人了。 　　也因此，失去了人的弱点，只要神魂在，仙人便是不死之身！ 　　能对仙人神魂造成伤害的，也唯有仙人而已。 　　对于吴浩言而言，这是常识。 　　但今日，常识却被曲忘生打破了。 　　作为一个元婴境界的修士，在于吴浩言的对阵中，他竟然一步一步，占据了上风！ 　　吴浩言回忆他这个师侄曾经的一点一滴，再与眼前对比，深深觉得过往仿佛假的一样。 　　难道他这个师侄，其实是清武留下来的后手，不然怎么解释以不擅斗争出名的曲忘生为何会这么强，清武又为何将云中匙，交给按理来说不擅斗争的曲忘生？ 　　但仙君和元婴已是云泥之别，几个金丹或许能联合起来打败一个元婴，但就算好些个元婴一起，也无法打败仙君才是。 　　他再强，都不该强到如此地步！ 　　吴浩言道：“你到底……” 　　曲忘生停下来的动作，打断了吴浩言想说的话。 　　即便与吴浩言对阵许久，鹤氅红冠的道人看上去依然浑身整洁，一丝不苟。 　　吴浩言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这师侄，仿佛是把自己装进了一个模子里，并且不敢让这个模子，发生半点改变。 　　曲忘生从自家师弟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他抬眼看向对面，道：“无论是魔神烽，还是作为后手的心智魔种，都已消灭，两个大魔神至今没有消息，恐怕不是昇明和黄楼两位仙君的对手……吴师叔，吴长老，浩言仙君。” 　　曲忘生的神色仿若永远古井无波。 　　他道：“浩言仙君，吾有一问求解。” 第144章 　　吴浩言道：“掌门师兄，我有一问求解。” 　　七圣1334年, 二月。 　　昆源, 青华山, 山门七圣潭。 　　七圣潭乃是青华六大景之一，七圣巨大的雕像或坐或卧, 倚着常青古树，神像上遍布青苔小花，环绕这谷中幽幽潭水。 　　寒冬方过, 东风料峭, 潭水亦冰冷刺骨。 　　不过对于修士而言, 这并不算什么，不限内门外门, 不少年轻弟子正在潭边修行水行术法…… 　　或者坦白点说, 他们在玩水。 　　穿花青道袍, 披孔雀羽氅衣, 灰白长发不束垂下的青华道掌门，人称清武仙君的曲武峰, 就坐在潭水边, 道圣石像的小臂上, 笑呵呵看那些孩子们玩水。 　　年轻弟子们看不到他, 也看不到他身边, 有一摇篮悬浮，内放一裹着襁褓的安静婴儿。 　　曲武峰一边努力骚扰正在睡觉的婴儿，一边也骚扰潭水边那些玩着玩着开始春心萌动的少年少女们—— 　　比如, 在少年少女们即将摸到对方手的时候，让冰凌柱子砸下去；在少年少女们即将摸到对方手的时候，让站在潭水水面上站得玉树临风的小子脚下一个不稳；在少年少女们即将摸到对方手的时候，让寒风吹来，满脸羞涩的小姑娘突然打喷嚏…… 　　“为了门下弟子能找到真爱，我真是太辛苦了啊。” 　　曲武峰真心实意地感叹。 　　吴浩言就是这时候找过来的。 　　主管青华道门规刑罚的如显峰雳霆殿之主一出现，哪怕青华道并不禁止门内弟子相恋，潭水边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还是弱了下去，吴浩言抬脚向曲武峰走来，而年轻弟子们都稽首行礼，闭上嘴，悄然退去。 　　“吴师弟，”曲武峰招呼他，“你倒是难得到这里来，没错，偶尔也要放下公务，闲散一下来着。我最近听说了一些可以用来下酒的八卦，要一起喝一杯么？” 　　“……掌门师兄，”吴浩言叹道，“我是来为公务找你的。” 　　“哎，”曲武峰也叹，“师弟你太不解风情。” 　　“请掌门师兄勿要乱说话。”吴浩言道。 　　说着，披翠色软纱氅衣的吴浩言，也选了一座圣人石像，在法圣的手掌上，坐了下来。 　　“轩辕剑宫那袁斌又来了，”吴浩言道，“和上次一样，他一再重提，让吾等放开限制，让那些凡人能开林垦田。” 　　“又是他？”曲武峰只能骚扰摇篮里安静睡觉的自家干儿子曲忘生了，一边捏曲忘生鼻子一边道，“倒是毅力不错，我记得那位小友当初还是在我青华道筑的基，转眼竟然快元婴了。” 　　“呵，”吴浩言提起这个袁斌就想冷笑，“他在我青华道的筑基醮上筑基，受我青华道恩情，却为了自己在门中的地位，不断挑衅我青华道。这样的人要是也能修到元婴——” 　　“不，可不是这样，首先咱们不能挟恩图报吧？而且这位袁小友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掌门师兄，”吴浩言不满道，“你站在哪边的？” 　　曲武峰闻言，哈哈一笑，不说话了，只努力看能不能把自家干儿子欺负得哭出来。 　　曲忘生被他收养已一月有余，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完全不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一般的新手父亲，要不是根本发现不了自家孩子太过安静，要不是发现孩子很安静、不烦人后，感到庆幸。曲武峰反其道而行之，只努力想让干儿子闹腾一些。 　　一边欺负，这位不正经掌门又一心二用，顺着师弟和轩辕剑宫袁斌的矛盾，想起别的事情。 　　昆源界是以逍遥道为主导的诸天界。 　　但毫无疑问，只要一个诸天界里的人多了，法圣门下就会渗透进来，或是虚静道，或是四方道，只为维持秩序。 　　所以类似青华道和轩辕剑宫这样的矛盾，如今也在数不清的诸天界里发生。 　　然，法圣门下作为后来者，必有一个弱点。 　　昆源界由逍遥道主导，是因为在上次大劫之后，前来修复昆源天膜的，是逍遥道的青华太上仙君。故他所奠定的天膜基础，偏向逍遥道。 　　这不止代表昆源界的灵脉灵气会偏向逍遥道，还代表着，昆源界的大地，作为逍遥自然之基的山林愈广袤，天膜就愈稳定。 　　所以，昆源界的凡人们几百年前是那么多田地，几百年后凡人数量增加许多，田地反而更少了。 　　不少凡人田地，被不断生长的山林侵入，凡人想要烧掉山林，重开良田，却可能会被修逍遥道的修士惩罚……甚至过激杀死。 　　这不对。 　　但广袤山林过滤灵气，会让灵气更加偏向逍遥道，更适合逍遥道修行。为了自己和门下弟子的修行，昆源界所有逍遥道门派都不可能同意让凡人开林垦田，即便是身为仙君的曲武峰，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啊，即便是七圣，也是联合在一起，甚至超越人妖之别，和妖族二祖也联合在一起，才堪堪拦下大劫。他们小小一个昆源界，只要逍遥道，就行了吗？ 　　袁斌处处和他青华作对，不是因为他想获得地位，而是知道青华道不可能自己后退一步，便自愿承担恶名，当这个恶人。 　　大抵是在青华筑基的时候，看出了一些什么，坚定了道心， 　　小昇明倒是没想那么多，嘶，四方道的修士太记仇，早知道当年不乱开他玩笑…… 　　曲武峰胡思乱想，突然，吴浩言把他手下摇篮推开了一些。 　　他一愣，抬头一看，发现是一直被他捏鼻子的曲忘生，整张脸都变得红彤彤的，显然是感到憋气了。 　　但如此，这婴儿却依然不声不响。 　　吴浩言向曲武峰发来谴责的目光。 　　曲武峰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吴浩言从法圣石像手掌上，走到了道圣小臂上，既然已经到了这边，他也懒得再坐回法圣那边，就在道圣另一只手臂上坐下，道： 　　“掌门师兄，我有一问求解。” 　　“嗯？师弟你说。” 　　“掌门师兄上月从观星台那边带回的消息……” 　　“哦，是说大劫之事么？” 　　“是，”吴浩言问，“观星台将大劫将至消息，报与师兄你这样的三万诸天领头人物，如今过去一月多，师兄可想出了什么法子？” 　　曲武峰：“……” 　　曲武峰默默看着自己师弟。 　　七圣二祖几千年都没解决大劫！他一个尚未飞升的小仙何德何能？！ 　　但吴浩言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见曲武峰看他，他便也看曲武峰。 　　曲武峰：“……” 　　曲武峰只能叹气。 　　他道：“我没有办法。” 　　吴浩言皱起眉。 　　他道：“掌门师兄，或许，我们应该多招一些弟子，不然去凡间寻找一番，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引入道途的人才。” 　　曲武峰道：“师弟若想这么做，那就去做吧。但不必苛求其他门人，只要他做好了自己的事。” 　　“那样怎行？！”吴浩言道，“从上个月起，全门都应该备战了！” 　　“师弟，”曲武峰语重心长，“久绷的弓弦，会松的。” 　　“那也不该如此懈怠！”吴浩言道。 　　说完，似是感到无法与掌门师兄说到一起去，他转身就走了。 　　等到他背影都看不见了，曲武峰才道：“……吴师弟这性子，迟早要在哪里摔跟头。” 　　他转头对摇篮里的曲忘生道，也不管才一个多月的小婴儿听不听得懂： 　　“忘生，你也要记住，做事尽全力，但不可太用力啊。” 　　*** 　　“……那日仙君直接离去，之后不曾再提应对大劫之事。敢问，仙君这几十年里，到底是寻到了什么法子，需要屠尽青华上下满门？” 　　九天罡风之中，曲忘生的声音依然清晰无比。 　　在雷霆明灭的昏暗明亮交加中，他整个人都微微透出微微荧光，从薄薄一层皮下流出，就像夏炯这样的筑基修士拼命时经脉会过载发亮一样，正是他已全力投入这场战斗中的证明。 　　云中匙倒卷打散射来的闪电，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种子吸取空气中的水汽生长，在他身周长出一层层防电的花膜。花膜拢在一起，仿佛一朵漂浮在空中的青莲。 　　它们的根系焦黑一片，但上一瞬才化为焦炭，下一瞬，新的白生生根须又从焦炭中长出，吸收水汽，挡住狂风，硬生生在这九天之上，开出一片较为稳定的“空地”，让曲忘生能种下更多种子。 　　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开始泛滥生长，中空的结构让它们能飘在风中。 　　吴浩言将向他这边靠近的植物劈成焦炭，又以狂风吹走，他听到曲忘生十分难得地开口说了一长段话，半晌，才道： 　　“清武竟然和你说了那天的事。” 　　“不，此非师尊告之，吾知道，是因吾也在。” 　　“你当时才多大……” 　　“吾甚至记得，吾在母亲胞宫中时，她曾说过的话……何况乎吾出生后的事情。”曲忘生顿了顿，“请仙君为吾解这一问，仙君花了这些许年，到底寻到了什么应对大劫的法子，要屠青华满门，要与魔神合谋，甚至为针对吾，要去为难一群手无寸铁凡人？” 　　“师兄，你这句话说得太没气势了，”能听到他这边对话的夏炯道，“直接骂啊，骂这位吴师叔，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白眼狼？” 　　而吴浩言沉默片刻，道： 　　“大劫降临，他们早晚要死——” 　　“他们早晚要死，又关他什么事？”夏炯在曲忘生耳边叨叨絮絮，“特么的要不是这家伙，我那师尊怎么说都不该在大劫一开始就挂掉吧？师尊可是仙君哎？现在大家全是他杀掉的，难道他自比大劫？有资格决定谁死谁不死？” 　　“——既然如此，我不若让他们死的更有价值！”吴浩言道，“这都是为了从大劫之下，拯救三万诸天！” 　　“只要在大劫杀死所有人之前，我先动手把人都杀死，这样世界就不会毁灭了？”夏炯继续叽叽歪歪，“哇！好棒棒哦，就算是曰本都很少见这种神经病呢！” 　　“师侄，是你不懂，”吴浩言所化的雷霆巨人开口，声音如雷声般，在这九天上轰轰作响，“大劫之下，不是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资格，为了那些有资格活下去的人，我等必须先行一步——” 　　“——所以说了，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能不能活下去啊！！！” 　　哪怕知道吴浩言根本听不到自己声音，夏炯也忍不住吼出来。 　　而吴浩言同样失去了耐心。 　　他全部仙力，都用来蓄起一道宛若长龙的雪白雷霆。 　　……希望不会损坏了云中匙，吴浩言想，抬手将这道内部雪白，边缘晕出深蓝深紫色的粗大雷霆放出。 　　粗壮巨大的雷霆长龙眨眼就淹没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各种花草，和花草后，站在朵朵青莲之间的曲忘生。 　　放出这一道雷霆后，吴浩言甚至无法维持雷霆化的身躯，重回变回中年道人的模样。 　　他微微一动，神识感应云中匙，手化为狂风，想将云中匙抽走。 　　云中匙在…… 　　云中匙就在面前？ 　　本该被雷霆长龙吞没的曲忘生出现在吴浩言身前上方，云中匙在他手中，翻飞的三角青旗猎猎作响。 　　而他那条粗壮巨大的雷霆长龙，竟然溃散了？！ 　　吴浩言不敢置信，双珠法宝飞出阻挡。 　　狂风抓乱了曲忘生紧束的长发，几缕黑发和鹤氅一起在风中飞扬。他没有动用任何术法，只笔直挥下旗杆。 　　而双珠法宝尚未触及旗杆，竟然就已粉碎！ 　　吴浩言这回终于亲眼见得法宝和术法在曲忘生面前，化为齑粉和纯粹灵气的过程。中年道人瞪大眼睛，震惊道： 　　“森罗死劫，这不是……你——” 　　看着曲忘生微微泛红的眼眸，他这师侄为何厌恶斗争却又如此擅长斗争，魔神那边又为何能偷出应劫之子的力量，所有的一切终于都有了解释。 　　但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等等，首先必须，必须告诉那边……应劫之子竟然已经降世……必须…… 　　曲忘生的双眸愈发通红时，吴浩言只来得及这么想。 　　而下一刻，他看到曲忘生眼眸里的红色突然消失，并不知对何方地，小声地道： 　　“嗯，师弟说得对。” 　　神魂和法宝一起化为灵气齑粉前，吴浩言难以言喻的表情，只有这样三句才能形容： 　　“？” 　　“？？” 　　“？？？？？？？！” 第145章 　　“竟然是大团圆结局！” 　　“她们能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阿珂呜呜呜呜呜——” 　　“我未来夫君要是能有阿珂百分之一好……” 　　“这就是真爱！” 　　燕京，电影院内, 飞云教的弟子们看完整部游戏CG, 伴着留影结束的片尾曲音乐, 眼圈微红着发言讨论。 　　是的，电影院。 　　既然都决定好了, 要用蔚蓝星繁盛的文娱业对三万诸天进行降维打击……不是，是用文娱业与三万诸天进行温和友好的文明交流，那燕京之中, 除了网吧之外, 电影院等等, 当然是第二批就修建起来的。 　　和燕京凡人们，还有轩辕剑宫的弟子不同, 真心实意来参加游戏大会的飞云教弟子们, 得到了VVIP的待遇。 　　她们并非坐在露天的圈子里看游戏CG, 而是被请到了这边新建立的电影院里, 坐在软椅上看。 　　飞云教弟子对自己高出凡人一等的待遇并不意外，而且电影院的摆设让她们十分新奇。 　　在电影院里放映的, 也不是修改为双霜舞大作的全新版本, 而是原本的游戏CG加战斗过程的剪辑, 只用了一些文圣门下纵横道的术法, 使得沟通无误。 　　说实话, 蔚蓝星要是有哪家电影公司，把游戏CG和玩家在游戏里的战斗经历录屏随意剪辑一下，就搬到大荧屏上, 那肯定是要被所有人喷死……但飞云教弟子们没感觉到敷衍，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戏剧。 　　恰当的音乐，绝妙的分镜，流畅的动作，再加上和星鲸工作室当年确实十分用心的剧情与感情线，《水墨战棋》的游戏机制虽然本质与卡牌类游戏无异，但设计和数值上十分精巧，整体上无愧于当年的最佳新工作室奖。 　　况且来参加游戏大会的飞云教弟子，早就成为了游戏粉丝，戴上了滤镜…… 　　总而言之，对于今晚播放的新奇留影，她们是非常满意的！ 　　电影院内自然也布置了法坛，隔绝了外面的动静。不知道外面在大战，飞云教弟子们听完片尾曲，在一些本职是专业外交官的“玩家”们引领下，三三两两向外走。 　　虽然还沉浸在最后的高潮剧情中，但她们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觉得不虚此行。 　　不过，电影院的座位上，有两人没动。 　　有两个人和一条狗没动。 　　影片已经播放完，但影厅内灯光没有亮起，昏暗之中，星鲸的片头动画——一头普尔褶鲸在星空之中遨游的短片——在大荧屏上来回重播着，照亮杜渐，朱恭靖，还有一身棕灰色皮毛的野狗的眼睛。 　　杜少白变成的野狗被收拾清理过，如今浑身皮毛干干净净，看上去不像野狗，倒像是普普通通的家犬了，蹲坐在软椅上，尾巴僵直不动，看上去十分乖巧。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中，两人一狗沉默着。 　　等星鲸片头动画又播放了一轮，杜渐才终于开口： 　　“你不变回来吗？” 　　她话音落，又过了片刻，野狗抬起身，已经变成穿着花青道袍的杜少白。 　　杜少白侧脸看她，轻声唤道： 　　“阿姊……” 　　杜渐头也不回，打断他道：“我看到了，少白你留下来的求救字迹。” 　　少女目视前方，没有看他，而是回想起上次天膜破碎青华道被围攻一战后，掌门给她看的玩家们聊天的论坛帖子。 　　之前收回瘴雾中的如显峰时，唱花衣第一个抵达如显峰，为了调查，曾对着当时的雳霆殿废墟拍照。 　　她没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不过，一面断墙上刻着“姐救我”三个小字，被她拍下来过，后来大家一起讨论游戏剧情时，她又把照片发上了论坛。 　　于是喜爱逛论坛的夏炯，当然也看到了。 　　照片经过论坛上玩家一致讨论，认为这三个字是和杜渐有关的剧情线索。 　　不为别的，青华山上的几个NPC里，只有一门心思为弟弟、为全门报仇的杜渐，会被人喊“姐”嘛。 　　如果《天侠》真是一款游戏，夏炯恐怕也会这么分析，因为游戏主创不会多做累赘的余笔，给出的线索，必然是和游戏主线支线相关。 　　……但《天侠》并不是真的游戏啊！ 　　这三个字万一是以前哪个青华门人随手刻着玩，那时杜渐为了复仇已经陷入迷障，夏炯怎么好直接去说那边有个弟弟给自己姐姐留了话，但也不知道是谁家弟弟，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过，当初阻断师兄和青华道通讯时，阻断通讯的人是扮演杜渐和师兄交流的，原本以为选择扮演杜渐只是偶然，可万一，其实是有什么原因在里面呢？ 　　夏炯尚未查出更多，天膜破碎，妖魔人魔已然包围青华山。 　　为了不让杜渐一去不复还，夏炯用这个悬念钩住杜渐的心，并在战后把他知道的一切告知。 　　“你曾向我求救，我却完全不知道，”此刻，在影厅中，杜渐问，“少白，是我忽略了你吗？” 　　杜少白沉默。 　　他不过十岁，气质却比杜渐还要年少老成。 　　杜渐还记得当初刚上山时，她弟弟甚至会因为晚上不能和她一起睡而哭闹，如今才过几年，神色看上去完全是成年人模样。 　　听到杜渐这么说，他半晌才道：“阿姊，是你看错了，我在雳霆殿过得很好。” 　　杜少白在雳霆殿过得很好。 　　吴浩言曾向曲武峰提议，为应对大劫，他们应该大开山门，广招门人。曲武峰没有同意，因为广招门人意味这更多的灵珠消耗，万一招收的年轻弟子还没修行出来，大劫就降临了，这时候弟子拿不出手，灵珠也耗掉，该用什么应对大劫？ 　　吴浩言只认为曲武峰是一门心思玩乐，不认真备战，又说服不了其他长老，便决定以自己的名义多收弟子。 　　他是如显峰长老，雳霆殿之主，想多收几个徒弟，即便是曲武峰也管不了。 　　吴浩言先在门内收了数个徒弟，但他想指使这些徒弟办事时，却发现这些徒弟都出身门内大族，各有牵扯，刚办了什么事，他掌门师兄很快就知道了。 　　于是吴浩言只能自己亲自办事，并尝试从凡人中收几个没有牵扯的弟子。 　　要说收凡人为弟子，其实很简单。有些许凡人会因为对灵气不适而无法修行，但大部分凡人除了没有基础，修行速度会比流着修士血统的人慢外，没有任何问题。 　　但吴浩言出身昆源第一仙门青华道，一路内门亲传上来，自己修到元婴，可称一声天子骄子。如今他已是青华道七主峰长老之一，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普通凡人。 　　如此，他只好一边寻找救世之法，一边探查，花了好些年，才有一个杜少白勉强中意。 　　虽然只是勉强中意，却也是吴浩言花了这么多年能找到的唯一弟子，或者说，唯一助手。 　　作为师尊，吴浩言待杜少白，没有话说的。 　　杜少白真的在雳霆殿过得很好。 　　但是，他也和杜渐一样，对愿意容纳他和他阿姊的青华道，充满感恩之情。 　　杜少白只能回答：“那大概是别人乱写的东西，阿姊你莫要乱吓自己。” 　　杜渐：“……” 　　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看弟弟的杜渐猛回头，喝道：“你以为我连自己弟弟的字迹都认不出来吗？！” 　　杜少白想说什么，却看到眼泪从杜渐脸颊上滑落。 　　他顿时无言。 　　花了好几个呼吸。杜少白深深将阿姊哭泣的面容刻在自己脑海中，才道： 　　“我……无话可说。” 　　言罢，他身形一闪，竟然就要离开 　　但刚动，一直没做声的朱恭靖身前悬浮黄金小剑，已经拦住了杜少白的去路。 　　“喂，”朱恭靖喝道，“你这家伙可别以为跑得了！我是四方道修士，已经记下了你的气息，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抓到你！” 　　“……原来如此，”杜少白身形停住，打量他，“你从阿姊那里记下了我的气息，才能在我进入燕京不久就找到我。也因此，我虽然变化成兽类，却没能骗过你？” 　　“当然了！”朱恭靖道，“离开青华道的时候，你姐就拜托我帮忙抓你了！” 　　“也是，濯清君已经见过我，燕京之中又有轩辕剑宫的人走动，我应该早做准备的。”杜少白叹道，“我考虑的还是太少。” 　　说着，他手一扬，缠绕手上的桃花戒指就飞快抽芽，化为一支开满了桃花的树枝。 　　“请让开，”杜少白道，“我不想动手。” 　　“艹！”朱恭靖先是一愣，继而神识一动，直接控制黄金小剑射来，同时吼道，“有什么话不能和你姐好好说吗？！你知道一直以来她多担心你！刚才的故事你没看？没学到两个主人公的教训？给我坦诚一些，把话说明白啊！” 　　……一直以来以皇室自居的三皇子殿下，大概是因为和玩家们一起混迹太久，张嘴就口吐芬芳。 　　他动作利落，这几个月下来长进不少。但杜少白到底高出他一个大境界，桃花枝一扫，花瓣纷纭，转眼竟然化为雪花寒霜，伴随凛冽狂风，将朱恭靖和黄金小剑拍飞。 　　朱恭靖直接撞倒了影厅墙上，霜寒一路直追，眼见就要蔓延到朱恭靖身上。 　　这时候，杜少白脑后风声忽起—— 　　已然身披荆棘，就像一株被藤蔓缠绕的大树，杜渐双目含泪，一拳砸下。 　　“给我说明白！”她喝道，“到底为什么！” 　　杜少白没有回头，捏出半个指诀，一道冰柱就升起，拦在他和杜渐中间。 　　冰柱咔哒一声，在拳头下破碎，但这个不到一呼吸的时间里，杜少白手里的桃花枝就已经倒转回来。 　　鲜花凋零，寒风呼啸—— 　　同时伴随的，是杜少白低声言语： 　　“……阿姊，你知不知道，如今三万诸天的天膜，其实都是从几个相似法宝上拆下来的千千万碎片，每个诸天界分一片，也只拥有一片的力量，天膜才会如此脆弱无用？” 　　杜渐闻言一愣。 　　她不明白，杜少白为何在此刻说起这个。 　　“少白，你——” 　　杜渐想问什么，眼前却突然闪过血光。 　　粉红桃花瓣是坚硬冰凌所化，杜少白抬手，锋利冰刃就穿透荆棘幻甲，几乎将她右臂斩下！ 　　“杜渐！” 　　背后的朱恭靖咆哮，少年目眦欲裂，却没能拦住。 　　而寒风散去，斩去亲姐一臂的杜少白，也消失在影厅中。 第146章 　　杜少白奔出影厅，来到走廊上, 身形显出一瞬。 　　虽然担心阿姊……但对于修士而言, 就算斩去一臂, 应该也不会造成大碍。 　　是他的错，在隐约察觉自己可能暴露的时候, 就不该因为心存眷恋而留在阿姊身边。 　　不过，上次和阿姊一起看戏，还是进入青华山前, 阿姊带着他从赌徒父亲那里逃出来, 一起在外流浪, 在一个镇子的集会上，看的社戏…… 　　但他已决意走上这条路, 并不打算回头了。 　　没有吴浩言做法, 杜少白自己不可能身化清风, 但他手里桃花枝一招, 冰凌桃花就凝固空气中的水汽，浮现出来开路。 　　而他本人也运起遁法, 气息收敛, 变成一个隐隐透明的影子, 由冰凌桃花牵引, 乘冰凌向前。 　　但不想, 他才还未奔出这条黑洞洞没有窗户的奇怪走廊，好几发荆棘灵剑，就咻咻咻向他射来, 方向交织，刚好堵住了杜少白的去路。 　　……是那些青华仙兵。 　　杜少白意识到。 　　可是，即便在使用遁法的同时使用敛息术，会让敛息术的效果不那么完美，但以他的熟练度，这些只比凡人稍强一些的青华仙兵，不至于发现他才对、 　　难道阿姊和那个大燕皇子昨日有趁他不注意，将他在这里的事，与旁人通了气？ 　　不然，这些青华仙兵，为何能做到在这里围堵自己？ 　　*** 　　不知杜少白疑惑，走廊两头，一直就在周围警戒的华夏军人以及魅利坚军人，早已在影厅里杜少白与杜渐、朱恭靖发生冲突时，就得到消息，做好了观想，进入神临。 　　对于招待飞云教弟子的事情，夏炯没有太上心。但是，就像陪伴飞云教弟子的玩家们，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变成了来自蔚蓝星几个大国的专业外交官团队一样，已经将触手伸进昆源界的各方势力，有他们自己的计划。 　　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此间暂时按下不表，目前的事实是，不仅陪伴飞云教弟子们的玩家，变成了专业外交官团队，电影院周围，更有几个势力的军方小队在警戒。 　　所以一出事，这些小队就动作了起来。 　　而他们之所以知道出事了，是因为……很显然，修建电影院时，为防止一些意外，各大电影院都会布置的监控系统，作为蔚蓝星的优良传统，一并在燕京电影院里布置了。 　　因为是使用完全蔚蓝星技术的电子监控器，在影厅观影的一众修士们，虽然察觉到了那奇怪的雷电之力，却都因为其过于微弱，没怎么在意。 　　坐在安保室里，看着监控视频的后方支援人员，看着热成像摄像头拍摄到的明显低温，飞快报出一连串的方向指示。走廊两头，虽然并不能清晰发觉杜少白的存在，但军人们配合默契，荆棘灵剑如子弹般交织成火力网，封锁可闪避的空间。 　　不过对于金丹境界的修士来说，这些荆棘灵剑虽然会造成一些妨碍，却不致命。只稍稍被阻了一瞬，虽然还没搞明白这些仙兵为何能发现自己，但杜少白还是决定强冲。 　　桃花枝一竖，他另一只手捏起法诀，本来已经快秃了的树枝上，立刻又见丛丛簇簇的浅粉桃花盛开。 　　他又一抖，纷沓桃花落下，组成一面面不足手掌大的精致小巧五瓣冰盾，环绕杜少白飞舞。 　　同时，杜少白散去敛息术，提起遁法速度—— 　　只是一步，他就冲到了走廊尽头！ 　　并且，不打算和这些青华仙兵耗下去，杜少白手上握拳，手臂上竟然缠绕起和杜渐相似的荆棘灵光。 　　他一拳向走廊正对的墙壁砸下！ 　　轰然声中墙壁打穿，同时第二声轰然也响起。 　　“什么——” 　　一枚不见任何灵光的手榴彈在杜少白脚下爆炸了。 　　预制弹片钢珠向四面八方射出，如果是在密集人群中，手榴彈爆炸中心周围七米，恐怕会一瞬间化为血肉横飞的恐怖炼狱。 　　好在这里只有不怕死的玩家，和一个金丹修士。 　　几十面飞舞的五瓣冰盾，以自己尽碎裂为代价，挡下了大部分钢珠，但还有许多钢珠射中了杜少白。 　　小小道童痛呼一声，下一秒，身上闪过黑鹰展开双翼的灵光幻影。 　　一声鹰唳长啸，他化身为巨大的黑鹰，飞入夜空中。 　　……这回总算是完了吧？ 　　杜少白忍痛想，一心逃离。 　　他身后，燕京电影院楼顶，还有两个军人趴在那里。 　　这两个军人，一个举着夜视望远镜，另一个身前搭着一把巨大的狙击槍。 　　观察员报出一连串的环境数据，而狙击手稳住呼吸，默默调整。 　　只是一秒，狙击手扣下扳机。 　　槍口猛地喷出火舌，穿甲彈以九百米每秒的速度，携带巨大动能急追—— 　　“没射中。”观察员放下望远镜。 　　“……嘶，不应该啊，”狙击手试图用瞄准镜寻找，“刚才明明是能打中的手感。” 　　“不是你的错，是目标突然消失了。”观察员道。 　　“……嗯？嗯嗯？还可以这样？”狙击手茫然。 　　“当然可以这样，”观察员爱抚搭档狗头，“毕竟，要是知道发现了异世界，别说爱迪生，就连爱因斯坦的棺材板，恐怕也压不住了啊。” 　　*** 　　神识感应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破风追来时，身受重伤的杜少白已是躲不开了。 　　但下一刻，他身周景色突然一变。 　　杜少白先是一愣，下一瞬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先是一慌，接着一个呼吸就让自己平静下来，惊慌带哭意语调毫无破绽地喊道：“顾师兄！” 　　“是我。”穿一身白袍，外罩五色水田披风，黑发只留寸许，无法扎起的男子道，“忍住。” 　　杜少白屏息，观想一瞬，进入空灵。 　　而被称为顾师兄的水田衣男子，两眼虹膜泛起融银般的冷光，仔细观察杜少白浑身上下，确定好了，才一招手，凭空取出了杜少白体内的所有弹片和钢珠。 　　这一轻巧手法，明显可见得，这位顾师兄是修方寸道的。 　　并非青华道门人，却被杜少白喊师兄的水田衣男子，随手一丢，所有被取出来的弹片钢珠，就直接消失了。杜少白则自己坐下，双腿盘起，观想捏诀，先愈合了脏腑的伤势。 　　等伤势稍好一些，知道时间紧迫的他，就停下疗伤。 　　顾师兄一直在旁边给他护法，盘算好之后要如何应对的杜少白睁眼找到人，立刻问：“顾师兄，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师尊——” 　　“浩言仙君死了。”顾师兄打断他，道。 　　“——他在……什么？！” 　　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应对任何局面的杜少白，听到第一句话，做好的心理准备就有点崩。 　　但这位顾师兄完全没考虑过杜少白的接受能力，继续丢下一道又一道雷，好像他不是方寸道修士，而是吴浩言那样修风云雷霆之道的逍遥道修士一样。 　　他道：“浩言仙君败于濯清君之手；魔神那边的烽进入青华道掌门和双霜舞联手设下的陷阱，也死了。” 　　杜少白：“……哈？” 　　曲师兄这么厉害的？难道当年不愿参加门内大比其实是因为觉得旁人太弱？ 　　魔神和修士境界不同，但烽的境界近似元婴，就算新掌门和双霜舞双前辈联手布下陷阱，这两人一个才筑基，另一个金丹境界，竟然能坑死了烽？ 　　不等杜少白想明白，顾师兄又道： 　　“魔神隐藏下来的三个种魔坛，才暴露，就叫青华道使用左道法宝破之。” 　　杜少白：“……等等？” 　　我青华道还有这样厉害的左道法宝？ 　　顾师兄继续道：“轩辕剑宫宫主昇明临阵前突破，力压大魔神炁，只花了一炷香，就将炁解决。现在他帮黄楼仙君对阵另一大魔神，恐怕很快就能将另一大魔神斩于剑下。” 　　杜少白：“……” 　　杜少白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临阵前突破这是什么天子骄子，类似的桥段，他过去只在话本里见过啊。 　　本着麻木的心情，杜少白慢慢道：“……所以，我等在昆源的计划，已是全盘失败？” 　　这位顾师兄点了点头。 　　杜少白默然片刻，眼泪忽然就流下来。 　　他对师尊和自己会不得好死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师尊会不得好死的这么快。 　　而他本人，没有师尊在背后的话，筹码就只有自己一条命了。 　　杜少白泪流满面，嘴里却说着完全无关的话： 　　“可恶，全是我们的错！事态到了这个地步，该如何向先生交代！” 　　“先生已经知道昆源这边的事，他没多说什么，只劝你节哀，吴师叔肯定不愿见你就此一阕不振。” 　　面无表情的顾师兄语气棒读安慰道。 　　“……我知道，”杜少白抹掉眼泪，但眼泪依然不停涌出，哭着道，“可是，我修为如此低微，还能给众位同道帮上什么忙吗？顾师兄你就不该救我，我实在无颜去见同道啊！” 　　这位顾师兄闻言，抿起了嘴。 　　他似乎不太会安慰别人，鹦鹉学舌说几句，已经是这位顾师兄能做的最大努力。 　　但说出来，好像还让杜少白情绪更激烈了。 　　昆源界事态变化如此剧烈，变化的中心，又是他们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事的青华道，实在处于他们意料。 　　为了下一次攻克昆源界，拿到云中匙夺取天膜的谋划，必须收集更多和青华道有关的消息。 　　那么，杜少白这个在吴浩言带领下，对他们救世计划十分认同的原青华道弟子，是必须带走的。 　　可杜少白这么一副“我无颜见”的模样，好像打算留在昆源界死磕啊。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带走好了。 　　这位顾师兄决定下来，也不做说明，伸手抓住杜少白的衣领，就要施展一步千里的术法，好前往界门，离开昆源界。 　　不过，他没发现，一直说自己无颜见同道的杜少白，被他抓住衣领时，并没有挣扎，反而松了一口气。 第147章 　　同一时间，昆源。 　　两位羽客仙君的威势完全铺展开, 这深山老林上方, 一边是亮如明镜的千万长剑, 成山成林，成海成宫；一边可见一硕大无朋的虚影高楼, 青木为柱梁，树盖为穹顶，老嫩交织的椭圆树叶是层层叠叠的琉璃瓦片, 从树枝间垂落的藤蔓是遮风挡雨的灰墙—— 　　似乎是葱郁青木, 又似乎是古朴高楼的虚影, 顶天立地，而这高楼每一层不同房间的住客, 却是大大小小, 或单独或成群的灵植灵兽。 　　在无数明镜长剑形成山林海宫, 和若实若虚的青木高楼之间, 可见的一直径有五六里的突兀圆坑。 　　简直就像这里不久前发生了无数次爆炸一样，圆坑里坑坑洼洼, 寸草不留。只有地下水从几个裂缝里喷出来, 在坑底积起浅浅一层。 　　一具漆黑的尸体泡在浅浅水中, 以尸体为中心, 庞大的暗红光芒向东南方一路移动。 　　那是大魔神死去后, 弥散开的魔气。 　　因为是打破天膜进入昆源，所以天膜裂缝在舒缓了压力，愈合之前, 会将所有从自己这里进入昆源的魔气排出。 　　又有两位仙君在此，正好避免的大魔神死后散去的魔气，对昆源界生灵造成二次危害。 　　等大魔神的尸体完全消散，那树立战场一侧的青木高楼才逐渐淡去，原地显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看上去约二三十岁的高挑女子，鹅蛋脸，细长眼，皮肤皎洁白皙。穿一身挂着许多琐碎首饰的碧绿罗裙，外套一件淡红色的无袖长比甲。她双臂裸着，纤细小臂上，套着好些碧玉般树枝挽成的臂镯，微微一动就叮当作响，头上黑发散落，额发向两边分开，带一顶似乎是木质的额冠，额冠中央插着一淡红翎羽，十分柔软，向后和她黑发一起向后垂落。 　　而战场另一侧，一道道明镜剑光回归明镜剑身，昇明仙君伸手将剑握住，往自己身上一拍，把法宝收回到自己身体里。 　　“黄楼仙君，”他遥问对面女子，“尚好？” 　　绿裙女子，就是昆源界如今唯二羽客仙君之一，散修出身的黄楼羽客仙君。 　　听到昇明问她，她一脸惊奇，不答反问道：“圣尊无量！昇明你这境界，难道是吃春药了？” 　　昇明仙君：“……” 　　昇明仙君假装他听到了回答，“嗯，无事便好。” 　　黄楼深感有趣地啧啧两声，她足以遮住脚面，似乎不太便于行动的长裙忽然一动，钻出来一只白毛小猿猴，钻出来一只牛头虎身的异兽，钻出来一只身形如翠雀，却有孔雀般长尾的鸟儿，钻出来两只狗，钻出来三只猫，还钻出来两朵长着牙齿的重瓣大红花…… 　　这条碧绿罗裙像是无底洞一样，不停钻出各种灵植灵兽，都和黄楼仙君一样，饶有兴趣地打量昇明，好像是在看他到底有没有吃春药。 　　昇明：“……” 　　天知道黄楼在她那青木高楼里，养了多少东西。昇明可不想继续被围观下去，转身就要告辞。 　　“等等！”黄楼仙君这时候又喊了一声他，“从青华道飞出来的那四根原木似的东西是什么呀？之前爆炸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里面明明就只有灵珠吧？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你轩辕剑宫这段时日好像和青华道走得近，听闻了什么消息没有？” 　　昇明：“……” 　　什么叫做和青华道走得近？ 　　就算他已经祛除对青华道的心魔，但轩辕剑宫一个法圣门下，怎么也不可能和道圣门下走得近啊？ 　　话是这么说，昇明还真听闻过一些消息，从宫中弟子连贞那儿。 　　昇明知道，上次天膜破碎时，青华道好像就是拿出了类似法宝，打胜了那源源不断从裂缝中涌现的妖魔人魔们。 　　不过，看今日那几个法宝爆炸时的威力，可比连贞报上来的，强许多啊。 　　以仙君的眼力，虽然相隔甚远，但他还是能看到，远处那原本隐藏着种魔坛的地方，那已经长到千丈之高的黄金巨树，在时隔这么久后，身影终于渐渐淡去。从树上凋零的树叶。化为金色星星，如流星雨般坠落，一时之间，清净灵气极其充裕，让这原本隐藏着种魔坛的地方，好像哪个有名的洞天福地。 　　对于青华道把优质灵珠直接砸这事，昇明无话可说。 　　但是，能让小小一枚优质灵珠爆发如此威力，那不是…… 　　那不是墨圣门下大日道秘法，才能做到的事？ 　　昇明觉得，把他知道的消息拿来和黄楼交流，不是不可。就是，交流之前，他想问： 　　“你和青华那些人同修逍遥道，论关系，不该比我更亲近？青华并未在这法宝来历上遮遮掩掩，你想知道，直接去问他们，更好啊。“ 　　“青华道如今那个样子，我要是和他们亲近一些，怕是我要入主青华的谣言就要穿得沸沸扬扬了。”黄楼有她的理由，“我看濯清君是打算自力更生重建青华道的，稍稍照看一番是当然，但表现得太亲近，他会想要避嫌吧？” 　　黄楼仙君歪着头道，一只松鼠似的可爱灵兽跳上她肩头，和她一起歪头。 　　昇明无奈看她，道：“以濯清君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他怎么可能想那么多。” 　　黄楼不由赞同地点点头，但还是道：“但现在青华道做主的，好像是濯清君的师弟？” 　　昇明一样尚未见过青华道新掌门夏炯，他回忆一下连贞报上的消息，道：“似乎品格不差，就是性格不太沉稳……太年轻了，玩心重了些，你不用担心。” 　　“既然你这么说，”黄楼一只一只把溜出来的灵兽灵植塞回裙子底下，并对昇明点点头，“那我就直接去问了。” 　　昇明也点点头，看着黄楼消失。 　　过了片刻，他才觉得不对。 　　……等等。 　　作为如今昆源唯二的仙君，你不应该过来给我搭把手，处理这回的后续事宜吗？！ 　　*** 　　燕京。 　　上仙们以仙法放出来的大戏结束，圈子里，一众大燕的达官贵人们，这才缓缓回神。 　　完全失去了所谓高人一等的仪态，他们就像平民那样大声讨论刚才自己所见一切。 　　“最后那是两个女子……她们怎么能不找相公呢！” 　　“不，只是闺中密友罢了，就算是女子，这份真情难道不值得赞叹？” 　　“什么闺中密友，这就是磨镜——” 　　“乱想什么，我看王大人是污者见污罢了。” 　　“你——” 　　“咳。”大燕太子轻咳了几声，“咳咳。” 　　最近这位太子爷的暴躁脾气，幸存的大臣和贵人们都有所耳闻。更何况这位太子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天子，好不容易存活下来，只等着重建大燕时获得更多利益权力的大臣贵人们，哪里愿倒在这黎明前的最后一刻，于是谁也不敢惹恼他。 　　大燕太子等众人安静下来，才道：“戏中这几位，都是上仙，哪是你我能置喙的，都闭嘴吧。” 　　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太子，竟然说出了一句挺有道理的话，大臣贵人们不由惊疑起来。 　　而下一刻，大燕太子竟然在深思之后，又问： 　　“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戏中这些，是真的吗？” 　　“这……” 　　“臣等……” 　　“大概……” 　　“戏中一切都与常世有异，”一个似是皇亲的女子道，她注意到了整个片子掩盖不了的CG质感，道，“或许，并非真实？” 　　“怎么可能？！”一个大臣不敢置信，“阿珂定然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 　　那位皇室宗女看了这位大臣一眼，因他反驳的理由而嘴角抽搐片刻。 　　但她跟着这位大臣的话，又回忆起戏中所有人那十分真实的喜怒哀乐，突然也不敢太确定了。 　　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便也纷纷发表意见： 　　“上仙何必弄虚作假？我听闻上仙们有仙法，可以让旧时之景重现眼前，这场戏，或许就是过去发生的事。” 　　“不不，戏中之朝廷，平民，风俗，都与我昆源迥异。若说这只是因为戏中之景并非昆源……这戏中竟然没有仙门，也没有七圣二祖，这难道不奇怪么？” 　　“戏中的兽绘郎中，虽然受人尊敬，却也只是如我等尊敬一个神医那样的尊重，不是对上仙的尊重。戏中朝廷，甚至设有一部，专门管理兽绘郎中……戏中天子亦是凡人，为何能管理上仙？这假到没谱了！” 　　“你怎不知，这是其他诸天界的风俗……” 　　“那好啊，你告诉告诉我，哪个诸天界的凡人，能对上仙们颐指气使？” 　　“这……” 　　“咳咳，咳咳。” 　　大臣贵人们，渐渐不说话了。 　　他们眼神偷瞄大燕太子，但大燕太子好像没注意到众人的沉默，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中。 　　大燕太子，在想那些兽绘郎中都戴着的奇怪头盔。 　　这部上仙弄出的大戏里，所有能使用仙法的兽绘郎中，都必须戴那个奇怪头盔，才能使用仙法，如果失去了头盔，他们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那个奇怪头盔，不知是什么法宝。 　　他身边的老太监，有打听到，青华道的上仙们，带来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到燕京，其中就有一种，十分奇怪的头盔，据说是一种玩具。 　　玩具…… 　　青华道上仙们带来的头盔，和戏中的奇怪头盔，有联系吗？ 　　青华道上仙们带来的头盔，能让他拥有，施展仙法的力量吗？ 　　*** 　　不知道燕京凡人中的暗波涌动，公测玩家花泽韭菜眼神发亮，正等待着。 　　掌门刚刚宣布活动结束，他可以兑换奖励了！ 第148章 　　废材叔说：“先别急。” 　　时间将近午夜十一点，对于曾经的燕京而言, 早就到了该宵禁的时候, 灵脉霞光下, 皇宫连着大片城池一同沉浸在静谧中，曾是燕京永恒不变的夜色。 　　但自从青华道的上仙们来到燕京后, 燕京大部分人的作息，跟着一起变了。 　　一般来说，蔚蓝星大型网游的主力军, 以学生党为主, 所以晚上七点后和周末, 才是会每天每周的玩家登陆量高峰。《天侠》这款游戏，因为比较昂贵的前期设备投入, 筛走了一大批没钱买SW2的学生党——并且引发了数起相关贷款和卖肾新闻——导致玩家里, 更有经济实力的工作党比较多, 但工作党多嘛…… 　　《天侠》的玩家在线数高峰, 比一般的大型网游要晚一两个小时。 　　人流量就代表赚头和机会，燕京凡人们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作息时间, 也跟着变了, 除了觉多的小孩子, 大部分人都变得十一二点才睡。 　　更何况今夜看了那么好的一场大戏, 大团圆的结局让大部分观影者精神振奋。 　　刚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燕京难民, 回忆着过去那些天隐约的记忆，面对流民们，也摆不出过去的难看脸色。 　　裂痕暂时难以愈合, 但只要不剑拔弩张愈演愈烈，又让高位者保持对待他们的平等态度，一时之间，他们闹不起更大的冲突。 　　更何况—— 　　燕京城里，灯光那么亮。 　　热闹的丝竹之声隐约可闻，这段时间修建起的那些风格奇怪的高楼大厦，处处都在张灯结彩。 　　之前举办漫展和同人展的集市，再次启用，但这回坐在摊子后面的商贩们，变成了…… 　　变成了穿西装甚至长衫的，星鲸工作人员？ 　　这些莫名身带公务员冷淡气息的星鲸工作人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华夏人，也有金发白肤，黑发黑肤，甚至褐肤和红肤的外国人。 　　他们中一些人奇异的外貌，让燕京凡人们不敢靠近。而玩家们之所以能认出来这些商贩是星鲸工作人员，是因为这些人身前，都挂着写有“星鲸后勤部外聘临时工”的胸牌。 　　玩家们：“？” 　　星鲸后勤部就算了，为什么要加上“外聘临时工”这五个字？ 　　总感觉哪里充满恶意。 　　兴奋的燕京凡人们，还是第一次逛这样这么大规模的集市，看这长长的摊位如龙，都摆到天边去了吧，完全看不见头啊。 　　摊位上卖的那些稀奇古怪东西，哪怕不买光是看看也很有趣。而且大人们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购买欲，小孩子可控制不住，他们在每一个摊位前流连忘返，难民的孩子和流民的孩子混在一起，指着仿照戏里阿珂手里长剑外形的玩具，吵吵嚷嚷说想要。 　　当然，更多人，包括成年了的大人，想要的是戏里那个，能让普通人掌握施展仙法能力的奇怪头盔。 　　于是网吧内外也徘徊着很多人。 　　郑俊等一大批开荒组玩家终于完成了推广游戏的开荒任务，获得了一大笔让人眼红的贡献值。 　　虽然相比于一般的网络游戏而言，《天侠》的任务流程太长，任务内容也太扯淡，但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的那一瞬间，却比他玩其他网游，麻木点击后获得奖励，要开心得多。 　　游戏上瘾的机制，是连续不断给与玩家正反馈。除了少数硬核游戏，大部分电子游戏，都使用的类似套路。 　　学生上一天课，知道自己收获了知识，但收获知识这种说法太过抽象，除了少数天才，大部分人无法从中获得什么成就感。而电子游戏中，点点鼠标确实无趣，但经验条、特效等等，能让人清晰感觉到自己在收获，自己在变强。 　　这种收获和变强的实感，这种自己的努力能得到成果的体验，就是游戏提供给玩家的正反馈。 　　哪怕知道这种收获和变强的感觉是虚假的，但千万年间的演化，为了生存的蔚蓝星智人“感性”和“短视”两项属性极高，想要逃脱游戏策划的魔爪…… 　　作为群体来说，还是不太可能的。 　　《天侠》好像没有这个正反馈。 　　郑俊的直播间里就有许多观众吐槽过了，玩家在游戏里，是想享受比现实中更轻松的人生，你《天侠》做个任务，和现实里一样困难，甚至能说更加困难，玩个屁啊。 　　当然，作为观众看看还是很棒的，兼具乐趣（看主播出丑）的同时，还能被科普到不少新知识。虽然公测一来，游戏得到不少恶评，但和《天侠》有关的游戏直播行业，热度一直高涨。 　　而从郑俊个人来说…… 　　他看着偌大网吧，和进出网吧的人流，双手叉腰站在门口。 　　作为一个玩了很多游戏，各种冷门热门题材都涉猎过的游戏主播，他完成过那么多游戏里的任务，但没有一个任务，能像此刻这样，带给他这么多的成就感。 　　好像他真的和大家一起，把网吧做大做强，又真的靠游戏，拯救了这么多人一样。 　　被拯救的人，不再只是游戏背景里一个甚至无法让郑俊记住的数字。现在，这些人就在他身边，笑着，说话着，眼睛和他自己一样闪亮。 　　“我变成星鲸死忠粉了，”感性又短视的蔚蓝星智人郑俊感叹道，“房管，以后在我这里说星鲸坏话的，都给我禁掉，哼。” 　　内测玩家们各有感慨，公测玩家们只想要奖励。 　　花泽韭菜道：“大叔我知道不能急，但这好不容易，的确拿到了一大笔贡献值，就算抵消复活税要扣一些，但剩下的应该也能兑换一点好东西吧？我好像要装备套装啊，要说活动奖励里给什么最好，果然还是装备套装！” 　　“会有装备套装么？” 　　“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能换掉这身新手装啊！” 　　其他公测玩家听到花泽韭菜的话，跟着一起嚎起来。 　　装备套，目前是游戏里，公测玩家们最想获得的奖励了。 　　目前《天侠》里的装备套，其实有五六套了，除了第一次大型活动【收回如显峰】奖励的如显峰雳霆殿执法弟子套，第二次大型活动【守卫青华】奖励的守卫校尉套，就只有几个生活职业考过学徒等级后，能拿到的职业套装。 　　比如符师学徒套，匠师学徒套，和灵厨学徒套。 　　在几百万玩家都还穿着花青道袍的时候，这些装备套，是多么引人注目啊。 　　更何况，在公测开始后，所有装备套，都能给玩家增加属性。 　　执法弟子套装备后，灵剑术攻击会增加雷霆属性。 　　守卫校尉套装备后，使用轻身术无需羽毛，还附带被动灵甲术和主动敛息术。而且，盔甲边缘的甲片可以拆卸，作为武器使用。 　　生活职业的学徒套，同样各有属性，毫不鸡肋，实在让公测玩家们眼馋。 　　至于最新推出的兽绘郎中套，如果不吐槽星鲸这自己给自己打广告打得丧心病狂操作，那这个装备后附赠一个巨大的画卷和毛笔，在画卷上进行创作可以储存进玩家手机的属性，虽然有点奇怪，但对于非战斗系玩家而言，却是非常有用的！ 　　花泽韭菜最想要的的，是守卫校尉套。 　　但兽绘郎中套也很棒，反正他什么装备套都没有，所以他看哪个装备套都很好！ 　　“我倒是希望能推出几个新技能。”废材叔说，“就算技能需要付费，也不怕。” 　　“新技能确实很棒啊！”花泽韭菜说。 　　废材叔压低了声音，道：“奖励是很棒，可你不也知道，天侠其实是真实世界，所以灵珠这种最要紧的资源，无法通过复制粘贴增加。今天我们这一百来万玩家，天知道复活了多少次，青华道破产不至于，但肯定想弥补一波灵珠损失……” 　　花泽韭菜一惊。 　　他道：“也就是说，肯定不愿我们用贡献值抵消债务么？” 　　废材叔道：“你也知道你欠下了多少，乘个一百万，看看这是多大一笔灵珠，你能不心动？” 　　花泽韭菜嘶了一声。 　　但这个年轻人想了想，道：“可是，大部分人进入天侠，还是为了玩游戏吧？发现债务还不清，直接弃游怎么办？” 　　废材叔耸了耸肩。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里，打仗就是打钱，那在这个世界里，打仗就是打灵珠。” 　　他说的没错，花泽韭菜跟着心有戚戚。 　　这时候，他们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来消息了。 　　可以说全部参加活动的公测玩家，都齐齐做了一个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的动作。 　　花泽韭菜点看消息看，才看完第一行，就怪叫起来： 　　“全部参加活动的玩家，只要是在活动地图死亡复活，复活税无需支付？” 　　废材叔也瞪圆眼睛。 　　花泽韭菜还在喊：“怎么回事？之前还那么斤斤计较呢！这是突然发财了？” 　　玩家们发出喧哗声，他们实在没想到，星鲸今天突然好心地大方起来。 　　“我为我之前骂星鲸道歉！”一个公测玩家说，“以后我只喊星鲸爸爸了！” 　　“说到底，怎么可能让玩家欠债那么多啦，”也有公测玩家说，“这只是个游戏而已，欠债太多我还不能跑吗？” 　　很多玩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后讨论起要用刷到的这大笔贡献值干什么。 　　符师课程，匠师课程，灵厨课程，都是要花贡献值买的，大部分人之前只攒贡献值，买了初级课程，现在终于能去买高级一点的课程了。 　　买了课程才有生活职业考试资格，星鲸实在太黑心。 　　还有现在燕京里的漫展同人展上的商品，那些特别好吃的食物，也可以买一大波。 　　天知道有多少玩家是为了吃《天侠》里那简直带小当家特效的食物，才勤勤恳恳种田打怪的啊！ 　　花泽韭菜也在盘算要怎么花贡献值，这时候，他听到了废材叔惊叫一声。 　　年轻人奇怪问：“大叔，咋？” 　　废材叔脸色发白，要不是玩家不会流汗，大概已经满头冷汗了。 　　他道：“快看……快看第二条消息。” 　　花泽韭菜茫然低下头，看活动公告的第二条。 　　他念道： 　　“推出活动专属抽奖池，分活动贡献值抽奖池和灵珠抽奖池两种，灵珠抽奖池十连保底可得SR奖品守卫校尉套碎片，和SR奖品兽绘郎中套碎片，如果幸运，更有SSR奖品阿珂套碎片……什么？！！” 第149章 　　蔚蓝星，华夏, 江城。 　　半夜十一点半, 内测玩家杀人放火最可爱, 现实里叫做李培的江城一中高三生，摘下了头盔, 退出了游戏。 　　杀人放火最可爱可算是《天侠》的元老玩家之一了，在《天侠》这个游戏内测第一天，他就曾和内测玩家第一帮派帮主真水无香, 有名的游戏UP主加主播谁能说朕不英俊, 星鲸总策划范益春范总本人, 还有另一个玩家，一起组队完成灭杀白猪妖的任务。 　　后来他虽然没做出什么很出名的事, 比如像豹子头零冲那样, 被无数玩家起了外号叫“大师”, 又或者像小雪正在下那样“一炮成名”, 但他也勤勤恳恳在游戏里耕耘，目前是狂龙社突击组组长之一。 　　等级高, 上线时间稳定, 战斗力也不错, 几天前终于练到了十级, 如果有人在天侠的论坛上问游戏里的高手有哪些, 五十层内会有人提他的名字。 　　问题在于，这里出现了一个悖论。 　　那就是，作为一个华夏高三生…… 　　杀人放火最可爱, 不，应该是说李培他，哪里来的时间，保持一直的稳定上线啊！ 　　第一批内测玩家两百多人，基本上都产生过类似的疑问。而李培本人，他从床上坐起，才呼出一口浊气，就听到自己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崽，”李母在外面敲门，“下线了？出来吃顿夜宵吧。” 　　夜宵！李培眼睛一亮，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下床。 　　他动作利落，完全看不出内测第一天那个小白胖子的模样。实际上，他现在看起来，也确实和小白胖子的形象，完全不同了。 　　李培瘦了很多，甚至长高了不少，粗看还是微胖，但仔细看，圆乎乎的身体里，藏着鼓鼓的肌肉。 　　《天侠》里玩家容貌靠美颜，身材却被设定成跟随现实数据，所以李培如今在游戏里，也不是一个小白胖子了。 　　当然，他皮肤还是挺白的。 　　这小子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穿好鞋奔进了客厅。而餐厅那边，李母把凉了一些的热牛奶放在桌上，又摆上一碟饺子。 　　“妈！”李培看到她就喊道，“星鲸在游戏里开了抽奖池！” 　　“我知道，”李母道，一脸淡定敲了敲桌子，道，“你先吃，吃饭时专心。” 　　“哦。”坐在椅子上的李培说，拿起筷子，放下心开吃。 　　李母把笔记本电脑搬到餐桌上，李培吃夜宵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敲敲打打键盘。 　　夜宵饺子分量不多，李培很快就吃完了，他把热牛奶一饮而尽，因为吃饱的缘故，脑袋稍有些昏沉，但还是打起精神，问： 　　“妈，你怎么看星鲸今天的变化？为什么突然就搞了两个抽奖池啊？” 　　“崽，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抽奖池早晚会出现的。” 　　李母说着笑了笑，她是大学数学老师，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眼角有了细纹，但外貌上依然是个知性美女，笑起来十分温柔。 　　她道：“在这个游戏里，灵珠是最重要的资源，但为了让玩家们有种田的动力，青华道不可能像封建地主那样直接收取极高的税额，因为佃农不种田会死，是不得不种，玩家却不一样，虽然游戏任务引导玩家，但玩家是有自主选择权的。” 　　“嗯嗯，”李培连连点头，“我知道，妈你说过，玩家本质上其实无法拥有灵珠，拥有的只是手机钱包里显示的数字，就是因为灵珠是战略资源。所以，实际上所有灵珠，都掌握在青华道手里吧，为什么他们那么着急，要耗掉玩家账面上的灵珠呢？” 　　“因为不回收的话，会引起经济泡沫，”作为数学老师的李母，当然研究过许多经济模型，回答张口就来，“天侠和其他游戏不一样，其他游戏的物价是稳定的，或者说，是固定的，而天侠……虽然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但是很显然，那边的经济并不固定。 　　“随着地图的扩大，玩家的经济不再只影响青华道，随着你们走出去，你们会改变很多事物。对了，之前你们不是和轩辕剑宫的修士发生了冲突？” 　　李培点点头，而李母接着道：“冲突的表面原因，我记得是一个玩家想用灵珠买一双草鞋。当时好像没有成功吧？因为燕京那边的普通人，不像青华山的普通人一样，家家户户安装扫码转账机器，没办法收钱，但这已经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 　　“玩家是会和其他势力发生交易的。” 　　这么说，李母轻轻一弹自家儿子额头。 　　“崽，你说，要是玩家哪天在外面花掉几千万上亿的灵珠，对面接受转账，交易后来青华道要灵珠，但青华道已经把灵珠花完……” 　　“我明白了！”李培道，“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星鲸必须让玩家尽快把灵珠消耗掉！” 　　“没错，”李母又点点头，“那你再想想，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开放抽奖池？” 　　李培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因为，因为活动之后，大家都获得了很多奖励？” 　　“不，”李母道，“是因为这次活动里，青华道正式向外界展现了自己的力量，你们肯定又要开新地图。和其他仙门的接触机会大大增加……” 　　李培反应过来，“所以用抽奖池提前耗空玩家灵珠，把灵珠所有权收回？好奸诈啊！狗星鲸！” 　　李母轻拍他头，不让他骂脏话。 　　李培抱着头，朝她嘿嘿一笑做怪脸。 　　李母不由笑了。 　　她道：“所以，来看看奖池内容吧。” 　　通过收集论坛和公告上的信息，李母已经把所有奖品的资料都列成表格，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李培扫一眼，把重点放在了几个SR和SSR上。 　　都是装备套…… 　　碎片。 　　李培不由扶额，“我理解星鲸想回收灵珠啦，但一个十连只给碎片，是不是太过分了！多少碎片才能合成一个装备套啊？” 　　说着，他仔细看李母收集的资料，找到数据，顿时一梗。 　　上面写着，一个完整的装备套，需要一千四百四十枚碎片。 　　不是四十四，也不是四百四十，而是一千四百四十！ 　　就算一百灵珠一次十连的价格还算便宜，但一千四百四十枚碎片才能合成一个装备套，未免也太过分！ 　　李母看到自家儿子表情变化，道：“继续看下去。” 　　李培继续向下看。 　　哦？原来一枚碎片也能当装备套使用，就是一枚碎片只能让人拥有装备套一分钟？收集六十个装备套碎片，就能使用这个装备套一小时？一千四百四十枚碎片，表示一千四百四十分钟，也就是一整天，合成之后，就会拥有永久的装备套？ 　　所以，碎片的意思，其实是指限时拥有？ 　　拥有时间不是从抽到碎片开始算，而是从使用开始算。 　　使用时间以分钟计算，不能使用几秒，就停下……切，这样一来，岂不是很多骚操作没法做了吗？ 　　虽然连连吐槽，但李培的脸色还是缓和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SSR阿珂套的属性。 　　附带灵甲术……但守卫校尉套就有灵甲术了，守卫校尉套还有敛息术呢。 　　附带一把装备长剑，长剑附带静心属性，对神临状态有加成……这不错啊！ 　　然后，嗯？等等？飞遁术？！难道是飞行术？ 　　李培直接叫出来：“好想要！” 　　这可是飞行术啊！星鲸终于上飞行术了？！ 　　李母笑了出来。 　　“嗯，崽，你要加油哦，毕竟星鲸没有写SSR爆率。” 　　“什么？只有碎片就算了，还不写爆率？！”李培不敢置信，“他们不能做个人吗？！” 　　李母又轻轻一拍自家儿子脑门。 　　“好了，”她道，“十二点了，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哦。” 　　李培乖乖去洗洗睡了。 　　他躺上床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半。 　　夜宵带来的少许困倦，已经在连番的消息轰炸下不翼而飞。少年抬起手，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掌。 　　几个月前，他的手还是白白胖胖，手指粗得像香肠，一张开手背就五个陷坑。 　　现在，这只手已经能看见骨节，并留下了多处茧子。 　　作为一名高三生，李培以前的学习成绩并不好。 　　虽然他家庭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一个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一个是大学教授，但李培本人童年时患有多动症，即便在父母的努力下，通过药物和心理治疗好转，但他的注意力还是不如常人，给他的学习带来很大阻碍。 　　他的成绩，实际上不够上高中的。但他父母还是找人脉塞钱，让他进了一所好高中。 　　这给李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实际上，高一下学期开始，他就已经自暴自弃，上课根本不听讲了。 　　这样下去，到了高三后，他恐怕会是学校为了升学率劝退的那一批不良学生，但是，今年九月，上课时摸鱼用手机上网的他，抽奖获得了星鲸的游戏头盔。 　　这大概是李培这一生最大的转折点。 　　对于普通人来说，修行锻神功，给精神带来的一点提升，并不明显，但对于李培而言，锻神功带给他的改善，让他的起跑线，终于和学校里的同龄人，提高到同一标准。 　　发现这一点时，李父李母喜极而泣。 　　他们家意识到《天侠》并不是普通的游戏，但他们都没有说出去。李父去学校给李培请了假，让他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不用写一部分家庭作业，可以回家进入游戏修行。 　　每周，李父都会带李培去医院体检，还给李培报了散打班。而李母，则把业余时间，都花在了搜集天侠资料，给儿子当游戏小助手上面。 　　李培一直都知道，他父母很爱他。 　　这份爱过去是压力，因为他无法回报。 　　但是，现在…… 　　李培视线落到床边的游戏头盔上，握紧拳头。 　　仿佛握住了未来。 第150章 　　李培第二天六点半起来，李母和李父还在睡。 　　李父昨夜一点多才做完手术回来, 李母在大学也有课题要做学生要带。李培不敢吵醒他们, 轻手轻脚洗漱完, 背着书包悄悄出门下楼。 　　他家距离江城一中不远，几站公交后就到了学校, 七点过五分，他抵达教室，并不意外地虽然距离早自习还有五分钟, 但江城一中高三76班早已朗读声不断, 背单词的背单词, 刷卷子的刷卷子。 　　李培把书包放好，抽出资料书, 没有背单词, 而是先做观想。 　　是的, 做观想。 　　李培曾经尝试过在现实中做广播体……不是, 是锻神功，结果呢, 他做完操没进入神临就算了, 还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现实中的他, 并不拥有游戏中那样的身体素质, 但锻神功序章从第二节 开始, 就需要极强的身体素质……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供给御庭仙兵修行神识的功法，一些动作只有仙兵灵躯才能做出。 　　李培不知道这些因由, 他只知道，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一次后，李父李母联合起来禁止他在现实中练习锻神功。 　　李培以为没办法了，没想到，公测前夕的活动中，游戏第一高手唱花衣，在所有人面前使出了她钻研许久的观想技巧。 　　她以观想连续进入神临，在空中发射剑雨的身影，至今在国内外的许多视频网站播放排行榜上居高不下，并被人配上了各种各样的BGM和台词，比如“我是剑骨头”之类的。 　　而主播小雪对她传奇性的“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后，在无数观众满头冷汗的见证下，两人关系确实升温很快，已经是朋友了。 　　就唱花衣掌握的观想技巧，小雪还专门做了一次采访。被采访的唱花衣虽然面对镜头很羞涩，但还是很认真地将她掌握的观想技巧一一说明，甚至配合小雪又接受几次采访，回答其他练习这个观想技巧人的提问。 　　李培作为内测元老，本身和唱花衣也有情谊在，又去请教过一回，之后花了不少时间练习，终于掌握了这个技巧。 　　然后，他开始尝试能不能在现实中使用。 　　这一回李培十分乖巧，他先向李父李母打了申请，然后直接被李父拎去医院，做好万全准备后，才开始尝试。 　　父子两本来觉得会很艰难，没想到，在几次失败后，李培顺利地在现实中进行了一次观想，并进入了神临。 　　虽然他的神临状态只维持了一秒不到，但这确实是神临！ 　　作为一个医生，李父努力想要寻找科学解释。而做为掌握这个技巧的人，李培当仁不让把观想和神临用在了学习上。 　　别说，这还挺好用的。 　　观想后哪怕没能进入神临，却也能去除脑中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对于曾患有多动症，注意力无法控制地会转移的李培来说，简直是神技能。 　　而神临…… 　　有如神临，是哪位神临？ 　　是自己，神是自己。 　　不抱着明确坚定的信念，无法进入这个状态，也因此，《天侠》里至今还有一大批玩家是零级。 　　但李培有明确坚定的信念。 　　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神临之下，他贯彻这一信念，虽然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却足够他瞬间将今日学习过的知识，全部咀嚼复习一遍！ 　　观想和神临，简直是为了学习而诞生的！ 　　如果李培不是自己儿子，李父简直想打开他脑壳，看看神临时李培大脑的变化了。 　　“实在难以想象，这种方法，”数次实验之后，李父道，“儿子，你知道困扰目前人类文明的一大问题，是什么吗？” 　　李培才脱离不良学生的身份不久，哪有时间关注这种深奥问题，一脸茫然问：“是什么？” 　　“是学习的效率，”李父回答，稍显激动，“随着文明发展，知识越发芜杂，在现代社会中，已经不可能出现像达芬奇那样的全才。儿子你应该知道莎士比亚吧，你读文科，要是连莎士比亚都不知道，那可丢人了。莎士比亚是大文豪，但他的因语词汇量才一万多个，而现代因魅，经过教育的人掌握的词汇量，平均为四万，这难道是说莎士比亚其实是个文盲吗？” 　　“嗯？嗯嗯？”李培反应不过来，“不是吗？” 　　“当然不是！”李父没好气，“这只是因为因语经过无数年发展，词汇数量指数爆炸，这个时候，就是华夏语比较好了……咳咳，抱歉跑题。我想和你说的是，随着时间发展，如果人类的学习效率再不进步，可能会有一天，人们学到老都无法掌握一个学科的知识，自然也无法培养出研究者，到那个时候，人类文明将停止进步，停止进步，那和毁灭也没有两样了。” 　　如今多少社会问题搁置处理，都是在赌未来技术进步能解决啊。 　　如果技术不能进步，这些社会问题恐怕会原地爆炸，毁灭蔚蓝星的人类文明。 　　“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三个方法，”李父道，“一是提高我们人类的寿命，如果人类能活到两百岁，那花六十年七十年进行学习，也不是不行，对吧？二是发明一种机器，能把知识直接传输到大脑里；而三呢，就是提高学习效率。 　　“第一种方法，反对者认为这一样会降低人类文明发展的速度，和死刑改成死缓没两样。第二种方法，反对者认为，这可能不利于学习者真正掌握知识，会让文明走进陷阱。只有第三种方法，对于文明发展而言最好……但是，儿子，你现在读高三，你身边都是一群聪明娃子，你觉得，他们的学习效率，还可能进一步提高吗？” 　　李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头悬梁锥刺股的同学们，摇了摇头。 　　“但现在，”李父语气振奋，“这个观想神临之法，完美解决了学习效率的问题！” 　　“所以人类不会毁灭了？”李培下意识问。 　　“只是解决了一部分新生代教育的问题而已，”李父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比起人类毁灭，我现在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天侠能拿出这个方法？” 　　这位三甲医院的高级医生疑惑道：“简直像是从更高级的文明那里，拿到了通关秘籍一样……星鲸那位总策划，难道是外星人变的？” 　　范益春再度背锅。教室里，李培一番观想后，虽然没有进入神临，但也一清大脑，能全神贯注地背单词了。 　　他背到早自习结束，快快去吃了早饭。 　　返回教室时，不少从校外带进来早饭的同学，正一边吃一边看书。不过也有一些同学，打算放松一下，悄咪咪摸出手机。 　　一上网，他们就看到一个重量级消息。 　　“星鲸发布了天侠的新剧情片！” 　　“看看看看！” 　　“我没多少流量了啊……” 　　话是这么说，这个学生还是点开了新的天侠剧情片。 　　因为不上晚自习的原因，李培和自己同学的关系一般般，不过凑一起看一下宣传片，都是同学也不会说什么。 　　于是他跑过去，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凑到那个拿手机的同学身边，看了起来。 　　等看了没几秒，李培就发现，这个新剧情片…… 　　特么不是昨天晚上的活动内容吗？！ 　　用《水墨战棋》的游戏CG剪一剪，就到游戏里当电影放，然后又拿《天侠》的活动实况剪一剪，当宣传剧情片放出来。 　　这这这这…… 　　不愧是你啊，狗星鲸！ 　　李培满心槽感，不过，他的同学们都没有玩过《天侠》，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叫。 　　弹幕也是同样—— 　　“开战首先丢导弹，可以，不愧是能开发其他的宇宙的星鲸公司。” 　　“6666666” 　　“6666666666” 　　“我说，这四枚导弹，和现实里的东风还有魅利坚先驱者，好像啊。” 　　“哪有，你看那上面明明是青华道的徽记。” 　　“也就是抹掉了国旗，换成青华道徽记，其他地方真的是一模一样！这个没版权的吗？国家和魅利坚政府同意星鲸这么随意使用吗？” 　　“我更想知道，分别发射了两枚导弹的粉红泡泡社和自由社，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你难道想说这是国家势力？国家势力起名叫粉红泡泡？”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吵架！认真夸一夸星鲸不好么？导弹爆炸这个特效简直满分！” 　　“这特效吊打魅利坚好莱坞啊！说真的，做游戏不赚钱，星鲸你干脆拍电影去吧！” 　　“把IP做起来不就能拍电影了，不要急，为了能参演我已经决定去参加艺考了。” 　　“喂喂，急得人是你吧。” 　　“好美。” 　　“没想到导弹爆炸竟然会这么美。” 　　“咦，这个叫吴浩言的反派以前出现过吗？” 　　“出现过，公测开始的剧情片里，提过他徒弟杜少白。” 　　“啊啊啊啊啊啊！曲长老！曲长老！” 　　“我宣布我和曲长老结婚了！” 　　“闭嘴！曲长老是掌门的！” 　　“哇，曲长老厉害，对上仙君也能打赢。” 　　“嘶，天侠这个战力是怎么算的啊？为什么感觉有点飘忽不定？按照设定，元婴是没法打败仙君的吧？” 　　“剧情杀，不要计较。” 　　“竟然还有唱花衣大佬出场。” 　　“为什么唱花衣大佬出场的BGM画风不对……这个是星爷电影里那个小刀会序曲吧？” 　　“别的不说，看唱花衣大佬打怪就是爽，跟切瓜砍菜似的。” 　　“咦？” 　　“这个转场有点突兀啊，怎么突然就到电影院了。” 　　“哇哇哇，狗狗变成人了？” 　　“不对，是这狗本来就是人变的吧？” 　　“杜少白原来是杜渐的弟弟？” 　　“啧啧啧，游戏剧情开始狗血起来了呢。” 　　“！” 　　“！！！” 　　“卧槽！！！” 　　“我萝莉的手！！！” 　　“萝莉的手断了！怎么可以！星鲸怎么能对这么可爱的萝莉下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同一时刻，昆源，青华道。 　　一名医圣门下慈航道的修士，从杜渐屋里走出，对夏炯摇摇头。 第151章 　　夏炯：“……？” 　　夏炯：“！” 　　看着这请来的慈航道修士的动作，夏炯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缓了好几秒, 才飘乎乎道：“这个, 嗯, 抱歉，我不是质疑你水平, 就是，我是说……对于童前辈而言，断臂这种伤, 应该不算难治……？” 　　“如果只是断臂, 的确不难治。”解脱门金丹弟子童英光道。 　　这位在几个月里, 已经给青华道仅存的几个门人治疗过数次的慈航道修士，长发束起, 头戴如同帽子的混元巾, 穿一身短打白衣, 身上笼罩着一套闪烁灵光的幻甲。 　　慈航道的灵甲, 和青华道惯常的荆棘灵甲不同，最厚重的地方不在几个要害, 而在头部和手上, 颇似乌鸦般的生化兵。 　　童英光是金丹修士, 灵甲使出来后几乎凝实, 夏炯隔着灵甲完全看不清他表情, 耳边还响起了女鬼用指甲抓黑板般的刺耳背景音，于是连童英光在说什么，也几乎听不清了。 　　好在童英光立刻感觉到他突然反常, 一个静心术就拍到夏炯眉间。 　　夏炯耳边嘈杂声音退去，终于能够正常呼吸。 　　而童英光仔细打量夏炯两眼，虹膜闪烁起蓝光，片刻道：“你们青华道怎么搞的，个个都有病？就算复仇也得有个好身体才行啊。” 　　“嗯，”夏炯恍惚，“我最近吃药很乖……不是，童前辈，小杜她到底怎么样？” 　　“我知道你在吃药，我看出来了，但我不是说你脑部的问题，我是说你经脉连续长时间过载……”童英光皱着眉念叨一句，但在透视下，他看出这位青华道的新掌门心跳极快，实际上的情绪激烈更胜于面上表现出来的。 　　为防住病人家属也倒下，他还是把话题转回正待治疗的病人身上。 　　“杜姑娘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断臂，”童英光道，“是她悲怒攻心，道心乱了，已有走火入魔之相。当然，普通的走火入魔，有夏掌门你在这，其实也好处理，但杜姑娘在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下，试图强行突破境界……” 　　夏炯：“……” 　　虽然并不能完全听懂童英光的说明，但这感觉上就问题很严重啊！ 　　夏炯只能道：“还能治么？灵珠好说。” 　　童英光道：“以我之能，做不到。” 　　夏炯两眼一黑，好在下一秒就听到童英光话头一转，道：“但若请我师父来，应当能够处理。” 　　……嗯？ 　　解脱门不在昆源。 　　这个仙门本质上和青华道在三万诸天的地位差不多，用夏炯自己的话来说，是三万诸天的百强企业。不过青华道大抵是因为逍遥神农同修的缘故，门人弟子染上了神农道的习惯，看重土地，不喜欢离开昆源。而解脱门则因为修慈航道，门人弟子需要大量病例练手，解脱门所在那一诸天界根本供应不过来，所以解脱门的弟子们，有远游到其他诸天界的习惯。 　　换句话说，童英光其实是长盈解脱医院昆源分院的院长。 　　他是院长，代表着在昆源界内，没有比他地位更高的解脱门弟子了。 　　童英光的师父，应该有元婴境界，在解脱门所在的长盈界。 　　两界距离甚远，当然，如果请方寸道的人帮忙话，再远也就一小会儿能到，而且童英光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有把握将他师父请来……可是。 　　可是啊，就算在蔚蓝星，优秀的医生赶飞刀①，也不可能说来就来的。青华道尚未恢复原本的地位，童英光却说出这种话…… 　　夏炯仔细回忆他最近用鸿雁金钟塔网上冲浪看到的一些内容，手上绞着师兄给他的银荆兰叶发带，片刻，道：“长盈界情况已到了这个地步？” 　　解脱门已然不能应付长盈界的妖灾魔潮，决定分出一支迁移他界了？ 　　“我慈航道本来就不擅长应敌，况且门中不少师叔师兄弟师姐妹发过道心誓，一生只救人性命。”吃惊于夏炯的敏锐，童英光也有点难以启齿，“比不上夏掌门你青华道，如此状况还奋战在一线，长盈界情况已不可收拾，云中匙被魔神夺去，天膜根本无法支撑，我解脱门已经决定，全门脱离长盈了。” 　　脱离长盈…… 　　“我明白了，”夏炯郑重道，“能得到优秀慈航道修士帮助，是我们昆源修士的幸运。下一次仙盟上说起这件事，我会对解脱门迁入昆源投赞同票的。” 　　童英光当即下拜。 　　夏炯哪里敢让他下拜啊，见童英光要下拜，直接蹲在了地上。 　　他双手合十，可怜兮兮拜托道：“求前辈一定看住小杜啊！” 　　童英光已得到青华道掌门的承诺，松了一口气，道：“夏掌门放心，包在我身上。在我师父到来前，我绝不会让杜姑娘情况恶化。” 　　说着，这位慈航道修士，转身又走进杜渐屋中。 　　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夏炯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在院门那边徘徊的张防微看到，连忙过来扶。 　　刚才童英光与夏炯交流时，用了隔音术，所以张防微都没听到。 　　可他看到童前辈进屋后掌门如此表现，扶夏炯的时候差点腿软跟着倒下去。 　　“掌门！杜师姐她——” 　　“小杜有点危险，”夏炯道，“但童前辈的师父马上就要到了，他是元婴修士，能够解决。” 　　“——是吗？” 　　“没错，”夏炯以肯定的语气道，“你放心。” 　　他说这句话已经用上了术法，好在张防微没有察觉，因为那笃定的语气而稍稍安心。 　　安心之后，张防微立刻骂道：“没想到那杜少白小小年纪，却如此狼子野心！杜师姐一直挂念他安危，发现他踪迹后也没有立刻对他这叛徒动手，还带他玩乐好软化他态度……他却对杜师姐动这般狠手！” 　　发现杜渐受重伤时，夏炯早已隔空把杜渐弟弟痛骂过一顿，此刻倒没有附和，只问： 　　“杜少白是在三公主面前动手，三公主一个四方道修士亲眼看到犯罪，以四方道修士的能力，不应该极容易追踪杜少白么？他现在怎么说？” 　　如果没有这样的追踪能力，四方道哪里称得上剑平四方？ 　　张防微果然已经联络过朱恭靖那边，见夏炯问起，立刻回答道： 　　“连贞前辈带三殿下一同追踪，但他们发现，杜少白最后的踪迹，出现在界门……” 　　“哦，”夏炯深呼吸，道，“只有方寸道修士才能开启界门，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个方寸道修士在帮他逃跑。” 　　“是这样……” 　　“但既然已经离开昆源，他们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再来了，但长时间不好说……小小张，轩辕剑宫宫主，昇明羽客仙君一剑审问上万门人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为了防止这个吴浩言背后的神秘势力再度出手，我们要跟进轩辕剑宫那边的调查。” 　　夏炯问：“你能去吗？” 　　张防微担忧地看了一眼杜渐的屋子。 　　杜渐情况危险，他实在不想离开。 　　他虽然更加年长，性格却不比杜渐果断，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稽首行礼，道： 　　“尊掌门言。” 　　“小杜这里的事，我都会立刻传讯给你的。”夏炯道，“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抛下那些事回来也行。” 　　“是……我会认真督促轩辕剑宫那边调查的！”张防微定神道。 　　“再带几个玩家一起过去。”夏炯叮嘱，“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下去就能看到他们。” 　　张防微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行李下山。 　　看着他远去，夏炯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悬……没问起师兄的情况。” 　　但今日没想起，不代表明日想不起，在张防微发现之前，夏炯只能先给张防微找点事做。 　　不然要是让张防微发现师兄……讲实话，师兄才是青华道如今的顶梁柱啊。 　　夏炯转走出这个扩建过的院子，走到自己的院子里。 　　虽然碧霄宫已经扩建过几次，但曲忘生依然住在夏炯隔壁。而昨日，曲忘生竟以元婴境界战胜吴浩言后，就直接返回了青华山，紧关房门闭关，至今没有出来。 　　要不是那一战里，夏炯本体一直和师兄连线，确认师兄没受什么伤，他恐怕要直接闯进去了。 　　夏炯摸了摸左腕的鸽血红手镯，这实际上是细藤蔓的小东西，从昨晚开始，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 　　屋内。 　　曲忘生紧捂额头，并未在观想调息。 　　如果有人在屋里，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定然会大吃一惊。以青莲为标志，听名号就让人想起白衣公子的濯清君，从额头眉心开始，皮肤竟然变得斑驳两色，一色为白，一色为黑。 　　这简直像蜕皮一样，剥去白皮，就会露出他本质的黑肤。 　　……啊，啊。 　　果然。 　　虽然曲忘生从不觉得自己能羽化成仙，但看到自己现在这般变化，心里只有果然二字。 　　羽化成仙，要褪去最后的人皮。 　　但这层人皮，不仅是笼罩修士身上，同时也笼罩修士心中。 　　羽化成仙，是从身到心的不再为人……可他，只想当个人。 　　当个好人。 　　曲忘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褪去人皮的那一瞬间坚持自我道心，所以，他并不打算继续修行。 　　但是，在他已经动用应劫之子的力量杀死吴浩言的现在…… 　　这个人的模样，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绝望。 　　那个一直以来的声音在他心里说。 　　——毁灭。 　　声音十分雀跃。 　　——此乃是你天授之职！你…… 　　心中的声音喋喋不休，却突然被打断。 　　曲忘生陡然清醒，正在诧异，门外，一阵悦耳笛声传来。 第152章 　　夏炯毫无仪态地蹲在师兄门口，十枚金环为他假拟出一个游戏手柄, 他转动手柄, 挑了一个游戏进去。 　　这是个音游, 而且还在搞元旦活动国风专题，一打开就传出充满喜悦意味的笛子声, 然后加入节奏明快的琵琶和昂扬的唢呐，热闹仿若春晚现场，更衬得碧霄宫内一片冷清。 　　夏炯努力打了两把, 但或许是因为音游对他这个前歌手而言太简单了, 他实在无法集中精神在游戏上。 　　稍一慌神, 眼前就会闪过昨夜看到杜渐一身血，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如杜渐这个年龄的孩子, 在蔚蓝星应该还在读小学或者初一, 大部分思考的问题, 只在零花钱、玩手机、偶像爱豆上面打转。 　　但在三万诸天的修士中, 筑基就代表成年，况且青华道人手如此紧, 身为仅剩的两个嫡系弟子, 夏炯就算把他们派到前线去, 也不会有人认为有问题, 反而他们会对杜渐张防微强调, 说这是个好机会，一定要办好事，才能得到师长看重。 　　但夏炯到底不是一个三万诸天人。 　　他十分头疼, 放下游戏手柄，抱住头，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碎碎念： 　　“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小杜派到燕京去，是玩家不好用？还是工具人不好使？论接人待物，随便从官方那里薅几个外交官过来就好了嘛，论战斗力，也不差那孩子一个筑基！我当时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 　　自己好歹也算是成年人，就算要为门人报仇，也该是他去，不该是那孩子去啊。 　　无论怎么看，这全都是他的错！ 　　夏炯更加头疼，隐隐的缺氧感又产生了。 　　尖锐的女声在他耳边大骂着，修行者的空灵境界维持不住，他反手给自己拍了一个静心术，片刻又拍了一个。 　　就在他思考是不是该回蔚蓝星吃药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夏炯茫然抬头，看到头顶天空中灵气成雨成瀑。 　　……他现在是在室外吧？ 　　又传来敲门声，夏炯寻声望去，发现，是师兄屋子的那扇门在响。 　　夏炯：“？” 　　他连忙从地上跳起，跑到门前，问：“师兄？” 　　“师弟，”曲忘生在屋内问，“刚才是你在吹奏？” 　　“嗯？嗯嗯？”夏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啦，我是在打游戏……嗯，打游戏……” 　　虽然知道师兄不会为打游戏责骂自己，但不久前再度回荡在耳边的尖锐女声，还是让夏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并下意识找点借口。 　　“它开新活动，我就上线领一下奖励，马上就去干活——” 　　啪。 　　夏炯猛地一拍自己的脸，在脸上打出一个五指红印。 　　他深呼一口气，缓过劲来，才道： 　　“对不起，我错了。以前养成了习惯，一慌就想说谎，刚才是我在打游戏放松心情，怎么啦师兄？你闭关没开隔音？你现在还好么？” 　　屋内，曲忘生低头看，又一小块从他手上剥落的皮，慢了几秒，才道： 　　“吾很好。” 　　“……”夏炯。 　　很好那还闭关干什么？师兄说谎真的半点不动脑子！ 　　夏炯不禁思考起要不要揭穿师兄这个谎言，还是怜惜一下师兄，假装自己没有察觉。 　　不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逻辑上不对，师兄连忙补充了一句： 　　“先前是不太稳，但现在已经调息好了。” 　　“……”夏炯。 　　他是该装作相信了，还是装作相信了呢？ 　　要是真没什么问题了，直接出门就好，为什么要隔着一扇门说话？ 　　气氛稍显尴尬，犹豫一秒，夏炯还是决定救场。 　　但在他说话前，顶着尴尬气氛，门后的曲忘生也开口了。 　　“师弟，”他问，“你现在在玩什么？” 　　“嗯……我，我现在……” 　　夏炯现在可没有在玩游戏了。 　　但在直接说“我现在没在玩游戏”之前，他又忍不住思考，师兄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对于他摸鱼玩游戏的行为，师兄从不多说什么。 　　讲实话，这个态度缓解他那些小毛病已经十分有效。不过，师兄过去对于他玩什么游戏并不在意，也不曾过问。 　　那，现在为什么突然问起？ 　　就在夏炯迟疑间，门后的曲忘生已经斟酌着说出第二句话。 　　“如果觉得碧霄宫人太少无聊，吾……吾可以陪一陪师弟你。” 　　嗯？陪一陪什么？ 　　夏炯心中先冒出了一连串不堪入目的污段子，接着，仿若白光一闪，他陡然明白了师兄这句话的意思。 　　师兄是在说—— 　　心情不好的话，我陪你玩。 　　说是闭关，师兄却没给屋子开隔音术，所以他刚才在外面闹出来的动静，滚来滚去时发出的奇怪响声，纠结的碎碎念等等，恐怕全都被师兄听去了。 　　所以，师兄在自己很明显状况不对的时候，还会因为担忧他这个废物师弟，强撑着陪他。 　　夏炯轻呼一口气。 　　下一刻，他翘起嘴角，哪怕无人得见，笑容也一如既往粲然。 　　“好啊！”他道，“我老早想玩一些双人游戏了！” 　　说着，夏炯捏诀做法，手上凝出一团光，投入门后。 　　站在门后的曲忘生将光团接住，这时候，光团里的事物，已经变成了一个游戏手柄。 　　——都这个时候了，你确定要搞这个？ 　　他心里的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 　　毕竟已经和这个声音共存这么多年，曲忘生早已习惯无视这个声音了。他摆弄了一下游戏手柄，因为看夏炯用过很多次，几下就找到了使用方法。 　　和显示里的游戏手柄不同，在曲忘生按下A后，一个大小近似平板电脑的投影屏，在游戏手柄上方展开。 　　上面的游戏正一个个闪过，是夏炯在门另一边挑选。 　　只要是夏炯玩过的游戏，这个假拟出的游戏手柄一体机里都有。 　　两人隔着门，一个坐门内，一个坐门外。 　　“师兄你想玩什么？”夏炯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愁苦，“不喜欢杀怪类型的话……玩这个分手厨房，咳咳，我是说这个做菜游戏，怎么样？师兄你比较喜欢这种手工活的吧？” 　　曲忘生的确有爱好是编织和刺绣，烹饪的话，凭水磨工夫坐的雕花之类，他也挺感兴趣。 　　不过，他又不是自己想要玩游戏，只是想陪师弟玩，自然只道： 　　“师弟选自己喜欢的就好。” 　　这么说，曲忘生心里则在回忆，刚才师弟话语里的开心雀跃感。 　　那真真完全感不出假来。 　　第一次见面，师弟朝他笑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这个人，与吾一样，沉沦于痛苦中】 　　【但是，你为何能笑得这样开心，毫无阴霾？】 　　似是对和曲忘生一起玩游戏很期待，门外的夏炯开心得哼哼，不成曲的音节简单重复，却像是拨开乌云，雨后初晴。 　　“选我喜欢的？哦豁，师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说，霁虹和阳光漂浮在曲忘生昏暗无光的屋中。 　　曲忘生盘坐在门后，注视着这浮动的彩光，虽然身上皮肤仍在剥落，却不由弯了弯嘴角。 　　“我选好啦！” 　　夏炯喊道。 　　阴森森的游戏BGM回荡在门内外，曲忘生视线向下一瞄。 　　就见，一个血淋淋的死人头想从投影屏里爬出，并朝曲忘生张开充满口水的大嘴，露出血迹斑斑的锋利牙齿。 　　曲忘生：“……” 　　没当场把整个游戏手柄捏爆，真的是濯清君自控力太好。 　　好在，在他陷入眩晕之前，夏炯就麻利儿打开设置，把血腥度调到最低。 　　然后，夏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选择了双人模式，进入角色选择界面，给自己锁定了一个腰细腿长穿着清凉的女炮手。 　　“来来来师兄！”他道，“你想玩哪个？” 　　夏炯一个劲儿给自己师兄推荐另一个腰细腿长穿着清凉的女角色，说：“这个不错的！攻击力高，技能也适合新手上手！” 　　曲忘生是有脾气的，对于他师弟一声招呼不打，就把那个开场放到他面前这件事。 　　于是他默不作声，锁定了另一个穿着整整齐齐，看上起也正气凛然的成年男性角色。 　　夏炯：“哎嘿？唔，那就确定了哦？” 　　曲忘生：“嗯。” 　　夏炯：“我开啦！” 　　游戏BGM顿时变得更阴森，一个短暂的开场动画，介绍了丧尸病毒爆发的背景，并给出了游戏目标。 　　【杀死丧尸，活下去！】 　　动画结束，游戏里，两个主角所在的地铁已经缓缓停下，开场动画里被两个主角合力干掉的一具丧尸倒在地上，因为血腥度调到了最低，倒没有显示出多少需要打马赛克的内容，但曲忘生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这个时候，地铁车厢门打开。 　　曲忘生刚想问师弟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见他师弟操作的女炮手，已经拿着两挺机槍，冲了出去，开始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可惜一级角色攻击力有限，还是有丧尸突围子彈筑成的防线，冲向夏炯。 　　曲忘生想也不想，就操纵角色打上去—— 　　*** 　　虚空。 　　虚空之暗。 　　如果说，七圣二祖的九座圣宫，所环绕的那个光圆，是虚空这枚圆卵的顶端。那虚空之暗，就位于这枚圆卵沉积的底部。 　　这是整个虚空最黑暗的地方，哪怕是七圣二祖九座圣宫所环绕的那个光圆，在这里，也只能看到小小薄如纸的一个白斑。 　　而在虚空之暗，黑暗也不是均匀的，大多地方飘扬着浅浅的暗红雾气，只有一个地方，是最为纯粹的黑暗。 　　此时，此刻，这片纯粹的黑暗，竟然就像人的心脏一样，搏动着，跳动着。 　　周围还有不少狰狞的身影，正在围观黑暗的搏动。 　　这些狰狞身影，便是一个个大魔神。 　　他们窃窃私语： 　　“我就说了，他早晚还会出现的。” 　　“的确，除非他已然飞升，不然，在大劫中，他必然会动用属于应劫之子的力量。” 　　“只要他动用了这个力量……” 　　“杀意满心，不得逃脱，至少要杀那么几千上万人，才能宣泄……嗯？” 　　大魔神们突然齐齐愣住。 　　就见这片纯粹黑暗的搏动，竟在慢慢衰弱下去。 　　面对这个变化，大魔神们对视一眼，却是一喜。 　　他们齐声高呼： 　　“传令所有魔神，立刻去调查！看是何方诸天界，有修士入魔，大开屠杀！” 第153章 　　心中的杀意，消减了……？ 　　曲忘生稍有些疑惑。 　　那隐隐开始暴动的力量, 甚至平息了下来。不, 应该说, 是他对这力量的控制力，更上一层了。 　　然, 为何？ 　　他和师弟，已经盘腿坐在这扇门的内外，埋头打游戏打了大半天。因为师弟总是兴致勃勃冲到前面, 为了掩护他, 曲忘生不得不跟着一起上。 　　虽然说这只是个游戏, 不掩护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看到别人需要帮助而他又有能力帮的时候, 曲忘生本能就会上前。 　　……于是就这么杀了两个时辰的丧尸, 噼里啪啦哒哒哒哒。 　　如今游戏快到终局, 一路杀一路解密后, 两个主角升到了满级，装备鸟枪换炮, 浑身光鲜无比, 对上了最后的BOSS, 马上就能打倒它了。但曲忘生对此并没有什么开心的, 这虽然只是虚假的杀戮, 但他从中得到的，依然只有恶感。 　　杀死吴浩言那时，也是这样。 　　无论青华道灭门有几方势力参加, 吴浩言身为叛徒都难辞其咎。但看到吴浩言身死道消前最后的面容，曲忘生能想起的，还是他年幼时被吴浩言教导的场景，和对吴浩言一切行为的难以理解。 　　“或许就是因为师兄你在游戏里杀怪都觉得嫌恶和痛苦，才会让这个行为具备了真实杀戮那样的意义？” 　　夏炯在门另一边说。 　　曲忘生：“……” 　　师弟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不不，应该问，师弟为什么总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曲忘生不觉得自己擅长无声表露情绪，但他如果把这句话问出口，得到的回答一定是—— 　　“师兄的想法实在太好猜了嘛！” 　　夏炯说，用掉大招超电磁炮，送游戏BOSS上了西天。 　　BOSS死后动画自动开始，不过这个游戏本来就是割草杀怪爽一爽的游戏，剧情和动画并没有什么看头，夏炯也没去看，隔着门对曲忘生道： 　　“师兄来帮我我很开心，所以我也想帮一帮师兄。” 　　说完他顿了顿，才轻轻道：“好些了吗？” 　　曲忘生低头看手。 　　随着那股力量平稳下来，他的皮肤已经重新长好，恢复正常。 　　修行之人，无垢之体，看上去洁白一如往昔，谁也猜不出这层白皮底下，藏着…… 　　“咳咳。”好像是猜出了曲忘生在想什么，门外的夏炯突然咳了咳。 　　曲忘生沉默一秒，捏诀撤了房间里的术法，将门打开。 　　夏炯就站在门口。 　　他今天没用曲忘生送他的发带在脑后扎小揪揪，本来到肩的长发小半年没修剪，已经长得落到背后。刘海也长到了下巴，不得不分开别到耳后，加上没戴那副硕大的黑框眼镜，夏炯难得露出了整张脸，只有一缕头发没收好，从额前锤了下来。 　　这本是个稍显阴郁的发型，但看到曲忘生后，这俊秀的年轻人，立刻翘起了嘴角，喊道： 　　“师兄！” 　　于是曲忘生胸中微滞，阳光立刻跳跃了进来。 　　他下意识也笑着回道：“师弟。” 　　夏炯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然后竖起拇指道： 　　“看起来还不错，真是太好了。” 　　曲忘生才要嗯一声，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他抬头向院门望去，六识没有他这么敏锐的夏炯虽然没听到脚步声，但看到他动作，也跟着回头看向院门。 　　范益春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对师兄弟齐齐看着院门等他的场景。 　　……这气氛是不是有点诡异，而且老板为什么衣衫不整？ 　　范益春当然不知道，夏炯衣衫不整的原因，是因为他之前在地上滚来滚去。实际上，他之所以会注意到夏炯衣衫不整，也只是因为曲忘生一番折腾后，衣着依然整齐得过分，与夏炯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搞得像是两人像是在偷偷搞什么奇怪的PLAY一样…… 　　这粗浅的念头尚未浮现就被按灭，范益春只感觉到了有点古怪。 　　而对比他带来的大消息，这点古怪也立刻被星鲸的总制作人抛在脑后。 　　他先对曲忘生点点头，接着对夏炯道：“老板，出大事了。” 　　夏炯应激反应：“不是吧？小杜的情况变严重了？” 　　范益春也挺关心那苦命小姑娘的，闻言立刻道：“没，那位童医生还看着，不是她的事……你别打断我思路，刚才我是要说……对，老板，大事不好！游戏里出现了假币！” 　　听到不是杜渐出事，夏炯和曲忘生都先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曲忘生还在思考假币是什么，夏炯先反应了过来。 　　“等等……” 　　他一脸不敢置信道：“假币？？？” 　　*** 　　活动结束后，玩家们上线时热情不改。 　　虽然再三抱怨《天侠》这个游戏过于硬核，缺乏游戏性，但公测才进入游戏的玩家们，每天登陆依然不亦乐乎。 　　每天上线登陆会有登陆奖励，既然都登陆了，不如帮着搬一会儿砖，做几个日常任务，这样就能赚到够买零食茶水的钱，在游戏里享受一顿后再下线。 　　游戏里多吃还不会影响身材，真是太棒了！ 　　就是想多吃就必须多赚贡献值……这个套路真讨厌！ 　　守拙五峰边缘的小吃一条街，今天依然是青华山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燕京那边，游戏头盔还在努力推广中，而青华山这边，其实是个村子的小吃一条街，早已“家家户户通网，男女老少用上手机”。 　　甚至，因为这边距离曹琦福他们设立在游戏中的研究部门更近，在村长羊叟不在的这段时间，村民们使用的游戏头盔，早已更新换代，形象大改，看上去和头盔的差距，有些大了。 　　最新版本三万诸天特供版游戏头盔——现已被夏炯命名为星尘3——外形上更想一款运动耳机，或者倒转的眼镜。它的支架挂在耳廓上，与大脑做连接的分段向后延伸，宽度约莫两指。隔着头发，贴住头皮。 　　然后，还有一根线从右耳支架向下，与放在腰包里的机器连接。 　　这星尘3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实际上—— 　　一个头戴星尘3，站在自家店铺里卖灵乳豆腐的男村民，看向拍了十多分钟队，终于排到他面前的玩家。 　　那玩家语速飞快：“两份甜的灵乳豆腐！要热的！烫一点！十分糖！不要红豆！” 　　男村民一点头，从旁边拿起两用叶片折成的杯子，先放糖，然后往两个叶片杯子里，分别打了两大勺热气腾腾的灵乳豆腐。 　　而在他这么做的时候，玩家已经拿起手机，点进钱包又点开了支付二维码，举起来给男村民看。 　　男村民看了那二维码一眼，与他神经连接着的星尘3先是识别了玩家的要求，算出商品价格，又自动扫描了玩家的支付二维码。 　　叮咚咚一阵响，贡献值入账，村民听着响声，把两份热腾腾灵乳豆腐递出，笑容又真挚几分。 　　总而言之，整个操作都智能化了。 　　而这个村民的妻子，则在后厨制作灵乳豆腐。 　　这道小吃本来只有灵厨才能做，不过，戴上星尘3后，通过修行锻神功，她也能施展术法，将灵乳凝结成固体。 　　术法符箓用过一些次数后就会损坏，需要向玩家符师重新购买。 　　不得不说，这构成了玩家和村民之间经济的良好循环。 　　灵乳豆腐光泽如玉石，吃起来却入口即化，甘甜爽口。吃完后回味，甚至能感觉自己漂浮在湖水中，悠闲漂流，漂流完成后看向天空，心怀辽阔，叫人忍不住豪迈大笑。 　　买了两份灵乳豆腐的玩家，此刻就吃完了灵乳豆腐，站在垃圾桶前，豪迈大笑着，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吃啊！” 　　哈哈笑完，他要把叶片卷成的一次性杯子丢进垃圾桶。 　　这时候，玩家突然注意到，垃圾桶上，贴着几张小纸条。 　　嗯？ 　　清洁工的工作，当然也是玩家们来做，因为贡献值奖励还不错的缘故，这份日常任务，同样需要争抢。 　　这方面玩家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接了任务却打扫不干净的玩家，甚至会被其他虎视眈眈的玩家举报，好让星鲸把清扫任务重新发一次。 　　所以，虽然小吃一条街每日吐出的各种一次性垃圾很多，垃圾桶周围却是很干净的，垃圾桶上同样没有什么污渍。 　　难道今天有个接到清扫任务的玩家偷懒了？ 　　丢垃圾的玩家心情还沉浸在豪迈的余韵中，倒没有想去举报，但他还是扫了一眼那几张贴在垃圾桶上的纸片，因为上面好像写了字。 　　写着……写着…… 　　【低价贩卖上等灵珠！量大从优！购买价格一部分可用下等灵珠，中等灵珠抵消！这样的优惠，还不心动？还不行动？！】 第154章 　　小吃街的另一头。 　　有两个玩家正在街角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废材叔问：“你发了几张？贴在了哪里？” 　　花泽韭菜回：“贴在了垃圾桶上，我还抢到了打扫卫生的任务, 所以可以贴一会儿就把广告处理掉。” 　　废材叔闻言皱起眉, 道：“垃圾桶那里可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方啊。” 　　华威公司在卖出第一批数量千万的SW2后, 页面就没有上过新了。华威官方给出的理由是产能不足，大部分网民则觉得这是在饥饿营销。但是, 一心相信《天侠》是个真实世界的废材叔和花泽韭菜却有不同的想法， 　　很明显，这是在控制进入异世界的数量啊！ 　　并不是随便把人数堆上去就可以做好事了, 当一个团体的人数达到某个规模后, 办事情的效率可能反而会慢下来, 人会互相推诿，内耗。千万人口不是小数字, 从游戏任务一直十分抢手, 而大部分公测玩家战斗之余的日常任务还是搬砖上看, 很显然, 对于这么多的人手，青华道也在适应中。 　　但就算控制着, 每日都会登录的玩家人数, 也有四五百万, 这些玩家每日登录后, 都会去小吃一条街, 吃完了东西，总要丢垃圾到垃圾桶…… 　　这特么要是现实里，小吃街附近的十几个垃圾桶, 早就被广告商包圆了！ 　　虽然在天侠里，垃圾桶上面没出现广告，但废材叔知道，会关注到垃圾桶的玩家数量一定很多。 　　这个曝光度，对于他们而言，会不会太大了呢？ 　　“放心，大叔，”花泽韭菜道，“广告单我撕掉了一半，只把一半贴在上面了。” 　　废材叔一愣，“一半？” 　　“没错，”花泽韭菜豪迈地哈哈一笑，大概是不久前才吃了灵乳豆腐，“我把联络方式撕掉了，只把广告词贴在了垃圾桶上……” 　　废材叔急了，道：“那有什么用！” 　　花泽韭菜道：“只要大家知道了有低价买灵珠这回事，在论坛上问起，我们就可以通过他们发的帖子物色客户了嘛。” 　　……咦？ 　　废材叔想了想，意识到，这样一来，就从他们找客户，变成客户找他们，主动权回到了他们手上，确实很不错。 　　“我是去贴广告的时候，才突然想到这个方法的。”花泽韭菜摸着后脑勺笑道，“当时想到就做了，忘记和大叔你说。” 　　“好难得啊，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废材叔高兴拍了拍花泽韭菜的肩膀，“难道吃灵乳豆腐还有加智力的功效？我待会儿也去买一杯好了！” 　　“……我原本就挺机智的好吗？！”花泽韭菜装作生气道。 　　虽然装作生气，但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并未消散。 　　废材叔也是。 　　之前就说过，作为公测玩家的一员，进入游戏的花泽韭菜本该和其他公测玩家一样，抢不到灵田难抢到任务所以在游戏里穷困潦倒，但天无绝人之路，他和废材叔一起，发现了一个不使用灵田，也能获得上等灵珠的方法。 　　虽然这个上等灵珠的“上等”，可能要打上问号…… 　　那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星鲸给《天侠》这个游戏添加了抽奖池，所以上等灵珠和人民币的兑换一路飙升。花泽韭菜家境一般，废材叔又上有老小有小，他们有这个搞到上等灵珠的渠道，便忍不住动了心，想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废材叔夸奖了花泽韭菜两句，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连忙道：“既然要改变方案，我先前贴出去的那些广告联络方式没有撕掉，我得去把那些广告撤回来。撤回来后我就下线，节约一点今天的登录时间，然后……我刷论坛看会不会有客户，你留在游戏里看住，行不？” 　　“交给我吧大叔！”花泽韭菜拍拍胸膛。 　　两人合作有一段时间了，废材叔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转头去回收那些广告。 　　花泽韭菜等了一会儿，收到废材叔给他打招呼下线的消息，才慢腾腾去做完了清扫清理的任务，装作普通的玩家，清掉了垃圾桶上广告纸。 　　然后他转身，下山到达湖边热火朝天的新城市施工现场，租了一根内测玩家豹子头零冲专利设计的、公测后又改良过一次的飞棍。 　　公测改良后的飞棍，飞行中发生爆炸事故的几率大大减少，从二十根里一定会有一根爆炸，变成一百根里会有一根爆炸。 　　如果是在现实里，这样的事故几率，足以让豹子头零冲开的飞棍租赁行赔到破产， 　　但在游戏里…… 　　又不会真的痛，好像还挺好玩？ 　　这甚至在游戏里兴起了一种近乎赛马的赌博，叫飞棍竞速赛。压中比赛第一名可获得彩金，而压中比赛中爆炸的“幸运儿”，则可获得特别奖！ 　　这种赌博比赛兴起，或许和流连天侠论坛的丹流君有密切关系。不过。花泽韭菜今天可不想租到一根会爆炸的飞棍。 　　他站在租赁行里，精挑喜欢了好久，找到一根感觉挺眼熟、大概以前使用过的飞棍，付了一枚中等灵珠，租下。 　　沿着楼梯走到飞棍租赁行楼顶，就是一片供客户们升降的平台。花泽韭菜先打了一套锻神功，进入神临，控制灵气激发飞棍上面的符箓，便被盈盈的风托起，飞入天空。 　　他要去的地方，他路很熟悉，都不用摸出手机看导航，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向远方飞去。 　　……希望秘密基地好好的啊，花泽韭菜一边飞一边想。 　　可他没发现，有一队七人，穿红袍银甲的玩家，同样骑着飞棍，远远坠在他后面。 第155章 　　《天侠》中没有秘密地图。 　　……要说哪个地方被冠上了“难以进入的秘密地图”这名号，不用第二天, 当天晚上这地方就会变成人流量百万的网红打卡点。 　　所以, 花泽韭菜和废材叔的秘密基地, 看上去并不隐秘，骑着飞棍约半个小时, 就能抵达。 　　这是一片好不开阔的丘陵，从高空看，地面宛若大海起伏。 　　原本这里也是广袤的山林, 青华道独自占据的这个半岛, 千年来都被树海覆盖。 　　哪怕曾经历过无数斗争, 在大火中焚毁，被海啸淹没, 但只要青华道还在这里, 总有树苗从长出, 总会有青华古木亭亭如盖。 　　不过, 树林恢复也需要时间。内测最后，这片地方被妖魔人魔大军扫荡过, 沿途树木都毁于妖魔人魔大军脚下。 　　如今已过去快半个月, 虽然是冬日, 但没有降雪, 在灵气冲刷下, 地面上已经冒出零星树苗，以及…… 　　数不尽的萤月见，开满了整片空地。 　　花泽韭菜在水晶莲花般的花海边缘降下, 扫一眼，可以看到这片花海中，还有不少风景党玩家在游览。 　　后面跟着的七个红袍银甲玩家看到这里，都是一愣。不过，他们很快就见到花泽韭菜拿着飞棍，假意在花海中饶了一圈，突然就蹲下，借着半人高的杂草，挡住了自己。 　　蹲下后花泽韭菜抬头，借着杂草丛的遮挡，观察周围。 　　但七个红袍银甲都是公安系统出身的老手，早在花泽韭菜在花海中绕圈时，他们就已经降下了高度，落到地上，同样变成数个“伏地魔”，藏在这十多天新长出来的杂草丛里。 　　于是观察周围的花泽韭菜根本没看到他们，见没有玩家注意自己，低头在地上摸索一下，竟然打开了草丛中的一个暗门，滋溜一声就蹲着跳了下去，同时手把暗门带着关上。 　　七个红袍银甲玩家看得眼前一亮。 　　他们半蹲着身体，不顾其他风景党玩家震惊的眼神，向着那个暗门摸了过去。 　　先有一人首先抵达暗门边，剩下六人也很快赶到。这时候，第一个人已经打完了锻神功，在神临之下，心念一动，就凝出了一发缠绕荆棘的灵剑。 　　另外六人身上，则有虚幻盔甲浮现。 　　他们对视一眼，一个身显幻甲的玩家，就猛地拉开暗门。 　　只听一声大吼—— 　　“执法队办案！你的账号已经被标记了！双手抱头蹲下！” 　　远处，听到吼声的风景党玩家们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吃到了大瓜，纷纷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照声连响 　　几分钟后，现实中，正在刷论坛，看有没有人对低价灵珠感兴趣的废材叔，瞥到一个新帖子的标题，心中便是一突。 　　【谈天说地】坐标虚萤月花海！我看到执法队抓人了！有图有真相！ 　　虚萤月花海？ 　　那不就是他们秘密基地的地方吗？ 　　废材叔立刻明白不好了，他先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每个金钱账户，把几个工作账户里的钱转出来，同时打开手机软件，给自己妻子女儿订火车票，打算先把家人送到乡下老家。 　　至于他，如果天侠是真实的，那么玩家申请账户时填写的个人资料，一些机构很容易就能拿到。 　　韭菜肯定要进去了，他往哪边跑才能…… 　　思考着，思考着，废材叔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坐在书房里，在家中，书房是独属于他的天地。 　　一个个高达模型，一个个手办，摞在书架上，还有从曰本买回来的正版漫画，成排成列。 　　废材叔现实里是个上班族，赚钱不多，家里的大收入来自于妻子。 　　旁人总笑话他，但他的妻子很包容，对他的爱好从不多说，他带着女儿一起追番，她也只笑眯眯。 　　不过，旁人说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些痕迹，他和花泽韭菜现在搞出来的这赚钱勾当，本来是他心中一动，觉得能大赚一笔后，怂恿的。 　　现在花泽韭菜被抓，他难道真的要连累妻子女儿，逃去乡下老家？ 　　废材叔抬头，定定看着放在电脑边上的SW2。 　　半晌，他一咬牙，还是戴上头盔，躺在电脑椅上，进入游戏。 　　进入游戏，过了开场动画，伴随白光，他出现在青华山脚下的湖中。 　　废材叔站在湖中一动不动，没几分钟，就看到一队穿红袍银甲的执法队玩家向他走来。 　　他微微一动，下意识想要下线，但最后还是咬牙，向执法队玩家伸出双手。 　　执法队玩家看到他动作，一愣。 　　废材叔好歹是个社畜，立刻感觉到这些执法队玩家表情不对。 　　他讪讪一笑，小心翼翼道：“这位……大哥？” 　　“是——”执法队队长说出废材叔现实中的名字，“——先生对吧？掌门想见你，请你到朴阳峰。” 　　废材叔听得再愣。 　　朴阳峰？ 　　公测开始后，朴阳峰无法随便进入。据说，每一个成功进入朴阳峰的玩家，都得到了许多奖励！ 　　执法队这势头不像兴师问罪，总不可能…… 　　废材叔思考之间，已经跟随执法队玩家，走进了原本无法进入的朴阳峰范围。 　　要说朴阳峰上有什么，内测玩家可是熟得很，废材叔遍观内测时的直播，当然也很熟悉。 　　不过公测开始后，碧霄宫又再度扩建，依着山势，早已不是刚开始那一进院子的小道观，加上法坛经过改造后，抽取灵脉灵气化雨成瀑，整个青华道都灵气爆增，尤其是朴阳峰，各种灵物一阵疯长，又有灵兽迁移来，早已不是十多天前的模样。 　　废材叔虽然心事沉重，但也看得惊奇连连。 　　真好啊，能真正涉入这宛若幻想的世界。 　　他念头才转开，突然就听到花泽韭菜的声音。 　　“——所以，只要在神临状态下，就能吸取下等灵珠中等灵珠里的灵气，填补进虚灵珠里。” 　　“哇哦，竟然是这样！好厉害啊！” 　　另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跟在后面赞叹。 　　废材叔寻声一看，就看到他搭档花泽韭菜，正挥舞着一枚灵珠，手舞足蹈地和几个人说着什么。 　　这几个人他都认识，其中一人，正是青华道掌门夏炯。另外几人里，也有他严肃的曲长老，和星鲸范总。 　　虽然知道贩卖那些“上等灵珠”，一定会惹来注意，但买卖还没正式开张，就惹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废材叔还是不由感到一阵眩晕。 　　夏炯听到一行人脚步声，转头看到了和执法队一通来到的废材叔。他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因为有玩家低价售卖灵珠生气，反而眼神闪亮盯着废材叔瞧，好像在瞧一尊财神爷。 　　这位掌门难得没戴眼镜，废材叔要是这时候拍一张照，发到论坛上去，《天侠》十大未解之谜——掌门不戴眼镜不遮刘海时到底长什么样——就能被他解开了。可惜，废材叔如今不敢和夏掌门对上视线，只在视线移开的一瞬间，对夏掌门的长相，感到略微眼熟。 　　……是不是现实里，在什么地方见过？ 　　废材叔忍不住想。 　　夏炯倒是忘记戴眼镜的事了，他的近视没有治愈，但构建在眼中的经脉能代替一部分眼镜的作用。所以看到废材叔，他只兴高采烈道：“兄弟，听说，把虚萤月种起来，是你主意？” 　　花泽韭菜见到废材叔来到，也松了一口气，开心喊道：“大叔！” 　　虽然夏炯没什么架子，但因为他脑补太多，反而放松不下来。这个时候废材叔来到，花泽韭菜终于能把解说的工作交出去了。 　　所以他替废材叔回答道：“没错，是大叔的主意！” 　　“我感觉三万诸天变革的瞬间就要来到了！”夏炯喊道，“大家稍等，让我去拿个摄像机——” 　　旁听的曲忘生，默默把夹在一朵漂浮花朵上的摄像机，推到夏炯身边。 　　而范益春竟然也兴致勃勃，还递给夏炯一份文件。 　　旁人看到范益春这举动莫名，但夏炯与他好歹有“父子”的默契在，接过文件卷成纸筒，握在手里，好像手里拿着一个话筒。 　　“这位先生！”夏炯做记者采访状，语气愉快，“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为什么会生出把虚灵珠回收利用的想法？” 　　废材叔和花泽韭菜一样身体微僵，片刻才回道：“不不不，我只是运气好……” 　　虚灵珠，是虚萤月产出的灵珠。 　　生物总是在变异着，萤月见的种子，经过神农道代代改良后，已经不会像杂交水稻一样，种植一代产量就衰减……但是，每一亩萤月见灵田里，总会出现几株品相不好的虚萤月。 　　虚萤月是萤月见的变种。虚萤月产出的灵珠，要么一看就能看出质量极差，是拇指大小下等灵珠，或者荔枝大小的中等灵珠；要么，看起来和上等灵珠完全相同，但实质上，是只蕴含一点点灵气，比下等灵珠含有灵气还少的，虚灵珠。 　　这些常识，废材叔在进入游戏前就知道。所以公测第一天，他在守拙峰闲逛，看到一株萤月见竟然长到了灵田外时，先是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品种，下一刻却发现，这株长到灵田外的萤月见，只是一株品相不好的虚萤月。 　　它结出的灵珠个大饱满，一看就是上等灵珠，偏偏颜色黯淡，含有的灵气比下等灵珠还少。 　　废材叔十分失望，但还是把这枚虚灵珠，和这株虚萤月的种子，收集了起来。 　　这个行为纯粹是玩家的收集癖发作，但和花泽韭菜成为好友后，这年轻人听说废材叔有一枚虚灵珠，大感兴趣。 　　花泽韭菜这中二病，一直以来都觉得，《天侠》里的灵珠，就和小说里的灵石一样。 　　所以，这灵珠应该不止能抽取灵气…… 　　应该还能倒灌回去才对吧？ 第156章 　　听到这里，太极台旁边的所有人, 差不多都搞明白这些低价灵珠, 是怎么搞出来的了。 　　虚灵珠充电, 啊不，是充满灵气后, 外观和上等灵珠没有区别，内部灵气也没有太多问题，守拙峰上夕露殿里的银行柜员用法宝检查没发现问题, 就收下这些充过电的虚灵珠, 当上等灵珠记下。 　　但是, 因为昨天开了抽奖池，花泽韭菜和废材叔为了抽到SSR, 今天拿来了一堆充电虚灵珠, 氪金抽奖……于是, 夕露殿的银行柜员还是发现了不对。 　　每天多少灵田里的萤月见会成熟, 会收上多少灵珠，夕露殿是有约估的, 这突然多出来一堆上等灵珠, 肯定有问题。 　　花泽韭菜：“原来我和大叔不是因为贴小广告才被发现的？” 　　废材叔：“我就说, 明明还没赚几笔……” 　　夏炯：“你们还贴小广告了？嘶, 说到小广告, 我突然想起……” 　　范益春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不，你什么也没想, 你闭嘴。” 　　曲忘生：“？” 　　曲忘生不明白师弟想到了什么，范益春倒是隐约猜得到，夏炯在思考要不要在《天侠》里卖广告位。 　　一再扩招下，星鲸公司被渗透无法避免。夏炯也懒得在这边多做无用功，他缺人手，各方势力就给他送人手用，挺好的。 　　但其他方面，夏炯还是要维持星鲸公司相对独立的地位，为了维持这相对独立的地位，经济方面也要独立。 　　他星鲸又不是不赚钱。 　　只不过赚得多花的也多，所以必须多多赚钱。 　　所以，虽然被拍了一下，夏炯也没打消往这边思考的主意，面上则转向曲忘生，道： 　　“师兄，你看？” 　　被他拉偏的气氛，又被他本人拉了回来。倒是曲忘生从不为气氛动摇，放蔚蓝星就是个耿直的KY，闻言立刻回到： 　　“这灌灵之法，三万诸天自古便有。” 　　“自古便有？”范益春代表太极台边围观的量子计算机研究人员，执法队成员，以及星鲸公司来看热闹的员工，发出疑惑，“曲老师，如果自古就有的话，为什么不见你们充电……灌灵气？” 　　曲忘生思索了一下，回答： 　　“因为只有金丹境界才能做到。” 　　说完，不等范益春再问为什么，曲忘生考虑了一下措辞，开始讲解： 　　“金丹之下的炼气，筑基二境界，相对于金丹，有一弊端，那便是他们能使用的，能控制好的，只有他们已经炼化的体内灵力……” 　　“也就是说，”夏炯插嘴，“炼气筑基的修士，想要把灵气灌进灵珠，得先吸收了灵气，炼化之后，才能灌进灵珠里。” 　　范益春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道：“所以，是多转了一道手，炼气筑基弟子这么做，损耗很大？” 　　曲忘生和夏炯异口同声：“不。” 　　范益春：“……？” 　　不久前看着两人站在一起时的奇奇怪怪感觉，又冒出来了。 　　不过曲忘生和夏炯都没注意到他有些古怪的表情，曲忘生先道：“炼气弟子，只能吸收灵珠和道场之中的灵气。筑基弟子是可以吸收道场外的灵气，但效率很低。” 　　正是因此，对于炼气和筑基期的修士而言，门派道场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到了金丹境界，才能脱离道场的制约。 　　夏炯接在后面道：“范爸爸你也知道啊，道场灵气，本来就是内坛以上等灵珠为燃料，转化为清净灵气，通过外坛散布出来的。吸收道场灵气充到灵珠里，再把灵珠送去给内坛烧……这和你在家里给电池充了电，然后把电池送给发电厂，让发电厂用这些电池发电有什么区别？” 　　听上去好像是个完美永动机，但发电厂的电送到居民家，一大部分电还没用，就因为电线的电阻损耗掉了，如果只用电池来发电，发电厂传出来的电会越来越少。把道场灵气充给灵珠也是，先不提用外坛散发道场，是为了道场形成大阵，你这边把灵气吸收了，大阵怎么维持的问题……更重要的问题是，修士只能吸收那一点灵气，更多灵气向外发散，也会损耗掉。 　　故而用道场灵气给灵珠充电，得不偿失。 　　至于吸收灵珠的灵气，给灵珠充电，这个办法嘛—— 　　“吸收上等灵珠灵气，给上等灵珠充电，完全是脱了裤子发屁，多此一举。”夏炯摊手道，“而吸收下等灵珠中等灵珠里的灵气，给上等灵珠充电……灵珠的资料你们也看过，下等灵珠原本叫杂灵珠，和中等灵珠原本叫普灵珠，这两种灵珠之所以无法充当内坛能源，就是因为它们杂质很多，最好不要直接吸收嘛。” 　　吸收这两种灵珠里的灵气，好一点的结果是影响修行，差一点的结果，修士可能会挂掉。 　　曲忘生接着道：“金丹境界后，灵力生生不息，内外可成循环。金丹修士能直接抽出杂灵珠和普灵珠里的灵气，不经过体内，灌入虚灵珠中……” 　　“但金丹修士，放一般仙门里，不是掌门就是长老，修行向道还来不及，搞什么来给你们充电啊。” 　　夏炯装模作样叹气道。 　　他和曲忘生一唱一和，十分默契地把情况说明白了。 　　范益春：“……” 　　好像有哪里，更加奇奇怪怪了。 　　但其他人注意不到，认真听完讲解后，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花泽韭菜和废材叔第一次听闻这种不为人知的设定，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但下一刻，他们就发现不对。 　　“吸收下等灵珠中等灵珠的灵气……” 　　“对身体有害？！！” 　　他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 　　“我们一直都是吸收下等灵珠中等灵珠里的灵气灌虚灵珠里的啊！” 　　“掌门掌门！我们的身体——” 　　“怕什么，”夏炯好玩地打断道，“反正再多问题，你们复活一下就能解决嘛。” 　　“可是——” 　　“仙兵是灵气之躯，哪怕吸收了杂秽……”曲忘生则道，“也会漏出去。” 　　“没错，”夏炯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高兴对花泽韭菜和废材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磨其心智，劳其筋骨。玩家们又能多一项日常任务可以做了，肯定很开心。是小韭和小废是吧？我看好你们哦！” 　　“嘶……” 　　废材叔反应过来，轻嘶一声。 　　他和花泽韭菜对视一眼，感觉，像是被天降馅饼糊了脸。 　　这好像是要抱上金大腿了！ 　　夏炯道：“我现在给你们发一个任务，总结给灵珠充电的技巧和经验，交一份报告上来，能做到吗？” 　　“能能能！” 　　“我们可以！” 　　两个玩家连声道。 　　夏炯一个响指，他一个在管理员房间的分身，就发任务到花泽韭菜和废材叔的手机里。 　　手机叮咚一声响，两个玩家喜笑颜开，被执法队引到其他地方写报告去了。 　　这里，顿时只剩下他们自己人。 　　曲忘生一招手，被执法队带回来的虚萤月，和虚灵珠，都落到他手里。 　　他虹膜上浮起一圈青光，打量着虚萤月，夏炯凑到师兄旁边，捏诀，也眼里浮起一圈紫光。 　　但神农道会看植物，他风雨道的锐眼术更擅长让他体会美丑，夏炯看了几眼，看不明白，问：“如何？” 　　“吾若种萤月见，田里是不可能生出一株虚萤月的，”曲忘生在感叹，“种不出想种的东西，那还是神农道修士……却没想到，竟然错过这这般发现。” 　　充电……啊不，是灌灵之法，三万诸天自古有之。但是，虚萤月……或者说，不用种在灵田里，也能自己生长的虚萤月，曲忘生却是从未见过！ 　　萤月见的灵珠产量，经过一代代神农道修士改良，如今七天一收，已经到了极致，所以限制灵珠产量的，是灵田数量。 　　虚萤月，也是和萤月见一起长在灵田里的，说到底，虚萤月只是萤月见的突变劣种。但废材叔发现的这株虚萤月，却是长在灵田之外，也就是说…… 　　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能种植它们！ 　　而且这突变虚萤月，和萤月见一样，能七天一收，十分好种，花泽韭菜和废材叔才洒下种子多久，就在那里形成了一片虚萤月花海！ 　　“就算是三万诸天的凡人，用了头盔，也能和玩家一样，给虚灵珠灌灵。灌满了灵气，虚灵珠和上等灵珠没有区别。”夏炯眼神发亮，转身拿着“话筒”，对摄像机，也对在场众人说，“所以凡人不再无用，灵珠也无需再种在灵田里，上等灵珠产量将大大增加。能源革新后，生产方式也会改变，三万诸天的变革，就发生在小废他们种下虚萤月的那一日！” 　　“厉害了！” 　　“这和见证人类文明第一台蒸汽机发明没有区别啊！” 　　“得给那两个玩家发大大一笔奖金才行！” 　　环绕夏炯周围，一群研究者呱唧呱唧鼓掌，和夏炯一样振奋。 　　连范益春也不禁跟着，轻轻拍了拍手，眼珠一转，却看到一边的曲忘生，看着他家老板，竟然难得动容，眼圈都泛起绯色。 　　他注视夏炯的眼里，仿佛倒映着太阳。 　　范益春看得心里一突，下意识就移开了眼神， 　　移开时，星鲸的总制作还在胡思乱想。 　　曲老师这相貌是真的好，如果我不是直男，我恐怕会…… 　　等等。 　　范益春把这条快沉入脑海的念头抓起来，抖了抖。 　　他回忆起他今日所见种种奇怪的气氛，看向夏炯，又看向身边的曲忘生，渐渐的，脸色激烈变化起来。 第157章 　　花泽韭菜和废材叔的灌灵技巧攻略，当天晚上就发到了论坛上。 　　当时是平京时间午夜一点, 之后, 尚未过一个小时, 天侠同时在线率猛地突破八百万。而距离新城市有半个小时路程的虚萤月花海，更是被迅速赶去的玩家扫荡一空。 　　之后的元旦节活动, 把一切推向高潮。 　　元旦限定装备套——瑞雪丰年套，同样是要在新开的抽奖池里抽奖获得。但是，这个抽奖池, 只有用虚灵珠充值, 才能获得抽奖票。 　　整个活动举办十五天, 第一天的时候，光是为了抢虚萤月的种子, 玩家们就打得头破血流。 　　这边喜气洋洋, 另一边却不是如此。 　　长盈界。 　　这个诸天界的第一仙门, 是医圣门下修慈航道的解脱门。 　　就像九百年前, 青华太上仙君从仙界降临昆源，修补好昆源天膜, 调整好昆源环境, 以至于整个昆源界都跟偏向逍遥的自然之道。长盈界九百年前降临的仙人, 是医圣门下, 她修补好长盈界的天膜, 调理好长盈界的环境，在长盈界的云中匙没有被其他道修士炼化前，这长盈界的灵气, 同样也会更偏向慈航道。 　　故而长盈界内，慈航道的修士最多。 　　慈航道修士并没有一定战斗力低下，但是，因为对病患的需求，慈航道修士经常会云游前往其他诸天界，很多诸天界之间是有仇怨的，并不愿意放他界修士进入，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这些云游四方的慈航道修士，都发过道心誓，表示自己绝不主观害人。 　　既然都决定不主观害人了，他们自然很少磨砺对敌之法。所以长盈界的第一仙门解脱门，虽然没有像青华道曾经的第一仙门青华道那样，被敌人里应外合搞掉，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妖灾魔潮，他们哪怕有羽客仙君坐镇，也依然兵败如山倒，小半年后，到底坚持不下去了。 　　长盈界天膜外的昏暗虚空中，三艘巨大的船悬停着。 　　这三艘船都十分巨大，放蔚蓝星，就算是最大的航空母舰也比不了。但它们的形制更像古代的帆船，船头是方形，有高高的桅杆。 　　此刻，三艘帆船的宽阔甲板上，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修士，也有凡人，但已经狼狈得没有区别。虽然伤痛都经过了治疗，但他们看着下方长盈界的眼神，仿佛最后撤离时受到的伤，还在疼痛。 　　这是他们的家乡。 　　却也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再回来的……地方了。 　　隐约哭声回荡在甲板上，但更多人已经流不出泪来。 　　长盈界不算陆地面积很大的诸天界，但修士加上凡人，人口也有三千万之数。可如今，撤到船上的人，只有近五万。 　　倒是还有上万人留在了长盈界内，但是，在长盈界天膜马上就要破碎的现在，留在长盈界内的人，又能活多久？ 　　解脱门掌门，冀谣羽客仙君，想到这里，只想要深深地，深深地，叹气。 　　然而，哪怕事已至此，她也必须毫不动摇，决不能让旁人看到她面上忧愁。 　　于是冀谣仙君只能板着脸，对一旁操持这艘大船的方寸道修士道： 　　“解脱门还有人留在长盈，我得留下。所以请您尽快启程吧，早一点到昆源，您也能早一些回到长盈，将剩下的人接走。” 　　说完，她又转头，对这船舱里的另一人道：“文师弟，这第一批撤离的人，就拜托你照看了。” 　　被冀谣仙君称为文师弟的人，一身和昆源解脱医院院长……不是，是解脱门驻昆源那一群慈航道修士的领头人童英光，相似的洁白短打上衣。 　　他下半身穿着和凡人平民相似的灰色长袴，小腿用绷带缠绕，绑着护腿。 　　除开和童英光相似的衣着，他相貌和童英光却并不相似，但若有昆源界的人在这里，恐怕第一眼不能把两人分别。 　　因为这位被冀谣仙君称为文师弟的人，气质是和童英光十分相似的一脉相承，仿佛坚如磐石。 　　虽然现在并没有在给人医治，他手上依然戴着一双半透明的手套。手套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料，看不见丝毫缝隙，并闪烁微光。 　　这位文师弟向冀谣仙君稽首点头，道：“掌门放心。昆源那边，我徒儿童英光已经和昆源仙盟几个能做主的仙门说好。无论是青华道，还是昆源如今的第一仙门轩辕剑宫，都不反对我解脱门迁入。” 　　冀谣仙君点点头，道：“那就好。” 　　话音落，她身体竟刹那燃烧起，一个呼吸后，这具身躯便化为灰烬。 　　显然，刚才出现在这里的，并非冀谣仙君本体。 　　冀谣仙君本人，还留在长盈界，试图争取更多时间。 　　操持大船的方寸道修士见此，便开始捏诀，并呼喝道：“文长老！那我们就直接出发……哈？” 　　伴随惊讶的呼喊，从这位方寸道修士身上荡漾开的灵力，突然一收。 　　文长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战斗了这小半年，很多事已然成为本能。他戴着透明手套的手一张，就有无数透明的刀刃浮出，它们倒映着虚空中其他诸天界，还有虚空上方亮圆发出的光，环绕三艘大船飞舞，将所撤离的人都保护起来。 　　这时候，文长老身边那方寸道的修士，才继续道：“空间张开了，有人……哦，玉皇界神庭道的兵马，过来支援了？” 　　他判断的很准确，果然，没过三个呼吸，两条绿鳞红鬓胡须金黄的长龙，竟然破空而出，不知从何处，跳跃到了长盈界外。 　　这两条绿鳞红鬓长龙身形巨大，比这三艘由方寸道修士操持的破空大船还要巨大。即便是在这虚空之中，大船上的人依然眺望不到这两条绿鳞红鬓长龙的龙尾在何处。只能看到，这两条长龙背脊舒展，背上比人还高的长毛中，可见影影绰绰无数披坚执锐的士兵。 　　龙背上的人也看到了三艘正要离去的破空大船，须臾，一元婴修士飞出来，对着船上朗声问：“这边是神庭玉皇向长盈支援的人手！敢问船上，可是长盈界人？” 　　文长老闻言，和身边的方寸道修士对视一眼。 　　这位操持大船的方寸道修士点了点头，文长老便也飞出，道：“这里是解脱门文鸿！多谢神庭道前来支援，但长盈界如今已……汝等，汝等不如去其他诸天界帮忙，更好。” 　　“我知道长盈界云中匙已落入魔神手中！”那神庭道的元婴修士不为动摇，依旧朗声道，“但如今魔神尚未炼化云中匙，没有彻底破开长盈界天膜。我等或许还有一拼之力，能将长盈界夺回！支援其他诸天界，有其他的人手去，我从道主手上接到的命令是支援长盈，请允我带人入界！” 　　这人这一长段话，说得三艘大船甲板上的人，纷纷抬头。 　　他们麻木的眼神里泛起微亮，心神也一阵动摇。 　　长盈界人自己都已经放弃了长盈界，却还有人并未放弃，打算为此拼命吗？ 　　解脱门的文长老听闻这一番话，也不由动容。 　　沉默片刻，文长老向这两条绿鳞红鬓长龙背上所有人，大拜行礼。 　　甲板上，也有不少人起身，向长龙背上披坚执锐的士兵大拜行礼。 　　文长老行完礼，起身，沉声道：“那我解脱门，只能愿诸位，武运昌隆了。” 　　那神庭道的元婴修士，同样在稽首，表示不敢受这一礼。 　　听完文长老的话，他好似思索片刻，问：“如今大多诸天界，都妖灾魔潮肆虐。敢问长盈界人，将撤往何界？可需要护送？” 　　这没有什么回答不得的，文长老道： 　　“不用麻烦，已经联络好了，我等将撤往青华昆源。” 　　话音刚落，不知道为什么，文长老以一个慈航道修士的敏锐眼识，觉得对面神庭道元婴修士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但下一刻，对面人恢复了原本的神色，道：“对了，我玉皇界近日也发了迁徙令。若有界破逃出的修士，可以去往玉皇界，我们十分欢迎。” 　　……原来刚才那奇怪神色，是想要抢人？ 　　文长老猜测，把疑惑放了过去，道： 　　“抱歉，这回撤离的四万多人里，尚有不少凡人。玉皇界恐怕不会接收吧？” 　　“凡人？”那神庭道修士微一皱眉，打量三艘大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的人头，竟然恨铁不成钢道，“你长盈界已至此，为何还要救下这些无用凡人？” 　　甲板上，刚因为这人言语而心生好感的长盈界凡人，突然听闻这一句，先是一愣，又是惊慌。 　　他们连忙看向解脱门的文长老，见这位长老面上露出不赞同的意思，才略松了一口气。 　　神庭道的元婴修士也看出来了，却不以为然，只道：“待将这些凡人放到昆源后，长盈修士仍然可以前往我玉皇界。” 　　说完，他又道：“如此，我等便进长盈了！” 　　话音落，这位神庭道的元婴修士，落回绿鳞红鬓长龙背上。 　　然后船舱内的方寸道修士，又感到空间张开，对接上长盈界的界门。 　　白光一闪，刚才还飞舞在这虚空之中的两条绿鳞红鬓长龙，便消失不见，驮着背上所有士兵，进入长盈了。 　　文长老也落回大船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濒临破碎的长盈界，片刻，收回视线。对方寸道修士说：“好了，我们也走吧。” 　　方寸道修士点点头，捏诀。 　　银色的灵力激荡，与另外两艘大船上的方寸道修士，同样激荡开的灵力，连接在了一起。 　　三道银色的灵力，连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内部充盈着如同白银融化后的光亮。 　　光亮倏地一闪，三艘大船也不在了原地。 　　感觉没过多久，文长老便听到操持大船的方寸道修士道： 　　“文长老，我们已经对接上昆源的界门了！” 第158章 　　数日后。 　　青华山，朴阳峰, 碧霄宫。 　　杜渐的房内, 解脱门的文鸿文长老, 对自家徒弟童英光道： 　　“……再如此为她打通这段经脉，最难做的三处, 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来做吧，让我看看过了这几年，你有没有长进。” 　　“是, 师父。” 　　童英光道。 　　他为维持杜渐的伤势病情不恶化, 已有五六天没有休息了。但要说不眠不休保持精力继续工作, 慈航道认第二，其他道派就不敢认第一。 　　所以, 虽然很久没有休息, 但童英光看上去还是精神奕奕, 仿佛刚起床出门跑了个五公里, 回来吃完了一份高蛋白早餐，准备好开始一天战斗的蔚蓝星人那样抖擞。 　　静心咒本是慈航道的术法, 虽然后来传出去了, 各个道派都按照自己的方法修改出了各个版本的静心咒, 但最强的正版静心咒, 还是唯慈航道莫属。 　　在捏诀使用静心咒后, 童英光的情绪不会产生太大波动，并且神识会更加敏锐。 　　锐眼术能让他看到最微小的经脉和血管，甚至细胞。 　　千手术能让他的手变成各种器械。 　　无尘之地决可以驱逐邪风菌毒, 效果和太学道的讲坛术类似，可以改造出一个更适合治疗病人的环境。 　　还有更多，更多…… 　　解脱门在长盈界的战场上一败涂地。 　　但在他们真正的“战场”上，他们各种BUFF和术法却是一套一套的，十分熟练。 　　病人杜渐最难处理的三处，文长老都处理完了，童英光上来接手，也做得很完美。 　　等他将小姑娘身上的伤口都愈合，文长老不由点点头，面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 　　但这因为弟子进步而带来的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想起其他事情的文鸿，嘴角翘起的弧度便又拉直了，直得好像岩石的边棱。 　　如今，距离他带领众长盈界人，迁移到昆源，已经过了两天。 　　长盈界那边，从观星台请来的方寸道修士，已经把大部分还幸存的人都撤离了出来。 　　但因为那一批神庭玉皇的兵马进入了长盈界，冀谣仙君身为地主，怎么好让这群前来支援的人孤军奋战，所以还留在长盈界，带着最后一些不愿撤离的长盈界人，给神庭玉皇的兵马做后勤。 　　神庭道昨日又派了两位仙君，抵达长盈界，看这个架势，他们好像真的打算帮他们夺回长盈界…… 　　不说长盈界，就说眼前，在这一群迁移到昆源的人中，文鸿便是所有事情的主事人了。 　　身为主事人，他其实是非常忙碌的。 　　打个比方说，童英光这些暂居昆源开医馆的解脱门弟子，过去是住在修士坊市中。 　　他们本来就是暂居，所以不嫌弃坊市环境不好，但现在，近千解脱门门人过来，先不说修士坊市住不住得落的问题……这些门人里，有不少炼气期的弟子，没有仙门道场，可没法修行啊。 　　文鸿还没忙完手上的事，便过来帮忙治疗，就是为了把自己这在昆源界混了几年的徒儿提回去，好询问昆源什么地方适合安家置业。 　　“安家之地吗？” 　　给手术收完尾，就听到师尊询问的童英光，略一思索，就报出了几个灵脉交汇的、适合开辟仙门道场的、讲实话以前确实也开辟了仙门的、只是在之前妖灾魔潮中被灭门的几个地方。 　　放一般仙门里，这种灵脉交汇之地，已经算难能可得的道场选址。但文鸿听完几个选择，却忍不住皱眉。 　　作为长盈界的第一仙门，解脱门原本的道场，也是昆源青华山这样的一界灵脉中枢。如今迁移到昆源界，虽然早有准备，但对比一下，还是不由地产生落差。 　　但更好的选址，显然是不会有了。 　　文鸿叹了一口气，道： 　　“好吧，去请夏掌门进来，给他交代一下这小姑娘之后要如何修养，我们就回坊市，带上另外两个长老，去你说的那几个地址看看。” 　　童英光点点头，解开隔离整个房间的术法，一出门，果然看到青华道那位新掌门就盘坐在门口。 　　虽然这盘坐门口的夏掌门，只是一道分身，但一个掌门事务有多忙碌，童英光有过了解，留一道分身在这里，足以说明夏掌门对房间里那个小姑娘，极为看重。 　　不看重也不行，童英光来的时候就听闻过，除了濯清君和夏掌门外，青华道被灭门前的嫡系弟子，只剩下了两个，他救治的这小姑娘，便是之一。 　　幸好解脱门没有落到这个惨状，哪怕放弃了长盈界这一祖地…… 　　童英光控制住想法，跨出门槛。而盘坐在门口，无法静下心打游戏，只能戴上一双耳机听歌的夏炯003，察觉前方房门打开，从地上一跃而起，饱含期待的亮闪闪眼神，就已经看向了童英光。 　　他这幅神态，看一眼就让童英光放松了下来。而下一刻，看到童英光对自己微笑点了点头，夏炯003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无负重托，”童英光拱手道，说了一大通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又道，“杜渐小友如今已安然无恙，并且修为也增长不少。等完全恢复后，若刻苦修行，她距离结出金丹，恐怕并不遥远了。” 　　“只要人好了就行。”夏炯003松了一口气，道。 　　“人好了，不代表心好了，”文鸿也走出来，告诫道，“这位小友经历的事，英光告诉了我些许，夏掌门你可要注意一些啊。” 　　“嗯，谢谢，我晓得的。”夏炯003道，“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她吗？” 　　文鸿点头，正想告辞，夏炯003就飞快地跑进去。 　　……这位青华道掌门，真是活泼啊。 　　文鸿想。 　　境界才筑基，不过他背后是濯清君，开口说话虽然比不上过去的青华道掌门那样，能做主昆源界的一切，但在如今昆源仙盟里，也算挺强的一方势力了。 　　英光说的那几个可供开辟道场的地址，昆源界内，恐怕也有不少人觊觎。但有这位夏掌门和轩辕剑宫的昇明仙君认同，他解脱门想挑选一块地拿下，应该不会遇到太大阻力吧？ 　　文鸿又忍不住想到今后的事，好在只是片刻，他又回过神来。 　　之前进入青华山时，他太心急，没有好好打量。现在伤患救回，文鸿终于注意到，青华山的环境。 　　他抬头一看，大为惊讶—— 　　解脱门原本所在，也是灵脉中枢，但在他们的道场，可从未出现过这般灵气化雨成瀑的异象啊！ 　　文鸿知道，昆源界青华道，一向以出产的灵珠质量好数量多而闻名。所以青华的道场，必然是让人眼红的洞天福地，但他实在没想到，同是一界灵气中枢，青华山这灵气充裕之象，远远超出了长盈界的解脱门道场！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虽然这道场内的灵气偏向逍遥道和神农道，但就算是慈航道的修士，在这种地方修行，也能进益颇快吧。” 　　文鸿不禁感叹。 　　“毕竟是青华道嘛，也不知道这异象需要耗费多少良品灵珠，不愧是狗大户啊。” 　　童英光则道。 　　“狗大户？” 　　文鸿不由好奇。 　　“没错，师尊你要是在昆源多待几日，就能明白这青华道的作风，特别是掌门换成现在这位后，完全是奉行用灵珠砸死人啊！” 　　童英光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师尊你恐怕还不知道，为了给刚才那位杜小友治伤，青华道给了这么多。” 　　他比划出的数字，让已经一百多岁的文鸿，也看得一怔。 　　怔然后，文鸿反而笑了笑，道：“如此说来，有青华道在，至少在这昆源，无需太担忧灵珠用度了。” 　　说完，夏炯003还没出来，文鸿和童英光不愿再耽搁，在屋外朗声告辞，便驾起遁光，先去青华山门。 　　路上经过守拙五峰，文鸿看到漫山遍野的萤月见，还有数不尽的仙兵们，当真大开眼界。 　　出了山门，正要返回坊市，文鸿的遁光突然凝住。 　　他看到青华山周围，已经颇具规模的城市雏形，不由伸手捏住唇下胡须。 　　片刻，文鸿问童英光： 　　“英光，我听闻妖灾魔潮后，昆源界幸存凡人有一百来万，青华道在青华山下修建新城，是打算将所有凡人，都迁移过来么？” 　　童英光闻言一愣，道： 　　“未曾听闻，他们在燕京原址，好像也在修建新城呢。” 　　“如果不打算迁移凡人过来，那这座城市，是为谁修建的？”文鸿不禁问。 　　问完，他也知道童英光回答不出，直接降下遁光，落到地面。 　　地面上一派热火朝天，做日常任务搬砖的玩家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一座新修的大楼前，有数面投影出来的滚动屏幕。屏幕上用华夏文和三万诸天通用文标着一些文章，十分醒目，让文鸿不由看去。 　　只见那都是一份份公文，上面写着—— 　　《关于星鲸天侠落户新城的政策》 　　《向全体天侠征求对新城市的命名》 　　《七圣1378年面对全三万诸天的新城人才引进政策》 　　等等，等等。 　　文鸿就站在最后一份公文前。 　　他一边感应着，这已经出了青华山范围，但依然充裕到过分的灵气，一边看着那一条条规定。 　　看完，文鸿脸色变化着，心思，也不由转动起来。 第159章 　　同样转动心思的，还有无数玩家。 　　“落户？终于可以买房子了？” 　　“搬了这么久的砖, 终于……” 　　“呵呵, 要是现实里搬几天砖就能分配房子, 这搬砖的活恐怕都轮不到你呢。” 　　“可这又不是现实里啊！” 　　“而且搬砖了也没被分配房子好不好，你看那个落户要求！凭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是……” 　　听着耳边的吵吵嚷嚷, 郑俊从燕京回到青华山。 　　不只是他，大批开荒组玩家和他一起回来了。 　　这不为别的，就为《关于星鲸天侠落户新城的政策》上的要求—— 　　社团成员。 　　只有社团成员, 才能落户。 　　玩家们：“……” 　　怎么可以！我要告你星鲸歧视散人玩家！ 　　要知道, 在这个游戏里, 没有参加社团的玩家，才是人数最多的啊！ 　　《天侠》的社团系统要求非常严格。首先, 申请创建社团者等级, 要达到目前玩家最高等级的一半高。 　　——目前全天侠玩家最高的等级, 是唱花衣十三级, 所以，想向外峰庶务堂申请建立社团的玩家, 至少要达到六级。 　　其二, 要花一大笔灵珠, 在外峰庶务堂购买到社团创建申请表。 　　——很显然, 这个对灵珠的要求已经筛下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了。 　　其三, 这倒是最容易的，申请创建社团的玩家，缴纳完费用, 收到发来他手机上的社团创建申请表后，只要填写完，系统就会为他自动生成一个网页和二维码。只要他能找到二十九个没有参加社团的玩家，扫描他的二维码，打开这个网页，让这二十九玩家在网页上按照表格填写完必填项目，提交……再经过大约几个小时的审核，审核通过，就能创建出他自己的社团了。 　　——至于连二十九个玩家都找不到的人，那还是别浪费灵珠了。 　　能做到这三点的人，首先必须登录时间规律且长，不然没办法做锻神功练到六级；然后，要么能肝要么能氪，不然拿不出那么大一笔灵珠；最后还要人缘好，毕竟入社表格填写起来还要点功夫，关系不好谁愿意浪费每日上线时间？ 　　能做到这三点的人，就已经是支撑《天侠》这款游戏的中流砥柱玩家了。 　　然而你以为，社团创建完便完事了？ 　　即便是华夏手游业内大名鼎鼎的神风，都会根据玩家团队每周的上线率，给玩家发放奖励。虽然在网游机制上，过去专注单机的星鲸是个新手，但有珠玉在前，范益春这样的聪明人，照葫芦画瓢还不会么？ 　　加上《天侠》本质并不是一款真正的游戏，经过几次版本更新后，如今的社团规则已经变成—— 　　社团成立后每周需缴纳社团税！ 　　社团内玩家上线率不足解散社团！ 　　社团任务必须接受，社团任务失败必须缴纳罚金！ 　　玩家：“？” 　　MMP？这是我玩游戏还是游戏玩我？ 　　如此规矩，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显得十分严苛。一旦创建社团，游戏内的大部分精力，恐怕都要放在管理上了。 　　这样一来，大部分玩家就算有能力创建社团了，也没有去创建，宁愿自己潇洒。就像现实里，因为生育负担太重，年轻男女们宁愿当个快乐的单身狗。 　　于是，目前游戏里的几个社团，除开内测进入游戏就奔着帮主来的真水无香那个狂龙社，除开为了过射炮打槍瘾而专门进游戏的意大利面那个七星社，搞得像模像样的，竟然只有姓华夏的粉红泡泡社，和姓魅利坚的自由社。 　　其他网游里，那种为亲友一起玩而创建的小社团，几乎没有。 　　朋友要联络，在游戏里创建个亲友群就好了，建社团什么的，太麻烦。 　　为此，蔚蓝星那边有不少唱衰《天侠》的。 　　网游玩家最大的需求就是社交需求，社团，或者说公会，就是为玩家提供社交的平台。《天侠》这游戏，在玩法上已经是硬核过头了，这边竟然还自己削减玩家的社交，真是难以理解。 　　但这也没办法，对于一般网游，社团和公会的确只是社交平台。但在夏炯这里，他是把所有社团当做兵团预备役使用的！ 　　夏炯管不了普通玩家怎么玩游戏，因为这世界上最管不了的，就是别人脑子里想的事。 　　电子游戏的正反馈机制能把大部分玩家训练成跟随游戏指引的工具人，但毫无疑问，并不是所有玩家，都会跟随游戏指引和游戏任务去做。 　　不过…… 　　那种不跟随游戏指引，也不在意正反馈的玩家，通常都是独狼玩家。 　　如果他成为集体的一部分，就会不得不应集体的要求而改变。 　　所以《天侠》里的玩家集体，要有能肝能氪能打的领头人，还要有组织力和凝聚力，绝对不可以敷衍了事！ 　　因为有靠谱领头人，有组织力凝聚力的玩家集体，才能真正发挥作用！才是真正的第四天灾！ 　　玩家们：“……” 　　所以你果然还是在歧视散人玩家吧垃圾星鲸！ 　　元旦刚过的游戏里又热闹起来，放下开荒跑回青华山的狂龙社玩家们，满心期待他们能拿到手上的房子。 　　然后在东北老大哥真水无香的带领下，他们站在了一片空地前。 　　狂龙社玩家们：“……？” 　　既然说是落户，不该有房子吗？！ 　　他们在心里无声咆哮，但眼前这片空地上，除了杂草外真的什么都没有，还位于规划上的新城城郊。 　　“这，与其说是落户的房子，不如说是社团驻地啊？”真水无香道。 　　这位东北大哥对于粉红泡泡社和自由社位于城郊的驻地眼馋好久了，经常去那两个社团的驻地外闲逛来望梅止渴。所以他回忆一下地图就发现，这一片空地距离粉红泡泡社的驻地挺近。 　　“社团驻地的话，难怪落户要求是社团玩家了。”郑俊一边直播一边道，“等等，我觉得，这片空地从概念上讲，是不是更接近帮会家园？”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看看哈。” 　　因为太过兴奋，所以直接带人一起过来了的真水无香，终于有功夫仔细看发到他手机上的《新城社团落户须知》。 　　“这上面写明白了，果然是驻地……”看完第一句真水无香就皱起眉，“也就是说驻地系统今天才开放？为什么粉红泡泡社和自由社早了十多天就拿到了驻地？我找粉红泡泡社的邴帮主询问，他还跟我说拿到驻地的方法是商业机密！” 　　“什么商业机密，”狂龙社的玩家们道，“我看就是他们意外提前获得了驻地。” 　　“还编这种话，粉红社果然看不起我们狂龙社吧。” 　　“粉红社那群人都很冷漠，找他们聊天都不怎么回话……” 　　“早晚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天侠第一社团！” 　　“但粉红社和自由社的机械师厉害，燕京活动时那两发导弹，简直了。” 　　“我们也能搞出来！” 　　“正好有了驻地，我们来搞导弹吧帮主！” 　　好些玩家起哄着，但真水无香一直都不是人云是云的性格，他大脑冷却下来，认真看《落户须知》 　　“驻地租金……还好还好，可以用贡献值。驻地大小与社团成员数量成正比，领到驻地后，社团玩家可以在驻地内修建房屋，居住，或进行种植和经营。唔，如果能做经营的话，那光是在驻地上修房子住进来很不划算啊……我再看看，首先必须根据地图导航指示，环绕驻地修建围墙，围墙还不能是普通的围墙？必须请符师帮忙刻上符箓？” 　　真水无香开始肉疼了。 　　郑俊倒不意外，说：“天侠的这个帮会家园，又不像其他游戏的帮会家园一样，是独立空间。修个普通围墙，其他玩家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翻墙进来嘛，的确要刻上符箓才行啊。” 　　其他玩家也开始思考： 　　“这样说，以后岂不是还要请看门的人？” 　　“我觉得还得请保安哦。” 　　“咱们社团的符师呢？咱们社团里有好些符师的吧。” 　　“有没有现实里是设计师的童鞋？我们来好好合计一下，这个驻地要怎么设计？” 　　狂龙社的玩家们，从看到一片空地的懵逼中清醒。没觉得伤心，反而跃跃欲试。 　　样板房确实省功夫，但玩游戏为什么要省功夫？ 　　如果有闲有时间，谁不想搞出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审美和意愿的家园？ 　　这么看来，落户后得到的是一片白纸般的空地，反而更好！ 　　狂龙社的玩家们摩拳擦掌，身为管理层，真水无香却开始头疼。 　　如今狂龙社人数一千五，他和杀人放火最可爱等组长，公测后又招收了不少玩家。 　　一千五百人光是在一起吃饭，都会因为口味不和产生许多问题。要弄出一片一千五百人都满意的家园驻地，那更是难上加难啊。 　　但如此挑战，正和真水无香意。 　　他一边思索，一边招呼几个副社长和组长上前，商量起谁去采买材料，社团里的符师来帮忙修围墙，又要给什么奖励。 　　还有，搞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设计前，这片地绝对不能空在这里。 　　那么…… 　　“我们先在驻地里种上虚萤月吧！”真水无香道，“反正种虚萤月不用灵田！” 　　“啊，说到虚萤月，”郑俊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直播间的观众们道，“大家可能不知道最近的变化，但我听说，游戏里的下等灵珠和中等灵珠涨价了，青华山这边甚至抢都抢不到。今天的直播，大家不如跟我一起去玩家黑市看看灵珠买卖情况吧。” 　　*** 　　同一时刻。 　　数日前，魔神们用三座种魔坛在昆源界拼死一搏时，自家仙门道场被种魔坛天膜裂缝殃及，不得不弃自家道场而逃的小仙门水月道……那位亲眼目睹导弹爆炸的金丹掌门，带着几个徒弟，来到了青华山山脚下的新城前。 　　他和他的几个徒弟，抬头看向笼罩在虹光下的青华山，不由发出所有人都会产生的感叹。 　　“卧槽，这得是花了多少灵珠啊！” 第160章 　　水月道的掌门何佳书，今年九十七岁。 　　进入金丹境界三十余年, 至今找不到迈入元婴的路……大概, 再往后五十年也无法迈入吧。 　　何佳书并不为此气馁。 　　水月道以逍遥入光影变幻之道, 建门四百年，也传了五代了, 至今没出一个元婴，是小仙门中的小仙门。 　　所以不管如何，他这个金丹掌门至少达到了小仙门掌门的平均水平, 已经很好了。 　　先人传下的道统的确应该发扬光大, 所以迈入元婴壮大水月道这种好事, 就交给他徒弟来做吧！ 　　何佳书如此打算，可惜的是, 何佳书的徒弟向艺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个在数日前, 因为偷懒躲在暗室里睡觉, 结果天膜裂缝出现后让全家人都找不到的少年, 虽然不是何佳书的儿子，怠懒神色却与何佳书如出一辙。 　　他才十五岁, 两年前筑基, 放小仙门里, 算得上天分颇佳。可惜比他师父何佳书还懒, 身为掌门亲传, 理当从筑基开始就跟着何佳书出门交际，他却硬是用各种方法推掉了，入门修行以来, 从未走出水月道那座小山头方圆五里。 　　跟着何佳书到青华山来，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阔气的景象。 　　“嘶，”少年感叹道，“当年我要是拜入的青华道，就以青华道这不把灵珠当灵珠的花法，他们给弟子的修行用度，说不定三天能领到一颗良品灵珠？要是这样，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金丹了？” 　　“然后死在青华道灭门那日？” 　　何佳书虚眼觑他。 　　向艺仔细一想，不禁点头认同：“师尊你说得对，不愧是师尊。” 　　何佳书冷哼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因为徒弟觊觎当青华道弟子的好处而气恼，这一两句夸奖的话可不足以让他消气。 　　必须再多说三句！不行，多说五句吧！ 　　“……不过灭门的事已经过去了，师尊，”向艺却淡然道，“青华道哪怕有仙兵在手，也一定缺人。这个时候我带艺投师，说不定待遇比青华道以前的那些内门亲传更好呢。” 　　何佳书惊了，直接咆哮道：“你敢！！！” 　　这一声咆哮，震得无数没注意到水月道一行人的玩家们，看了过来。 　　他们打量着这一行穿深蓝道袍，为首者披白纱披风的NPC，眼里充满欲望。 　　没见过的NPC！ 　　难道是要有新剧情？！ 　　不过，还不等这群玩家围上来，差点把自己师尊气得两脚朝天的向艺，就敏锐发现周围青华仙兵的情绪变化。 　　他一挑眉，道：“师尊，不是说要来向青华道掌门道谢吗？你快去吧。” 　　没错，水月道一行人，是因为之前天膜碎裂时，被青华道的奇怪法宝所救，而来道谢的。 　　这实在是一件大恩，不然何佳书根本没法把向艺从自家小山头拖出来。 　　快去当然是应该快去，但向艺这个说法…… 　　“我快去？”何佳书熟练地找到了不对，“你是我亲传弟子，内定好的下一任水月道掌门，你不和我一起去？” 　　“不了吧，”向艺道，“我想……我想先在城里，和这些青华仙兵玩玩。” 　　何佳书：“？？？” 　　何佳书：“青华道不只是救下了我水月道的道场祖地，还救下了你小子的一条性命，你晓得的吧？” 　　向艺那时躲在暗室里偷懒打瞌睡，没有跟着撤离，如果不是青华道那奇怪法宝，他必然死在从裂缝中涌出的妖魔人魔大军脚下。 　　所以向艺神色正经了一些，道：“我是有一些小发现，想去了解下，再与那位青华道掌门见面道谢。哎，算了，既然师尊你这么害怕一个人去见青华道的夏掌门，那就先和我一起在这座城中逛逛吧。” 　　“谁害怕了！”何佳书咆哮。 　　在这一大一小师徒俩身后，发现自家师尊又被师弟套路进去，另外两个水月道弟子，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而向艺则微微一笑，不顾周围玩家们打量的目光，带头向城中走去。 　　而何佳书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但他这个小徒弟难得表现出对什么很感兴趣的样子，他虽然生气，却还是疑惑地跟了上去。 　　毕竟，何佳书之所以把水月道发扬光大的任务交给下一任掌门，就是因为他知道，向艺这个被他内定的下一任掌门，比他本人…… 　　聪明多了。 　　聪明人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徒弟应该不会是……单纯又想偷懒？ 　　被套路过太多次的何佳书怀疑着，其他水月道弟子，却开开心心一起逛起来。 　　青华山山脚下这座城，虽然才初具雏形，却已经能看出它未来的宏伟来。运用术法修建，比搭积木还快的一栋栋建筑拔地而起，外观风格是贴近昆源界的，内在却蕴含着蔚蓝星的现代理念，细节上规整又精巧。 　　如此一来，虽然城中还有许多地方在施工，但那些已经完工的建筑，确实值得一番观赏。 　　就是…… 　　何佳书想，以逍遥自然为理念的青华道，为何会同意不在山脚下种树，而修建城市呢？ 　　这是换了新掌门，所以改了风格？ 　　要知道，过去的青华道可是濯清君想在门中给守拙峰加几座属峰，好多种一点田，都会被其他长老骂这不够逍遥自然的啊！ 　　现在……哦，现在那些长老，都不在了。 　　如今的新掌门，或许更认同神农道那一边的理念？不，也可能，他并不认同，但濯清君元婴修为，不需要他认同也能…… 　　何佳书的思路拐到了仙门内斗争上去，向艺却找到了一个适合搭话的目标。 　　向玩家黑市那边走的郑俊，正顺路给直播间观众们介绍新城这边的变化，带领他们欣赏，就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喊：“这位仙兵大人，请留步。” 　　郑俊的手机摄像头刚好也拍到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向艺，他这个主播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的观众们就纷纷喊道： 　　“英俊！有NPC喊你！” 　　“看这NPC打扮，至少是个精英啊！” 　　“没见过的NPC，有谁见过么？” 　　“刚才英俊做了什么触发的剧情啊？英俊刚才只是在直播吧？” 　　一波密密麻麻的弹幕扫过，郑俊先对观众们说：“哎？有人打招呼，不知什么事，我去和他聊个天。”才转身。 　　这时候，向艺已经走到郑俊身边，带着他的师兄师姐，三个人一起，好奇打量郑俊拿在手里的手机。 　　修士的六识告诉他们，这是眼前这位仙兵的灵核。但他们水月道虽然没请过仙兵，却看过描述仙兵的《博物志》一类书，他们知道灵核应该在仙兵体内，为何这位青华仙兵会把自己的灵核拿在手里？ 　　向艺更是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映出的留影画面，和滚动的不认识文字，好奇问：“仙兵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们——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对英俊直播行为好奇的NPC。” 　　“没见过的校服，这NPC既不是青华道，好像也不是轩辕剑宫和飞云教的。” 　　“为什么他会好奇？之前青华道的小师姐和小师兄看到主播直播，不都不在意吗？我以为设定上NPC会被屏蔽掉蔚蓝星的信息呢。” 　　“如果会被屏蔽，星鲸干嘛又在游戏里设定一个星鲸？” 　　观众们讨论起来，而郑俊思索了一下。 　　如果只是那种NPC低智能的游戏，这时候他应该敷衍一下，让NPC忘记这个问题。但是，《天侠》这个游戏里的NPC智能很高，而且…… 　　郑俊想起玩家们身份上，还有星鲸特殊外派部队成员这个设定，觉得要按照设定来，他应该说： 　　“我在和我朋友联络，”郑俊道，“他们对青华山的变化很好奇。” 　　“原来如此，”好像不是在试探的向艺转口道，“仙兵大人，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黑市……？” 　　是个探索剧情高手的郑俊立刻反应过来，笑道：“你也想去？好啊，一起吧，我带你们去。” 　　“这可真是太好啦。”向艺开心道。 　　这时候，他落后几步的师尊何佳书终于放弃对《以青华道近期建筑风格推测青华道上层建筑变化》这一论题的探究，赶了上来。 　　一听这对话，这位掌门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喊道：“黑市？” 　　他有点不好意思，这才到青华道的势力范围内，就跑去那些似乎很隐秘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甚至能说是不太对吧！这听上去就像是要搞事啊！ 　　“说是黑市，但只是我们……我们仙兵自己交易的市场，”郑俊道，“互帮互助而已，毕竟好多东西卖商店实在太亏……咳咳，你们想来看也没问题的，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不过先问一声，几位从哪里来？” 　　水月道几位连忙自我介绍，又跟着郑俊往前走。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玩家黑市。 　　玩家黑市说是黑市，但本质上确实如郑俊所说，只是个互帮互助的交易市场。 　　玩家们在游戏里发掘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买商店商店有时候都不收，但玩家们就是相信自己手里这一坨泥巴就是旷世奇宝，下一件神器，但因为囊中羞涩，想要卖出去，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像在古（假）董（假）市场里那样，摆摊钓个冤大头啊！ 　　不过最近几日，这个黑市市场模样大改。 　　水月道一行人跟着郑俊走进去时，就看到所有摊子上，都挂着类似的横幅—— 　　【虚萤月种子有货！】 　　【虚萤月种子假一赔十！！】 　　【虚萤月种子假一赔百！！！】 　　还有—— 　　【收购下等灵珠中等灵珠！】 　　【急求下等灵珠中等灵珠！！】 　　【求爷爷告奶奶求杂灵珠普灵珠啊啊啊啊啊啊！！！】 　　这些横幅和广告都是用双语（华夏语和三万诸天语）书写，甚至用三语（加一个因语）书写，所以水月道众人都看得懂。 　　掌门何佳书更是看得一愣。 　　他不敢置信地道：“求杂灵珠普灵珠？难道家里积压卖不出去的杂灵珠……终于能出手了？” 第161章 　　向艺：“……” 　　向艺：“快让师尊闭嘴。” 　　这死徒弟一开口就是对自己师尊的大不敬，而何佳书其他几个徒弟竟然还很听他们这小师弟的话。小师弟个头太矮堵不住何佳书的嘴, 他一个师姐一个师兄蹦跶着就伸出手捂住。 　　然而向艺这句堵住嘴, 到底只是一时无奈的话。他们这一行人走进黑市后, 就因为和青华道这边不同的穿着，颇引人注目, 这个广场上的摊主和逛摊子的人明面上在干自己的事，实际上注意力大多都已经转到了他们身上，所以何佳书刚才那句话一出口, 该听到的人就都已经听到了。 　　就见群情沸腾, 眨眼间, 水月道一行人就被堵住。 　　“杂灵珠？” 　　“你们有杂灵珠？” 　　“你们杂灵珠有多少？ 　　“道长们的杂灵珠多少钱开个价成不？” 　　也有向郑俊打听的： 　　“英俊，这些NPC什么来路？” 　　“新剧情吗？你接到任务了吗？” 　　“英俊兄弟一起发财啊？” 　　总而言之, 玩家们的行事章法, 完全没有仙兵该有的样子, 和市井里的凡人商家也差不多了, 长相也挺奇怪——比方说那些用美颜把自己眼睛P得和美少女战士似的人——看得水月道除了向艺之外的几人，忍不住就眼角抽搐。 　　倒是向艺, 见自己师尊不再说话后, 倒是淡定下来, 没有回答蜂拥而至的玩家们的问题, 反而问道： 　　“敢问诸位仙兵大人, 杂灵珠有毒，你们为何求购啊？” 　　“杂灵珠的毒又毒不到我们。” 　　“死了复活就好了嘛。” 　　“所以你们有多少杂灵珠？” 　　“价钱好商量，好商量的。” 　　玩家们像是∞只鸭子,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要不是修行之人，恐怕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向艺敏锐发现，这些青华仙兵说话的口型，对不上声音。 　　……文圣纵横道的语译术？ 　　但现在三万诸天共用的颂语，早在千年前就在文圣人的一力倡导下推广开来，不管是哪个诸天界，不管是人族妖族，修士凡人，都应该……还有不会颂语的？ 　　向艺的视线，在华夏语和因语的招牌横幅上晃了一瞬，却是无论玩家们怎么说话，都只笑眯眯，没有说话了。 　　他师尊何佳书倒是想说什么，但他另外两个徒弟却很忠诚地执行着自家小师弟的命令，还捂着何佳书的嘴。 　　何佳书：“……” 　　他身为水月道掌门的威严在何处啊？！ 　　纠结着自己小徒弟是想搞好事还是想搞坏事，何佳书到底还是闭上嘴了。 　　而发现一行人里做主的少年NPC，面对玩家狂风骤雨般鸭叫攻势，真心毫不动摇，玩家之中的聪明人，也不由开动脑袋。 　　他们想起向艺的问题，有人摸出手机，想翻到星鲸对于充电虚灵珠的官方解释，对照念出来。但也有好几个人同时开口，不用看手机，直接就把虚萤月和虚灵珠等等东西的解释定义，背了出来。 　　向艺其实在进城前，就看到来往的玩家手上拿着虚灵珠。正是因为对玩家为何手拿虚灵珠感到好奇，他才同何佳书说，想在去向青华道夏掌门道谢前，先在城中逛逛玩玩。 　　青华道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昆源第一仙门，但或许就是因为它失去了曾经的力量和地位，青华道反而迸发出了崭新活力。 　　自现在这位夏掌门走马上任以来，什么青华仙兵，什么使用奇怪方法引爆优质灵珠造出的法宝，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所以，这些青华仙兵拿着虚灵珠，难道是青华道又搞鼓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不过，到底只是比杂灵珠还不堪用的虚灵珠，再怎么搞鼓，大概也…… 　　原本只是这么以为的向艺，听完青华仙兵们给出的解释，整张小脸都僵硬了。 　　仙兵们不惧杂灵珠普灵珠之毒。 　　青华道培育出了能在灵田外生长的虚灵珠。 　　这这这这…… 　　现在无论是昆源哪个仙门获知了这消息，肯定都能大赚特赚啊！ 　　青华道靠卖灵珠起家，青华灵珠那是三万诸天都知道的质量好，这方面能和青华道竞争的，整个三万诸天就三四家，全是逍遥神通同修的仙门。 　　受这个第一仙门的影响，全昆源的逍遥道仙门和神农道仙门，都有开灵田种萤月见的习惯。但一来逍遥道仙门种田不比神农道好用，二来神农道仙门种田没有青华道这般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想要像青华道这样，一亩灵田里所有萤月见，密密麻麻结出的几乎全是良品灵珠，那根本不可能，有十分之三四是良品灵珠，已经算伺候的手艺好。 　　良品灵珠好卖。 　　普灵珠……杂秽不多，筑基境界的修士能直接吸收，事后将些许杂秽排出就好，不妨碍什么。 　　当然，普灵珠更多时候，是用来当做法宝的能源。 　　所以普灵珠也挺好卖。 　　但杂灵珠…… 　　就算搭着良品灵珠卖，也很难卖啊！ 　　青华道各家仙门，基本上都攒着一大批杂灵珠，卖不出去。 　　等攒得太多了，像何佳书这样的金丹掌门，就必须找时间勉为其难，将杂灵珠里的灵气抽出。 　　抽出的灵气又没地方放，最多让仙门道场内灵气充盈一段时间，就散去了。 　　如果这时候，传出谁家愿意收购杂灵珠，那即便是出一个很低的价格，不耐烦处理杂灵珠的各家掌门长老，肯定都愿意把自家的杂灵珠打包送出。 　　一起听到这个消息的何佳书，已经盘算着怎么把自家杂灵珠，连带邻居家的杂灵珠卖一个好价钱了！ 　　这就是向艺之所以僵硬的原因—— 　　他们是来向青华道掌门道谢的，但青华道搞鼓出这堪称奇迹的废物利用技术后，肯定打算趁外界不知道这消息，低价收购一波杂灵珠吧？ 　　如果水月道打算赚这一笔钱，岂不是对不起自家救命恩人？而即便不赚这一笔钱，他们回去后万一泄露了消息，恐怕也会对青华道的收购不利啊！ 　　向艺一点都不相信，自家师尊能好好保密这个消息。 　　何佳书：“阿嚏！” 　　被久久捂住嘴巴的水月道掌门，打了一个喷嚏。 　　僵住的向艺回神，看着面前满满期待他回答的青华仙兵们，默然片刻，微笑开口： 　　“原来如此！” 　　他道：“竟然能培育出这不需要种在灵田里便可生长的虚萤月，真是从未听闻过的灵物，青华道果然有高才！” 　　玩家们：“嗯嗯嗯嗯！” 　　玩家们：“所以你的杂灵珠……” 　　玩家们话音未落，向艺已经猛转头，对身后的何佳书道： 　　“好像该是去见夏掌门的时候了！莫要让夏掌门久等，师尊，我们先上山吧！” 　　何佳书这时候倒是更想打听一下，青华仙兵愿意给杂灵珠多少价钱。 　　但他这小徒弟见他犹豫，竟然驾起遁光，不管不顾，就往青华山山门飞去？？？ 　　“你——” 　　何佳书想骂又要在青华仙兵们面前端着，气呼呼了一个呼吸，还是拉着自己另外两个徒弟，匆忙赶上去。 　　只留玩家们站在黑市里，一脸茫然。 　　这新剧情怎么没头没脑的，是作甚啊？ 　　*** 　　向艺倒是不知自己留给玩家们疑惑，到达山门的时候，他停下飞遁，等自家师尊赶上来。 　　何佳书赶上来后，他三言两语解释一通，好歹是个金丹修士的何佳书立刻明白过来，庆幸地拍自己徒弟的肩膀。 　　他道：“你说得对！买卖杂灵珠这种事，还是先要过问夏掌门的意见才是！” 　　话音落，山门前水月道一行人就听到有人出声： 　　“敢问，可是水月道何掌门携弟子到了？” 　　“是是是，是我们。” 　　何佳书立刻回答，转头一看，又是两个青华仙兵。 　　但这两个青华仙兵，不同于他们刚才所见到的青华仙兵们，虽然是女子，却通身行伍的气质，更像是惯常意义上的御庭仙兵了。 　　她们听到何佳书的回答，立刻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把水月道一行人，带到了朴阳峰上。 　　路过太极台时，水月道一行人都好奇的打量那边研究量子计算机的一众科学家。不过，在向艺已经恢复了过去怠懒模样后，这一行人虽然好奇，却也没凑到那群仙兵，和他们研究的……奇怪植物块茎旁边去。 　　这次是很正式的拜访，水月道提前就送来的帖子，所以夏炯就在碧霄宫的前殿等他们。 　　走进前殿后，在和夏炯打招呼之前，水月道一行人，先向前殿的青华太上仙君神像，大拜行礼，又上香上供。 　　不管如何，所有昆源人，都受着青华太上仙君的恩情。 　　拜完，何佳书还有他三个徒弟，又转身向站在神像一侧的夏炯，同样大拜。 　　夏炯避开了。 　　他道：“救你们是应当的，带着礼物来就好了，下跪磕头没必要，没必要啦。” 　　何佳书连忙道：“不管如何，我水月道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是您救下……” 　　夏炯打断道：“不，并不是我，要说的话，是大家一起出力，才避过了这一劫。” 　　他是真没把四发导弹破坏了种魔坛这件事，当自己的功劳，整句话说得一点勉强都没有。何佳书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性格，不由愣了愣。 　　而夏炯觉得这已经算寒暄完了，立刻回到正事上。 　　他搓着手，眼睛闪亮道：“我听说水月道有一批杂灵珠想出手？” 　　何佳书：“是……” 　　向艺：“是的，不管如何，您青华道的大恩大德，我们难以为报，听闻这边急缺杂灵珠，我们手上正好有一笔，请让我们送过来吧！” 　　何佳书：“哎？” 　　何佳书：“……对，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们决定把所有杂灵珠都送过来，不要钱！” 　　水月道掌门怔了片刻，立刻觉得自家小徒弟这个主意好。 　　把家里所有灵珠都送给青华道，才能表达他们的谢意啊！ 　　他正要开心，却看到青华道的夏掌门竟然板起了面孔。 　　夏炯说：“不行。” 第162章 　　数个时辰后，水月道一行人下山。 　　先前领他们上山的两位青华女仙兵, 礼貌领他们走到一座小院子前, 拿出钥匙开了院门。 　　黑漆木门转动时没有发出吱呀声, 显然是崭新的。打开门后，这两位青华女仙兵也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转头，将钥匙递给何佳书，同时道： 　　“请进。” 　　何佳书正要去接, 他身边的向艺竟然比他更早, 伸出手接过。 　　“反正接下来要住在这里的是我, 干脆给我吧。” 　　这小鬼坦然道。 　　两名青华女仙兵先看向何佳书，见何佳书看向艺这么说也没叱责, 便不再多问, 将钥匙交给向艺。 　　向艺一马当先走进院子, 先环顾了一圈。 　　昆源界乃至三万诸天, 大部分道观宫宇，惯用的是朱红高墙和绿琉璃瓦, 恢弘铺开, 云遮雾绕, 自有仙家气象。但先前进城时, 水月道一行就注意到, 青华山下这这座新城，大建筑不说，那些小院子, 惯用的是白墙黑瓦，并大面积的铺开人造水晶琉璃，为窗为墙，为门为瓦。 　　这座给水月道弟子暂居的院子，也是如此。 　　白墙黑瓦，朴素又精神，以至于门两边花盆里栽种的廉价灵植，一时间也显得清新抖擞，青翠欲滴。 　　进门便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便可见得院子全貌。 　　青砖铺地，十分干净，角落还有个小水池。 　　虽然天气寒冷，不是万物生发时节，但这里距离青华山太近，灵气冲刷下，这明显新开出来不久的小池里面，已经长出一层青苔。 　　环绕院子和池塘的，自然是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和惯常的正房厢房两边如一对耳朵般的耳房，加上牵连各房的回廊。 　　三万诸天在这点上，和蔚蓝星的华夏古代，一模一样。无论是宫殿道观，还是平民的房屋，差不多都是这个制式，很少改动，不会有现代蔚蓝星花样多。 　　夏炯并不打算把这座尚未起名的新城，变成一座蔚蓝星的城市，所以这里大多数建筑，看上去还是遵守三万诸天建筑制式的。 　　但首先一个不对，便是三万诸天的房屋，都以平房为主，这个小院子，却是正房三层高，厢房两层高的小楼。 　　房门是玻璃的，十分通透。向艺随便挑了一间推开门，便听到身后跟随的那位青华女仙兵，为他介绍道：“这是静室。” 　　这间房间，确实是惯常静室的模样。正中蒲团，中央墙上挂着有静心效果的风雨道画作。就是…… 　　向艺指着房间顶部，一若莲花蓬头的的物什，问：“请问，这是甚？” 　　青华女仙兵回答：“这是，单人用修行道场维持器，炼气期筑基期专用版。” 　　向艺：“……？” 　　什么……什么东西？ 　　似乎是看出了向艺的疑惑，这位青华女仙兵走到门边，冥想进入神临，将一道灵气打入墙上开关。 　　开关一开，那个蓬头就亮了起来。 　　神识感应到灵气，外面，还在院子里走动打量的何佳书并向艺师兄师姐，看热闹般凑过来。 　　他们就见静室天花板上的那个蓬头亮起，如夜明珠般，放出足以照明这一屋的光亮。上面还闪过他们熟悉的符箓，那是…… 　　和法坛外坛很相似的符箓！ 　　灵气放出，淡雾弥漫，微风转起。 　　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小小道场，出现在在这房间里，平稳运转着。 　　青华女仙兵说出的名字，虽然完全不符合三万诸天对法宝的起名习惯，但含义却是极其直白。 　　听到那个名字后，向艺的确想到蓬头有可能是这个作用。但它真正运转起来后，他却完全不敢相信，这蓬头竟然真的是这个作用！ 　　夏炯曾比喻过，如果说法坛内坛是发电厂，那法坛外坛就是大型无线充电器，整个道场都是这个大型无线充电器的充电范围，只要拥有密码，无论是修士还是法宝，都能用这个大型无线充电器给自己充电。 　　现在向艺等人看到的蓬头，则是蔚蓝星改进出的小型无线充电器……啊，不是，是单人用修行道场维持器。通过管道与位于青华山上的内坛连接，开启后，可以外放灵气，形成一个房间大小的道场。 　　这个道场的灵气要比宗门道场微弱许多，但因为不承担防御等等功能，只需要给使用者充电，不是，是充灵，对于一个炼气或者筑基期的修行者来说，还是极为充裕的。 　　金丹境界无需宗门道场便能自如修行，倒是不用这番设置了。 　　但不管如何，这种将外坛缩小化，好方便修行的办法，水月道几人真是闻所未闻！ 　　“单人用修行道场维持器……”何佳书念着这个拗口名字，“这么好的东西，为何要起这么个古怪的名！这也是你们青华道最近搞鼓出的？如果想买——” 　　“师尊，我们这些长居自家道场的，买了也没用，倒是那些坊市会喜欢这个。”向艺回过神来，打断道，又对女仙兵道，“青华道竟然替我这样暂居的人，也考虑到了修行上的问题，真是了不起，请姐姐替我多谢夏掌门。” 　　“哪里，”青华女仙兵不卑不吭，也没有因为向艺一声姐姐而喜笑颜开，只道，“昆源的危机暂时离去，三万诸天的危机却还在继续。如今无论是谁，都得抓紧修行才是。况且本该安排您住在朴阳峰，那边更不耽搁您修行，但碧霄宫内现在实在太乱，没有办法，才让您住到了城中，这个道场维持器只是补偿而已，不值得您郑重道谢。” 　　向艺：“……好。” 　　嘴上说得谦逊，但字里行间真是充满狗大户的豪气啊！ 　　即便是向艺，也不由无语了片刻。 　　而他的师尊，和师兄师姐，更是露出了“好羡慕好想要！”的表情。 　　这两个青华女仙兵，之后又带领水月道众人，参观了法宝充灵台，自来水设施，和自动冲水马桶等等，都很有趣。 　　倒不是说他们搞鼓不出类似的物什，但这边解决问题的思路，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两个青华女仙兵，给他们介绍完后，就告辞离开了。只留水月道的四个人，坐在正房里。 　　四人沉默片刻，向艺那师兄突然道：“先前是说我们跟着师尊回去，就小师弟留在这里，但我觉得这样安排不太好。师弟年少太过跳脱，还是留一个稳重的人照看一下……” 　　“这稳重的人，该不是在说师兄你吧？” 　　向艺直接揭穿。 　　他师兄也脸皮极厚，道：“除了我还有谁？” 　　向艺的师姐呵呵了一声。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向艺轻咳两声，看向青华仙兵离开后，就一直在深思的何佳书。 　　他师兄师姐也安静下来，等待何佳书发话。 　　半晌，何佳书才叹道： 　　“没想到，青华道的新掌门，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啊。” 　　水月道掌门回想起不久前，青华道夏掌门，对他说的话。 　　“要说救命，四发导弹打下种魔坛，救下的，难道只有你水月道吗？” 　　穿花青道袍，披浅金色法衣的夏掌门，看上起极为年轻，除了偶尔板起脸的时刻，其他时候都面带笑意。 　　他道：“你送来了你家的杂灵珠，其他仙门知道了，是不是也得送上？但这确实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仙盟虽然撤掉了金汤防线，但之前数月，各家为了维持防线，家底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吧。难得有这么个能回血的机会，却必须因为一点恩情，白白浪费……” 　　“这哪是一点恩情！”何佳书当时道，“这分明是大恩，纵然粉身碎骨……” 　　他话说了一半，就在夏炯冷静的目光下，渐渐弱了下去。 　　这是极大的恩情，但要说恩情，青华太上仙君对昆源人，也是极大的恩情。 　　有这极大的恩情在，之前青华道落难，大部分仙门，却都在观望。 　　世态炎凉，这位夏掌门，怎么可能不清楚？ 　　“仙兵可以随意使用灌灵之法，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仙盟，之后会有仙盟出面，与大家商议收购杂灵珠的价格。”夏炯道，“直说吧，任由你们胡乱送，胡乱搞，我担心杂灵珠会被炒出天价来。炒出天价就算了，市场一片混乱，大家都按住手里杂灵珠，不愿出手，于是有钱也买不到杂灵珠，才是最麻烦的。” 　　“市场必须规范好，哪怕没有免费的杂灵珠也无所谓。”他说，“我青华道又不缺这点钱，我们缺的是时间。” 　　“时间？” 　　“是，”夏炯道，“昆源界种魔坛已破，其他诸天界却还在挣扎。规范好了市场，才能以最快的时间出产灵珠，支援其他诸天界。所以……不用把杂灵珠送给我，何掌门，且等仙盟宴上再相见吧。” 　　此言一出，愣住的不仅是何佳书，还有向艺。 　　在他们只盯着昆源界一亩三分地时，修为才筑基的夏掌门，却已经放眼诸天。 　　“这或许就是大仙门的大格局吧。”正房里，何佳书道，“有这一位掌门在，青华道重新崛起，指日可待了。” 　　“师尊决定好要抱大腿了？”向艺问。 　　“这怎么能叫抱大腿？”何佳书骂道，“我只是觉得夏掌门说得对！我水月道应该与青华道一同进退，支援其他诸天界！ 　　向艺翻了个白眼。 　　何佳书又道：“小艺，虽然我不懂，夏掌门为何要留我水月道一人下来，说有些仙兵想与我们探讨光影变幻之道，但你去论道的时候，就不要藏私了，记得好好说话。” 　　“师尊放心，我知道。”向艺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应诺。 　　何佳书看向自己另外两个徒弟，道：“你们两个都跟我回去，接下来忙得很，别想偷懒。” 　　“哎……” 　　“我还想试试那个静室的小道场……” 　　话是这么说，但向艺一个师兄一个师姐，都乖乖站起了身。 　　何佳书再度叮嘱向艺几句，便带着他们走了。 　　向艺独自一人留在这小院中，见天色已晚，外面却灯火通明。 　　嗯，那就出门逛逛吧。 　　他出了门，还没走多远，看到一行让他颇感兴趣的人。 　　这个雪白短打上衣的穿着，应该是…… 　　从长盈界来的解脱门？ 第163章 　　随着夜色降临，越来越多穿着奇装异服——抽奖池里的N卡R卡, 是蔚蓝星风格的普通衣服——的玩家进入游戏。 　　尚未取名的新城热闹起来, 尤其热闹的是青华山外峰庶务堂。 　　社团成员才能落户建房这个规定一出, 本来觉得建社团投入太大的玩家们，最后还是说着真香入坑。 　　玩家黑市里, 有些自称现实专业建筑设计师的玩家，换上兽绘郎中套，将巨大画卷拿下来, 展示他的设计图, 只为求一个进入社团的名额。 　　而许多上线不积极的社团玩家, 听说社团成员能够落户，难得上线一次, 就发现几个小时前, 自己已经被踢出社团。 　　有人在黑市里买的虚萤月种子是假货, 长出来一大片杂草, 搞得他气冲冲来找卖家算账。 　　有人一掷千金，人民币魅币因镑欧元齐出, 拿着玩家自制的灵能喇叭, 大喊着收购灵珠。 　　解脱门的文鸿文长老, 带着自己的徒弟童英光、一个解脱门长老, 以及一个和解脱门一起从长盈界撤到昆源来, 修太学道的仙门长老，一起漫步在城中，旁观这一幕幕人世百态。 　　对比自家惨状, 青华仙兵的大笑大闹，其实在他们眼里，显得有些碍眼。 　　但也同样是对比自家人麻木模样，看到这边的笑颜，他们也像是溺水太久的人，头终于冒出水面，可以稍稍喘息。 　　这一行四人，刚看完了其他几个可以开辟道场的地方，都觉得不甚满意。正犹豫间，一路里稍显沉默的文鸿，突然提议，要不要到青华山脚下的这座新城看一看。 　　解脱门和昆源青华道搭上了线，这件事大家是知道的，文鸿之前来帮青华道一位弟子救命，大家也都知道。他这么说，另外两人还以为他是和青华道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青华道在那次惨案后内部空虚，也是三万诸天众所皆知的了。 　　现在青华道好像只剩下了四个人，要守住那么大一座青华山恐怕不容易吧。 　　但是，才过来就卷入昆源界内部的斗争吗？这可有点麻烦…… 　　一行里的另外两人原本这么想，等来到了青华山脚下，便觉得脸开始疼了。 　　几乎与空中灵脉一般辉煌的仙山，和源源不断出现的青华仙兵，都证明了青华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空虚。哪怕这些仙兵实力弱小，但光是可以源源不断复活这点，在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看，就已经很强了。 　　青华道，大概只差一些能撑脸面的元婴修士吧？ 　　并不知道，青华道有灵珠导弹这一鬼牌，对高端战力同样没什么需求的两人，暗想着。 　　他们四人站在街边，静静观望片刻，文鸿才低声道： 　　“来这边。” 　　文长老把人带到他之前看见的公示栏前，指着那份《七圣1378年面对全三万诸天的新城人才引进政策》，道： 　　“你们看看。” 　　整份公文滚动播放，用词直白，并不难懂。 　　和文鸿同为解脱门长老的女子才看了几行，就惊呼道：“青华道竟然愿意将这座城开放出来，无论是修何道者，都可居住？圣尊无量，这里虽然不算青华山上，但灵气……” 　　灵气也比他们今天看过的那几个灵脉交汇之处，充裕得多！ 　　另一位长盈界拂六学宫的长老，则是本着太学道修士的习惯，将整篇《新城人才引进政策》看完，才发言道： 　　“虽然是开放出来，但想要定居，要么是花大笔灵珠买住所，要么，是作为‘人才’，参与进一个叫星鲸的……仙门？一个星鲸门的……项目中，才能根据情况，得到优惠，甚至直接分配住所。” 　　“原来如此？”解脱门的女长老点点头，“也就是说，要给青华道干活咯？” 　　“不是青华，”拂六学宫长老计较着名字，“是星鲸。” 　　“星鲸这名字，听上去像妖族。”解脱门女长老先评价，旋即又道，“干活换灵气，对于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而言，也是应该遵从的常理了。不过，具体还是要看干什么活吧，他们有把要干的活，也挂在外面吗？” 　　回答她的，是《新城人才引进政策》公文最后，这么一行—— 　　【欲了解具体项目，请前往新城星鲸科学院。】 　　下面附有地图，以元婴修士的六识，他们一行很快就找到了这座名为星鲸科学院的建筑。 　　实际上，就算是凡人，应该也能找到这里，毕竟，就算是在以楼房建筑为主的新城里，这座星鲸科学院的高大，也是仅有的两三个。 　　外观是三万诸天的殿宇风格，实际上更近似写字楼的星鲸科学院，少说也有三十层。 　　一走进去，便是个宽敞的大厅。和公告栏上近似的投影屏悬浮高空，滚动播放着信息。 　　大厅里人不多，都是仙兵，且在工作。几人正考虑要找谁来问一问，就听到一个颇显怪异的声音道： 　　“欢迎，访客，这里是星鲸科学院，线上业务智能办理系统。 　　“请问您的来意—— 　　“应聘项目，请选一； 　　“参观项目，请选二； 　　“申请开通项目，请选三……” 　　几人对视一眼，看向那个立在门边的圆柱形状东钟道机构。 　　这机构约莫人高，在他们进门后，也弹出一个投影屏。 　　投影屏上浮现的文字，和它念出的一样。 　　文鸿几人并没有被吓到，要说栩栩如生，这圆柱机构比起东钟道那些，即便是修士也分辨不了真假的机关人，还差了许多。 　　而怎么应对这种搞不明白什么原理的东钟道机构，文鸿也明白，他直接走过去，问：“我等是看了你青华……你星鲸那个人才引进，想过来了解下。” 　　圆柱机构沉默了几个呼吸。 　　“好的，”它问，“请问几位是？” 　　文鸿一行人报上名字和来历，就等在那里。 　　他们不知道，这个机构内在，正迅速检索着资料库。 　　解脱门，关键词1529。 　　拂六学宫，关键词497。 　　交叉对比…… 　　大数据联想…… 　　数秒后，圆柱机构道：“推荐给几位的项目如下，请看。” 　　投影屏自动变大，列出一个表格，向下延伸。 　　文鸿一行人抬眼看去，就见上面列有—— 　　《对神临中昆源人做核磁共振的影像数据分析》 　　《以杜*为案例，深究医圣慈航道术法的原理》 　　《修士，普通昆源人，和■■■■的不同之处》 　　《对比SW1和SW2的区别，看慈航道摄魂术和脑机接口实现的可行性》 　　《关于修士无法修行锻神功，但普通人能修行锻神功原因的几个猜测》 　　《太学道讲坛术与广义相对论》 　　《从太学道术法，看现代教育学的发展方向》 　　…… 　　文鸿：“……” 　　童英光：“……” 　　解脱门女长老：“……” 　　拂六学宫长老：“……” 　　面对这么一大堆让人虽不明但觉厉的东西，几人都不由沉默了片刻。 　　但沉默之后，拂六学宫的这位长老，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昆源青华的逍遥道神农道底蕴，鼎鼎有名，没想到，竟然还对我式微至此的太学道感兴趣。”他说，“现代教育学这词从未听过，但我还真挺感兴趣的，去看看也好。你们呢？” 　　“我想看看他们打算怎么深究我解脱门的术法原理。”解脱门的女长老脸色不太好看，又问，“文师兄？” 　　“……那我去看看锻神功乃何法吧。”文鸿道，“英光？” 　　“师尊，我跟你走。”童英光连忙道。 　　四人定下想去参观的方向，圆柱机器道：“好的，请稍等。” 　　他们没等多久，就有穿着花青道袍，外面披一奇怪样式白披风——其实是实验室白大褂——的青华仙兵，小跑来。 　　“我听说有慈航道的修士愿意来指教？”这男仙兵开心道，“我是深究慈航道术法原理项目组的，请随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我们的实验室看看！” 　　解脱门的女长老闻言，越众而出，一言不发，沉着脸跟在他后面。 　　然后，又有一个样貌普普通通，穿着花青道袍的女仙兵跑来。 　　“我们这样不被注意的社科项目，竟然也有人愿意参观！”她同样开心道，“您就是拂六学宫的老师吧？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老师这个称呼，让拂六学宫的长老一挑眉，和解脱门女长老大为不同的，他是笑呵呵就和那位女仙兵一起走了。并且还没走出文鸿和童英光的视线范围，这两人就气氛很好地讨论起来，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文鸿和童英光等了最久。 　　大概在大厅里站了一炷香，以至于几个柜台后的青华仙兵，都过来询问想提供帮助。他们等待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穿着同样奇怪白披风的青华仙兵，有五六个，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看起来就很圆润，一路小跑时，总让人担心会不会变成球滚过来胖仙兵。 　　“您好您好！”这个胖胖的青华仙兵，带着其他青华仙兵，跑到文鸿童英光跟前后，立刻就是一弯腰鞠躬，头也不抬就道歉说，“刚才正在实验中，没看到消息。耽误两位老师时间了，真是对不起！” 　　文鸿没说话，童英光倒是不怎么好意思，连忙道：“也没耽搁多久……” 　　“是我的错，”胖仙兵道，抬起头，搓着手，“两位老师想现在就去参观一下我们项目的实验进程吗？” 　　文鸿点点头，视线从这个胖仙兵脸上，移动到他身后那几个仙兵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仙兵神色有些躲闪，仿佛在为什么心虚。 　　“那可真是太好啦！”胖仙兵道，“多谢两位解脱门的老师愿意指教！请往这边走！我们项目组的实验室在十二楼！” 　　“请多指教！” 　　其他仙兵也连忙说，簇拥着文鸿和童英光，去了电梯的方向。 　　这一行离开有五分钟，另一个中年教授带着手下研究生，跑到了大厅来。 　　他气喘呼呼道：“可恶！收到消息了但没看……嗯？说要参观我锻神功项目组的两位解脱门老师呢！去哪里了？已经走了吗？！” 　　他看向大厅柜台后的文员，目睹五分钟前一幕的文员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中年教授听完回答，不禁目瞪口呆。 　　他忍不住咆哮道：“……什么叫做，被脑机接口项目组的人抢走了？！” 第164章 　　第二天。 　　“所以，你们就这么直接打算, 签约入驻了？” 　　朴阳峰碧霄宫里, 夏炯问。 　　他稍微有一点懵逼, 因为借用了量子计算机做运转，哪怕他身为筑基修士, 也能像元婴修士那样，开许多个分身到处帮忙，但这样也让他面对突然发声的事情时, 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且, 公文才发下两天, 新城还未起名，夏炯策划的一系列吸引人才的游戏活动, 还没开始举办呢！ 　　这怎么能行！ 　　活动不举办, 玩家找不到事做, 岂不是要暴动了！ 　　夏炯下意识就道：“几位请三思啊！” 　　文鸿：“……” 　　童英光：“……” 　　解脱门女长老：“……” 　　拂六学宫长老：“……” 　　他们的眼神诡异起来, 但夏炯这句话说得感情真挚饱满，一点也不像说笑, 他们便想起今早回去后, 怎么查都没查到星鲸这个仙门的消息, 不由思索起一件事—— 　　难道他们上当受骗了？！ 　　就在长盈界一行人惊疑不定之时, 有人走进这这间侧殿, 轻声咳了咳。 　　是曲忘生带着洪亦进来了。 　　长盈界一行人，来青华已经有两三次，但除了本来就暂居昆源的童英光外, 另外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濯清君。 　　身披洁白鹤氅的道人，看上去如传闻一般高冷，不好接近。 　　他走进来后，先对殿中几人点点头，然后看了夏炯一眼。 　　虽然旁人看不出，但夏炯对视一下，就看出师兄满眼都是无奈。 　　但没有指责，也没有生气。 　　发现自己说错话，本来有点慌的夏炯立刻心中安定。 　　“濯清君好。”文鸿拱手打招呼，身边三人也拱手行礼。 　　虽然大家都是元婴，但曲忘生是七圣也看好，得赐名号的天才，据说之前昆源界最后一站里，他甚至以元婴境界对仗门中的叛徒仙君，最后侥幸得胜…… 　　虽然都是元婴，实力和地位却差别很大，所以哪怕对于夏掌门刚才那句话十分惊疑，但四人还是保持了礼貌。 　　一边拱手，他们一边打量濯清君。 　　啧啧，看这浑身灵光，濯清君羽化成仙，大约近在眼前了。 　　夏炯也调整好心态，先道：“师兄你来了，洪姐你也来了？”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几位客人道：“是这样，最近太忙了，虽然放出了公告，但因为其他仙门的人现在也不怎么往我这边来，所以还以为没几个人看到公告呢。” 　　文鸿明白过来，笑道：“原来青华道还没准备好？” 　　夏炯歪了歪头：“至少我上次关注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才引进计划确实还没彻底完善，至于现在嘛……洪姐？” 　　“我就是来找您报告这件事的，董……都准备好了，掌门。” 　　差点喊出董事长一词的洪亦，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 　　作为范益春用人脉请来的职业经理人，作为星鲸公司现任总裁，她这段时间的心情，怎么说呢…… 　　星鲸不管如何，都已经成为一艘即将起飞的火箭，受邀成为总裁，能够一展抱负，是她赚到了。 　　但你没说会发生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啊！ 　　游戏其实是异世界什么的，四十多岁的洪女士有点无法接受。 　　而且她还是自己发现的，在莫名其妙得到很多帮助，又面对很多限制时，忍不住追问来和她对接的官方人员，才在官方人员暗示下，明白了什么。 　　回来质问夏董事长，结果不知道怎么忘记了这件事。 　　然后不得不在游戏里也工作起来。 　　洪亦：“……” 　　怎么回事？有毒吧？ 　　就算工资涨了一倍也有毒吧？？？ 　　虽然满心腹诽，此刻，表面上，洪亦还是恭敬向那几个陌生修士行了一礼，从背后取下巨大的画卷。 　　兽绘郎中套的画卷，可以当做显示器使用，所以很多需要在游戏里办公的人，都会换成这个装备套。 　　洪亦正是如此，将画卷展开后，摸出手机，调出几分文件，展示在画卷白纸上。 　　“请看。”她道。 　　长盈界四人低头看，修士阅读速度很快，只是几秒，就已经看完了 　　“挺好的，”文鸿先说，但随即正色道，“但我觉得有几个条件，还得商议下。” 　　青华道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诚恳了，但作为长盈界在昆源这边的主事人，他必须争取更多。 　　“只要您愿意入驻，条件当然可以谈的。”洪亦立刻道，“请跟我来。” 　　文鸿闻言，意外地看了那年轻的夏掌门一眼。 　　掌门不亲自来谈么？ 　　他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道了声好，跟着洪亦去另一间已经装了不少商业人才的屋子。 　　其他几人也跟随他，只有拂六学宫的那位长老，慢了一步。 　　这位长老看向夏炯，表情温和慈祥。 　　他仿佛随意道：“听说夏掌门你修风雨道时，我还不大相信，” 　　“大家都不相信，”夏炯摊手道，“但我就喜欢嘛。” 　　这位长老定定看了夏炯一眼，片刻，笑起来。 　　他道：“对，选自己喜欢的就好，只要别闭门造车。” 　　说完，这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长老，竟然对夏炯眨了眨眼，才离开。 　　等人走了，夏炯在椅子上坐下来，对曲忘生道： 　　“师兄，刚才那老爷子这句话，意思是，他修太学道的拂六学宫，和我同为文圣门下，愿意和我多多交流？” 　　曲忘生正要走到师弟身边来，闻言一愣。 　　“嗯？” 　　是这个意思？ 　　鹤氅道人满脸写着他不明白。 　　夏炯：“……” 　　夏炯：“对不起师兄，我不该问你的。” 　　话音落，语气充满调侃的夏炯，就被自家师兄敲了个头栗。 　　夏炯哼哼一声，捂着头，抬脚，整个人缩在椅子里，摸出水晶透镜。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您有新的活动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驱使玩家根据创新设计大赛上已经提交的图纸，制作出一百件可以成功运行并发挥出预期功效的墨道机构；任务奖励：每件制作完成的墨道机构（重复种类也可），奖励1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三个月（90天）内，三百个玩家升到10级；任务奖励：10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光靠玩家无法支撑起一个仙门，招收10名外门弟子培养至入门炼气，或招收一名修为金丹期或更高的修士拜入青华道；任务奖励：任一目标完成奖励10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两个目标全部完成奖励2100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虽然是加入星鲸，不是加入青华，但系统认为等同，真是太好了。这第三个任务，终于完成啦。” 　　夏炯感叹道。 　　“不过活动商店东西太少，我早就用第一个任务刷出来的活动币给搬空了啊。” 　　他有些不满道。 　　就像一个手游玩家说：“这个游戏的活动我只稍稍一肝就完成了，不好玩，不好玩。” 　　听上去真的十分欠打。 　　可惜这里只有曲忘生，他听到夏炯这么说，只道：“早有绸缪，更好。” 　　夏炯：“在夸我这方面师兄你真是无原则到可以……所以请不要停下来！” 　　他两眼弯弯，这么说着，看到水晶透镜上，关于活动任务和活动商城的种种字迹结束，显然是结束了这一活动。 　　而活动奖励嘛，都说了，他早就拿到了手里。 　　良品灵珠和优质灵珠不讲，《御庭仙兵灵器·甲》早就作为奖励，发放给了玩家们。《东钟详解·前篇》和《玄珠符歌》，在开放给玩家的藏书阁APP里，用来给十级玩家继续练级的《锻神功·篇一》，也教给邱向明他们，由他们教给那些十级玩家了。 　　夏炯只能看着空荡荡的活动界面沉思。 　　什么时候开下一个活动呢？ 　　完成收复青华道全山后，主线任务也没了动静…… 　　主线任务没有动静，代表自由度更好，不是不好。 　　但刷不了主线几分，他就买不到商城特惠场和普通场的商品了啊！ 　　那个什么什么鸿炉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真的好想见识一下！ 　　夏炯才这么想，就感到手里的水晶透镜，突然微微发热。 　　他低头一瞧，便看到上面浮现出新的字迹。 　　【您有新的主线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探究吴浩言背后指使者，查明他们的真实目的；任务奖励：5000积分】 　　夏炯：“……？” 　　这算什么？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真的好想把这个很骚的掌门印，拆开看一看哦。 　　夏炯表情变化引起了曲忘生的主意。 　　“师弟，”曲忘生问，“莫非是掌门印又有什么指示？” 　　“嗯嗯。”夏炯点了点头，把刚刚接到的主线任务，说给师兄听。 　　曲忘生听完后思索片刻，道：“如此，就得从杜少白那边查起了。但……” 　　但杜少白消失后，他们就再没找到他的消息，哪怕轩辕剑宫出手也是如此。 　　“就连昇明仙君也出手了，却也追踪不到他的去向，恐怕有大能在为他掩盖踪迹。”曲忘生道，“虽然有了任务，但你不要着急。” 　　“我明白的啦，”完不成的任务就先放一边，夏炯对此很有经验，“现在的重点，还是在建设自身，和支援其他诸天界上。” 　　曲忘生闻言，诡异沉默了片刻。 　　直到夏炯疑惑抬头看他时，鹤氅道人才开口道：“即便有师弟你背后那蔚蓝星界出手，想支援其他诸天界，恐怕也很难。” 　　夏炯点点头，并未受到打击：“嗯，我知道。” 　　“而且，会很艰苦。”曲忘生又道。 　　“我有心理准备了，”夏炯道，“师兄你放心。” 　　曲忘生又斟酌了半晌，终于说出真心要说的话： 　　“师弟想救人的心很好，但莫要逼自己太紧。” 　　曲忘生有听到一些蔚蓝星人，对夏炯调整方针，面向其他诸天界，有些怨言。 　　那些蔚蓝星人认为，光是一个昆源就够大了，应该先把昆源吃下来再说，稳扎稳打。 　　人为利往，这些前来帮助青华道的人，是为自己利益而来，曲忘生并不惊讶。 　　但师弟要借用这些人的力量，目的却和这些人的目的分歧太大，是不是不太好？ 　　“啊，这个啊，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太好心的人，所以并不是为了拯救世界才做这种事的。” 　　夏炯笑了。 　　他道：“说我自不量力也行，但我只是想替师兄你解决大劫啦。” 第165章 　　夏炯连音乐都放弃了，七八年来, 什么目的都没有, 就一直为快乐浪荡着。 　　但师兄却在这种情况下也一直在坚持, 所以，他想—— 　　虽然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 但我也可以，再努力下。 　　毕竟，我也并不想一直看着师兄因为身份痛苦嘛。 　　几个月前, 曲忘生就曾因为夏炯可能猜出他应劫之子的身份, 吓得逃出青华山。而他后来恢复和夏炯相处, 一大原因，是曲忘生觉得, 师弟大概只是因为风雨道修士异于常人的六感, 察觉到了什么怪异, 实际上并没有发现他应劫之子的身份。 　　讲道理, 在三万诸天，一般人也不会猜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应劫之子。 　　但那是在三万诸天。 　　如今夏炯也看过不少关于三万诸天各种设定集, 啊, 不是, 是看过不少三万诸天的史书传说, 而他一开始看书时，最先注意的，就是各种和大劫有关的说法。 　　大劫是毁灭世界之力, 不过，可能是因为什么限制，就像仙君真君们不好下凡来一样，大劫之力，一般也不能直接降临三万诸天，只能不断生出魔神们，催促他们去毁灭诸天。 　　而应劫之子是劫力直接降临的通道。 　　不是人，重复三次。 　　唤做应劫之子，只是因为在化为通道前，应劫之子会化身为婴儿，藏于孕母胞宫中。 　　一般来说，哪怕大劫催促魔神们攻入诸天，只要应劫之子不曾诞生，强势的那还是修士这边。像如今这般应劫之子的影子都不曾见，三万诸天却大半陷落的情况，实在少见。 　　但就算再少见，也不会有三万诸天的人猜测应劫之子已经诞生，还诞生了五十多年。 　　可夏炯不是三万诸天人啊！ 　　所以他在书中看到应劫之子这个说法后，思索了片刻，就意识到自己为何当初一见面就觉得师兄是个大杀星，也知道了曲忘生痛苦的来源。 　　夏炯不知道背负大劫杀意是什么感觉，对曲忘生身为应劫之子，却是现在这样一幅面貌的原因，他不曾经历过，只有猜测，不能直观。 　　但他看得出一件事—— 　　光是向周围人隐瞒应劫之子身份这一件事，给曲忘生带来的痛苦，就非常大了。 　　可我师兄这么好！ 　　就算是应劫之子又怎么啦！ 　　如果夏炯还是十五六岁的夏天歌，可能会在察觉师兄痛苦的时候，当场创作出一首抵制歧视应劫之子的歌，在各个场合唱起来了。但他如今已是快二十八岁，将到而立之年，当然早就明白，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别的不说，不同师兄打招呼，就把师兄应劫之子的身份说出去，师兄肯定会很伤心。 　　那么，除了这种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釜底抽薪！”夏炯竖起大拇指给自己点赞，“彻底解决大劫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师弟你……” 　　曲忘生头疼起来。 　　同时还脸红了。 　　夏炯本来就把脚收在了椅子上，现在更是突然转身，手扶着椅背，跪在椅子上，脸凑到曲忘生眼前，两眼炯炯有神，巴扎巴扎着看他。 　　曲忘生说出三个字后与他对视，突然就忘记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本来就嘴笨的鹤氅道人哑口无声，师弟好像又说了什么，但他根本听不见，只听到胸腔中有什么，一下一下怦然跳动。 　　如此眩晕了不知多长时间，他才隐隐约约恢复了听觉。 　　“……真依那些人的想法，在昆源偏居一隅，那才是傻了，”夏炯侃侃而谈，“还说什么吃下昆源？吃个啥啊？当昆源是殖民地吗？没那个必要。” 　　他沉下脸，道：“我知道很多人想从这边拿走各种矿物植物，认为可以开发什么什么武器，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但讲实话，两边的世界规则有区别，而我们的技术根本没到能研究世界规则的程度。比起搞这些，蔚蓝星最应该做的，是借鉴三万诸天的技术原理，发展自己这边停滞不前的物理等等研究，想要借鉴三万诸天的技术原理，就更不应该待在昆源，要走出去亲眼见识这以三万为数的诸天……” 　　“三万诸天说是三万，”平静下来的曲忘生终于能插话了，“但这个三万只是虚数，指代很多而已。若说总数，应该是不满三万的。” 　　“师兄你总会发出这好似理科直男的发言！”夏炯摸出眼镜戴上，做了一个十分理科直男的扶眼镜动作，“但这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都给这些人开复活挂了，他们竟然都不敢走出去？想屁吃！我不同意！” 　　曲忘生定定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松了口气。 　　什么为他要解决大劫，应该是说笑吧。 　　先不说大劫根本不可能解决，然后，果然还是有其他理由的。 　　师弟脑子没糊掉，还好。 　　不过曲忘生还是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了，他刚才心绪起伏太过激烈，觉得自己还是去静室观想片刻才行。 　　夏炯没有留他，只把师兄送到了侧殿门口。 　　等曲忘生化为青光离去，一个人从侧殿内室走出来，不满地咳了咳。 　　夏炯转头就喊：“范爸爸！” 　　范益春：“我不是你爸爸！” 　　夏炯：“爸爸对我的恩情感天动——” 　　范益春：“闭嘴吧老板！” 　　夏炯乖乖闭上嘴。 　　范益春看着他格外乖巧无辜的表情，问：“温水煮青蛙？” 　　夏炯：“粑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哎嘿躲过了别踹！” 　　范益春踹了这不省心的老板一脚，可惜没踹着。只能骂：“国内还没有这种规模的大型网游出现同性恋剧情，你是知道的吧！” 　　夏炯假模假样抹眼泪：“我就知道你只关心游戏不关心我……” 　　范益春咆哮：“你一个二十七八的大男人有什么好关心的！” 　　夏炯继续抹眼泪：“果然只关心游戏不关心我……” 　　范益春又想踹了。 　　但他想起这几天他观察到的事实，决定在踹之前，还是要问一句： 　　“你真的决定了？” 　　“嗯？嗯，这个嘛……”夏炯正色，“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魔法少女小圆的梗，”范益春道，“我是问你想过后果没有？你控制着传送门，又是单身，官方那边已经有些人打定主意要给你相亲了，毕竟有了家庭，似乎更好掌控一点。这个时候冒出你在追求异世界人的消息，同性恋异性恋根本不重要，这些人首先会炸。” 　　“他们管不了我。” 　　夏炯冷静道。 　　“听说你父亲在政府机构工作？” 　　范益春问。 　　“他就更管不了我了。” 　　夏炯说。 　　“那这边呢？”范益春紧紧追问，“如果没追求到？你们之间起了间隙，对接下来的开拓造成影响怎么办？如果追求到，最后又分手——你别反驳，结婚都能离婚，交往分个手太正常不过了，你和曲老师是青华道稳定的高层，一旦闹不和会怎样，你思考过没有？” 　　“我说不会这样，范爸爸你大概也不会信吧，”夏炯无奈，“那么……相信我的人品，我的人品好像不怎么样……那至少，你能相信师兄他的人品吧。” 　　范益春不由沉默。 　　毕竟，在不知道应劫之子这件事的星鲸总策划眼里，曲老师的人品，真的很好啊！ 　　你看面对老板这作人精，曲老师他也毫无怨言。 　　如果夏炯真的和曲老师闹出什么矛盾，曲老师也不会多做什么。 　　这么一想，容易吃亏的可是曲老师！ 　　范益春下意识就教训道：“你可不要对不起曲老师！” 　　夏炯喊冤：“我什么时候渣过谁了？” 　　……看着以前网络上那些把你当萝莉的宅男，比方说曹琦福，你认真重复这句话？ 　　范益春在心里腹诽，不过，看出夏炯是思考过的，并非冲动行事，他便放下了心。 　　不放下心还能如何？说到底，他老板已经二十七岁，并不真是他儿子。 　　而且老板还是有点原则的，只是下限比较低而已…… 　　那么，还有一件事。 　　“如果追到人，”范益春认真问，“你会曝光你们的关系吗？” 　　夏炯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那个经纪人事业越发红火的亲妈。 　　“暂时不会，”夏炯道，“等机会合适，再搞个大剧情去吓死玩家们好了。” 　　“好吧，”范益春还是认同了，“既然你有曝光准备，那我就得拉着策划组修改任务文案，给你们的感情线变化埋伏笔……我去加班了，你少搞点事。” 　　星鲸的总策划说，似乎突然对接下来的游戏活动有了什么灵感，念叨着一些字句，就向太极台跑去。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夏炯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范爸爸就不会插手了。 　　虽然范爸爸不是一个会干涉朋友感情的人，但这是在他挂名策划的“游戏”里，就算是朋友，也不能乱搞事。 　　至于其他有可能看出来的人，他们不敢找师兄说话。 　　师兄本人的话…… 　　师兄不相信会有人喜欢他，哪怕师兄他这么可爱。 　　只打直球会吓到师兄，得一边打直球，一边表示这只是纯洁的师兄弟偷摸大鸡①，让师兄自己疑惑起来了，才能继续。 　　不要急，不要慌。 　　夏炯默默计算。 　　总之，现在，应该，去工作了。 　　*** 　　燕京。 　　大燕太子满头是汗，戴上青华道给出的头盔。 第166章 　　大燕太子名叫朱恭润。 　　已经驾崩的大燕天子，共有六个孩子, 四子二女。按照年龄顺序排下来, 最大的当是已被封太子的大皇子, 然后是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二公主，和刚出生一年的四皇子。 　　但这皇室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除了太子朱恭润和三皇子朱恭靖，还有几个先帝妃子外, 整个大燕皇室, 已是再无他人幸存。 　　太子朱恭润二十一岁, 已经娶亲，但他太子妃和孩子也丧命在燕京城破那日。 　　这值得悲痛, 却也让一些心思阴暗的人庆幸。太子妃的娘家曾经是一品大员, 实力雄厚, 但城破那日只逃出了两个小辈, 实力不存，不适合当太子妃……不适合当皇后的娘家了。 　　如今太子重新振作, 幸存的贵女为了争抢在他面前露面的机会, 可谓抢破了头。 　　但要是让她们看到朱恭润现在的模样, 保准会大吃一惊。 　　满头是汗的朱恭润穿着平民才会穿的直袖短打, 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没有戴帽，束发的冠还是个木冠，哪怕身为皇室人, 长年累月居移气养移体，气势看着就和普通平民不一般，但他现在极其疲惫，浑身酸痛，动一下就感到想死，什么不同一般的气势，也看不出来了。 　　可即便如此，他戴上游戏头盔时，还是嫌弃了一下，这个游戏头盔上，别人留下的汗渍。 　　他堂堂大燕太子，竟然要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朱恭润心中腹诽，却没有贡献值买崭新的头盔。 　　只要想到这里，他就十分无语。 　　那日青华道举办的游戏大会结束后第二天，燕京的凡人才知道，有妖魔人魔大军攻打到了燕京不远处，只是又被上仙们挡住了，拦住了，据说这回彻底解决了。 　　但即便如此，听闻这个消息，还是有不少凡人后怕起来。 　　凡人们已经习惯死亡。 　　可刚看完《水墨战棋》大电影，燕京的平民们，也忍不住心思浮动起来。 　　整个《水墨战棋》大电影，就是一个游戏头盔的大型广告，昆源的凡人们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宣传，根本不把《水墨战棋》里说的东西当假。 　　大部分平民原本只以为头盔是玩具，不想把好不容易赚到的贡献值花在上面，现在一看，戴上头盔就能“修行”，燕京网吧的生意就突然变得出奇好，还没过多久，便开了好几家分店。 　　同时，由热心的飞云教牵线搭桥，青华道和昆源界几个修神农道的小仙门搭上了线，曲忘生这段时日，就在和这几个小仙门接洽，不为别的，只为教会这几个神农道小仙门怎么种游戏头盔。 　　夏炯曾经考虑，让燕京的凡人们当工人，自己学会制作游戏头盔。但玩家能吸取杂灵珠普灵珠灵气，冲到虚灵珠里的事一出现，他就意识到时机正好。 　　三万诸天的生产力十分不平衡，凡人夹杂其中，更显累赘。这个割裂的模式平时还好，可在大劫降临这个危险时刻，一旦真正出状况，有资格做决定的修士，一定会决定抛弃凡人，尽力保存修士。 　　这样的决定正确与否，夏炯不知道，但他知道后，还是决定做个改变。 　　凡人们就算戴上头盔，能使用的术法也很弱小，在大部分修士眼里，依然上不得台面，所以只能慢慢改变了。 　　但现在有了虚灵珠充灵法，就不需要等待。 　　让凡人们继续种田建房子，在生产上是毫无效率的，因为无论是种田，还是建房子，修士们几个术法下去就能快速做到，凡人却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所以，在凡人已经能介入修士之间的生产体系后，无论是夏炯还是几个官方，都认为，按照社会分工，凡人没必要再自己种粮食了，也没必要再自己慢吞吞生产头盔。 　　昆源界的神农道小仙门没出过元婴，比不上曲忘生，但照葫芦画瓢却并不困难。很快，由神农道修士种出来的游戏头盔就供应上，才让燕京网吧能多开分店，并且能直接贩卖。 　　大燕太子朱恭润，原本的打算，就是买一个。 　　但他没有贡献值，他身边的人也没有。 　　他身边的老太监，干脆要求一些平民，把他们的贡献值集合起来，为朱恭润买一个游戏头盔。不想，那些离去的平民，竟然带着一个巡逻的轩辕剑宫上仙过来，指控说他强抢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财产！ 　　轩辕剑宫的上仙模样陌生，不是朱恭润认识的上仙，也不为他太子的身份所动，冷漠问： 　　“真的吗？” 　　朱恭润还没说话，老太监就觉得非常冤枉。 　　他道：“上仙！这怎能说是抢？这只是他们将宝物献给太子爷啊！” 　　那十来个平民，躲在那陌生的轩辕剑宫上仙身后，却道：“没有！我们不想给！上仙，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赚到的辛苦钱啊！” 　　“嗯，”轩辕剑宫的上仙想了想，问，“关于上献这件事，你等有立下商契吗？如果有字面上的商契，这便是违背契约，我按违背契约裁定。但如果没有……” 　　如果没有商契，一方就算是反悔了，那也并非不合法。 　　这位轩辕剑宫的修士，是轩辕剑宫清洗过一次后，为向青华道表示善意，派到燕京帮忙维持秩序的。他是个传统派，对大燕皇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因此耿直的问：“你们有吗？” 　　当然拿不出商契的朱恭润和老太监：“……” 　　老太监只能改变说法：“即便不是上献，那也……对，他们这段时日，都没有给朝廷交税！” 　　“你大燕收税，只收银钱、粮食、布匹，不收青华道的贡献值。” 　　这位轩辕剑宫的修士，继续耿直道。 　　“这，如今不用银钱了，”老太监挣扎道，“自然也该收贡献值的。” 　　“那先修改《大燕律》再说，”轩辕剑宫的修士道，“而且啊，贡献值是青华道给他们的奖励，他们用贡献值买卖的东西，也都是青华道提供。我记得，涉及到修士的交易，是无需上税的。” 　　说完，这个轩辕剑宫的修士顿了顿。 　　“太子殿下，请你手下的人不要再无理取闹。然后，听我裁决—— 　　“你二人知法犯法，幸而未遂，如此，判一个月内只能在青华道的店消费，不可与他人做贡献值交易。” 　　轩辕剑宫的修士如此裁定。 　　如此，不光上献游戏头盔给朱恭润不成，让手下人去给青华道工作，然后把贡献值交给他，他去买游戏头盔一事，也不成了。 　　而且，他手下的人，如今并不多。 　　似是因为前段时间太过暴虐，有不少太监宫女悄悄逃走，与其他平民一样，给青华道工作去。 　　不只是他这边如此，其他的高官贵人身边，也是如此。 　　哪怕是逃难出来的，这些高官贵人手里，也还有不少银钱。但随着青华道努力推广贡献值这一数字货币，银钱的购买力下降，不再能吸引平民们挤进庄园当仆从。 　　如此一来，高官贵人们谁也没能买到游戏头盔，朱恭润为了早日拿到游戏头盔，只能自己出来工作。 　　这简直岂有此理！ 　　大燕太子心中愤怒，但戴上游戏头盔后，他还是竭力保持了冷静。 　　这家新网吧，不是以打游戏为主要业务的网吧，而是专门为让凡人们戴上游戏头盔，锻炼神识而开设的。上机的价格昂贵些，并附有个人用的包厢。 　　包厢里，戴上头盔的朱恭润，在一阵眩晕后恢复清醒，面前已然悬浮起一个手机。 　　他拿起手机，打开【修行模式】 　　下一瞬，手机放出光来。光中，一个等比缩小的朱恭润投影，越有朱恭润小腿高，落在了地上。 　　朱恭润闭上眼，尝试控制不远处的投影，按照【修行模式】里的指引，做锻神功。 　　这便是燕京，乃至全昆源的凡人们，不同于玩家的修行方式。 　　如此努力了一个时辰，朱恭润还没发现时间用尽，他头上的游戏头盔，就自动将他断开了。 　　朱恭润摘下头盔，气喘吁吁，盯着手里已经不能用的游戏头盔，哪怕上面依然沾满汗渍，一时间也想要把这个圆滚滚的东西，拿走带回庄园。 　　然而不能。 　　管理网吧的，可是上仙，不会给他机会。 　　朱恭润心中懊恼，却只能放下游戏头盔，离开网吧。 　　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这个狼狈模样的人是他，大燕太子一路鬼鬼祟祟地回到的庄园。宫人的服侍下梳洗换衣，这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又询问了仅剩的几个宫人，他们今日赚到了多少贡献值，计算何日才能买到一个属于自己游戏头盔的朱恭润，就听到老太监来报： 　　“太子爷！三殿下来了！” 　　朱恭润闻言皱眉。 　　他当然知道，他三皇弟还活着，但这段时间，朱恭靖从未过来看过他，只偶尔去妃子们居住的庄园，看一眼贵妃。 　　朱恭润曾想托关系，请这位三皇弟送自己一套游戏头盔，但这段时间，三皇弟似乎很忙，甚至没来看贵妃一眼。 　　这个时候找上来…… 　　朱恭润心思急转，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快请三弟进来。” 　　说着，他自己也走到正堂等待。 　　没多久，朱恭靖便在老太监的带领下，来到正堂。朱恭润热情迎上去，想抱住这位家中唯一走上修行之路的三弟，却不想，被朱恭靖避开了。 　　朱恭润动作一僵，接着，十分自然地把自己动作，改成拍肩，依旧热情道： 　　“三弟好久不见，你已经长成一个好汉子了啊！” 　　“客套话停下吧。” 　　一身朱红锦衣的少年，不复几个月前的富家公子模样，已是一身凌冽气息。 　　他冷着面孔道： 　　“我在追查吴浩言和他徒弟杜少白……大哥，燕京城破那日，你竟然能‘幸运’地出游城外，那你应该对我们父皇做的事，有几分了解吧？” 第167章 　　青华道的少年组，杜渐还在修养, 张防微带着一些玩家在轩辕剑宫, 盯他们清理门中叛徒, 而朱恭靖…… 　　他和玩家混在一起，已经好久。 　　主要是他师父连贞回轩辕剑宫去了, 本来想带他一起，但朱恭靖是连贞弟子，却并没有挂上轩辕剑宫的《登真箓》, 名义上的轩辕剑宫人, 却不是真正的轩辕剑宫人, 而问为什么这样，又是和想利用大燕皇室的轩辕剑宫维统派有牵扯, 实在尴尬。 　　朱恭靖出生后十几年, 一直在随连贞漂泊, 连贞则是因为和自己师父理念不和, 才接下教育朱恭靖的任务，离开轩辕剑宫的, 当然不会回轩辕剑宫讨人厌。于是朱恭靖除了他师父, 几乎不认识轩辕剑宫的人, 再加上面说的种种原因, 他干脆闹起不愿回轩辕剑宫。 　　当日连贞思虑片刻, 同意了。 　　临走前，她把自己徒弟，托给夏炯在燕京的分身照看。 　　可朱恭靖怎么可能服管！ 　　倒是因为长期在青华山和燕京当城管, 不少玩家都很讨好他，连贞一走，他便调了一批玩家，跟着他一起调查杜少白的行踪。 　　朱恭靖觉得自己和杜渐张防微的关系就那样，只勉强……勉强算个朋友吧。 　　他不是为杜渐，他是为杜少白在他面前下狠手伤人，简直是把他这个四方道修士的面子，往脚下踩！ 　　朱恭靖发誓一定要抓住杜少白。可惜，杜少白的行踪，止于昆源界门的驻守方寸道修士死不见尸。 　　界门驻守的方寸道修士死了，记录界门来往者的玉符也不见踪影，带杜少白离开的人也是个高手，哪怕朱恭靖在界门前开坛做法，请御庭真君之力，抽取过去留影，也只能看到一团模糊。 　　案情就此陷入凝滞，但很快，就有青华仙兵提醒他： 　　“三殿下，如果查不到嫌疑人的去处，为什么不查一下嫌疑人的来处？” 　　“来处？”朱恭靖茫然，“我去找杜渐问问，她爹妈是哪里人？” 　　“……咳咳咳咳，”来和他提建议的玩家猛咳一阵，“三殿下，我说的不是他人从哪里来，而是他犯罪行为的来处，查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 　　朱恭靖下意识就道：“本殿下管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有什么原因！” 　　玩家劝道：“普通人能说这种话，但警察……抓犯人的四方道修士可不能啊。了解了罪犯的犯罪原因，才能更好的设计他，三殿下您看是不是？” 　　朱恭靖还在犹豫，这个公安系统出身的玩家又道：“对了，我这里有一本《犯罪心理学》，三殿下您要不要看一看？” 　　说着，这个一身兽绘郎中套的玩家，就取下背后画卷展开。 　　《犯罪心理学》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恭靖茫然。 　　但听上去是和抓犯人有关的，那看看就看看吧。不过，首先按这个找过去的方向，继续调查吴浩言和杜少白的事，再说。 　　然后朱恭靖和一群玩家开始调查过去的事。 　　倒转时间线的话，杜少白上一次出现是哪里？ 　　朱恭靖知道，燕京城破那日，杜少白出现过，之后就被通缉了。 　　而玩家们更是有天侠公测宣传片——曲长老在燕京城破一战中，一锤定音以云中匙破了种魔坛的视频。 　　这个视频长达半小时，从那日燕京魔气爆发，一直到最后。经过剪辑，再搭配BGM，格外热血。中间杜少白以精英小怪的形势出现，看过视频的玩家都认识他。 　　“杜少白出现在那里肯定是有原因，”玩家们脸皮很厚地把论坛上的分析说给朱恭靖听，好像那是他们本人的高见，“不如先查这个？” 　　玩家们拿出手机，给朱恭靖看宣传视频，怂恿他去调查。 　　朱恭靖却道：“可这件事，轩辕剑宫已经有调查结果了啊。” 　　预备解谜开怪打BOSS一波流的玩家们：“……哈？” 　　朱恭靖道：“大燕先帝……我父皇，受吴浩言这个疯子蛊惑，在皇宫下开辟地宫，建种魔坛。吴浩言为这个种魔坛布下大阵，让昆源修士皆察觉不到，并引导魔气从其他地方冒出，让追查种魔坛的黄楼仙君找不到种魔坛踪迹。这是轩辕剑宫给出的调查结果，开坛做法验证过，不会有错。” 　　玩家们对视一眼。 　　那个拿出《犯罪心理学》的玩家道：“那先帝为何会被诱导建种魔坛？” 　　“这我怎么知道。”朱恭靖不悦说。 　　“大燕朝廷的存在，是基于仙门懒得管理凡人。也就是说，百姓的延续，才能延续大燕。”玩家道，“从这位先帝过往的事迹看，他不算多有能力，却不是完全不懂事。到底是什么诱惑了他，让他不惜用百姓的性命换取？” 　　“可能他被摄魂术摄魂了？”朱恭靖猜测。 　　玩家们：“……” 　　这真是个不科学，但很仙侠的想法。 　　没能从朱恭靖这里挖掘出什么的玩家们叹息，不想，朱恭靖停顿片刻，又道： 　　“但如果一定要说我父皇……大燕皇室这些年，想要什么，那应该是……成为上仙？” 　　“咦，皇室不能成为上仙？” 　　一个玩家问。 　　“以前出过很多问题，后来除了少许的诸天界，三万诸天默认不让凡人朝廷的皇室直系踏入修行之路了。所以我的身份才会这么……咳。” 　　说了一半的朱恭靖闭上嘴。 　　玩家们都知道三公主的性格，假装没听到后面半句，也没有一个杠精问“你也是皇室直系你怎么能修行”这种话，顺着就往下面道： 　　“原来如此！” 　　“但这种默认的潜规则，想要违背也挺简单的吧？” 　　“以皇室的能力，悄咪咪收罗育灵丹和功法，偷偷修行，不是做不到啊？” 　　“因为，在凡人中他能作福作威，成为修士后，却只能当一个最普通的修士吧？”有人道，“三殿下修行后，也没得到太多特殊待遇吧？已经习惯了作威作福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地位直降？” 　　“……就为这个？” 　　朱恭靖惊讶。 　　众玩家看他的目光很慈祥。 　　“为一个眼神杀人的都有呢。” 　　“但这只是推测，抓人要讲究证据，”那公安出身，本来就喜欢探案，所以过来的玩家张嘴就犯职业病，“况且人已经死了。” 　　“没关系嘛，现在是头脑风暴时间，”另一个玩家道，“我们接着假设，如果先帝要求的不仅是修行，还有特殊的地位，吴浩言可以给他吗？” 　　“不能吧？” 　　“吴浩言自己都是个弱鸡仙君，真的史上最弱。” 　　“纯粹实力对比，吴浩言愿意帮他，可仙盟这边也有两个厉害仙君，他凭什么认为吴浩言帮他就能成功？” 　　“说到底，他一个刚开始修行的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高人一等的特殊地位？” 　　“不知道啊……” 　　“三殿下，详细的卷宗有没有？” 　　玩家们问朱恭靖。 　　卷宗有，但朱恭靖手上没有。 　　刚好这时候，轩辕剑宫派了能信任的门人到燕京来。朱恭靖本来懒得与那些该是他同门的人交流，但玩家们轮番上阵劝说，被忽悠着，先找远在轩辕剑宫的连贞询问，又在连贞的介绍下，和他一个师叔见面。 　　这位师叔取出卷宗给朱恭靖看，朱恭靖没在卷宗上看到关于杜少白的线索，但他大哥朱恭润的身影，在卷宗中却很明显。 　　城破那日，刚刚好带着一些人，到了城郊庄园里，避过了劫难…… 　　这到底是朱恭润幸运，还是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站在朱恭润面前，朱恭靖直接拔剑。 　　黄金小剑从他袖中飞出，悬浮身前。 　　朱恭靖道：“大哥，请不要说谎。” 　　如果说谎，那是剑要砍你，不是我要砍你。 　　朱恭润不懂朱恭靖的潜台词，但看到仙剑悬于不远处，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冷汗还是刷的就下来了。 　　但朱恭润到底不是极少回宫一次的朱恭靖，哪怕满身冷汗，他依然正气凛然地喝道： 　　“三弟此话何意？！你难道想说，我害了父皇？” 　　这一招胡搅蛮缠，直接扯偏了话题，到了大燕先帝是怎么死的上。一般人不缓上几个呼吸，都没法从懵逼中恢复。 　　然而朱恭润和他三弟相处太少，不明白他三弟是个怎样的—— 　　“那垃圾父皇是谁害的关我什么事？！”朱恭靖也喝道，“我是问你是不是知道那天燕京会出事！” 　　——憨憨。 　　朱恭润哪敢回答朱恭靖的问题，虽然他不知道朱恭靖在用什么术法，但都提醒了不要说谎，他怎么敢说谎？ 　　大燕太子又扯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我应该和父皇一样，死在皇宫里！” 　　朱恭靖：“……啥？” 　　三皇子殿下到底还是懵逼了，不明白这个说法是怎么冒出来的。 　　朱恭润却是心思急转下，拼命想着脱身之计。 　　他道：“即便三弟你是上仙，也不能这么……我！我！我——” 　　朱恭润连说了三个我，竟然身形一晃，仿佛太过气愤，向地下倒去。 　　只要晕倒，就能逃开了吧？ 　　大燕太子想，悬停半空中的黄金小剑，却突然射出，带着一股巨力，穿透他肩胛，猛然将他钉在墙上！ 　　朱恭润哪里还想起自己要晕，下意识就惨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不痛，叫个鬼啊，”朱恭靖不悦，“这是看你身体不支，为你补充体力的。” 　　惨叫半天的朱恭润，等察觉到并不疼，才慢慢闭上了嘴。 　　听到他惨叫，应该跑进来的宫人们，听声音，更像是被外面一些吵吵嚷嚷的人拦住了。 　　“三公主把他哥干掉了？” 　　“不至于不至于。” 　　“我们能不能把门推一条缝偷看一下？” 　　“把窗户戳一个洞不就好了？” 　　“傻逼，不要真的以为古代窗户都是纸糊的好不好？你看看这纱网，你戳啊。” 　　拦住了宫人的玩家们，交头接耳着，试图从门缝偷窥。 　　然而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数量，于是，前面的人刚趴在门上，就被后面的人一推。 　　嘎吱—— 　　正堂的门被推开了，一大群玩家向前扑倒在地。 　　朱恭润的注意力，忍不住被这些不着调的上仙吸引过去，但朱恭靖已经习惯了青华仙兵不带脑子，甚至没有回头，继续追问： 　　“大哥，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天燕京会出事。” 　　朱恭润回神，试图挣扎。 　　“我真的没有害父皇……” 　　“三公……三殿下，我觉得这家伙是在顾左右言他，不想和你说真话。”一个玩家打断道。 　　朱恭靖盯着大燕太子的眼神凶恶起来。 　　“真的吗？” 　　“我，本太子……” 　　朱恭润急促喘气，视线游移。 　　这时候，另一个玩家道： 　　“三殿下！他这个吞吞吐吐的模样，就已经说明了他有问题啊！” 　　“……有道理。”朱恭靖思索片刻，不禁点头。 　　他看向朱恭润，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恭润意识到，他今天恐怕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你得保证不杀我……你们还需要一个人帮你们治理昆源的凡人吧！不能杀我！” 　　他提要求道，得到的只是朱恭靖不耐烦一瞪。 　　朱恭润被吓了一跳，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话，直接就倒了出来。 　　“我的确是知道一些，比如父皇他，他一直想要像——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朱恭润的声音，就被绵长不断的咳嗽声淹没。 　　朱恭靖一愣，正要捏诀，便看到朱恭润在他面前断了气？ 　　真的断了气！！！ 　　朱恭靖脑中一片空白，众人则看到，死去的朱恭润头顶，一道虚影浮现。 　　这虚影好似一份公文，隐约可见上面写着什么，但看不清字迹。 　　唯有底下两个名字并排签在一起的名字，比较清晰。 　　这两个名字，一是刚刚死去的朱恭润。 　　另一个名字，竟然是已经死去的大燕先帝。 　　浮现的公文只出现了一瞬，不等众人回神，须臾间就焚毁于幻焰中，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可这个术法表现出的形势，唯有一个道派才有—— 　　伴随一声大吼，朱恭靖的黄金小剑不顾朱恭润的尸体，直接射出，试图追寻那份公文。 　　少年暴喝： 　　“是……虚静道！” 第168章 　　同一时刻，蔚蓝星。 　　一个直播间里, 有不少人正看玩家们在燕京直播查案。 　　【直播】【三公主探案记】第九期·上门堵犯人 　　“不是吧, 这太子是挂了？” 　　“挂得好快……” 　　“挂得好真实, 我怎么觉得有点瘆人……” 　　“慌慌的。” 　　“游戏里看到个死人都要心慌，现实里要是碰到什么意外, 岂不是别人还没动手你自己就慌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敏感要不得。” 　　“咦，这太子脑袋瓜子上飞出了个什么？” 　　“看上去像是魔法契约什么的哎？” 　　“神特么仙侠世界里人的头顶飞出了魔法契约……” 　　“天侠的世界观又不是纯粹的仙侠，这是仙侠加科幻吧。” 　　“仙侠加科幻的世界观里搞出魔法契约也不对。” 　　“三公主说是虚静道。” 　　“虚静道是什么道？” 　　“啊, 论坛官方设定里有说明, 是和四方道一样, 同属于法圣门下的道派。” 　　“同属于法圣门下？四方道是城管道，这虚静道难道是律师道？” 　　“看了下设定, 是法院, 立法者, 和律师加在一起的统合道派吧。” 　　“四方道不也统合了城管和法院？” 　　“逍遥道神农道还一起统合了植物生长呢, 四方道和虚静道都是法圣门下，有些地方会重合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之, 幕后黑手是虚静道的人。” 　　“虚静道是道派, 不是仙门, 三万诸天修行这个道派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拿着这个线索找犯人, 那不和大海捞针没区别。” 　　“至少现在是大海捞针，以前是全蔚蓝星找一根针。” 　　“无论哪个都听着好累……” 　　“探案不就是这样子？刑警查犯人一直都是这样大海捞针式查找，天侠这方面一直忒现实。” 　　“我们先去查找一下, 设定里提过哪些著名的虚静道修士和虚静道仙门好了。” 　　“我也觉得，这好歹是主线剧情，不可能突然搞出个之前从没提到过的凶手。” 　　…… 　　但是凶手还真有很大可能，从未在之前的设定和剧情里，出现过啊。 　　也在看直播的夏炯想。 　　他打字发出一条弹幕，说：“信这个狗策划，你们真是图样图森破”。 　　发完，夏炯也不理针对他那句话冒出来的杠精，就看直播里，朱恭靖那把飞出去追查的黄金小剑无奈返回，便知道这一期直播里恐怕查不到更多线索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关了直播。 　　直播里玩家的大呼小叫不再回荡在屋内，夏炯抬头，看向一边。 　　接受了解脱门文长老的救治，杜渐昏迷数日，硬凭着心口一股气，醒了过来。 　　不仅醒了过来，修为境界还大有进益，再努力一番，说不定今年便可结丹。 　　昏睡的十来天里，看护她情况的童英光就没给她断过补品，虽然重伤一场，但杜渐醒来后，大家发现她个子竟然抽条不少。 　　若说过去是隐约能见到少女模样，现在谁看到她，都不能把她当不懂事的女童了。 　　那双以痛苦磨砺的眼眸亮得惊人，甚至温度滚烫，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夏炯并非不能理解，看到也只能叹气。 　　刚才直播里的讨论，杜渐也在听。夏炯想了想，道： 　　“如果说每个诸天界，刚开始的主导道派，是以当初下凡的仙君为主。那么这近千年过后，每个诸天界都有仙门迁入迁出，一些道派传道其他诸天界，也有道派逐渐很少出现……每个诸天界里，一定会有的道派，是哪一家？” 　　杜渐正对夏炯，跪坐在床上，拉长些许的脸庞苍白沉静，唯有两眼在阴影中，仿佛闪烁奇异的光。 　　她回答道：“回掌门，这说不好，但无论哪个诸天界，都有法圣门下。” 　　人只要组织在一起，就需要“法”来约束，所以随着人的流动，“法”也随着蔓延。无论在哪里诸天界，法圣门下如果不是主导仙门，那就一定是第二仙门，或第三仙门。 　　例如昆源界曾经的第二仙门的轩辕剑宫。 　　“法圣门下的四方道和虚静道，若我逍遥道和神农道，近年来一直有融合的趋势，”杜渐道，“如果幕后之人是虚静道哪位仙君大能，轩辕剑宫会有一些修士听从于这人，配合吴浩言，就很好理解了。” 　　“很有道理。”夏炯点点头。 　　他看得出杜渐还有话没说完，追问：“然后呢。” 　　“然后，”杜渐默然片刻，道，“掌门你可能不太记得过去青华道的事……吴浩言所掌雳霆殿，是我青华道的刑堂。他的如显峰，是我青华道的法峰。” 　　“啊。” 　　夏炯轻叫一声。 　　好像有什么……连在一起了？ 　　“昏睡这十来日，弟子一直受困于过去记忆，想从和……和，和杜少白相处的点点滴滴里，找到他伤我原因。”杜渐道，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唯有眼神幽亮，“现在，弟子别的没想起来，倒是想起，没出事前，吴浩言与轩辕剑宫的关系，算是不错。杜少白，杜少白也提过，他师尊因为主管门中刑罚，对虚静道挺感兴趣。” 　　“原来如此，”夏炯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 　　但下一秒他又觉得不对：“这虚静道又不是传销道。搞传销应该是我们文圣门下或者医圣门下才对。吴浩言和你弟弟，还有轩辕剑宫里的那些人，到底是被什么忽悠瘸了？P2P还是理财保险啊？” 　　说到最后，夏炯又开始满嘴胡话。 　　杜渐默默看他。 　　说烂话对于夏炯完全是下意识，说完他才觉得有点不合适。 　　“对不起，我错了。”他立刻道歉说，“总而言之，有一个修虚静道的大能在幕后，我们继续往这一条上查就是了，你放心，只要走过就有痕迹，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而已。” 　　“掌门不用道歉，我知道的。”杜渐道，“我会留在青华山上，好好修行。” 　　“小杜……”夏炯十分担心。 　　杜渐垂下眼，看自己的手。 　　这只手，曾被她亲弟斩落在地，稍一回想。 　　“我不会再哭了，”杜渐道，“我能理解他，毕竟是吴浩言把我们带回青华山。所以哪怕发现了吴浩言做的事不对，他最后也没有脱身。但是，吴浩言对他很好，管理外峰的纪长老，管理学峰的蔡长老，也对我很好。师兄师姐们里，不少人照顾过我，也照顾过他，我怎能忘记——” 　　夏炯一个静心咒就拍到杜渐头上。 　　杜渐：“……” 　　杜渐：“掌门，我没事。” 　　夏炯：“好好好，要喝热水吗？” 　　杜渐：“……要，谢谢掌门。” 　　夏炯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杜渐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没喝。 　　她看着夏炯，认真道：“掌门，你放心吧，我会留在青华山上，好好修行。” 　　*** 　　一并非昆源的诸天界，一座小院里。 　　杜少白坐在院中，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在他对面，那位修方寸道，穿五色水田衣的顾师兄，递给他一杯热茶。 　　杜少白接过热茶，有点尴尬。 　　他问：“先生这么忙，我还去打扰先生，是不是不太好？” 　　真是夭寿了，杜少白心里想的则是——虽然离开昆源将有半个月，但他还没做好见先生的准备啊。 　　而且就如他猜测的那样，昆源那边的布置全面崩盘，先生一时间也不想见他，放他养了十几天伤。 　　这个时候突然又喊他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可最近唯一比较明显的变故，好像只有大魔神们动作诡异了起来？ 　　杜少白试图从顾师兄嘴里打探到一些，好做个准备。但这位修方寸道的顾师兄似乎从不在意旁人的话，哪怕他说得口干舌燥，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只在杜少白尴尬地喝完一杯热茶后，马上又给他添了一杯。 　　短短时间，五六杯热茶下肚，即便杜少白是个金丹修士，也觉得腹中微微撑起来了。 　　就在他思考，尿遁对于一个修士而言，是否太假的问题时，他们所坐的这小院对面，那间正屋里，有人道：“杜师侄，可以进来了。” 　　杜少白心中一突。 　　但他脸色不变，貌似镇定地起身，走进正屋中。 　　进去后他反身关上门，正过身后看也不看，就拱手行礼道：“拜见先生。” 　　“杜师侄何必叫得这么生分，”那唤他进来的柔软男声道，“浩言仙君和我乃是结拜兄弟，你喊我师叔就行了。” 　　“少白称先生为先生，是因为少白从先生教诲中学到许多。对少白而言，师叔有很多，先生却只有一个，先生是比师叔更亲近的称呼啊。“ 　　杜少白道。 　　哪怕心里紧张，他一连串马屁说出来也不见结巴。 　　而他这串马屁，不管如何都没拍到马腿上，因为听他这么说，先生笑出了声。 　　杜少白这才微微抬头，眼珠向上转一下，打量坐在堂中的先生。 　　他先看到这位先生面上覆盖一雕刻有凤凰的面具，便暗中不由啧了一声。 　　这时候，杜少白视线已经移开，不过，哪怕失望于没看到先生的真容，他也记得先生的打扮。 　　……和上次依然不一样，看不出什么习惯来，真是小心谨慎。 　　道童模样的杜少白快速思考着，而凤凰面具遮容的先生笑完，问起另一件事。 　　他道：“少白已经知道，你师尊浩言仙君，也是我那道兄，是如何身死了的吧？” 　　“是，曲……”杜少白说到一半改口，“是濯清君在对阵中，杀了我师尊。” 　　“是这样没错。”先生点点头，道“但不管怎么说，你师尊已羽化成仙，濯清君却还只是个元婴。而距离那一战过去这么多日，也没有听闻濯清君战后突破，羽化成仙。” 　　凤凰面具遮容的先生顿了顿。 　　他道，“这让我对他有些好奇啊，少白，你是否能详细给我说说，濯清君的事？” 第169章 　　“师兄？” 　　“……无事。” 　　“嗯哼。” 　　“无事，只是觉得……” 　　曲忘生的表情有点迷茫, 道：“稍有不安。” 　　昆源, 十剑峡, 轩辕剑宫祖地道场。 　　这十剑峡位于与青华道隔海相望的另一半岛，但和青华道的青华山是所在半岛的最高峰不同, 十剑峡说是峡，实际上是一道极深的裂谷，仿若仙人以剑劈成, 主道笔直, 又有九个分叉, 与天上灵脉相对而行，故称十剑峡。 　　轩辕剑宫的道场就在裂谷深处, 因燕京城破在建, 青华山也在重建中, 这一次的仙盟大会, 当仁不让在这十剑峡召开。 　　夏炯对开会没兴趣，但青华道最近搞出不少事, 夏炯身为掌门, 不能再把所有仙盟的事, 都交给师兄办了。 　　好在和上次不同, 夏炯如今也有筑基修为, 境界低是低了些，但至少也是个挑不出毛病的修士。 　　所以曲忘生用云中匙一卷，带着自家师弟和一些随从的玩家, 来到十剑峡前。 　　而刚落地，他就神色微变。 　　不安。 　　这不安并非来自眼前的十剑峡，但是…… 　　鹤氅红冠的道人下意识就先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弟，确认他平安无恙。 　　然后他的视线就被夏炯发现了。 　　“不安吗？”夏炯问也不问，就捏着下巴道，“我没有事，山上也一切都好，为什么会不安呢？” 　　“……”曲忘生。 　　为什么他还没有说，师弟就明白他在担心这两处？ 　　……算了，他也习惯师弟如此敏锐了。 　　“师兄，我现在修为太低，这件事不太明白，”夏炯突然问，“蔚蓝星的小说里，境界高的修士会神念一动，然后掐指一算就知道有人要害自己。但三万诸天似乎没有神念这一说法，也没有掐指一算的说法哦？” 　　“是没有，”曲忘生道，“要到能无论多远也感到旁人对自己恶意的境界，至少也是御庭真君吧。” 　　“嘶。”夏炯假模假样地倒抽一口凉气，而他身后玩家们，则真实地倒抽一口凉气。 　　御庭真君已经是圣人之下众仙之上了好不好？ 　　夏炯又算了算，师兄是元婴境界，按他自己的话说，没有什么危机预知的能力。之前总是不安，是因为患上老家被炒PTSD了，但如今师兄病情好转许多，为何突然又不安了？ 　　要说是因为离开了青华山，之前师兄离开青华山，去那两个神农道小仙门，教授他们怎么种头盔时，也没有如此表现啊。 　　而且，师兄这预感，说是他纯粹PTSD吧，有时候却又有几分灵验…… 　　“除了我和家里之外，”夏炯最后道，“师兄也要注意下你自己啊。” 　　大部分人感到不安，都是因为自身的安危。 　　可惜，唯有这方面，曲忘生并无所谓。 　　“吾不觉得——” 　　“师兄你闭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师兄你的。现在我们先下去吧，来做客的人一直站在主人家门口算什么事啊。” 　　夏炯在曲忘生说完话之前，就打断道。并绕到曲忘生身后，推着他向前走。 　　虽然两人武力值上的差距十分明显，但曲忘生还是被自家掌门师弟推着往前走了。 　　落在后方的随行玩家们：“……？” 　　同时开启直播的直播间里—— 　　“明明没有吃东西，但感觉有点饱。” 　　“我撑了。” 　　“好甜，kswl。” 　　“这波腐是不是卖得过于明显……” 　　“官方卖腐？腐女的钱就这么重要？呵呵。” 　　“恶心。” 　　“这不是好好的师兄弟情吗？什么卖腐。” 　　“师♂兄♂弟♂情？” 　　“明明是腐眼见人基。” 　　十剑峡轩辕剑宫是船新版本的新地图，今天开新地图，直播间里的人还挺多的。 　　被挑选来随行的玩家，都是贡献值最高的一批玩家，虽然只有二十人，但人选却是谁能说朕不英俊、唱花衣、豹子头零冲、小雪正在下、花泽韭菜和废材叔等等一批精英玩家。 　　郑俊和黄栌雪都开了直播，不过刚到十剑峡前来，观众们不少还在认真看新风景，发言并不热闹。但因为夏炯和曲忘生的互动，观众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吵，更多人在讨论： 　　“不安？” 　　“这FLAG……” 　　“曲长老的话让他看起来像个背后插满旗的老将军。” 　　“但我们掌门真是拔旗的一把好手啊，一看就很熟练的样子。” 　　“掌门终于把刘海分开了，掌门什么时候把眼镜取来下来啊。” 　　“刘海分开后，总觉得掌门看起来有点眼熟，建模师是不是参考了现实里的哪个明星……” 　　“别吵了，继续看剧情吧。” 　　十剑峡入口，是一牌楼，穿过屋檐如剑形的牌楼，便是一道狭窄的向下阶梯。 　　阶梯两边岩壁嶙峋陡峭，仔细看，可见乌黑潮湿的岩壁上，有无数细细密密的劈砍痕迹。一个玩家伸手触摸这些痕迹，才碰到，就轻叫一声。 　　他感到指尖一痛，像是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不过他痛觉只开了百分之二十，倒没有觉得多痛，摸出手机看，血量也只下降了百分之一。 　　夏炯回头，对他们道：“十剑峡所有岩壁，都会被轩辕剑宫弟子拿来试剑。你们也不要到处乱碰，在这边挂了，你们只能回燕京或者回青华山了哦。” 　　玩家们齐齐露出无辜笑容，表示自己很乖巧。 　　夏炯才不信。 　　轩辕剑宫这下裂谷的长长阶梯，便是他们的山门。护山大阵开启，在这阶梯上，谁都不能用飞遁术，所以只能走楼梯下去。 　　等走到裂谷下的地面，张防微带着十多个玩家，已经等在那里了。 　　“掌门！” 　　小少年激动地迎上来，“问掌门安！掌门……” 　　“嗯，小杜已经醒了，大会后你就跟我们回去，与她一起在家修行吧。” 　　夏炯笑眯眯道。 　　数十日来，本来闲散的少年，不得不在别人家板着脸监督工作。现在听到夏炯的话，终于能松一口气。 　　然后他也向曲忘生稽首行礼，道：“这边走，轩辕剑宫给咱们安排的住处是这边。” 　　两边一汇合，走在一起的玩家就有三十多人，穿着五花八门的游戏化服饰，看上去浩浩荡荡……古古怪怪。 　　同样来到十剑峡的其他仙门修士看到这一幕：“……？” 　　这些人是谁？ 　　不管这些人是谁，古板正直的濯清君走在这群人里面，实在是何等的违和！ 　　等这一群人走到轩辕剑宫分给青华道的住处，他们才反应过来： 　　“是青华道？” 　　“等等？青华道怎么变这样了？” 　　各种议论迅速传播开。 　　一个时辰后，夜色降临。 　　轩辕剑宫在洗剑池前摆开仙宴，夏炯和自家师兄待遇不错，位置就在昇明仙君旁边。 　　年轻的掌门颇为好奇地把案几上所以食物都尝了一口，觉得都很不错，而随行的玩家们在下面，抢吃的已经抢疯了。 　　看到下面那“热闹”动静的众修士，总是忍不住嘴角抽搐，看看濯清君，又看看濯清君旁边，虽然还是第一次见面，却已经在昆源界声名鹊起的夏掌门。 　　可惜，曲忘生天然感觉不到古怪的气氛，夏炯能听到BGM弹奏出滑稽的小曲，却在有人看自己时给对方一个大大笑脸。 　　等酒过三巡，有资格做决定的仙盟高层，终于商议起正事。 　　“将凡人摄魂，再用灵气塑身，这种想法，真是闻所未闻……” 　　“确实，我青华道一开始也没想到能这样用呢，”夏炯道，“也是孤注一掷，截取了昆源的人魂，试图塑成仙兵保卫自己，才摸索出了这种办法。” 　　“杂灵珠这个价格，未免给得太低……” 　　“噫，”夏炯道，“再高一点就是亏本了好不？您怕不是觉得为凡人魂塑身不要灵气？这技术我青华也不打算保密的，您觉得不对您来？” 　　“我没这么说！” 　　“原来没说啊，”夏炯道，“您一口一个太低，我还以为花了好些天商量出来的杂灵珠统一回收价您还是有异议呢。” 　　他不等那位不认识的仙门掌门反驳，又道：“有异议没问题！咱昆源仙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对吧？要不我们先花上一个月决定好一个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灵珠回收价再说？” 　　“……” 　　回忆起之前数日里吵的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他们倒不是怕吵架，但这种毫无进展和益处的吵架……修士还要修行的好么？ 　　但沉默片刻，还是有人开口道： 　　“我对价格倒是无所谓，杂灵珠这种赔钱玩意儿，能赚到几分就算好的了。但我有一个问题……听说青华道提议，冲了灵的虚灵珠，都要送出去支援其他诸天界。但我昆源诸仙门，也在之前的妖灾魔潮中损失惨重，夏掌门您虚灵珠都送出去，我们这些小仙门，就要难以为继了啊。” 　　这么说，这人又看向昇明仙君。 　　“轩辕仙宫为金汤大阵损失颇大，后来又有内奸……咳，听说最近弟子修行的用度，都不够了呢。” 　　一头灰色短发的昇明仙君便是一皱眉。 　　他刚要说什么，夏炯瞥了那人一眼，突然道：“真是老阴阳家了啊。” 　　众人：“？” 　　接着，夏炯又不屑道：“怎么的？就算没有虚灵珠，我青华道良品灵珠难道养不起这昆源？” 　　众人：“……” 　　这这这这…… 　　何等的土豪之言？！ 　　昇明仙君轻咳一声，道：“诸位，若其他诸天界情况不好，难道我昆源就能独善其身？” 　　有人小声说话：“不是还有仙界……七圣二祖说不定马上就能解决麻烦，恢复联络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露出赞同神色，都把希望压在七圣二祖身上。 　　不管如何，自己的修为境界，才是最紧要的嘛。 　　这样想的人还要说话，洗剑池前突然银光一闪，一个身影浮现。 　　众人看去，都有些惊讶，喊道：“零离君？” 　　耳垂翠玉珠串，胸前袒开的瘦削道人——好久不见的零离君，竟然脚踏八角宫灯出现在仙宴上！ 　　他一出现，来不及打招呼，也来不及解释自己消失多日是去了哪里，就喊道： 　　“诸位，大事不好！应劫之子在冲霄界出现了！” 　　“什么？！” 　　“应劫之子？！” 　　“不会吧！！！” 　　“冲霄界是……” 　　仙宴上众修士轰然炸响，而听不懂师弟和旁人打机锋，所以一直在发呆的曲忘生茫然抬头。 　　曲忘生：“？” 　　曲忘生：“！！！” 第170章 　　上面放爆炸消息时，下面的玩家正在吃吃喝喝。 　　《天侠》里的食物, 一直是这款游戏最吸引玩家的点之一。甚至蔚蓝星有不少星鲸同行认为, 要不是青华山那条小吃街, 你《天侠》这款破游戏，玩家上线率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高。 　　由此甚至引发了蔚蓝星那边, 关于虚拟成瘾品算不算毒品的讨论。 　　但因为要讨论这个问题，首先会牵扯到电子游戏算不算电子鸦片，同行们没想到引火烧身, 只能又花钱把话题讨论度降下来, 自己种出来的黄连自己吃。 　　随行来参加这场仙宴的精英玩家们没这种想法, 作为等级较高的一批玩家，他们觉得《天侠》这款游戏里, 要说能让人上瘾的东西, 那绝对不是加了特效的食物, 应该是修行时的畅爽淋漓感。但…… 　　但, 真的太好吃了QAQ 　　黄栌雪切开一只比她头还大，形状若鱼形, 色泽如粉玉的水果时, 泪流满面想。 　　这仙宴上是分餐制, 所有参加宴会的人, 每人分一个案几。 　　这案几可不是普通的案几, 虽然不大，但是它会飞。 　　上面的大佬们，规矩坐着不动, 案几没必要飞，但下面其他参加仙宴的人，互相认识的早就凑成一团，案几也自动跟随他们移动，不管他们去哪里，自己案几上的琼浆玉果，都随手能够到。 　　所以玩家们也凑成一圈。 　　别人凑成一圈，是为了说话交流，说不定还会布置几个隔音术，而玩家们凑成一圈，只为了吃东西。 　　鱼形的粉玉水果，切开后会露出腹中金黄的膏，膏表面是润泽的油光，挖一勺吃下去，味蕾便会被那种脂类的咸香口感冲刷，闭上眼，就会感到自己变成鱼，畅游在阳光下泛起粼粼金光的温暖大海中。 　　泡在琼浆里的冰块，内部中央有一抹鲜红色。随着冰块逐渐融化，冰镇的酒液也随之升温，等到冰块完全融化，那一抹鲜红也会化为一团火焰，泡在酒液中，飞快地让酒液鼓起泡泡。 　　看上去沸腾了，但若打着胆子喝下去，就会发现只是恰好的微烫。 　　这酒液，冰镇时口感较甜，热起来后口感变成酸甜，如果一口连泡在酒液里的火焰团一起喝下去，体内便会热流涌动。 　　对于修士而言，这股热流能清扫他们体内浊气。但对于灵气塑身的玩家们来说，体内热流一动，他们的头发就嘭地变成红色，发烧末尾，更是流动着橙色的火焰。 　　如此，各种各样的特效食物，还有许多许多。 　　直播间里—— 　　“靠！吃了还能魔法少女变身！” 　　“看起来就好好吃啊……为什么我买不到头盔！” 　　“小雪头发染成红色也很美！” 　　“我出一万，小雪你能不能打包一些带回来……” 　　“才一万？你想得美呢。” 　　“花一万吃别人剩菜还是想得美？啧啧，果然星鲸人均白富美。” 　　“太幸福了，我为什么没被选上参加宴会……” 　　“这些吃的好像都没在小吃街里出现过，所以要怎样才能吃到？” 　　“可能要等青华山的新城市修好？” 　　“不说了，我点的外卖到了。” 　　“淌着热泪吃泡面。” 　　“光是看到小雪这吃相就饿了。” 　　“雪女神不愧是真汉子，一个海舰请查收。” 　　弹幕十分热闹，但黄栌雪完全没有注意。这些摆上来的瓜果真的太好吃了，加上那些特效，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后，她才有功夫去看直播间的弹幕。 　　先把这里所有吃的，都给观众介绍了一遍口感，把观众们说得口水直流后，黄栌雪才一边思索一边道：“打包回去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我好像很久没给大家发福……” 　　这么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案几。 　　干干净净。 　　黄栌雪：“……”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旁边，有人咳了一下，把自己的案几推过来。 　　唱花衣问：“这些你要不要？” 　　“花衣姐！”黄栌雪先是一喜，接着发现唱花衣案几上的菜，一口没动，“……花衣姐？” 　　“啊，没事的，”唱花衣爽朗一笑，“我最近在进行细微灵气操纵的观想修行，吃灵食的话会被干扰，所以别说是这个了，黄金茶我都好几天没……” 　　青华山的野茶，原本被夏炯起名叫黄金茶，后来被范益春改名为青华金茗。可惜，黄金茶这个名字，比青华金茗要朗朗上口，所以玩家们对野茶的称呼，还是黄金茶。 　　“噫，那不是太惨了吗！” 　　黄栌雪惊道，她每天上线不喝一杯黄金茶，都不想开工直播。 　　“还行吧，”唱花衣道，“熬过这个阶段就好了，不过今天是真的不凑巧，所以这些吃的你带回去好了。” 　　已经知道这些会变成粉丝福利，直播间的观众听到，比黄栌雪本人还开心。 　　“花衣姐大气！” 　　“我如果有渠道喝奶茶，一天不喝奶茶都会死，虽然不知道黄金茶是什么味道，但花衣姐确实厉害！” 　　“看看这毅力，花衣姐是古武世家出身的流言，怎么感觉有点像真的？” 　　“好苏哦！” 　　弹幕里说着，唱花衣刚好瞄到那一句，表情就是一垮。 　　“我家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家……” 　　不会功夫也不会修仙啊！ 　　饱受流言困扰的她捂脸呻吟道。 　　如今蔚蓝星网络上，甚至有盗版出版社侵犯肖像权，把她照片印在《太极剑》封面上，称为《花氏太极剑》，并且还大卖热卖的例子了。想让她接广告当主播的公司更多，为此她早就离开了乡下，搬了好几次家。 　　格外感动的黄栌雪不知道她的困扰，扑上来就道：“花衣姐我爱——” 　　唱花衣伸手一按，就把她按倒在地，自己躲到另一边去了。 　　就是这时候，众玩家差不多都吃完了自己案几上的灵食，终于有兴致说话，突然听到上方哗然。 　　黄栌雪连忙把镜头调过去，郑俊更是一直都对着上方拍摄，所以观众们都听到了零离君的那句话。 　　但比起修士们的震惊，玩家完全搞不清情况。 　　“应劫之子是啥子玩意儿？” 　　“音节之子？应届之子？仙门毕业的应届学生？” 　　“设定里有提到过没有？” 　　“目前所有官方设定我都看过了，”郑俊作为剧情和设定大佬道，“有提过一两句，好像是个大劫降临相关的什么人物，但具体的信息没说。” 　　“所以果然是新剧情？” 　　“那些NPC在说什么呢？听不大清，我们要不偷偷靠近一些？” 　　玩家们说干就干，而且根本没有偷偷，光明正大地就向那边凑过去了。 　　他们来得不晚，刚好听到了重点。 　　“……冲霄界的天境君，走火入魔，战场上不分敌我，大开屠杀，灭杀多少妖魔人魔不知，但就算是她自家掌门端云羽客仙君，都被她打伤，至于大日道门人，更是死伤过千，极为惨烈。” 　　“但如此，听上去就是普通的走火入魔，”昇明仙君代所与人表示疑惑，“为何认定天境君是应劫之子？” 　　刚赶回昆源的零离君屏迢，气喘吁吁就往曲忘生和夏炯中间一坐，拿了夏炯桌上没动过的酒，和曲忘生桌上没动过的菜，就这么吃喝起来。 　　夏炯：“？” 　　而曲忘生还在满脸茫然。 　　听到昇明仙君的疑问，屏迢将酒水一饮而尽，才回答道： 　　“是这样的，天境君后来也隐约清醒过一段时日，一直在战场上游荡，没再出什么大事了。但就在大日道商议要如何对她的时候，突然有无数大魔神找过来，称天境君为应劫之子，这件事才传出来。” 　　“是魔神们认出来的？” 　　“但天境君怎会是……不提她明明白白的出身，天境这个称号好歹是七圣赐下，如果她是应劫之子，圣人们绝对不会不知道……” 　　“别说圣人们会不会知道，按理说她出生都不应该！” 　　“到底……” 　　“零离君，这个消息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 　　众修士不敢置信。 　　一边，夏炯和大家一起盯着屏迢看，他发现，有人说圣人们会不会知道的时候，屏迢好像朝他师兄瞥了一眼。 　　夏炯也看向曲忘生。 　　虽然旁人看不出，但年轻掌门如何看不出，他师兄一副“惊到我瓜子都掉了.JPG”的表情，已经陷入彻底的迷茫。 　　唔…… 　　夏炯开口插嘴道：“我听飞云教的人说，屏师兄之前是去了观星台？” 　　“没错，这是观星台的消息。”屏迢对夏炯这一波配合打蛇随棍上，“不可能有误，应劫之子，的确出现了。” 　　他说得笃定，众修士不敢再装作不信，突然之间，宴上沉默下来。 　　昇明仙君沉默片刻，首先道：“当年应劫之子带着大劫出现后，即便是七圣二祖，也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事情解决。如今仙界不知为何消息断绝，情况危急，还有人想只顾自家不顾他人，现在就从这宴上滚出去吧！” 　　这句话毫不客气，但刚才话里话外想要更多虚灵珠的人，却一脸讪讪，低头装自己不存在了。 　　然后昇明仙君看向屏迢。 　　他问：“零离君，观星台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哦，是还有。”屏迢道。 　　众人仔细听，夏炯也是一样。 　　而零离君屏迢却放下筷子，转身，突然对夏炯大拜下来。 　　“夏掌门，”屏迢没有喊夏师弟，而是称正式的夏掌门，道，“观星台已听闻青华道对请仙兵之术的改创。他们叫我代为请求夏掌门，将麾下仙兵派往三万诸天支援。为此，他们愿意向夏掌门您的星鲸……开放鸿雁金钟为道。” 　　夏炯一愣：“啊……” 　　夏炯：“哎？” 　　不是我的青华道…… 　　而是我的星鲸？！ 第171章 　　蔚蓝星。 　　华夏，平京。 　　作为华夏的首都, 平京市已经习惯了三五不时的戒严。不过, 最近这个月, 即便是平京人，也觉得戒严次数突然增加了许多。 　　“十多年前的奥运会也没搞成这样啊,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感叹，“新闻里好像还有许多外国有头有脸的人访华，这是怎么啦？” 　　“说是有几个联合国的会议, 要在平京召开呢。” 　　“可联合国总部不是在魅利坚的新约克市吗？为什么要跑到咱平京开会啊？” 　　“……这, 大概是因为咱们华夏崛起了？” 　　“据说是关于什么外空间开发的大会, 所以还来了好多科学家嘛。好事啊，这说明咱们华夏的宇航技术已经是领头位置啦。” 　　“哈哈哈哈哈哈。” 　　胡同里, 几个散步的大爷提着鸟笼走过, 随意散发着思维聊天, 都没注意到, 他们手上罩着布的鸟笼里，那几只偶尔会叫一句的小鸟儿, 突然就噤声了。 　　等这几个大爷走了过去, 胡同一道分叉的小巷里, 才传出几次闷闷的撞击声。 　　十来秒后, 两个便衣军人, 驾着一昏迷过去的男子，从小巷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便衣的军人, 一边走一边把手槍收好。 　　同时他汇报道：“目标B54已排除。” 　　耳机里，他上司立刻回道：“做得很好，请继续任务。” 　　便衣军人道：“是。” 　　报告完，便衣军人手伸到耳后。 　　他佩戴的耳机是挂耳式的，轻按耳后的按钮后，他眼前立刻弹出无数方框，包括周边地图，目标提醒，附近几个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队内联络聊天室等等。 　　但在他两个队友看来，这位便衣军人身前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只是眼睛虹膜，好像比之前亮了一些。 　　当然，旁人看不到是正常的，因为这种种投影屏幕，只存在于便衣军人脑中。 　　这是华夏科学院仿照三万诸天的神经连接技术，开发出的本国技术神经连接机。在解脱门加入星鲸后，他们这方面的研究加快许多，虽然目前这个技术只能做到视觉神经上的连接，但确确实实迈出了蔚蓝星在神经连接技术上从无到有的第一步。 　　某种意义上，虽然触屏手机流行起来才十来年，但足以取代它的个人终端机器，眼下已经出现。 　　不仅如此，对于许多视觉障碍患者来说，这个视觉神经连接的技术，代表他们的福音到来了。 　　作为第一批小白鼠的便衣军人们，没有想这么多。 　　只是在执行巡逻任务时，他们的视线，偶尔会向人民大会堂的方向飘去，想象里面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幕幕。 　　*** 　　人民大会堂。 　　各国代表和顾问科学家们，汇聚一堂。 　　一个小时还在临安组织工作的星鲸事件指挥中心左局长，刚下飞机就被一辆车拉到大会堂来。 　　他一身西装上全是臭臭的烟味，仿佛刚在哪个火车站的吸烟室待了三天三夜。但情况紧急，左局长已经来不及换衣服，下车后接过工作人员端来的浓茶一饮而尽后，就只能这么挂着两个厚重的眼袋走进会场。 　　一推门，左局长就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临安的指挥中心里。 　　因为整个会堂里，是和临安的星鲸事件指挥中心一模一样的乌烟瘴气，仿佛房间里根本没安装通风设施这种东西。而门后几乎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在抽烟，都挂着和左局长相似的眼袋。 　　左局长不由愣了愣神，但下一刻，就有人快步向他走过来。 　　“你总算到了！”一个左局长认识的华夏官员道，“怎么样？小夏同志那边是什么态度？” 　　“哦，小夏同志说，”左局长道，“如果观星台愿意开放鸿雁金钟塔作为渠道的话，那他没有理由拒绝，会按照需求对玩家们下达任务。对我们这边，只要不在游戏里违反玩家行为规范，他保持不干涉的态度。” 　　那华夏官员有点着急。 　　“也就是说，”他道，“他依然不愿成为蔚蓝星人在三万诸天的代表吗？” 　　“他拒绝了，因为……” 　　左局长想说什么，但下一刻，台上就有人喊道： 　　“请各位代表回到位置上！所有与会人员已经到齐，会议马上就要开始！” 　　本来就嘈杂的大会堂里，顿时更加鼓噪。 　　和他说话的官员似乎还有什么事，只能匆匆离开，左局长汇入人群，想找自己的位置，好坐下去。 　　没想到他才找了半圈，又有一个认识的官员着急向他跑来。 　　“哎呀老左，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找座位啊……？” 　　“找什么座位！”这官员拉着他就走，“你等下就要上台主持发言啊！” 　　“……什么？” 　　左局长眼睛都瞪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没和我说过啊！” 　　“嗯？那大概是你赶路太急错过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准备！”左局长小声咆哮。 　　“那也没办法，最了解情况的就是你了，大家都等着你呢……你随便发挥一下就好了，老左我相信你！要不你先吟两句诗？” 　　“去你的！” 　　左局长骂了一句，但还是跟着这人走了。 　　约莫十分钟后，上了个厕所洗了把冷水脸的左局长，走到台上。 　　情况紧急，他只说了一句开场词，就介绍其情况来。 　　“……虽然我们并未太用心地进行遮掩，但在青华道为玩家一切行为打掩护的情况，至今昆源界人尚未发现玩家背后的蔚蓝星。但观星台却能直指星鲸，这并非偶然…… 　　“观星台这个三万诸天的组织，正式出现在我们面前，是长盈界撤离事件中，他们派出方寸道修士，驾驶法宝运输撤离人员到昆源。期间，协助安置长盈界灾民的玩家有与他们进行交流，当时情况…… 　　“作为最大的方寸道仙门，这个组织在空间物理上造诣高深，在绝大多数修士困在诸天界中时，他们却居住在颇似一种空间站的地方。而且，虽然只是流言，但三万诸天大部分知道观星台的修士，都认同观星台能预知未来这一观点……” 　　观星台并非昆源的仙门，直到如今也才露面一次，虽然在三万诸天地位清高，但务实的蔚蓝星人，真的还没注意过它。 　　现在左局长说出这个资料，听完翻译的各国代表和专家就是一惊。 　　“预知，还有方寸道之前表现出的种种能力……难道空间发展到极致，就是时间的领域？” 　　“三万诸天掌握这样的高深技术，却很少没有运用到生产中，这根本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啊！” 　　“所以观星台是在预知中看到了我们吗？” 　　“上帝啊，他们看到多少？难道我们的底细已经完全暴露？” 　　“我认为魅利坚提议的蔚蓝星防御系统必须开始建设！” 　　“不不不，他们的触手应该还伸不过来……” 　　台下一片议论。 　　左局长等议论声消了些，才继续道：“现在，观星台通过渠道向我们表示友好，如何回应是我们本次会议的第一个议题。 　　“第二个议题，关于三万诸天的新变化…… 　　“应劫之子的定义和资料如下……再然后，是天境君和大日道的资料……” 　　说了一大堆的左局长，又喝掉了一杯浓茶。 　　好在大日道的资料不需要他说更多了，作为和东钟道一样归属墨圣门下的道派，这个道派是三万诸天少有的奇葩道派之一，也是蔚蓝星目前最想接触的道派之一。 　　如果墨圣门下的东钟道，发展方向是材料学和计算机学，那么大日道，发展的方向就是高能物理学，以及和方寸道重合的量子物理学，等等。 　　各个仙门，包括青华道使用的内外法坛，就是这个道派的研究成果。 　　而三万诸天各仙门的内外法坛，在蔚蓝星的各大研究所中，早就成为了可控核聚变发电的代名词。 　　所以蔚蓝星一直都很想和大日道接触！ 　　但大日道的奇葩之处便在于此——这个道派不分仙门，或者说整个道派都归属于一个仙门。这个以道派为名的仙门门人数稀少，并且每一个人的修行目标都是成为太阳。 　　也就是说，他们一般宅在一起搞实验，几乎不出门，只有在少数几个诸天界，才能见到大日道修士的身影。 　　比方说冲霄界。 　　……如果同意观星台的请求，那他们应该也能到冲霄界去吧？ 　　各国代表交换着眼神，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要怎样撕逼。 　　*** 　　“因为华夏有神经连接技术的基础，所以在研究三万诸天的神经连接技术时，速度比我们魅利坚合众国快得多。 　　“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落后了一步，但在可控核聚变技术上，我们的基础更好，所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魅利坚，犹他州，盐湖城。 　　金发碧眼的赫德森·贝尔特工，看完了上面发来的邮件，不禁咬牙。 　　进入游戏这么久，他和谢利那个蠢货，依然没得到太多有用的成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租不起这栋别墅，得和谢利这蠢货，搬到更便宜的地方去了。 　　新的这个任务必须完成，他下定决心，转身躺倒床上，进入游戏。 　　熟悉的过场动画后，他降落到青华湖中，左右看看没找到熟悉的人，刚要松一口气。 　　“嗨！贝尔！”一个熟悉到令人打颤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赫德森·贝尔还没转过身，那个高大健壮的华夏大汉就走到他身边，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森森笑道： 　　“上线就撞上了，真是缘分啊！我知道你也想去冲霄界对吧？一起走啊！” 第172章 　　昆源。 　　青华山，朴阳峰, 碧霄宫。 　　夏炯摸出微微发烫的水晶透镜, 看上面浮现出来的新字迹。 　　【双向传送门-多边智能翻译器-青华道掌门印-已开启】 　　【认证-夏炯-20020811-青华道代掌门】 　　【活动公告-同学, 我们要举办运动会了，开心吗~】 　　【期中考试里, 同学们交上的答卷很不错，你用心了啊。不过作为新任掌门，你也要注意, 学习必须有张有弛, 久张的弓弦容易崩断, 所以……不如来举办一场放松身心的运动会吧！】 　　【您有新的活动任务可选择】 　　【任务目标：利用鸿雁金钟塔为中转站，开启前往其他诸天界的道路, 并初步探查出这些诸天界的情况；任务奖励：每成功提交一份通过审核的探查报告, 奖励10商城活动场专用币】 　　【任务目标：人间和仙界之间的断绝, 必然会造成许多问题, 通过探查各诸天界的情况，调查出人间仙界之间信息隔绝的原因；任务奖励：冠军金杯】 　　“神特么运动会……为什么第二个任务竟然不奖励活动场积分了, 搞了个活动金杯？” 　　夏炯皱起眉, 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便点开商城, 看里面是否多了什么新东西。 　　【商城】 　　【普通场】【活动场】【特惠场】 　　【活动场-运动会的装备不能马虎哦】 　　【学生们能在运动会上尽情玩耍, 校长和老师可不能这么做。整个运动会流程如何？比赛项目要设置哪些？需不需要多请两个医生帮忙？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备下许多许多物质哦】 　　【葡萄糖·灵珠·良×1400（100份）：一千四百枚蕴含精粹灵气的灵珠, 非常好用，适合给中大型法坛充当能源，吸收其中灵气有助于修炼。价格：99活动积分】 　　【伤痛药·灵珠·优×1（20份）：难得一见的优质灵珠！一枚相当于灵珠·良一千枚！入药或是打造法宝的不二之选！什么，直接吸收其中灵气？Ah，young，只要你不怕撑爆，当然随便你。价格：999活动积分】 　　【白绷带·《御庭仙兵灵器·翼》残缺图纸（一份）：因为是残缺的，所以威力完全不及真正的仙兵灵器，也因此对灵气的消耗远小于真正的仙兵灵器，糊弄人的最佳选择。价格：999活动积分】 　　【塑料铜牌·《东钟详解·后篇》（一份）：或名《东钟道大百科·下》，墨圣门下孤竹御庭真君所著。内容详实有条理，深入浅出易理解，非常适合作为东钟道修士的辞典工具书使用。孤竹真是个太学道的人才，为什么被东钟道挖走了？价格：999活动积分】 　　【塑料银牌·《锻神章·篇二》（一份）：或名《基础精神力锻炼法03》，由文圣出版，可放松大脑，增强记忆，敏捷思维，快乐学习。能有效提高仙兵对灵气的感知力、操纵力，增加仙兵能操作的灵气上限。稍稍有些难度了，但对于能学会序篇的人来说还算简单，仙兵入门必学推荐！价格：10000活动积分】 　　【塑料金牌·《论招收亡魂制造仙兵的可行性报告》（一份）：兵圣所著，在大破灭之初，他的方案完全改变了所有人艰难的处境。所以不要太担心，这还远远没到最困难的时候。这份论文会详细解释仙兵的由来和制造方法，但需要较深厚的符箓学功底；价格：10000活动积分+胜利奖杯】 　　“唔。” 　　夏炯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商品。 　　灵珠没什么好看的，是最惯例的东西了，就和某个名为废狗的游戏活动里，每次都会给的经验卡差不多。 　　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一千多枚灵珠都要精抠细算的穷光蛋了，良品灵珠这东西他可以扔着玩——虽然他不会真的扔着玩就是了——优质灵珠倒是需要上心，主线积分需要攒下来，轻易不能动用，所以活动场里的二十枚优质灵珠是必须拿到手的。 　　《东钟详解·后篇》和《锻神章·篇二》，是承接上次活动的奖励，完全在意料中。倒是《御庭仙兵灵器·翼》这个东西…… 　　《御庭仙兵灵器·剑》变成了灵剑术。 　　《御庭仙兵灵器·甲》变成了灵甲术。 　　那这个翼……只是会飞的话，岂不是和飞遁术重合了？ 　　待会儿找人问问吧。 　　夏炯看完这些，视线落到最后。 　　《论招收亡魂制造仙兵的可行性报告》，搞出这种东西，圣人的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对？ 　　而且兑换这个东西，还需要找到仙界人间隔绝原因，至少要找到一点线索才行。 　　那么多仙君都没找到，这掌门印真是看得起他啊。 　　夏炯想。 　　他松开手，水晶透镜似的掌门印没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悬浮在原本的位置。 　　“喂。” 　　年轻的掌门戳了戳这水晶透镜。 　　“师兄认可你是掌门印，但我觉得，青华道的技术还搞不出你这样的东西。”他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水晶透镜安静地悬浮着。 　　夏炯也安静地看着它，半晌，一挑眉。 　　“仔细想想，你也没有太用心地隐藏，好的啦，我晓得的啦，能遇到师兄，你也是出了很大力气的，我不多说什么了。” 　　这么说，他把水晶透镜重新收好。 　　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是…… 　　虽然观星台那边说得很好听，但到底要怎么，才能用鸿雁金钟塔传送玩家啊？！ 　　*** 　　之前就介绍过的鸿雁金钟塔，近似一个能让修士们上网聊天的场所，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其为电脑。 　　而观星台一直以来维持的，则是连接各个鸿雁金钟塔的网络。 　　观星台搞出了这样的东西，还不收钱，通信费都不收，这是什么十世大善人！ 　　最近越发向夏扒皮方向发展的夏炯感叹。 　　至于观星台提出的，以鸿雁金钟塔传送玩家的方法，从理论上看，很有可行性。 　　因为鸿雁金钟塔传送的是信号，而神经连接技术，说到底也是将神经信号转为能解读的电子信号，如此才能输入到电子设备中。 　　所以，这个传送玩家的问题，实际上就是信号从一个网络进入另一个网络的问题。 　　似乎很简单。 　　……可是两边的信号系统不兼容啊！ 　　苹果手机也是要刷机后，才能安装安卓软件的！ 　　为了应对这个问题，星鲸程序组，哦，现在是程序部部长的苏琴带领她副部长蒋海，还有手下一批人手，再度加班加点地工作起来。 　　夏炯能做的是，就是给他们开三倍加班工资。 　　反正现在他在蔚蓝星那边也不缺钱。 　　不过，想把这个东西搞出来，哪怕是苏琴这样的大佬，也得花上几天时间。 　　而在这几天时间里，星鲸做的，便是又放出了一部新资料片。 　　并且华威公司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又上架了第二批SW2。 　　蔚蓝星，华夏，江城。 　　在游戏里叫杀人放火最可爱的高三生李培，和他父母一起，看完了整部资料片。 　　等整部资料片播放完，李母随手点了一下，让整部资料片重新播放，而李父拿着手机，一直在狂点点点点点点点…… 　　终于，李父手机上的页面成功跳转。 　　他仔细一看，兴奋喊道： 　　“抢到了！” 　　“抢到了？” 　　“太好了爸！” 　　家里另外两人也跟着一起欢呼。 　　这一回放出的SW2，提前两天就做了宣传，为此李父甚至提前请了假——作为一名临床医生，这半天假他是花了很多功夫才请下来的——就为了抢一个头盔下来。 　　当然，他本来是想抢两个，最好自己和老婆一人一个。但仔细分析了宣传口的风向后，两人认为，虽然官方试图扩张力量，但这回的扩张，却是要送入更多有组织力的军人。也就是说，普通人想获得一个头盔，依然是比较困难的。 　　但毫无疑问，对异世界的开发将是一个巨大的风口。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一辈子能遇到几次这种猪站上去都能飞起来的风口呢？ 　　“你们说，我要不要辞掉工作，进入游戏？” 　　李父突然说，“最近你们招收了一个医生门派，要是我进入游戏跟着那些异世界医生学两手……” 　　“老李，这个事情待会儿我们开个家庭会议专门商量一下好了，”李母的面孔严肃，“比起这个，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要你看。” 　　“什么？” 　　“什么东西？” 　　李父和李培异口同声问。 　　李母让开位置，给他们看电脑显示屏上的页面。 　　这些页面的标题如下—— 　　《华夏在联合国签约外空间商业开发的协议》 　　《老熊说事：关于昨天签下的外空间商业开发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经连接网游出现已经有小半年，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一位优秀的神经连接游戏玩家，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 　　…… 　　仔细看完了这几篇文章，李父不安地看向李培。 　　李培不明所以：“爸？” 　　李父又看向李母，艰难道：“难道……” 　　“没错，就是这个难道，”李母也有些心神不定，道，“我猜，官方要松口，放出天侠其实是异世界的消息了！” 第173章 　　一个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有可能保留。 　　一个秘密如果不止一个人知道, 那这个秘密早晚会暴露。 　　各国官方也不是什么保密性强的组织, 要不然, 也不会冒出删帖炸号消灭提出问题的人等种种懒政了。 　　实际上，在神风游戏的《寻仙》宣传正火热, 却突然失去了全部声息时，就有不少半真半假的消息流了出来。 　　为了从三万诸天获得利益，能动起来的国家, 这段时间已经调动过许多人, 为此留下的痕迹, 老百姓一天两天发现不了，三天四天难道还发现不了吗？ 　　只是, 游戏里竟然有个真实的世界这种事, 哪怕有无数文艺作品描写过, 一旦真实发生在眼前, 还是不会有人相信。 　　有那么多科幻作品描写过外星人，蔚蓝星也没真的看到UFO从天上降下来啊！ 　　直到如今, 官方突然放松了口子。 　　甚至有一批官媒的新闻稿, 字里行间似乎暗示着什么…… 　　蔚蓝星人们：“？” 　　蔚蓝星人们：“！！！” 　　以及拥有头盔的普通玩家们：“？？？！！！！！” 　　蔚蓝星这边的风波暂且不提, 另一边, 夏炯还在和观星台对接。 　　信号转换软件还在编程中, 但另一件事却是可以马上搞起来的。 　　夏炯神识进入鸿雁金钟塔的网络里，变幻自身的形象，他换了好几个, 最后还是变成了一个双马尾穿花青道袍披法衣的萝莉。 　　还是这个的人设最熟悉！ 　　夏炯易容改貌好了，就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 　　是有人请求见面。 　　“欢迎哦。”夏炯道，下一秒，在这片如同站在灵脉霞光之上的虚空中，另一道人影显现。 　　是穿漆黑道袍，胸前袒露，耳垂翠玉珠串的零离君屏迢，出现在夏炯身边。 　　他一来，看也不看，就喜气洋洋道：“夏师弟~你们这边漂亮的女仙兵，好像又多了不少呢~” 　　这人语气格外荡漾，如果不是在网络世界中，夏炯怀疑自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 　　仙宴结束后，屏迢跟着夏炯曲忘生一行，回到了青华山。 　　他上次急匆匆离开青华山，是因为察觉到夏炯有留他在青华道帮忙的意图。所以自诩浪子的屏迢便直接跑了，还拿走一个研发中的游戏头盔半成品，当送给朋友的手信。 　　……然后给夏炯坑了一批飞云教玩家，对星鲸游戏在昆源的推广起了很大作用。 　　别的不说，这点上夏炯真的很谢谢他。 　　所以他想，要不，就不把这位浪子坑过来干活了？ 　　平时多给屏师兄送一些游戏玩，维持下关系，其他时候，随便他怎么当浪子？ 　　夏炯原本是这么想。 　　但仙宴上，屏迢给仙盟众人汇报了来自观星台的消息后，竟然笑嘻嘻地过来和夏炯曲忘生套近乎，一副想来青华山的模样。 　　夏炯：“……” 　　他只是个初级阶段的资本家，禁不起这样的诱惑啊！ 　　就算他经得起诱惑，蔚蓝星方面也禁不起。屏迢在青华山落地还没有三分钟，一群华夏空间物理方面的女研究员，就突然冒出，把屏迢给带走了。 　　魅利坚派来的女研究员们，因为长相相对三万诸天人族来说有些怪异，最后含恨而返。 　　夏炯只能庆幸，《天侠》这个游戏里，不能做那个事。 　　他个人的下限，在某些方面很低，但在某些方面又很高。 　　但他不会采用的手段，不代表别人不会使用。 　　反正色诱又不是背后出主意的那些人上阵嘛。 　　师兄和他说过，屏迢主要是享受人在花丛中的感觉，对于男女之事，到了他这个境界，并没有什么需求。 　　但这并不妨碍夏炯在屏迢张嘴口花花后，翻了个白眼道，“是这样吗？难道那些仙兵比我还漂亮吗？屏，师，兄？” 　　这才注意道夏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模样，屏迢目瞪口呆。 　　修士以神识进入鸿雁金钟塔的网络里，是能易容改貌的。但是，有资格使用鸿雁金钟塔的仙门，都是一界之中的大仙门，大仙门里有资格使用鸿雁金钟塔的修士，一般是负责对外商贸的长老。换成蔚蓝星的话就是说，所有进入鸿雁金钟塔这个社交媒体中的账号，都是代表大仙门的蓝V企业号。 　　个人号可以起名“夏炯子今天萌萌哒”，企业号起这个名……来做生意的别家企业，怎么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所以，在鸿雁金钟塔里，大部分修士的态度都是非常端正的，哪怕易容改貌，也不会改动太大。 　　就像许多人的工作微信号，会直接用自己的本名一样。 　　在工作群里，顶着“夏炯子今天萌萌哒”这个名字，无异于社会性死亡。 　　但夏炯还是这么干了。 　　甚至问了屏迢，他今天是不是真的萌萌哒。 　　而屏迢也并非常人，只愣了几秒，就哈哈一笑，配合地道： 　　“你最漂亮了，夏师妹，我——等等，濯清君，我是说着玩的！我没别的意思！” 　　才口花花一句，没想到曲忘生突然出现在夏炯旁边，屏迢立刻跳开。 　　而他跳开后发现，一直对自家师弟看得很紧的曲忘生，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仿佛没听到一般。 　　屏迢瞧了曲忘生一眼，但曲忘生的面瘫脸在面对他师弟之外的人时，一直挺有效果，并没有让屏迢看出什么。 　　同时，夏炯道：“师兄也来了，人到齐，屏师兄，请你领路啦。” 　　“没问题，”屏迢收回视线，做了一个和玩家们学来的竖大拇指姿势，道，“我带路夏师妹你放心。” 　　“嗯，”夏炯想了想，“还是叫夏师弟吧。” 　　“叫师弟的话，”屏迢上下打量一下他，“夏师弟你这个伪装，一下子就拆穿了哦？” 　　“我只是喜欢变成这样，并没有要伪装自己的意思啊。” 　　夏炯正气凛然道，因为才一米四的身高，非常顺利地抓住了自家师兄那一身厚重柔软的鹤氅。 　　如果是成人模样来抓师兄袖子的话，情商在水准线上的人，都会感觉不对。 　　但用这个模样，连师兄本人都察觉不到什么，没有任何问题！ 　　计划通！ 　　夏炯兴高采烈想，对打量他的屏迢回以一个灿烂笑容。 　　屏迢：“……” 　　屏迢什么也没说，拿出他从观星台得到的密匙，用这个密匙，带两人进入一个壮阔如云上仙宫，但本质只是个网络聊天室的地方。 　　步入仙宫，夏炯别的还没注意，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苍穹之上，广袤浩瀚的无尽星海。 　　三万诸天没有星海。 　　每到夜晚，暮色降临，首先闪烁起来的，是极光般变幻的灵脉霞光。 　　要很仔细看，很仔细看，才能看到，在距离灵脉霞光很远的地方，有那么一两枚星子闪烁。 　　那是偶然运行到附近的另一诸天界。 　　三万诸天的太阳，都是墨圣乃至其他有志于此的大日道真君仙君化身，这里没有月亮，没有星座，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中，都没有发展出实为天文学的占星术……那么，有一个问题就很有趣了。 　　观星台所谓的观星，观的是哪门子星啊？ 　　“这般奇景，名为真界星海，是只有在观星台的玲珑殿内，才能得见的。”屏迢注意到，夏炯看到这片星海后，拉着曲忘生停下了脚步，便为他介绍道，“虽然很少有人见得到，但论闻名，可完全不输你们青华道那满山龛窟。” 　　“哦？” 　　夏炯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但看起来并不为这奇景吃惊。 　　屏迢突然嘿嘿一笑，又道：“不过，这里并非玲珑殿，所以夏师弟……夏掌门，你眼前的‘真界星海’，是观星台之主，在鸿雁金钟塔中的化身哦。” 　　夏炯终于表达出了一点惊讶的情绪，却没有理会屏迢，而是直接并礼貌地对头顶的星空道：“问圣人安，圣人能变成这样真厉害！” 　　屏迢：“哎？” 　　屏迢惊讶了一声，却不敢插嘴。于是夏炯说完，又等了片刻，才得到上方的回答。 　　“我……想见你……很久了……夏掌门……欢迎。” 　　一虚无缥缈，非男非女的声音道。 　　“请进……吧。” 　　“谢谢圣人！”夏炯欢快道。 　　曲忘生听到圣人二字后，终于回过神，看了一眼那浩瀚的星海。 　　出乎人意料的，应该不曾见过这番奇景的曲忘生，看到星海后，情绪比自家掌门师弟还平静，只礼貌拱手行礼。 　　他行完礼，三人这才一同往里走去。 　　屏迢好奇问：“虽然大家都猜测观星台有一位圣人，但大家都没有证据。哪怕是我，也是上次进入观星台时，才知道这个真相的。夏掌门，你怎么一猜就猜到，观星台之主是圣人的呢？” 　　“因为，”夏炯虚眼觑他，“方寸道一个搞物理的，放在搞生物和农林的道圣门下三道派里，完全格格不入，屏师兄你自己一点没感觉吗？” 　　屏迢：“哎哎？” 　　夏炯道：“所以道圣应该算是给你家圣人背锅……等等，好像也不是，我为什么觉得更像是为墨圣背锅？” 　　他话音刚落，苍穹上的星海就发出了细微的笑声。 　　但不等夏炯探究圣人为何发笑，他就已经见到了来和他对接的人。 　　一群请观星台做中间人介绍，希望青华仙兵能到自家诸天界来的仙门中修士。 　　夏炯是来教他们，玩家这种生物的使用方式的。 　　玩家个体战斗力并不强，打筑基修士也需要围殴，能发挥那么大的战斗力，主要是靠逐代更新的军备槍炮。 　　鸿雁金钟塔能把玩家传送过去，却不能传送这些装备。好在仙门修士的生产速度一向惊人，这方面，只能让这些仙门修士自己就地取材，在青华道经验的指点下，动脑筋自己生产了。 　　商议好后，众人散去，夏炯也抓着来撑脸面的师兄离开。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头顶的圣人化身。 　　星海不停起伏，静谧无声。 　　每一颗，都像是眼睛，注视着他，还有师兄的未来。 　　*** 　　离开鸿雁金钟塔，夏炯不知为何安静了半晌。 　　屏迢一下塔，就不知道跑哪个女玩家堆里去了，而师兄，站在他旁边，和夏炯一起陷入沉思。 　　直到曹琦福跑过来，将两人思路打断。 　　“老板，大消息！”这人喊，“确定了！” 　　“……嗯？”思考了一大通的夏炯，表情比旁边的师兄还茫然，“确定什么？” 　　“几个研究组对照着结果，都确定了！”曹琦福道，“我们认为，三万诸天的凡人，应该是从蔚蓝星亚洲人中，分化出去的！” 第174章 　　蔚蓝星，平京。 　　这几天一直是在平京进行远距离办公的左局长, 不敢置信对着手机喝道： 　　“这不可能！” 　　他霍然从办公桌后站起, 激动之下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咆哮道：“我知道有人一直想比较两个世界之间的文明优劣，认为蔚蓝星才更加高等, 但只有民科才会使用这种拙劣的方法做比较好不好，南朝鲜的宇宙起源论国际上嘲了多少年了，最近几年一些论证人类起源中国的论文也是群嘲, 你们浪费钱搞这种东西, 不如——什么？” 　　惊到后退一步的左局长, 差点被翻倒的椅子绊一跤。 　　手机对面的人在飞快地说着什么，左局长的理解能力很优秀, 但依然感到自己的思维因为一连串的爆炸消息而停滞, 只能呆呆傻傻地重复着： 　　“——魅利坚那边也是相同看法？ 　　“曰本和欧洲的实验室结论一致？ 　　“等等？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十分钟, 所有应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坐在了电脑前。 　　电脑屏幕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五十来岁研究者，以棒读的语气给所有人介绍道： 　　“……称为分化不太标准, 甚至不能算演化, 目前我们在昆源建立的基因库已经搜集了一万分标本, 对比这些基因, 我们可以肯定两点。昆源凡人和蔚蓝星华夏最常见的蒙古人种, 有一定关系……” 　　有一定关系这个形容太模糊了，左局长还没开口，就有人着急问道： 　　“陈教授你能不能详细说明一下这个关系。” 　　“……嗯, ”陈教授停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依然用那副棒读的语气，突然问：“你们知道猎豹吧。” 　　这么说，他也没等大家询问，顿了顿就继续道： 　　“陆地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动物，猎豹，现存大约是八千只左右？精确数据你们自己查询，我这边只对人类学研究得深入一些——现存的八千多只猎豹，免疫系统几乎没有差别，曾有人做实验，给五十只猎豹移植皮肤，结果这五十只猎豹里，只有三只产生了排异反应，而人类，做移植手术时，哪怕血型相同，也不是没有产生排异反应的可能。 　　“排异反应排除的，是生物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部分。而对于猎豹而言，来自其他猎豹的器官，简直像是从它们自身细胞克隆出的一样亲切。因此，虽然没有其他证据，但有研究者认为，猎豹这个种群，可能经历过一场大灭绝，最濒危的时候，猎豹的种群数量，可能只剩下两只，或者怀着孕的一只。” 　　参与这个视频会议的人，与身边的议论纷纷。 　　说话的陈教授不等众人笑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投下一道惊雷，道： 　　“而我们在三万诸天的凡人身上，发现了和猎豹类似的特征。” 　　“哗——” 　　左局长听到了从隔壁办公室传来的巨大声音。 　　不知道是哪位同事也在参与视频会议，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叫出来。 　　左局长倒是没有叫出来，但他额前已是冷汗潺潺。 　　更多人按下发言，试图询问： 　　“陈教授你刚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万诸天的人曾灭绝到只剩下三四个……或者，一两个？” 　　“目前我们统计出来的诸天界数是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一，就算每个诸天界人口只有一千万，那也有千亿的人数啊。曾经灭绝到只剩几个……怎么可能？！” 　　“统计中的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一诸天界，有两千多个属于妖族，但就算减去妖族的人口，也超过千亿……” 　　“猎豹一直受困于各种基因病，但我看三万诸天的人没有……” 　　“咳咳，咳咳！”会议视频里，陈教授喊道，“安静！话没说完！” 　　视频会议好一点的就是，只要一个禁言，就能真正安静下来。 　　陈教授大喊后，有人点下禁言，一安静，陈教授立刻就道：“我说在基因多样性上，三万诸天的凡人有和猎豹相似的特征，但我并没有说三万诸天的这个情况，和蔚蓝星猎豹一样严重。” 　　他说了这么一句，给身后的PPT翻了一页。 　　“这是和魅利坚那边的实验室交流后，得出的结论。我们回到开头，三万诸天人是蔚蓝星蒙古人种的分化或者演化，这种说法并不正确。目前而言，通过基因对比，我们可以确定，三万诸天人拥有蔚蓝星蒙古人种的基因，就像蔚蓝星现在的智人种，虽然把其他人种都干掉了，但依然携带着我们的亲戚尼安德特人的基因，一样。 　　“智人拥有百分之二的尼安德特人基因，三万诸天人拥有的蔚蓝星人基因则要更多，以目前采集到的样本看，蔚蓝星人基因的最高占比，可达到百分之四十五。” 　　又翻了一页PPT的陈教授回头看笔记本的摄像头。 　　他道：“而这百分之四十五的蔚蓝星人基因，我们能够确认，全部来自四个不同的蔚蓝星蒙古人种。” 　　听到这里，所有与会人员沉默。 　　因为禁言没关。 　　过了十多秒，才有人关闭禁言。 　　于是一瞬间这个视频会议又化为当红爱豆的接机现场那样热闹—— 　　“百分之四十五的基因占比，足够他们中返祖出纯种蔚蓝星人了吧！” 　　“基因的表达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陈教授回答，“而且，通过与解脱门的交流，我们怀疑，在对面，过于偏向蔚蓝星人，或者过于偏向三万诸天人……原本三万诸天人的基因组合，在形成受精卵后，可能无法在女性子宫中顺利着床，大概率会直接流产。” 　　“近亲结合导致的基因病……” 　　“说起这个，”陈教授回答，“我们发现，解脱门很擅长治疗基因病。但不知道在全部慈航道仙门里，这个特点是否具备普遍性。” 　　“我们蔚蓝星人和原本的三万诸天人之间，难道没有生殖隔离吗？！”又一人问。 　　“原本的三万诸天人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陈教授回答，“但两边基因的结合……目前几个实验室里，大部分人赞同的可能是，这结合并非自然而然的，而是通过一种基因手术达成的。虽然这么说并不精确，但想要更容易理解的话，可以这么说——我们猜测现在的三万诸天人是转基因人种。” 　　哪怕没有禁言，群中所有的发言灯，也一瞬间全暗了。 　　好半晌，才有人按下发言键，艰难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一句。 　　但，一个个过去不曾注意的线索，却浮现在他们眼前—— 　　明明不是同一个宇宙，三万诸天人的样貌，却全与东亚人近似。穿着和建筑风格，也脱不开与华夏古代的联系！ 　　如果认定对面是一个与蔚蓝星近似的平行时空，所以发展出了相似的文明…… 　　可三万诸天人生存的环境，是真的能确定，和蔚蓝星并不相似啊。 　　一阵长久的静默后，终于有人开口： 　　“也就是说，在过去，有蔚蓝星人通过未知的途径，到达了对面？” 　　话音落，就有人接道： 　　“也可能是向那些都市传说里描述一样，外星人的飞碟从天而降，抓走了几个蔚蓝星人，进行改造。” 　　又是一阵静默。 　　“是谁做这样的事？” 　　“三万诸天莫非只是三万个生态培养箱？” 　　“……你的意思是，有高级到这个地步的文明，正站在培养箱外，看着我们吗？”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魅利坚提议的那个蔚蓝星轨道防御计划，我觉得必须——” 　　“这绝对是不怀好意！我们应该立刻关闭天侠这个游戏，抓住夏炯，断开和三万诸天的联系！” 　　“我怀疑三万诸天只是个怀着毒的诱饵——” 　　无数人发出的嘈杂声音。 　　但他们突然就被禁言了。 　　正愤怒间，有一个发言灯亮起。 　　人们看到这个发言灯前面的名字，不由沉默。 　　一个老人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 　　“——这可能是诱饵，但我们有那个实力，不吃下去吗？” 　　更多人冷静下来，听到—— 　　“蔚蓝星已经发展到这个体量，技术不进步，文明就会死亡，”老人道，“而在前进的道路上，蔚蓝星能有几次停下脚步的机会？” 　　而且，全球都已经为了这件事运转起来，这个时候，别说是停下脚步了，就连减缓一点速度，也做不到啊。 　　老人说完，就不再发言。 　　电脑前的一个个人勉强恢复了冷静，终于，有人道： 　　“三万诸天人的蔚蓝星基因来源，应该不会是这个时代的蔚蓝星人，是否能追查到那提供基因的四个人，属于我国哪个朝代？” 　　“已经联系了历史组那边。”陈教授回答。 　　“军方需要得到更多锻炼的机会。” 　　“华威公司在加大产能了。”另一个与会人员回答。 　　参加会议的人讨论起来，哪怕一个个还有些心神不定。 　　左局长坐在他的临时办公室里，思考着。 　　如果要问三万诸天中，有谁会知道一点三万诸天人身上的真相，那必然是，仙界中的圣人吧。 　　可惜现在，三万诸天的仙界和人间隔绝，根本没有渠道去接近圣人做调查。 　　说起来，小夏同志他爹，夏教授他们，一直秘密研究的项目…… 　　左局长正思索，手机上又弹出一个新消息。 　　“什么？小夏同志，已经成功和一位圣人接触了？！” 　　*** 　　昆源界，青华山，朴阳峰。 　　鸿雁金钟塔下，夏炯和师兄一起从曹琦福那里，听完了各国实验室得出的结论。 　　夏炯保持着大张嘴巴的姿势，已有十分钟。 　　“原来是这样？等等，”他按揉太阳穴，如果不是嘴唇在微微发抖，看起来似乎还可以，道，“这个画风变化太剧烈，给我一点反应时间。” 　　曹琦福还等着他意见，不知道自家老板又犯病了。 　　曲忘生终于从最近这段时间的魂不守舍中清醒，扫一眼，皱眉抬手，先挡开夏炯胡乱按揉的手，然后指尖带上静心咒的清凉，轻柔但不失力道地替师弟揉动。 　　等在一边的曹琦福：“……？” 　　有点奇怪…… 　　为什么突然觉得，他不该在这里？ 第175章 　　夏炯突然见到圣人的化身，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毕竟观星台有圣人这个说法, 在三万诸天广为流传, 很有可能是空穴来风, 所以他是有一点准备的。 　　但曹琦福带来的这个消息，真的把他炸到了。 　　三万诸天人都是基因工程产物……那么, 这三万诸天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只要仔细想想，就不禁让人害怕。 　　如果在几个月前, 夏炯直接把掌门印还给还不是他师兄的曲忘生, 可能现在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早在那时, 夏炯就知道，他是替整个蔚蓝星的七十亿人做出了决定, 哪怕没出什么事, 他也必然承担骂名。 　　所以, 此刻。找到虚空之外有高级文明旁观的可能性, 他还是……还是稍稍有点慌。 　　好吧，不是有点慌, 是很慌。 　　“师弟。” 　　曲忘生轻唤道。 　　自鹤氅道人指尖蔓延过来的清凉, 让忍不住根据自己曾被黑子辱骂经历, 脑补此刻旁人心声, 思路不断滑向深渊的夏炯, 脑中忽而一静。 　　他的手本来就抬起放在两侧，只是刚才被曲忘生挡开，现在恢复镇定, 下意识就抓住了曲忘生的两只手腕。 　　曲忘生：“？” 　　鹤氅道人挑起眉梢，主要是师弟做的这个动作，真的有点傻乎乎。 　　而夏炯已经感到，滚烫的温度在他双颊和后颈蔓延开。 　　恐怕很快就会红得很明显，叫人注意不到都很难。 　　这个时候，是该假装自己并没有并没有脸红，还是运转功法把温度压下去……不，不不，太欲盖弥彰，这个时候最适合的举动是—— 　　“啪！” 　　松开手，后退一步的夏炯，两手猛拍自己的脸。 　　非常用力，已经移开视线的曹琦福听到声音转回来，下意识就嘶了一声。 　　“老板？”他叫到。 　　“没事，”夏炯顶着火辣辣红彤彤的一张脸说，“我好了。” 　　曹琦福：“……” 　　你这样子算个啥好？ 　　“偶尔犯个病不是什么大问题，”夏炯欢快道，“比起这个，师兄，曹牛皮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曲忘生已经放下手，虽然没有再发言，但视线一直落在夏炯身上。 　　听到夏炯问，他才点点头，道：“略懂。” 　　然后曲忘生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不再看不知为何有点紧张的师弟，道：“是说，三万诸天的诸多凡人，与蔚蓝星界的人，曾祖上通婚么？” 　　“不，不是通婚，”曹琦福的注意力也转回来，下意识就道，“是说现在的三万诸天人，都是某种基因工程的产物，而这个基因工程，所采用的一部分基因样本，来自四个蔚蓝星人，并且能确定是东亚蒙古人种，很大可能来自于华夏。” 　　“便是说，很久之前，蔚蓝星界也曾与三万诸天连通。” 　　曲忘生道，虽然曹琦福的用词很陌生，但结合全文，他还是能猜测出曹琦福说的什么意思。 　　“我也有过类似猜测，”脸上残留着十个手指印，夏炯没事人儿一样，捏着下巴道，“主要是文化和服装这方面，听说已经有历史学家收集画像，试图整理出这边的市场潮流发展，想探寻是否受到外来干扰了？” 　　“研究这个有什么用？”曹琦福下意识道。 　　“嚯！理科男发言！”夏炯指他，“探究三万诸天的潮流文化是否受到外来干扰这件事，至少可以判断出干扰三万诸天文化的人，是一直和蔚蓝星连通，还是偶尔能和蔚蓝星连通，如果是偶尔的话，他们最少和蔚蓝星连通了几次吧。” 　　“正是如此。”曲忘生道，“连通在过去一直存在，师弟，这并非你打开门的错。” 　　“……哎？” 　　好好分析着的夏炯，没想到会突然被师兄安慰一句。 　　他脸上的血色刚退去一些，又重新涌上来。 　　这回连两边耳朵都通红，哪怕长发遮掩，也从发丝缝隙中露出鲜艳的色泽来。 　　好像有点太明显了。 　　这个时候暴露，可不符合他温水煮青蛙的计划啊！ 　　夏炯飞快道： 　　“确实如此！比起过去的一无所知，现在能知道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们，当然是最好的！不要气馁曹牛皮！只要我们跑得快，你吹得再大也追不上！” 　　“……老板你能不能别叫我这个外号了！” 　　曹琦福愤然道，果然被这段话引开了注意力。 　　而这位也算是天才的科学研究者虽然在骂，内心的惶恐却被夏炯语气中的昂扬给驱散。骂完之后，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不知怎么就道：“那我回去加班了？” 　　“加油，”夏炯诚恳道，“蔚蓝星的未来就在你这样的生产者手上。” 　　“我会努力的！”曹琦福立刻道，完全没想过，自己身为一个打工仔，为什么要主动提加班。 　　他转身离开，夏炯装作随意地对曲忘生道：“那我也去工作了……师兄？” 　　曲忘生点点头，看着自己师弟连蹦带跳匆匆跑掉了。 　　被留在原地的鹤氅道人抬起手，目光打量。 　　他指尖滚烫，师弟耳垂上的鲜红，带着柔软的触感，好像在他手上点燃了。 　　一连几天都在思考冲霄界那个应劫之子事情的曲忘生，终于从越发混乱的思绪中清醒。 　　他仔细回忆刚才师弟的一举一动，少顷，胸中怦然。 　　曲忘生的耳垂，突然也一点一点的，滚烫起来。 　　*** 　　夏炯跑回了太极台上。 　　他本来是想过来找知道他计划的范爸爸，来一通述说的。没想到一看到他，最近越发暴躁的范益春就抓住他，让他脑接上服务器，分出分身帮忙。 　　满脑春情的夏炯：“……” 　　恢复镇定的夏炯；“哦。” 　　无论何时，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在太极台中央盘腿坐下的夏炯手一抖，十指根处的金环便连接上垂下的丝弦。 　　他双手合十，十枚金环上泛出符箓灵光，夏炯12345顿时上线。 　　两个分去燕京，三个留在青华山，又上上下下地忙碌起来。 　　如此过了一周，苏琴带头攻克了信号转换的难关。 　　“谁来当实验者？” 　　今天穿了一件水田花纹斜襟长衫，并湖蓝马面裙的苏琴问。她这套衣服是她自己找美工设计做出来的，显然，以前没条件就算了，现在有条件，苏琴立刻就把她心水的汉服在游戏里搞了出来。 　　如此，站在一群懒得换衣服，一直穿新手校服花青道袍的打哈欠程序员中，她显得气势凛然，仿佛被簇拥的女王。 　　“我我我！” 　　夏炯立刻跳出来。 　　“抱歉，我们要研究新设备的普适性，老板你这样修行过的小白鼠请自动走开。”苏琴道，环视一圈。 　　83特战营营长，现粉红泡泡社社长的邴临走出来，举手道：“苏小姐，让我来吧。” 　　众人商议一番，同意了。 　　于是一群程序员，又去做最后的检查。 　　狄政委笑呵呵过来给邴临打气：“加油。” 　　邴临看他，道：“要是成功了，能不能把社团名字给换了？” 　　没想到突然说起这个的狄政委一愣，继续笑呵呵，“营长啊，咱们的名字定都定下来了……” 　　邴临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同样呵呵一笑，道：“上面决定往天侠里加大投入，并且试图从普通玩家里扩充人手。你起的这个社团名让我们很难招到人，我已经汇报上去了。” 　　狄政委吃惊：“我怎么不知道？” 　　邴临不理他，继续道：“反正你等着吧，再等几天，我就改了这破名字。” 　　狄政委：“嘶——” 　　倒抽一口凉气的狄航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群程序员已经喊道：“邴社长！好了！你过来吧！” 　　邴临立刻转身就走，留下狄航生在他身后尔康手。 　　他按照指引，走进鸿雁金钟塔大门，就见这座高塔的一楼大厅正中央，已经摆好了一座法坛。 　　不是用来发电传电的内外主坛，而是修士间常见的，供奉鲜果花露，环绕幢幡铜铃，能辅助做法的法坛。 　　法坛当中是一牌位，上书“金星弥罗真机圣尊”。 　　正是观星台那位圣人的称号。 　　“也就是说，按照惯例，应该称祂为机圣……”夏炯吐槽，“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勿要对圣人无礼。”曲忘生道。 　　这个称号，这前几天夏炯又去了一次那个观星台聊天室，被等在那里的观星台修士告知的。和第一次前去不同，这回夏炯试图和聊天室背景……啊，不是，是机圣化身搭话，却没有得到理会。 　　……难道这位圣人知道，他想问仙界为何与人间隔绝？ 　　毕竟是会预言的大佬，知道他想问这个，应该很容易吧，夏炯想。 　　当然，他还有更多问题，比如说，所有修士突破羽化成仙的境界后，都不得不太上飞升，为什么机圣可以留在人间，而如今大劫降临，机圣为什么又一直藏着，不曾出手？ 　　虽然机圣没有理他，但夏炯还是一股脑儿问了出来。 　　他得到的回答，是他被踢出了聊天室。 　　夏炯：emmmmm 　　还以为能完成那个活动任务呢。 　　看来机圣那句想见他很久了，只是一句客套话啊。 　　站在鸿雁金钟塔里，想起这件事的年轻掌门，就忍不住碎碎念。 　　而这时候，邴临已经踏入法坛范围。 　　修士和普通人看不到，但在场玩家都能看到，环绕法坛，有一圈白光，颇似许多游戏的传送特效。 　　这是电子信号向人的视觉神经传输了这里有个圈的概念，与解脱门合作研究的脑机接口技术，已经运用到了游戏里。 　　邴临没想那么多，他想的是，这个传送阵发尾太小，可能不太适合部队进行转移。 　　刚想到这里，他的耳机就传出一个女声，温柔询问： 　　“天侠，欢迎使用星鲸合作商，观星通信公司提供的服务，进行灵子传送。您有一个地区可选择——” 第176章 　　“您有一个地区可选择—— 　　“&%@#￥！” 　　好好说话的温柔女声，突然就变成了杂音。 　　邴临愣了一下, 就想向后退出法坛范围, 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化为光点散去, 唯留一个手机悬浮半空中，闪烁着紊乱的符箓灵光。 　　下一刻, 这手机也消散为光点。 　　只听穿着道袍的程序员慌张喊着：“未知错误？怎么回事？！”而邴临本人，则是眼前一黑。 　　那是最近已经非常熟悉的，通过SW2进入《天侠》的眩晕坠入感。等邴临再睁开眼, 他已经站在了一片几乎不见天光的废墟深处。 　　邴临：“……” 　　等等, 怎么会是不见天光的废墟深处呢！ 　　作为一个自愿担当实验者的小白鼠, 又有《天侠》内玩家华夏军方代表的身份，星鲸程序部对信号转换软件的研发过程, 邴临一直都有关注。 　　而且刚才, 在他踏入法坛范围前, 星鲸程序部的苏部长, 也向他重复了三次实验流程。 　　所以邴临知道，夏掌门已经联络好了一个愿意帮忙的诸天界, 名为江秦界。玩家们熟悉的创意大赛特邀评委三杠哥……啊不, 是修东钟道的丹流君玉川, 就在这个诸天界。 　　江秦界以东钟道为主, 在其他诸天界闹起妖灾魔潮时, 江秦界境内一直比较平安。 　　结果却是一朝翻覆，第一仙门倒的比昆源界还快，据说是九禹道在生产灵气机构时不慎引发事故, 连自家仙君的命都填了进去。 　　这就罢了，可紧接着，似乎早有准备的妖魔们，借种魔坛降临江秦界。 　　混乱中九禹道和江秦界的其他仙门兵败如山倒。这时候，九禹道的丹流君玉川，因为在论坛上骂战与玩家们结下来的情谊，决定向青华道求助，愿意配合实验。 　　因此，邴临这次传送的目的地，就是玉川主持在江秦界修建的一座临时鸿雁金钟塔。 　　本来是想完成玩家和三杠哥……啊不，是丹流君玉川的历史性会面。结果…… 　　这特么是哪里啊？ 　　邴临佛了，抬头打量周围。 　　首先可见得，这废墟里，也有一座请仙兵法坛，法坛上供奉有“金星弥罗真机圣尊”、“玄穹体道战兵圣尊”两座牌位，。而两座牌位中间，则是一个花盆。 　　花盆里长着的，是邴临眼熟的土豆苗。 　　邴临：“……” 　　他们的量子土豆服务器，什么时候已经出口到其他诸天界去了？！ 　　根据苏部长告诉他的实验流程，邴临知道他抵达江秦界后，的确是会看到一座法坛。但这座法坛，应该只供奉提供连接网络的机圣，和身为仙兵之主的兵圣，不应该供奉青华特产量子土豆。 　　“如果是能连接上青华山服务器主机的量子土豆，那应该就是濯清君种出来的那些量子土豆吧？”邴临自言自语猜测道，“就算其他人也掌握生产这种量子土豆的方法，也不至于随便连道青华山的主机去？” 　　所以，依照青华量子土豆从未出口的情况看，难道他还在昆源界？ 　　这么想的邴临，低头看。 　　地面上是大大小小的碎石，似乎这里曾有过一场规模巨大的坍塌。但从这些碎石的间隙，还有法坛周围清理干净的地面看，坍塌的碎石之下，是温润如蓝玉的地板，半透明的蓝色地板下，可以看见符师雕刻的符箓。 　　很熟悉，青华山的鸿雁金钟塔，也是一样的地面。 　　“所以，这里也是一座鸿雁金钟塔。”邴临再度环顾四周，找到了更多熟悉的痕迹，“是一座废弃的鸿雁金钟塔？” 　　就在邴临打算寻找更多线索时，他的耳机里，再次传出嘈杂声音。 　　邴临立刻按住耳机。 　　几秒后，杂音突然变得清晰，就听夏掌门略失真的声音在那边问： 　　“——喂喂？喂喂？能听到吗？邴社长你在吗？如果死了能不能出个声？” 　　神特么死了能不能出个声！ 　　邴临的心声，一瞬间和青华鸿雁金钟塔里的众人心声，重合了。 　　如果是狄航生，这个时候说不定就跟着吐槽出来，但邴临还是忍下了满心腹诽，道：“夏掌门，是我。” 　　“哦哦哦哦！”夏炯立刻回道，“邴社长，你还好吗？” 　　“就我个人的身体而言，并没有感觉到异常，”开了百分百疼痛度的邴临回答，“灵子传送应该成功了一部分，至少我的确抵达了一个陌生地点。” 　　“你身体没问题就好，”夏炯道，“等等哦，我再操作一下……好了。” 　　邴临猜测，夏掌门应该是在青华山鸿雁金钟塔那边，开启了他的视野跟随。 　　在和主服务器和管理员房间连接的情况下，知道玩家看到的，夏炯就能看到，每个玩家都是他的眼睛和耳朵，正是因此，前几次大战，青华道才能做到对战局的全盘掌握。 　　内部有一些闲得无聊的人讨论过，夏掌门这个能力会不会侵犯玩家隐私权。但知道逍遥道的金丹期修士有个法术，能让草木和动物化为自己的耳目，而仙君如果完全放开六识，半个诸天界的消息也瞒不过他们后，内部关于玩家个人隐私的讨论，也就不了了之。 　　邴临并不在意自己的隐私，反而希望在另一边的夏炯能看得更清楚些，于是问： 　　“夏掌门，能看见吗？” 　　“可以哦，现在大家都可以。”应该是把影像放出在众人面前的夏炯回答，“邴社长，你看看那个法坛。” 　　邴临已经看过了法坛，但修士应该能看出更多细节。 　　他毫无疑问地转过身去，片刻，濯清君的声音也从耳机里传出。 　　这位大佬道：“是……青华道惯用的手法。” 　　夏炯：“还有别的吗？” 　　濯清君大概是摇了摇头，夏掌门便又对邴临道：“我们在向观星台那边询问你这条线此刻连向哪个诸天界，但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查出。从这个法坛看，实验发生错误好像不是一个普通的意外。邴营长，你愿意去冒险吗？” 　　“愿意去冒险是个什么说辞，你是日式RPG的系统吗？”旁边有人低声吐槽，似乎是范总。 　　“关于这次冒险掌门你有什么指示吗？”邴临则淡定询问。 　　“没有哦，”那边夏炯道，“邴社长我相信你，请自由发挥你的实力！” 　　自由发挥？ 　　邴临直接抬头向上看。 　　看不到出口的这座废弃鸿雁金钟塔废墟，唯有顶部，可见得一点外面泄进的天光。 　　得爬上去看看。 　　如果是现实里，没有工具想爬得那么高，还真的有点困难。但在《天侠》里，想获得高度，却是非常简单的。 　　恰好正在请仙兵法坛的范围内，邴临就先换了一身装备套。青华卫校尉套的银甲上身，套装效果是无需羽毛就能使用轻身术。 　　轻身术一点，邴临几个纵跃，落到距离塔顶最近的一个墙面凸起上。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刚才在地底所见的一缕天光，是这座废弃鸿雁金钟塔塔顶，裂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不大，约莫半人宽，要钻过去恐怕不容易。 　　就在邴临思考要怎么尝试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人声，从塔顶裂缝传来，是在说—— 　　“——这回，应该能拿到云中匙了吧。” 　　邴临：嗯？ 　　远在青华山朴阳峰上的众人：嗯？ 　　连曲忘生听到这一句也不由眯起眼，夏炯当机立断，远程把邴临的耳机音量调到最低。 　　虽然不知道外面说话的人是谁，但邴临很明显要来偷听一波了。万一他们这群跟着偷听的人，听到哪一句的时候忍不住喊出声，那声音从邴临的耳机里传出去……普通人隔着这么远，大概是听不到的，但修士绝对可以。 　　夏炯防患未然得很及时，因为下一刻范爸爸就转头问他：“这云中匙难道是——” 　　嘘。 　　夏炯竖起食指在唇前，让范益春咽下后面的话。 　　这时候，另一边的声音，又传来，道： 　　“放心，咱们的先生已经入界，他可不是吴浩言那个水货，有先生这样的仙君亲自出手，这回情况和昆源可不一样。” 　　“啊……” 　　“嘶……” 　　“嚯……” 　　鸿雁金钟塔里，不少人发出了吃到大瓜的感叹声。 　　范益春意识到什么，小声问夏炯：“老板，难道每个诸天界，都有一个云中匙？” 　　他问的是夏炯，看的却是曲忘生。 　　曲忘生点点头，而夏炯回答：“云中匙是控制天膜的钥匙，每个诸天界都有自己的天膜，自然也有自己的云中匙了……不过，其他诸天界的云中匙，可能不是道旗模样的？” 　　曲忘生低低嗯了一声。 　　邴临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想起昆源界那个情况，我就是呕啊。明明已经付出那么多，却奇怪地败了。” 　　“说的是，要不是先生笃定，我都会以为吴浩言是昆源界投到我们这边的间谍。” 　　“我也觉得……你说，会不会是先生搞错了？” 　　“师弟！休要胡言！你也是纵横道修士，难道不知我等纵横道修士想要判断一个人是否真心诚意，最为简单吗？” 　　“但也不是没方法欺瞒吧……” 　　“只有纵横道才能骗过纵横道！吴浩言是纵横道吗！” 　　“哎，算了，师兄，咱们不说这个……对了，这濒临破灭的诸天界真没什么好待的，先生有告诉你吗？云中匙到底要多久才能拿到？” 　　“只剩冀谣仙君了，但冀谣仙君还在负隅抵抗。” 　　这一对师兄弟继续随意闲聊，但邴临连带偷听的青华山上众人，已是一怔。 　　“冀谣仙君？” 　　“解脱门掌门冀谣仙君？” 　　“对了，我记得文老师说过，他们掌门冀谣仙君现在还在——” 　　观星台的消息就在这时传来。 　　【观星台：找到了。】 　　【观星台：你们走失的仙兵，此刻在长盈界。】 第177章 　　长盈界。 　　被天膜包裹在中央的大陆，已然碎裂成无数碎片, 重力无法像以往那般继续维持, 于是大陆下方的海水倒灌进天空。 　　加上失去墨圣化身的太阳投影, 整个长盈界的温度，都在不断降低。 　　昏暗的天地间, 倒卷的海浪上一刻还在撞击大地、岩石、空气、人、妖魔人魔，或者别的什么，下一刻就因为低温, 冻成一副宛若世界名画的冰雕。而再过一秒, 这冰雕又在失控的重力下断裂, 千块万块落进海水中，如同无数的大巴掌, 向着此刻尚存在于长盈界的任何一事物的脸上, 轰轰拍去。 　　在这幅宛若世界毁灭……不, 就在这世界毁灭的当头, 长盈界只剩下最后一片安全之地。 　　那是曾经的长盈大陆中央，如今不足一平方公里大小的地面, 且战且退的解脱门和神庭道众人, 将他们最后的驻地设立在这里。 　　临时修建的内外主坛和鸿雁金钟塔, 原本也都设在此地, 若没有这最主要的两样, 能让修士们稍稍休息的护山大阵，和为长盈界提供与他界联络的鸿雁金钟，全都会不能使用。 　　但这最后的驻地, 也在前日被魔神攻破，内外主坛只有十分之二三的部分还能继续运转，鸿雁金钟塔更是倒塌之下，整个掉进了地面裂开的裂缝，又被重新合拢的地面压碎，只露出一个塔尖在外。 　　然而，虽然情况这般危急，这块最后的陆地，如今看上去竟然还好。 　　因为在这最后的陆地下方，深入近千公里后，有一火红宛若太阳的大球悬浮，支撑着这最后的陆地不坠入海洋，不被海浪冲走。 　　这个拥有恐怖高温的岩浆球，曾为这片大陆提供温暖的地热，而现在，暴露在外的岩浆球，向四面八方辐射着触之即燃的恐怖高温，方圆上百公里的海水，都被它烧成白茫茫的水蒸气，而海水中析出的盐分根本没有凝结的机会，不比海水更慢地，直接汽化了。 　　膨胀开的热空气形成狂风，混杂狂暴的灵气，将外面狂风骤雨和寒冷全都隔绝在外，也稳定了周围的重力。若不是这岩浆球的温度在不断下降，站在这不足一平方公里的陆地上，尚未撤离长盈界的修士们，大概不用等最后一趟绿鳞红鬓长龙飞来，将他们带走。 　　这些修士中，没有解脱门门人。 　　解脱门留下的人，在前日就皆已悉数战死。 　　所以杜少白这个被通缉的人，如今也能在这里光明正大出现。 　　他依然干着道童的活，随侍在他至今不知道真名的先生身边。 　　先生今日一袭白衣，头戴逍遥巾，盘坐在一普普通通的蒲团上，膝上放着一张古琴，随意拨动着，宛若一个附庸风雅的凡人文士。 　　他甚至没带面具，露出一张看上去极为稳重妥帖、风度翩翩的脸来。 　　要不是杜少白亲眼看到先生摘下面具后，给自己换了一张脸，然后又换了一张脸，他大概是会相信，这就是先生原本模样的。 　　应当是风雨道的易容改貌之术，与真正能给自己换张脸的慈航道不同。 　　但先生并非风雨道，而是和风雨道同为文圣门下的纵横道。 　　万物有言，合纵连横的纵横道。 　　杜少白知道，这纵横道，是和大日道一样的奇葩道派。甚至比起大日道在三万诸天的鼎鼎大名，大部分修士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纵横道。 　　提起纵横道，很多人会是一副“什么？文圣门下的道派，不是只有两个吗？”的惊讶神色。 　　杜少白是接受过完整教育的大仙门弟子，倒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惊讶。但在跟随吴浩言来见先生之前，他对纵横道的认知，也只有这个道派的修士很擅长说服别人这一点。 　　等见过了先生……悲催经历还是别多说了。 　　又有两个修纵横道的童子，从鸿雁金钟塔废墟那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将从塔顶上扒下来昂贵材料藏起。 　　失去了师父，已经无处傍身，也身无分文的杜少白，几个时辰前，曾向临时鸿雁金钟塔塔顶的材料，露出渴望的眼神，并叫这两个先生身边的童子看见了。 　　现在杜少白想要的材料，已经落进这两个童子的口袋。但他们依然嫉恨地瞪了杜少白一眼，不满于杜少白这个后来者，竟然获得随侍先生的地位。 　　但还没等这两人表现出更多，远处那不知是海还是天的昏暗中，突然闪出一道灼眼的白光。 　　*** 　　长盈界的云中匙，不甘地发出宛若千万利箭的白光，代替这即将破碎的诸天界，发出最后的哀嚎。 　　握着这一面背云纹白玉镜的大魔神，三支手臂连着大半边身躯，瞬间就溶解在了光中。 　　但这两头八臂的白发大魔神，哈哈笑声中，重生得比溶解还快，只是一瞬，他的大半边身躯和三只手臂，又重新长了出来，看上去毫发无伤。 　　他另外五条手臂，更是在魔化之下，化为钩剑槍锤鞭五个不同的武器，五个武器虽然形状不同，却都带着已经萃炼过无数次的劫力，光是存在于此地，就是在无时无刻地周围一切物质。 　　这劫力稍稍一挥，遇到风炸开风，遇到水炸开水，叫物质泯灭。神庭道的仙君试图将他禁锢在原地，但这武器竟然能击中无形的术法，让术法也爆炸泯灭。 　　白发大魔神四周，因此成了一片空无赤地。 　　但在赤地之外，有一座白玉石碑，从海水中升起，矗立这天地间，几乎顶天立地。 　　白玉石碑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个文字变幻着，都闪烁着金光。 　　上书—— 　　【入魔者死】 　　【入魔者死！】 　　【入魔者死！！】 　　【入魔者死！！！】 　　文字每闪烁一次，就有一道饱含律令之力的雷霆，从虚空中轰然砸向白发大魔神。 　　蓝白雷霆连绵不绝，贯通天地，但白发大魔神借云中匙之力，虽然勉强，却能扛过这天地都要他死亡的力量。 　　虚静道并不是什么特别擅长战斗的道派，相比同在法圣门下的四方道战力绝然，虚静道的战力普普通通。 　　当然，若提升到羽客仙君这个境界，天地万物都要遵从他的律法，不能说不强大，只可惜，对面的白发大魔神，哪怕不掌握云中匙，也可称得上天地之敌。 　　便见白发大魔神八只手甩动五只武器，其中三只不断在身周挥舞，挡下一道道雷霆，和时不时偷袭来的狂风骤雨。另有两只，那一锤一槍，则在针对他剩下三只手拿着的云中匙，一下一下捶打它。 　　这背云纹白玉镜模样的云中匙，已是满面裂纹。 　　正如这濒临毁灭的长盈界。 　　突然之间，白发大魔神动作一缓。 　　不知道为何，他感到为他提供源源不断力量的魔气，突然运转速度变慢，并且被体内几个奇怪的新生器官，吸取去。 　　但是等等，这几个新器官，是怎么生出的？ 　　白发大魔神惊讶了一瞬，却听到一声呵呵冷笑。 　　呵呵冷笑不知来源何处，仿佛就响起在他耳边。下一刻，白发大魔神感到，他身体的下半截，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稍有些麻木，想要走一步，都要多耗费数倍力气。 　　白发大魔神本来不惧耗费力气，可偏偏他的魔气消失了大半—— 　　轰隆！！！ 　　又一道夹杂律令之力的雷霆落下，竟然抓住了白发大魔神稍慢了一瞬的空隙，第一次正正好好披在他头上。 　　同时响起的，还有远处化身为白玉石碑的神庭道仙君的一声暴喝： 　　“入魔者死！” 　　“死！！” 　　“死！！！” 　　他声音如洪钟，回声响彻九天九幽。而白发大魔神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坨焦炭，焦炭上，还贴上了“入魔者死”四个金光大字。 　　但那蕴含劫力的五把武器依然完好，并在雷光蔓延向它们时，反而逼退了雷光。 　　于是白发大魔神残留了五只和武器相连的手臂，没有彻底化为焦炭，在虚静道的律令雷光没有完全消退时，他竟然就开始了又一次的重生。 　　虽然失去了大脑身躯和三条腿三只手，但恢复这点伤，对于大魔神而言，轻轻松松。 　　瞬息他便重新完整，本该是如此—— 　　但白发大魔神重生出来的，却是一滩软泥般的身体？！ 　　这摊软泥般的身体上，不断长出奇怪的疣泡，大大小小的疣泡很快覆盖了他皮肤表面，每一个疣泡都显得十分饱满，疣泡内部，全是从白发大魔神体内汲取出来的黑红魔气！ 　　“……什么……东西？” 　　白发大魔神缓慢道，他伸出的舌头上，也是一样的饱满疣泡。 　　冷笑声再度自他耳边响起，很快，这冷笑就变成了一阵癫狂的大笑。 　　白发大魔神看到，那些疣泡中，竟然长出了一张张人脸。 　　是解脱门掌门，冀谣羽客仙君的脸！ 　　她满眼恨意地盯着大魔神，旋即又消失在疣泡中。 　　此时此刻，白发大魔神终于感觉到了，无数不属于他本身的微小事物，在他体内游动，并且不断吞吃魔气。 　　原来冀谣仙君化身为病菌，竟叫大魔神也不知不觉沾染上！ 　　为此，她付出了吞吃魔气的代价，显然不想独活。 　　远处的神庭道仙君又一声大喝： 　　“入魔者死！” 　　律令雷霆不分冀谣仙君和白发大魔神，一起劈下。 　　这一回，终于让白发大魔神，灰飞烟灭。 　　远处的白玉石碑一闪，化为一个红袍道人，伸手握住了飞来的云中匙。 　　相隔甚远，他遥遥对一直在弹琴的先生，点点头。 　　而长盈界最后的陆地上，那位先生不慌不忙，弹出最后一个乐音，双手潇洒按在颤动的琴弦上。 　　等琴弦的颤音完全消失，他才呵呵一笑，转头道：“这样一来，对我等掌握长盈界的云中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了，是不是，少白？” 　　顶着另外两个童子嫉恨的目光，杜少白低着头，恭敬下拜。 　　他只能回：“是，先生计谋无双。” 第178章 　　“……是，先生计谋无双。” 　　通过紧急下载的去噪软件, 在排除了几乎完全把对话掩盖的各种噪音后, 这句话模糊不清地传出。 　　其他人, 包括曲忘生也是，还在分辨这句在说什么的时候, 夏炯突然以拳击掌，道：“啊！是小杜她弟弟！” 　　“嗯？”范益春只听到沙沙沙沙中有人说话，迷茫看他家老板, “这哪里听得出来是那个, 嗯, 是那个杜少白？” 　　夏炯反而比他更迷茫，“哪里听不出来, 这么明显！”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鸿雁金钟塔围观的叶蔺玉, 突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而其他人, 还沉浸在突然塞了一嘴大瓜的震惊感中, 完全反应不过来。 　　只有曲忘生，虽然他也听不出这模糊不清的声音到底是谁说话, 但既然师弟说是杜少白, 那肯定是杜少白了。 　　他思索片刻, 道：“既然杜少白在长盈界, 那长盈界鸿雁金钟塔废墟中的请仙兵法坛, 或许是他布置。” 　　“哦？”夏炯捏住下巴，“师兄会这么说，是因为布置法坛的人使用的, 是青华道惯常手法？” 　　“不止如此，”曲忘生道，“若是杜少白，哪怕青华道护山大阵已经几番更改，也是有可能拿走一个土豆的。” 　　现在青华山的请仙兵法坛，已经和整个护山大阵结合，灵气化雨成瀑后在山脚形成湖泊，而改造后的土豆就埋在湖底深处，长出的土豆藤宛若水草飘摇。 　　玩家，或者其他仙门的修士，动不了埋藏湖底的土豆，但以杜少白的天分和对青华道的熟悉，从监控不严的湖底摸走一个土豆，不是不可能。 　　曲忘生这么所，一双虹膜已然泛起碧光。 　　他捏指掐诀，几个动作下来，对自家师弟点点头，道：“湖底的土豆，确实少了一个。” 　　周围研究者顿时像是看活的猛犸象一样，看曲忘生。 　　这是什么术法？原理好想知道！ 　　而夏炯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 　　年轻掌门打了一个响指，道：“我发任务了，来个人去把小杜喊来。” 　　“任务给我给我！” 　　别人还没动，星鲸程序组里一群程序员就兴高采烈向外跑去。 　　夏炯见有人跑腿，又回头对其他在场的人道：“邴社长你准备回来。然后，我们先好好分析一下，刚才获得的情报。” 　　刚才获得的情报，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很复杂。 　　杜少白打伤杜渐时说的话，是直接剪进了《天侠》宣传片的，针对那一句“只拥有一片的力量，天膜才会如此脆弱无用”，玩家们在论坛上搞出了上百种解读。 　　在场众人对论坛上那些解读心知肚明，自然能意识到，长盈界那边，当是诱惑吴浩言叛变青华，联合魔神屠戮青华道满门的幕后黑手。 　　夏炯能感觉到身上泛凉。 　　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弹《十面埋伏》。 　　但如果用眼角悄悄瞥他师兄的话，会发现师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微微阖上了眼，完全不像是杀意快要按捺不住的模样，当真是一条好面瘫。 　　夏炯在心里调侃自家师兄，不想，下一秒，曲忘生突然抬眼，看向夏炯转过来的眼珠。 　　虽然曲忘生表情没有变化，眼里却向夏炯传递来一股探寻之意，似乎想问夏炯为何一直看他。 　　夏炯：“！” 　　年轻的掌门连忙转回视线，恢复正经，道：“那么大家觉得，这个幕后黑手，和支援长盈界的玉皇界神庭道，是什么关系？” 　　在杜少白之前，那个被周围人称为先生，一听就很装逼的人士，说的那句话，他们也全听到了。 　　不会有旁人对他们掌握长盈界云中匙有疑问，这个说法很有趣。现在长盈界只剩下解脱门、神庭道，和魔神三方——只能听到一些对话的青华道众人，并不知道方才发生在长盈界的战斗结果——长盈界的云中匙本来就掌握在解脱门手中，若是回到了解脱门手里，不至于让人说出这种话。 　　而魔神…… 　　魔神们为何要在意那些必然会被他们杀死的人的想法？ 　　大家一通分析，聪明人担当范益春一锤定音：“应该就是神庭道。” 　　曲忘生也点点头，道：“神庭玉皇，有且只有神庭道一个仙门，并且，神庭道修法圣虚静道。” 　　虚静道，这就和朱恭靖调查到的线索对上了。 　　“实际上，我们等个几天，看长盈界的云中匙最后落到谁手上，就能确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狄政委也插嘴道，“现在的重点是，如果确定幕后黑手是神庭道，我们要怎么应对。” 　　“唔……” 　　众人沉吟。 　　便在这时候，杜渐和张防微驾着遁光，伴随一团飞舞的落叶，飞进鸿雁金钟塔。 　　落地的杜渐，满身大汗，身上道袍背后湿透，袖子挽起到手肘，上面还有几道红痕。 　　张防微也一样，刚才这对师姐弟，应当是在练习对战。 　　练习中被喊来，两小知道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但杜渐没有像过去那样急躁，和张防微一起，先向夏炯和曲忘生稽首行礼，环顾一周，瞧见周围人看向她的奇怪目光，才问：“掌门，唤弟子何事？” 　　露出奇怪目光的大家都闭上了嘴。 　　夏炯轻咳两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完整说出来，并且手上已经暗中扣上了一个静心咒。 　　他说完，杜渐却未曾动容。 　　“即便他有苦衷，也并非他以怨报恩的理由。而他一次行为，也不足以洗去他过去所为。若有机会，我肯定会亲自对上他，但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杜渐冷静道，“掌门，长老，你们该如何对他，便如何对他，不必问过我。” 　　“不，今天这间事情还是不一样的，”夏炯道，“其实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弟弟真的对那日死去的门人们动手了，对上你，他似乎也留了手。小杜，我不是要洗白他啦，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保下他？” 　　杜渐皱眉。 　　少女问：“保下他……是何意？” 　　夏炯给她解释： 　　“如果真的是神庭道阴谋，为了揭穿阴谋，我们肯定是得让这份证据大白天下的。而我们一旦拿出这份证据，那个先生一定会怀疑到你弟弟身上，因为突然拿出这份证据的人是青华道，而你弟弟曾经是青华道门人。” 　　如果向他们透露这份情报的人不是杜少白，以那小屁孩之前的行为，夏炯是不介意坑他一坑的。 　　但如果杜少白是怀着当间谍的心投奔对面，并在关键时刻透露过来这样一份情报，那杜少白就是自己人了，不能坑啊！ 　　杜渐明白过来，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周围的蔚蓝星人看到这里，都觉得夏炯是在虐待儿童，哪有让未成年人自己做这种重要决定的？看这孩子，小小年纪，额头都出现皱纹了。 　　但杜渐只觉得感激。 　　她已经决定，她不会再如过去那样，满心复仇。但如果掌门把杜少白的事情瞒她，她自知她还是会心绪不宁。 　　但刚才知道杜少白可能是想当间谍这样的爆炸消息后，她心境只波动了一瞬，就重新平静下来。 　　无力败退于小自己几岁的弟弟面前，这件事宛若心魔，横亘在她胸中。 　　不管杜少白那边如何，只要他还活着，那她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修行。 　　张防微担忧地看着身边的小师姐，杜渐却是沉声道：“掌门觉得如何做最好，便如何做，我无异议。” 　　……这真是磋磨叫人成熟啊，夏炯想，抬头看向其他人。 　　他拍了拍手，让大家看向自己，道：“好，既然这样，那这幕后黑手的阴谋，我们是必须揭露的，但如果暴露出我们青华道，哪怕潜伏在那边的间谍不是小杜她弟弟而是别人，这个人也可能被我们牵连。接下来具体要怎么操作，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在场众人：“呃……” 　　这里的人，要不是程序员，要不是研究者，要不是游戏策划和美工，间谍和反间谍这种事，他们真的不太懂啊？ 　　在这群沉默的人中，有人举手。 　　“小夏同志，”举起手的狄政委道，“这个好办。” 　　所有人都看向突然出声的狄航生。 　　狄航生丝毫不畏惧旁人目光，侃侃而谈，道：“只要把证据交给别人，让别人发布，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而关于由谁来充当这个‘别人’，我的建议是观星台。观星台有公信力，因为对时空的掌握，在大家眼里，他们也拥有获得这份证据的渠道。加上观星台背后有圣人，祂的权威能为证据的真实性背书，是现在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大家一听，纷纷赞同。 　　“嘶！” 　　“不错哦？” 　　“我也这么觉得！” 　　“哇哦，”夏炯也惊讶看着狄航生，道，“原来库洛你不是只会COS魔法少女啊？” 　　COS魔法少女？ 　　能听懂这个词的蔚蓝星众人，纷纷以震惊目光看向气质斯文，但也有着军队里锻炼出来的健壮身材的狄航生，直接在他身上打上变态标签。 　　狄航生却是完全没有为自己辩白的想法，反而骄傲道：“那是当然，小夏同志，我好歹是个正经的政委啊。” 　　“我国政委要是都像你这样，哪怕是我都要感觉我国军队没救了。”夏炯吐槽。 　　然后他道：“就这么办，在证据发布前，这件事请大家保密，无论是这边，还是蔚蓝星的论坛上，都请不要说出去。还有，嗯，师兄——” 　　夏炯转头，欢快对曲忘生道：“陪我去拜见机圣吧。” 　　*** 　　绿鳞红鬓长龙穿梭于虚空中，将已然彻底破碎的长盈界抛在身后。 　　没过多久，这最后离开长盈界的一行人，就抵达玉皇界外。 　　还是先前那个打扮和那张脸的先生，笑着对手拿背云纹白玉镜的神庭道仙君说：“如此，我等就告辞了，替我向神皇问好。” 　　神庭道仙君闻言，拱手拜别。 　　先生转身招呼身着水田衣披风，修方寸道的小顾，让他把自己这行人带去另一个驻点。 　　不想，听到他招呼，小顾竟然闭眼沉神站在原地。 　　先生疑惑一挑眉，还没做什么，小顾就睁开了眼。 　　“先生，”这小子以他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语气道，“观星台发现我们在暗中夺取云中匙，并把这件事昭告三万诸天了！” 第179章 　　解脱门的文鸿文长老，正在燕京。 　　在马不停蹄安置好自家门人, 马不停蹄帮其他撤离到昆源界的仙门安置好他们的门人后, 文鸿又马不停蹄来看被安置在燕京的长盈界凡人。 　　等见到熟悉的人, 他双眼里粉光闪烁一下，用慈航道的术法给熟人瞬间做了透视检查, 确定没有变差而在好转，才欣慰道： 　　“你们看上去还不错。” 　　“文长老，你这样不行的, ”被他透视的熟人笑呵呵道, “燕京这边规定了, 无论是凡人还是上仙，都不能随便对别个用术法的。” 　　“哦？”文鸿敛去眼里粉光, 闻言一愣, 惊道, “燕京竟然会有这样的规定？” 　　话音刚落, 一道剑光从远至近，化为一个穿灰短打上杉, 头顶单髻束长长红绸的轩辕剑宫弟子。 　　他在两人身边落下, 看一眼文鸿这明显是个凡人的熟人, 又看一眼穿白短打但披法衣的文鸿, 视线来回转了一圈, 最后定在文鸿身上，问： 　　“刚才违规施术的人是？” 　　虽然这轩辕剑宫弟子问了违规施术的人是谁，但文鸿知道, 这年轻弟子应该能确定刚才施术的人是他。 　　文鸿感到丢脸，他好歹也是大仙门的长老。不过，哪怕丢脸，他还是承认道：“对不住，初入贵地不懂规矩，刚才是我。” 　　轩辕剑宫弟子：“没事，您用的什么术法？” 　　文鸿报上术法名字，却见这年轻弟子打量他两眼，突然问：“您有影门么？” 　　文鸿感觉自己像是乡下人进城，只能茫然道：“嗯？什么影门？” 　　“哈哈，”他的熟人笑道，“文长老你连这个都不晓得？听说在昆源界的上仙那里，这个影门可流行了，好像和咱们凡人用的头盔是类似的东西，但上仙的影门用处更多呢。” 　　“哦，原来是这个，”以为自己真变成了乡下人的文鸿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我就在青华道那边，给他们研究这头盔，虽然不知道逍遥道的人为什么要来做慈航道法宝，但那些仙兵的思路很有趣，甚至能说，填补了慈航道缺失的一些……咳咳。” 　　发现自己一说起青华道那个实验室里的事，又没完没了的文鸿轻咳一声，尴尬转口道：“所以青华道还做出了修士能用的？我倒真没注意，这位轩辕剑宫的小友，你要那影门作甚？” 　　轩辕剑宫弟子道：“哦，我要给您开罚单。” 　　文鸿：“？” 　　片刻，文鸿带着他的熟人，跟着那个轩辕剑宫弟子，走进燕京城里坊市的一间铺子。 　　铺子里一个明隐道的弟子迎上来，打量这一行三人一眼，没有在意文鸿熟人一介凡人，竟然敢进入上仙坊市，只带殷切笑容看向文鸿。 　　他问：“解脱门的前辈是来买影门的？” 　　文鸿点点头。 　　“前辈应该是解脱门的文长老吧？听说解脱门已经决定定居青华山那边的新城了？”明隐道修士笑道，“青华道也邀请我们去新城那边开店呢，以后就是邻居了。” 　　“青华道竟然还邀请你们过去开店么？”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文鸿，十分惊讶。 　　“那是啊，青华道夏掌门很大气，”明隐道修士道，“影门和凡人的头盔，都是应该保密做法的，但他们还是公开给我们了。还找到了利用虚灵珠的方法，哎，要不是我家仙门现在抽不开人手来这边，他们现在大概都跑过来看了。” 　　这么说的明隐道修士，虽然面上在笑，但眼里却透出几分忧虑。 　　很显然，这位明隐道修士的故乡，情况恐怕不比长盈界好到哪里去。 　　文鸿顿时跟着心有戚戚。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明隐道修士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继续道，“看在咱们以后是邻居的份上，我做主，店里大部分影门都给文长老你打九折如何？对了，解脱门的道友们都还没配上影门吧？这法宝现在在昆源界可是很有用的，别的不说，买东西是真方便，文长老您看，要不要一次给解脱门的道友都配上？要是都在我这儿买，我可以……嗯，七折半，我最高能做主到七折半。” 　　“我先看看。”文鸿道。 　　明隐道修士闻言招招手，货架上各个款式的影门，就流水宴一般，自动排队飞来，好叫文鸿观赏。 　　这一下可叫文长老大开眼界，这些影门有戒指模样的，有手镯模样的，有花簪头面模样的，还有一团云絮能跟着主人跑的，甚至干脆是只活的灵兽，很有逍遥道神农道的风格。 　　不过文鸿这样稳重的性格，当然是只选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影门戒指，付灵珠后当即用神识认了主，好让一直等在边上的轩辕剑宫弟子，把罚单打到他影门上。 　　“等你回到青华山，把灵珠打到影门上，点进我发给你的罚单，你就能交罚款了。” 　　轩辕剑宫弟子道，又给他的影门发来一本书。 　　“这是《城市中修士施术管理条例3.2.2》，虽然目前只暂时在燕京这边试行，但很快也会在青华道那边的新城推行了，前辈您可以先看看。这样，告辞。” 　　“辛苦，慢走。”文鸿道，便见这位轩辕剑宫弟子，身化剑光飞遁离去。 　　他们已经离开了卖影门的铺子，轩辕剑宫弟子一走，文鸿的熟人就突然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熟人就差满地打滚，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天好些修士因为施术要交罚款但没影门，被轩辕剑宫的上仙们领到这家铺子来，哈哈哈哈哈哈！” 　　“嗯？”文鸿不禁回头看站铺子，惊讶问，“这家铺子有问题？” 　　“比其他影门铺子的影门，哪怕打折后，也要贵一些吧？因为……那些仙兵老爷是这么和上仙老爷们建议来着，这家铺子的上仙老爷是轩辕剑宫指定合作商，虽然不知道质量是不是更好，但加上这个名头，贵也有贵的道理了。” 　　“……什么玩意儿？！”文鸿惊了。 　　他在实验室里，也接触过不少青华仙兵，为何他不知道这些仙兵还擅长坑名拐骗？ 　　至今还以为自己被拉进脑机接口项目组，是因为那位胖乎乎教授搞错人的文鸿想。 　　不管如何，影门戒指已经用上，没有退货的道理，就是回去要和其他门人说，别在这家买影门。 　　文鸿纠结片刻，放过了这件事，和他熟人一起漫步坊市中。 　　燕京的街道崭新，街道两边的房屋也崭新，走在街道上，凡人们的衣着一样崭新。 　　崭新带来了不一样的精神气，看着就让文鸿舒服。 　　按理说凡人不能进修士坊市，但如今在燕京，似乎没这条规矩了。哪怕其他凡人不像文鸿熟人这样有修士陪伴旁侧，他们也能自在行走，不会被修士驱赶。 　　“毕竟上仙们的宝贝们，好些我们也能勉强用了。”熟人道，“大部分活计赚的是贡献值，但也有几个人撞大运，赚到灵珠，可以买坊市里的宝贝。” 　　“竟然还能赚到灵珠，”文鸿深思道，“听上去很不错啊。” 　　“那是，”熟人骄傲笑道，“有一个撞大运的家伙，就是我儿子！他赚到了一枚普灵珠呢！” 　　一枚普灵珠而已，在修士坊市里只能买点杂草了。 　　一般修士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会直接发出嗤笑，但文鸿却是讶然后也笑起来，夸道：“你儿子真是了不起！” 　　“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话引起旁边路过修士的疑惑目光。 　　文鸿并不在意。 　　曾经的长盈界，修士与凡人的隔阂，比过去的昆源界还深。 　　而且，初期因为战况不利，长盈仙盟放弃了很多凡人，中后期勉强支撑时，又因为慈航道的攻击术法很容易造成波及和传染……间接死在他们手上的凡人数量，不多，但也不少。 　　但在那种境地下，那种修士都开始感到麻木的情况下，还有许多凡人，和他们一样，在麻木中挣扎求生。 　　最后，长盈界的修士和凡人，成为了战友。 　　文鸿对熟人道：“那一战之后，我意识到，我等修士和你们，其实并无区别。所以青华道接走你们安置燕京时，我还担心你们还会被安排继续过曾经那样的日子。好在现在看来，青华道的夏掌门，是个有大智慧的，他找到的这个方法，或许能真正改变凡人的处境。” 　　“是啊，虽然我不认识青华道的掌门，但青华道的仙兵老爷们可有趣了。”熟人笑道，“其实大家并不能这么快振作起来，但那些仙兵老爷……哈哈哈哈哈，他们很厉害，让大家也能开心起来了。本地人也接纳了我们，因为大家的经历都是一样的嘛。” 　　“经历是一样的，”文鸿不禁点点头，“这句话没错。” 　　“仙兵老爷还带大家喊号子呢！为了更好的昆源，为了更好的燕京！”熟人连眼角的皱纹都盛满了温柔笑意，“真好啊，长老，虽然他们描述的未来，只有梦里才会出现，但听他们说了后，我也会忍不住想，昆源以后大概会真的变成那样……”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眼角的皱褶里，笑意散去，却盈满了更多温柔。 　　“……文长老，你说，长盈以后，能不能也变成那样？” 　　长盈，才是他们的故乡啊。 　　“……” 　　文鸿突然沉默。 　　自前日起，他就没能再得到长盈界的消息，而前日那最后一道消息，是掌门告诉他，除她以外，全部不愿离开长盈的解脱门弟子，都已阵亡。 　　“……吾解脱门的掌门，冀谣仙君，还在长盈界奋战呢。”他勉强笑道，“放心，迟早有一日，我们可以——” 　　文鸿刚买的影门戒指，突然响了一声，打断文鸿的话。 　　他神识探入，发现是这影门戒指收到了一条来自什么运营商星鲸的消息。 　　看着这条新消息，文鸿突然没了声音。 　　而熟人收拾好思乡之情，重新翘起嘴角，转头对文鸿道：“文长老，你还没见过我新家吧？接下来不如——” 　　转过头的熟人看清文鸿表情，不禁震悚住嘴。 　　他一直尊敬的解脱门文长老，此刻一脸悲伤夹杂恍惚震惊和出离愤怒的狰狞。 　　熟人愣愣和文鸿对视，片刻，年过百岁，中年人模样的文鸿，当着他的面，睁着眼潸然泪下。 第180章 　　玉皇界。 　　神庭道主人霍然睁开眼。 　　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形就已经从殿中消失, 须臾, 一方色泽暖黄, 泛着温润灵光，方圆有玉皇界一半大, 背面九龙虬结扭交的玉玺，出现在玉皇界上空。 　　同一时刻，虚空中四面八方, 已经有无数光芒跨越光年计数的距离, 来到玉皇界前。 　　最先赶到的, 是一轮熊熊燃烧的火红巨日，一出现便暴喝： 　　“周烨赫！” 　　火红巨日中传出的, 是一高昂如鸟鸣的女声。 　　这位大日道的仙君似是怒极, 伴随暴喝, 火红巨日温度迅速上升, 先变成明黄，最后又透出了一点点白。 　　过于靠近的极致高温, 让下方昆源界内, 不少地方突然着火。 　　更多仙君紧随其后赶来, 有看上去如一团藤蔓般的逍遥道仙君, 有身体完全由机械组成的东钟道仙君, 有化身为剑的四方道仙君，亦有是一副虚实变幻画卷的风雨道仙君，是普普通通手持一册书卷而来的太学道仙君, 是一枚古朴铜钱模样的明隐道仙君…… 　　仙君们从四面八方而来，齐声喝问： 　　“周烨赫！ 　　“七圣二祖在上！ 　　“观星台指你神庭道勾连魔神引入大劫强夺各界云中匙！ 　　“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众仙君的喝声，在这没有空气的虚空中，层层回响。甚至，以玉皇界为中心，相隔甚远的许多诸天界，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无论是正在和妖魔人魔战斗，还是正仓皇逃离，都听到了这直接回响于脑中的质问。 　　大半个三万诸天的人动作一致，惊诧抬头，化身为九龙玉玺的神庭道主人周烨赫，却只是呵呵一笑。 　　他笑完，并不在意有太学道仙君，将他声音扩大到半个三万诸天能听见，冷淡道： 　　“朕早说了，纵横道那种小手段，上不得台面。” 　　*** 　　“陛下怎么能这么说！” 　　被小顾以方寸道手段藏匿在虚空中的先生一行里，那一直看不惯杜少白的童子，听到神庭道主人的话，满脸不敢相信，“先生您一直为陛下奔走，说服其他诸天界的人加入咱们的大业，劳苦功高，甚至去魔神那边当说客的，也是先生您！陛下怎么能这么说！” 　　“闭嘴。”维持众人隐匿的小顾道。 　　小顾只有元婴境界，这方虚空如今不知道来了多少位大佬，他要藏下这么多人并不容易。 　　虽然方寸道的仙君好像没有赶来，而是都去了观星台，但小顾也不敢大意。 　　“呵。”一直万事尽在掌握的先生，此刻也板着脸。 　　他捏了个隔音术，才道：“让魔神为先锋，使得其他诸天界混乱，再打着为皇子复仇，支援他界的旗号，便可趁其混乱夺取云中匙。我的计策并没有问题，可一旦暴露，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目的是云中匙的情况下，就没有用了。陛下说上不得台面，并没有错。” 　　先生说到这里，顿了顿，难得皱起眉，似是自言自语，有似是向在场其他人提问，道： 　　“讲到底，为何会被观星台发现？” 　　神庭道的仙君，早已在各界仙君到来前，就拿着背云纹白玉镜进入玉皇界，这藏匿虚空的一行，就先生并小顾，再加上杜少白等三个童子。 　　听到先生这么问，跟随先生许久了的两个童子先陷入思考；至于杜少白，他低着头，双手拢在袖中，沉默不敢在旁人说话前说话；而小顾再带着一行人退远，到了一个他觉得安全的距离，才道： 　　“先生，诸天间一直这个说法，观星台的嫡系方寸道修士，可能有测算之能。” 　　“是有这说法，但若是测算，何不在我等开始为这个计划动作时测算出？”先生拧起的眉头松不下来，“若是测算，在我等以这般手法取到第一枚云中匙时，也该测算出了，为何偏偏是今日？今日的大动作，只有取走了长盈的云中匙……难道是长盈那里，出了什么疏漏？”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开始回忆长盈界内，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杜少白拢在袖中的右手，握住了戴在左手臂膀上的一枚臂环。这臂环光洁如冰，透明如冰，不见一丝杂色，握住就冻得杜少白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这股寒意环住杜少白的神识，强行稳定住了他的心跳，同时僵住他的表情。 　　“先生说的没错，”他立刻道，首先给先生拍了一句马屁，“若观星台是因为测算得知此事，那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但观星台是在长盈云中匙被我们取得后，才获知这件事，这说明，定是长盈界出了变故。” 　　“长盈界出了变故……” 　　“要说长盈界和以前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你被先生选为随侍了吧，杜师弟！” 　　一个童子从杜少白这句话里想到什么，立刻指着他道。 　　“这……” 　　杜少白一愣，仿佛完全没料想竟然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慌张抬头想看先生，但动作又顿住，然后咬咬牙，直接对着先生跪在地上。 　　他没有求饶，只砰砰砰对着先生，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先生道，“少白你先起来。” 　　“请先生听我说一句！”杜少白等先生开口后，才抬头道，“我觉得……我觉得，慈航道修士向来以很难真正杀死著称，或许，或许，冀谣仙君先前并没有完全死去，所以发现了我们？” 　　“你想怪昭阳仙君的律令雷霆放水了吗！”另一童子下意识就堵住杜少白后路。 　　“闭嘴。”不耐烦听这些小孩争端的小顾喝道。 　　“少白啊，你这倒是太想当然了，”先生道，“不过我是知道你一片忠心的，先起来吧。” 　　杜少白沉默，并没有起身。 　　先生这句知道忠心的话，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见杜少白不起，他也没有多劝，而是视线透过小顾的遮蔽，继续看他的皇帝，神庭道主人那边。 　　*** 　　周烨赫道：“没错，是朕。” 　　虚空群星闪烁的光辉，仿佛都在此刻停滞了一息。 　　下一刻，在场全部仙君，陡然爆发。 　　术法灵光几乎将这片虚空照得宛若仙宫，却没有对周烨赫造成任何伤害。 　　九龙玉玺上虬结扭交的九龙里，一只龙扭动着抬起头来，吐出口中含着的金珠。 　　远看这金珠极小，但以九龙玉玺这覆盖玉皇界一半天空的大小，金珠一吐少说也是一个卫星。金珠上面，是和神庭道几个仙君化身石碑类似的密密麻麻文字，但不等人看清，金珠上的文字就几乎全熄灭，只留下一条—— 　　吐出金珠的九龙之一，以周烨赫的声音念出金珠上的字： 　　“凡朕所在，既是王土！ 　　“王土之内，严禁暴行！” 　　话音一落，众仙君的攻击，竟然直接消失。 　　“什么？” 　　“怎会？” 　　有人惊讶，也有人提剑来战。 　　是一位四方道仙君，一剑劈下，暴喝道：“与魔神勾结者，死！” 　　却见九龙玉玺上，另有一条龙吐出金珠，道：“此为恶法，赦！” 　　法圣门下，相同境界者若因为坚持不同的律法，便只能以实力来一场硬碰硬，而实力不说，战力上，四方道比虚静道更强，这位四方道仙君，完全不虚。 　　可他挥剑之时，却感觉到，加持在他剑上的律令之力，竟然完全消失了。 　　周烨赫以相同的境界，赦除了他坚持的法律？ 　　这怎么可能？！ 　　四方道仙君心惊，又听到周烨赫喝道：“知恶法，行恶法，死。” 　　无需雷霆落下，四方道仙君刚想说喝出应对之术，就感到手中长剑竟然一阵震动，竟然想从他手中脱出，并无端出现了一道裂痕。 　　好悬身后的慈航道仙君一个术法打在他身上，当即将他恢复原状。 　　但这位四方道仙君已是心有余悸。 　　他所在诸天界的战况并不好，要是死在这里，那自家恐怕会…… 　　四方道仙君抬眼看，见在场上千仙君，无一人攻击奏效。 　　九龙玉玺上的九条扭交长龙，甚至只有四条，吐出了金珠，和仙君们交战。 　　四方道仙君按住手中长剑的裂痕，不敢置信道：“……你不是羽化成仙的境界，你已经太上了！” 　　“太上？呵，远远不止。”周烨赫道。 　　这句话，让发现自己根本打不到他的众仙君停了下来。 　　“朕可不是你们这些脑筋僵死，一心向圣人的蠢货，”周烨赫轻蔑道，“朕就从没指望，和你们一样蠢的七圣二祖能解决大劫。” 　　“你竟敢侮辱圣尊！” 　　“你修行的功法，也是法圣所传啊！” 　　“那又如何？”周烨赫道，“我学这修行，不过是它能贯彻朕意，能为朕所用。而今你等所持的云中匙，也能为朕所用，所以朕会去一一取到手里。 　　“之前还要等你们挣扎败退才能取，而今你们竟然已明白朕的意思，那就把云中匙交上来吧！” 　　“你取云中匙有何用？”一太学道的仙君冷静问，“为了取云中匙，就能将魔神带入三万诸天，就能让三万诸天生灵涂炭？” 　　“啧。”周烨赫不耐烦地发出轻音。 　　“大劫已至，朕不杀他们，他们难道又能活下去？而朕作为玉皇，要带领朕的臣民渡过大劫，又有何问题？” 　　“你什么意思！只有你和你的臣民才堪活吗？” 　　“那是当然！” 　　周烨赫大声道： 　　“只要顺服于朕，是朕臣民，朕自然保他活命！只要拜朕为帝，是朕臣民，朕自然保他活命！只要听从朕令，是朕臣民，朕自然保他活命！即便是你等蠢货，只要遵从这三条，朕也会保你活命…… 　　“所以，交出云中匙，或者纳命来！” 第181章 　　昆源界。 　　因为与玉皇界相隔甚远，昆源界这边, 本来察觉不出玉皇界突然开始的大战。 　　但, 就在不久之前, 所有赶潮流买影门法宝的、并在燕京、青华山，还有花灵珠开通了公司路由器的飞云教、轩辕剑宫周边的, 昆源界修士，都接收到来自网络运营商星鲸的推送。 　　【星鲸：震惊！点击就看神庭道阴谋暴露，玉皇界被众仙君围攻！】 　　手机……咳咳, 是影门能收到星鲸信号的修士们：“？” 　　这群完全没得到前情提示的昆源界修士一脸懵逼。 　　不过, 他们哪里见过蔚蓝星这种充满煽动性的震惊体标题, 即便对标题描述的内容不明所以，大部分修士还是点进去了。 　　然后, 他们进入一个下载页面, 要求他们下载一个名为【皮皮虾我们走】的视频应用。 　　影门对于现在的昆源界修士来说, 虽然可以用来与人千里传音, 但他们更习惯自己捏个传讯术，虽然可以用来转账付钱, 但因为需要信号才能使用, 所以除了进城外, 他们很少用它这功能。 　　是潮流没错, 但更多是作为游戏机一样的存在。 　　地位大抵便是买《塞尔达传说》送switch的那个switch吧。 　　壬天堂你别搞错了, 如果不是想玩《塞尔达传说》谁买你家switch啦！ 　　于是他们边疑惑何谓视频应用，疑惑皮皮虾是何虾，边点击了下载。 　　……如果是在蔚蓝星, 大部分人在看到新页面需要下载APP后，恐怕会直接判断这是个垃圾骚扰广告，然后干脆点×了。但昆源界修士没遭遇过这种套路，一点疑心都没有。 　　就见已经遍布十几个游戏应用的影门桌面上，又出现一个应用。 　　这些修士用神识点进去，就像掉入一扇阴影之门中。 　　——正是因为这种坠入感，虽然青华道称这个法宝名为手机，但形成潮流后，修士们更习惯叫这个法宝影门。 　　坠入影门中的修士并不惊慌，直到他们看清眼前的一切。 　　*** 　　发出宣言的九龙玉玺，九条龙首都张开嘴，吐出口中金珠。 　　这些金珠在虚空中发出宛若皓日的光辉。即便是几个大日道仙君所化身的太阳，都被这光辉压制了下去。且和大日道仙君放出的亮光不一样的是，九龙玉玺放出的光亮并不刺眼，哪怕盯着看，最多也就留一点眼泪。 　　仙君们没还未动作，就听到九龙玉玺下方的玉皇界内，竟然传出一声又一声的高呼。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蔚蓝星的古代皇朝中，万岁是对一个皇帝很常见的尊称，但在三万诸天，即便是修士所知的可考证历史，也就两千多年，对于两千多年前的历史，三万诸天人混沌不知，只知道是七圣二祖出现后，才有了这方天地。 　　因为有着切实的仙人，民间反而不见和蔚蓝星类似的八千岁彭祖传说。 　　能活八千岁，那甚至不是仙人了。 　　是圣人。 　　故而万岁一词，从不见形容凡间天子，毕竟这对于上仙而来，是很大的僭越。 　　甚至，对于没有成仙的修士来说，使用万岁一词，同样是僭越。 　　倒是对于可以用这个词的仙人来说，寿命是最不需要在意的一点，即便听后辈如此称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正是如此，哪怕这个词有指代仙人的意思，真正会使用它的人也很少。 　　众仙君，以及看直播的众修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吾皇万岁的说法。 　　要问他们有什么感觉…… 　　……如此赤裸而直白的野心，当真把众仙君给震到了。 　　众仙君顿时明白过来，质问神庭道主人为何能牺牲其他诸天界的生灵换取他玉皇界一界活下来，根本是无用功！ 　　如果周烨赫不是境界远远高出在场所有仙君，那在场的仙君，哪怕拼得自己身死道消，也要拉他一起死。 　　可偏偏，偏偏在场仙君们，连周烨赫到底是个什么境界，都看不出来！ 　　“太上……” 　　“还是御庭？” 　　“如果是太上境界，说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让自己一段时间内不飞升，那不是没可能。可不飞升，他接下来要如何修行到御庭境界？典籍中描述过的太上仙君威能，也无法压制如此多的羽客仙君啊！” 　　众仙君神识交流，虚空中却传来周烨赫的冷笑声。 　　他道：“选好了吗？” 　　气氛一滞。 　　众仙君都没有说话。 　　自爆也无法拉着神庭道主人去死的话，他们需要考虑的，就太多了。 　　在场的仙君里，不是每一个背后都有大仙门要养，可哪怕有无门无派的散修，但在妖灾魔潮入侵下，也是庇护一方诸天界的存在，决不能轻易丧命于此。 　　如果打不过，只能撤退了。 　　似乎是猜到众仙君的想法，九龙玉玺摇身一变，变回身穿帝皇朝服的周烨赫。 　　这么一变身，下方玉皇界里的尖叫声，竟然差点冲破云霄。 　　“陛下！” 　　“陛下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见过这等阵仗的众仙君一个个闪身要离去，却看到遮掩玉皇的云雾散去，露出下方的大陆来。 　　之前因为大日道仙君到来而燃起的火焰早已熄灭，甚至没造成什么损失。 　　毕竟，玉皇界可是全三万诸天里，连一个凡人都没有的诸天界。 　　玉皇界曾经不叫玉皇界，神庭道也不叫神庭道，是周烨赫掌握这一界权力后，驱逐凡人，收纳各道派修士，六百多年来，一日一日将它改造成这个模样。 　　这件事众仙君都知道，但因为玉皇界拒绝不愿加入他们的他界修士进入玉皇界，对于玉皇界的变化，他们也不完全清楚。 　　据说玉皇界将脚下人们的大陆都完全改造了，每个道派被限制在一个地方，没有进出资格的修士不能自由行走，至于什么城池的城门有九叠，即便是修士，也被严格分成了九种等级，不能随便逾越的故事，连其他诸天界的凡间天子，都有过听说。 　　甚至羡慕过。 　　周烨赫在修行前，是凡人帝王，因为他修成仙君后直接叛门，强夺掌门之位，三万诸天才出现不许天子修行的潜规则。 　　神庭道的主人，在三万诸天也是个传说。 　　可大家都没听说过，玉皇界竟然将自己的大陆，改造成了一座九层高塔？！ 　　每一层都有山川有河流，也有城池有村落。众仙君看得惊疑，就看到这九层高塔除了顶层外，都飞出一个仙君。 　　神庭道有九个仙君，所以在三万诸天的大仙门中，也是可算作前三的大仙门。但因为其闭锁，神庭道在三万诸天并没有什么影响力。 　　过去仙君们不以为意，此刻却深感不好。 　　因为这八个新出现的仙君，手上各持有一枚模样各不同的…… 　　云中匙。 　　“既然不打算臣服于朕……”周烨赫道，“难道你们认为玉皇界是你们想走就能走的地吗？” 　　他话音落，另外八个仙君已然化身白玉石碑，一起朗声道： 　　“王土之内，非五品以上官员，禁止飞遁！ 　　“王土之内，严禁方寸道修士挪移！ 　　“汝等皆为谋逆，放下武器！ 　　“汝等皆为谋逆，束手就擒！ 　　“汝等皆为谋逆—— 　　“死！” 　　*** 　　“哇靠！今天也要给星鲸的特效打一百分！” 　　“星鲸到底什么时候拍动画电影？对了，我说的电影不是那种又用以前的游戏CG剪切一下就放出来的电影哦。” 　　“这个神庭道主人是新BOSS吗？好中二哦。” 　　“不仅中二还好装逼。” 　　“呵呵，再中二再装逼又怎么样，BOSS强就行了！” 　　“不觉得人家挺帅的吗？” 　　“那些仙君全无还手之力，他算得上目前剧情里的最强吧！” 　　“只要愿意加入就保人活下来，我觉得这条件还不错的，比很多BOSS好多了已经。” 　　“那是仙君愿意加入才能活下来，普通人哪怕愿意这BOSS也不会收吧。” 　　“等等——” 　　“这画面！” 　　“是艾恩葛朗特①啊！” 　　“星鲸抄刀剑神域石锤了！” 　　“既然是BOSS的地盘，这个艾恩葛朗特会不会变成副本啊？如果是副本，那我真的想来刷一下！” 　　投影出的屏幕上，蔚蓝星观众们事不关己的弹幕纷纷扬扬。 　　因为直播是借用的观星台的渠道，所以青华山上的知情人，都在鸿雁金钟塔的大厅里看前方直播。 　　夏炯挤在最前方，看着看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拧着眉露出一个不舒服的表情，道：“我最讨厌这种控制欲太强的人了！” 　　在长盈界彻底破灭前，就被回收的邴临却道：“比起一盘散沙的仙君们，反而是这样的野心家和他的组织更有执行力。” 　　“没错，对于一个组织而言，组织成员的执行力的快慢和质量，就是组织的实力。”狄政委也赞同，“对于三万诸天而言，大小仙门其实是仙界深入到凡间的松散基层，互相甚至没什么联络，和玉皇界这样彻底完成了中央集权的修士国家没法比啊。” 　　“哎……”夏炯挑起眉。 　　他想说什么，突然感到坐在身边的师兄，突然起身。 　　夏炯看过去，见到曲忘生满面苍白。 　　鹤氅道人的视线，从直播里那些身死道消直接散成灵气的仙君们身上移开，不敢再看。 　　“抱歉。”他低声道，身形直接从大厅里消失。 　　“糟糕，师兄的晕血症……等等这根本没血啊？” 　　夏炯先是一慌，接着反应过来，不禁吐槽。 　　但话是这么说，年轻掌门还是不放心地直接起身，要追着曲忘生离开。 　　但他刚转身，又听到身后直播里在惊呼： 　　“冲霄界的天镜君……不，应劫之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第182章 　　夏炯回头看了一眼，见整个直播屏幕, 都被突如其来的红光笼罩, 少许边缘的阴影, 竟然闪烁起了宛若上个世纪的电视在信号不好时会出现的扭曲条纹，似乎隐藏暗处进行观测的观星台, 也受到了某个突然来到者的影响。 　　如此一来，哪怕是不理解应劫之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蔚蓝星人，一时间也感受到这位大佬出场时的声势浩大。 　　不管是三万诸天, 还是蔚蓝星上, 都有无数人凝神望去, 但夏炯只瞥了那么一眼，便毫不留恋地追着曲忘生离去。 　　师兄应该在…… 　　当然还是在掌门房隔壁的静室里。 　　这间静室早已成为青华山上下皆知的曲长老居所, 也是过去的青华门人都不在, 而张防微无暇关注这种小事, 才没人觉得疑惑, 疑惑为什么在碧霄宫已经扩张到半座朴阳峰的时候，按规格应该能在碧霄宫里有自己院子的曲长老, 怎么还和掌门住一个院子里？ 　　总不可能是因为守拙峰夕露殿已经被夏掌门变成变成青华农业合作社吧？ 　　幕后黑手夏炯已经来到房门前, 摘下眼镜后, 他眸里泛起紫色的光晕, 能看到整间静室都已经布置上了隔音术。 　　显然, 想响上次那样站在门口就能和静室里的师兄说话，不可能了。 　　不过，要是下了隔音术后, 外面的人便如何也没法和隔音术内的修士交流，那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隔音术里的修士恐怕会一无所知地白给。三万诸天对术法和符箓的研究还是很成熟的，如这种静室里能关闭开启的隔音符箓，会有一个“门铃”。 　　夏炯捏起法诀，淡紫灵光打在门上。 　　门上一个符箓闪烁了一下，表示已经无声息地提醒了静室主人一次。 　　但夏炯等了一分钟，不见门内返回半点动静。 　　于是他又按了一次“门铃”。 　　结果依旧，夏炯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 　　门内的曲忘生，因为晕血症，已经浑噩不知往昔，哪怕隔音符箓两次引动他神识，他依然毫无察觉。 　　他仿佛在半梦半醒间，无形的神魂受到什么牵引，如一抹浊气，不由自主地就向下。 　　在五颜六色焕发彩虹般光亮、在色彩甚至超过人认知极限中的爆炸烟花中，向下坠落，坠落进虚空之暗，坠落到本该是无底之谷的虚空之暗底部。 　　不久前曾在观星台聊天室里目睹一次的机圣化身，那名真界星海的幻境，浮现于祂面前。 　　祂便突兀地笑了。 　　祂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在观星台见过类似的景色，并且当时对其漠不关心，祂甚至不记得什么是观星台，只痴迷地遥望那片安宁的星海良久，至少一些嘈杂的吵闹“声”将祂的注意拉回。 　　那是毁灭的“声音”，无休无止的杀意瞬间回归了祂的心灵。祂不再向下俯视星海，转为向上抬头。 　　整个虚空之暗都被祂这个抬头的动作惊醒了，暗红的魔气像是水一样沸腾起来，转瞬就将自己的体积扩大了两三倍，并且所有奋战在虚空和三万诸天里的魔神妖魔人魔，都感觉到自己体内，无形的劫力在膨胀。 　　三万诸天里，所有和妖魔人魔奋战的修士与凡人，恍惚都看到面前敌人的红眼突然亮得灼目。 　　但尚未等妖魔人魔利用这股力量做什么，与虚空之暗相对的，环绕虚空顶部那一亮圆的九座仙宫，突然齐齐发亮。 　　那光芒像是千万根钢针，一起刺向了这刚膨胀起来的不可名状之物，尚未发出一道真正污秽之言的虚空之暗，就像一个被刺破的水袋一样，重新瘪了下去。 　　三万诸天里，妖魔人魔刚亮起的红眼转瞬黯淡。 　　而虚空之暗中，刚兴奋起来的魔神大魔神们，都瞪着通红的眼睛不明所以。但下一刻他们看到了，虚空之暗虽然瘪了下去，但刚刚膨胀生出的暗红魔气并未完全消失。 　　这些魔气残留在虚空之中，逐渐收拢，仿若暗红的浓云，但更像是虚空之暗向着上方仙界伸出的无数臃肿触手，淌着脓汁，长着鼓胀的赘疣。 　　“是祂！” 　　“是祂！” 　　“就是祂！” 　　魔神大魔神欢呼着，意识到什么。 　　但带来这些变化的祂，一瞬将全三万诸天收纳“眼”底，在亿亿万的毁灭中，找到了此刻最嘈杂的一处。 　　于是祂离开了虚空之暗，降临下去。 　　*** 　　玉皇界外。 　　突然到来的天镜君，冠以应劫之子名号的人物，出现时，竟然还是个人模样。 　　得获七圣封号天镜的她，本和神农道的濯清君，方寸道的零离君，东钟道的丹流君等等一样，是大日道年轻一代的天赐之才，被期待以大日之身飞升，成为墨圣的助手，伴随祂一起照耀诸天。 　　但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天镜君，双眼绯红，苍白长发向上飘起，颜色较深的皮肤上金纹流淌，身上只披了一件仿若由纯粹黄金编织成的纯色法衣，双手将一面脸盆大的圆镜捧在胸前。 　　便是这面圆镜，以不祥的暗红，照耀这片虚空。 　　而在她出现的一刹那，周烨赫以化身维持的“王土”，便分崩离析。 　　虽然不明白已经是应劫之子的天镜君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早就准备好救人了的观星台众仙君，突然齐齐出手，点点银光如星子闪烁，破开虚空，将幸存的仙君们，全部拉走。 　　他们消失的同时，天镜君已经将胸前的红镜偏转一度角，似要动手。 　　并非毫无动作的周烨赫已经变回了九龙玉玺的化身模样，不比先前应对众仙君攻击时的悠然，这回他一出手，便是九个龙头齐齐张嘴吐出了金珠。 　　九个龙头里有八个，同时说出了八个不同的词： 　　“魔化（日爆、亮光、暗光、升温、膨胀、火焰、死亡）！” 　　而最后一个龙头紧随其后喝道： 　　“禁！！！” 　　玉皇界内，另外八个仙君快慢不一，但也只差毫秒地跟着喝道： 　　“禁！！！” 　　玉皇界内，上千万修士认同周烨赫言出法随，于是无形的“王土”再度铺张开，天镜君手里，刚要亮起的红镜，暗红光尚未盈满溢出，又忽然降了下去。 　　甚至，连天镜君本人，都仿若懵住，裸露皮肤上流动的金纹滞了一滞。 　　……这周烨赫，甚至连天劫之子都能压制住吗？ 　　远处观看的方寸道仙君们一边为后方直播，一边惊疑不定时，九龙玉玺上的九个龙头，动作一致地皱起眉。 　　周烨赫的九张嘴一起说道：“……太弱了。” 　　全三万诸天：“……” 　　面对应劫之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神庭道主人，竟然恐怖如斯？！ 　　连蔚蓝星的弹幕网站上，观众们也纷纷表示抗议。 　　“卧槽这BOOS这装逼闪瞎我眼！” 　　“太过了太过了！星鲸你们这段剧情的策划是谁写的？懂不懂装逼装过头就是油了啊！” 　　“真真是一股王八之气糊我脸上！” 　　“各大逼王甘拜下风！纷纷认领装逼界第二！” 　　不知道另一个宇宙小虫子们的想法，周烨赫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应劫之子是七圣二祖齐出也难以奈何的存在，周烨赫虽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理智上还是知道，他并非七圣二祖的对手，如今揪住这个机会抢夺云中匙，也是看七圣二祖都无法插手罢了。 　　正是因为他这份与野心匹配的理智，他才能忍耐下那么多人的欺辱，才能一步一步走上这神庭道主人的位置，才能探寻到七圣二祖，乃至隐藏在整个三万诸天背后的秘密—— 　　所以他明白，哪怕他刚才出了全力，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地拦下应劫之子一击。 　　但周烨赫拦下了。 　　毫发无伤地拦下了。 　　“……真的太弱了，”九个龙头从各个角度打量似乎还未清醒的天镜君，慢慢道，“你，是个假货吧。” 　　刚消化完周烨赫能拦下天劫之子这一事实的三万诸天众：“……” 　　什么？！ 　　不给观众们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间，意识到眼前的应劫之子只是假货的周烨赫，悍然出手。 　　他需要魔神成为他玉皇界谋夺其他诸天界云中匙的先锋军，不需要魔神真的夺走其他诸天界的云中匙，还将其毁灭！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天镜君是被何方势力推出，但将她灭杀在这里的话，刚好可以敲打一下近日来越发不听指挥的大魔神们！ 　　悬浮在九个龙头前的金珠转了一圈，上面的字，从“禁”，变成了“死”。 　　周烨赫道：“天镜君，死。” 　　玉皇界内八个仙君，连同千万修士一起呼道：“天镜君，死！” 　　懵然呆滞的天镜君，便在此刻突然抬头。 　　无数律令之力加身，她仿若完全感觉不到，只有一双暗红的眼睛越发明亮，须臾变成了明艳的绯红色。 　　就在这个时候，天镜君的身体里，传出一道明显是男声的蚊呐： 　　“等等？你谁啊？” 　　不知名的说话者明显反应迟了。 　　凝滞在天镜君皮肤上的金纹，突然齐齐改变方向，全部向着天镜君的眼瞳蜂拥而去。她眨了眨眼，随着金纹的流入，眼眸从绯红变化成了黄金的颜色。 　　祂便在她身上醒来了。 　　死字在祂头顶闪烁，却没法让祂死亡。 　　祂张开嘴，发出了来到这世上后的第一道声音。 　　“■！” 　　全三万诸天的生灵，无论是否正在关注玉皇界外进行的事情，都感觉一声极长的“嗡——！”在耳内爆响。 　　同时，周烨赫的九龙玉玺上，突然迸出一道裂纹。玉皇界内八个仙君更是身形不稳，一个直接爆成一团仙气灵气！ 第183章 　　“纳——尼——？！” 　　“虽然BOSS没说出这句话，但我替他配音了。” 　　“这打脸太狠了哈哈哈哈哈！” 　　“周烨赫：你是假货, 我要打死你；天镜君：啪！” 　　“装逼犯早晚被打脸, 但打脸来得这么快还是出乎我意料哈哈哈哈哈！” 　　蔚蓝星的几个视频网站上, 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但三万诸天通过各种渠道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却是脸色凝重。 　　若是神庭道主人能一力压制应劫之子, 那他真是强到仙君们也无法理解了。但周烨赫现在落在下风，仙君们同样无法接受。 　　哪怕周烨赫否认七圣二祖对三万诸天的恩情，他也无法否认他是接受了七圣二祖传承的人。至于他如今所作所为, 即便方式不对, 目的也是为了三万诸天的存续。 　　而应劫之子…… 　　应劫之子唯一的目的, 就是毁灭三万诸天。 　　三万诸天许多人听闻过，在上次大劫降临时, 七圣二祖联手对付应劫之子, 最后是勉强险胜。天镜君被确认是应劫之子后, 她只在虚空四处游荡, 并未表现出符合传说的威能，让不少人误认为应劫之子的强大只是传说, 她并没有那么厉害…… 　　他们这么误认为,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 所有人都确定了, 应劫之子, 可称是此世之敌。 　　被观星台的方寸道仙君救到远方的众仙君们，在瞬息间用神识交流千万信息。 　　“如果周烨赫死在这里，那对抗应劫之子的可能, 就越发渺茫了。” 　　“你的意思是要救他？开什么玩笑！” 　　“但周烨赫都拿不下应劫之子的话，还能靠谁？” 　　“还有圣人们啊。” 　　“圣人，真的还有余力救我们吗？” 　　“钟仙君，慎言。” 　　“慎个鬼！玉皇界再如何强大，也只是一界而已！哪怕他们联合了魔神，又能比我们上万诸天界一起强大到哪里去？我们确实是在他们的阴谋和攻势下节节败退，原因不是他太强，是我们失去仙界消息后，都成了一群蠢货！ 　　“到现在还只指望圣人来救，你们上百年的修行真不知道修到哪里去了，的的确确是一群蠢货，周烨赫自己也是个蠢材，但他这句话讲得不错！” 　　一四方道仙君骂道，叫众仙君沉默一瞬。 　　长盈界沦陷了，它沦陷得这么快，和长盈界的主导仙门解脱门，修慈航道这个不擅斗争的道派，有很大关系。 　　和长盈界发展相似的诸天界，其实还有不少。所以半个月之前，就有一位仙君提议，不能再如此各界自己抵抗自己的，三万诸天应当联合成一个整体，不擅长上战场的弱势道派撤退到安全的诸天界去，让战力强的道派，派门人上前线。 　　这个提议不是不好，但牵扯到太多利益纠葛和爱恨情仇，总而言之，大家都赞同这提议，但行动起来却很慢。 　　倒是和这个建议一起提出的，从青华昆源那里借仙兵的想法，许多仙君更加用心。 　　现在看来，青华仙兵能应对妖灾魔潮，却无法应对来势汹汹的神庭玉皇。 　　和应劫之子。 　　“……无论是虚静道还是四方道，都执着于建立秩序啊。“一个仙君低声感叹。 　　虽说是低声，但这是神识交流，所以大家其实听得明明白白。 　　“统合了秩序，才能发挥最强的力量。“一个之前一直沉默，免得被指为神庭道同党的虚静道仙君道，”乱七八糟堆砌的河堤阻挡不了洪水，大家应该都明白这个道理。” 　　“晓得了，咱们回去便商议吧。至于现在，得看眼前。” 　　“眼前么……说什么为对抗应劫之子，应该救下周烨赫。这两个的对阵，难道是我等能插手的？” 　　众仙君再度沉默，这些交流完成，只在弹指之间。 　　而玉皇界外，万万没料想到自己竟然会受伤的周烨赫，顾不上自己还赔了一个仙君弟子这件事，惊疑于自己刚才看走了眼。 　　可若真是应劫之子，她先前又为何会表现得那般弱势？ 　　周烨赫分出一部分念头细究这疑惑，更多的念头，还是放在突然变化的天镜君身上。 　　便是他转动念头的这一刻，无论是他，还是玉皇界内千万修士，或者更远处围观的仙君们，都听到了突然的一声。 　　“叮——” 　　那声音是从天镜君身上传出的，但她并没有佩戴铃铛。 　　虚空之中，只有神识才能传音，即便天镜君身上带了一枚铃铛，铃铛摇动时发出的声音，也不可能回响在众人神识之中才是。 　　听到这个声音时，天镜君恍惚了一下。 　　周烨赫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但这并不妨碍他如临大敌。 　　先用神识交代剩下的七个仙君弟子，让他们立刻加强玉皇界的防御，周烨赫九个龙头整齐抬起，看向不远处的天镜君。 　　天镜君元婴修为，甚至没有仙人化身，但作为应劫之子，却能将他打伤。 　　周烨赫直接改了语气，软着道：“是朕看差了，你——” 　　神庭道主人年轻时向来识时务为骏捷，现在性格变化也不大。但在他刚想套个近乎的时候，他看到天镜君环顾周围一圈。 　　一圈看完，她金黄的眼眸里，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不满？ 　　为何？没有理由的吗？ 　　即便是应劫之子，不满也要有个原因吧？ 　　几道闪念脑中飞过，周烨赫能反应过来，但只来得及道：“不可伤人！” 　　强大的律令之力护住他的“王土”，同时，天镜君再度开口： 　　“■■■■■？” 　　一个短句，却无人能理解意思。 　　周烨赫看得不错，这确实是在表示不满。 　　祂醒来后坠入虚空之暗底部，然后因为感觉到有一处地方，正发生着一场盛大的破坏和杀戮，祂便被吸引过来，降临在一个勉强能容纳祂一丝力量的躯体中，想要为这场杀戮破坏添一把火。 　　却不想，祂难得来了，这里的杀戮破坏却突然停下。 　　感到不满是理所当然，为此抱怨一句，又会是什么大事吗？ 　　真没有做什么的祂有些无辜。 　　但祂只是开口，比刚才更强大的变动，就降临此间。 　　这一小片虚空，仿佛风吹过的水面，竟然掀起了凡人也能肉眼观察到的涟漪。 　　距离祂最近的周烨赫，更是看到了天镜君身后，出现了一道硕大无朋的裂纹。 　　这道裂纹极其可怖，散发着毁灭和终亡的恐怖气息，粗到能吞没几十个诸天界，从虚空下方的虚空之暗伸出，向上横贯虚空，末端几乎够到了虚空上方仙界的边缘。 　　同时，从这条最粗壮的裂纹里，还分出了无数道分支裂纹。周烨赫只是粗眼一看，就看到这无数裂纹分支，如同蛛网般细密，已经蔓延到了三万诸天各处。 　　各个诸天界，就像是粘在这蛛网上的小飞虫，再如何挣扎，也无法逃出。 　　他还看到，这些裂纹，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同样蔓延到了他化身上—— 　　周烨赫刚认识到这一点，就眼前一黑，无法再看到刚才的所见，甚至对刚才所见的景象，脑中都无法留下清晰印象。 　　而他的化身九龙玉玺，更是整个裂开了！ 　　周烨赫奄奄一息。 　　至于他下方的玉皇界，虽然因为距离没有他这么近，待遇稍微好一点，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虚空的涟漪扫过，那上千万的修士，不是昏迷便是吐血。 　　剩下的七个仙君，因为境界高一些，勉强能抵抗住，但他们手上的几枚云中匙，因为尚未炼化，在涟漪扫过时直接飞起，脱出他们掌握，被涟漪搅成了齑粉！ 　　但这七个仙君根本没工夫为云中匙哀悼，只慌张看向化身裂开的周烨赫，哭啸道： 　　“陛下！” 　　此时，又是一声“叮——”，在众人神识中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发出声音的天镜君。 　　她又恍惚了一下，但下一刻便回神，似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眉梢终于有了点笑意。 　　与这笑意相对的是，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突然变冷。 　　静默而庞大的杀意，宛若巨日般驾临众人头顶。 　　祂反应过来了—— 　　既然这些小虫子不肯破坏杀戮，那祂就亲自动手破坏杀戮好了。 　　祂不正是为此而生的？ 　　只是这么一个念头，甚至无需祂做个什么动作，众人便看到，明显比刚才浅浅涟漪更强大的一个漩涡，以天镜君为中心，转动着，向四面八方扩散。 　　漩涡范围扩散的速度看上去很慢，但脑里都装着一个计时器的仙君却能够算出，只是须臾，这搅动的漩涡就不仅只笼罩玉皇界周围这小小一片了，它漩臂的末端，甚至触及远方另一个诸天界。 　　“不！” 　　一个仙君惊叫一声，化光奔向那个诸天界。 　　“拦下她！”也有仙君反应过来，喝道，“她这招能毁灭三万诸天！” 　　距离漩涡最近的玉皇界，已经被漩涡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同样被扭曲了形状的周烨赫清醒过来，见到玉皇界被扭曲的这一幕，不顾重伤，燃起全部的仙力，直接向漩涡中心的天镜君撞去。 　　在玉皇界被毁灭前，这人想要自爆拉天镜君一起死！ 　　便是此刻，又是一声： 　　“叮——” 　　漩涡中心的祂听到了，但不想理，祂只想毁灭眼前一切。 　　可偏偏，不像刚才那样隔许久才响起一次，又一声“叮——”紧随其后。 　　叮叮声在无数人的神识中回响。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所有听到这一段的人：“……” 　　神马玩意儿？！！ 　　哪怕情况十分危急，众人心里依然忍不住吐槽起来。 　　就连祂，心里也涌现出一股无奈。 　　……无奈？ 　　为谁？ 　　祂又恍惚了一下。 　　就在同一时刻，昆源界青华山，朴阳峰的碧霄宫里，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花了许多功夫，终于成功给隔音符添上一笔。 　　现在他可以把静室门上的这道符箓，当做三角铁，叮叮当当地用力敲打起来了！ 第184章 　　三万诸天盛行的、布置在静室墙上的隔音符，惯常的习惯, 就是会在门上的隔音符末端, 再嵌进一个小小的“门铃”符。 　　这个“门铃”符, 并不会像真正的门铃那样发出声响，之前便形容过, 它只会无声息地牵扯静室内修士的神识一下，提醒修士，外面有急事找。 　　为避免静室内的修士突兀受到打扰走火入魔, “门铃”符对修士神识的牵引力度, 是非常轻柔的。 　　不过力道再轻柔, 神识也是一个修士的根本，只要情况正常, 绝不会出现修士察觉不到这神识牵引的问题。 　　可夏炯知道, 他面对的不是正常情况啊！ 　　年轻掌门并不介意自家师兄去纾解积压的欲望, 在控制下纾解欲望和在失控中放纵欲望, 于他眼里也不用分个高低。 　　两边只是释放欲望的不同方式而已，要知道, 在过去七年里, 他本人就是个放纵派。 　　连续数天通宵彻夜玩游戏, 不是一个有自制力的成年人会干的事。 　　但师兄和他不一样, 一来师兄不会在控制下纾解那杀意, 二来，若选择放纵派路线，师兄清醒过来后看清他自己造成的后果, 压力会更大。 　　这样一来，就算放纵了杀意，也无法对师兄起到放松心态的正面效果。 　　但很多游戏的作用，就是给玩家发泄现实不满啊！ 　　为什么师兄不愿在游戏里彻底放纵一下嘛。 　　“明明上次在游戏里发泄出来很有用，可师兄玩了一次后就不再来了……师兄没犯过什么错，都是一副要用一生赎罪的样子了，要是失控时造成了什么惨剧，岂不是连下辈子都赔进去。”夏炯喃喃，“虽然师兄不是一个会被负罪感压垮的人，但我还是想让他轻松一点。” 　　故而现在情况危急。 　　忙于修行和仙门庶务，对符箓一道并不精通的夏炯紧急翻书，几次下来才成功改造了“门铃”符。 　　游戏不适合当闹铃，倒是音乐可以，救人如救火，夏炯没有犹豫，从老本行乐器里选择了三角铁。 　　毕竟弹奏乐器和正经唱歌不一样，不会像正经唱歌那样，会直接引他发病。 　　于是夏炯把“门铃”符改成了三角铁。 　　别笑，他不是不想干脆把“门铃”搞成穿透性更强的唢呐，但以他在符箓一道上的功力，偏科的年轻掌门只能做出三角铁这样最简单的乐器。 　　以指为棒，先敲了两下试音，感觉可以，又随意敲打了一小段叮叮叮节奏找感觉。 　　……好，还行，保持。 　　接下来要正式开始。 　　夏炯压下突然从心底泛起的恐惧，还有争吵声，照相机的闪光，黑暗里挥舞的彩色荧光棒，向摆放在音乐厅舞台中央的钢琴走去，稚嫩纯洁的童声合唱的圣洁音乐，舞蹈室的镜子倒映他狼狈的脸，堵住他所有去路伸手抓他的私生饭，又一台摔坏的手机残骸，女性尖利的叫骂—— 　　不，他定神。 　　定神，紫色的灵光在他中形成小棍，夏炯伸出小棍，喷涌而出的担忧和焦急，促使他第直接在三角铁靠近缺口的那端狠狠一敲。 　　一敲之下，年轻掌门却脸色猛变。 　　他没听到三角铁的叮声。 　　刚才练手的时候可以听见，所以整个“门铃”符没有坏…… 　　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 　　玉皇界外，古怪叮叮叮声响起后，以天镜君为中心扩散的漩涡激流，突然停下了。 　　就像冬日来临后，江河在奔腾时被冻结，冻结的江河依然保持着流动的形态，它是静止的，但也是流动的，此刻，以天镜君为中心的漩涡，就变成了这般矛盾的形态。 　　可虚空，并不是流水啊。 　　看到这一幕的仙君们，特别是自感掌握空间的方寸道仙君，一个个都觉得要疯。 　　周烨赫却是在刚才目睹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疯过一波了，故而此刻面对这实在难以理解的一幕，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 　　他心中有着身为神庭道主人的傲慢，所以在发现天镜君要毁灭玉皇界时，他毫不犹豫就准备自爆拼命。 　　可现在，一见情况有变，他立刻又停下，只是本来就身受重伤，又强行终止自爆，伤势顿时变得更严重了一些。 　　但周烨赫并不在意自己的伤，毕竟只要玉皇界没事，他王土仍存，哪怕伤势再重，他也能活下来。 　　如今应该关注的重点，还是天镜君。 　　天镜君……不，是这应劫之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有这古怪的一串叮叮叮，又是从何而来？因何奏响？为何能对应劫之子造成影响？ 　　除了让应劫之子停下来，叮叮声，还有别的作用吗？ 　　周烨赫仔细观察天镜君的脸色，却听到那回响在神识中的叮叮声，在连续响起了几个呼吸后，像它莫名而来一样，又莫名停下。 　　它叮叮声停下不要紧，但天镜君面上的恍惚也跟着消退了啊！ 　　停下的漩涡似乎要恢复转动，被刚才一幕镇住的众仙君齐齐回神，重新要出手。 　　一边出手，他们也一边祈祷那叮声别像刚开始时隔那么久，要是能立刻再响一次，就更好了！ 　　仿佛是圣人们听到了众仙君的祈祷，漩涡才微微动弹一下，又一声“叮——！”响起。 　　听到这声“叮——！”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因为和刚才轻快的“叮叮叮”比，这声“叮——！”，音调又高，力道又重。 　　本来要回神的天镜君，面上的恍惚更明显了，哪怕被这声调又高力又重的“叮——！”下了一跳，众仙君也继续祈祷再来一下。 　　但偏偏—— 　　它又停下了？！ 　　“……玩人呢？”片刻一逍遥道的仙君皱起眉，“还是自力更生吧，洒家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一个，让洒家先上！” 　　她说，驾一团水藻越众而出，只是弹指，毛茸茸的水藻就已经伸出无数纤细触手，向漩涡涌去。 　　又有几十个仙君沉默跟随她，做好赴死准备。 　　但就在此刻，新的叮声再度传出。 　　是一声极细微极细微，若不是回响于神识内，可能都听不到的轻“叮~” 　　“唔？”战斗中插不上手的几个风雨道仙君，或多或少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 　　他们风雨道自己人互相神识交流，评价道： 　　“有点犹豫的感觉？” 　　“手抖了。” 　　“力道不太稳，是害怕。” 　　“都生疏成这个样子了，有什么好怕的，加油再来啊。” 　　“哎，不要管那么多啦，没有什么能是束缚！” 　　其他道派的仙君茫然看他们。 　　……咱们听到的，真的是同一个声音？你们是怎么听出这么多东西的？为什么我只听到叮？ 　　就在众仙君疑惑时，就如他们期待的那样，突然而然地，没有停顿地，更多的叮，连绵不绝涌来。 　　又高又重的叮，又沉又重的叮，均匀优美的叮，轻快的叮。 　　加上颤音，共鸣音，和消除余音。 　　只是这么单调的叮声重复，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人能将其谱成一场狂风暴雨！ 　　雨点又急又重地敲打，敲打者的焦急和担忧，毫无阻碍传达给能听到叮叮叮叮声的所有人。 　　风雨道的仙君们，不由无声叹息。 　　他是如此生气着急，又是如此害怕，但还是要下这场暴雨，用力下这场暴雨，让清凉的雨滴，重重拍打在干涸的沙漠中！ 　　站在这场暴雨中心的天镜君眨了眨眼。 　　一个恐怖的存在，离开了她的身躯。 　　叮叮乐声跟着祂一起离开，金纹立刻从天镜君双眼流出，她的眼眸恢复成了红色。 　　即将搅碎一切的漩涡，同样直接消失了，如果不是玉皇界天膜上突兀出现的裂缝，众人恐怕会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周烨赫无力再保持九龙玉玺化身模样，恢复人身，吐了一口血。 　　他看着懵懂站在原地的天镜君，无法再从她身上感觉到刚才那股危险，顿时生出杀心。 　　虽然不知道具体，但看这个表现，天镜君可能还无法掌握应劫之子的力量，现在正是消灭她的最好机会！ 　　周烨赫这个念头才浮起，无数追随应劫之子气息的大魔神们，早已伺机等候在旁，见情况有变，立刻出手。 　　好几个大魔神察觉到周烨赫的杀心，直接向周烨赫杀来。 　　远方幸存的仙君也意识到此刻出手，说不定能灭杀应劫之子，但他们相隔距离太远，攻击落下时，大魔神们已成功劫走了懵懂的天镜君，向下遁回虚空之暗。 　　重伤至此的周烨赫哪有能力追击，只能含恨看天镜君离开。 　　不过，即便是他，也没在一片混乱里，听到天镜君茫然中说了两句话。 　　先是一女声，气若游丝道：“怎么回事……我在哪？” 　　然后是一轻浮男声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刚才差点没吓死我。算了，这样对计划更有益。天镜君，请你再睡一会儿吧！” 　　*** 　　已和那处战局无关的曲忘生，在朴阳峰碧霄宫掌门院子中的静室里，睁开眼。 　　他一醒来便站起，短短距离也忍不住化作青色遁光，扑倒门前，解除所有封闭的符箓，将门拉开。 　　随着隔音符解除，镶嵌在隔音符里的“门铃”符，也跟着解除了。 　　三角铁消失，曲忘生就站在门口。 　　他站在门口，看到他掌门师弟，紧闭双眼，满脸是泪，根本没察觉三角铁消失，依然一下一下，对着空气，重重敲击！ 第185章 　　夏炯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敲什么。 　　他还是夏天歌的时候，当然玩过三角铁, 哪个学音乐的没玩过三角铁呢？但他的专长在钢琴和声乐上, 为营造人设还学过几种民乐。至于包含三角铁在内的打击乐, 他不是玩不转，可和他最擅长的几项比, 他在打击乐上，那是真的不够专业。 　　贝多芬能在耳聋中弹奏出命运交响曲，那是大师对钢琴已经熟悉到仿佛自己的第二身体。 　　而夏炯对三角铁…… 　　别说三角铁了, 他现在连身上的手都不觉得是自己的！ 　　嗡嗡嗡嗡的耳鸣, 像是浑浊的水一样, 从脚底漫了上来，已经淹没了他头顶。夏炯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在呼吸的, 但他距离心脏最远的手脚, 开始因为缺氧而麻木。 　　焦急之下, 经脉瞬间进入了超负荷运转, 粗细不一的发光脉络从皮肤下显现，有数条甚至从他后颈向上, 越过耳垂顺着耳旋进入耳洞。 　　经脉的改造能让他分辨普通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 更不用说原本就能听到的范围了。 　　但这生理上的增强, 在此刻毫无用处。 　　夏炯一直都是明白的, 他完全是心理上的毛病。 　　所以过去面对这种情况, 他一般是放下手头的事，就近找个游戏机或者手机，进入游戏玩一会儿, 让它自己缓解。 　　可现在不行。 　　唯有现在不行。 　　夏炯颤抖地用小棍轻轻一敲三角铁。 　　还是听不到。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他没感觉到自己在哭。总之，他干脆闭上眼，也不看三角铁了，直接猛敲。 　　叮——！他凭麻木的手指感受三角铁传递来的遥远震动。叮——！ 　　叮——！敲到了吗？手指感觉到的震动是真实的，还是过于用力导致的幻觉？叮——！ 　　叮——！它有没有响？它有没有响？它到底有没有响？！叮——！ 　　叮——！震动完全感觉不到了，甚至产生了师兄在喊他的幻听……是不是要完蛋了。叮——！ 　　叮——！手，手好像被沉重的藤蔓缠住了，完全动不了，不行，他还要敲……呜—— 　　挣扎的夏炯感到有什么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是连续三个静心咒。 　　“哈——哈——呼——我，”在术法强制效果下，魂终于回到自己身上的夏炯深呼吸，“我，哎？师兄，师兄……” 　　年轻掌门满身大汗衣服湿透，哪怕睁开眼睛，视线里也还是一片模糊。 　　毕竟加持视力的术法已经取消，不到元婴境界用金丹之炉炼化眼睛，夏炯还是那个摘下眼镜近视六百度的半瞎。 　　不过，随着触觉逐渐回归，他能感觉自己，正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环着。 　　是，是师兄，正抱着他。 　　或者说，他埋胸师兄了。 　　脸能感觉到师兄胸前略带潮意——是他刚才糊上去的眼泪——的柔软布料，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又能听见的耳朵，则听着师兄微快的怦怦心跳，夏炯一时间又有点眩晕。 　　而曲忘生把动作激烈的师弟抱入怀中，压制住挣扎后，温热大手按住师弟后颈，先检查了师弟刚才经脉过载有没有造成什么内伤，又用治疗的术法帮师弟放松了身体。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师弟已经不再挣扎，脸埋在他胸前，手抓着他背后的氅衣，一动不动，似是僵住了。 　　曲忘生疑惑道：“师弟？” 　　夏炯：“……咕。” 　　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夏炯羞耻地缓了缓，才松开手。 　　曲忘生也跟着松开手，让年轻掌门能后退一步，露出满面通红的他自己。 　　被师兄打量，夏炯伸手摸了摸温度过于明显的脸颊，十分镇定地道：“没事，我现在对经脉过载也有一些经验了，这次不会生病的。” 　　曲忘生就看着他，点点头：“嗯。” 　　……这个反应是不是过于淡定了？ 　　感觉自己刚才那句谎言有点做作的夏炯思考。 　　而曲忘生见自家师弟突然停顿，以为师弟已经没有话说，立刻道：“刚才，是师弟在敲铃铛。” 　　一下子看不出曲忘生有没有听出他说谎的夏炯，还在凝目打量曲忘生。 　　然后他看到曲忘生对他扬起一个浅浅的、宛若一片冰雪中孤零零暖黄雏菊的，放松笑容。 　　夏炯胸中猛地一滞，就听到曲忘生温柔道： 　　“谢师弟救吾。” 　　“……” 　　“……师弟？” 　　“……我，”再一次感到有些缺氧的夏炯深吸一口气，终于真正恢复，突然爆发道，“我担心死了啊师兄！” 　　“嗯，抱歉……” 　　“说着抱歉但其实师兄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吧！”夏炯大声道，“我这么不靠谱吗？遇到事情不能来麻烦我吗？晕血……晕血就晕血，干嘛什么都不说就自己一个人跑回来闭关？要带上我啊！不知道要带上我吗！” 　　“这，”曲忘生莫名道，“闭心魔关一般是不能带上旁人的，这样很危险……” 　　“我不管！闭嘴！”夏炯喝道。 　　“哦。”曲忘生乖乖闭嘴。 　　“下次要是再有类似情况，必须带上我，”夏炯双手叉腰，用力强调，“必须带上我，这是掌门的命令，懂不懂！” 　　曲忘生看他。 　　夏炯不满：“懂不懂啊！” 　　鹤氅红冠的道人没有回答，垂下眼。 　　刚才眩晕中发生的事，曲忘生并不能清晰记得，仔细回忆过去，好像是隔了一层纱布看到了机圣在鸿雁金钟网中化身？然后心里就被杀意充满了，完全失去了自己。 　　是师弟敲响的铃铛，是师弟的痛苦和担忧，才让他清明一瞬，挣扎脱离。 　　如此看来，虽然努力了这么多年，但他还是不能彻底压制住应劫之子的本能啊。 　　那茫茫的杀意，到底要杀到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曲忘生抬眼。 　　站在他对面的师弟，虽然说着火气很大的话，但眼神是非常冷静的。 　　是的，他再努力，也无法完全压制应劫之子的本能。 　　但现在，有人愿意帮他，能帮他。 　　那日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是师弟…… 　　乃他一生之幸。 　　曲忘生说：“好。” 　　以为按师兄有点迟钝的性格，他还要多磨一会儿才能达成目标的夏炯，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而曲忘生已经向他拱手下拜，认真道：“尊掌门言。” 　　“哎，啊，”夏炯刚降温的脸，又有发烫的趋势，努力镇定道，“嗯，那就好，记得要说到做到哦。” 　　见曲忘生点点头，夏炯才确认，师兄真的同意了，以后心境不稳不会再一个人躲静室，会带上他。 　　说起来，静室开了隔音符后，隔音效果是真的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 　　咳咳咳咳！ 　　“那这样，师兄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你的工作我会交给别人的。” 　　夏炯道。 　　要是他没有突然往自己额头又拍了一个静心咒，那他看上去没有一点问题。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夏炯说，转身跑了。 　　留下曲忘生看着自家师弟背影茫然。 　　师弟刚才也经脉过载了，不应该和他一起进静室调息么？ 　　*** 　　夏炯跑回了鸿雁金钟塔的大厅。 　　大厅里，直播还开着，但刚才的战场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神庭道主人周烨赫的化身九龙玉玺，不再像是个皇冠一样，飘在玉皇界上方。他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神庭道的仙君，浮在玉皇界天膜外两边，各自闭目坐在一条绿鳞红鬓长龙的一双犄角之间，似在打坐，也似在警戒。 　　而与玉皇界相隔遥遥的虚空中，有七八个仙君拿出了法宝，同样闭目坐在上面，仿佛在调息。 　　但从他们所处的方位来，很明显是在监视玉皇界那边的动静。 　　其他仙君已经离去，刚才他们也受伤不轻。而且界内妖灾魔潮不休，他们不能完全离开。 　　如此看来，虽然玉皇界阴谋暴露，但在无法战胜对方的情况下，双方只能暂时对峙了。 　　夏炯向范益春打听他不在时，直播里发什么什么事。 　　范益春自己刚才看直播都看得有些怔，不过到底是星鲸工作室的智商担当，花了些口舌，就很有条理地和夏炯好好说明了那一幕幕。 　　夏炯本来微红着脸，一副走神的模样听着。但听到某个关键字后，他彻底回神。 　　又听了两句，他开始嘴角抽搐。 　　天镜君被周烨赫认为是假的应劫之子，然后大发神威打脸周烨赫。 　　天镜君差点毁灭三万诸天，连周烨赫都差点为阻止他自爆，但一串叮叮叮声如神兵天将，救三万诸天于水火之中。 　　“真不知道是什么神人，竟然用铃铛也能演奏出那样激烈沉重的音乐，”范益春最后还夸赞道，“莫非是仙界感觉到不好，救了大家？” 　　夏炯：“……” 　　原来他刚才敲三角铁是敲响了的。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难道刚才全三万诸天，都听到了他那场纯发泄式的不完美演奏吗？！！ 　　范益春夸赞完，发现自家老板竟然做出了世界名画呐喊状。 　　他疑惑摸了摸夏炯的头，得到夏炯投来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 　　只是过来围观的叶蔺玉看到他惨兮兮的模样，一挑眉，突然想到什么。 　　“OH là là！”他转身就跑，边跑还边问，“刚才的直播有录音么！” 　　夏炯没注意到自家下属的奇怪表现，因为邴临携狄政委，走到了他身边。 　　“刚才你去哪了？”他先问，却没有等夏炯回答，就说，“形势变化了，夏掌门，我认为派军……派玩家前去支援其他诸天界的组织方式，必须进行修改。” 　　“……请直白说话，不然我听不懂的。”夏炯疑惑望向这两个人道。 　　“是这样，小夏同志，”狄政委解释道，“三万诸天的形势，比我们想象得还危急，原本的支援方式，恐怕不适合了。当然，中央的看法还没下来，但我们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这个总不像个正经政委的男人，认真问夏炯： 　　“我们是否能在游戏里征兵？” 第186章 　　青华道仙兵教官，现实中的退伍军人邱向明, 最近过得很是滋润。 　　虽然在游戏里给新手玩家当教官这个工作, 他在老家也能做, 但考虑到娘老子已经这个年纪，又有癫痫和残疾, 住到一个医疗资源更充足的城市比较合适，他还是举家搬到了星鲸公司总部所在的临安，甚至贷款在临安买了房子。 　　房子买到, 尚需要装修, 但如今已经并不差钱的邱向明, 直接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马上就要过年，又要庆祝乔迁之喜, 加上妹妹小雪已经放寒假, 也回来了, 最近邱家大鱼大肉不断, 补得他妹妹脸都圆了一圈。 　　邱向明倒还是原本的壮实模样，微跛的脚完全不妨碍他锻炼身体。 　　这天晚上又跑了六公里回来, 邱向明在阳台上继续锻炼时, 他妹妹拿着手机跑到他身边, 一边用摄像头拍他, 一边道：“大家的热身跑做完了吗？按照锻炼计划, 现在请开始跟着邱教官一起做平板支撑吧！” 　　邱向明：“……” 　　邱向明做完一个平板支撑，莫名抬头看自己妹妹：“干嘛呢？还在倒腾直播？我不是说了我不当主播吗？” 　　他签的工作合同有保密协议，一开始是不能透露NPC是扮演的, 但随着时间过去，《天侠》这个游戏里有真人扮演NPC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后来形势变化，原本的保密协议废除了，他们这群扮演NPC的真人员工，被管理星鲸日常运营洪总要求，重新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 　　关于《天侠》其实是一个真实世界的保密协议。 　　那个时候，邱向明才知道，原来《天侠》是一个真实世界。 　　“你竟然不知道的？”和他同为青华道仙兵教官的同事李秋月道，“我还以为你是另一个部门派来的‘同事’呢。” 　　“？”邱向明。 　　已经退伍的邱向明知情识趣没问李秋月来自什么部门。 　　他纠结地接受了这个真相，然后发现，更多来自官方的力量，入驻了《天侠》。 　　甚至有他以前的领导联络了他，倒没有像一些超现实小说里那样，重新将他征调回军队，反而说他这个退伍的身份更好，听从星鲸安排，不要想太多，就是无论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都注意一下，要保护住他们星鲸的夏总……现在好像应该叫夏董了。 　　邱向明：“……” 　　所以，他真的是最后一个知道《天侠》是真实世界的星鲸人吗？ 　　邱向明在纠结中继续工作，拒绝妹妹小雪想让他当主播的要求，也不像同事里那个搞全甲格斗的王良平，利用在游戏里积攒的粉丝，于社交媒体上认证了身份，然后接广告卖电动牙刷。 　　但他妹妹并不喜欢这么低调，自从寒假回家，已经给他找了很多事。 　　我国大学生假期是真的很闲啊。 　　得给她找点事做，明天出门跑步拖她一起去好了。 　　邱向明才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到邱向雪说：“哥，我明天跟你一起出门跑步好不好？” 　　嗯？ 　　邱向明立刻道：“锻炼身体可以，是为了减肥就算了，你本来也不胖的。” 　　邱向雪连忙道：“不是减肥，是锻炼，我想跟着你锻炼，然后，锻炼的时候我能直播吗？我能学哥你在军队里学的那些吗？真正的军体拳和格斗，之类的？” 　　休息了半分钟，本来要再做一个平板支撑的邱向明，停下了动作。 　　他疑惑问：“你想学格斗？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娘老子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这句，惊讶转头，“小雪，哪个欺负你？” 　　“不不不，没有啦，”想不出话题为何会转到这个方向的邱向雪赶紧否认，“现在学格斗是潮流啊，特别是女孩子学格斗，毕竟要灵气复苏了……呃，咳咳。” 　　“灵气……复苏，是么得子鬼喽？”他们娘老子茫然飙出一句老家方言。 　　邱向明倒没有茫然。 　　放一年前，他大概也不会懂灵气复苏是什么，但获知《天侠》是真实世界后，他补课看了不少仙侠网文，当然有看到过以灵气复苏为题材的。 　　但…… 　　“什么灵气复苏，”邱向明惊奇，“谁和你说要灵气复苏的？” 　　“大家都分析要灵气复苏了呀，”邱向雪小声说，“毕竟《天侠》是个真实世界……” 　　“等等！”邱向明更加惊奇，“又是谁和你说《天侠》是真实世界的？！” 　　“大家都这么说喽。”邱向雪声音更小地道。 　　“谁说的？他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说的？”邱向明抓住她肩膀，“都给我讲清楚。” 　　邱向雪鼓了鼓腮帮子，只能关掉正在拍摄短视频的APP，把她最近逛的论坛、微博，还有公众号里的文章，都拿出来给老哥看。 　　其实以为是自己日常保密工作没做好，让妹妹发现端倪了的邱向明：“……？” 　　原来这个“大家都这么说喽”的大家，是真的大家啊？！ 　　论坛上，有人开了《【严肃讨论】是我错觉吗？最近官方宣传里似乎隐隐透露着什么……》 　　微博上，有人截图了许多官方新闻稿件，在上面画红线画圈圈，逐字逐句分析这些官方套话废话下的实际意思。 　　至于公众号里，更是出现了—— 　　《新的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 　　《名为玩家，实际是冒险者和开拓者，但历史上真正的新大陆开拓者们是什么模样，你知道吗？》 　　《在现实中做锻神功没有作用，但在现实中锻炼，却会对游戏中的锻神功训练有促进效果》 　　《半年前，他抽奖获得了SW1》 　　《看专利局最新备案的几款黑科技，你能瞧出哪几款来自于天侠？》 　　——出现了这样的文章标题！ 　　邱向明有点头晕。 　　他妹妹还在追问：“所以这些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邱向明：“……别问我啊。” 　　娘老子叫邱向雪把这些文章也给她看一看，而邱向明则躲回了自己的卧室，想了想，给来自某部门的李秋月打电话。 　　“哦，这个本来是要保密的，但是你的话，知道也没关系，”某部门女特工道，“昨天的新资料片直播你也看到了，三万诸天的局势变得更紧张，就算只是为了获得技术，我们的动作也得加快。这方面纯靠官方和军队不行，所以各国都决定，要充分调动玩家积极性。” 　　“玩家的积极性，不是已经很高了？”邱向明奇怪道。 　　他永远也忘不了，之前几场大战里，玩家们知道是死也向上冲的场面。 　　“和普通网络游戏里的玩家相比，其实还差点吧，毕竟普通游戏里只需要动动鼠标，而在《天侠》里，送死也是有点难度的。”李秋月道，“随着游戏运营，玩家会一直流失，《天侠》的玩家流失率其实挺高，主要是大部分人都不耐烦在游戏里做难度太高的事。” 　　这个邱向明倒是知道，作为教授锻神功的教官，他见过不少玩家因为一直不能成功做完锻神功练级，直接弃游。 　　“官方希望玩家们能拿出更认真的态度，好维持住游戏内我国占据优势的局面。嗯，这个不说的话，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手机对面李秋月喝了一口水，道，“都铺垫了这么久，大年三十那天，联合国已经准备直接开发布会，各国领导都会参加。” 　　联合国开发布会…… 　　邱向明轻嘶一口气。 　　“但这个不是我们关心的了，我最近会辞掉教官的工作，去更需要我的位置。”李秋月道，“你在游戏里的职位似乎也会调动，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 　　“好，谢谢……” 　　“嘟——” 　　还没说完的邱向明，被李秋月利落挂了电话。 　　退伍军人握着手机一脸懵逼。 　　提前做一些准备当然好，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调去哪里，要怎么做准备？！ 　　还有，他要调工作这件事，怎么又是他最后一个知道？！ 　　*** 　　【官方公告】【置顶】天侠2.0版本《多线支援，征战诸天》正式发布！超好玩的春节活动即将上线！ 　　昆源终于恢复了和平，却有更多诸天界沦陷于魔神铁蹄。当初与魔神联手，潜入昆源界屠戮我青华满门的幕后黑手神庭道，终于露面，在三万诸天中掀起更大的风波。 　　丹枫谷里墓碑森森，青华山下尸骨累累，如此惨状，如何忘怀，又怎能让更多人经历相似痛苦？ 　　在对抗大劫上，所有的诸天界都是盟友，盟友有难，必须支援！ 　　只有保留下盟友的力量，才有能力应对终局。 　　诸位，此时不战，何时再战？ 　　观星牵线金钟为桥，是时候离开昆源这个摇篮，去面对真正的战争了。 　　但请放心，天侠啊。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星鲸都会栽着英雄归来！ 　　PS：我们再次更新了一些补丁。 　　1，添加了新的游戏功能-师徒系统。 　　五级及五级以上的玩家，可以同四级以下的玩家申请成为师徒，师父每带一个徒弟出师（练到五级），可获得上等灵珠及更多奖励。 　　…… 　　——0L 青华道掌门-夏；蔚蓝驻昆源星鲸办事处-范 　　“师徒系统代替了仙兵教官的作用，与其说是调工作，不如说是失业了吧……” 　　上线在游戏里看完整个公告的邱向明，神色僵硬自言自语。 　　他才这么说，就听到手机发出了叮咚声。 　　邱向明摸出手机看，就见这条新消息来自夏董。 　　【夏掌门：面对昆源凡人的征兵马上开始。】 　　【夏掌门：鉴于你的良好表现，从现在起，你就是新兵训练处总负责人NPC的扮演者啦。】 　　【夏掌门：不加工资，工作加油，么么哒☆⌒(*＾ω0)v】 第187章 　　昆源，燕京。 　　“哎, 羊家虎子, 你听说那个事了吗？” 　　羊筎虎刚从灵珠工厂回家, 还没能坐下歇一口气，就听到坐在院子里和他家老爷子聊天的隔壁邻居家老妇人, 神秘兮兮问他。 　　然后，不等羊筎虎回答，他家老爷子羊八两, 就从小板凳上跳起来, 喝道, “你这老婆子，说什么呢, 走走走, 我儿子在工厂里好不容易升上小组长, 加了工钱, 你敢怂恿他干别的事我打死你！”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邻居家老妇人被唬了一跳，“我只是想问问你家虎子现在是小组长, 有没有听说——” 　　“小组长工作那么忙, 不仅自己要灌灵, 还要带领全组, 哪有功夫听嚼舌。你家两个小子也下工了, 你个老婆子回家做饭去吧，还在别人家说什么呢！” 　　邻居家老妇人发现，羊八两是胡搅蛮缠也不准自己向羊筎虎打听。她只能呸了一口, 端着刚才闲聊时折好的菜，骂骂咧咧回家煮饭。 　　她前脚刚走，羊八两后脚就把院子门关上，然后转头对自家儿子说：“饿了吧？饭菜已经煮好了，去洗个手吃饭。” 　　羊筎虎站在原地不动。 　　醒来之后，一直在仙兵老爷们的指导下进行锻炼的他，已经隐约可见壮汉的模样，目视羊八两道：“爹，刚才黄家婆婆想问的，可是上仙们征兵的事？” 　　“上仙们竟然征咱们这些凡人当兵了？”羊八两闻言，貌似很惊奇道，“哎，就算有头盔，咱们也打不赢上仙啊。征咱们当兵有什么用呢，上仙的心思真是叫人看不懂。不说这个，吃饭，吃饭吧。” 　　“……爹，”看出羊八两想蒙混过去，羊筎虎一瞬不敢再说，但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想去应征，我想去当兵。” 　　他这话音落，羊八两，眼睛都瞪圆了。 　　肥山羊跳了起来，张张嘴却因为太生气而说不出话。 　　半晌，他才骂道：“混小子，闭嘴！” 　　羊筎虎没有闭嘴，重复道：“我想去当兵。” 　　“你你你你！”羊八两手指自己儿子，“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可是……”羊筎虎还想说。 　　“你以为去当兵安全得很？”羊八两继续骂道，“我问过在青华那边的你大伯了！他说这当兵后，虽然是通过头盔进入仙兵之躯，到其他诸天界去，原身还留在昆源，哪怕在那边死了，也只是回到身体里，但上仙们术法奇多，针对神魂的也有，要是神魂坏掉，原身也会死的！” 　　“我知道。”羊筎虎说。 　　“你知道个鬼子！”羊八两跳骂。 　　“我知道，”羊筎虎不在意亲爹的打断，重新道，“今天下工前，仙兵老爷来做征兵宣传了，宣传的时候有讲，和他们这些死人所化的仙兵不同，活人仙兵要是神魂被破，是会死掉的，他们也没法给出保障，所以这不是徭役，当不当兵全靠自愿，要和家里人商量后想明白了，再决定要不要当兵。” 　　羊八两气着了。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当兵！” 　　“爹，你听我说，”羊筎虎努力组织语言，“这，上周在夜校，我们学了一句话，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当你老子我不上夜校吗？！”羊八两根本不想听，“大家都有责，何必是你这匹夫去担啊？我老羊家好好一双儿女，现在只剩你一个了，你想让你老子我无人养老吗！” 　　“因、因为，”上学时间不长的羊筎虎，还没办法顺溜有条理地说完一长段话，“我，我想去……” 　　“你想去个鬼！不要听别人说去就跟着去……” 　　“……我想去救妹妹啊！爹！”羊筎虎没头没脑地喊道。 　　这句话让羊八两的话，卡在喉咙眼里。 　　老人张嘴又合上，脸上却是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什么？你……你这是又害心魔了？”他道，“你妹妹已经死了。” 　　“我知道妹妹已经死了，”吼出那句话的羊筎虎，在他爹落泪的时候，也跟着落泪了，“但是，这不，其他诸天界，还有好多弟弟妹妹，好多像爹你这样的老人家，还活着啊。” 　　想起自家水灵灵的小女儿，羊八两顿时哭得更凶。 　　他胖山羊一样的脸上，老泪纵横，但还是挣扎道： 　　“其他诸天界的，又不是你妹妹……” 　　羊八两这么说，与他儿子对视。 　　羊筎虎什么也没说了，只沉默回望。 　　片刻，老人和年轻人，眼泪约流越凶，直到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哀嚎。 　　凉了的饭菜摆在桌上，父子互相抱头痛哭。 　　第二天。 　　羊八两和羊筎虎出门，隔壁邻居家老妇人，也送她家两个在工厂上工的大小子出门。 　　五人对视一眼，互相发现对方眼圈都红肿着。 　　没人说话，只有老妇人在看到羊八两后，冷哼了一声。 　　他们一行五人，羊家两人在前，邻居家三人在后，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本该去工厂的去工厂，去做零工的做零工，在胡同口分别开，但五人却齐齐转向，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邻居家老妇人轻咦了一声，她家两个大小子对视一眼，本来板着的脸不由露出笑容，追上羊筎虎，喊：“虎子哥。” 　　羊筎虎对他们点点头。 　　没多久，一行五人就走到征兵处前。 　　确认了羊八两也是送儿子到征兵处来的，邻居家老妇人对着他呵呵一声。 　　作为靠自己努力实现阶层跳跃的人，羊八两脸皮极厚，昨天是为自家儿子才情急，现在他根本不生气。 　　他打量一眼，发现征兵处这里来应征的人并不多，一时间又是为羊筎虎骄傲，一时间又心情酸涩。 　　分明已经哭了一宿，此刻一眨眼，视线竟然又模糊起来。 　　“征兵处的人已经说了，我们过去了，也只是后勤民兵，负责在当地给灵珠灌灵而已，危险不大的。”羊筎虎重复说出这句已经讲过好几次的话，“爹，你别太担心。”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啊，”羊八两说，“你连媳妇都没娶……” 　　“哎？虎子哥，夜校三班的木四娘不是和你……” 　　邻居家的老大闻言不由道。 　　“三班的木四娘？”羊八两一惊，看向自家儿子，“是飞云胡同那个木家？还是轩辕胡同那个穆家？” 　　“什么木四娘？我不知道！”羊筎虎脸红了，“爹，那我走了！” 　　“走什么！你等等，你仔细和我说说那个木四娘……” 　　羊八两追了上去。 　　羊筎虎不理自家老爷子，大步走进征兵处，登记了，说了之前的工作，还有自己的锻神功等级。 　　登记完这些琐屑的，他就被分到一张仿佛绿叶材质的小卡片，去体检。 　　按照蔚蓝星界的流程，体检通过，还会有政审、走访，和调查。不过，蔚蓝星还没有实现居民档案完全联网电子化，昆源界这边反而先实现了。来征兵的仙兵们动作快得很，只是两个小时过去，便通过了审核，通知灵珠三厂那边。 　　在灵珠三厂工作的羊筎虎，还有他工友里也通过检测调查的人，在中饭时，接到了消息。 　　普通工人这便能够回家准备了，但羊筎虎作为小组长，还有一些工作要交代。 　　下午四点，他和今天所有获批的人，一起在几天前才盖好的什么列车站，集合。 　　羊筎虎在不远处的队伍里，看到了木四娘。 　　他们对望片刻，木四娘对他笑了笑，转身。 　　她们的队伍，先上了列车。 　　今天是燕京列车站投入使用的第一天，第一批顾客，就是这群前往青华，准备接受训练的新兵门。 　　*** 　　“青华仙兵虽然也有可能遭遇精神攻击，但有一道来自掌门印的、我们至今无法研究出原理的、可确实一直在起作用的防火墙，在保护大家。”夏炯说，“这技术上的事我不懂，所以我这个无能的董事长只负责提问了—— 　　“我们有办法给凡人们，同样筑起一道防火墙吗？” 　　位于新城的星鲸科学院，顶楼大会议厅，对着满座的科学研究者，还有近期成为科学院外聘顾问的一些修士，坐在最后一排的夏炯举手问。 　　解脱门的文鸿长老想说话，但还没出口，他后面那排座位上，新成立的防火墙项目组组长，就道： 　　“夏董啊，咱们这个新项目组成立才三天，研究成果不是曲长老种的果子，种子落地就能蹦出来，你要给咱们时间。” 　　“嗯嗯，”夏炯点头，“我知道，我就催一下。” 　　面对这很有自知之明的话，大会议厅里有人笑出声。 　　《天侠》内的星鲸科学院，按照这群研究者的签约合同，是属于星鲸公司的。夏炯作为星鲸董事长，是大老板上面的大老板，要是他要求项目组下军令状，大家都无法拒绝。 　　但项目才起步就是才起步，事实无法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便立下军令状，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领导就是喜欢让下属立军令状，大家也没有办法。 　　现在夏炯这幅绝不外行指导内行的姿态，倒是让不少深受其苦的研究者有些感动。 　　顶着压力说出那番话的项目组组长，顿时松了一口气，放心不少，并且更有工作动力了。 　　文鸿在这个时候咳了咳。 　　他们脑机接口项目组的组长站起来，道： 　　“大家，我们这边，可能有一个大成果，但还需要一些帮助。” 　　说完，见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这个圆乎乎的组长才继续道： 　　“众所皆知，玩家们进入《天侠》时，身体躺在床上，但大脑并非休眠了，它依然保持在清醒状态。这导致了玩家们离开游戏后，依然需要进行睡眠。而根据我们项目组的最新结果—— 　　“在睡梦中进入游戏，现在已经具备可能了！” 第188章 　　会议厅里顿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在各种文艺作品里，主角睡梦中进入神经连接的虚拟世界这种设定, 实在是屡见不鲜。但随着华夏首先突破了神经连接技术的最大难题, 并将其投入运用后, 蔚蓝星大家就发现，想制作出一个全民共享的梦中世界, 其实十分困难。 　　因为人在睡眠时，大脑是休眠的。 　　它无法进行理智思考。 　　经常有这种情况，许多人刚醒来时还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但睁眼没过一分钟, 就发现关于梦的记忆已经淡去, 他们想告诉别人自己梦中的内容，张嘴却无法想起一个画面。 　　那是因为人大脑里负责将短期记忆转化为长期记忆的海马区, 在大脑进入睡眠时, 会比大脑的其他区域晚睡, 也因此, 在大脑恢复清醒后，海马区也会比其他区域晚清醒。 　　它晚睡晚起不要紧, 但从人醒来后开始, 关于梦境的短期记忆就会因为海马区的休眠, 无法转化为长期记忆, 因此被人迅速遗忘。 　　能记住梦境内容的人, 一般是清醒前就处于半梦半醒间，提前唤醒了海马区。 　　但大部分时候，不可能这么凑巧, 大脑里最晚清醒的海马区，便成了人类经常记不住梦境内容的原因。 　　而梦境连接的技术，难点便在这里。 　　人在睡梦中，大脑许多区域在休眠，正因为这些区域的休眠，才会让梦境呈现出一种不理智无逻辑的混沌。 　　比方说，因为海马区在休眠，所以人在梦中同样只拥有短期记忆，梦中人五分钟前做的决定，五分钟后就会被其自己遗忘。 　　一个只有五分钟记忆的人，在虚拟网络里又能做什么？ 　　而于《天侠》这样的“硬核游戏”里，理智思考和进行学习，比其他的素质更为重要。一旦开始大战和活动，玩家们大脑运转之激烈，大概能和他们当年坐在高考试场时上媲美。 　　这样，就更别提做锻神功和观想时所需要的全神贯注了。 　　如果将睡梦中的玩家纳入游戏，那大家要么只能看到梦中玩家仿佛僵尸一样，在《天侠》里梦游，要么，就是这群梦中玩家在游戏里遭遇一些事情后，思维逐渐清醒，脱离了睡眠。 　　可若梦中玩家在游戏里一不小心就恢复了大脑清醒，那让他们在梦中登录游戏，又有什么用？ 　　至于一般文艺作品里那样，玩家在梦境里甚至能接受远超现实时间流速，可以现实一秒梦中一分钟，某种意义上延长了全人类人生长度的设定，做不到，真的做不…… 　　“不，无论是梦中理智思考，还是加快思维运转，以获得充裕时间，都是能做到的。” 　　脑机接口项目组组长说，看了一眼文鸿。 　　有些不适应蔚蓝星的开会风格，坐在座位上的文鸿别扭站起，和会议室里解脱门诸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因为深入参与了星鲸科学院里各个项目组的研究，在其他诸天界还在对青华道截取了凡人死去神魂才炼制出仙兵时，解脱门诸人对青华道……不，应该说，对这与青华道几乎重合，名义上却是与青华道合作的星鲸，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别的不说，青华仙兵并非死去凡人神魂，而是和昆源凡人一样活人这点，星鲸虽然没有直说，却也没有隐瞒他们。 　　这是夏炯的要求。 　　医生和研究者这样的技术人才，至少在研究项目相关的事情上，不应该被隐瞒。 　　而文鸿长老，其实应该叫他文鸿掌门了，作为解脱门的主事人，不可谓不敏锐。 　　早在当初决定带解脱门在新城落户时，他就明白星鲸为了慈航道的技术才留下他们。到了现在，他更是在合作中察觉出了，星鲸对哪些技术感兴趣。 　　所以一个视线交换后，文鸿开口道：“这件事其实好解决。” 　　他环视一圈来自蔚蓝星的神经学专家，道：“大洋中有海猪，脑分左右，昼左脑醒，夜右脑醒，昼夜交替，不眠不休。有此例在前，我等也可仿照海猪，人造大脑，代替梦中人运转。” 　　“哎？” 　　“啊？” 　　听到这么一句的各国专家，都惊了。 　　海猪，就是海豚，在蔚蓝星上有，在三万诸天也有。 　　蔚蓝星上，它们除人类外最聪明的动物之一，拥有近似七八岁人类孩童的智商。 　　它们大脑的特点是一分为二，轮流使用，以此做到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却不会大脑疲惫。 　　而文鸿掌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既然梦境中进入游戏的玩家因为大脑休眠不能保持理智思考，又为了玩家的身体健康，不能禁止他们大脑休眠。那么，不如再给睡梦中的玩家搞一个大脑，代替玩家原本的大脑思考。 　　“可是这在伦理上是否……” 　　“我觉得不行！而且和神经连接技术不一样，这种人造大脑哪怕进行试验，也需要几年时间……” 　　专家吵起来。 　　文鸿看向一旁仿佛陷入思考了的夏炯，道： 　　“实际上，这个技术，已经运用者了。” 　　用算珠术与个人用量子计算机连接，分了一个夏炯002在这里的年轻掌门：“……哎嘿？” 　　下一秒，会议厅中所有专家，都猛地转过头，像是饥饿狼群闻到肉味一样。目光炯炯看向他。 　　夏炯：“……” 　　哪怕是他，也害怕地打了一个寒颤。 　　下一秒，这个分身就化为光点消散了，显然是某人眼见不好，直接取消了登录。 　　众专家见此，冷静了一些，但还是一窝蜂离开会议厅，向青华山朴阳峰，夏炯本体所在冲去。 　　等他们热热闹闹离开，一个人形才在夏炯002原本的座位上显现。 　　“哎，”刚才用了个小幻术的夏炯002，对依然站在原地的文鸿掌门说，“我最近已经很忙了，要给我添加任务，前辈你也提前给我打声招呼嘛。” 　　“就是因为夏掌门你已经很忙了，直接和你打招呼，是绝对会被你推掉的啊。”文鸿笑道。 　　夏炯002一歪头。 　　他戴着风格笨拙的眼镜，但哪怕隔了一层镜片，那瞬间认真的眼神，仿佛也能看透人心。 　　虽然在笑着，但浑身上下不见一丝笑意的文鸿，拉平了嘴角。 　　会议厅里的解脱门诸人，还有其他从长盈界迁移来的仙门修士，长相各有不同，表情却惊人相似。 　　夏炯对这个表情很熟悉。 　　杜渐张防微，特别是杜渐，都曾露出过相似的表情。 　　“……说请不要太着急，是不是太刺耳？”夏炯002叹道，“我刚才还催防火墙，现在是我自己被催了。” 　　他站起来对长盈界众人道：“我明白了，请放心。” 　　这么说了，夏炯顿了顿，又笑了起来。 　　他道：“请放心，第四天灾是很强的，我们也一直在努力，让他们变得更强。” 　　*** 　　同一时刻，公认天侠玩家第一强的唱花衣：“……突然不寒而栗？” 　　“有吗？”排在她后面的小雪正在下问。 　　“嗯，大概是我错觉吧，”想了想的唱花衣略过这一茬，道，“前面为什么那么吵？” 　　站在她前面的咔露理，因为个子太矮，快要被人群淹没，此刻正拿着手机，在帮群里看消息。 　　听唱花衣这么问，她立刻回答道：“好像是任务突然中止了？” 　　“中止啊……” 　　“不是吧！” 　　“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哎！” 　　星星锁、出狱后重新做人，还有芝士土豆子，不约而同哀嚎起来。 　　《天侠》依然歧视散人玩家，新版本的征战诸天，必须以社团为群体进行。 　　因此，在几天前，唱花衣和她的队友，还是加入了熟人更多的狂龙社。 　　唱花衣是第一高手，小雪这个宅男女神至今依然人气很高，咔露理等四人也是老玩家了，战斗力颇强。有着第一社团梦的社长真水无香当然没理由拒绝，飞快同意了他们的申请。 　　这样，唱花衣六人今天在鸿雁金钟塔外面排队，是为了和其他狂龙社社员一起，参加征战诸天活动，前去江秦界援助九禹道打世界大战。 　　不想，他们在鸿雁金钟塔外等了很久，等到的却是任务中止这个消息。 　　不止是唱花衣这边，其他狂龙社社员同样哀嚎一片。 　　这个时候，他们的手机传出了不约而同的提醒声。 　　【群主开启了全群禁言】 　　【社长·真水无香：大家冷静一下！】 　　【社长·真水无香：不是中止了任务，而是更换了任务！】 　　【社长·真水无香：我们不去江秦界了，我们去前川界！】 　　【社长·真水无香：前川界第一仙门决定带云中匙投向玉皇界，神庭道要求他们一天内带着云中匙全门迁至玉皇界，我们得去前川界，对前川界凡人进行紧急撤离！】 　　【社长·真水无香：现在安静下来，重新排好队，传送阵马上就要开启了！】 　　【群主关闭了全群禁言】 　　【前锋组·杀人放火最可爱：？】 　　【器械组·豹子头零冲：？？】 　　【顾问·唱花衣：？？？！】 　　“花衣姐！”看完消息的星星锁惊叫道，“这，那个，花衣姐，之前说的，天侠里都是真实的，是……是真的吧？” 　　现实中能感觉自己身上变化的唱花衣，闻言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六人中最天真不谙世事的星星锁，听到她的回答，满眼恐惧。 　　“那，那，既然是真的话，”她颤抖道，“那个前川界的仙门，怎么会抛弃这么多条，真正的人命啊？！” 第189章 　　玩家们没想到形势会这么差。 　　新资料片直播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看了, 没看直播的, 后面也在其他视频网站上补了课。 　　当时大部分人都在夸星鲸做的特效是真不错, 不去做动画，简直是国内业界的损失。但随着某种舆论的逐渐扩散, 人们再看这个新资料片，又产生了不同的感受。 　　之前的燕京资料片，有曲长老对战叛徒吴浩言的片段, 其中曲长老身环无数青莲, 手持云中匙三角云麓青旗的模样, 当真是完全符合华夏人想象的缥缈仙人了。 　　吴浩言当时则变成了雷霆巨人，动作间暗含规则, 虽然没像曲忘生那样又吸了一波颜粉, 但从视觉效果上看, 强还是真强的。 　　那是大部分蔚蓝星人第一次产生对仙君的印象。 　　再到这次的新资料片, 就升级成了仙君之间的大战，神庭道主人力压三万诸天无数仙君, 又被应劫之子天镜君差点秒杀, 那个场面, 那个特效, 哪个蔚蓝星人不会心向往之？ 　　所以对这个新资料片, 玩家们可是分析（开脑洞）了许多。 　　如今大部分人认为，神庭道之前是能一力破巧的，但现在周烨赫受了重伤, 肯定必须花许多时间养伤。 　　周烨赫不出手，玉皇界也只有八个……啊不，现在是七个了，玉皇界也只有七个羽客仙君而已，哪怕有周烨赫在身后，在周烨赫再次出手之前，更占据优势的，还是三万诸天的仙盟。 　　不想，这还没过去多久，占据优势的三万诸天仙盟里，竟然有人…… 　　直接投降了？ 　　“但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狄航生道，“在神庭道暴露他们的意图之前，为了达成目的，他们的人就在三万诸天活动许久了。” 　　“没错，我之前听到的证据里，不就提到过纵横道？”邴临接口道，“纵横道修士的志向和力量，就像我们华夏战国时期的纵横家吧？他们应该早在三万诸天布下过许多暗线，比方说——” 　　“比方说，吴浩言，还有轩辕剑宫一部分维统派修士，对吧老师？” 　　前来询问的杜渐道。 　　“没错。”狄航生欣慰地点点头，为杜渐学会联系实际。 　　杜渐之所以和这两人在一起，是因为她决定向狄航生请教学习。 　　夏炯和曲忘生如今都很忙，加上吸取了上次杜渐出事的教训，夏炯有意识地把两个小孩，从具体事务中抽离了些。 　　反正现在人手也不紧张了，干脆让杜渐和张防微像他们蔚蓝星的同龄人一样，更加专心学习好了。 　　杜渐和张防微都是根红苗正的大仙门弟子，当然懂修为才是硬道理这个修士真理，对夏炯的安排，没有任何反对。 　　只是，杜渐在修行和学习之外，又拜了一个老师。 　　她拜狄航生为老师，向这位不正经的华夏政委，学习如何分析敌人的行动，又如何应对。 　　也就是战略和战术。 　　狄航生十分欣喜，得到夏炯允许后，直接从《资本论》教导起，并且送了杜渐一套《毛氏屠龙术》。 　　而邴临，这位特战营营长经常和自家政委在一起，偶尔也会教导杜渐两句。 　　“之前周烨赫重伤，他们布置在其他诸天界的暗线，恐怕也人心惶惶了好一阵吧，”邴临道，“如今这些暗线开始行动，直接煽动了一个诸天界反叛仙盟投神庭道，看来，周烨赫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有没有可能周烨赫并没有好转，神庭道动用暗线，是故意布下迷阵呢？”杜渐追问。 　　“这不是没有可能，”她老师狄航生回答，“但几天了周烨赫还没好转的话，比起故布迷阵，我认为现在的神庭道更多精力，应该在考虑如何安全分家这件事上？” 　　杜渐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沉默下来，这间粉红泡泡社——暂时还没能改名——的驻地办公室里，邴临和狄航生便继续忙工作。 　　过了一会儿，这个神色郁郁的小姑娘突然道： 　　“即便有暗线煽动，也不会所有门人都同意离开家乡的吧？” 　　她这么说，顿了顿，皱起眉，又道： 　　“如果是我，我们青华，遭遇这种情况，就算吴浩言煽动，大家也不会就这么抛弃昆源界。” 　　狄航生和邴临对视一眼。 　　这小姑娘之前的经历，他们当然清楚。而安抚士兵的心灵创伤，本来就是政委的工作。 　　狄航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一声： 　　“话虽如此，但杜同学，你要知道，如果高层做出了决定，下层的意见，就不一定能传达到高层了。” 　　*** 　　前川界。 　　几个前川界第一仙门临水宗的内门弟子，身驾遁光，从一片茫茫草原上空飞过。 　　他们刚收到掌门调令，一起从防线撤离，正要回宗门。 　　本该归心似箭，但这五六个临水宗内门弟子，哪怕驾着遁光，飞行速度也慢吞吞。 　　一边飞，他们还在一边争论。 　　“为何要撤离？为何要投那神庭道？我不明白啊！” 　　一个女弟子忿忿道：“我们前川界局势尚好，大家一起努力一把，不是没可能灭掉妖灾魔潮，驱逐魔神，可要是我们临水宗都撤走，前川界恐怕会真的万劫不复！” 　　“掌门……”另一个看起来年长写的临水宗弟子道，“掌门有掌门的考虑。” 　　“什么考虑！我临水宗也是道圣门下临水太上仙君所传，千年来都没有放弃过祖地道庭，掌门他怎可……掌门他就是——” 　　“师妹！慎言！” 　　那年长些的临水宗弟子喝道。 　　但女弟子犹不服气，根本没被打断，大声道： 　　“——就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说完，女弟子遁光一停，抓紧了她手中水色若雨帘的披帛，似想转身，返回防线。 　　其他弟子不禁跟着停下，想抓住她，但也想跟着一起回防线去。 　　大家都犹豫不决，那年长些的弟子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惨叫声。 　　他们寻声望去，就见地平线上，隐隐可见十几个黑点。 　　是一群被魔气稍稍侵染的灰狼，正结队追赶一队牧民打扮的凡人。 　　这队牧民骑着马，奔跑起来，本不容易被狼群追上，但魔气侵染的狼群，一些器官开始魔化，带给了它们，远高于过去的力量和速度。 　　眼看落到最后的牧民，已经被两只魔狼扑上，一爪掀翻到地上，这几个临水宗内门弟子，无论是那个女弟子，还是那个年长些的男弟子，都下意识飞遁过去。 　　临水宗修逍遥道，在逍遥各道中，尤擅长水的变化之道。 　　便见几道水柱先冲向魔狼群，妨碍这群畜生继续追赶，又把落到后面的几个牧民提到安全的地方。 　　修为最深厚的年长男弟子不等牧民完全离开，就捏诀。 　　一阵水色灵光闪烁，只是数个弹指，一群浑身湿漉漉的魔狼就被冻成了冰雕。 　　同样身上溅湿的牧民们，却丝毫没感觉到寒意，足以说明年长男弟子的术法精妙。 　　女弟子很快检查完所有牧民，给他们治好伤，又确定他们没有沾染上魔气，才松了一口气。 　　被救下的牧民也很是庆幸。 　　妖灾魔潮出现已久，如今还活着的凡人，大半已经被救去了前川界的云平城。 　　云平中凡人吃穿用住，自有前川界仙盟负责，但仙盟提供的吃食，肯定不会多丰富，缺稀的肉食自然成为价格高昂的奢侈品。 　　这样一来，哪怕知道城外危险，也有凡人暗中离开，想猎得肉食，换取什么。 　　出现在这里的牧民，就怀抱着这样的目的。却没想到，哪怕在防线保护下，前川界愈发浓郁的魔气，依然让防线内的一些动物发生变化，便叫他们刚好撞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什么肉食！”女弟子听完缘由后不禁训斥，“连命都不要了么！” 　　牧民们只唯唯诺诺，跪在地上喊多谢上仙救命。 　　“走了，师妹。”年长的男弟子说。 　　他和其他同门，一起给这群魔狼补了刀，见这件小事完结，便催促大家重新启程。 　　刚才这五六个人，差点血一热，被女弟子全都带回防线。但那热血气氛如今已被打断，他们冷静了一会儿，到底不敢违背掌门命令。 　　女弟子一咬牙，决定还是回宗门，直接质问掌门。 　　他们重新驾起遁光，向临水宗飞去，飞了没多远，突然听到左边传来一阵轰然。 　　这几个临水宗内门弟子再次停下，面面相觑。 　　“这动静……” 　　“难道是……” 　　“南面的防线……” 　　“破了？！”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答案，但他们却不敢相信。 　　那可是固若金汤的防线啊！ 　　可转念一想，南面的防线更多由临水宗负责，要是临水宗突然把全部的人手撤回宗门，南面防线破开，那不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他们不由呆立空中。 　　片刻，女弟子突然回转。 　　“师妹！” 　　“你干什么去！” 　　其他人喊道，就听这女弟子回答： 　　“我们刚才救下来的几个凡人，要是他们往平云的方向回去，首先会撞上南面防线跑进来的妖魔……不，等等，整个平云？！” 　　她一惊，浑身冒出冷汗不敢继续想。只匆匆如一道水光，重返刚才战斗的地方。 　　牧民们已经离开了，她便也越过这里，追着牧民们留下的痕迹，向平云的方向疾驰。 　　还没跑几步，这位临水宗女弟子，就撞上了往回跑的眼熟牧民。 　　……果然已经遇上妖魔了吗？！ 　　才救下来的人，竟然又要……！ 　　她又急又怒，刚要落下，视线移动间，，看清了牧民的身后。 　　那竟然是有一群穿着诡异的……的……的仙兵？ 　　一群仙兵，在满眼贪婪地抓捕牧民，并且大喊： 　　“别跑啊！别跑啊贡献值！” 　　“别跑了，我们真的是好人！” 第190章 　　【天侠】 　　【游戏攻略】天侠2.0征战诸天临时活动“前川界大撤退”实时更新攻略！【只看楼主】 　　大家好！我是谁能说朕不英俊！在这里为你在线直播活动前线面貌！ 　　征战诸天版本开始的第三天，在粉红社、自由社、薯条社、和平社等官方社团奔赴前线后, 我们民间社团在狂肝无数任务——是的, 我们给昆源凡人新兵肝出了新兵营和训练场——后, 终于也获得了，前往第一线的资格。 　　（PS：关于什么是官方社团, 什么是民间社团，最近网络上传的很广的那几个消息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回想天侠刚开始公测的那段岁月，虽然才过去半年, 却好像过去了半辈子……咳咳, 这里说起这个, 是禁止在本帖歪楼讨论天侠与真实世界的关系，不然楼必歪, 请大家谨慎） 　　按照安排, 我们民间社团暂时不会参与一线战场, 所以狂龙社本来是要去江秦界, 见一见大家都很熟悉的，至少熟悉他祖上十八代户口本的三杠哥——创意设计大赛专区特邀评委大佬, 丹流君玉川。 　　我们的任务是支援他, 将他九禹道的生产部门撤到另一个安全的诸天界去。 　　但就在临行前, 前川界第一仙门临水宗反叛导致的意外事件, 让我们狂龙社七星社联合出发, 改路线去前川界，帮助撤离前川凡人。 　　目前星鲸提供的公开情报如下—— 　　前川界目前幸存凡人2176935位，其中约有两百万, 集中在云平城及周边，另有十多万人，散布在应对妖灾魔潮的南部防线和西部防线周围。 　　和有能力自己撤离的修士不同，在临水宗反叛并决定带走前川界云中匙的情况下，这两百一十多万人一旦没能及时撤离前川界，就只能赔前川界一起死了。 　　情况非常紧急，我们时间不多，但也请注意！ 　　在外面，我们代表的是青华道，还有蔚蓝星！ 　　这是前川界凡人第一次和蔚蓝星人接触，我们必须给他们留一个热情礼貌的好印象！这样，才有利于蔚蓝星接下来和三万诸天的合作！ 　　所以，请所有参与“前川界大撤退的玩家，注意自己的言行，谢谢！ 　　——0L谁能说朕不英俊 　　…… 　　…… 　　…… 　　通过鸿雁金钟塔进入前川界开始活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但有些玩家完全没有把注意言行这一点放在心上…… 　　大家，我知道有些平云凡人撤退时带上钱和锅不算，还想把卧室里的床和院子里的菜一起带走，简直傻逼，和恐怖片主角一样傻逼！但这不是你们干脆弄坏他们床和锅的理由啊！好言相劝不行吗？我们在他们眼里可是上仙，认真说话他们难道会不听我们的？ 　　——142L谁能说朕不英俊 　　…… 　　…… 　　…… 　　好吧，经过上面的讨论和总结，我觉得木棉和罗尚几位网友说的很有道理，以云平凡人的受教育水平，我们太过礼貌地告诫他们，很大可能是无法让他们体会到紧张的。 　　同样，也是受限于受教育水平，他们大部分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在没有出现明显异状的情况下，他们只会考虑自己的财产。 　　我们不是在进行灾后救援，受灾群众已天然明白目前的情况。我们是在进行灾前撤离，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必须硬气一点，但也请不要认为一一给他们说明太浪费时间，好吗？ 　　——315L谁能说朕不英俊 　　…… 　　…… 　　…… 　　艹你妈的这个什么什么宰相一脸嚣张地告诉我，他大伯是临水宗内门弟子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我怕吗？还要求我们帮他把库房里的金子一起搬走？ 　　——381L谁能说朕不英俊 　　…… 　　…… 　　…… 　　亲身实验，一一给他们说明现在情况确实太浪费时间了！我同意你们讨论的方案！ 　　请大家注意，以人员撤离为第一目的，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胡搅蛮缠地直接带走！只要注意不伤人就好！ 　　——507L谁能说朕不英俊 　　…… 　　…… 　　…… 　　死也要带着家里的羊群是几个意思啊？？？ 　　——552L谁能说朕不英俊 　　…… 　　…… 　　…… 　　别管那么多了！全抓走！全抓走！一个人就是十点贡献值！抓走完事！ 　　前川界南面防线破了！必须抽调一部分精英去阻挡破开防线北上的妖灾魔潮！剩下的兄弟姐妹们速度！不要放过一个人！ 　　——644L谁能说朕不英俊 　　“那边还有一个！” 　　一个玩家大叫道，立刻有一群玩家蜂拥而上。 　　他们都狂热地大喊：“是我的！是我的！” 　　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临水宗女弟子默默看向上前和她沟通的郑俊。 　　郑俊差点满头冷汗，但还是一脸真诚，道：“我们已经自证身份了，您难道没听过青华仙兵的名头么？” 　　这么说，他拿出的手机，正向半空中投影出一个青华道的徽记，还有星鲸的动态图标。 　　考虑到玩家离开昆源后可能会发生的纠纷，星鲸早在版本更新时的同时，更新了玩家手机的系统，在个人中心APP里，添加了修士可辨认来源的身份码。 　　不过，郑俊真没想到，这个身份码，他竟然这么快就用到了。 　　“虽然我们目前所作所为看上去像是犯罪，但是姑娘，我们真的是好人，真的是在救人。” 　　郑俊继续诚恳道。 　　“是吗？” 　　临水宗女弟子说，眼珠一撇，视线指使郑俊去看不远处。 　　不远处，一群玩家好不容易抓住了人，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跑啊！你跑啊！我倒是看你往哪里跑！” 　　“我刷到一千贡献值了！妈的！第一次这么赚！” 　　“带走带走！” 　　郑俊：“……” 　　即便是郑俊这样的自己人，也觉得玩家此刻的形象过于接近反派。 　　连他都这么觉得了，外人误会，难道会是外人的错？ 　　郑俊再次试图辩解：“这……” 　　“好了，不说了，”临水宗女弟子举起一只手，刚好，本来与她同行的其他临水宗内门弟子，也追着痕迹赶到这里，都听到她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跟着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师妹！”那年长男弟子道，“掌门可是要求我们马上回去！” 　　“掌门是这么说，可凡人撤离这件事现在确实非常紧急，我们身为临水宗弟子，应该留下来帮忙才对！” 　　女弟子据理力争道。 　　“只不过是一群凡人罢了，况且现在不是有青华仙兵在带凡人撤离吗，”年长男弟子觉得女弟子完全听不懂人话，“这有什么要紧的，你竟然要为这违反掌门命令？” 　　女弟子沉默片刻。 　　她合上眼睛，几秒后睁开。 　　“……是，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违反掌门命令。”女弟子眼神坚定道，手中缠绕的水色披帛无风自动，张牙舞爪，“你要想拦我，我就杀了你。” 　　近距离看到听到这一句的郑俊：“哇哦。” 　　他直播间的观众们：“哇哦！” 　　被这句话镇住的，不仅有郑俊和他直播间的观众们，其他在这里的临水宗内门弟子，也是一样。 　　在他们瞠目结舌时，女弟子已经转过身来，对郑俊道：“你们这群仙兵，没学过追踪术的吗？那边一里外还有两个凡人，你们完全感觉不到？” 　　“追踪术是个啥？”郑俊愣愣道，接着反应过来，“小姐姐你竟然能感觉到一里外躲着人？太厉害了！请帮忙指个路吧！” 　　“那边。” 　　女弟子说，手一指，并且用上轻身术，一个纵跃，带他们前去。 　　抓住了凡人的玩家同样用上轻身术，却是反方向，背着凡人向平云城跑去。 　　而其他没有抓住凡人的玩家，听说那边还有，呼啦啦就跟着临水宗女弟子跑了。 　　只留下五个临水宗内门弟子，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半晌，突然有一个临水宗弟子站出，先向临水宗祖地道庭所在方向行叩拜大礼，起身后又向这里其他师兄弟拱手，接着，转身驾起遁光，朝云平城飞去。 　　他飞了没多久，就来到云平城外。 　　便见，整个云平城，四处设下了法坛，形成一道大阵，将大半云平城笼罩其中。 　　这些法坛闪烁着银光，是属于方寸道的灵光，显然这整道大阵，是方寸道修士在主持。 　　而云平城外，竟凭空竖起了一座鸿雁金钟塔。源源不断成千上万的青华仙兵，穿着各异打扮古怪，从这座鸿雁金钟塔里涌出，急奔不远的战场上。 　　是的，战场上。 　　妖魔们破开南面防线后，最快的一群，已经急奔到云平城外。 　　多亏青华仙兵行动迅速，在这群畜生到来前，已经将云平城里大部分凡人，通过方寸道大阵，转移到前川界界门内，不然，以云平城威力一般的护城大阵，云平凡人怕是要死伤七八。 　　一些从南面防线败下来的修士，也在和青华仙兵共同作战。这个临水宗弟子想了想，直接加入其中。 　　一边打，他一边问一个前川界小仙门修士，道：“凡人撤离得如何？” 　　看到这个临水宗弟子身上的水蓝色道袍，小仙门修士露出鄙夷目光，但还是回答：“剩下不多了，我们在这里护住那方寸道的大阵，等大阵撤下就能离开。” 　　“你们呢？”临水宗弟子又问，“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 　　小仙门修士说起这两个字，不由一声冷笑。 　　玉皇界并不随随便便就接纳修士，除了临水宗的人，前川界其他修士并没有获得进入玉皇界的资格。 　　被抛弃的何止凡人们，前川界的众小仙门也是一样。 　　遭遇讥讽的临水宗弟子沉默不语，小仙门修士却道：“这么快就把你们和我们区分开了？好笑，我们是绝不离开前川界的…… 　　“你们临水宗，也别想走！” 　　便在同一时刻，十位其他诸天界的仙君，已经来到前川界天膜外。 　　神庭道暗线鼓动临水宗投降，三万诸天仙盟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今日临水宗若一意孤行，这十位仙君，就要联手拿整个临水宗…… 　　杀鸡儆猴！ 第191章 　　唱花衣远远看到几个社员背着人奔来。 　　“竟然还有遗漏的吗……传送阵要关了，快快快！” 　　她喝道, 环绕如花冰凌的灵剑分成三股, 带着三抹水色灵光疾驰出去, 先是上冲近百米，然后突然掉转头向下俯冲。 　　时间好像在这里暂停了一瞬。 　　上一刻, 三道灵剑还在半空中，下一刻，一匹被临时防线漏过来的、闻着生人味道就四只眼发红冲向远处的、有着马头却长着黑天鹅身躯的、背后有三双翅膀挥舞着飞在十来米高度的, 庞然妖魔, 就像是被一个比它身躯还大的钢球砸在头上一样, 咚的一声，叫什么从空中掼在了地上。 　　它痛得发出一道长嘶, 在地上不断扭动, 但见两道冰凌灵剑, 一道钻过它天灵盖从下巴出来, 一道则打断了它脊柱扎穿腹腔，直接穿透马头妖魔的身躯, 如同屠龙长槍, 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可惜, 青华仙兵的灵剑对上妖魔, 一个弱势就是贯穿性伤害无法给妖魔造成真正的妨碍。 　　眼见这马头妖魔干脆要舍弃被钉住的头和一部分腹部, 跟在这一行玩家后面，用水色披帛捆了两打牧民的临水宗女弟子刚想提醒，便见到这两道钉入妖魔身躯的冰凌灵剑, 发生新的变化。 　　如霜花或冰树般，不断生长和分枝，又像是落进腐熟土壤里的种子，在饥渴中突然获得了充分的营养水分和温度，刹那就用力扎下了无数根系。 　　马头妖魔哀嚎一声，魔气的魔化再生无法匹敌，就这么挂了。 　　临水宗的逍遥道，以修水的变化之道，或者说，以修物质三态转换为精要。而唱花衣这一手，却是在三态转换的形状里，套上了青华道生生微末之力的芯，叫临水宗女弟子不由多看一眼。 　　然后她眼角一扫正好路过的左边地面。 　　这片看上去毫无异样的寸许地面，在临水宗女弟子转动眼球时，突兀结出霜纹。 　　不远处那女仙兵，三道灵剑，两道射向马头妖魔，一道射来这片地面，直接钻进土壤，不见踪影。 　　但旁人察觉不出，临水宗女弟子如何察觉不出，与马头妖魔倒毙是同时，地下藏着的那只昆虫妖魔，连挣扎也不能，就咽气了。 　　一抹暗红魔气散去，临水宗女弟子看那女仙兵连绵不断射出灵剑，每一道灵剑都控制精妙，让冰凌一钻进妖魔身躯就不断蔓延。 　　“你们青华仙兵里原来也有厉害人物。” 　　她不禁感叹。 　　“花衣姐……总觉得她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郑俊也感叹。 　　他和他直播间里的小伙伴们不懂技术活，但看到唱花衣甚至没换装备套，就一身新手装花青道袍，却是周身挂着上百块浮游盾般的冰凌，或为盾或为刃，又以丢手机的方式闪身腾挪，总感觉这位大神和他们不是一个片场。 　　他们是处理器不太好的页游片场，唱花衣则是投资上亿的热血漫改剧场版。 　　“这什么？” 　　“这什么？？” 　　“这是什么啊？！！！” 　　“上次是无限剑制，这次是冰轮丸？？？” 　　“这个女人的特效仿佛氪了金的土豪……” 　　“花衣姐真的不是什么修真世家的大小姐吗？” 　　“修真世家的大小姐未免太LOW了吧！我觉得花衣姐是天仙下凡！” 　　“……花衣姐第一次用轻身术结果脸着地的黑历史能不能过去了？” 　　“等等？”终于有个观众反应过来，“咱们青华仙兵的特效不是荆棘缠绕，走过的地方步步生杂草树苗吗？怎么突然换特效变成雪花冰凌了？难道这破游戏不仅卖装备，还开始卖起了皮肤？” 　　“小老弟你刚进直播间的？” 　　“征战诸天活动开了好几天，你都没关注的？” 　　“昆源界青华道掌握灵脉中枢，又炼化了云中匙，整个天膜和灵气都偏向青华道的要义，才会导致仙兵特效是荆棘和杂草树苗啦。换了世界，灵气偏向也不同，前川界大概就是偏向冰霜的那种？” 　　“噫？也就是说，在这边发优灵珠核弹，特效也会变？” 　　“那我还真想知道偏向东钟道的诸天界里特效会什么……仙兵变成铠甲勇士？核弹变成高达？” 　　“画风辣眼不敢看。” 　　“神特么铠甲勇士和高达！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那在大日道偏向的世界，仙兵会变成凹凸曼吗？” 　　“为什么会变成凹凸曼……？” 　　“奥特曼是光之巨人啊。” 　　“……？” 　　“哈佛招生办在找你知道么朋友。” 　　“……连我都被这个笑话给冷到了。”郑俊忍不住吐槽。 　　纷沓弹幕飘过不要几秒，一行玩家就奔到了传送阵前。 　　“进去！快进去！” 　　玩家吼道，把晕头转脑的牧民们放下，不等他们站稳，就把他们推到传送阵里。 　　整个方寸道大阵中央，法坛前，站着的正是零离君屏迢。 　　他主持整个大阵，手执八角流苏宫灯，宫灯中燃亮的火焰是银色。 　　在这奇异火光的照应下，在大阵内部的大半云平城，无论是建筑还是花草，都呈现一种奇异的状态—— 　　它们应该是真实存在于这里，却失去了颜色，只留下了黑和白，并且没有影子。 　　如此诡异之地，牧民们就算壮着胆子，恐怕也不敢踏入。 　　但玩家们早就懒得安抚他们了，直接就往大阵里一推。 　　趔趄摔进大阵的几十个牧民只来得及喊一声，进入阵中的身体就像大阵中的建筑一般，失去了多彩的颜色。 　　看到这般变化，他们又要惨叫，但发出声音前，组成他的黑和白就散落，汇入整个大阵的黑和白之中，全部消失不见。 　　远在前川界界门，另一处方寸道法坛前，同样只由黑白二色组成的阵法范围内，黑点颤动，瞬息勾勒出几十个惊恐的牧民。 　　主持这边大阵的方寸道修士眼也不抬，这几十个牧民就被一股力量推出大阵。 　　在迈出大阵的一瞬间，他们黑白的身躯又重新填上颜色，和进入云平城那边的大阵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刚才已经看过许多次，等在这边的物理研究者们，依然激动得说不出话。 　　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做，架起那几十个或在继续惨叫、或茫然恍惚呆若木鸡的牧民，带到界门前，让他们能登上方寸道大船。 　　云平城这边，屏迢默数着送走凡人的数量，见更多妖魔赶来，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他手里，六角流苏宫灯里银色火焰紧跟着熄灭，面前的法坛仿若光焰投下的幻影，直接消失。 　　“零离君？！” 　　有人惊叫，似是哪个前川界的修士。 　　“来不及了，”屏迢道，“界外临水宗掌门已经和仙盟十仙君对上，再不走，大家都走不了。” 　　“可是……” 　　“我不走！我要和前川界共存亡！” 　　“多谢零离君，零离君带走这些青华昆源来的仙兵大人们便好，至于我这样的临水宗弟子……就放我在这里，随前川生灭吧……” 　　“我倒也这么想，”屏迢摊手一笑，“但夏师弟说你们都是顶好的工具人，不能放过啊。” 　　……什么是工具人？ 　　前川界修士正因为这陌生词语愣神，屏迢又是一个响指。 　　便看到城外那不知怎么出现的鸿雁金钟塔，倏地化为一支百丈高，和屏迢手里六角流苏宫灯一模一样的六角流苏宫灯。 　　宫灯中银火照耀，染得半边天地都添上奇异光芒。所有鸿雁金钟塔走出的玩家，都身形一滞。 　　然后他们手机……啊不，然后灵核飞出，无论玩家距离云平城多远，灵核都瞬息回到这座百丈高的六角流苏宫灯中。 　　至于作为灵核投影的玩家们，身躯自然消散于天地间。 　　屏迢打出第三个响指。 　　水色披帛一甩，就缠上了不远方一直兔子模样妖魔的临水宗女弟子，眼前一花，就出现在了前川界界门前。 　　另有一个方寸道修士接手，将这群人通通塞进停在界门外的大船。 　　这时，屏迢提着他装满玩家的宫灯，也从云平城回到界门前。 　　他和留在这里的方寸道修士对视一眼，最后一个通过界门，进入界门外的虚空。 　　“屏迢师兄！” 　　一道神识喊道，是驾驶最后这艘大船的一个观星台门人。 　　她道：“那边仙君们打起来波动太大，我的船堵在这里暂时走不了了。快给我一些仙兵，叫他们把穿上疯疯癫癫的凡人安抚下！” 　　“来了。”屏迢道，抬手从宫灯里放出几百个玩家。 　　唱花衣和郑俊刚好在其中。 　　一落到大船甲板上，这几百个玩家，就怀疑地摸摸自己头，捏捏自己腿。 　　刚才在屏迢的宫灯里时，他们视线范围也随之缩小，全都变成了小人国里的小人不说，比起人类，身体还更近似手机的形状。 　　不过，他们也没在这个变化上面浪费多少时间。 　　安抚受惊凡人的任务，已经在手机里刷新出来了！ 　　和其他追求个性化的玩家相比，没有穿奇装异服，一身花青道袍的唱花衣，明显更受前川凡人们的信赖。她手上抱着两个娃，腿上抱着三个娃，还要温言细语和一个痛哭不已的孕妇说话。 　　但作为仙兵，她能说的，也只有单调重复的话语。 　　“没事了，”唱花衣，“已经安全了，以后不会再出事了，昆源是个好地方，对于孕妇，燕京有很高的福利哦。” 　　孕妇还在痛哭，被无数玩家尊称一声大神的唱花衣，只能继续重复。 　　“没事了，以后会没事的，大家都安全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一沙哑声音，突然回响在她大脑中。 　　这，这是神识交流？ 　　神识交流不是声音，耳朵分辨不出“声音”从何处传来，但唱花衣自觉向右上转头，看到了那片已经化为仙君战场的无数昳丽灵光。 　　“卢远征！休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大劫是怎样！”临水宗掌门卢远征咆哮，在虚空中化为飞散的水沫，显然已是重伤，“这回便是七圣二祖，也拦不下大劫了。祂们自身难保，唯有神庭玉皇才有生路！” 　　“周烨赫再强，难道能强过圣人们！” 　　“周烨赫不比圣人强，但他只护玉皇一界，圣人们却放不下三万诸天所有……我知圣人们一片丹心，但是……但是！想要全部保护，恐怕只能全部失去！我不愿我临水宗跟着一起失去，又何错之有！” 　　“莫要狡辩了，卢远征，你就是个——” 　　一个仙君还想对卢远征说什么，已是强弩之末的卢远征，突然惨笑一声。 　　“罢了，罢了，看这三万诸天，上到圣人，下到虫豸，在大劫之下，何能不死？” 　　他道，“早死晚死，并无区别。” 　　言罢，水沫汇聚，塑成一个水晶般的镯子，镯子内部，似有洁白云絮流动。 　　“云中匙？” 　　“放下云中匙，卢远征你——” 　　云中匙与卢远征心神相连，来围攻的仙君如何拦得住。 　　清晰一声脆响，即便是相隔遥遥的唱花衣，也能听见。 　　等等，不对吧？碎裂脆响，似乎不是从远方传来，而是从身边。 　　唱花衣猛地回头，第一次在天膜外，目睹整片大陆碎裂成片。 　　来不及感叹这宏大的一幕，她下意识就拦在了孕妇前。 　　操持大船的观星台门人大骂，便见白光照亮虚空，大陆碎裂产生的澎湃的能量，透过天膜上的裂缝和缺口，携着巨大的冲击波，轰然卷起了整艘大船。 　　瞬息之间—— 　　这艘大船上二十来万修士凡人，就如二十来万树立在海滩上的蜡烛，那连成一片星光的微弱火苗，在海啸一个拍打下…… 　　齐齐熄灭。 第192章 　　前川界天膜破碎时，偏向三态变化的灵气, 以一种极为狂暴, 释放出来。 　　这一波灵气甚至在大陆破碎导致的冲击波之前, 先与大船相撞。 　　毫秒之间，在大船甲板上的唱花衣就看到了—— 　　靠近界门的大船一侧, 那洁白如雪的晶质栏杆；那能提供一股吸力、护住人不摔跤的神奇甲板；缠绕栏杆和甲板、宛若光线编织成的长绳……这些放三万诸天，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法宝。 　　用这些好法宝组合成的大船，更是只有观星台才能拿出来, 防御力在三万诸天也没话说, 但是, 偏偏，在这瞬息, 它们如同放在太阳下的冰淇淋一样, 融化了。 　　包括被保护在甲板上的人。 　　唱花衣知道, 核爆高温下, 靠近核爆中心的人会直接汽化，那是极为恐怖且迅速的死亡, 但与眼前这一幕比, 她竟然觉得汽化是一种温柔的死法。 　　活生生的人, 也像是冰淇淋一样融化, 融化, 融化成一滩分辨不住面貌的东西。 　　来不及反应的凡人首先遭殃，他们甚至连痛楚都未察觉，表情茫然中透着惊恐, 突然就塌落，然后像粘稠的油脂一样四处滑动了。 　　鲜红的棕色的，透明的浑浊的，和栏杆融化的雪白，甲板融化的深褐，绳索融化的金灿灿交融，夹杂编织物的艳丽颜色，即便是毕加索再世也涂抹不出这样的好作品。 　　修士的反应较快，试图运起灵气保护自己，但带来这些变化的本来就是灵气，相撞之下，竟然连他们身躯内的灵气也发生出奇怪的变化。 　　因为在努力控制，所以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还保持着原型，但另一部分却也在融化，接着凝结，接着汽化，然后再度恢复成液体，黏他们还剩下半个脑袋，或者四分之一胸膛的身躯上。 　　他们仿佛是一个个蜡人，被放在火炉边，于是靠近火焰的一边融化，远离火焰的一边且能保持原样。 　　可保留下远离火焰的一边，比瞬息完全融化更加可怕。 　　惨叫声终于响起，但下一秒，声带也融化了，主使神识的大脑也融化了。 　　唱花衣忍不住后退一步。 　　在想象中后退了一步。 　　玩家们的灵气身躯，早就在触及那一波灵气时就融入进去，跨越两个世界的信号当即中断，其他玩家的意识返回自己真正的身躯。 　　但唱花衣的精神力更强大，所以她比其他玩家多坚持了一秒。 　　这一秒让她向下看去，没能看到被她护在身后的孕妇，只看到整艘大船在重复的融化升华凝结中，变成了大大小小无数格外抽象的东西。 　　静谧里，唱花衣听到一句轻轻的哭声。 　　然后冲击波席卷一切，让这在三态转变里分子产生移动，无法再整齐排列，以至于比一片雪花更脆弱的法宝大船，和它船上的乘客，比如说人，或者别的什么…… 　　灰飞烟灭。 　　*** 　　“啊！” 　　一声惨叫，燕慧云猛地坐起来。 　　这是一间装修精致的复式一居室，她身下是开着电热毯，暖和得有些闷热的被窝，但从梦中惊醒的燕慧云冷汗潺潺，身上的睡袍全都湿透。 　　手机在旁边床头柜上，按亮后她才发现这刚午夜两点。 　　但这一身汗湿已经没法睡了，燕慧云只能晕头晕脑下床，趿拉着拖鞋翻出一套干净睡衣，到卫生间里洗澡。 　　按亮卫生间里灯光时，她条件反射看了一眼镜子。 　　干净睡衣掉到脚边，燕慧云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满眼血色，眼下青黑，短发乱糟糟，仿佛丧尸的女人。 　　下一秒她就对着洗脸池吐了，可惜，今天一天她粒米未进，只喝了点水，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吐到手脚发软的燕慧云最后滑到马桶盖上坐下，哪怕知道自己是来洗澡的，一时间也没有力量站起。 　　她的身体是余灰，心也是余灰，不剩下半分气力。 　　这么坐在马桶上，昏昏欲睡了不知多久，燕慧云突然惊醒，发现窗外天光大亮。 　　又是一日清晨，而她，竟然在马桶盖上坐了五六个小时。 　　汗湿的睡衣早已在体温下自己干透，留下的只有皮肤上一阵阵发凉的感觉。 　　燕慧云甚至没感觉浑身哪里多了什么腰酸背痛，因为从昨天开始，她一直都在腰酸背痛。 　　不过，今天是在马桶盖上睡觉了才腰酸背痛，昨天是为什么腰酸背痛来着？ 　　燕慧云觉得哪里不对，挣扎着回客厅，从家备医疗箱里摸出体温计，夹在腋下。 　　又躺在沙发上浑噩了不知多久，她摸出体温计一看。 　　38.1℃ 　　果然发烧了。 　　燕慧云再次在医疗箱里翻了翻，找到退烧药，但没有热水，只能起身去烧。 　　烧水之前，她打开了电视，换到新闻频道，好用来自世界各地的讯息填充这间过于冷寂的一居室。 　　不想，新闻频道里，播放的也是关于《天侠》的内容。 　　“……每日在线人数创历史新低，或考虑为开拓者提供心理咨询服务……” 　　“……星鲸互娱服务条例中并未提及若导致玩家出现创伤性心理障碍……据称已有玩家弃游并决定将星鲸互娱告上法庭……” 　　“……专家分析‘前川界大撤退’最后，方寸道大船无法及时离开的原因。想要理解这个，先认识引力波和曲率……” 　　咕噜噜烧水声里，最后一天新闻引起了燕慧云的注意。 　　她勉强打起精神，分出心听起来，却发现自己听得半懂不懂。 　　为理解里面的名词，她摸出手机开始搜索专家讲解里的名词，然后一不小心，下单了几部课本和科普书。 　　“啊。” 　　习惯性这么做的燕慧云，不由抬头看向客厅一侧。 　　这间租来的精装一居室自带书桌，但书桌边的书柜是她搬来后自己买的。书柜的一二三层已然填满，粗略扫过，是一些操作书，然后是天侠玩家们自己私下偷偷印刷的符箓参考书、灵匠参考书、锻神功参考书，和观想冥想参考书。 　　……据说星鲸打算自己出版这样的参考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回忆着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燕慧云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做了什么。 　　过去即便是在现实里，每天她也会拿出两个小时，认真复习符箓还有灵匠方面的知识。 　　但现在…… 　　燕慧云看向放在床头充电的游戏头盔。 　　SW2那与SW1如出一辙的透明外壳，让她不禁又想起昨日看到的透明液体滑腻流动…… 　　“呕！” 　　再次去卫生间吐了一通的燕慧云脸色发青，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和《天侠》相关的场景。 　　她不知道，就在临安，也有人感到自己无法承受。 　　“狂龙社和七星社，以及后面继续投入的几个社团，都是这半年来攒下的好工具……咳，好手。等级高，战斗力强，做事认真，在服从指挥的同时拥有极大的自动自觉，是那种能极大带动散人玩家积极性的死忠玩家了，结果这回一次性都赔了出去……头疼，头疼，别和我说话。” 　　范益春呻吟着。 　　好久没回星鲸互娱大楼的夏炯，凑到范益春电脑边，看“前川界大撤退”事件后，至今没上线的玩家名单。 　　竟有上千人，里面不少名字是他也觉得眼熟的。 　　比如唱花衣，比如谁能说朕不英俊。 　　“告知玩家天侠是个真实世界，会让他们在利益驱使下不断奋发。可一旦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件，也会在玩家心中产生更大的打击。”夏炯道，“过去没救到人，可以说服那是剧情杀，是策划心脏，现在嘛……” 　　即便是第一高手唱花衣，内心也一样会生出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到的挫败吧。 　　“我们要不要采取一些什么措施，把这部分流失的人吸引回游戏？”范益春问，不停地去抚发际线，很是焦躁，“给这批人发点补偿？或者再搞个理财活动，在今天十二点前上线能领到什么东西？在线多少时间又能领到什么东西，之类的？” 　　此言一出，本来在翻名单的夏炯，不由惊讶看向范益春。 　　“原以为我已经足够把玩家当工具人了，范爸爸，没想到你还更胜我一筹！但你别的不学，干嘛跟神风名下的那些手游学啊？” 　　“讲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范益春骂他，“我这不是着急！” 　　“着急也没必要这样啦，”夏炯摊手道，“这批从内测开始就跟着我们的玩家。可以说是为青华道征战多年的老兵了，在兵源充足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想休息，那就让他们休息吧。” 　　“可是……” 　　“嗯，范爸爸你安排一下，给所有玩家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们，我们会给所有确诊因此事出现心理障碍的玩家提供免费的专业心理治疗，”夏炯深呼吸一次，严肃起脸，“我去找洪姐联络各地的心理医院，治疗费由星鲸……不，由我承担好了。” 　　范益春惊了。 　　“等等，老板，钱不是你这样耗的！” 　　夏炯已经转身，看样子是直接去楼上找洪亦。 　　“钱就是这样耗的啦，”他挥挥手道，给范益春留下一个背影，“游戏里给一点资源太敷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用钱解决？” 　　范益春被留在电脑前，不由皱眉。 　　他这才发现，他忽视了夏炯本人。 　　夏炯坐镇后方，没有直面昨日前线惨状，最多产生一点小心理问题，常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夏炯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不能用常理推断他的状态。 　　而且，作为资深患者，从外表推断夏炯的状态，一般人也做不到。 　　得和曲老师说一声…… 　　范益春这么想，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您好？您是？……金寰娱乐？同人应援曲鼓舞士气？呃，请等下。” 第193章 　　“星鲸竟然同意了？！” 　　金寰娱乐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一个头发半长, 发尾挑染灰白蓝色的年轻人, 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他们真的同意了？星鲸不气我们之前给神风代言吗？呜呜呜天歌果然是个天使吧！这样了都没有讨厌我吗？” 　　算是华夏歌坛新起之秀, 近年来热度颇为红火的安子杰，一点也没有身为大牌的意思, 尖叫之后，就直接往办公室沙发上一扑，一边打滚一边念了一长串。 　　“当时我就不同意给神风代言来着, 我想给天歌的游戏唱歌！你们偏偏说神风好实力强, 实力强什么嘛, 现在连游戏都做不出来，项目直接胎死腹中了, 呵呵, 叫他们挖天歌的墙角, 呵呵呵呵呵！” 　　这年轻人发出一串阴阳怪气的冷笑, 然后突然变脸，翻身坐起, 满眼期待地问自家经纪人：“姚姐！姐！给天歌做官方同人曲的话, 我们能去见见天歌吗？还有, 那个, 同人曲是哪边作词作曲？如果, 如果我们这边作词作曲很差，星鲸那边，嗯, 星鲸董事长会亲自上手给我们改吗？” 　　他说着正常人听到都会眼角抽搐的话，眼睛仿佛探照灯一半亮，闪着“我想唱天歌的歌”这样的光。 　　安子杰的经纪人姚姐，看着他左脸一个“脑”，右脸一个“残”，额头上“粉”字闪亮亮，只能强忍着血压升高的怒气，深深吸气。 　　“当初压着你签寻仙的约，是我们看走了眼，但子杰，选取资本力量更强盛的一方做队友，这个方法是没错的，我们只是没预料到星鲸拥有更强的资本……” 　　“哪里有，”安子杰不满，“我听说天歌现在负债一大堆。” 　　“夏天歌……夏董他现在是欠钱很多，毕竟星鲸出了名的高薪酬福利好，如今还和国家合作建立玩家心理危机干预机制，又投入了许多。但只要他还掌握着进入天侠的渠道，蔚蓝星上能在资本里和他掰手腕的就只有五大国。”经纪人姚姐很理智，“神风输的不冤，谁能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嗯哼，天歌当然厉害。” 　　安子杰小声哼了一下，满脸高兴。 　　“寻仙整个项目黄掉，首先技术上打不过，剧情上……”姚姐差点也哼一声，看过神风提供的策划脚本，她当然知道神风剧情完全是国产仙侠剧和仙侠游戏前辈的梗合集，没有半点出彩的地方，“剧情上，他们还在用做非神经连接游戏的思路做，没意识到在神经连接游戏里，对话无法快进跳过……按理说寻仙项目组里许多员工是从星鲸挖过来的，能在星鲸那边写出优秀剧情，为什么到了寻仙就写不出？难以理解。” 　　这段话姚姐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几句完全变成了充满怨念的碎碎念。 　　游戏是由人创造出来的，神风既然挥舞着大棒，几乎把所有星鲸人都挖走了，加上更雄厚的资本，那怎么说都应该能制作出一个比星鲸之前的游戏更好，或者与星鲸之前几个游戏水平不差的《寻仙》。 　　可惜，常理确实该如此没错，姚姐却没想到，为了能和《天侠》打擂台，寻仙项目组内部对员工们工作速度的要求，已经严苛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本来这样还能挣扎，神风后期也改变路线，下降游戏难度，想要争取无法适应《天侠》的玩家。没想到，星鲸还没对他们的新方案说什么，官方为不让新的神经连接游戏出来与《天侠》竞争流量，妨碍他们开发异世界的计划，竟突然说要重新对《寻仙》进行审核，发行日瞬间变得遥遥无期……” 　　姚姐叹息。 　　如果不是《寻仙》胎死腹中，就算《寻仙》在与《天侠》的竞争里输了，以神风体量能拉来的玩家，她家子杰那首主题曲也不算白唱。 　　但是，唉。 　　她这么说了一大堆，安子杰半点没听。 　　年轻人只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和星鲸接洽？” 　　姚姐冷笑：“什么接洽？没有接洽。” 　　安子杰：“嗯？！” 　　姚姐道：“星鲸觉得在这个时候制作应援曲，给玩家提供从创伤中恢复的渠道，是个不错的注意，他们开始策划这个应援曲项目，决定向全球征集应援曲，无论是作词作曲还是歌手，都能报名参加，并感谢了提供主意的我们。” 　　说着她顿了顿，接着忍不住嘲讽脑子已然泡进水里的自家艺人一句，“你家天使一样的天歌只是同意了这个项目，可没同意与你合作呢。” 　　但安子杰竟反以为荣，高声道：“没错！对付金寰就是该这么硬气！” 　　姚姐：“……” 　　姚姐刚想问安子杰他是站在哪边的，她办公室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金寰总裁华凝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安子杰那句话。 　　已经五十多岁的她没有化妆，一头短发，穿着灰色西装和西装长裤，干练简洁。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女性，但与她对视的时候，无论是经纪人姚姐，还是大牌的安子杰，都感到自己被压制，忍不住低下头去。 　　华凝书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助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噤声的姚姐和安子杰，道：“子杰哥，姚姐，刚才华总给你们打电话打不通……华总决定带你们去星鲸一趟，马上出发，要准备一下吗？” 　　安子杰：“去星鲸？真的？” 　　姚姐摸出手机看一眼，发现上面并没有显示有未接来电，再看手机信号只有一格，连忙解释道：“大概是信号不好……我们没什么能准备的！马上出发没问题！” 　　安子杰：“对对对！去星鲸没问题！” 　　华凝书：“……” 　　华凝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抬头道：“半个小时后到停车场一起去机场。” 　　说完，她转头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姚姐对助理投去询问的眼神。 　　助理摆了摆手，熟练地朝她暗示老板眼下心情不好。 　　暗示完，助理帮忙把门带上。 　　门一关，姚姐就狠狠瞪了乱说话的安子杰一眼。 　　但这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艺人，姚姐说不出什么狠话，去准备了。 　　大概六个小时后，他们从平京抵达临安，来到星鲸互娱的办公楼前。 　　华凝书动作是很急，但纰漏没有，已经提前预约过，前台对照过后，就给他们发了通行证，让他们上楼。 　　迎接是没有的，作为一个头顶大老板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集团，星鲸互娱的人手从没有够用的那天。 　　新设立的应援曲项目，是从原本的创意设计大赛项目里，分出了一些人手做的。和至今依然在举行，并前段时间刚评审过一波游戏内创意设计的大赛项目组，一起挤在八楼。 　　华凝书带着三个小鸡仔，走进十分混乱的八楼，通过门牌找到负责人办公室，敲门。 　　但等里面开门后，金寰娱乐的一行人才发现，负责人办公室里有两个人。 　　两个人都坐在办公桌后面，凑在一起对电脑指指点点，不知道谁才是办公室的主人。 　　并且，其中一个眉高目深，似有外国人血统的家伙，一看到他们，就露出嫌恶表情道： 　　“金寰的人怎么在这里？”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作，茫然道：“叶部长，前天洪总不是要求我们搞个应援曲活动，让玩家打起精神来嘛，有娱乐公司来商谈不是很正常？” 　　星鲸那边两人说话，这边，金寰的人听到那句话，也精神一凛。 　　安子杰小声同他经纪人姚姐道：“糟糕，是黑。” 　　姚姐也小声回：“看出来了，不只是你的黑，还是金寰黑……” 　　他们刚说两句，办公桌后那被称为叶部长的混血男人又大声道： 　　“应援曲活动不是说要公开征集吗？要参加直接去网页上传好了，金寰千里迢迢跑过来难道是想破坏公开征集的规矩走后门？哎，歪心思动得这么快，不愧是金寰啊！” 　　最后一句话，这个叶部长加了重音，语气里的厌恶，听得华凝书的助理，还有安子杰和他经纪人，都不由皱起眉。 　　只有华凝书表情不变。 　　“你是星鲸的美术部部长叶先生吧，果然年轻有为。”她冷静道，“不过我带我家艺人来，不是为了应援曲，而是希望获得另一种同人曲授权……子杰这几个月来一直很喜欢《天侠》，虽然因为工作繁忙不能亲自进入游戏，但他有时间就会看你们的游戏直播，并且为玩家们创作了好几首歌。子杰，你的DEMO呢？” 　　安子杰：“……” 　　安子杰：“嘎？” 　　安子杰的确很喜欢《天侠》，虽然他一开始是因为那是夏天歌家的游戏才关注的，但他确实是最早的那批《天侠》云玩家，也确实自己给《天侠》做了好几首曲子，偷偷录了下来，并在今天带来了星鲸。 　　他本来的打算，是找个机会看能不能偶遇夏炯，然后把DEMO送给自己的偶像。 　　都说是偷偷的了……华总是怎么知道的？ 　　安子杰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的交涉则还在继续。 　　华凝书道：“这几首歌不是为应援，所以不适合参与这次活动征集，但我们金寰还是希望能将它们公开发行，所以才在今天来拜访。” 　　“哦，是吗？”叶部长一脸冷淡，“那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们，答案是不行。” 　　办公室里气氛凝滞，华凝书与他对视半晌。 　　突然，她道：“我想见夏炯。” 第194章 　　叶蔺玉说：“不行。” 　　他顿了顿，继续说：“就算你是老板的母亲也不行。” 　　办公室里众人：“……” 　　办公室里众人：“！” 　　坐在叶蔺玉旁边的应援曲征集活动负责人, 本来不明白为什么叶部长对金寰来人恶言相向, 听到这句话, 茫然表情直接裂了。 　　夏董的母亲亲亲亲亲亲亲？！ 　　夏董既然有母亲，为什么他们这些员工都没听说过？ 　　不对, 是人类都会有父母，夏董作为正常人类当然也应该有父母，只是夏董一直表现得不像个正常人类, 才会让他们出现错觉吧。 　　活动负责人在心中飞速吐槽。 　　他对国内娱乐圈并不关注, 不知道金寰娱乐老总的儿子是谁, 于是在腹诽片刻后，又迟疑起来。 　　不管叶部长是为什么斩钉截铁拒绝了华总, 可这总归是夏董的家事吧？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替夏董拒绝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夏董知道后生气怎么办？叶部长和夏董关系近, 夏董生气大概也不会发火在叶部长身上, 那他本人岂不是要成为出气筒了？ 　　活动负责人开始犹豫要不要给范总打个小报告。 　　但叶蔺玉见华凝书似乎还想说什么, 怒火就突然爆发了。 　　“当年我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在法国，也在学钢琴, 读中学的时候, 被老师推荐去参加比赛, 以为自己是天才了, 结果遇到了他。老板……夏当时才十二岁, 但他就算参加更高一个年级组的比赛也能稳拿第一，他才是天才，他那么厉害, 哪怕后来去唱歌了，他的才华依然远远超出他的同辈，可以与那些大师比肩！他本来能成为留名历史的音乐大师啊，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毁了他！” 　　办公室的隔音并不好，外面办公区小声说话的活动策划们都闭嘴停下工作，吃惊地望向那扇关上的门。 　　而叶蔺玉还在说，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实在很久了，但对上夏炯那并不稳定的心理状态，他却什么都不敢说。 　　华凝书就像是雷管，把他这根炮仗点炸。 　　“我那次比赛后大受打击，放弃钢琴，转去学绘画，但我依然期待他在古典音乐圈的发展，非常的期待，所以听说他要当偶像后我非常生气，不再关注其他，只关注那些年他挤出时间参加的一些比赛，直到那年……” 　　夏天歌二十岁，突然退圈了。 　　无论是作为艺人，还是作为钢琴家，都被他舍弃了个干干净净。 　　叶蔺玉当时还在法蓝西，三四天后才获知这个消息，然后找了当时演唱会的录像看，又一路找了夏天歌过去的演唱会，他的歌曲专辑，他的各种演唱现场。 　　事实证明，有才华的人在哪里都能闪闪发光。 　　叶蔺玉迅速成为了夏天歌的歌粉，在夏天歌演唱会事故退圈的第五天。 　　夏天歌退圈明显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对，成为粉后，他随即加入了粉丝组织，一同声讨夏天歌的团队。当时，很多资料被扒出来，叶蔺玉了解到许多许多，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悔恨。 　　在夏天歌最痛苦的时候，他作为一个口口声声期待支持他的人，完全没能帮夏天歌任何。 　　最后叶蔺玉来到华夏，百般寻觅，到底还是找到了…… 　　找到了夏炯。 　　叶蔺玉深呼吸三下。 　　“老板他……现在情况终于好转一些了，前段时间还敲了一段三角铁，讲实话我简直想给曲老师烧香上供，终于有人能拉着老板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求求你了，华总，这种时候，你可不可以别冒出来？” 　　他说，死死瞪着华凝书。 　　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个人大气不敢出，倒是安子杰，从叶蔺玉开始说这段话起，就泪眼汪汪想跟着附和。 　　然而他经纪人捂住了他的嘴。 　　至于华凝书，她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被自己儿子辈的人大声教训，脸色顿时阴沉。 　　其间她有一两次想要打断叶蔺玉的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等叶蔺玉说完，她才开口，道：“我知道他最近病情好转了，我有去听那段三角铁。” 　　叶蔺玉：“那你还——” 　　华凝书：“所以，如果想要他完全康复，就该让他面对我！” 　　最后一句，华凝书同样拔高了声线，一下子把叶蔺玉的声音压制下去。 　　星鲸的美术部部长完全不认同她的话，可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仿佛是几个小时前金寰娱乐大楼里一幕的重演，这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一个发际线颇高的棕西装男人站在门口，紧皱眉头看办公室里。 　　叶蔺玉发现竟然是范益春来了，先怂得移开视线，接着意识到什么，瞪向了打小报告的活动负责人。 　　活动负责人收起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不过范益春看都没看那两个自家员工，只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华凝书，才伸出手道： 　　“我是星鲸的范益春，您就是华总对吧？夏董知道你们来了，但他现在很忙，所以只能请你们进游戏见面了。” 　　*** 　　星鲸互娱的二楼，是专门给参观者提供的游戏体验区。 　　不过，因为安全上的问题，星鲸互娱的大楼如今是不会开放给参观者的，体验区当然也完全空置，工作时间几乎不见人影。 　　安子杰跟着带路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就忍不住惊呼： 　　“这！这是华威之前宣传的概念游戏舱！” 　　据说是能让人在睡梦中进入神经连接网络的概念设备，并且会为玩家提供战斗和生活职业上的辅助系统，小道消息说价格可能上百万，但目前还在研发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售。 　　安子杰没想到，这样的游戏舱原型机，星鲸大楼里就有一台！ 　　“辅助游戏舱还在开发中，还不能投入使用，这个原型机摆放在这里，是做纪念用的。” 　　工作人员介绍道，带他们到另一区域。 　　另一区域同样是接近蛋形的游戏舱，和游戏头盔比，只多了警报和保护人体的功能，是华威公司前段时间推出的新产品，颇受不差钱的土豪们欢迎。 　　还有更多目前只能在国内外新科技公司的发布会上见到的玩意儿——配合6G信号使用的神经连接眼镜、无需幕布和背景也能以假乱真的全息投影仪、科幻作品里才出现过的可操作投影屏……等等等等，琳琅满目，让安子杰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穿越到了十年后。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过眼云烟啦。 　　最重要的是进入游戏去看他们家天歌！ 　　以安子杰的财力，不是买不到头盔，但不久前神风的寻仙还没撤项，他作为其代言人之一，沉迷当《天侠》云玩家就算了，自己也跑进《天侠》玩算什么样子？ 　　就算《寻仙》眼看糊了，身为艺人也是要积攒信誉的好不好？ 　　团队千叮万嘱，百般盯防，好歹是没闹出什么丑闻。 　　现在可以当着经纪人的面进游戏，他就一直在那里呵呵呵呵哈哈哈嚯嚯嚯嚯。 　　华凝书：“……” 　　助理：“……” 　　姚姐：“……” 　　安子杰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开开心心做进蛋形游戏舱里，在心里排练过上千次一般，熟练按下开关。 　　一番流程，又以新奇的主角视角体验了一番早就看过许多遍的星鲸游戏开场动画。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出现在青华山山脚下了青华湖中。 　　正是晴天，下午三点，太阳向西微斜，直射碧波荡漾的青华湖。 　　虽是冬日，但光温暖又清澈，淹没到小腿的湖水也透着淡淡的暖意，十分舒适。 　　向后看，是虹光下云遮雾绕的青华仙山，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仿佛飞在半空中。 　　而往前看，却是外形古朴，本质却更贴合蔚蓝星风格的一片片高楼大厦。 　　一个玩家在安子杰身边上线，她不曾注意傻站原地的安子杰，没有在这个登陆点停留就匆匆往城中走去。 　　作为一个终于能上线的玩家，她的表情不算开心，反而能形容为沉沉。 　　安子杰环视周围，发现大部分上线的玩家，都和这个女玩家一样，面上笼罩着阴霾。 　　前川界大撤退这个活动，从前川界救下来近两百万的人，已经做得很好。 　　但最后一条大船上的二十多万人，就像阴云一样，无法从玩家们的心头消散。 　　直接不再上线的玩家，只是症状表现得最为明显的玩家，更多玩家还在上线，但心灵上的创口还是带着游戏里的氛围无形中偏移。 　　“难怪开始设立心理干预机制，并且搞应援曲活动……不过这个情况和我想的不同，我之前做的应援曲是不是偏题了啊……” 　　安子杰小声自言自语，本要转身上山，想去见偶像，却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取材机会，不管如何，他都想在应援曲活动里脱颖而出，给《天侠》代言。 　　在游戏里依然是发尾挑染成蓝白灰色的年轻人，站在原地陷入深思。 　　但他还没能想多久，就听到有人尖叫。 　　“是安子杰！” 　　*** 　　另一边，已经走到朴阳峰下的华凝书一行人，因为半天等不到安子杰，只好留姚姐和助理在峰下等，华凝书自己先行上山。 　　本来就不想参与大老板家事的姚姐和助理求之不得，华凝书一人穿过雾气，还没能走到山顶，就看到山道边的一块青岩上，穿星鲸周边T恤和牛仔裤，披那身标志性浅金色法衣的夏炯，很没仪态地坐在上面。 　　两人对视，分外尴尬。 　　他们七年前的上次见面，无论是年长的那个，还是年轻的那个，都毫不犹豫用最恶毒的言语，和对方大吵了一架，以至于只是请假来劝架调解的夏教授也被卷入，最后不知怎么和华凝书离了婚。 　　虽然在夏炯眼里，他父母这婚还不如不结……啧，算了，都过去七年了，有些话没必要再重复。 　　尴尬中，还是夏炯先开口。 　　他道：“听说您过来，我真是吃了一大惊，您看您的微信号我早就重新加回来了，有什么事在网上说就好了嘛。” 　　华凝书道：“……网络再发达，也不是什么事都适合隔着网线说。” 　　啊，还是这个不把网络当正经事的态度。 　　夏炯感到熟悉的怒气在酝酿，不过，大部分时候，在华凝书面前，他其实没什么力气发火。 　　所以他冷静问：“那您想说的是什么事？” 　　华凝书道：“我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第195章 　　夏炯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 　　但他还是一瞬间感觉窒息。 　　真是熟悉的窒息感，他仿佛身处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 几千米高的海水压在他头顶, 身体内外不等造成的压强, 想让他压扁成一张破碎的纸。 　　是的，说起恋爱, 身为明星，哪怕出道时是未成年人，也不可能没传过绯闻, 不过夏炯……不过夏天歌在这方面确实很干净, 尤其是十八岁前。 　　那个时候, 华凝书确实将他保护很好，娱乐圈里最不堪的那一面, 从来没出现在夏天歌眼前过。 　　如果她没有在夏炯成年后, 立刻为他选出几个适合发展感情和结婚的女性, 那就更好了。 　　婚姻是第二次投胎, 只要想上爬，无论对于男女来说都是如此。 　　不过感情这种事到底难以算准, 华凝书本人都没选择用婚姻往上爬, 在夏天歌的百般抗拒下, 这个计划并没能进行下去。 　　而现在, 夏炯第一次开始他的追人方案, 他所追求的对象，明显和当年华凝书为他挑选出的女性，有本质上不同。 　　不止是性别方面的本质不同。 　　夏炯和华凝书对视。 　　半晌, 也可能只过了几秒。 　　就像七年前在演唱会后台那次，他到底还是顶着上方几千米海水的压力，甚至，他用了比当年更大的声音，除了嗓子有点哑外没别的异常，仿佛很普普通通地说了出来： 　　“是啊。” 　　这回夏炯的目光毫不躲闪，反问： 　　“怎么了吗？” 　　已经过去七年了。 　　躲起来疗伤已经七年了。 　　甚至不敢回忆起当年事情已经七年了。 　　全世界文艺创作者的努力，让他缩在被窝里盯着游戏机，也能触碰有着各种各样创口的角色，看角色们变得更好或者堕落下去，看角色们走上他们的人生，已经七年了。 　　角色是虚假的，角色的经历和未来其实并不存在，但其中创作者的思想是真实的，让他沉湎的感情伸手能触及。 　　就算是最浅薄的作品，带给他的快乐，也是真实的。 　　他从中汲取各种养分，已经七年了。 　　而来到昆源界，遇到师兄，也已经半年。 　　夏炯知道，现实中当然也会有和游戏主角一样光华耀眼，在痛苦中也能坚持本心的人。 　　但过去他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师兄却是他遇到了的。 　　七年逃避和半年相遇积蓄的力量，至少在这一时之间，能支撑他说出肯定并反问。 　　虽然说完后就无法控制地开始害怕，但至少，唔，嗯，他说出来了嘛。 　　没有躲闪的夏炯严阵以待。 　　在他对面，华凝书眉头紧皱，嘴唇蠕动，只发出了一道不明意义的气音。 　　“没怎么……”她似是很用力，才说出了这三个字，与夏炯对视的眼睛看的好像不是夏炯，而是夏炯身后的一个远方。 　　第一次感觉自己在和母亲的争吵中占据上风，夏炯不禁一个激灵。 　　唔，感觉，今天还能再说什么。 　　夏炯想了想，因为早就不像七年前那样愤怒，他此刻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道： 　　“既然没怎么，那就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 　　华凝书还是那副很费力才能开口的严肃模样。 　　夏炯从青岩上跳下来，站在石阶上，决定还是不听了，回去工作干脆。 　　微风吹拂山林，便在他背过身的那一刹，华凝书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宝贝，”她说，“对不起。” 　　“？” 　　夏炯陷入了突如其来的茫然。 　　而华凝书在说出这句话后，竟然没有管夏炯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身，沿着石阶快步下山。 　　山道盘亘，绕过拐角，她撞上一个站在大树后，穿花青道袍，身披素白鹤氅的俊秀道人。 　　曲忘生不知在这里树后站了多久，对上女性如针刺的目光，只沉默颔首。 　　然后，这鹤氅道人走出树后，绕过华凝书，徒步向上，朝远处呆立原地的夏炯走去。 　　站在石阶上的夏炯，正昂着头，傻傻仰望天空。 　　曲忘生过来，就站在他旁边，也不出声。 　　夏炯看天，他看夏炯。 　　直到天上不知多少云飘了过去，夏炯突然唤了一声：“师兄。” 　　曲忘生：“嗯。” 　　夏炯慢慢道：“我才发现，真的已经过去七年了啊。” 　　曲忘生：“嗯。” 　　虽然回应的好像是敷衍单音，但在这个夏炯依然望着天空的时候，曲忘生正温柔注视他。 　　夏炯浑身经脉正一根根亮起，距离体表稍近的，直接浮现于皮肤上。 　　汹涌灵力涌动，本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脉络逐渐染上深深浅浅的紫光。 　　本来就有天成经脉打底，又加上一直连接服务器过载使用算珠术□□术，师弟灵力的打磨已趋于圆满，今日心境变化，或许就是一个突破的好时机。 　　曲忘生担忧地问：“尚好？” 　　夏炯恍惚不自知情况，回答：“没事，就是有点吓到。对了，我……我妈呢？” 　　曲忘生道：“刚才已是下线。” 　　夏炯：“哎——？” 　　眼见师弟又要愣神，曲忘生想了想，道：“师弟，山下好像……在唱歌？” 　　夏炯被转移了注意，咦了一声，就看到师兄言笑晏晏邀请他；“一起去看看？” 　　年轻掌门想也没想就回答：“好啊！” 　　说着，他就蹦跶几下，越过曲忘生走在前面。 　　不过，刚超过师兄，夏炯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 　　自从上次附身天镜君后，这几天闭关颇勤似乎终于有羽化成仙意愿的师兄，不是应该在他院子里那间静室里吗？ 　　师兄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既然知道他妈的事情，那对于他和他妈方才的对话，又听去了多少？ 　　夏炯低下头，看向右手腕上曲忘生送给他的鸽血红镯子。 　　师兄好久没用这个，他都忘记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个传声筒了！这么一想，别说是他刚才和妈的对话，好早之前和范爸爸说的那些…… 　　别想了！不方张，他叫不方张！ 　　走在夏炯身后的曲忘生，突然发现他师弟迈下台阶的动作有点僵硬。 　　是灵力急速运转影响了身体吗？ 　　鹤氅道人深思，沉默。 　　于是夏炯走路的动作更加僵硬了。 　　两人以对修士而言很磨蹭的效率，慢慢来到青华湖边，遥遥传来的歌声，打破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 　　这个距离下，一般人恐怕听不清远方在唱什么，但湖边两人都是修士，一边还是风雨道修士，倒是不受距离困扰。 　　才听几个音，夏炯就反应过来。 　　“啊，”他道，“是这首歌。” 　　好几年前，厄罗斯一位运动员为空难遇害者创作，二十多位俄罗斯明星献唱。 　　就夏炯所知，这首歌没有中文版本，此刻唱歌的人，应该是用的翻译歌词，没怎么润色，因此显得磕磕碰碰。 　　但它的力量，并不逊色。 　　不久之前，安子杰在新手登陆点青华湖被堵住了。 　　因为能见到偶像太过兴奋，因为能近距离取材太过高兴，安子杰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出门会遭遇围观的明星。 　　《天侠》热度很高，但一开始因为和神风的争端，国内没有一个明星敢下场蹭。等神风败了，《天侠》又牵扯到国家方针，国内的明星更不敢上来蹭了。 　　不能说没有明星偶像进游戏，但他们肯定好好地给自己PS了一番。 　　安子杰完全没捏脸，于是乎消息传出后，他根本走不出青华湖登陆点。 　　丢手机都没用，来围观粉丝狂欢的的人太多，他手机丢得不够远，根本飞不出人群。 　　至于和他在游戏里的粉丝好好沟通…… 　　安子杰一个人面对成千上万粉丝，又没有大喇叭，实在沟通不过来。 　　最后他干脆淡定了，唱歌，就直接唱歌。 　　他之前自己偷偷创作的同人曲是垃圾，根本唱不出来，但这首《Жить》，却在某种意义上无比适合。 　　“怎能剥夺鲜活的生命； 　　“怎能熄灭所有灯光； 　　“怎能剥夺一位母亲的生命，她的孩子只有五岁；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身周喧嚣嘈杂，但安子杰大声歌唱。 　　这一刻，他希望那个人，他希望所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在湖边，夏炯闭上眼，轻轻哼着。 　　“人们无法得知； 　　“自己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 　　“但我们唯一能够选择的是； 　　“如何度过余生；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重复的副歌，逐渐低沉，最后消弭。 　　夏炯的唇角，却是上翘。 　　他转过头看曲忘生，忽而就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就像此刻笼罩青华山的璀璨虹光，泪水则是点缀彩虹边缘的星子。 　　夏炯道：“师兄，虽然我现在唱不出来弹不出来，但我果然还是……” 　　还是喜欢音乐。 　　还是想要唱歌。 　　这一刻，夏炯心念通达。 　　流淌在他身上的深浅紫光，随之爆发。 　　走到这一步，凝出金丹已是水到渠成。 　　刚才一路都很紧张的曲忘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后退一步，认真给晋升的师弟护法。 　　空中绽放开奇异的紫色烟花，并伴有仙乐响起，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 　　但曲忘生护法着护法着，面上笑容突然淡了下去，并蹙起眉。 　　师弟应该是在凝金丹，然而这个灵力的变化…… 　　不对！ 第196章 　　因为同是文圣门下，所以被请来的拂六学宫长老：“不是金丹。” 　　作为医生被请来的解脱门文鸿掌门：“不是金丹。” 　　是昆源修风雨道的前辈, 所以被请来的双霜舞：“不是金丹。” 　　曲忘生：“……如此, 的确不是金丹。” 　　夏炯：“……” 　　夏炯再次感到窒息。 　　他忍不住道：“你们这幅本掌门变成了哥斯拉的表情是什么鬼啦！” 　　文鸿掌门莫名：“哥斯拉何物？” 　　拂六学宫那位配合研究教育学的长老, 不知道这段时间接触了什么东西，竟然听懂了哥斯拉的梗, 轻咳一声说：“变成哥斯拉……确实差不多。” 　　双霜舞：“即便游戏之道是新道，也是风雨道之一，夏掌门你如今境界变化完全跳出了七圣所传之道的范围, 唔, 要不你找个梦祖一脉的妖族看看？” 　　曲忘生：“身体神识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碧霄宫的前殿, 被师兄还有好些前辈围着，夏炯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橱窗后的狒狒。 　　但此刻的情况确实非常不对, 本来他一番心境变化带动体内灵力, 应该水到渠成凝出金丹迈入新天地才是, 然而无论夏炯怎么找, 都没找到那颗理论上应该存在于他腹腔中的珠子。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灵力上限确实有了不小的突破, 可和正常的金丹修士相比, 这个不小的突破, 像是再用廉价塑料浴桶去比哪个水上乐园里的造浪池。 　　文鸿捏着下巴, 双眼泛着粉光, 上上下下透视夏炯到头发丝。 　　作为一位境界接近羽化的元婴修士，他这双眼是蔚蓝星最高级的核磁共振也比不上，借助一些法宝, 甚至能直接观察血脉，或者蔚蓝星所称的基因。 　　他仔细观察夏炯体内的经脉和灵力走向，神色越发冷凝。片刻，又消去眼中光芒，看向双霜舞和拂六学宫长老。 　　“可否？” 　　文鸿问。 　　“我的底细你还不明白么？”拂六学宫长老道。 　　“随便看。”双霜舞懒洋洋抬手，手腕上的舞铃随她动作叮当作响。 　　得到同意，文鸿又观察起这两人体内。 　　他如此左看右看，对照好半晌，连心比较大，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大事的夏炯，也不由忐忑起来了，文鸿才一脸严肃问： 　　“夏掌门，您确定您修的是，风雨道么？” 　　夏炯：“……” 　　夏炯：“哈？” 　　夏炯：“等等我没听清……不对，我听清了，前辈您不用重复。” 　　年轻的掌门深呼吸几次，感觉自己今天真是一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 　　文鸿见他调整好了，问：“这里有个问题，我们倒是一直忽略了。夏掌门，青华道向来以逍遥道神农道传家，你是从何处得传风雨道，并修行这个呢？” 　　夏炯张了张嘴，而曲忘生眉头一直紧皱。 　　他们两人都知道，夏炯之所以修风雨道，是因为他有风雨道的天成经脉。 　　而他得传的风雨道功法，来自掌门印。 　　至于掌门印…… 　　夏炯忽然道：“安排，全是安排。” 　　文鸿：“？” 　　对于掌门印后面可能是谁，夏炯不是没有猜测，但那位大神面也不露，用个掌门印安排他，显然是不愿暴露自己的。 　　人家给了他这么多好处，这点意愿，夏炯自觉应该帮忙。 　　他不说话，曲忘生简单讲解了几句自家掌门师弟为何走上风雨道，只道功法来自掌门印，而掌门印中的功法从何而来，师尊曲武峰，上任青华道掌门走得太过突然，并没有交代。 　　“竟是经脉天成？”文鸿捏着胡须打量，“如此一看确实……难怪难怪。” 　　夏炯从房里取出他一直以来修行的功法，给他看。 　　这开礼包得来的功法连名字都没有，掌门印称是为夏炯量身打造，显然过去没人修行过，自然也无人取名。 　　文鸿粗略一翻，暂时间没从上面看出什么不妥，只好道：“夏掌门，你这功法，可否借我研究几日？” 　　“前辈您想研究几日就研究几日没问题，”夏炯殷勤道，“我这条小命就拜托您了！” 　　文鸿顿时觉得亚历山大，朝其他几人告辞后，转身回星鲸科学院去了。 　　留下来的双霜舞和拂六学宫长老对视一眼。 　　眼神交流间，两个文圣门下默契做下决定。 　　双霜舞上前一步，温柔道：“既然如此，不如来试几个金丹境界才能掌握的术法吧？” 　　夏炯也严肃起来，拱手道：“请前辈们赐教。” 　　曲忘生在一旁护法，便看到这三个文圣门下讨论起来。 　　术法这种东西，炼气境界时多靠法坛，到了筑基境界，身体已经能存储下灵力，就是手指捏诀带动灵力以不同频率吞吐涌动，如此施出术法。 　　再到金丹境界，有金丹为炉，能存下更多灵力，能帮忙控制，如此，能用一些更大的术法，而原本的简单术法，则不需要再捏诀。 　　夏炯如此点评—— 　　“蓝变多了，可以学大招。 　　“学会了前置的法术瞬发，可以对低于自己等级的技能使用。” 　　“OK，”他举手给自己点了个赞，“完全明白了。” 　　“法术瞬发是个什么好东西？”近日来有些沉迷游戏的双霜舞眼前一亮。 　　“游戏或许能寓教于乐，但过于沉迷可不好。”拂六学宫长老从太学道的角度发出劝告。 　　这两人，一个教了更高级的太学道讲坛术，一个教了将风雨道大作化作分身的术法。 　　倒不是双霜舞不想教更强的术法，但一来，风雨道和太学道在各道派中战力垫底，比专注救人的慈航道还弱是事实，二来，境界越高，风雨道的术法就越需要借助风雨道修士自己的大作，而每个风雨道修士的大作都不同，过于个性化让他们可能掌握一些奇葩术法，也让他们必须自己琢磨自己的道路。 　　如此教完，两人发现夏掌门学得很快，快得不同寻常。 　　至于瞬发法术，啊不，是无需捏诀就能使用的术法，刚迈入金丹境界的修士，都需要短则二三日，长则二三旬的时间掌握，可夏掌门只是第一次尝试，就直接成功。 　　夏炯：“哇！” 　　夏炯：“我突然变成了天才？！” 　　双霜舞和拂六学宫的长老，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虽然对夏炯的突然天才深感疑惑，但在夏炯掌握那两个术法后，还是前后告辞离开。 　　只有曲忘生依然守在一旁，看着夏炯将他会的术法，一个个试下来。 　　如此试了一轮，夏炯发现，即便是他很少用术法，在初次瞬发时，也成功了。 　　可刚进入筑基期学习这些术法时，他并没能像这次般一次学会。 　　曲忘生忽然道：“师弟。” 　　夏炯停下动作，回头望他，便见鹤氅道人一脸深思，似是斟酌着道：“师弟，你可知识海？” 　　“元婴修士才有的牛逼玩意儿？”夏炯问，“我知道一些小说里，主角的识海甚至可以住进一个老爷爷……但三万诸天的识海不一样吧？” 　　曲忘生歪了歪头，不明白识海里住进一个老爷爷是什么。 　　蔚蓝星无数网文里的随身老爷爷和随身系统们发来慰问，而曲忘生干脆忽略了它们，讲解道： 　　“想要羽化成仙，最后一步是褪去人皮，而褪去人皮前的那一步，是以金丹为炉炼化大脑。” 　　“听上去真疼，虽然大脑根本没有痛觉，我也根本没有金丹，”夏炯吐槽，接着反应过来，“等等！我没有金丹，是不是就不能以金丹为炉炼化躯体修元婴了？！” 　　师弟的下一步修行，还得看掌门印。 　　曲忘生倒没有多惊慌，只继续讲解： 　　“大脑何其重要，炼化时若出差错，今后便是无缘大道了。至于如何辨别是否成功炼化大脑，便是看着元婴修士能否建立识海。” 　　夏炯举手问：“识海是仙人们的大脑？” 　　曲忘生摇了摇头，垂眼道：“是‘自我’，是‘本心’。” 　　……好像涉入形而上的哲学部分了，大学辍业的夏炯露出差生跟不上讲课节奏的表情，开始茫然。 　　好在曲忘生没有多说这形而上的东西，转开道：“你可以试试，你是否有识海。” 　　“哎？”夏炯一愣，倒是没说他一个连金丹都可能不是的修士怎么会有识海，本着对师兄的信任问，“我要怎么试？” 　　曲忘生眨了眨眼，“吾没有识海。” 　　夏炯：“……” 　　所以没法教他吗？ 　　师兄竟然也有靠不住的一天？！ 　　面对夏炯满脸的无言，曲忘生笑了笑。 　　“吾是不知，”他道，“但那是你的本心，你自己是知道的。” 　　夏炯：“……” 　　夏炯脸上的无语快能出表情包了。 　　但就在他想吐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识海这种东西，可做心灵之海，也可以说是记忆宫殿，或者意识空间。 　　对于想要锻炼记忆里的人来说，记忆宫殿是个很好用的东西，但没有天分的人，恐怕难以训练自己获得。 　　至于意识空间，那更是一个许多人听说过，都应该有，却从未有人见到的东西。 　　可他真的没有见过吗？ 　　当他用算珠术，将自己的大脑和量子服务器连接，并借此使用超出他水平的分身术时，那量子服务器提供给他的运算，是什么？ 　　以“本心”和“自我”来论，是什么决定了夏炯的那些个分身，从夏炯001到最近多出来的夏炯007，是什么决定了他们是夏炯的分身，而不是提供运算的量子服务器网络终端？ 　　“我……” 　　夏炯低声道，闭上眼。 第197章 　　这是一间录音棚。 　　不过好像已经好久没发挥它作为录音棚的作用了。 　　夏炯自出现在这里，就意识到上一点。 　　毕竟光是电容话筒上, 就落了厚厚一层灰, 更别提放在角落里的一架大钢琴。 　　木质的地板大部分同样落满灰层, 但小部分地方…… 　　夏炯收回到处乱瞟的视线，躺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上, 伸了一个懒腰。 　　没错，一张懒人沙发。 　　他一进入这不知是叫识海还是叫意识空间的地方，就是躺在懒人沙发上的, 懒人沙发同样在录音室一角, 周围干干净净, 不仅没有灰尘，还摆放着很多东西。 　　一台不算顶好的电视机, 和他十岁前夏家客厅里摆放的那台笨重电视一模一样。电视机前面有几台不同公司的游戏主机, 旁边是直接摆在地上的电脑显示器, 有两台, 然后是主机、键盘和鼠标。 　　硕大且外壳有点油腻的游戏耳机则松松戴在他头上，里面传出的, 是碧霄宫小院子里雾气拂动兰草, 和他本人, 以及师兄的呼吸声。 　　“唔。” 　　夏炯翻身坐起, 看到无论是电视机, 还是两台电脑显示器的屏幕，都亮着。 　　电视机显示着他眼前的一切，不过他现在闭着眼, 所以电视机屏幕上，是大片表示信号不好的雪花点。 　　而两台电脑屏幕之一，显示的同样是他，却不止是他。 　　这是一个常见的，从背后观看游戏角色的视角，并且可以随鼠标滚轮放大放小可见地图。 　　地图扩大的第一极限是大半座碧霄宫，但他选择装备上掌门印后，地图第二次扩大能扩大到整座青华山脉，加上青华湖和山门前小半座新城。 　　“哇哦。” 　　夏炯在能看见的地图上到处点，看到夜色已经降临，但山门前的湖水中非常热闹。 　　玩家们点亮孔明灯和能随着湖水飘动的莲花灯，撑来蓬船做舞台。不知是谁拉来了拂六学宫的弟子，让拂六学宫弟子贡献出能放大声音的法宝当麦克风。 　　唱完了《Жить》唱《义勇军进行曲》，唱完了《星光灿烂的旗帜》唱《喀秋莎》，现在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无论是华夏人，还是魅利坚人因吉利人曰本人，竟然在一起大声唱着《国际歌》。 　　“……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远方，新兵营里接受训练的昆源凡人们，正是休息的时候，都安静听着。 　　而夏炯不由笑起来。 　　“什么鬼啊。”他叹息道。 　　碧霄宫的掌门院子里，曲忘生挑眉。 　　他所见是师弟深思后闭上眼，没过多久，突然摸出掌门印。 　　掌门印上泛起青色灵光，从一面透镜的模样，变成了曲忘生更熟悉的一方水晶印章，印章背上是没太大变化的青华群山，但和从前比，又多出了青华湖和山下新城的边缘。 　　然后他又看到师弟笑了起来，奇怪地说了一句：“什么鬼啊。” 　　夏炯不知现实里，自家师兄的端详，他看完地图，拿“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做背景音，一下一下翻这个以他自己为主角的技能栏。 　　他所有会的术法，都好好排在技能栏里，即便是刚学会的两个大招，也有各自的位置。 　　点开可以看到技能的详细说明，甚至有他本人这段时间总结的心得。 　　夏炯想了想，点开□□术。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屏幕上几秒内弹出一个新的窗口，里面是游戏登录界面，账号早已记录在其中。 　　无需他操作什么，第二个游戏窗口里，他的小号上线了。 　　“哦豁！” 　　夏炯海豹鼓掌。 　　看完这些，他起身。 　　环视这边一圈，夏炯转身，打开录音室的门，走出去。 　　外面是录音室的操作室，调音台等专业设备摆放在这里，靠墙是一面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音乐专辑，他本人的，他唱过的，他听过的，整齐分类。 　　这些专辑大半也落满了灰，但有两个DOME样品崭新，放在最前。 　　一个是《胡乱暴雨担心LOVE大三角铁！》，一个是《陪你一起看导弹落下》 　　夏炯：“……” 　　夏炯：“噗哈哈哈哈！” 　　下一个房间是舞蹈练习室，灰尘比录音棚里还多，天花板上悬挂有一台电视，连接着播放机。 　　旁边的碟片架上，是一些VCD，看名字全是舞蹈教学视频，可惜打开夹子一看，里面的碟片全坏了。 　　唯二好的，一个《锻神功》，一个师兄教他的近战技法。 　　“操作室里的歌没忘，但舞蹈室里的舞蹈基本都忘记了，”夏炯思索，“我果然没什么跳舞的天分。” 　　说着，他也没在舞蹈练习室里多停留，转回录音室里。 　　夏炯坐回懒人沙发上，看向另一个电脑屏幕。 　　一点亮屏幕，他就被桌面上师兄的脸晃了神。 　　这边屏幕上，全是一些文件夹，夏炯看了一下，发现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的管理学教材和游戏教材，还有他这七年写过的游戏点评和游戏攻略等等。 　　夏炯最后点开了一个单独放置在桌面中央的文件夹。 　　文件夹打开，上千张照片刷出来。 　　一张张一张张，有玩家们的笑颜，有朋友们的神采，但更多是，师兄柔和注视他的眼。 　　“啊。” 　　夏炯捧着脸，不由欣赏了许久师兄的英俊。 　　然后他才带着一个顶好的心情回归现实，朝师兄竖起拇指。 　　他身边，刚才因为他实验分身术而放出来的夏炯001也竖起拇指。 　　见师弟还是这幅轻松模样，曲忘生略松了一口气，问： 　　“如此，果真是识海？” 　　夏炯把夏炯001散掉，才道：“说是识海吧，但很小哦，根本没有海那么大。” 　　曲忘生闻言眉又蹙，道：“典书上言，识海大若汪洋，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小……” 　　“仙人们的识海当然大若汪洋，但我只是个连金丹都不知道是不是的小虾米啦。”夏炯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会小是当然的吧。” 　　他这么说，顿了顿，又道：“说到底，三万诸天人和蔚蓝星人即便存在一定的关联，也不能称为同一物种吧？我的修炼之道和三万诸天这边不一样，仔细一想倒没什么奇怪的。” 　　曲忘生还是担忧。 　　“话虽如此……” 　　他话没说完，就被夏炯突然的动作打断。 　　年轻掌门一指按在曲忘生眉心，压平因皱眉出现的一点皱纹。 　　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像是按下快门，把师兄眼下惊讶的神色存在心底，笑眯眯道： 　　“上次筑基的时候不是也出了怪事？仔细想想那时候就有预兆了，不用担心……哎？” 　　夏炯也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自己哎了一声。 　　他愣在那里，都没注意被他一指按在眉心的曲忘生秉着呼吸，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话说，师兄，之前我筑基的时候……” 　　这回他话还是没说完。 　　两人身边同时泛起道道灵光，是瞬间不知有多少人发来讯息给他们。 　　神识一动，讯息展开，一看之下，两人表情都板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又是愣住。 　　夏炯：“……” 　　夏炯脸突然烧红，讪讪收回调戏他师兄的手，咳了一下。 　　曲忘生道：“师弟，吾去闭关。” 　　夏炯嗯了一声，“那我去太极台了。” 　　说着，年轻掌门转身向外跑，而曲忘生走到他的静室前。 　　走进静室关上静室门后，鹤氅道人不由抬手，摸了一下夏炯刚才触碰过的眉心。 　　温度不再，温度犹在。 　　刚才…… 　　师弟离开前，应该抱抱他的。 　　*** 　　距离前川界大撤退已经过了三四日，玩家们陷入难得的颓态时，三万诸天的形势，却还在不停变化。 　　三万诸天仙盟本意拿前川界临水宗杀鸡儆猴，万万没想到的是，反而是三万诸天仙盟被临水宗杀鸡儆猴了。 　　实在不懂，玉皇界布下的暗线到底是如何蛊惑那些权高位重掌门长老的？这些掌门长老哪个不是自己修到元婴境界，甚至仙君，为何会疯狂至此？ 　　在前川界之后，立刻有另一诸天界的仙门带着云中匙投向神庭玉皇，这回前去救助的，是全由华夏军人组成的解放社——粉红泡泡社终于成功改名——他们汲取了上次民间玩家们的经验，速度飞快要带走凡人们。 　　但同时，这回叛逃的仙门，动作也更快。 　　甚至，他们直接以云中匙威胁来包围的仙盟仙君们，若不让他们带走云中匙，便现在就一起自爆。 　　于是，光是放他们走还是不放他们走这个问题，就让整个三万诸天仙盟濒临分裂。 　　这个叛逃的仙门最终还是带着云中匙离开了。 　　天膜完整时，云中匙就算短暂离开界内，也不要紧，曲忘生也曾带着昆源的云中匙，在其他诸天界停留。但那方诸天界本来天膜就有数条裂缝，失去云中匙维持后，很快崩溃。 　　之后又有数个仙门决定叛逃，而趋于分裂的仙盟里，激进派即便是放弃那个诸天界，也要惩罚叛逃的仙门。 　　便是刚才，他们与叛逃仙门对阵时—— 　　邴临严肃对夏炯道： 　　“周烨赫出手了。” 第198章 　　周烨赫出手了。 　　这大概是一个等同于“魅利坚对华夏发射核弹了”的消息。 　　并且限定在华夏自主研发出核武器之前。 　　自那日周烨赫战败于应劫之子天镜君重伤，按照蔚蓝星的算法, 已经过去一周多。说是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 但很显然, 三万诸天不是这种算法。 　　“那天应劫之子怎么就没干脆干掉这货呢？” 　　布叶界，已和其他解放社的玩家, 一起奔赴前线的狄航生骂道。 　　说着，左边大地又突然龟裂，岩浆一下子喷涌而出, 几个背着修士伤员或凡人的解放社玩家已经来不及变向, 眼见就要被喷个正着。 　　半空中, 狄航生背后背着一个近似小学生书包的装置，面戴一外形颇具科幻风的护目镜, 手上套着两双质感像金属但同时又很柔软的手套。 　　书包是供能装置, 里面装填了六枚上等灵珠, 源源不断给狄航生这样的二次保障人员提供灵气。至于科幻风的护目镜还有手套, 则是观星台和一些东钟道仙门联合出品的廉价、不禁用、最长使用时间无法超过两百个小时、在三万诸天修士眼里甚至不能算是法宝的玩意儿。 　　狄航生尽力延伸六识能囊括的区域，在护目镜的帮助下, 他能迅速辨识出仙兵、人形生物, 和非人形生物的区别。 　　而钢铁手套…… 　　狄航生猛地伸手, 一抓, 一提。 　　那四个背着伤员凡人, 要被岩浆热浪喷个正着的解放社玩家，瞬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勾住，然后不由自主向上拔高几尺, 堪堪避过了岩浆。 　　一个解放社玩家当即启动飞遁术，脚下闪出碧色遁光，以此提供力量越过塌陷的地面。 　　飞遁术是上次版本更新给出的新技能，是真正可以速度很快飞起来的术法，有了它，玩家们终于不用再骑着根棍子上天。 　　原本是这样，但它……它实在太大了。 　　冬天出门吹冷风的水果手机，耗电（蓝）都没有这个术法快。 　　只要一开飞遁术，玩家的蓝就哗啦啦掉，几秒掉了百分之二十几。 　　哪怕这解放社玩家同样也背着充灵背包，这耗掉的灵会自动缓慢回复，她也不敢多开啊！ 　　一来到还算安全的地区，解放社玩家立刻换回了轻身术。 　　同时她安慰背上一直小声抽泣小女孩，道：“没事，没事啊，咱们马上就要到传送阵了。” 　　说着，解放社玩家同时又迈开步子纵跃。 　　但就在她即将跳起来的一刹，天膜外，跟随周烨赫而来的一个四方道仙君，一剑灭了与他对战的东钟道仙君。 　　东钟道仙君化身乃是一个可以变形的巨大机器人，而操纵这机器人的核心，根本不在机器人的躯体中。因此，这位东钟道仙君侥幸逃得一命，但他耗费许多打造的化身却直接爆炸，爆炸余波让布叶界的天膜，再一次动荡，出现更多裂缝。 　　之后殃及布叶界大地的，已经是余波的余波。 　　但，就是这一刹，解放社玩家落地后刚要跳起—— 　　她脚下的地面再次崩塌了。 　　岩浆如喷泉般迸射，已经吞没了她的两只腿。 　　飞遁术……不，已经来不及！ 　　等待二次保障人员救援……艹这次掉下去的同志好多！ 　　解放社玩家大脑一片空白，等她思维稍稍恢复一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启了护盾术，挡下喷射出的岩浆，并把背上的小女孩高高向上抛出。 　　一个运气好成功紧急启动了飞遁术的同志，从不远处路过，看到被她抛出的小女孩。 　　“啊！” 　　被那个同志背在身后的妇人向小女孩大叫，下意识就朝那个即将坠落下去的小女孩伸出手。 　　背着妇人的同志，因为使用飞遁术，蓝已经降到百分之五十以下。但和下意识伸手的妇人一样，他咬牙向这边绕过了一点。 　　妇人猛地抓住小女孩的手。 　　遁光包裹上小女孩，反应不过来的她，还在愣愣看着岩浆中飞散的光点。 　　这些光点是刚才那个背着她的年轻女人。 　　小女孩终于意识到这点，放声大哭，却已经看不到那年轻女人的死亡地点。 　　……而这个“玩家死亡，但被救援者还幸存”的好事，在刚才一瞬间发生得并不多。 　　哪怕有法宝手套在握，狄航生刚才一瞬间救下的，在被波及人群里，也连十之一二都不到。 　　但不能哭泣，不能踟蹰，也不能放弃。 　　青华道山脚下，玩家们用以鼓舞士气的《国际歌》，作为青华指挥中心的背景音，回荡在解放社所有玩家的耳机里。 　　“…… 　　“压迫的国家，空洞的法律； 　　“苛捐杂税榨穷苦。 　　“富豪们没有任何义务； 　　“穷人的权利只是空话。 　　“被沉沦的‘平等’呻吟已久； 　　“‘平等’需要新的法律： 　　“没有无义务的权利， 　　“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 　　狄航生只能朝天大叫。 　　“可恶啊！快！快快快！” 　　解放社玩家把一个个救回来的凡人还有修士伤员，推进传送阵里。 　　布叶界的界门外，零离君屏迢坐在大船的驾驶位上，看着玩家们把凡人和修士伤员送到船上。 　　仙君们斗争的余波，让大船一直漂浮动荡。屏迢身边，眼放粉光的解脱门修士童英光不安地透视屏迢。 　　他问：“零离君，你确定还可以？” 　　上次被前川界崩溃波及的屏迢，不仅赔掉了他的法宝六角流苏宫灯，自己也受了重伤。但在如今各个地方都需要方寸道修士的时候，他虽然伤没养好，但还是过来操持大船。 　　但不知道他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轮到他的大船时，周烨赫竟然也来了。 　　童英光十分紧张。 　　布叶界没救出来的修士凡人还有很多，但童英光认为，这些人全部的命，都比不上一个零离君。 　　哪怕他是应该无视差别救所有人的慈航道修士，他内心也是这么认为。 　　一个修士修到元婴，不知要耗费多少年。 　　在三万诸天都急缺方寸道修士的时候，若是再失去一个方寸道元婴，无论是青华昆源这边的计划，还是三万诸天仙盟的计划，都要更改。 　　和他相比，屏迢本人反而比较淡定。 　　屏迢对童英光道：“安心，上次是我那师妹没想到临水宗掌门竟会那般丧心病狂，她大概是看仙盟的仙君即将取胜，干脆在那里等空间平稳，然后穿梭走。但我们方寸道的修士如果想跑，又不只有穿梭这一种跑路方式，当时慢慢开船离开，其实是能离开的……” 　　但方寸道修士宁愿穿梭不愿走路，都养成习惯了，哪能想到，就那么一会儿…… 　　屏迢心里叹息，面上却笑道： 　　“好了好了，童道友，你别板着脸了，我看着都伤眼。不然，还是换你们解脱门哪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来吧？” 　　童英光面无表情。 　　他道：“零离君，你身体情况半月内不适合动欲，你是知道的。” 　　屏迢：“……切，还是和濯清君开这种玩笑比较好玩。” 　　童英光冷冷一笑。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青华仙兵把一个个救到的人送到大船上来。 　　突然，屏迢开口： 　　“周烨赫出现后，只出手了一次，在击退五个仙盟仙君的同时，将布叶界云中匙夺到手。之后他一直没再真正出手，只是立下王土，给他带来的两个仙君借势。童道友，以你慈航道修士的眼光看，他到底是伤好了，还是伤没好？” 　　童英光想了想，道：“我只是一个金丹，而为神庭道主人治伤的，不是元婴就是仙君，他们用的手法我不了解，如何能回答你。” 　　屏迢随口道：“这不就随口一猜嘛。” 　　童英光摇头道：“我和仙君之间的差距，宛若凡人大夫和我的差距，凡人大夫猜我的疗伤手法，就和愚人遐想皇帝的金扁担差不多，那我猜仙君的手法，不也一样可笑？”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况且，现在神庭道主人确实有可能暗地里重伤未愈，但是，你敢赌吗？仙盟的仙君们，敢赌吗？” 　　敢赌。 　　来这里对战叛逃仙门的几个仙君，已经赌上布叶界，也不愿那仙门带着云中匙成功叛逃。 　　现在事已至此，那赌上他们性命，也要试探出周烨赫到底伤势如何！ 　　本来就考虑到会来神庭玉皇的人，他们来堵叛逃仙门时，故意劝退了法圣门下。如今一看已经落于下风，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太学道仙君本人化身一座书库，成千上万的书架在虚空中排成迷宫，这些书架上堆满了书册卷轴，太学道仙君心念一动，数以亿计的书册卷轴便突然活化，长出了嘴，朗诵自己书页竹简上的内容。 　　即便无视，这些读书声也能钻进人心中。 　　而另一个逍遥道仙君，已然变化成一只巨大的老虎模样妖兽，飞扑上来。 　　其他仙君各出奇招，可面对如此攻势的周烨赫，却只是冷淡一抽嘴角。 　　他甚至没有变成化身，反手向不远处那跟随他的四方道仙君一招，那四方道仙君整个仙就变成了一把长剑，飞到他手中。 　　“破。” 　　周烨赫道，抬手一挥。 　　他自己未曾言说，但一个“破”字，依然携带无数法律条文在其中！ 　　剑光如水泄，下一刻，还在奋战的四位仙盟仙君，就只剩下那太学道仙君一人存活。 　　太学道仙君也是重伤，变回人身，捂着胸口道： 　　“周烨赫！你这般肆意妄为，圣人一定会知道——” 　　周烨赫不耐烦地打断。 　　“够了，从那日起就一直圣人圣人圣人……” 　　他知道远方还有其他仙君窥视，恶意笑道： 　　“说到底，你们为何觉得，如今圣人们……还活着啊？” 第199章 　　周烨赫说过圣人蠢货，说过圣人无用, 但直接说圣人死了, 还是第一次。 　　此言一出, 没有出面但通过各种渠道“围观”的修士们，无论是愿意付出任何都要与神庭玉皇一战的激进派, 还是力图保证更多人存活的保守派，都炸了。 　　字面意义上的“炸”。 　　光是想象一下圣人可能已死，就让不少境界比较低的修士差点走火入魔。 　　“怎么可能……” 　　“圣尊有无量寿命, 怎么可能死？！” 　　“那是有开天辟地之能的圣尊啊！” 　　无数人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七圣二祖为何崇高？可不只是因为祂们向凡间传道, 就以各仙门一直传下的史书看, 这天是祂们撑起，这地是他们开辟。医圣创造了如今活动在三万诸天的所有人；墨圣化为太阳, 点燃了虚空中的第一抹光；道圣让大地上有了风水泥土, 栽种树木, 让它们开花结出果实, 好叫人们能果腹；法圣带领人们聚集，教导人们遵守规则；文圣传下文字和语言, 让人们能互相沟通；商圣教导人们如何通过交换, 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兵圣, 则在三万三千魔神来袭时, 保护所有人。 　　妖族那边也是如此, 梦祖点化了妖灵，在没有自己的诸天界时，妖精们在龙祖的背上生活。 　　圣人们, 便是这般力量浩瀚无量的尊者。 　　后来，七圣二祖将各自的道统传下，收了众多弟子，弟子们又建立仙门，在数次大劫之后，形成了三万诸天如今的模样。 　　是的，大劫也不是第一次降临了。 　　三万三千魔神拉着应劫之子差点打上仙界都不止一次，圣人们，不也都好好的吗？ 　　周烨赫这混账，在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 　　所有人正惊疑不定，周烨赫又有了动作。 　　“今日这场闹剧，就中止吧。” 　　他道，也不在意重伤的太学道仙君了，看向还在苦苦挣扎的布叶界。 　　“走！” 　　大船里，屏迢突然道。 　　还有很多人留在布叶界没能撤离，但屏迢直接开始行动。 　　正要把一个年轻人扶上大船的解放社玩家，就感到前方船一抖。 　　“艹！”他想也不想就骂道，一个用力，把那年轻人推了上去。 　　然后大船外一层无形的膜在他面前合上，这临时修建的平台上哭声震耳欲聋。 　　大船拖着银色的尾焰，瞬间完成了最高档的加速，背着布叶界和哭声，如一道飞剑般急速远离，快得只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点银色的残影。 　　周烨赫抬眉，却没有针对布叶界，而是看向驶离的大船。 　　他用剑一指，只是随意道：“方寸道——” 　　“够了！”不知是哪位仙君，虽然没有出面，却出声喝断道，“周烨赫，你既然已经接到推枝宗，拿到布叶界云中匙，为何还要在这里纠缠！大家到底同根连气，我等不管推枝宗投你，你也莫要对这些布叶人赶尽杀绝！” 　　“你们这些连凡人和蠢货性命都不敢付出的胆小鬼，当然是不敢拦，但那不是还有人来拦，还打定主意要杀鸡儆猴？”周烨赫呵呵笑，“既然如此，朕也拿这些布叶界的人，杀鸡儆猴了，你又能如何？你们又能如何？” 　　蔚蓝星各大直播平台—— 　　“卧槽！” 　　“这BOSS太屑了吧！他当自己是鬼舞辻无惨①吗！” 　　“咱们讲点道理，周烨赫是目前三万诸天的战力天花板好不好？和他比屑老板算个啥？算个屑吗？” 　　“我好想打死他……” 　　“我也好想打死他。” 　　“有一说一，远在天边从没看见的圣人和仙界人士不算，目前三万诸天世界观下出现的战力天花板明明是应劫之子天镜君，周屑屑顶多算个战力天花板下第一人罢了。” 　　“说得好，那么三万三千魔神这群搅屎棍现在在哪里搅屎呢？他们的头头应劫之子怎么还不出来搞死这周屑屑？” 　　“魔神一群以毁灭世界为己任的疯子，看人类自己内斗喜滋滋，干嘛出来。” 　　“既然说了他们是疯子，你干嘛用常人的逻辑推断魔神的思路。” 　　“说不定已经要出来了呢？” 　　随着蔚蓝星一群大国在《天侠》里进行部署，三万诸天的形势变化，已经和蔚蓝星许多人息息相关。 　　哪怕周烨赫目前还没直接针对玩家们，但他曾经对青华道做的事，和他引起的众多风波创伤，都让蔚蓝星人民恨不得大家一拳一脚把他打死。 　　然而实力差距如此之大，蔚蓝星哪怕拿出终极武器核弹头，可能也奈何不得他。 　　一部分蔚蓝星人民忍不住畅想天降制裁，比方说天镜君突然出现给他一铁拳。 　　但说到底，他们自己也明白，魔神们是疯子不是傻子，事情如此发展的可能性…… 　　“等等？” 　　突然有个眼见的网友发弹幕。 　　“咦？咦——！” 　　更多网友看见了。 　　“卧槽！天镜君真的来了？” 　　终于有个网友打出来。 　　而比隔着世界壁的蔚蓝星人民们更早，无论是周烨赫，还是其他仙君，也都察觉到这一行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 　　即便是仙盟仙君劝诫，周烨赫也不打算放过远去的零离君一行，但大魔神们一出现，他立刻当自己要拿布叶界幸存者杀鸡儆猴的话没说过，全部注意力和警戒，都放在了跟随大魔神们来到的天镜君身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以沙哑声音，一字一顿念出那个名字。 　　“应、劫、之、子……” 　　天镜君被周烨赫紧盯，却是全无反应的迷惘。 　　周烨赫双眼不由微眯，他当然还记得上次对阵时，天镜君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第二种状态的天镜君，即便是他也会生出无法对抗的恐惧。 　　但第一种状态的天镜君，却只是普通羽客仙君的水平。 　　周烨赫原本把魔神大魔神们当手里一把刀，这把刀不好控制就罢了，至少能称上一句威力不错。可自从他们把天镜君迎回虚空之暗，似乎就已经完全放弃了和神庭玉皇的合作，哪怕有纵横道仙君几次尝试替他联络，虚空之暗那边也不再给回音。 　　或许，现在应该趁天镜君在第一个状态，直接打杀了她。 　　这样一来，不仅能延后大劫，灭除隐患，而且魔神们这把刀，也能回到他手里。 　　唯一的问题是，万一在他动手时，天镜君又变成第二状态，那该怎么办？ 　　仙盟的激进派仙君敢拿全布叶界还有自己的性命，和周烨赫赌。 　　然而周烨赫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天镜君赌。 　　虚空中，气氛隐隐凝滞。沉默里，反而是一个大魔神先打破了寂静，笑嘻嘻道： 　　“姓周的，你怎么不动了？” 　　蔚蓝星各个直播平台—— 　　“哇，真是老阴阳人了！” 　　“魔神：我要莽一波了！吃我挑衅！” 　　“等等，大家别真的把魔神当友军啊……玩家们杀过多少妖魔人魔，心里没点数吗？” 　　周烨赫当然不可能认为，魔神们摇身一变，去和仙盟当友军了。但抓着这个时候出现，要说魔神们不是故意，他也不信。 　　他思索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禁笑了。 　　“怎么？是因为你们这些天一直没办法让天镜君清醒，重新掌握那天的威能，所以今日看朕出现，就故意带她过来，想用朕刺激她？” 　　魔神们没想到周烨赫这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一惊。 　　周烨赫却是大笑。 　　“谢谢你们告诉朕，她一直没有清醒。既然如此，这回赌上国运，朕也要杀了她！” 　　说罢，他终于变成化身，一方口含金珠的九龙玉玺，出现在布叶界外。 　　和上次比，玉玺上九龙口里含着的金珠，光泽明显黯淡许多，甚至玉玺还有九龙身上，能看出颜色不一的斑驳痕迹。 　　如此看来，周烨赫的伤势并未痊愈，但当初九龙玉玺上最大的那道裂缝，已经愈合，现在已经无法妨碍他了。 　　“凡朕所在，皆为王土—— 　　“天镜君——” 　　天镜君依然全无反应。 　　但虚空之中，却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 　　一大魔神惊喜道：“果然只有姓周的超出凡世规格的力量，才能让应劫之子清醒吗！” 　　远方不敢靠近的仙君们，更是疾呼：“不好！” 　　大魔神们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好，狰狞面孔上全都露出喜色。然而下一刻，他们脸色急变，便见作势欲攻的周烨赫，看似要使出全力，暗地里却扣了七八成力量在手，感到什么变化，竟直接拉着下属远遁？！ 　　有魔神破口大骂。 　　但更多魔神却是细细体会那隐约的变化。 　　突然，他们低下头，望向位于虚空底部的虚空之暗。 　　就见，和上次应劫之子突然爆发力量一样，如同一团暗红乌云的虚空之暗开始膨胀，那些上次留下来的如云触手，更是暴涨。 　　来不及反应，吞吐扩大间，数个位置较为靠近虚空底部的诸天界，直接被虚空之暗吞没！ 　　有仙君痛呼：“不——！” 　　数道流星般的光丝，向虚空之暗落下，哪怕进入虚空之暗，他们也要救下自家诸天界。 　　更多仙君也想都不想，要回归自家诸天界。 　　虚空之暗膨胀的速度极为可怕，他们家的诸天界，眼见也要被吞没了。 　　但就在此刻，就和上次一样，虚空顶部的九座仙宫，再次放出光华。 　　在无数声“圣人！”、“圣尊！”的惊喜呼唤中，虚空之暗的暴动，又一次被压制了下去。 　　布叶界外，还未死透的那太学道仙君哈哈大笑。 　　“圣尊无量！周烨赫你说圣人死了，我看未必呢！你等着圣人惩戒吧！” 　　遁到远方的周烨赫脸上阴晴不定。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三万诸天所有修士，齐齐噤声。 　　放出光华压制住虚空之暗后，九座仙宫并没有停止变化。 　　就见虚空顶部，九座仙宫里有七座仙宫，光亮如同没有薪柴了的篝火一样，迅速黯淡下去。 　　九座仙宫里，仅剩下两座仙宫，还勉强维持着明光！ 第200章 　　寂静在这片虚空的神识中蔓延。 　　甚至连说出“圣人已死”的周烨赫，刚才阴晴不定的神色散去, 和其他人一样死死盯着虚空顶部。 　　他的表情, 可以说是久久等待的楼上第二只靴子落地了, 但依然难掩一丝震惊。仿佛是意料到情况很差，却也不曾想到情况会这么差。 　　半晌, 虚空之中突然响起了无数念书声。 　　这“声音”在众人神识中响起，一瞬间，仿佛是有无数知识化为“触手”, 直接钻进所有人的脑子。 　　“声音”传播的范围很广, 不说布叶界内, 就说布叶界界门外临时搭建的登船平台上，那些还等在平台上, 试图等到一艘新的大船的修士凡人, 还有尚未撤离的一些玩家, 根本没能在这“声音”下熬过几个呼吸, 就面露痛苦神色，大脑直接爆炸。 　　周烨赫回过神来, 便见到远处那个不久前还要他等圣人惩戒的太学道的谁, 保持抬头向上仰望的姿势, 两眼突出盯着熄灭的仙宫之一——那在凡间根本看不大清模样的文圣留笔殿, 整个人已是不成形状。 　　这位太学道仙君的化身, 是一座巨大的书库，现在只是重伤变回了人形。 　　此刻，他身体小半还勉强有着人的形状, 大半却已经变成了一本本堆叠在一起的书册卷轴。 　　迷宫般成排书架的虚影，浮现于虚空中，但这些书架上，有大火在熊熊燃烧。 　　大火从一个书架蔓延到另一个书架，很快所有的书架都燃起了大火。书架上的书册卷轴迅速在火中化为焦黑的灰烬，每有一本书册卷轴化为灰烬，回荡在这片虚空中的“声音”就会弱一分。 　　大火来势汹汹，故而没有半分钟，这书库就已全部付之一炬。 　　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有多少人死去不提，书库烧完后，布叶界外的虚空里稍稍安静了一些，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响。 　　仅有半张脸的这位太学道仙君，还在小声念着根本不成文的字句： 　　“……玄黄……夫子何为……幽梦觉……贼……十二阑干……” 　　在他碎碎念时，书库里的大火熄灭，但他身上的书卷却开始燃烧起。 　　区区火焰本该奈何不了一个仙君，但这位太学道仙君，却仿佛浑身上下真的是纸糊成，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等火焰殆尽时，他的灰烬飞扬在虚空里。 　　原地仅剩下一团焦黑。 　　看位置，那应该是太学道仙君的嘴。 　　他似乎还想要讲述什么，跟随周烨赫而来的一神庭道仙君，突然冷笑一声，抬手隔空将这团焦黑打散。 　　最后的灰烬也飞扬散落了。 　　只留下几不可闻的“声音”呼喊： 　　“文圣尊……文圣尊啊！” 　　“接受不了，便直接走火入魔了吗？”跟随周烨赫前来征战的仙君冷道，“陛下，仙盟的蠢货，确实脆弱不堪啊。” 　　“法圣也死了。”周烨赫面色冷淡道，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或是如此，”神庭道仙君眼神坚定，“老法圣已死，但您得老法圣遗留，就是新法圣！” 　　法圣遗留？ 　　些许还能保持思考的人听到这句话，不由惊疑不定。 　　法圣竟然早早死了，还遗留下来了什么，并且被周烨赫得到了吗？ 　　可法圣又不是没有亲传弟子，仙界那些法圣门下的御庭真君没得到法圣的遗留，为何偏偏是周烨赫拿到了？ 　　等等，总不可能那些御庭真君也……？！ 　　三万诸天仙盟的仙君们，每一个脸色都在剧烈变化。 　　虚空之暗的变化已被仙界遏制，但看那几个被虚空之暗吞没的诸天界，到先现在也没能传出任何声息，显然凶多吉少。 　　莫非，这虚空之暗便是大劫本体？ 　　如果虚空之暗真的是大劫本体，那么，根本搞不清楚虚空之暗是如何吞掉诸天界的他们，想要应对大劫，恐怕也会无能为力。 　　三万诸天的仙君们，本来还琢磨着怎么腾出手一起搞周烨赫，妖灾魔潮交给青华仙兵们应付便是。今日巨变，终于把大劫拉到他们面前。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开始思考，投神庭玉皇的可能性。 　　更有甚者，直接打算起，怎么学周烨赫去抢夺其他诸天界的云中匙。 　　七圣二祖只剩下了两位，不只是代表圣人们恐怕真的无力惩戒周烨赫，也代表着，无形制约着修士们的一些东西，消失了。 　　本来已呈分裂之态的三万诸天仙盟，恐怕这一两日就会分崩离析。 　　确实曾从法圣那里得到过一些，也告诉了身边亲近下属的周烨赫如此分析，觉得身边这个下属突然当众爆出这件事，反应真是机灵，以后说不定能交给他一些更重要的任务。 　　神庭道主人心情稍慰，却没能完全放松。 　　远方，大魔神们簇拥着两眼迷惘的天镜君，不知在讨论什么， 　　虽然他们看似没有投来视线，但周烨赫能感觉到，他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天镜君才会变成第二个状态？ 　　那可不行，天镜君变成第二个状态，似乎就会引动虚空之暗。他玉皇界同样尚未准备好应对大劫，云中匙才搜集到那么几个，根本远远不够！ 　　可不能给魔神们，引动虚空之暗的机会！ 　　想到这里，周烨赫当机立断，也不在意之前要被他用来杀鸡儆猴的那一大船布叶界人，留下一声冷笑，转身唤来停留在远方的一只白龙，直接撤退了。 　　大魔神们不愿放过他，见他跑立刻跟上。 　　短短片刻，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布叶界外，就只剩下大战后的一些残骸。 　　和…… 　　正在崩溃，一片死寂的，布叶界。 　　*** 　　直接从布叶界死回来的狄航生，一出现在青华湖登陆点，就忍不住用力一跺脚。 　　还生存在布叶界里的那些人，没有死于布叶界崩溃，没有死于仙君们斗争的余波，却死于了一名仙君的走火入魔！ 　　那还是个战斗力垫底的太学道仙君！ 　　“再如何强调平等，这种力量的差距，就让三万诸天不可能平等了。”他低声说着，又一拍大腿，“明明以修士们的生产力看，三万诸天轻易就能达到共产。如今还找到了虚灵珠灌灵法，本该生产力大进步，一片繁荣才是！” 　　而蔚蓝星和繁荣的三万诸天进行技术交流，不仅技术发展的瓶颈能够松动，还可以对照三万诸天社会的变化，摸着三万诸天过河，为华夏……为蔚蓝星迈向更高级的文明打下基础。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偏偏，偏偏！ 　　狄航生满腔怒意，但理智上又知道，他生气也没用。 　　竭力让自己不再回忆最后那些死在他面前的人，他深呼吸三次，立刻转身去工作。 　　即便是狄航生，对刚才执行的任务，也十分不好受了，那同志们，肯定会更不好受。 　　这个时候，政委就是军队的心理防线，安抚同志们，让同志们能够继续战斗，就是他的职责。 　　或许可以考虑和三万诸天的风雨道修士合作一下…… 　　狄航生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但暂时没直接行动，只默默思索起合作方案。 　　他把解放社里一些他有职责和权限处理掉的事情处理了，才回到朴阳峰上。路上遇到自由社还有其他几个国家官方社团的管理者，甚至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地互开嘲讽。 　　几个人对视的眼里，全是疲惫。 　　碧霄宫中正在开会。 　　并且是隔空连上蔚蓝星联合国的会议。 　　狄航生和其他几个官方社团的管理者，就是为参加会议来碧霄宫的。他在会场中找到邴临，走过去和他一起坐。 　　坐下后，狄航生发现小夏同志和曲老师，竟然就坐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第一排，并且开着隔音术法，在说什么？ 　　这两人，难道这时候了还在谈恋爱？ 　　国家对于夏炯的感情倾向，其实早有了解。 　　倒不是没有人想干预，但主要问题是干预不了。 　　可这个时候说悄悄话，小夏同志会这么恋爱脑么？ 　　才奇怪，狄航生就发现这两人，都一脸严肃。 　　隔音术法内，曲忘生正慢慢道： 　　“上次之后，吾已有决意，要正面大劫和应劫之子，故而近日闭关，是尝试可否能控制大劫。可惜，至今为止，一无所得。” 　　鹤氅道人顿了顿，道：“若吾早一些想通，或许，今日那几个被虚空之暗吞没的诸天界……” 　　“师兄，既然有决意了，就不要想可能性了。”夏炯打断道。 　　曲忘生似要叹息，却怕师弟担心。 　　他转口随意道，“先前消息传来，似乎打断了师弟的话。” 　　“嗯，”夏炯点点头，“我想起了筑基醮时的一些事。” 　　筑基醮…… 　　曲忘生眼睫微颤。 　　这个词让他也想起了一些事。 　　夏炯摊手道：“当时我说了一个虚日，可把师兄你吓得不轻。” 　　曲忘生：“！” 　　曲忘生等了片刻，没感觉到心中杀意有太大变化，才松了一口气。 　　他无奈瞪了自家师弟一眼，明知道上次说出这词差点引起什么，师弟怎么可以大大咧咧又说出来？ 　　“就算是上次，师兄你也好好控制住了嘛，别担心别担心，”夏炯摆摆手道。 　　“……不可再这样。”曲忘生要求。 　　“好吧，”夏炯说，不再调皮，道，“说起来，师兄不好奇我是从哪里知道这个词的吗？” 　　曲忘生确实好奇，默默看着夏炯。 　　夏炯回忆着道：“筑基醮时，我的意识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是一座很大的书库，和今天那个太学道仙君的书库有点像，但要更大，大很多。和师兄你说的词，就是在那个大书库里听到的。” 　　竟是如此？ 　　曲忘生开始回忆，三万诸天有哪些闻名遐迩的大书库。 　　夏炯道：“我之前一直不知道那大书库是什么地方，毕竟关于那里的记忆，一直很模糊。直到今天境界突破，拿到了意识空间，啊不识海，才能清晰回忆起来细节。” 　　曲忘生认真听着。 　　“有了细节，我就分析啊，当时我的意识——” 　　夏炯一脸平静地投下一枚核弹。 　　“——不会去了仙界吧。” 第201章 　　约十分钟后。 　　“对不起，我错了, ”夏炯诚恳道, “我不该说话大喘气的, 该讲的都讲了，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就连曲老师都生气了, ”邴临瞥他，“小夏同志，你可让人省点心吧。” 　　夏炯默默望向曲忘生。 　　曲忘生：“……” 　　曲忘生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还在碧霄宫的中殿前, 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 　　不久前, 夏炯突然说出惊人之语, 以至于勉强可算个面瘫的曲忘生，都惊讶地霍然站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会场中的焦点, 不仅是邴临狄航生在看他们, 其他国家的人, 还有已经加入了星鲸的一些仙门修士, 都有分神在布下了隔音术的夏炯曲忘生这边。 　　于是曲忘生一站起，闹哄哄的会场当时就安静下来, 哪怕有隔音术, 大部分人都看到了他的口型。 　　“你去了仙界？！” 　　曲忘生说的是三万诸天语, 但对于会场内一些早就成功自学三万诸天语的精英人士来说, 想要分辨口型不是多困难。 　　这些精英们, 先为有人去了仙界吃一大惊，又在意识到曲忘生说话对象是夏掌门时，吃一大大惊。 　　但是, 吃惊归吃惊，发现去了仙界的是夏炯，所有人又有油然产生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半年多了，确实没人能从仙界那里获得半点信息。 　　但这个开通了蔚蓝星与三万诸天的年轻人，明显是特殊的。 　　本来要召开的会议立刻中断，夏炯被无数人包围起来询问。 　　夏炯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但在把今天通过意识空间回想起的经历重复四五道后，他也烦了。 　　“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散开一些好不好……” 　　“哪里有说完！”范益春作为难道几个能管住夏炯的人之一，代表在场所有人咆哮发出心声，“你特么想起来的时候就应该说出这件事啊！这都半天过去了才说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筑基醮上的经历不错，但我也不是想起的同时，就猜测我当时可能在仙界啊，”夏炯表情委屈，“也是先前看到那位太学道叶仙君走火入魔时出现的异象，我才觉得我筑基醮上去的那个大书库，可能和仙界有关好吗。” 　　记得师弟在他们得知周烨赫出手前，就已经说起了当初筑基醮事情的曲忘生：“……” 　　师弟在说谎还是没有说谎？他现在该指出还是不该指出？ 　　其他人则叹道： 　　“只是可能性啊……” 　　“我看过三万诸天的地理资料，因为太学道的存在，这边有名的大书库还挺多的。” 　　“我拂六学宫当初在长盈界，也有一个大书库呢。” 　　“但凡间的大书库里，我并不会听到那般包含力量，以至于让我几乎不能理解的交流吧？”夏炯摊手道，“三万诸天最有名的书库，是文圣留笔殿的为勤书库，也确实吧？” 　　“话是如此……” 　　“并不能肯定……” 　　所有人还在思考，夏炯却一拍手将他们惊醒。 　　众人抬起头，就看到这年轻掌门笑眯眯道：“确实不能肯定这个猜测，但想要证实，那不是很简单的？” 　　证实？ 　　大部分人还在想如何证实，少部分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意识出夏炯讲的证实方法是什么。 　　“等等！” 　　“我觉得还是做好计划再一步一步……” 　　“小夏同志，你的安全无论是对蔚蓝星还是对三万诸天都非常重要！所以请等我们做好充分的理论论证和准备后再……” 　　夏炯一如既往以叫人生气的态度，无视了这些话，只看向曲忘生。 　　他笑道：“师兄，帮我准备筑基醮吧。” 　　这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嗯？现在就？” 　　“仙界什么情况也不明白，加上方才的变故，夏掌门三思啊！” 　　“老板你别太莽！” 　　“曲老师？曲老师！快劝劝老板啊！” 　　“……”曲忘生沉默片刻，道，“好。” 　　“不是，”范益春都忍不住扶额，“曲老师，这个时候就别放老板他胡闹了啊。” 　　话是这么说，这位星鲸总策划也站起身，转身向与前殿相连的耳房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问：“我记得……上次筑基醮用的东西，都还收在那边吧？” 　　以为范益春和他们一个立场的其他人：“嗯？范总你？” 　　刚才也有表示反对的仙门修士对视一眼，一眼后，解脱门文鸿掌门上前，走到曲忘生身边，道：“夏掌门，濯清君，我也来护法。” 　　夏炯认真道：“多谢前辈。” 　　狄航生还想拦，“等等……” 　　邴临拉住他，道：“夏掌门就是想做什么就会去做的人，你还是把科学院里的人喊来，让他们带仪器过来监测防护吧。” 　　“那也要咱们能监测防护到啊！”狄航生咬咬牙道，还是转身去发消息了。 　　没过多久，科学院的研究者们，带着一大堆仪器赶到。 　　碧霄宫的前殿里，便如此出现了一番奇景。这边一群人在布置充满宗教和传统美学的筑基醮醮坛，那边的科学研究者则拿出外表仿佛从科幻片里拿出的仪器，各种给夏炯贴电极。 　　布叶界撤退发生在晚上，大家都熬夜忙碌，他们准备开会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而等两边差不多都做好筑基醮去仙界的准备，则是第二天早上。 　　修士们还好，蔚蓝星人哪怕用着仙兵之躯，也熬红了眼睛。 　　更别说蔚蓝星对接人员了。 　　点燃秘香，幢幡无风自摇。 　　和上次筑基醮没有人手，曲忘生只能点树叶化作人形假象，充作侍经侍香等童子的简陋筑基醮不同，这回解脱门还有拂六学宫都将自家弟子借出，至少排场变得更大了。 　　杜渐张防微在童子里领头，看着自家掌门带着一身奇怪电线，盘坐在蒲团上，比他们自己当初参加筑基醮时还紧张。 　　香案上，摆放着“万象造化妙文圣尊”的神位。 　　好像这位圣人，并没有陨落一样。 　　众修士披上法衣，敲着木鱼磐钟齐唱韵词，看上去很淡定但实际上十分紧张的曲忘生，对夏炯点点头，念咒捏诀，踏步点灯，夏炯熟练地礼拜圣人，跟着诵经。 　　已经筑基成功，得赐道种的人，按理不会在筑基醮里再遇到什么。但夏炯只诵念了一会儿，熟悉的浑噩感，就袭上心神。 　　*** 　　他睁开眼。 　　依然是曾经见过的成排书架，向左右向前后都看不清书架排列的尽头。 　　“看来是很顺利地进来了。” 　　夏炯道，翻身坐起。 　　和上次一样，来到这座大书库里的他，睁眼时依然躺在地上，甚至上次被他整理好靠着书架堆放的书册卷轴，依然以他离开时的模样，待在原处。 　　“应该过去了挺久了吧？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哎？” 　　他自言自语，伸手在最表面那本书册的书皮上摸了一把。 　　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夏炯才来三万诸天不久，还没学会三万诸天的文字，而现在的夏炯，已经能看懂这些书的书名了。 　　《觉圆经》……《三十六小术》……《与医圣第一万三百六十二次论道》……《论语》…… 　　嗯？《论语》？？？ 　　夏炯张大嘴，把这本《论语》抽出来看，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子曰”。 　　夏炯：“……”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他不由嘴角抽搐道。 　　把论语放回原处，夏炯开始在这座大书库里行走起来。 　　说起来，上次他根本没能在这书库里走，好像一站起来，就被草泥马群一般的无数“■”给爆头失去意识了。 　　但今天站起来却没有事，是为什么呢？ 　　他思索着，向前迈了一步。 　　同时，夏炯还在思考，要怎么找到这座书库的出口。 　　从书库的大小规模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便是他想到这个的时候，夏炯感到自己胸前有什么散发出热量。 　　他摸出一看，发现是掌门印。 　　夏炯：“？” 　　夏炯：“哈啰？筑基醮是不能带法宝的设定你晓得的吧？” 　　年轻掌门直接吐槽，看着水晶透镜模样的掌门印，变回一方印章的模样，又变成一个水晶球般的珠子。 　　昏暗之中，它一闪一闪，规律散发亮光。 　　“唔……” 　　夏炯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握住它。 　　下一瞬，一个“门”字浮现在他身边的半空中。“门”字迅速扩大，只是须臾，它就变成了一扇可供夏炯穿过的门。 　　“哇哦！” 　　这是仙术么？凡间的术法好像没有这么神奇啊！ 　　夏炯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直接跨过。 　　如果穿过一层水膜，穿过门的他出现在一座大殿前。 　　大殿恢弘威武，殿上牌匾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留笔殿。 　　鼎鼎大名的文圣留笔殿。 　　留笔殿中，还有一个人站在左侧。 　　他看上去一把年纪，留着长长的白胡子，身穿深紫软纱道袍，鹤白长发不束。 　　虽然头发都白了，但他的皮肤却是一片光滑，极为符合蔚蓝星华夏传统故事里的童颜鹤发神仙形象。 　　夏炯一出现，这位老神仙就抬眼望过来。 　　他的眼神并不惊讶，也不激动，只有等待了许久的那般平静。 　　“域外之人，”老神仙道，“你终于来了。” 第202章 　　“唔，”夏炯熟练以三万诸天人的习惯, 向这位老神仙拱手行礼, “前辈好啊, 前辈知道我？” 　　老神仙点点头。 　　他的眼睛是水晶般的淡色，全然不似一般老年人浑浊, 背着光站在门口的夏炯，落下两个小小的人形倒影，分毫毕现地倒映在他眼中。 　　虽然夏炯今天没打算装疯卖傻, 但还是一瞬间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好在, 似乎是察觉道夏炯一瞬间的不安, 老神仙嘴角上扬几分，用笑容安抚他。 　　“正是, 去年九月三十, 我等察觉你进了为勤书库, 商议后, 便遣了我在留笔殿等你。”老神仙道，“我乃是妙文圣尊座下大弟子闻风, 你既是师尊传人, 借师尊为凭上得仙界, 虽然师尊已然陨落, 你也过来给他磕个头吧。” 　　闻风。 　　夏炯知道他, 闻风御庭真君，文圣大弟子，太学道的祖师级人物。 　　面对闻风真君的要求, 他没有半点犹豫，跨过门槛走到蒲团前，干脆利落地给文圣的神位磕了三个头。 　　这么做的时候，夏炯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青华山山门的七圣潭前，他在师兄的主持下被收入青华门中时，本该向道圣的雕像磕头，却因为不认识圣人区别，第一次磕头磕给了文圣。 　　是注定，还是偶然呢？ 　　夏炯磕完头，起身，发现闻风真君看他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一些，那直刺心灵的眼睛，也不再那么叫他发毛了。 　　闻风真君欣慰道：“我原以为你会有很多疑惑，现在看来，你已经猜出一些了。” 　　“这个嘛，”夏炯偏偏头，拿出变成珠子的掌门印，道，“主要是文圣……嗯，主要是文老师他也没认真瞒着嘛。就不说系统给的《锻神功》全是文圣出品，给一本《东钟详解》，老师还在商品说明里抱怨写这本的孤竹真君很适合修太学道，当初怎么没把孤竹真君挖到太学道……” 　　夏炯说着说着，噤声了。 　　虽然身边闻风真君表情没有变化，动作也没有变化，但刚才一瞬间，夏炯还是感觉这位老神仙心情不悦。 　　“无事，”闻风真君笑着道，“师尊一直想将孤竹真君抢到太学道来，我早就知晓。” 　　嗯，您知晓是知晓，但明显不同意，并且怨念很大的样子啊，夏炯想。 　　文圣到底做了什么，几千年一直拿闻风真君这个大弟子跟孤竹真君做别人家孩子这种恐怖比较吗？ 　　心里腹诽，夏炯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继续道： 　　“……再有还是，为我天成经脉的人，选择的是风雨道，而非其他道派吧。” 　　“确实如此，”闻风真君打量他，“不过，你修的好像不是风雨道了。” 　　夏炯：“……” 　　因为是青华道掌门，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奇怪为何修风雨道。 　　现在作为风雨道修士，他却被个大佬质疑并没有修风雨道，这种感觉真是十分新奇。 　　闻风真君还在打量夏炯，摸着白须道： 　　“这经脉走向，真是闻所未闻，哪怕你是域外之人，也不该如此。莫非是师尊有什么新想法？” 　　夏炯：“……” 　　夏炯：“嗯，文老师已经陨落了对吧？” 　　文圣有什么新想法这种话，听上去好像什么清凉的鬼故事啊。 　　闻风真君看了他一眼，道：“圣人这样的大能者，即便陨落，留在世间的痕迹也不可能完全抹去。” 　　一般人听到这里，一时半会儿只会感叹圣人的厉害，但夏炯不假思索直白问： 　　“既然如此，圣人为何会陨落？” 　　“自然是因为，圣人们也得付出性命，才能解决，甚至解决不了的大难题。”闻风真君笑意收敛，道，“比方说，应劫之子本该出生即死，不是么？” 　　师兄突然被提，夏炯脸色没有变化。 　　“师尊他，是无法杀死一个无辜婴儿，选择以身替之，才陨落了。”闻风真君淡淡道，“不过，师尊并非第一个陨落的圣人。” 　　这老神仙说着，向外走去。 　　“下界情况，我等也已知晓。灵道圣尊正等你拜见，等你见到祂，便会知晓，一切的因缘了。” 　　竟然就这么直接去见道圣？ 　　九座仙宫里，道圣和墨圣的仙宫，便是那唯二不曾熄灭的仙宫。按照常理推断，这两位恐怕就是唯二没有陨落的圣人了。 　　夏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见到，连忙快步跟上。 　　留笔殿很大，之前的为勤书库也很大，只要走到殿外，包含仙气的云雾就会遮挡视线。 　　远处的建筑完全看不清，近处的建筑也如水墨画那般模糊，但没有看到旁的仙人，整个留笔殿极为空旷。 　　如果单靠脚来走，怕是一天一夜也没办法量出这座仙宫的大小。好在作为修士，他们也没必要用脚走。 　　夏炯并不知道这件事如何发生，他只是跟在闻风真君身后，普通地迈步步子后却感觉两边风景呼啦啦后退，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辆时速近千公里的高铁或者别的什么。 　　上一步才迈出留笔殿的门槛，下一步，他们就出现在一座长着比摩天大楼还高的蕨类的森林里。再迈出一步，哗啦啦，竟然出现在很深很深的水下，也不知道是哪里，只能看到黑暗里有一些发光的小鱼在游动。 　　夏炯还在奇怪自己怎么没感觉到水压，他们又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们重回天光下。 　　这回是一片广袤的平原。 　　一片同时集中了春夏秋冬四种不同景色的平原。 　　且见东方，桃李相间，虫儿鸣叫，蝴蝶飞舞，春意盎然；且见南方，骄阳照耀，地上艳丽鲜花盛开，蓝钻石般的湖水波光粼粼；且见西方，落叶凋零，果实挂满枝头，望不见边际的田野里，小麦像是汪洋波浪般起伏；且见北方，皑皑白雪将一切覆盖，鹅毛飞絮被狂风卷上九天。 　　而在这奇景交汇的中央，乃是一座通天之塔。 　　真正的通天之塔，夏炯看了三次，才确认这座高塔却是像是魔豆童话里描述的那样，向上升到了不可见的云层高处。 　　他知道这是哪里，就和文圣的留笔殿还有为勤书库一样鼎鼎大名，这座塔，是道圣的定天针。 　　嗯，没错，是针。 　　传说凡间四季轮转，是由这根和定海神针一样威武的“针”决定。 　　因为各大诸天界都不可能像蔚蓝星一样，四季变化是因为太阳照射角度不断运动，所以，若说道圣用一根针控制三万诸天的四季，夏炯觉得不是没可能。 　　还传说道圣的这根针很大，夏炯从张防微那里听说时，也相信了。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这根“针”有这么大。 　　“灵道圣尊便在塔中，”闻风真君道，“你去见祂吧。” 　　夏炯点点头，乖巧和闻风真君道谢，走进针……啊不，走进塔里。 　　塔里，又是一片完全不像是塔里的开阔空间。 　　外面的平原上，虽然有着四季齐聚的奇景，但生长的，都是凡间随处可见的植物。但塔里，却是各种灵花奇葩争妍斗艳，那些放在《三万诸天灵植考》最后几页压轴的传说中仙植，不要钱一般批发出现。 　　更叫人生气的是，他们青华道朴阳峰上的灵植，都是当初从其他诸天界买来的普通灵植，这样也还要杜渐和张防微，甚至他师兄出手，勤勤恳恳伺候它们。而在这座塔里，仙植不要钱一样批发出现就算了，还每个都呈现一种野蛮生长物竞天择的澎湃生命力，既美丽，又狰狞，好像说，种它们的人根本懒得管它们，但它们就是长得这么好。 　　“师兄看了说不定都要恰柠檬……” 　　夏炯暗暗吐槽。 　　吐槽归吐槽，他当然知道，这塔中之所以能呈现出这样一幅，能叫全逍遥道修士神农道修士羡慕嫉妒恨的场景，只是因为，此刻站在这片灵花奇葩中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大袖宫裙的女子，以大地为披帛，以山水为绣纹，头上金钗金簪无数，但吸引人目光的，不是那些金钗金簪，还是停留在金钗金簪上的各色鸟儿。 　　夏炯与祂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看到他的时候，灵道圣尊似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看来，”祂道，声音沙哑柔和，“文圣确实死透了。” 　　夏炯乖巧状不敢说话。 　　蔚蓝星那边，不是没人脑洞大开，猜测他是圣人转世的。毕竟他还在母亲腹中尚未出生时，差点流产，就和一些魂穿小说里主角的经历一样。 　　但是，三万诸天有夺舍这概念，却没有转世这概念。翻遍三万诸天的典籍，没有一句提到人会转世。 　　夏炯因此不把那猜测当回事，可现在？ 　　“法圣、商圣、医圣、兵圣，还有龙祖、梦祖，都以身填了虚日。”灵道圣尊并没有在意夏炯变得奇怪的表情，自顾自道，“墨圣化为太阳，早已失去自我，仅有文圣还与我勉力支撑，结果祂就那么去死了。” 　　祂的视线重新落回夏炯脸上。 　　“死得干净利落，便罢。你消息传来，似是祂做推手，我当祂没死干净，还想过去补上一脚，结果……” 　　青华道掌门印从夏炯胸前衣服里飞出，飞到灵道圣尊面前。 　　祂没好气道：“只是一点残留的力量罢。” 　　“呃，”夏炯确定不是转世，放松些，想了想，插嘴道，“我看这系统还挺聪明的，说不定文老师祂还能抢救下？” 　　灵道圣尊摇摇头。 　　“哦，”夏炯低下头，“对不起。” 　　“不是你这小孩的事。” 　　灵道圣尊说，掌门印就飞回夏炯身边。 　　二十七快二十八还被称作小孩，这个经历同样奇妙，不过，再想想眼前这位年纪至少几千，被祂喊做小孩，确是没有一点违和感。 　　夏炯稍稍神游，很快回神。 　　他抓住了灵道圣尊刚才一番话的重点，直接询问：“圣尊，虚日是什么？” 　　“仙界并非虚空的顶端，虚日才是虚空的顶端。”灵道圣尊道，“你想看看吗。” 　　祂说的是问句，语气却不是。 　　不过夏炯也没想拒绝，点点头表示想。 　　下一刻，灵道圣尊带他出现在这通天之塔的塔顶。 　　“那便是虚日。”祂向上方一指，道。 　　夏炯抬头看。 　　夏炯：“……” 　　等等。 　　年轻掌门嗔目结舌。 　　说是虚日啊…… 　　可那真的不是黑洞吗？！！！ 第203章 　　蔚蓝星还没有谁在这个距离下，用自己的眼睛确认黑洞的存在。 　　目前关于黑洞最清晰的影像, 是半年多前, 由EHT（Event Horizon Telescope）这样一个各国大学或天文观测站等组成的组织发布。 　　整个项目被称为事件视界望远镜, 从三年前的开始，动用八台射电望远镜, 连续拍摄五个夜晚，产生了4PB的数据，又经过两年多的后续工作, 才将一张黑洞照片发布出来。 　　很小的, 模糊不清的, 宛若火圈的，一张黑洞照片。 　　那张照片拍摄到的黑洞M87, 位于室女座星系, 距离蔚蓝星, 约有五千五百多万光年①。 　　所以, 蔚蓝星拍摄到的，只是一个五万五千多万年前的剪影。 　　而此刻, 夏炯不知道头顶上的黑洞距离他有多少光年, 但他光凭肉眼, 就能分辨出黑洞周围那一圈明亮的吸积盘, 和从黑洞中心喷出, 被称为霍金辐射的喷流。 　　它的中央是漆黑一片，而光线在它周围扭曲，被拉成长长的无数条丝线, 以至于在视觉上变成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它不是完全浑圆的，一侧会稍稍扁平，夏炯记不得产生这种扁平的原因是什么，但这整个景象，与许多年前他在《星际穿越》看到的特效黑洞确实十分相似。 　　但真实的黑洞，比那个他已经记不清细节的特效影像，更让他震撼。 　　这么大，这么大一个天体！就这样覆盖了他视野的十分之一，悬挂在他头顶！ 　　这时候他要是能拍一张照片，蔚蓝星的物理学界，怕是要疯啊！ 　　夏炯不由呆立原地，不知多少时间，终于回过神来思考一个问题—— 　　这里为什么会有黑洞？！！ 　　或者说，差点让师兄当场理智值归零发狂的“虚日”，怎么会是黑洞啊？！ 　　夏炯揉了揉脸，给自己僵在震惊表情上的皮活动了一下，才能说话不结巴地向灵道圣尊表示疑惑。 　　“圣尊，我大概能理解一些虚日的概念了。但是，这个黑洞，啊不，虚日，这个虚日，它只是个有用很大质量的天体，因为质量很大，所以引力也很大，应该说引力非常大，但本质上，只要不被它吸进去，它也干不了什么吧？” 　　夏炯以他浅薄的物理知识发问。 　　灵道圣尊保持向上仰望的姿势，昂着头没动。 　　祂相貌并不似神话传说里的那些神人美貌伟岸，甚至能说是平凡，夏炯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此刻又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他已经记不清进塔时所见的道圣相貌。 　　祂的眉眼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就连穿梭在祂发间的各色神鸟，也在发生变化。 　　破壳啼叫，褪去羽毛，交配，诞下新卵，亡去，亡去时化作一枚昳丽的羽毛飘落。 　　还有祂的一身宫裙，好像在夏炯看着头顶黑洞陷入呆滞时，也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堂堂灵道圣尊，应该不会和狄政委一样是个魔法少女文化的爱好者…… 　　嗯，怎么感觉，他此刻看到的灵道圣尊，只是一个虚影？ 　　“我们和后来诞生的三万诸天人不一样，所谓‘人形’，是那三个偶然从你们异域过来的人出现后，才有了定义。”似是察觉了夏炯的疑惑，灵道圣尊虽然仍旧保持着昂头看虚日的姿势，但还是开口讲解道，“而我们的存在，比三万诸天人更加久远，所以……” 　　“所以，您不是人类的长相，现在和我说话的，只是个为了更好交流，才制作成这个形状的影子。”夏炯点头道，“了解，神并不是人能理解的生物嘛。” 　　“你虽然年纪不大，但眼界不错。” 　　灵道圣尊称赞道。 　　“唔，只能说，那么多游戏不是白玩的，小说动画漫画也不是白看的。” 　　夏炯摊手道。 　　灵道圣尊并没有要夏炯解释，什么是动画，什么又是漫画。按照闻风真君的说法，虽然这半年多来，仙界与下界已隔绝消息，但仙界还是有办法观察下界的，甚至知道就在昨天，九位圣人里只剩下两个尚存的事，已经暴露在凡间。 　　那么，很可能从去年九月三十日开始，仙界的仙人们就有一款用来下饭的娱乐直播节目，叫《域外之人在三万诸天》？ 　　Emmmm…… 　　知道夏炯这一紧张就说话像个憨憨的习惯，也是理所当然。 　　灵道圣尊道：“你刚才问，只要注意不被虚日吸去，虚日并不危险，其他圣人们，为何要身填虚日。” 　　夏炯点点头，灵道圣尊就道：“你会这么问，是你尚未走到太上之路。” 　　太上之路，就是羽化成仙后的境界，太上飞升境界了。 　　对于夏炯来说，成仙什么的，真的很遥远了，但在师兄的教导下，他还是了解过这些境界之间的差别。 　　羽化成仙，褪去人皮后，想要飞升，得把灵力转化为仙力。 　　将灵力转化为仙力的过程，就是太上之路。 　　仙力远比灵力强大，正是因此，蕴含一丝仙气的优灵珠，才会那么珍贵。 　　灵道圣尊这个说法，就是他没到境界，所以感觉不到虚日的危险。 　　“在你眼里，虚日是为何色？” 　　灵道圣尊问。 　　“纯黑。” 　　夏炯回答，这可是光都跑不出来的黑洞。 　　“常人看来如此，但只要能掌握仙力，就能认识到，”灵道圣尊淡淡说，“虚日黑暗无比，中心一团，却是刺眼亮白。” 　　“哎？” 　　夏炯眨眨眼，在意识空间里疯狂检索他那点可怜兮兮的物理知识。 　　黑洞中心怎么会是一团白色？难道这不是个黑洞而是个虫洞，可以用来在宇宙中不同的两个地点来回穿梭的那种？所以它对面有个和它连接的白洞？ 　　可是白洞只是理论上的存在，至今为止只有模型，从未被观测到……不不不，等等等等，他脑子要糊了，他只是个艺术生而已！ 　　或许今天来这里的不该是他，来这里的应该是他老爸夏星夏教授。 　　夏炯脑中一片浆糊，继续听灵道圣尊说： 　　“能让仙人祭炼自己的仙气，是由那团亮白的光射出，它们穿过仙界为阻拦虚日力量而布下的屏障，才降格为灵气，再射在天膜上，形成灵脉。” 　　夏炯懵懂中给出一个评价： 　　“听上去，好像有几分科学？” 　　他定了定神，把自己能理解的综合了一下，又道： 　　“并且，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灵道圣尊叹息。 　　“或是如此。” 　　祂终于垂下了眼，道： 　　“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年来，它一直在试图扩张。” 　　扩张…… 　　夏炯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灵道圣尊继续道： 　　“即便是我们，也不知道它扩张的后果。唯一能完全确认的，就是虚空之暗与它相对，就是针对它而出现。正是因此，若有一天，它的扩张之势已不可阻挡，那么，为了毁灭它，虚空之暗会直接动手，在它扩张开来之前，先毁灭这个世界。” 　　夏炯问：“这就是大劫？” 　　灵道圣尊点头：“这就是大劫。” 　　夏炯又问：“那，应劫之子是什么？” 　　灵道圣尊道：“如果只说那个婴儿，那它只是个被大劫选定的无辜者罢了。如果说应劫之子会化作的通道……现在的虚空之暗并不是一直存在，应劫之子的通道，是虚空之暗的雏形。” 　　祂看了夏炯一眼。 　　“落入虚空之暗的诸天界，即便是我也救不出来。虚空之暗就是大劫本身，一旦出现，便避无可避。” 　　师兄以后竟然可能会变成虚空之暗那种，好像漂浮在宇宙中旧日邪神本体模样吗…… 　　嘶，还有点带感。 　　对比自己看过的本子，夏炯在心里搞了点黄色。 　　不过这遐想也只有一瞬间，年轻掌门问出了他最后的问题。 　　“刚才圣尊您说，圣人们和三万诸天人不是一个物种。嗯，即便三万诸天人靠修炼成仙飞升，甚至能被称为真君，依然和你们不一样？” 　　灵道圣尊说：“如果只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是不一样，但你想问的，应该是三万诸天人，是何由来，又和你这样的域外之人，有什么联系。” 　　夏炯：“是的！圣尊深知我心！简直是我肚子里的……咳！” 　　不小心又乱说话的年轻掌门，拍了自己一巴掌，闭上嘴。 　　好在灵道圣尊并不在意他小小的冒犯。 　　祂陷入回忆中，道：“用你们域外的时间算，那应该是两千一百多年前。突然之间，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夏炯：“？” 　　突然之间认识到自己的存在是什么操作？ 　　“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有意识开始，就生活在这仙界中，头顶是虚日，并天生掌握有类型不同的强大力量。 　　“为了掌握这强大的力量，我们摸索的时候，这仙界里的十三个人，又不知为何崩溃了四个。等我们掌握好力量，终于有能力将实现投向这片虚空中的其他地方，然后，在许多法宝中，发现了更多应该是我们同胞的东西。” 　　东西…… 　　夏炯抽了抽嘴角。 　　“他们没有意识，并且和之前死去的四位同胞一样，不断发生着崩溃。或者说，当时凡间的一切，都在不断崩溃，”灵道圣尊说，“那个时候，我们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却天然知道，如果让它们继续崩溃下去，我们这个种群，将会彻底灭亡。 　　“为了救下同胞，我们尝试了许多办法，却没取得一个好的结果。直到和你一样的域外之人，带着同样来自你们域外的泥土、植物、动物、空气、水，还有书册和文字……” 　　灵道圣尊说着，一副画面出现在夏炯眼前。 　　那是一个直径不超过十米的球形薄膜，仿佛是蔚蓝星卖给小孩子玩的那种，里面有树木房子的水晶球。 　　这个水晶球内部的景象是这样—— 　　一辆华夏风格的马车倒在地上，坐在马车里的两个古代女子摔出马车，已经死亡，而一名男性马车夫胸口中了一剑，倒在不远处。 　　拉马车的马匹正惊惶要挣扎站起，蹄子扬起的尘土透过水晶球甚至清晰得见。 　　但无论是它，还是另外三个死人，都凝固在了这水晶球中，一动不动。 　　“许是因为你们乃域外而来，所以不受影响，不会崩溃。医圣尝试提取了你们的血脉，和我们还没死去的同胞结合……” 　　灵道圣尊说： 　　“一个并未我们种群，但也不是你们域外之人的婴儿，诞生了 　　“这就是现在的三万诸天人。” 第204章 　　在三万诸天还没出现的时候，这片虚空中有一个种族。 　　不知道他们的历史,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过去和历史, 就像远古神话说的那样，创世者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祂们只是在某一天自然苏醒，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职责是创造一个世界。 　　圣人们在离开仙界后，见到那无数崩溃生灵的一瞬间, 就意识到这些崩溃的生灵, 是祂们的同族, 而祂们的职责，是保证整个种族的延续。 　　为何祂们能生出意识, 而同族却全无意识在崩溃, 这点圣人们至今不知道答案。 　　那也依然要救下同族们。 　　但耶和华用七天创世, 盘古用开天斧劈开了混沌天地, 同样拥有强大力量的圣人们，却无法做到这点。 　　祂们的靠近, 甚至会让同族崩溃得更快。 　　直到虚空在某日突然向未知方向打开一道缝隙, 缝隙从那个世界卷入了三个失去的域外之人, 一些动物, 一些植物, 一些微生物……还有保证这些生物生存繁衍的泥土，水，空气, 各种微量元素。 　　那三个域外之人因为被卷入裂缝而死亡，但非常奇异的，或许是因为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免疫了某些规则，相对于这方世界无数崩溃的生灵而言，域外来客们非常稳定。 　　后来被人尊称为医圣的圣人，从域外之人身上，采取了血脉，不只采取了血脉。 　　以目前蔚蓝星的技术水平，很难理解医圣到底做了什么。总而言之，一个外表上与蔚蓝星人没什么区别的婴儿，诞生了。 　　圣人们的同族已然灭亡。 　　但他们的一部分，还在三万诸天人身上延续。 　　无数婴儿诞生后，圣人们拆卸了仙界的大部分，结合下界遗留的奇怪残骸，模拟他们用术法看到的域外之人生存的地方，以道圣为主，一点点创造出如今数量过万的诸天界。甚至墨圣为了供给能量，将自己化身成为一轮巨日，照耀每个诸天界。 　　妖族二祖，在尝试过程中，认为将同胞们和同样来自域外的其他生灵结合，会更有利于延续，妖族因此而诞生，但后面的发展，让祂们意识到这个选择可能是错误。 　　妖族难以开智，不利于传承。 　　即便圣人们不明白为何要传承，但就和祂们天然知晓自己应该保护同族一样，祂们也天然知晓，传承十分重要。 　　话虽如此，妖族已经诞生，妖族二祖也绝不可能放弃他们。 　　而且，以前没有多少可传承的，那现在就来创造好了。 　　以文圣为主导，圣人们开始编写传承，以修行和仙兵两种方式，让三万诸天人能一步步在保持稳定的状态下，逐渐剔除域外之人血脉的影响。 　　以法圣为主导，圣人们教导人族妖族聚集在一起生存。 　　商圣、医圣、兵圣，纷纷从自己擅长的方向，保护新出生的人族和妖族。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特殊的孩子出生了。 　　圣人们对她印象深刻。 　　因为，她是三万诸天第一位应劫之子。 　　最后变化成了如今虚空底部虚空之暗的，第一位应劫之子。 　　*** 　　“毁灭，不可避免。” 　　灵道圣尊再次抬起头，注视虚日的眼瞳，倒映着夏炯看不见的光。 　　祂道：“我们所作所为，从头到尾只是挣扎的拖延。” 　　但仅仅是挣扎，就已经叫七位圣人陨落。 　　等等？文圣陨落好像只是因为过不了心里那关？ 　　文圣可能救了还未出生的夏炯一命，所以他不想说什么关于这位的坏话啦。 　　但是哦，在墨圣没有意识，仅剩下祂和道圣支撑的情况下，这位圣尊干脆替师兄去死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微妙的不地道？ 　　虽然祂是个好人。 　　其他不予评价。 　　夏炯心中吐槽道。 　　灵道圣尊又重新看向他，道： 　　“每当应劫之子出生前后，总会有通往你们域外的缝隙打开。我们无法通过，但偶尔能看到一些域外的片段，比如说，域外之人们生存的稳定环境。 　　“我关注的是这个，文圣似乎更关注你们的书籍和文字。可惜的是，无法通过缝隙，也只能看到片段。” 　　夏炯继续在心里吐槽。 　　要是你们能过来，蔚蓝星……啊不，是蔚蓝星所在的整个宇宙，都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啊。 　　仿佛是听到了他心中所言，灵道圣尊意有所指道： 　　“我并不知道文圣祂残存的力量是如何穿过缝隙，抵达了域外，也不知道他为何救下你，你又特殊在何处，能完整并保持意识穿过世界的裂缝。但，不管如何，多谢你和你背后的域外，这段时间对三万诸天的援手。” 　　“哪里哪里，”夏炯谦虚道，“这援手让我们赚翻了。” 　　说着他顿了顿，手合在胸前道：“比起这个，圣尊我们不如来说说以后？仙界是因为虚日再次爆发，才没法和下界穿消息的吗？等下我回去，有没有什么话给大家带？还有，那个，那个，星鲸能否和仙界展开合作呢？仙界大家好像都很丧，但咱们也没必要放弃希望嘛。大不了你们一起移民域外，咱们那块地儿别的不多，无主的星星可是很多的，你们随便挑一颗住，然后大家一起做生意……” 　　越说到后面，在灵道圣尊的目光下，他声音越小。 　　祂只是注视，就会让人颇有压力。 　　“你还没有尝试将有意识的生物带去域外，”灵道圣尊道，“你或许能带回一些草木，但你无法把人带回，除非那是死人。” 　　“这……”夏炯挣扎道，“模型建立得再好，也要看真实的实验结果……没有结果，就不应该下定论……” 　　“你觉得你能挽回这一个世界的生机吗？” 　　灵道圣尊笑说。 　　“一个世界的生机这种东西……” 　　夏炯光是重复这个形容就觉得亚历山大，若不是昨天放下了一部分，他恐怕当场犯病。 　　“你们尽可以从我们这儿多学习一些去，这样一来，即便此界毁灭，我们的种子依然在你们域外传承。”灵道圣尊摸了摸他的头，说，“至于其他的，你们做不到，也来不及了。” 　　“可是——” 　　三万诸天要是毁灭，师兄也会！ 　　还想说什么的夏炯，声音被突然的变化打断。 　　他惊愕抬头看向上方的黑洞，即便他没有太上飞升，也能感觉到无形的能量从黑洞向外扩散！ 　　从源源不断吸收万物的黑洞里向外扩散，这是个多奇怪的形容啊，蔚蓝星的物理学家能用上百种方法论证夏炯出错，但他此刻确实是如此感觉。 　　下一刻，一层层光华从他头顶流淌过，霎时隔绝了他注视黑洞的视线。仙界的天空变得明亮刺眼，不知是哪位真君在用神识喊： 　　“一三七八年第一百五十二次虚日爆发！大阵十五成力运转！第一波冲击退去中，预备第二波！” 　　“圣尊。”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道人刹那出现在一旁，禀告道，“兵圣留行殿的燚炉在爆发下坏了。” 　　灵道圣尊点点头，没有处理这件事，而是道：“南松，来送你青华的小辈离开吧。” 　　这位道人惊讶看向夏炯，接着，想起什么，朝夏炯露出一个苦涩但温暖的微笑。 　　他竟然也穿着青华道标志性的花青色道袍，没有披法衣，也没有佩戴零零碎碎的法宝，站在那里，一株沉默松树般的不起眼。 　　但说到南松，那不就是青华道第二代掌门，真正奠定了青华道道统的南松御庭真君？ 　　“南松祖师！”夏炯惊呼。 　　南松真君对他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送你离开。” 　　“等等，”夏炯回神，“我还不想走，圣尊——” 　　“走吧，”灵道圣尊再次道，“无论是从仙界还是从三万诸天，你还有离开的机会。” 　　南松真君闻言抬手，轻点夏炯额头。 　　他倏地感觉身体一轻，似要向下坠落。 　　可夏炯还是反抗道：“那您要怎么——” 　　灵道圣尊低头望向他，纯粹如冰雪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人性化的光亮。 　　“我在这里，”祂道。 　　即便所有同伴都已离去，即便祂本人也放弃了拯救这个世界的可能。 　　但只要祂没有陨落—— 　　“我一直在这里。” 第205章 　　“他眼皮动了！” 　　“快！” 　　“文鸿掌门——” 　　“老板！你听得见吗！” 　　夏炯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在耳边喊。 　　还沉浸在“你让我说完话啊！”的情绪里, 年轻掌门直接被这巨大声音给吓蒙了一瞬。 　　然后他反应过来, 从面前变幻的场景, 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啧了一声, 把范益春的大脸推开。 　　然后夏炯站起身，左右瞧瞧。 　　依然是在碧霄宫的大殿前，依然是和他离开时一样的人很多。 　　不过, 和他意识……用三万诸天专业术语讲, 应该是因为文圣遗留下的什么, 在筑基醮下，他神魂进入仙界时不同, 现在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 并且每个人都在大声说着什么。 　　“别吵, 别吵！散开一点！我师兄呢……全给我闭嘴！” 　　最后五个字夏炯用上了扩音术, 一瞬间，无形的声浪回荡在大殿前, 连幢幡都为之摇晃了一下。 　　所有人都一下闭了嘴。 　　站在最前排的文鸿掌门用神识问：“不开口, 可否神识？” 　　夏炯：“……” 　　夏炯扫了一眼, 感觉这些人都很紧张, 不是为他可能带回来的消息紧张, 而是为他本人。 　　但他又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体可能是盘坐在蒲团上太久，所以有些僵硬外, 并没有什么事 　　。 　　“我刚才确实神魂到了仙界，并拜见了灵道圣尊，从圣尊那儿获知了一些情况。”夏炯先把自己刚才经历的重点讲出来，才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请……老范你先说。” 　　范益春脸上还残留着凝重，仿佛一件很严重的事刻在心头。 　　他盯着夏炯的眼睛看，回答：“筑基醮上你失去意识已经有半个月了。” 　　夏炯：“嗯。” 　　夏炯：“嗯嗯嗯？！！” 　　他看向其他人，发现无论是三万诸天的修士，还是各国代表和研究者，都在他投来疑惑目光时点点头。 　　“我感觉我只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吧？闻风真君带我去见灵道圣尊，然后祖师南松真君把我送回来了，确确实实没过多久……等等，等等？对了，黑洞，是黑洞！” 　　三万诸天的修士因为听不懂而茫然：“黑洞为何？” 　　蔚蓝星人因为听懂了而茫然：“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黑洞？” 　　蔚蓝星和星鲸科学院里，远程连接现场的物理学家顾问们，则忽然清醒了。 　　他们大喊：“黑洞？黑洞！” 　　物理学家顾问们甚至一瞬间理解了夏炯没头没脑的话。 　　“靠近了黑洞，所以时间流速和我们不同吗？” 　　“自古以来，关于仙界和神界的传说，就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形容。难道，这是因为仙界更为靠近黑洞？” 　　“巨大质量形成的引力波里，时间流速不同，越靠近黑洞时间流速越慢。但是，三万诸天的方寸道已经掌握了空间穿梭技术，某种意义上，难道不是建立了爱因斯坦-罗森桥①？虽然空间穿梭和超光速的意义不同……” 　　他们瞬间就讨论开了，用旁人听不懂的名词，在周围形成让旁人忍不住退远的结界。 　　但还有人继续关注夏炯的发言，仔细听着。 　　“虚空的顶部并不是仙界，九座仙宫之间的亮圆挡住了背后的黑洞，也就是仙人们所说的黑洞……” 　　夏炯简洁将他与灵道圣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他说完，无论是三万诸天的修士，还是蔚蓝星人，都站在原地陷入了震惊。 　　整个虚空的最初，人族和妖族真正的来历，虚空之暗是因为什么出现，虚日是什么，又是什么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气…… 　　这些真相，全都是爆炸性消息。 　　三万诸天生灵都知道自己是圣人们创造，只惊讶于他们和蔚蓝星，竟然还有这种渊源。 　　而蔚蓝星许多有权限发言的医学研究者，倒是早就通过基因，确认了三万诸天人和蔚蓝星人的联系。 　　然而确认过联系，不代表能明白这种联系发生的原因，也无法理解当初圣人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技术。 　　他们再三确认医圣已经陨落后，只能纷纷发出君生我未生的哀叹。 　　对于圣人们的死，蔚蓝星方面本来只有震惊的。 　　现在发现无法和医圣交流后，他们才意识到—— 　　技术遗失了。 　　三万诸天对蔚蓝星而言就是待开发的宝藏，但现在，这座宝藏里九枚最璀璨的宝石，已经遗失了七枚…… 　　不，按照道圣所言，墨圣化身太阳，已经没有意识，宝藏里最璀璨的宝石，只剩下了一点五枚。 　　对，其中一枚还被粗暴切割了。 　　蔚蓝星人们：卧槽，心痛到无法呼吸！ 　　在他们技术瓶颈时，三万诸天的这些技术，本来可以给蔚蓝星指出一个发展方向的！ 　　结果全没了啊！ 　　夏炯还在思考他怎么一去去半个月，慢慢斟酌着道：“一个多小时变成半个月的话，我第一次筑基醮虽然只在文圣的为勤书库待了十来分钟，那回来也该过去几天了……可当时并没有产生这种时间延迟。对了，应该是这样，今天……啊不，是半个月前虚空之暗的膨胀搞坏了仙界，仙界原本能隔绝黑洞引力对时间的影响，但现在坏掉没法隔绝……” 　　“仙界坏掉……怎么可能！” 　　三万诸天的修士不敢置信喊道。 　　“有一说一，挺有可能的，至少过去三万诸天仙界是没有传出‘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种形容，不然，以这个时间比率，凡间发生什么事，仙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根本不会养成三万诸天这种有事没事摆法坛抱仙界大腿的习惯。” 　　蔚蓝星人比较理智地分析。 　　“我师兄呢？” 　　汇报完行动结果的夏炯还在找人。 　　他此刻有很多话……想和师兄说。 　　“曲老师一天前去闭关了，我不太懂修行上的事情，不过他似乎很着急。”范益春道，“本来这十多天他是一直守着你，主持整个筑基醮的，但昨天或许是心境上有什么突破……？” 　　昨天？ 　　夏炯下意识想的是布叶界撤退，周烨赫重新出手那天。 　　然后，他才意识到那已经是半个月以前了。 　　这半个月必然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一天前…… 　　对照仙界，应该是虚日爆发的那一刻。 　　夏炯内心一沉，表情却还是那一副没见到师兄不开心的样子，问： 　　“哎？好突然，我还想找他帮忙分析一样，虚空之暗有没有动静。” 　　“虚空之暗，”记忆里十分出色的范益春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变化。” 　　但按照师兄直接回去闭关的反应看，虚空之暗是有变化的，或者说，虚空之暗本来该有变化的。 　　师兄成功了吗？他战胜心中的杀意，控制住了虚空之暗的扩张？ 　　艹，错过了师兄的帅气高光， 　　等等，不是想这个时候。 　　师兄在对抗大劫杀意的话，他得去帮忙才行。 　　夏炯脚已经往自己院子的方向抬起，但下一刻，他的脚又落了回去。 　　灵道圣尊委婉但包含力度的质问，回荡在他耳边。 　　“你觉得你能挽回这一个世界的生机吗？” 　　其实按照夏炯最近几年放纵的性格，被人这么询问，他首先肯定是会随口胡乱说出一个“我能！”，把场面应付过去再说。 　　可当着灵道圣尊的面，他这么厚脸皮的人，也没办法大大咧咧说出这种不走心的话。 　　因为灵道圣尊，至少在最近几十年里，都在以一人之力，试图挽回一个世界的生机。 　　而他能做什么？ 　　夏炯终于认真思考起来，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不只是为了师兄。 　　然后他发现，在这件事上，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夏炯曾经十分自信，自信在这三万诸天，没什么是他放出十四亿华夏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他就放出七十亿蔚蓝星人。 　　但七十亿蔚蓝星人，对于一颗黑洞来说，连小甜点都算不上。 　　对于虚空之暗，也是一口就能吞下的数字。 　　大家表情都很沉重，应该是都意识到这点了，现在开始，每个人都会转动脑筋，思考如何破局。 　　而他并不算个聪明人，就算加入其中，能想到的，也只有一般人能想出的主意。 　　所以他能做的事只有…… 　　去给师兄敲三角铁？ 　　这状态要直接唱歌好像还是差了点，不如试试钢琴？等等，他多久没碰过钢琴一根指头了？手指的感觉早就是更适合敲键盘的那种，能弹出个什么鬼玩意！不可以不可以！ 　　至于三角铁，上次敲的那段三角铁他听两三个音节就羞耻得想撞墙！ 　　生平没弹奏过那么糟糕的东西！ 　　范益春在一边叨叨絮絮： 　　“老板，我来给你简单讲一讲最近三万诸天的局势，首先就是，仙盟已经控制不住一些仙门投奔神庭玉皇的趋势了，上百个仙门直接放弃了自家的诸天界，带着云中匙投奔神庭玉皇，即便是全部玩家一起出动，也没法救回那么多。然后……老板？” 　　说到一半的范益春张大嘴巴，震惊看着夏炯潸然泪下。 　　这可是没心没肺专会惹人生气的夏炯啊！ 　　“老板……”范益春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了？” 　　“对不起，”夏炯流着泪道，“我太没用了……” 　　“？”范益春，“你这话认真说的？在你刚为大家带回重要消息的时候？” 　　“嗯，对不起，我是个弱鸡，华女士都给我道歉了，我也还不敢面对，”夏炯擦了擦眼泪，片刻才哑着声音道，“范爸爸，找人帮我把金宏湾那处房子里的钢琴搬过来吧。” 　　*** 　　同一时刻，蔚蓝星，华夏。 　　某处秘密研究基地中。 　　夏星教授突然对一边的助手道：“去回放录像，我好像看到样本刚才亮了一下？” 第206章 　　在众多艺术种类中，游戏的长处在互动性。 　　电子游戏容易导致人上瘾的正反馈, 正是这种互动性带来的效果之一。 　　正因此, 如果玩家不参与互动, 大部分游戏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而音乐的长处，是氛围的塑造, 是无视种族、国界、语言和风格的情绪感染力。 　　比方说—— 　　青华道朴阳峰碧霄宫里的掌门院子，传出一阵三万诸天少见的钢琴乐声。 　　这乐声一开始以平稳缓和的节奏进行，但还没过三个小节, 弹奏者就加快了节奏。本来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练习曲, 刹那宛若某出了八部系列片的好莱坞电影光头主角踩下他那辆改装车的油门, 速度仿佛加上了火箭喷射器，直线飞升。 　　这首练习曲本来是一手乐观舒缓的治愈系, 但哪怕是对音乐毫无研究的人, 也能感觉到此刻弹奏者不快、焦躁的心情。 　　那一下一下的按键, 用力敲打旁听者的心脏, 每一下好像都是质问，说—— 　　你怎么这么菜啊！ 　　不少旁听者心有戚戚逃跑了。 　　于是一曲到底没能弹玩, 夏炯向旁边倒在椅子上, 悲愤捂住了脸。 　　这个时候, 竟然还有两人来给他火上浇油。 　　叶蔺玉：“OH là là！厉害！不愧是老板, 华夏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安子杰：“叶部长说得极是！不愧是天歌，给天歌打call！” 　　一边说, 他们还一边用力鼓掌，手拍得通红，脸颊也激动得绯红，好像夏炯刚刚是在什么万众瞩目的演奏会上突破自我抵达了无人能及的高度。 　　但夏炯的技术退步了，不代表耳力也退步了。 　　更别说他的神识强度虽然不及真正半步羽化的元婴修士，却比一般的金丹修士更强，某种意义上，身为风雨道（？）修士，他对音乐的感受，比他曾经的巅峰时期更敏锐。 　　所以，哪怕叶蔺玉和安子杰一个劲吹彩虹屁，夏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他弹得就是个—— 　　“什么辣鸡玩意儿……” 　　年轻掌门□□道。 　　“可作为一个七年没有动过琴的人来说，天歌你真的超厉害啊！” 　　安子杰连忙道。 　　“什么叫七年没有动过琴，这钢琴运过来后我已经弹了一天了好不好……” 　　夏炯更丧了。 　　“只是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复习而已！就刚才那段前三节，老板你的水平已经足以参加比赛。” 　　曾学过钢琴的叶蔺玉旁试图替夏炯建立信心。 　　“某十八线小县城幼儿钢琴比赛吗？” 　　夏炯感觉叶蔺玉的话里充满槽点。 　　“不，我说真的，老板你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叶蔺玉说着，就被夏炯冷冷瞪了一眼。 　　这真的是他从未在夏炯面上看到过的表情。 　　但是，这或许就是音乐中的夏天歌？ 　　不久前还在（单方面）敌视中，但近半个月却靠着给夏天歌吹彩虹屁，变成心灵之友的叶蔺玉安子杰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安。 　　夏炯的思维跳跃，某些地方已经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虽然对夏炯重拾音乐很开心，但夏炯这个重拾音乐的决定，实在下得太突然。 　　他作为一个心理疾病确诊人士，真的很难不让人担心啊。 　　复习、重新学习、创作，都是会产生高压的劳动，万一夏炯高压下病情再次爆发，在这曲老师闭关的时候，他们上哪里给夏炯找药？ 　　可惜，夏炯看他们眉来眼去，就知道这两人在想什么。 　　他不耐烦地站起来，要把这两人赶出院子。 　　就在这个时候，狄航生跑过来。 　　“小夏同志，还练着呢？”这沉迷魔法少女的政委行色匆匆，邻居家老婆婆一样随口打了招呼，就道，“有时间吗？蔚蓝星那边有人想见你。” 　　夏炯立即道：“没时间。” 　　狄政委早就习惯了夏炯这梗死人不偿命的说法方式，浑不在意道：“这件事十分重要，并且和你本人相关。负责人本来想亲自来见你，但因为那边最近提高了保密级别，就算是他也不能离开了，只能请你过去。” 　　夏炯口里的没时间，是心情不好说的气话，并不打算真正拒绝。 　　可他听着狄航生的话，觉得哪里不对。 　　“嗯？难道我不能回到星鲸大厦就见到这个要见我的人呢？” 　　夏炯疑惑。 　　“就是不能，我才来问的啊。” 　　狄航生道。 　　夏炯看看面前的钢琴，又看看静室紧闭的门，问：“是谁？” 　　狄航生神秘一笑，“是你认识的人，见面就知道了。” 　　这种时候了，竟然还玩神秘？ 　　夏炯用眼神吐槽他，然而狄政委的脸皮厚度，即便是他也要自愧弗如。 　　算了，反正他确实需要调整一下…… 　　夏炯点头答应，用掌门印返回蔚蓝星。 　　说到掌门印，昨天刚从仙界回来不久，星鲸科学院的人，就拉着他做了实验。 　　早在很久之前，夏炯便将三万诸天的生物带回过蔚蓝星，比方说那些作为安保力量被师兄送给他的各种护身灵植，如今这些灵植也迁移到了星鲸大厦里。 　　后来各国势力参与进来，又专门向夏炯申请过一些实验，尝试用掌门印这个传送门运送各种材质的物品和生物，分析它们在这过程中发生的变化。 　　但至今为止，使用这双向传送门，在蔚蓝星和三万诸天往返的智慧生物，只有夏炯一个。 　　各国政府至今无法统一意见，在是否允许三万诸天人入境蔚蓝星这点上，毕竟，三万诸天人拥有的力量，让他们比蔚蓝星人更加危险是事实。 　　而从蔚蓝星带其他人到三万诸天的实验，同样因为各种意见不同意，被搁置了。 　　反正想完成这个实验很容易，蔚蓝星方面并不觉得搁置实验会如何。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直到夏炯带回了道圣所言—— 　　有意识的三万诸天人族妖族，会被传送门阻拦无法进入。 　　若是三万诸天情况无法收拾，提供人道主义救援，将三万诸天的一些人，当然还有他们的技术和出产带回蔚蓝星，这个提案在蔚蓝星的社交媒体上引起了很大争议。 　　不少人为此争吵，一个多月下来不知烧掉了多少万的户口本。 　　结果根本做不到。 　　舆论战争的废墟还留在那里，各国中已经有一些人默默转变方针。 　　既然这边的世界毁灭不可避免，那他们将救人的重要性降低到第二位，或者第三位，也没问题啊。 　　反正现在救下来，也是要死的，对吧？ 　　总而言之，蔚蓝星的局势，如今和三万诸天一样乱糟糟。 　　正因此，哪怕知道夏炯有能力自保，他这次出门时周围的安保力度，依然上升了两三个台阶。 　　黑色轿车护卫着中间一辆，平稳行驶在道路上。 　　他们要先去机场，在机场搭乘飞机，再转汽车，才能抵达目的地。 　　夏炯宅在碧霄宫和星鲸大厦里，有好几个月了，当真好久没真正出过门，现在出门一看，他不由惊讶。 　　街道不少店的招牌，已经用上了全息投影，而路人们，不少脖子上都带着最新版的神经连接设备。 　　那看上去，像是一根有些厚度的颈环，光滑的外壳上，可见细密如花纹的芯片电路。 　　注意到夏炯在打量，狄航生介绍道：“华威神经连接网络终端，只能连接视觉和听觉。之前就有军用品了，这民用款应该是上周推出的，价格昂贵，但热度很高。” 　　狄航生说着笑了笑，“范总在这民用款终端推出的第二天，就将除了《天侠》之外的其他星鲸游戏，都在这个终端的商店里上线了，好像还推出了一款新游戏，很适合颈环终端的操作模式。上线前我都没听到消息，没想到星鲸早就准备好了。” 　　“做游戏范爸爸是很厉害的。” 　　夏炯赞同点头，视线却看向了另一边。 　　那是一个在街边行走的老人，但身上却穿着宛若外骨骼的科幻装备。 　　“同样是利用神经连接技术的外骨骼假肢，”狄政委不假思索继续介绍，“比终端更早推出，不只是我国，外国也推出了类似产品，不过最好的外骨骼假肢是我们。可以帮助残疾人行走运动，不过最近一些建筑和矿业也试图引入这种装备了。” 　　“算特种机械吗？”夏炯目不转睛，“普通人能不能购买？” 　　“普通人购买还是有一定限制的……” 　　狄航生苦笑。 　　夏炯唉声叹气。 　　“临安都变得有点陌生了。” 　　他道。 　　“是的，小夏同志，”狄航生微笑道，“这些变化，正是由你带来。” 　　“……突然给我戴高帽，”夏炯瞥他，“你这个不正经的政委想干啥？” 　　狄航生努力营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嘶，”狄航生倒抽一口凉气，“小夏同志你戒心怎么这么重呢！我没想干啥啊。” 　　夏炯默默盯他。 　　狄航生很快投降，举起双手道：“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蔚蓝星所有人都能成为你的后盾，三万诸天如今的局面是不好解决，但你别有太多压力。要知道，因为担心你，老范的发际线今天又秃了一些。” 　　“……怕什么，”夏炯终于勾起嘴角，“地中海可是成熟男人的标志。” 　　他们抵达机场，狄航生只送他到这里。 　　飞机起飞，又转机，最后上了一辆越野车。 　　最后一段路程，来迎接的人甚至要求夏炯戴上眼罩。 　　夏炯：“？” 　　何故进入谍战片画风？ 　　戴着眼罩对如今六识敏锐的夏炯，根本不影响什么。如此一路顺利抵达某连名字都没有的基地，带路人才给他解下眼罩。 　　眼罩解下，夏炯和站在他面前的人对视了半分钟。 　　半分钟的时间，终于让夏炯想起这个熟悉的男人是谁。 　　“老爸？” 第207章 　　站在夏炯面前的男人，有着和夏炯相似的五官。 　　可以见到男人鬓发星星点点的白, 也能看到男人明显的抬头纹和法令纹, 甚至, 他还戴着一副和夏炯同款的笨重黑框眼镜， 　　但他身板更强状些, 哪怕他明显已经步入了老年，而夏炯还能被称为青年，也是如此。 　　毕竟, 除此之外, 这个男人和夏炯的血缘关系, 当真是一眼就能看出。 　　夏星，一九七二年出生, 十七岁进入平京大学物理学, 然后在平京大学读研, 考博。 　　便在他读博士时, 他的导师，当时华夏物理学界的领军人物之一, 点了他和另外一个师兄, 和导师一起奔赴西北, 进行一项新课题的研究。 　　一年后, 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苦, 他师兄离开了。 　　夏星坚持了下来，和导师还有所有组员一起，成功做出了一点成果。 　　当时是课题进行的第四年, 在那之后，无论是他的导师，还是夏星本人，档案都消失在了明面上。 　　也完全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 　　虽然他们有在一些大学挂名任职，但这个职位只是为了有渠道和国外学术界交流，至于他们研究成果，当然一样是没得到公开发表的机会，哪怕提及，也要打上“■”遮蔽名字。 　　夏星教授对此没什么想法。 　　他确确实实是那种少见的，完全对名利无动于衷的人。 　　或许是这样，才在相亲上，叫一心追求名利的华凝书一见钟情。 　　这种完全相反的性格，是否是导致整个家庭最后走向不和谐的原因，暂时还没有人对此进行分析。 　　此刻，已经五十七岁的夏星，看着面前半天才露出“原来是你”表情的青年，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叹息。 　　“从你和她离婚后，这好像又是七八年没见了。”夏炯不知是故意，还是随意往他心中戳刀子，“我平常也不会去翻相册，刚才真的好几眼都没认出是老爸你呢！” 　　夏星些无措，甚至还有些惊讶。 　　他仿佛才意识到这点，问：“上次见面已经是七八年前了？” 　　夏炯：“……” 　　夏炯：“是哦。” 　　棒读的语气，一般人应该都能听出来，可偏偏夏星教授就极为高兴地道：“我看你还是和七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小歌。” 　　啊，夏炯想，即便是我这样擅长气人的选手，在面对夏星教授的时候，也要败退。 　　说到底，夏炯说气人话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是故意气人，小部分时候是说话没过脑子。而他老爸夏星，是认真思考了每一句话才说出口的，并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气人。 　　夏炯知道经常有一些人腹诽他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因为口无遮拦被人打死的。 　　可要他说，夏星教授才是值得大家这么疑惑的人。 　　既然这样，指望夏星教授理解他一路期待忐忑地过来，却在栽下眼罩后看到自己多年不见老爸的无语心情，大概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还是放过这一遭吧。 　　夏炯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回忆着这几年经常被他回顾的照片，还想和自己儿子来一番动情叙旧的夏星教授懵然。 　　不过，夏炯不想叙旧的态度，夏星教授还是感受到了的，他只能遗憾说明道： 　　“实验室的样本发生了一些变化。” 　　夏炯也懵然了。 　　“样本发生了变化，为什么要找我来看？你们需要一个修士参与实验做对照组吗？” 　　他这么问，是因为确实有不少星鲸科学院的研究者，想要在蔚蓝星进行和修士有关的实验，申请报告都发到他这里来了。 　　夏星教授摇了摇头。 　　“如果要解释，那得从头说起了，”他道，又带着期待问，“机会难得，你要来参观一下爸爸的工作地点吗？” 　　夏炯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忽视掉刚见面时的尴尬，开心道：“好啊好啊。” 　　如果是他那群损友，比如说范益春，看到他这个纯粹的开心表情，恐怕会立刻开始担心起夏炯的状态。但夏星教授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看到夏炯开心，自己也开心起来，神采飞扬道：“来来来！” 　　其实还一直跟随在两人身边的安保人员们：“……” 　　真的不需要给夏星教授买本《亲子相处指南》吗？ 　　就算现在给夏星教授买《亲子相处指南》，也至少晚了二十七年。而现在，虽然有不少人感觉尴尬，但夏星教授还是高高兴兴给自己儿子介绍起来。 　　“薛定谔的猫，你应该有了解过吧？” 　　他兴致勃勃道：“上帝投掷着随机的骰子，但只要不进行观测，这面骰子朝上的那一面，就呈现一二三四五六都存在的叠加态。只有观测了，无限的可能才会坍缩成你所见到的那一面，这是最简单的讲解，有听不懂吗？” 　　薛定谔的猫这个概念，早就被各种文娱作品科普过了，比起那些文娱作品给出的简洁又有趣解释，夏星教授的解释当真寡淡无奇。 　　夏炯点点头表示能理解，夏星教授立刻接着道：“目前发现的事实，都和这个规律相符。所以，一旦出现违反了这个规律的例子，你会怎么想？” 　　“呃，”大学肄业且是艺术生的夏炯，“你们算错了？” 　　“嗯！没错！一开始大部分人都会怎么想！”夏星教授用力点头道，“即便是我，也认为是实验设计得不够严谨，以至于研究者实验过程中，无意中对实验内容观测了。但再三实验却没找到错处，我的导师，赵兴华教授，提出了一个观点。” 　　“他认为，”夏星教授放轻了语气，道，“可能存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观测者。” 　　夏炯努力理解。 　　夏炯想到什么，突然啊了一声。 　　一九九七年，一个没有名字，仅仅以代号称呼的某秘密研究基地，在华夏西北设立了。 　　这座秘密研究基地里的研究者，工作目的是抓住一个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人”。 　　当时没有人知道，这“看不见的观测者”来自何处，甚至不能确认“这看不见的观测者”是否真的存在，可他们依然这么默默无名地工作了三十多年。 　　夏星教授，就是其中一员。 　　而夏炯听到这里，嘴角开始抽搐。 　　就在“前天”，灵道圣尊好像和他说过一句什么来着？ 　　——“每当应劫之子出生前后，总会有通往你们域外的缝隙打开，我们无法通过，但偶尔能看到一些域外的片段。” 　　……既然把他喊过来了，这研究基地的人是确认了当时那“看不见的观测者”，就是隔壁的圣人们？ 　　所以他爸这些年的秘密工作，就是把偷看蔚蓝星的圣人们揪出来？ 　　这么看来，他老爸负责的这个项目若是一直进行下去，就算没有他，国家说不能也能掌握进入三万诸天的方法啊。 　　不过…… 　　“是圣人？” 　　夏炯问。 　　夏星教授点点头。 　　“可你们确定‘看不见的观测者’是三万诸天的圣人们，有什么证据吗？” 　　夏炯问。 　　“证据是当然有的。” 　　夏星教授道。 　　他看向夏炯，眼神充满感慨。 　　“二十七年前，我们成功捕捉到了一份样本。那是二零零二年的五月十三日。” 　　二零零二年的五月十三日，都是他出生前了吧？ 　　夏炯思索，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夏星教授继续道： 　　“刚好是你母亲差点流产，却奇迹般转危为安的那天。” 第208章 　　夏炯的眼睛微微睁大。 　　跟在两人身边的安保里，也有人发出小声的惊呼。 　　夏炯只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 过去二十七年多的人生好像全是假的。他不敢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 大声问： 　　“样本？我？” 　　夏星教授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露出茫然且无辜的表情，道： 　　“小歌你乱想什么啊？你是我和凝书的儿子, 怎么可能会是样本？” 　　“……”夏炯。 　　“……”被惊吓到的众人。 　　向来是自己大喘气吓别人的夏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别人大喘气吓住。 　　特别是想到面前这人并不是故意说话大喘气，而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说法没什么问题, 就忍不住更生气了。 　　“你刚才那个说法, 搞得我好像是在妈肚子里就被人魂穿了一样。”他无语吐槽, “穿越小说不都有这种桥段吗？主角母亲差点难产，但主角穿越来后, 因为天知道什么原因的穿越机制, 本来应该死掉的婴儿又能喘气了, 成功生了出来什么的。” 　　夏星教授更加茫然。 　　“魂穿是什么？” 　　作为一个七二年出生, 且一直过着较为隔绝生活的老人家，夏星教授没看过华夏网络上蓬勃生长的网络小说, 除了一些科幻电影, 还有他儿子参演的电影外, 也没有看过和穿越有关的影视。 　　夏炯说的内容, 他完全不能理解, 便本着专研精神仔细询问了一番。 　　跟随夏炯过来的安保人员，看看夏炯额角爆出的十字路，又看看认真向一旁助手询问魂穿网文, 带着话题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夏星博士，嘴角不由抽搐。 　　作为一个在体制内工作很久，曾经听说过夏星教授大名的人，安保人员一直很难想象夏炯竟然会是夏星教授的儿子，但今天目睹父子两见面一幕后，他反而能确定了。 　　夏炯性格上的一些特质，和夏星教授相似到了只有遗传能解释。 　　如果真的存在魂穿，如果二零零二年五月十三日那天真的发生了一场魂穿，被魂穿的夏炯，性格上体现出的更多特质，应该和那个不知怎么越过缝隙的圣人像是，而不是和夏星教授。 　　不过夏星教授一番不在状态，倒是很好地缓和了一番气氛。 　　等他彻底弄明白了夏炯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又发散思维提出了一些看法，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这个秘密研究基地的深处。 　　一路上，他们路过了各种叫人不明觉厉的房间，哪怕有夏星教授身边几个助手为他们介绍，大部分人依然没听懂那种充满专业术语的说明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没说几句话就走到保存样本的房间了……”夏星教授一脸诧异，“好像还没给你们介绍样本到底是什么吧？” 　　众人：“……” 　　您老终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 　　根本没看出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助手，都一脸无法抒发的吐槽欲，夏星教授上前，验证了自己的身份卡。 　　充满高科技感的金属大门无声息地滑开了，还没进去，一项事物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巨大的柱形玻璃后，无数仿佛萤火虫，却比萤火虫的光辉更加细小的光点，明灭闪烁。 　　它们宛若飞雪般飘舞，在半空中组成唯美而抽象的画面，颜色宛若霓虹灯般变幻不停。 　　这种形容，可能只会让人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随着全息投影技术普及，出现在大街广场上的各种广告牌。但这根玻璃圆柱，如电梯井般本身贯穿了数层楼，他们站在最底层，看到的只有这根玻璃圆柱高高耸立，在圆柱中飞舞的光点，像是银河从九天落下，形成一条接引人前去天界的光路。 　　即便是见过《天侠》内景色的人，也会为这恢弘光河凝神。而夏炯，更是轻轻咦了一声。 　　夏星教授介绍道： 　　“二零零二年平京时间五月十三日晚上十点二十五分五十六秒，本基地一日既往通过实验验证反检测‘看不见的观测者’的方法，当时根据一些成果，我们已经成功锁定伴随‘看不见的观测者’出现的特殊粒子。 　　“根据与如今三万诸天各个研究项目对比，我们有一半以上的把握，确定这种特殊粒子，就是三万诸天仙人使用的仙力。不过，当时我们将这种粒子命名为观测一号，并根据这种粒子的特性，制造了一台实验仪器，名为观测一号捕捉仪。 　　“制作这台实验仪器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捕捉观测一号，可是在那天，我们捕捉到的，不只是观测一号粒子，还有这份样本。” 　　夏星教授把手放在夏炯肩上，拉着他走到这根足够几十人合围的玻璃圆柱前。 　　他道：“难以想象的存在，拥有能量，却不拥有质量，但和暗物质也不同的是，这份样本，或许更接近概念这种抽象的事物。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研究它的来历，研究它的本质，可惜进展不大。直到小歌你带着《天侠》出现。” 　　夏星教授看向夏炯，道： 　　“从去年八月份开始，样本就产生的不同以往的波动，”他说着报出一串旁人听不懂的数据，好像大家能从这些数据里分析出什么似的，“……显而易见，和你打开了通向三万诸天的通道有关。我们立刻转变了研究方向，对比时间，将这份样本和小歌你母亲，凝书当年差点流产的那天关联起来，搜集多种数据，发现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夏星教授顿了顿。 　　不管是早就知道的助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般秘闻的安保人员，都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夏星教授开口道： 　　“——你母亲当时就诊的医院中，不只是尚未出生的你，还有一百七十三位病人的病情，在当天发生了大大超出医生们预期的好转。” 　　夏炯：“……” 　　夏炯：“哈？” 　　一百七十三位？ 　　就算魂穿真的像许多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能对被魂穿的生命机体，产生时间逆转般的治愈效果……难道这一百七十三位病人都被魂穿了吗？！ 　　夏炯心里首先涌现出这么一句吐槽，然后思考起来。 　　就师兄的分析，他之所以成功扛过流产，是因为有人替还未出生的他天成了经脉。但这一百七十三位里的另外一百七十二人，难道每个也和他一样，被天知道什么玩意儿……好吧，应该是被穿过两个世界缝隙的陨落文圣残存力量，治好病的同时，还附赠了一副经脉？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都不是唯一一个得到文圣传承的人，为何，最后获得双向传送门，得以穿越去三万诸天的人，是他？ 　　凭他长得最帅吗？ 　　“不知道，”夏星教授难得看出了夏炯的疑惑，道，“可能只是随机，根本没有理由。” 　　“说的也是，”夏炯想了想，表示认同，“幸好随机到了我！幸好师兄遇到的是我！” 　　他终于成功把夏星教授梗住了一次。 　　夏星教授连声咳嗽，好半晌，才道： 　　“从前天开始，样本的光亮突然产生了有规律的闪烁。对比后发现，那刚好是你意识从仙界返回不久。所以……“ 　　他话没说完，夏炯已经走到前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年轻人手抬起，贴在了玻璃圆柱的表面。 第209章 　　他的动作太快。 　　代号秘密研究基地请他过来，目的当然是想请他配合实验, 搞明白样本为什么产生变化。 　　夏炯没有拒绝他们的邀请当然是好事, 愿意参与实验当然也是好事。可是, 基地对于要如何验证样本和夏炯的关系，自然在邀请夏炯之时, 就准备好了数套方案，无论哪一套方案里，都没有让夏炯直接上手摸这一路数啊！ 　　这个大厅里的研究者们, 包括生出夏炯这个儿子的夏星教授, 都没能来得及拦下他。 　　不过, 保存样本的圆柱，表面上看起来只是透明的玻璃, 实际上是一种特殊晶体。 　　这种特殊晶体, 曾经以夏星教授的名字来命名, 为纪念他的贡献, 被称为■■晶，是被捕捉的样本的衍生产物。更多三万诸天的信息披露后, 基地里的研究者们怀疑它和灵珠存在某种联系。 　　虽然几十年下来, 也根本没完全研究明白这个晶体的性质, 但它对样本的隔绝效果应该很好…… 　　确实很好。 　　盘旋玻璃圆柱里的光点依然明灭闪烁, 变幻颜色, 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大家心里稍稍安定一些，夏星教授的一些同事带着怒火看向夏星，用嘴型询问他, 有没有和自己的儿子说明基地里的注意事项。 　　好久没见到儿子的夏星教授今天有点不太冷静，的确忘记说注意事项了。不过，他此刻完全没注意到同事们的眼神，在所有人都关注玻璃圆柱里的样本时，他的目光定在了夏炯身上。 　　手心贴在玻璃圆柱表面的夏炯静默不语。 　　夏星教授轻声唤道：“小歌？” 　　夏炯没有回应。 　　一些人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回去。 　　便在他们倒抽一口气的同时，玻璃圆柱内的光点，突然如狂风般盘旋飞舞，焕发出宛若恒星光亮！ 　　在这个亮度下，就连空气好像都瞬间炙热了几分。 　　在场的人无论是安保还是研究人员，都接受过应对核冲击的训练，在空气热起来的一瞬间，他们下意识就卧倒在地了。 　　虽然整个大厅都没什么掩体，卧倒大概也没有什么用…… 　　在这群直接卧倒的人里，唯有一人逆流而上。 　　夏星教授向前冲了几步，一把抓住夏炯的肩膀。 　　“小歌！” 　　他喊道，用力拉着夏炯退后。 　　事后复盘时，夏星教授这个做法正确与否，在这个基地内部，一直有很大争论。但从接下来的变化看，他的行动确实很有效果。 　　因为夏炯一被拉开，这突然爆开的光亮就消失了。 　　这时候，发现并没有核爆的其他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是错判了的尴尬，也不是逃得一命的侥幸，而是面对难以解决事物的凝重。 　　因为，消失的不只是突然爆开的光热。 　　消失的还有，玻璃圆柱里盘旋飞舞的光点。 　　研究人员们：“……” 　　研究人员们：“！！！” 　　我们那么大一份样本，那么大一份样本，就放在玻璃圆柱里的，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人们瞪着空无一物的玻璃圆柱内，半晌，又瞪向望天……望天花板的夏炯。 　　夏炯对于自己触摸玻璃圆柱后里面样本发生变化这种事，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整份样本直接消失什么的…… 　　夏炯：“我就摸了一下。” 　　夏炯：“呃，对不起是我错了。” 　　秘密研究基地的人感受到心里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怒意，就像他们经常对夏星教授生出的、而星鲸工作室的人经常对夏炯本人生出的怒意一样。不过，想要追根探底的欲望，还是占据了这群研究者的心灵上风，不只是一个人在大声尖叫： 　　“医生！快来给夏天歌/夏掌门/老夏他儿子做体检！” 　　一群人推搡着夏炯来到秘密基地的医疗部门内，部门内的医生可能是几分钟前，就已经通过内部网络获得了消息，一点也不为这么一大群人的到来惊讶，直接把夏炯迎了进来。 　　其他人被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夏星教授。 　　医生们一边给夏炯做检查，一边仔细询问： 　　“你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吗？” 　　“没有。” 　　刚干完一票大的，此刻夏炯乖巧回答。 　　不止医生在询问，他本人也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靠着神识，在其他人闭上眼无法分辨环境时，夏炯还能观察周围的变化。 　　他“看”到玻璃圆柱里的亿万光点大放光明，也“看”到在极致的光亮后，这些光点就像飞舞在空气中的火星一样，随着燃料殆尽而迅速熄灭。 　　可这些光点只是概念而已。 　　或者说，它们的本质，应该是信息的具现化。 　　夏炯还记得之前那位太学道的仙君，因为看到文圣熄灭的仙宫而走火入魔，当时他的化身书库被大火点燃，燃烧中的书本将它储存的信息流向四面八方发射，化作一道道只有神识能察觉到的重叠“声音”。 　　这确实是只有三万诸天修士，或者接受了三万诸天修士教育的人，才能察觉到的事。 　　玻璃圆柱里明灭闪烁的光点，和那位太学道仙君发射出去的知识没有区别。 　　作为知识和信息，它们只是具现化成了不同的形态。 　　就像水结成的冰，可以是正正方方的形状，也能被人切割成放在酒水里的冰钻石。 　　所以，玻璃圆柱里闪烁的光点，也是一道信息。 　　一道来自三万诸天的信息。 　　而目前唯一越过两个世界缝隙，来到蔚蓝星的，按照灵道圣尊的说法，只有文圣死后残留的力量。 　　那么，文圣死后，虽然不知道是否还保持有意识，但祂残存的信息越过缝隙，来到蔚蓝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他母亲当年就诊的医院里，救了一百多个人，然后被国家抓住了，收为样本，一直进行研究。 　　如果是这样，在他这个受过祂影响的人，和三万诸天仙界成功接触后，文圣残存的信息发现了这一点，随之发生了变化。 　　可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当年来到蔚蓝星后，会救助当时医院里的一百多个病人？ 　　又为什么发生变化？为什么会在他触碰玻璃圆柱时发光，又彻底熄灭？ 　　说到底，为什么是他从文圣残留的信息这里获得了传送门？为什么文圣残留的信息会用青华道的掌门印做载体，当系统给他兢兢业业发工资？ 　　灵道圣尊认为，夏炯的来到，无法为三万诸天带来一线生机。 　　可如果无法带来一线生机，文圣又为什么会指引他前去三万诸天呢？ 　　夏炯认真思考，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体检告一段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得到体检结果的时候，有人猛地用力，推开医疗部的门。 　　推门的人，是这次跟随夏炯进入秘密研究基地的安保之一。 　　他环视一圈，立刻找到刚从体检床上坐起，正在整理衣服的夏炯，大声喊道： 　　“夏掌门！三万诸天的虚空之暗再次爆发！有玩家进入虚空之暗，已经失去联络却不见复活！“ 第210章 　　三万诸天。 　　在如今官方社团的动作更引人注目的时候，民间社团不是没有任何动作的。 　　至少, 狂龙社与七星社合并这件事, 在天侠论坛上挂了有两三天。 　　狂龙社社长, 是全天侠民间社团第一社长的真水无香，七星社社长, 则是天侠内测时期很有名的土豪意大利面。这两个人，虽然不算敌对，但因为进入游戏的时间比较接近, 同时又一个有统御力一个有钱有人脉各有特长, 哪怕别人不把他们放在一起比, 他们自己暗地里也会忍不住互相比较。 　　特别是在星鲸一次又一次在社团上加码，无论是任务还是待遇, 都是抱成团的人能争取到更多奖励, 而形成群体的智人又特别擅长党同伐异, 公测以来, 这两个社团其实关系一般。 　　但他们还是合并了。 　　没办法，几次大侧退里, 内测开始的这批老玩家流失比较严重。 　　就连第一高手……曾经的第一高手唱花衣, 在前川界大撤退后, 都失去了消息。 　　狂龙社和七星社当然尽可以在新手村青华山招揽新玩家, 重新培养, 但在官方人物们看不上的民间江湖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民间社团却很看重，第一第二民间社团说出去就是金招牌, 要是慢腾腾重新招人，那金招牌肯定要被其他民间社团夺过去。 　　进入游戏就是为了当第一帮主的东北大哥真水无香，靠着坚强的意志力扛过大撤退不利导致的心理创伤，上线一看社团成员名单大片大片暗下去的名字，觉得这可不行。 　　仿佛永远在线，永远靠谱的真水无香，家里是种冬虫夏草的大农户，所以勉强也有点商业经验。 　　他知道，想要维持实力，现在只能和别家合并了。 　　至于和谁……社团成员名单上同样名字大片大片暗下去的七星社，立刻被他瞄准。 　　七星社那边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七星社社长李云龙……啊不，是意大利炮，啊又不，是意大利面，作为土豪，聘请了专门的职业经理人和其他幕后人员，对整个社团进行军事化管理。 　　可是在《天侠》暴露是一个真实世界前，谁愿意在一款游戏里进行军事化训练？ 　　哪怕意大利面甚至给社团玩家们发工资，七星社里坚持下去的玩家，也只有中二又有时间的军事迷。 　　这本来也挺好，不管如何，七星社都是游戏里技术最好的炮兵，无论是什么活动和战役，都不会缺乏他们的位置。 　　可是，官方进场。 　　七星社社员再如何训练，怎么比得上现实里用真枪实弹训练，游戏里有国家购买资源的真·炮兵。 　　确认了官方进场后，七星社的玩家就一直在慢慢流失，大撤退更是为他家雪上加霜。 　　意大利面进游戏，只是为了过一过成集团开槍打炮的瘾，面对这种情况，倒是比较淡定，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解散算了。 　　但他聘请的职业经理人认为，在蔚蓝星意图开发三万诸天的时候，解散七星社，是比十几年前放弃投资淘宝，更傻逼的行为。 　　傻逼意大利面：“……” 　　感觉这些应该喊他老板的人，似乎在意有所指。 　　无视了意大利面的意见，在真水无香过来接触时，被聘请的团队飞快行动起来。 　　经过一番商讨，他们迅速达成了协议。 　　狂龙社和七星社，就这样变成了七星狂龙社。 　　然后，今天，是七星狂龙社合并后，进行的第一次团建。 　　名曰—— 　　虚空之暗探索计划！ 　　*** 　　其实是有人来青华道下了委托。 　　这个人，是九禹道的丹流君玉川，也就是玩家们熟知的创意设计大赛特邀评委三杠哥。 　　九禹道是墨圣门下修东钟道的仙门，在之前的妖灾魔潮里，被魔神们埋伏，大抵也是玉皇界的纵横道修士出的计策，九禹道的仙君陨落了。 　　有名号的玉川，是新一代弟子里最能挑大梁的人，哪怕他是个众所皆知的赌棍，最后还是他接任了九禹道掌门。 　　玉川也非常的坦荡，直接在论坛上求援。 　　然而，他虽然是第一位其他诸天界要和青华道合作的仙门掌门，却因为各种意外情况，并不是第一个得到援助的。 　　当然了，也是九禹道的情况并不算太紧张，优先度才一再后压。 　　直到最近，九禹道才等到了青华道派来仙兵，协助他们先撤退了所有凡人，然后飞快依托云中匙，对整个诸天界进行改造。 　　改造成果嘛…… 　　欧魅玩家一看到现在的江秦界，就直呼“死星①！” 　　江秦界已经完全变成了某种深空战斗要塞，可以射五颜六色激光的那种。 　　无需顾忌凡人的东钟道修士战力多强，玩家们也好好的见识了一番。 　　要说具体场面的话，大概是《终结者》从第一部 到第六部吧。 　　如此解决完了江秦界的妖灾魔潮，九禹道也能腾出手一些了。 　　仙盟十分混乱，神庭玉皇不再来者不拒，对于投奔他们的仙门，开始挑挑拣拣了起来。这番变化引动许多人恐慌，包括修士和仙君。 　　就在昨日，又一个对其他诸天界出手，决定抢夺其他诸天界云中匙，以应对的大劫的仙门，到底还是出现了。 　　已经将江秦界改造成死星（不是）的九禹道，倒是动作不大。 　　只是休整之后，立刻参加了仙盟下达的任务——探索虚空之暗，查明之前那几个被虚空之暗吞没的诸天界，到如今产生了什么变化。 　　在过去，虚空之暗是能够进入的，要不然纵横道也没办法找到魔神说动联手。 　　但上次被吞入虚空之暗的人，哪怕是仙君，也没能回来……若要应对大劫，必须要搞明白，虚空之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钟道这个道派，拥有众多以机构制作的、有不同用处的分身，正适合打探虚空之暗情况。 　　有不少东钟道修士来到虚空之暗周边，派遣机构分身进入。 　　玉川也是为此而来，带着七星狂龙社的玩家。 　　“要说探查，”他道，“还是你们这些可以不断复活的仙兵比较合适，唯一的问题只有太弱了。” 　　“嗯嗯？三杠哥你说话这么直白好吗？” 　　“抱歉？俺太弱了？” 　　“确实太弱了，如今主线上的战斗都轮不到我们了……” 　　“不对，打打妖魔还是能行的吧？” 　　“也就只能打打妖魔了嘛。” 　　七星狂龙社的社员们斗志不高。 　　但有一人例外。 　　“不管怎么说，官方没法抽出人手探索虚空之暗，”黄栌雪双手叉腰站在队伍最前方，“我就是第一个进入虚空之暗的地球人了！花衣姐，你有在看吗？一定要看我哦！” 　　她直播间里的观众十分感动。 　　“算了，这门亲事我允了。” 　　“这段时间小雪就cue花衣姐，真希望花衣姐有在看……” 　　“小雪加油！” 　　“好了，”玉川打断玩家们的垃圾话，道，“装备都发给你们了，我会派遣三具分身和你们一起行动。现在动作快一点吧，挺急的。” 　　确实，三万诸天情况危急，现在并不适合他们说笑玩闹。 　　玩家们刚收敛起笑容，就听到玉川道： 　　“我可是刚在盘上押注了这次探索的结果，一万灵珠呢，是门里的钱，你们可别让我输了啊。” 第211章 　　“那么，我会加入第一批先锋小队里, 进入虚空之暗。” 　　黄栌雪对着镜头道, “我们的初步方案是这样, 这是从蔚蓝星进口来的凯夫拉纤维绳，是曾经参加过内测时期如显峰收复站的老兵了, 比我的资历还深，我得叫它一声前辈。还有这个，是三杠哥借给我们用的法宝捆仙绳, 嗯, 和《封神演义》里的同名法宝好像没什么关系, 就是一个很难砍断，砍断后会直接接上的绳子。” 　　她顿了顿, 等观众们理解完了她的说话, 才继续道： 　　“先锋小队所有人, 会排成单列绑着这两根绳子进入, 留守在虚空之暗外面的人会计算我们进去了多远。当进入虚空之暗三百米，如果没有遭遇意外, 我们会派六人, 分成两个小组, 沿着绳子后撤, 尝试是否还能离开虚空之暗, 如果可以，第二先锋小队会跟随一个小组，同样沿着绳索进入虚空之暗, 和我们汇合，向前到五公里。” 　　直播间的观众认真听着，作为键盘侠发表各种靠谱不靠谱的建议。 　　“各种小说电影里最常见的方法啊，登山队也经常这么做是不是？” 　　“老套但是很管用。” 　　“在修真世界观下，也没管用到哪里去好吧？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进入的距离啊，这可是在虚空之中，换我们这边讲，这是在宇宙之中。宇宙之中你的前进距离不是多少光年就算了，三百米放在宇宙尺度下，简直和没动一样。” 　　“只有方寸道修士的移动距离，才能用光年做单位好不。” 　　“仙君都做不到。” 　　“但三百米确实太短了，这样几百米几公里地搜索，猴年马月恐怕都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找到东西也没什么，安全最重要。” 　　“害，怕啥，反正能复活。” 　　观众们在直播间里互相杠了起来。 　　黄栌雪扫一眼弹幕，感觉没吵得太厉害，就没去管，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 　　“不知道虚空之暗里是否还会有直播信号，如果没有信号，我也会对这次探索录像，请大家不用担心。” 　　有观众问： 　　“录播的话，在断绝信号的地方，一旦死亡就会丢失数据吧。” 　　黄栌雪耸耸肩。 　　“那样的话，也没有办法啦。但只要我人还在，复活出来后，至少可以给你们文字直播。” 　　她说着，那边就在喊她。 　　“小雪，来绑绳子！” 　　“我去了！”黄栌雪一挥手，跑向那边。 　　他们目前的位置，是在玉川的法宝船上。 　　这艘法宝船长约三百丈，宽也有近两百丈，若到人眼前，恐怕会是如山般巍然，但在虚空中，也只是比灰尘还小的点。 　　它外形和华夏明代的宝船十分相似，按理说在虚空中派不上用场的几十道船帆，高高低低笔直向上树立，如一片白杨树树林。 　　张开的船帆远看如海面上高耸的云，近看，则能看出上面闪烁的灵光，和隐隐流动的符箓。 　　再加上宝船内请方寸道修士布置各种扩展空间的术法，这样的法宝船，非一般仙门能拿出。 　　等黄栌雪他们系好了两根绳子，等在法宝船出口那儿了，玉川抬抬手。 　　宝船微微一震。 　　第一批出发的先锋小队里，有些成员有些紧张不安，突然感到脚底震动，一个标准的七星社玩家——或形容为一身迷彩军服的壮汉——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倒是真一点没紧张的黄栌雪，没被脚下震动吓到，反而被这声粗犷的尖叫微微吓到。 　　紧接着，其他的先锋小队成员，也发出了惊讶的抽气声。 　　“怎么了？” 　　黄栌雪问，人往前挤，将手机举高，试图让观众能看得更清楚。 　　脚下又震了一下，然后暗红色的虚空之暗向他们扑来。 　　黄栌雪：“！” 　　直播间的弹幕也空了好几秒，然后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回头望去。 　　是他们所站立的这片宝船出口，竟然在轻微的震动中，从宝船上脱离了下来，一段流畅的变形后，变成了一艘小船。 　　这艘小船两侧，生出片片灵光组成的四只宽大羽翼，载着先锋小队十五个人，乳燕投林般，要没入虚空之暗红色的雾霭中。 　　可见虚空之暗就在眼前，黄栌雪突然想起。 　　“三杠哥是不是还没上船啊？” 　　她问。 　　“在呢。” 　　载着他们的小船回答。 　　黄栌雪和其他人一起低头看脚下。 　　直播间弹幕打出大片“？？？”。 　　便是在大家满心问号的此刻，他们进入了暗红的雾霭中。 　　视线一暗，先锋小队的所有人同时心情严肃起来，黄栌雪则看了一看手机屏幕。 　　最后一条“？？？”消失后，直播间再没有新的弹幕冒出。 　　信号果然还是断了。 　　她调整到录播，而丹流君玉川分身变成的小船，两边展开的光翼闪了闪，便继续前进了。 　　同时，他播报：“一丈。” 　　一丈，三米多一点，走路不过五六步。 　　但是，才走了这五六步，先锋小队的所有人，就感觉到，周围已经昏暗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说话的人下意识就压低声音，问： 　　“根本看不见怎么探索？” 　　也有人飞快地尝试起玩家手机的各种功能，道： 　　“手机群聊好像也不能用了，消息发不出去。” 　　其他人惊讶道： 　　“群聊用不了了？这要是死了，队友岂不是都不知道？” 　　“恐怖片的氛围……” 　　“大家可以别这么压低声音说话吗？感觉更恐怖了……” 　　“嗯？我说话是正常音量啊。” 　　突然有人这么说。 　　小船上寂静了一瞬。 　　刚才一直没开口的黄栌雪意识到什么，抬头张开嘴，以较大的音量，啊了一声。 　　她以为能听到自己洪亮的声音，但实际上听到的声音，却仿佛遥远传来的回音。 　　这雾霭，竟然还能阻拦声音！ 　　先锋小队里有人开始慌乱，这个时候，化为小船的玉川分身突然又道： 　　“十丈。” 　　这个声音是清晰的。 　　“你们为什么不用神识说话？” 　　玉川分身又问。 　　所有人：“……” 　　因为我们不会啊！ 　　有人无言，也有人开始了冥想。 　　黄栌雪闭上眼，集中注意力，像是用勺子撇去热汤里的浮沫那样，一点点撇去大脑中的杂念。 　　精神是无形的，但这么做的时候，她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一点点变得纯净。 　　纯净的精神力量向外发散，将外界的轮廓映入黄栌雪的脑海。 　　由近至远，从清晰变模糊。 　　黄栌雪能清晰感受到的范围，只有她身周十公分，再往远的地方，只能感觉到如光斑的色块。 　　可哪怕是这样，也比她此刻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更强。 　　玉川分身变成的小船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抵达了原定的三百米界限。 　　留守虚空之暗外的玩家，发现两根绳子不再移动，就拉动绳子，让他们知道，绳子还没有断开。 　　先锋小队的玩家也冷静了下来，出发前就选好了的六个人比划OK的手势，将自己的手腕从绳子上解下，运起轻身术，排队跳上绳子返回。 　　只一个纵跃，对于小船上的玩家们来说，返回的六个玩家就已经不见踪影。 　　“抵达五百米，距离我们出发还不到一分钟。”黄栌雪道，“我们等个五分钟，他们应该就能带人返回了吧。” 　　大家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点点头。 　　另一个玩家道：“如果五分钟后他们没能带后续小队来汇合，我们……”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船上所有人，都清晰听到玉川分身，惊讶地咦了一声。 　　下一刻，黄栌雪感到自己脚下一空。 　　载着他们的小船，突然分崩离析了。 第212章 　　“……卧！槽！” 　　黄栌雪此刻的惊慌，就像是她床上睡觉时半梦半醒时, 倏然感到身下一空那样。 　　冥想带来的纯净, 和神临状态下的空灵, 都瞬间破功，神识不再能照映四周的景象。她条件反射就腿一蹬, 却是一瞬间蹿出去好远。 　　等等，为什么会窜出去好远？ 　　她绑在手腕上的两根绳子呢？ 　　黄栌雪低头去看，发现小船分崩离析的同时, 无论是老兵前辈凯夫拉纤维绳, 还是玉川给他们的捆仙绳, 都断开成了一截一截。 　　黄栌雪来不及细思，随着她控制不住地加速, 她脚下破碎崩溃的小船, 和她身边的队友, 也都不见。 　　没等她搞明白自己是掉下去了, 还是飞了起来，黄栌雪已经不知道跑出了多远。 　　队友的惊呼萦绕深水下的混沌感, 须臾就从她耳边消失, 雾霭中她自己呼吸声都模糊了, 寂静从昏暗里升腾而起。 　　唯一一点微弱的光, 是从她自己身上发出的。 　　和玩家死亡时灵光散落相似的淡金光辉, 虚虚透出，在这光辉下，她的身躯仿佛半透明的幽魂。 　　等等？ 　　确实透过手心看到了护住手背的护臂, 黄栌雪一惊，按亮了手机屏幕。 　　屏幕一亮，不用打开屏保，就能看到上面飞速下降的蓝条。 　　黄栌雪倒抽一口气，身体发出的光辉随之黯淡不少，但当她呼气时，这光辉又亮了一些。 　　一呼一吸，光辉一亮一暗。 　　对了，花衣姐说过，使用灵气身躯的玩家其实是不需要呼吸的，玩家每次呼吸，都会将体内的灵气呼出一点，如果不在能随时充灵的道场范围内，那呼吸就会产生很大的浪费。 　　玩家们在《天侠》里依然会做呼吸动作，只是因为呼吸是本能的习惯，但十五级以后，想要继续提高锻神功等级，就必须学会控制呼吸。 　　冷静，黄栌雪对自己说。 　　她闭上眼冥想，尝试再次进入有如神临中。 　　短时间内控制呼吸，还是挺容易的，毕竟玩家在《天侠》里根本不会因为缺失氧气而死亡，灵气凝聚的身躯没有肺这种器官。所以只要憋气，就能控制住呼吸泄出的灵气。 　　呼吸控制住后，蓝条的下降速度，果然慢了许多。 　　但，下降速度只是慢了许多，不是完全不下降了。 　　黄栌雪找不到这个泄露的口子在哪里，破了洞的气球都能听到咻咻声呢，这些灵气却消失地无声无息。 　　原地寻找了一分钟忧郁，见蓝条只剩下四分之一左右，黄栌雪突然意识到，一直留在原地，是对她剩余灵气的浪费。 　　再留下去，耗完蓝条耗血条，她什么都没探索到，就要挂了。 　　挂了也没什么，只是回去复活而已。 　　但既然能复活，她干嘛一直等在这里，又不是走失等家长来接的小孩。 　　心随念动，意识到这点，黄栌雪开始移动。 　　只要微微一动，就能滑出很远，这种移动方式，让她的身躯好像一缕轻盈的青烟，片刻就过了万水千山。 　　眼睛无法分辨她瞬间前进了多少距离，但神识能大概估算出数值。这么无头苍蝇般轻飘飘地飞了几百公里，不说蓝条，就连血条也只剩下了一半，黄栌雪终于在虚空之暗里看到了东西。 　　漂浮在暗红雾霭里的，好像是哪家仙门的什么建筑，好像是从哪座仙山上掉下来的，风格和他们青华道碧霄宫有点类似，但是只有小半座侧殿。 　　相对于黄栌雪此刻的站位，这小半座侧殿倾斜着飘在那里。好在虚空之暗和虚空一样，在没有法宝保护的地方，都和宇宙里一样没有重力。 　　黄栌雪很轻松地改变了自己的朝向，让这小半座侧殿能正对她。 　　她落到地面上，抬头向侧殿内望去，鼻子还没嗅到，神识便提示了她，里面有血。 　　黄栌雪抬手，一道亮白灵剑出现在她手中，血条就又下去了一些。 　　她略微躬身，蹑手蹑脚踏上台阶。 　　台阶角落里生长着细草，小簇小簇，大半都枯萎了。但在枯萎的草丛里，却还生长着一些发光的草，如同松针，直愣愣地向上戳出。 　　黄栌雪用灵剑去碰它们，触及的一瞬间，并没有感受到碰着什么的实感。 　　而下一瞬间，她又发现，自己的血条又下降了一截。 　　这草竟然吸她的灵气！ 　　要不是黄栌雪还在尽力维持神临状态，恐怕会吓得倒退好几步。 　　她立刻收回了灵剑，快步绕过这些发光的细草，迈过台阶走到屋檐下。 　　侧殿大门紧闭，不过黄栌雪也没打算从大门进入侧殿。 　　就在侧殿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墙已经倒塌了，黄栌雪绕到那边，探头往里“看”。 　　眼睛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但神识感觉到了，一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人类尸体，倒在里面。 　　穿着道袍，头戴逍遥巾，应当是个修士。 　　但他，或者可能是她，死状真是无比凄惨。 　　整具尸体就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爆开，鲜血染透了那一身道袍，向四面八方飞射。 　　其覆盖的范围之广，甚至抵达了黄栌雪此刻位置的脚边。 　　哪怕是在神临状态的空灵中，黄栌雪依然忍不住避开地上的血迹和肉沫，并且陷入了深思中。 　　要走近那具尸体看看吗？ 　　如果这真是一款游戏，过去看看就算了，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尸体也是真实的尸体…… 　　黄栌雪不由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发现自己憋住的呼吸破功了，连忙重新憋住。 　　同时，黄栌雪跨过倒塌的墙壁，选择血迹稀疏的地方落脚，走进这小半座侧殿，慢慢靠近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有些东西，果然还是靠近才能观察到。 　　站在尸体旁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黄栌雪意识到，她一开始对这具尸体的形容，有很大的错误。 　　尸体的确是像气球一样爆开了。 　　但爆开的并不是整具尸体，爆开的只有这个修士的脑袋。 　　“太学道修士的知识爆头攻击？” 　　黄栌雪猜测道。 　　布叶界撤退那次，虽然她没有参加，但太学道仙君当众走火入魔造成后果，她也靠着一些视频和照片了解过。 　　爆头实在太惨，不过，如果这具尸体是太学道修士留下的，那这片废墟里的恐怖片气氛，应该能大大降低。 　　黄栌雪在这个距离蹲了下来，思索要不要伸手摸尸体，好找到一些关于这具尸体的信息。 　　便在她纠结的时候，这小半座笼罩在沉重雾霭里侧殿内，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 　　仿佛是谁发现黄栌雪看不清，贴心地打开手电筒给她照明。 　　但是，这座侧殿里，应该只有她一个活人。 　　灵气凝聚的身躯没有心脏，但黄栌雪还是感到胸腔中什么东西狠狠一跳。 　　下一刻，她也不站起，握紧灵剑转身就是一挥。 　　依然没有触碰到什么的实感。 　　然而黄栌雪的眼睛，还有神识，都“看”到了一团细碎的不规则形状光片，漂浮在她头顶后上方。 　　灵剑从这团细碎光片中划过，没感受到任何阻力，如同划过空气。 　　倒是黄栌雪，她的血条又掉下去一截，仅剩下血皮，本来就隐约透明的身躯，瞬间能见到一点轮廓了。 　　而吸收了她灵气的这团细碎光片，则明亮了三分。 　　似是因此察觉到了好处，原本悬停在那儿的它径直向黄栌雪冲来。 　　黄栌雪没有躲避。 　　能找到这一小座废墟和尸体，她这次探索的收获已经有了。 　　既然如此，干脆挂掉，回去复活吧。 第213章 　　于是那团细碎光片没入了黄栌雪身躯中。 　　灵气汲取走，最后一丝血皮降到了底, 勉强维持的手机灵核彻底破碎。 　　两三枚金色光点逸散, 但没有飞多远, 就被虚空之暗中的雾霭给浸润，然后熄灭了。 　　之前黄栌雪哪怕屏住了呼吸, 灵气依然在泄，恐怕也是因为这饱含魔气的雾霭，在不断浸润她的身躯。 　　不过, 已经离去的黄栌雪, 恐怕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本该如此。 　　以为自己会出现在九禹道宝船那个请仙兵之术法坛中的黄栌雪, 闪烁着她如一团细碎光片般的身躯，浑噩地问： 　　【这……是哪？】 　　问出这句话, 黄栌雪一个激灵, 清醒了过来。 　　对啊,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不应该挂掉复活了吗？ 　　她为什么没有复活？！ 　　虽然已经失去了能够感受温度的身躯, 但一片冰凉却在黄栌雪的心中蔓延。 　　过去PC端手机端的电子游戏，玩家角色若是无法复活, 只需要大骂游戏公司, 然后向客服投诉就好了。但一个神经连接网游, 玩家角色突然无法复活, 并且失去了游戏系统等等等等, 别说向客服投诉，甚至连下线都做不到…… 　　对了，还困在一个没有其他玩家的地方。 　　这处境, 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天侠》可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和《刀剑神域》还有《OverLord》不一样。 　　她会死吗？她会困死在这里吗？ 　　这团细碎光片急促闪烁着，好像一个活人因为激动而急促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道： 　　【别紧张，冷静下来。】 　　黄栌雪：“！” 　　她迅速远离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团细碎光片凝固成惊慌失措地脏绿色。 　　【谁？！】 　　黄栌雪喝问。 　　说是喝问，但她其实只是激烈地闪烁了几下。 　　而就在她身前不远处，刚才干掉了黄栌雪的那一团细碎光片，闪烁频率轻柔地回答： 　　【是我，我是，地上这具尸体的主人。】 　　黄栌雪：“……” 　　卧槽！有鬼啊！！！ 　　她这团细碎光片，因为惊恐，变成了惨蓝色。 　　【不要害怕，这个姿态，更适合在虚空之暗生存。】 　　杀了黄栌雪的细碎光片，竟然这么说： 　　【灵气会被吞噬，身躯则会被虚空之暗魔气中蕴含的劫力破坏，只有转变成这幅姿态，才能稍稍安全一点。】 　　【你……】 　　黄栌雪缓慢闪烁了两下。 　　【你说要在虚空之暗生存……你是魔神，还是之前虚空之暗膨胀时，被吞进来的修士？】 　　杀了黄栌雪的那团细碎光片有些惊讶。 　　【我是——】 　　他报出了一个宗门的名字，参加这次搜索任务前做了许多功课的黄栌雪隐约记得，三杠哥交给他们的名单上，有这个名字。 　　确实是之前被虚空之暗吞掉的诸天界，界里的仙门。 　　那团细碎光片继续道： 　　【——门下亲传翁阳洲，你刚才问之前虚空之暗膨胀时被吞没的修士，难道你不是一起被吞没的修士吗？】 　　黄栌雪：“……” 　　黄栌雪感觉自己挂得很冤。 　　她悲愤闪烁道： 　　【我是青华道仙兵，被三杠哥……被丹流君玉川雇佣，进入虚空之暗来确认你们情况的啊！】 　　【青华道仙兵？啊，对，我是听说过……】 　　翁阳洲闪烁的频率也变得缓慢了，意识到什么，迟疑道： 　　【这位仙子，刚才，好像对不住了？】 　　【好像个鬼！你要做什么，和我打个招呼沟通沟通不行？你个傻逼偏偏要上来就杀人？搞得我现在被困在这里没法复活，你脖子上长的不是脑袋是屁股吧？啊！】 　　黄栌雪一通大骂。 　　【我也想沟通，但这个姿态说话，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听不到啊。】 　　翁阳洲解释。 　　【你不会用神识吗？！】 　　并不会用神识说话的黄栌雪，将不久前玉川问他们的话，砸到翁阳洲头上。 　　【神识……】 　　翁阳洲闪烁的淡绿色，透出一点苦涩。 　　【如果不在灵海中，这个姿态下使用神识，会直接耗空力量而死亡。我觉得落入虚空之暗的人都活不成，不如早一点转化为这幅姿态，更加轻松……】 　　黄栌雪冷笑： 　　【呵呵，你也知道那是你觉得。】 　　翁阳洲这回只能诚恳道歉。 　　听完道歉，黄栌雪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不要慌，她想。 　　至少，她身体是在蔚蓝星，安全还是有保证的，等星鲸发现玩家没有复活，肯定会再派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如此冷静下来了，黄栌雪才仔细思考起面前这团自称翁阳洲的细碎光片，所说的话。 　　转变姿态，灵海，使用神识会耗空力量…… 　　【神识会耗空力量，冥想……观想呢？】 　　她突然问。 　　【如果不是在灵海，最好不要做观想……等等？你在观想？】 　　翁阳洲大惊，迸出一道激烈的光，喝道： 　　【快停下！】 　　恢复清醒，惊疑自己为何没有复活时，黄栌雪就在尝试冥想了，好在刚刚经历巨变惊吓，她并没能成功定神。 　　但即便冥想失败了，黄栌雪依旧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疲惫。 　　【快跟我回灵海！】 　　翁阳洲道，闪着细碎光芒，转身带路，直接穿过地板消失。 　　黄栌雪再次感到思维浑噩起来，但还是咬牙，选了一处没多少翁阳洲血迹的地面穿过，跟上。 　　为了维持清醒，她一边追赶一边问： 　　【灵海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段时间你们经历了什么？有多少人向你这样转变姿态活下来了？】 　　【你不知道灵海？哦，是，听说青华仙兵是青华道紧急用特殊方法磨砺了昆源的凡人神魂，他们可能有很多东西被告诉你。】 　　翁阳洲道： 　　【灵海，是凡人死后神魂去往的地方，在那里，兵圣会对所有神魂以罡风虚水磨砺，如果能支撑下来，就能被征为仙兵……】 　　啊！这部分星鲸有科普过，仙兵的由来和历史！ 　　黄栌雪想了起来，惊讶道： 　　【灵海实际上在虚空之暗？】 　　翁阳洲两边以不同的频率闪烁，好像在摇头，道； 　　【不，不是。虚空之暗里的这片灵海，只是转变姿态而幸存的人聚集在一起，自然而然形成的……】 　　凡人死后可以被征召为仙兵，修士一旦死亡，下场只有神魂俱灭，所以凡间修士，对于灵海，几乎是没有什么理解的，因为那玩意儿与他们无关。 　　但仙界的仙人们，和仙兵并肩作战，从那些同袍口中，了解到不少与灵海有关的知识。仙人们又和自家在凡间的后辈交流，偶尔会透露出一些。 　　太学道的人将其整理，收集在他们出版的修行百科典籍中。 　　所以修士们大部分都知道，凡人身躯死亡后，神魂也会停止思考，听到圣人们的声音进入灵海，只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在灵海里接受磨砺后，如果神魂没有消散，而是逐渐凝实，才能慢慢能够思考，想起生前的事。 　　再然后，征召为仙兵，得兵圣赐下仙核，才会重新拥有五感。 　　正因此，半个多月前，几个诸天界猝不及防被虚空之暗吞噬，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来不及撤离。 　　魔气灌入诸天界中，劫力破坏一切，修士和凡人一同死亡，没有区别。 　　但就在死亡的修士中，有那么一些在死亡后发现，他们神魂没有跟着身躯毁灭，并且失去身躯后，神魂依然能够思考。 　　【我只是小小金丹，不过，有听转变成这幅姿态的元婴甚至仙君提过，虽然能够思考，但他们思考的效率，远不及曾经灵气炼化的身躯。】 　　翁阳洲道： 　　【并且，即便转变成了这幅姿态，我们依然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我们间有几十个幸存下来的人为了商议以后，聚在一起，贴得很近。】 　　贴得很近，然后不小心融在了一起。 　　一团团细碎光芒汇聚成一滩，好像阳光下水波粼粼的海面。 　　在这种互相融入的环境下，他们竟然感觉到没有继续虚弱，并且能完成观想，驱散虚弱。 　　同时，大家的念头不用说话，也能互相传达。 　　虽然不明原理，但所有幸存者还是飞快融成一滩，因为看上去像是海面，一位仙君就提议，将这个互相融入的状态，称为灵海。 　　翁阳洲介绍着，跟在他身后的黄栌雪，已经远远能看到不远处，粼粼海面闪烁的光辉。 　　这光辉甚至穿透了虚空之暗的雾霭，哪怕只穿透了二十多米的距离。 　　【好！只要进入灵海，你就能观想恢复了。】 　　翁阳洲高兴道。 　　他闪烁着明丽的光。 　　但片刻，这明丽的光就黯淡下去。 　　【嗯——】 　　这是翁阳洲最后留下的讯息。 　　这一团细碎的光片，突然膨胀，膨胀到比他原本大小大五六倍的地步。 　　膨胀的光片凝固了一瞬，旋即碎裂开，像是风吹落的花瓣那样，向四面八方散落崩溃。 第214章 　　漂浮在暗红雾霭里，寂静无人的小半座侧殿, 大门外的台阶角落上, 刚刚吸收了黄栌雪灵气的发光细草, 突然膨胀，然后在膨胀中崩溃飘零。 　　但已经离去的两团细碎光片看不到这一幕。 　　【……翁阳洲？】 　　黄栌雪往前冲, 穿过了纷沓崩溃的光点碎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喊出翁阳洲的名字，迟疑地停下, 回“头”望去, 自己这团细碎光片的颜色, 从期待的明黄转成暗哑的惨白。 　　这是怎么了？ 　　等等，刚才, 总之应该不会…… 　　难道翁阳洲, 就这么死了？ 　　一个生命, 就这样…… 　　不对, 翁阳洲的这个姿态，还能以生命来称呼吗？ 　　思维突然发散, 让黄栌雪在浑噩和极度的惊愕冲击中, 勉强维持的思维运转。 　　但即便如此, 黄栌雪也感到了自己思维转动得越来越慢, 明明想要去追逐一片距离她很近的翁阳洲光屑, 但恍惚了一下，这些光屑就已经熄灭在了虚空之暗的雾霭中。 　　不好，不是这些光屑熄灭得太快, 是她的思维刚才出现了停滞。 　　不能停在这里探究翁阳洲是怎么死的了，她得赶紧进入灵海。 　　可……是…… 　　明明她已经……想要冲过去……但她为什么……根本……没……移动……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竟然成了天堑。 　　黄栌雪满心绝望，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姿态下再死一次，到底能不能回青华山复活。 　　就在她决定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忽然，她的思维又能流畅运转。 　　网络卡到了270P视频都一分钟才能过一帧，却突然蓝光画质还能流畅播放，黄栌雪第一次因为自己还能思考而喜极而泣，整团细碎光片…… 　　哎？不对？她这团细碎光片呢呢呢呢呢呢？！ 　　一片由无数细碎光片汇聚成的海洋，她的光片分散在海洋各处。 　　并且，就在她震惊喊出疑惑后，无数声音回答了她： 　　【差一点来不及，多亏仙君出去，把这位道友带回灵海。】 　　【在这呢。】 　　【我的第十五片光这边，有一片新道友。】 　　【欢迎新道友。】 　　【欢迎新道友，没事，大家都是散着的。】 　　【刚才是翁阳洲么……】 　　【这些日子派出去的人里，他是第四个莫名其妙崩溃了的吧……】 　　【还有十六位出去寻找其他幸存者的道友一直没有回来，恐怕也已经遭遇不幸。】 　　【这崩溃到底是何原因？】 　　【欢迎新道友！】 　　【不要怕，你先观想！】 　　【崩溃原因即便是仙君也不知道，说到底，所有崩溃的人，都是在还没进入灵海的地方崩溃的。】 　　【道友你是哪个诸天界的？修士还是凡人？】 　　黄栌雪一团懵逼。 　　她下意识就道： 　　【那个，谢迎……】 　　哪里不对吧！又不是刚加入了一个新的聊天群！ 　　黄栌雪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再深究自己分散在海洋四处的碎片，大声问： 　　【翁阳洲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突然就……？！】 　　作为一个生长生活在蔚蓝星的普通人，黄栌雪还是第一次体验，刚才还走在身边的活生生人，就这么死了。 　　上次前川界大撤退，她运气好，没有上最后那条大船，回去后虽然因为一船人没救出来而心情沉闷，但花上一两天时间，逐渐也排解掉了。 　　排解掉后，她满心是要拉A游戏的花衣姐回来，对于花衣姐对游戏的排斥，甚至无法理解。 　　上次是没成功救到人…… 　　所以才要继续在《天侠》里救人啊？ 　　黄栌雪当时真的无法相信，唱花衣竟然做出了A游戏的决定。 　　毕竟，在游戏里，唱花衣可是玩家中的第一高手吗，离开了游戏，据唱花衣偶尔谈及现实所言，只是个学历不高还没有工作的普通人。 　　但就像是一次次直言拒绝所有人给她的仙女人设，唱花衣在决定A游戏后，也同样对亲友们直言不讳，无论几个朋友怎么劝说，都没有再上线，说是要找工作。 　　【看着身边人突然死掉这种事我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好像突然能理解花衣姐的决定了……这次要是能成功下线，我也一起缓缓吧……】 　　黄栌雪喃喃自语。 　　可惜，事实是她无法复活也无法下线。 　　【下线为何物？】 　　【第一高手唱花衣？三万诸天有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 　　【玩家？蔚蓝星？】 　　【复活……这幅姿态，还能复活吗？】 　　黄栌雪：“……” 　　草，读心？ 　　【灵海之中，众即为一，你就是我。】 　　一个温和的声音对黄栌雪道： 　　【既然如此，我自己在想什么，我当然知晓。】 　　【……这岂不是隐私权都没有了？！】 　　黄栌雪下意识道。 　　【你介意？但也没办法，若不这样抱成团，独自待在虚空之暗里，我们还是会很快消逝。】 　　温和声音道： 　　【这一片已经是我们找到的难得魔气不重的地方，魔气流动比较平静，也没有发疯的妖魔魔神经过。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派出许多人，想把散落在虚空之暗各处的幸存者，收拢过来。】 　　听到这句，黄栌雪就想起自己其实本来不用死，不由道： 　　【那还真是谢谢您啊。】 　　说完，她感到自己有点阴阳怪气，连忙调整了一下心情，追问： 　　【所以翁阳洲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温和声音道： 　　【我们亦不知，只晓得像他那样突然崩溃死去的人，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都是派出去的人。】 　　其他重叠的声音也回答： 　　【崩溃的或许不止这几个，但更多，我们也无法知道。】 　　【出去的人才会崩溃，我觉得，暂时之间还是别继续派人出去了好。】 　　【总要派人出去的啊！就算不出去寻找别的幸存者，也要找到大家离开虚空之暗的爆发吧？】 　　【继续飘在这里也没问题的，反正我们现在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灵气……】 　　【虚空之暗内几天一个变化，这里现在是比较安全，但总会有魔神过来的。待在这里不走，是等着魔神用劫力干掉我们？】 　　【哎，新道友是哪里的？】 　　好像只之前询问黄栌雪来自哪里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是青华道仙兵，派到虚空之暗来调查情况……】 　　黄栌雪回答。 　　【原来如此，你是仙兵，难怪你想着复活。】 　　【青华道仙兵，我听说过。】 　　【修士十个里，三两个能死后变成这幅姿态，凡人们却是十万百万，都难得出一个。不过，现在看来，仙兵也是能转变成这幅姿态的？】 　　【所以，下线是什么？】 　　【下线……】 　　黄栌雪不太想解释。 　　但这个词在她脑海中转动，好像要提醒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忘了下线？ 　　她不是忘了下线，她是根本没法下……等等！ 　　游戏头盔SW2是可以通过外部按钮强制下线的！只要星鲸发现这边的特殊情况，立刻就能把她救出！ 　　这句浮现在黄栌雪心里的话，理所当然也被灵海中的其他人听到了。 　　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结合语境，不妨碍他们生出一些猜测。 　　【道友难道可以离开？】 　　【真的吗？！】 　　【你能带消息出去？】 　　【要是真的能出去，这位道友，请务必要将我等情况告知外界啊！】 　　*** 　　【检测到外部强制唤醒】 　　【您已下线】 　　沪上，主播黄栌雪居住的出租屋。 　　一队警察紧急破门而入，对照星鲸那边传来的SW2说明，按下了强制唤醒键。 　　他们紧张地等待，幸好，护目镜下，黄栌雪幽幽睁开了眼。 第215章 　　蔚蓝星，华夏, 临安。 　　几天前因为过劳, 直接被一辆救护车抬进医院的星鲸事件指挥中心左局长, 刚成功对抗失眠，勉强进入半睡半睡间, 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左局长睁眼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心脏砰砰快跳，声音之大, 震耳欲聋。 　　已经五十好几的他, 吓得紧紧捏住病床边的紧急呼叫按钮, 这么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去按手机。 　　给他打电话的下属, 因为久久没人接, 已经挂断重新打了一次。电话一接通, 这位下属甚至来不及问候左局长的病情, 就喊道：“左局！快看咱们程序里的直播！” 　　说完，这个下属就挂断了。 　　左局长皱起眉, 倒没有生气, 一手戴上老花镜, 另一手点进他们部门的保密通信程序。 　　这个程序的验证有些繁琐, 等他登录上, 已经是一分钟以后。 　　他们部门经常在这个保密程序里召开一些会议，特别是这种工作忙碌的时期，可能同时有四五个直播间开着。左局长正思索下属要他看的直播, 是这些会议直播里的哪一个，程序一开屏，不用他点，就自动进入了一个直播间中。 　　“嗯……” 　　没开灯的黑暗病房里，左局长扶了扶眼镜。 　　拍摄的人用的应该是手机摄像头，以致视频十分模糊，但就算如此，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的左局长，还是一眼看出，这个拍摄者所在的环境，也是医院。 　　并且也是一间单人病房。 　　灯火通明的单人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左局长有点眼熟的年轻女性，十来名医生护士，还有穿着西装、军装的人，包围在这张病床周围，叫看直播的人恍惚以为，床上这位年轻女性，是哪个国家的重要领导。 　　但左局长下一秒就认出，病床上的年轻女性，是知名《天侠》主播，小雪正在下。 　　真名黄栌雪。 　　她身上套着各种仪器，还有电极，各种LED灯闪烁，都很高级的样子。 　　而最靠近黄栌雪的一名医生，正向她询问。 　　这名医生竖起两根手指，十分正经道： 　　“黄女士，一加一等于几？” 　　看直播的左局长：“……” 　　左局长：“？？？” 　　五十好几的老年人，一瞬间有下拉手机屏幕，看看今天是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的冲动。 　　但下一刻，他因为吃惊和迷茫而涣散了的眼神，突然凝固，死死钉在了屏幕上。 　　就见这还没半个巴掌大的直播视频里，灯火通明人群围绕的病床上，那个年轻的女主播表情焦急，嘴巴拼命开合，手拼命挥舞，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甚至没有用手指比出一个“二”。 　　在医生已经为她示范地比了一个“二”后，这位在直播里一直表现得坚强聪慧的女主播，依然比不出“二”。 　　视频下方的发言区，左局长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同志，都在发言。 　　“……是小雪！” 　　“小雪也是这样了吗……” 　　“至少小雪还能对外界做出反应。” 　　“这是第七个了？七星狂龙社进入虚空之暗的十五人，除了三个成功脱出的玩家，其他人哪怕紧急脱出，也只有一个还能维持清醒吧。” 　　“是的，通过各种手段，已经让八名进入虚空之暗与总服务器断开联络的玩家紧急脱出，除了一人暂无异常外，昏迷有五人，清醒但无法与人交流的两人……不，三人了！” 　　这个人的话刚发上来，没过五秒，对主播黄栌雪的诊断直播突然断开，屏幕上黑了几秒。 　　就在左局长开始检查网络的时候。新的直播信号插入进来。 　　是一辆急救车的内部，可以看到一个民警和护士挤在一起，而医生正在对担架上的人询问： 　　“你感觉如何？你叫什么？你记忆里的最后一件事是？” 　　担架上的人是一个中年男性，大概也是个《天侠》玩家。 　　他旁边，一个似乎是家属的女性正看着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而这位中年男性本人，则一脸焦急，对着医生拼命眨眼。 　　很用力地眨眼，一下一下，两下两下。 　　紧急情况下，被调来的医生也不知道今天的病人是有什么问题，只能徒劳无功地重复询问，却无法从中年男性那儿收获任何正常回应。 　　家属哭得更大声了，一时之间，隔着屏幕，哀切的情绪回荡在这个保密直播间中。 　　把手机摆在一边播放，听着哭声，抿着唇的左局长找出笔记本，插电联网，进入工作群。 　　他快速扫完了秘书给他整理好的纪要，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进入虚空之暗的玩家无法自由下线，只能通过游戏头盔外部键紧急脱出。脱出后，还有很大概率陷入昏迷，或产生交流障碍。这……” 　　左局长捂着胸口想了想，和正与他视频的秘书道： 　　“小夏同志知道这件事了么？他是什么说法？” 　　“因为夏星教授的申请，夏掌门眼下在代号02-12的秘密基地。”秘书道，“收到消息后，夏掌门已经紧急检查过了防火墙，他确认了保护玩家精神的防火墙确实受到了冲击。” 　　“可以确认冲击来自什么原因吗？！” 　　左局长有些激动地问。 　　“……还在检查中。” 　　秘书神色冷凝回答。 　　他和左局长隔着模糊的摄像头相望，一模一样的面容阴沉。 　　这时候，秘书那边传来新消息来到的滴滴声。 　　他低头收看，接着抬头，满眼都是血丝，道：“局长，还有一个坏消息，您必须知道，但您现在的身体……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么？” 　　左局长挥挥手。 　　他直接道：“你说。” 　　秘书喉结滑动，咽下一口唾沫。 　　他轻声道：“局长…… 　　“进入虚空之暗的玩家在现实中出了意外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 　　《惊悚！天侠主播直播中被警察闯入住所抬进急救车！》 　　《是谁在对你说，使用星鲸设备十分安全？》 　　《现实中的刀剑神域！微波蒸过的脑子还能用吗？》 　　《刚摘掉游戏头盔三无产品的标签，星鲸设备就出了意外？》 　　《SW2或跳水降价？游戏头盔高价倒爷的寒冬来了》 　　“……什么鬼？” 　　燕慧云喃喃。 　　今天一大早，她一如之前，坐上了去往图书馆的公交车，就在公交车上，她看到了这几条推送过来的新闻。 　　退出游戏后，燕慧云花了几天时间振作，本来打算直接找个工作，却发现自己眼下并不怎么缺钱。 　　她用一天仔细思考未来，最后打算参加普通高考考大学，于是准备起来，去教育局询问填表办手续，每天带着二手教材，找附近的图书馆学习。 　　回到现实生活中，《天侠》的江湖似乎就一瞬间远去了，不会再有人指着她说各种叫人哭笑不得的羞耻话，着实叫燕慧云松了一口气。 　　直到看到今天的推送新闻。 　　新闻配图，是黄栌雪半年多前还在当唱歌聊天主播时的照片。 　　燕慧云握紧了手机。 　　江湖，从未远去。 　　同一时刻，李培家中。 　　刚值完夜班的李父，驾驶着小车回到小区。 　　车一停下，李父就跌跌撞撞跑向通向自家单元的停车场电梯，全然不顾没关的车门，和刚才路上因为他太急撞上了垃圾桶而出现的一道大擦痕。 　　半分钟后，他打开了家门。 　　“儿子！儿子你还好吗！”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医生大喊道，“我值完夜班出来看到你们社团的新闻……” 　　猛地闯入客厅，大喊大叫的李父突然住嘴。 　　客厅里，隐隐成对峙之势的李母和李培，齐齐看向他。 　　僵在原地李父：“……” 　　他老婆和他儿子的脸上，是不是在冒黑气？ 　　李父下意识就后退一步，也是这个动作，惊醒了同样凝在那里的李母和李培。 　　李培：“爸。” 　　李母：“他爸，关好门进来，我们现在召开家庭会议。” 　　冷静一些了的李父：“等等我刚才好像没关车门……” 　　他下到停车场关好车门，幸运的发现车门大开的几分钟里，没有贼过来光顾。 　　等回到家中，李父已经完全冷静了，能够认真听完李母和李培的论题。 　　这次家庭会议的重点，是关于近期李培是否需要继续进入《天侠》的辩论。 　　正方是李培，认为应该继续，反方是李母，认为不应该。 　　“至少在最近两三天里，的确不应该。”李父站反方，“等那几个出了问题的玩家的官方通报出来，我们再讨论要不要进吧。” 　　“可是！”李培直接站起来，大声道，“从这个消息传出到现在，《天侠》的玩家在线率，已经降低到只有过去日均的百分之三十了！” 　　“正是如此，大家都知道很危险，所以没有再进入游戏。”李母认真劝道，“宝贝，咱们先等官方通告出来。” 　　“但是现在三万诸天的各种工作，并不能离开玩家啊。”李培道，他不久前刚成年，但面容依然稚嫩，努力争取道，“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救命，难道放他们去死吗？” 　　“以目前各家的分析看，玩家在三万诸天救人，只能救人一时。”李父道，“虚空之暗是什么来由完全不明，并且随时会有扩张危险，一旦它突然扩张，儿子你又刚好在附近，你要我们……不，我是说，这……” 　　“你爸想说，”李母看着李培，恳切道，“不管如何，我们想要你好好的。” 　　李培一时语噎。 　　男孩最后弱气道：“我不会去虚空之暗附近的，而且，怎么可能刚好撞上虚空之暗扩张……就算它扩张，我只要在被吞进去前下线，就——” 　　他话没说完，一阵滴滴新消息声打断了他。 　　李家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他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不。” 　　李培抓住了头发。 　　就在一批批玩家收到消息下线的当口，虚空之暗突然开始急速扩张！ 第216章 　　“开始了……” 　　玉皇界内的顶端，神庭道道场所在的九天高处, 露天宫殿之中, 周烨赫穿一身素白圆领袍, 头戴乌纱冠，迎着凛冽寒风矗立。 　　他向天空眺望, 那一层薄如细纱、坚韧但也脆弱、凡人无法感知到的天膜，距离他只有举手之遥。 　　越过天膜望去，凡是认同他的律法, 模仿他律法的地方, 都能被他神识感知到, 被他“眼睛”看见。 　　于是，在这黑暗又动荡的虚空中, 周烨赫能看到上万不同颜色的光点闪烁。 　　洁白光亮的, 是偏向大日道的诸天界；蔚蓝光亮的, 是偏向东钟道的诸天界；粉色光亮的, 是偏向慈航道的诸天界；会显露出各种色彩，但内在隐隐透出碧色的, 是偏向逍遥道的诸天界；至于金光半隐半露的, 当然是偏向他们虚静道的诸天界。 　　除此之外, 明黄色的明隐道、紫色的风雨道、橙色的太学道、银色的方寸道……等等道派, 少有掌握一整个诸天界, 但在这些光点中，也不是没有。 　　更偏远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灰色的妖族诸天界。 　　他的视线, 遍布万方。 　　周烨赫成为神庭道之主，已有七百余年。 　　这七百余年里，他的同辈乃至那些威名赫赫的前辈，若没有因为各种原因陨落，那必然太上飞升，唯有周烨赫一直停留凡间，掌控神庭道，乃至整个玉皇界的发展。 　　玉皇界因为驱逐凡人，因此显得较为封闭，但同时，正因为不同于其他诸天界的封闭，正因为七百余年不飞升的周烨赫，神庭道和玉皇界的变动，在三万诸天就变得十分引人注目。 　　修士，乃至凡人，都会谈论周烨赫设立的九叠城门，谈论他颁布的律法，甚至认可他的律法，仿照，或者学习。 　　这些东西太容易流传。 　　比七圣二祖的法旨都更容易流传。 　　七圣二祖法旨的内容，很多时候都过于深奥，叫人难以理解。等修士们理解了内容，又难以理解七圣二祖这么做的原因。 　　与之相比，神庭玉皇的律法，就简洁许多，容易理解许多。 　　说到底，以身为帝王的周烨赫来看…… 　　是圣人们颁布的律法，不适合三万诸天！ 　　甚至，圣人们自己也知道这点！ 　　矗立玉皇之巅，周烨赫闭上眼睛。 　　一段模糊的景象，被他从识海底部翻出。 　　那是云雾中，宛若发光巨人、看不清面容的七圣二祖，庞然身躯端坐在各自仙宫上方，遥遥凑成一个圆，隔空商议。 　　而周烨赫，就附身在一个能把仙宫当椅子坐的发光巨人身上。 　　这个发光巨人，背后有一座贯通虚空的石碑，石碑上以古朴字迹，雕刻有这三万诸天出现过的全部法律条文。这些法律条文的字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涌动，时不时甚至会飞出石碑。 　　又有一把长剑，插在发光巨人面前，材质非金非玉，颜色黯淡，只有触及背后石碑上的文字，才会微微发光。 　　石碑见虚静。 　　长剑平四方。 　　显而易见，周烨赫附身的这个发光巨人，就是七圣二祖中的法圣。 　　这是法圣记忆里，不知发生在何时的一场会谈。 　　它以文圣神识传来的一句话为开始。 　　文圣道：“哪怕一切都要从新开始，但从我等各自大道和术法中分析出的，定然是那我等已然记不清的过去所遗留。正因此，即便种族已经改造到面目全非，只要我们还保留这些过去，我们就称不上断绝。” 　　“或许如此，”周烨赫附身的法圣道，“然而，除我等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应当死刑。” 　　“倒是我们认为应当剥夺性命的一些罪，”兵圣叹息，“他们反而又觉得还好了。” 　　“……”文圣沉默了片刻，才道，“哪怕忘记了过去，我依然能感觉到，隔壁域外的文明，还十分粗糙。为了稳定族群而对隔壁许多照搬，导致出现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竟然也知道，”道圣嘲祂，“你不就是最着迷看隔壁的那个？” 　　文圣尴尬地拨动膝上古琴。 　　其他几位圣人都看向周烨赫。 　　不，是看向法圣。 　　法圣道：“法律只是工具，工具为了适用，更新换代是理所当然。” 　　然而，然而。 　　这不够适用的工具，破碎稀疏如冬日中地面上的杂草，却是圣人们少许能抓在手里的过去。 　　周烨赫清楚知道，直到法圣陨落，圣人们到底没有更改祂们的做法。 　　“即便是圣人，也逃不出业障。”在这无人之地，他自言自语道，“过去？呵。” 　　虚空中的上万光点摇曳不定，从边缘处开始大片熄灭。 　　虚空之暗在膨胀，暗红的尘埃沸腾般扬起，然后，随妖魔人魔的足迹，在各个诸天界打开通道。 　　毁灭只在一瞬之间。 　　与修士们厮杀的妖魔人魔，一瞬间浑身魔气爆发，竟然如应劫之子一样，升腾起暗红色的旋风。 　　大劫之力蕴藏其中，仅是触及，无论是人是物，都会崩毁。 　　周烨赫对此无动于衷。 　　他只想，圣人们试图保下更多人，就是错的。 　　大劫之下，仅有少数人才能活下去。 　　讲起来，必须保下更多人这个想法，似乎也来自于圣人们的过去。 　　法圣的遗留，有一大部分周烨赫的神识无法解得，若要强行去识，只能识出无数明灭闪烁的破碎光片生出又消失。 　　但识不出又如何？ 　　周烨赫完全不在意圣人们的过去。 　　刚才回想起一些事，也只是此时此刻的有感而发罢了。 　　又有一人来到这九天之巅。 　　是自称先生的那位纵横道仙君。 　　“不负重任。” 　　他道，潇洒朝周烨赫一躬身，扬手飞出上百各式各样的云中匙。 　　周烨赫点点头，神识探入，搅动仙力，将这些云中匙一一祭炼。 　　“勉强还差一些……但差不多，也完成了。” 　　周烨赫道。 　　玉皇界本来是夜晚，却突然天光大亮。 　　这里没有凡人，都是修士，甚至连筑基弟子都比较少，最多的是金丹修士。 　　各个道派都有，全是周烨赫认为，值得存续的人才。 　　当然，所有道派里，虚静道最为尊贵。 　　此刻，玉皇界里所有人，都能以神识感知到，包围整个玉皇界的天膜，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竟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早已了解了自己使命的玉皇界人各归其位，齐齐出力，他们的灵力仙力，如潮水般奔腾不休。 　　在这股万众之力的驱动下，整个玉皇界竟然脱离了轨道，向虚空上方的仙界飞去！ 第217章 　　体力活不适合纵横道修士干。 　　自觉带回这么多云中匙，又有功劳又有苦劳的先生躬身告退, 得到允许后, 欣然离开了这玉皇界的九天之巅。 　　作为一早就投向周烨赫的人, 先生为神庭道之主，为自称神皇的周烨赫奔走, 或联络魔神，或撬动三万诸天各个仙门的墙角，确实也使得周烨赫计划变得更加顺利。因此, 虽然玉皇界以虚静道为尊, 曾规定九天之下的八天只有虚静道的修士才能进入, 但先生却从周烨赫那儿得到了破例，身为纵横道修士, 不仅能来往于九重天八重天, 甚至前段时间得赐一座宫宇, 就在这八重天中。 　　当时先生欣然接受, 带着自家几个童子，还有追随他的一些修士, 搬进这座宫宇中。 　　不过他到底很忙, 说是搬了进来, 但实际上并没有住过。直到今日勉强算功成身退, 才欣然过来。 　　欣然。 　　在三万诸天陷入大劫之时, 这位先生满心欣然。 　　为他慧眼识得明君，四百年前就毛遂自荐入了周烨赫的眼。 　　此刻这亿万之人性命沦丧之时，他却有闲暇思考, 要如何好好改造他的宫宇了。 　　这样的对比，何曾不叫人飘飘欲仙？ 　　更何况，文圣座下三个道派中，纵横道声名最微，倒不是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特别擅长“说服”别人，很多时候防不胜防，因此名声颇为难听，以至于不少人后来干脆假借风雨道之名，躲躲藏藏。 　　先生一些师兄弟，试图纠正这难听名声，甚至放弃了纵横道的一些术法。但在先生看来，这样做不过舍本逐末，毕竟，若不能被人忌惮，修行又有何用。 　　至于纵横道有些术法，在三万诸天中，似乎没什么用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造出一个用处好了！ 　　“纵横道众修，唯有我找到了正道啊。” 　　先生感叹道，穿过牌楼，落到周烨赫赐给他的宫宇前。 　　神识一扫，没找到其他童子，只看到拿着一把扫把，应该是正在扫尘，但看到玉皇界变化，呆立在那里，仰望天空的杜少白。 　　道童满眼震惊，虽然是青华道真传，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 　　不，倒也没有那么不堪，只是杜少白一身道袍半新不旧，还是大半年前从青华道离开时携带的衣物。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生长极快，因此身上道袍已经显得不怎么合身，可如今杜少白身边既没有师父，也没有长姐照顾，加上在玉皇界人生地不熟，八重天没有能买卖的坊市，他一隐形人般的道童，一不能自己到下面几重天去，二找不到要好能帮忙代购的朋友，短短时间，竟然显得颇为落魄了。 　　不是朴素，而是落魄。 　　看得先生不由皱起眉。 　　即便是奔波在外合纵连横时，先生也是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装扮，跟随在他身旁的道童，自然必须扮相好。特别是，如今他在这玉皇界是有身份的人，旁人来拜访他，看到宫宇门口是这样一个落魄道童，那心里可不知道会怎么排遣他。 　　说到底……杜少白怎么还在他这儿？ 　　先生当初留下杜少白，一方面是他为了联络，曾创建一个隐秘的堂会，杜少白的师尊吴浩言便是经由轩辕剑宫的维统派，才这个堂会上与他认识。吴浩言死时，这个堂会没有解散，先生为取信于堂会中其他犹豫的人，才将吴浩言遗留下的弟子带在身边。 　　而另一方面，则是留下后手，为再次打入昆源界。 　　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他各方挑拨得好好的，秘密目的却不知怎么突然暴露，虽然之后他借势打势，用那些仙门掌门的恐惧之心，连下无数城，但因为太忙，倒是忘记了，杜少白还在这里。 　　暴露的时候，怎么没干脆杀了这小子？ 　　哦，对，是当时他身边那两个童儿太蠢，他干脆留下了杜少白，来把两个童儿打磨打磨。 　　但到了如今这地步，有他在，自家的徒儿还需要打磨什么？ 　　倒是让这青华道的真传蹭进了安全的玉皇界…… 　　似乎是感到什么危险，杜少白打了个寒颤，从玉皇界于虚空中飞行的奇景中回神，看到了回来的白衣男子。 　　“先生……先生！”他先是瑟缩，但还是忍不住脸颊微红激动道，“这就是神皇陛下的威能么！” 　　当然是神皇陛下的威能，先生想，却又在心里道，但若不是他…… 　　“先生这些日子忙得见不着踪影，”杜少白激动得握紧了扫把，道，“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莫非眼下这个场面出现，也有先生出手！” 　　这话说得实在舒服，在心里强调自己功劳的先生不由微笑颔首。 　　“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太厉害了！举界飞升仙界，自然不会再受大劫侵害！先生竟然能在这种事上帮陛下大忙，不愧是先生！” 　　杜少白接着道。 　　这一句拍马屁就有些明显了，纵横道的先生如何听不出话里透出的一丝丝讨好意味。 　　但考虑到这小鬼如今能进入玉皇界幸存全是靠他，先生就不以为意。 　　他那两个童儿还是修纵横道的，拍马屁居然比不上一个逍遥道修士。先生突然觉得，不如继续留下杜少白来打磨他的童儿，一边在杜少白不断的吹捧下，稍稍提了一两句眼下的情况。 　　“……什么举界飞升？一看你就没有好好研究过陛下的策论，”先生自得道，“圣人陨落已是事实，去仙界也无法避免大劫。但仙界之上还有虚日，从那里就可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杜少白听得连连点头。 　　神庭道将玉皇界改造成这九重天的模样，原来也是为了此刻举界飞升更加顺利么？ 　　最下方的一重天背面，是以大陆烘炉改造的法宝，灌灵之下，能托动玉皇界…… 　　不过，说到底法宝只是提供符箓运转的载体，如果只是为了让其运转起来，应该不用像玉皇界这样，花上几百年改造的。 　　他思索着，应和着，直到先生觉得不能再说。 　　“如此，”先生问，“可否听懂？” 　　“完全明了。” 　　杜少白道。 　　没想到杜少白竟然会如此大言不惭，先生微微挑眉，决定考他一考。 　　但他想张嘴时，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突然动不了了。 　　不，不仅是嘴…… 　　白衣修士僵在了原地。 　　霞光之下，隐约能见到他身上闪烁冰晶的微光。 　　堂堂一纵横道的仙君，竟不知被谁，连身中仙力带神识化身，悄然冻成了一座冰雕。 　　杜少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向一边突然出现的人影稽首行礼。 　　小小道童头也不抬，恭敬道：“掌门。” 第218章 　　大半年前。 　　七圣1377年，八月三十日。 　　昆源界妖灾魔潮突起, 本该成为对抗妖灾魔潮中流砥柱的第一仙门青华道, 却突然关闭了山门。 　　之后数日, 因听闻了妖灾魔潮的消息，向青华山蜂拥而来的凡人看到, 会是如何绝望不提。在凡人之前，护山大阵的青华弟子，就已经感受到了绝望。 　　魔焰燃烧, 黑烟滚滚, 暗红魔气涌动如潮。 　　桃花凋零, 昔日仙山成焦山。 　　接近倒塌的如显峰雳霆殿中，尸体遍地, 都是杜少白认识的如显峰师兄师姐, 就在不久之前, 他们还和杜少白打招呼寒暄, 现在却已成了一堆肉块。 　　可十岁模样的杜少白漠然地扫了这些尸体一眼，并没有为止动容。 　　道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大劫避无可避, 青华道若成为唯一求生之路的绊脚石, 会落得这个下场, 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倒是阿姊还没回来。 　　这也不意外, 因为知道师尊与先生商议要在这天发动, 也知道师尊早早从玉兰界修慈航的天星道那里买了一批毒蛊，所以杜少白利用自己身为真传的交际范围，找理由让庶务堂的一位师姐给他阿姊下了任务, 让阿姊走得远远。 　　为以防万一，他还给阿姊搭配了一位同伴。 　　是张家子弟，一个纨绔，出身极好，在修行上却非常懈怠，做事拖拖拉拉，名声不好。 　　杜少白偷偷考察过此人，能够确定，就算阿姊收到消息要赶回来，在这位张家子弟的牵扯下，也不会多快。 　　等阿姊真的回来，青华山上的事情应该都能处理妥当。 　　他的尸体是玉皇界那边的慈航道修士制作，应当没什么破绽，阿姊见到后，肯定会想要复仇，但她才筑基，身边只有一个和她一样在筑基境界的外门弟子，阿姊最后肯定能慢慢冷静下来，知道敌我悬殊，放弃复仇的想法。 　　而等他在玉皇界站住脚跟，就可以…… 　　尸体中有人呻吟了一声。 　　杜少白的思路被打断了，他神识微动，诧异抬头望过去。 　　便见一位已然身首异处的世界，手脚突然微微抽动。 　　她的皮肤透出一种肮脏的绿色，但片刻，这脏绿色上又泛起一看就叫人心生喜悦的新绿，她的身躯化为树干，新的头颅就像叶苞一样从树枝上生长出来。 　　逍遥道里有一种修行法，是将自己假拟成各种草木兽虫，来体验逍遥自然。其中兽类容易假拟，金丹期就能做到，草木和虫豸却很难，至少也要元婴期，其中一些少见到稀奇的，说不定羽化成仙后才能试一试。 　　杜少白明白了过来。 　　这位师姐必然是在危急之时孤注一掷，强行使出假拟草木的术法。 　　因此她逃过一劫，但强行使用超出自己境界的术法，术法的反噬并不能让她多活久一些。 　　这位师姐显然也知道，从她衣袖里伸出的藤蔓在地上摩擦看，她应该是要利用最后一点时间，留下指向凶手的线索。 　　但神庭道派来的战修可大半是四方道的，擅长找线索也擅长毁灭线索，他们撤离之前必然会将战场打扫，这位师姐就算偷偷留下了线索，也会被清理。 　　全是无用功。 　　杜少白想。 　　然后缩在废墟角落里的他，就这么和这位师姐对上了视线。 　　杜少白：“！” 　　这位师姐也是一怔，接着发出了挣扎的“哬、哬”喘息，要在地上刻下线索的手脚藤蔓一顿，突然齐齐调转，向杜少白伸过来。 　　糟糕。 　　肯定是知道他和玉皇界的人是一伙，激愤中要先杀他了。 　　原以为全是死人的雳霆殿里会比较安全，早知道…… 　　杜少白来不及细想，身后水汽凝结就要生出冰凌桃花做防护。 　　但他才起动作，那位师姐的气息就从虚假的磅礴生机转为微弱，杜少白看到扑面而来的藤蔓在迅速枯萎。 　　她道袍下的身躯已经朽坏，唯有伸向杜少白的四条藤蔓末梢，还能见着一点绿意。 　　这点绿意轻触杜少白的眼睑，枯萎的藤蔓将他虚虚环绕。 　　“……小师弟，别哭……你姐说不定没事……振作起来，快跑……” 　　她发出了最后的声音，然后，环绕杜少白，保护杜少白的藤蔓，完全枯萎，朽坏，随风消逝。 　　留杜少白呆愣原地。 　　哭？ 　　谁？ 　　他低下头，看到残留斑斑水迹的地面，不敢置信地想： 　　我？ 　　杜少白迟疑摆头，却看到了身边墙上不知谁刻下的字迹。 　　三个字—— 　　“姐救我” 　　谁刻的啊？刻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等等，不对？刻字的人，好像是…… 　　好像是我？ 　　“但我，为什么，求救？” 　　十岁模样的道童呆滞地，一字一顿地问。 　　他不是，正行在唯一可求得生机的，正路上……吗？ 　　杜少白心中，突然对“正路”产生了疑问，而就随着他的疑问，痛苦竟然从他神识中蔓延开，瞬息就引动他体内运转的灵力，瞬息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和麻痹。 　　同时，先生的声音，不知为何回响在他耳边—— 　　“浩言兄，我知道你犹豫，青华道是你的仙门，可如果曲掌门愿意听你的，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大劫将至，必须放手一搏！” 　　“有你参与，将来活下来的人至少会感谢青华道的恩情。” 　　“就这么做。” 　　“浩言兄，好好想想。” 　　……不，不，他的想法不是这样，这是……这是纵横道的夺心魔音！ 　　什么时候中招，他师尊……不，师尊好歹是个元婴修士，应该…… 　　一些不知为何被深埋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但紧跟杜少白想起一些事后，从神识里蔓延出来的痛苦，已然导致他灵力走岔，金丹不稳。 　　这恐怕也是先生留下来的后手，一旦夺心魔音失效，就…… 　　不，不行，他干了什么傻事，阿姊她——！ 　　回想起阿姊回来时看到青华山如此会如何，杜少白终于无法保持淡漠，那由愧疚产生的痛苦，甚至比神识里蔓延的痛苦更强横。 　　就在此刻，又一声轰然。 　　雳霆殿的屋顶被气浪掀飞，半空中，大魔神，神庭道仙君，还有吴浩言围杀曲武峰的一战，终于有了结果。 　　清武仙君不是不强，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交出云中匙！” 　　神庭道仙君喝道。 　　识海受损，已经无法用仙力凝聚化身，本身的仙力也在迅速逸散的曲武峰闻言，只是叹息。 　　他扫视整座青华山，满目疮痍，然后，突然发觉了什么，和雳霆殿中快死掉的杜少白视线交汇。 　　曲武峰眼神变化，似乎知道了什么。 　　刹那间，他好像对杜少白欣慰地笑了笑。 　　然后他死前最后的仙力，化为一场冰雹，向青华群山砸落。 　　其中好几枚冰雹，砸在了杜少白身边。 　　*** 　　玉皇界，八重天，先生的宫宇大门前。 　　一穿花青道袍，着孔雀羽氅衣，头发灰白不束的清武仙君，站在已成一座冰雕，死得不能再死的先生身后，摸了摸杜少白的头。 　　他身形扭曲，如同冰面上的倒影，虚幻不真实，通身也没有活人气息。 　　曲武峰道：“玉皇界驱动整个诸天界飞行的符箓法门，我解得了，拿着。” 　　“是，”杜少白应道，神识收起掌门传来的一大堆符箓，“弟子一定将这法门送回青华。” 　　“除了法门，你这小鬼自己也要能会青华才好啊。”曲武峰叹道。 　　“无颜面对阿姊……算了吧。” 　　杜少白这么说，习惯性去摸套在胳膊上的冰晶臂环。 　　但一摸之下，却没有熟悉的寒意刺入神识，让他一直维持冷静和清醒。 　　杜少白愣了愣，反应过来，掌门最后的力量离开后，这冰晶臂环也失去了这个作用。 　　得立刻改变这个习惯……他想，收回手。 　　传回法门消息事不宜迟，杜少白不敢踟躇，行礼之后，立刻向玉皇界的鸿雁金钟塔奔去。 　　掌门的仙力化为清风送他，不过，杜少白回头时，还能看到掌门越来越模糊的残影留在原地。 　　残影仰望天空。 　　玉皇界正在靠近仙界。 　　仙界，唯二还在正常运转的仙宫上方，一道发光巨人的虚影凝出，祂手捧芙蓉，披帛上可见锦绣山河，低头看向玉皇界。 　　但……圣尊应当不会把玉皇界打落，如果玉皇界真有可能搏得那一线生机。 　　曲武峰又向下望。 　　暗红的虚空之暗，已吞掉了小半诸天界。 　　昆源界的位置比较靠近仙界，似乎还无事。 　　但，虚空之暗变化如此汹涌，那—— 　　青华道第八代掌门最后的力量，这一道残影，带着碎成冰屑的先生一起，彻底消散。 　　他心说： 　　——忘生，对这痛苦的世间，你好像有抉择了啊。 　　*** 　　同一时刻。 　　夏炯闯入了曲忘生闭关的静室。 　　“师兄……师兄？！” 第219章 　　曲忘生…… 　　听到了呼唤。 　　什么在扩张，什么在碎开, 裂痕一次次出现, 又一点点愈合, 速度缓慢又矛盾地迅速。 　　这简直是一场漫长的折磨，难以想象它的终结在何处。 　　但折磨和痛苦, 对于一些意志而言毫无意义 　　是的，碎开并不痛苦。 　　愈合也不痛苦。 　　祂不懂得痛苦。 　　但祂不是没有欲望。 　　完整。 　　至少，最少的最少, 祂渴求完整。 　　可……可是, 祂, 不，是他, 他曲忘生, 对于完整不完整, 就像祂不在意折磨和痛苦那般, 一样的毫不在意。 　　他沉湎这片黑暗中已有许久，但和祂不一样, 他不关注扩张, 也不去注是什么碎裂。他只注目黑暗中仅有的少许光源, 对, 就是那无数细碎光片汇聚成的海洋、湖泊、河流。 　　这些细碎光片着实是叫人难以理解的姿态, 但他偏偏自然而然就明白—— 　　光海、光湖、光河，是汇聚在这片黑暗中的幸存者。 　　奇迹般的幸存者。 　　被虚空之暗吞没的诸天界，叫魔气中充斥的劫力剥去了大部分和灵气以及术法相关的事物, 无数人都在这过程中丢了性命，但一部分修士，还有寥寥无几的凡人，却转变成了细碎光片的模样。 　　幸存下来的他们汇聚在一起，因为这幅细碎光片的姿态天生适合汇聚，交融时能大大减少消耗。 　　就像南飞的大雁会组成“人”字队形，跟在后面的大雁会借助同伴翅膀扇出的风更轻松的飞翔。 　　这些细碎光片是毋庸置疑的生灵。 　　擅长交流，但十分脆弱，充斥风暴和爆炸的虚空之暗绝非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 　　曲忘生竭力尝试，才成功在虚空之暗开辟出一些安全的空洞，引导他们过来躲藏。 　　或许离开虚空之暗比较合适，应该保护他们离开这里，但不行，不能这么做。 　　因为劫力已将大部分与灵气术法有关的事物从他们身上剥离，这种转变似乎不太稳定，所以一旦重新与灵气接触，勉强转变为细碎光片模样的幸存者就会崩溃。 　　仅仅是一丝灵气也是如此。 　　这次的崩溃，无法挽回。 　　似乎只能让这些生灵待在虚空之暗少许没有风暴和爆炸的空洞中了，可是，作为生灵，哪怕姿态叫人难以理解，他们也一样需要从外界摄取能量。汇聚在一起，形成光海、光湖、光河，能让他们减少消耗，却不能让他们完全不消耗。 　　空洞中没有食物，如果一直躲藏其中，幸存者一样会死亡。 　　更别提。虚空之中的空洞位置并不固定，幸存者们跟随空洞移动，早晚会碰上妖魔人魔，或者魔神。 　　光让空洞的变化稳定远远不够，曲忘生想要做到更多。 　　但不行，想要做到更多，就必须掌握更多的虚空之暗，而越试图掌握更多的虚空之暗，曲忘生就会听到祂在呼唤，祂在讲述，祂在呓语。 　　然后，逐渐无法区分自己和祂。 　　“唯有此……绝不可……” 　　他的声音，或者说他的念头，在虚空之暗掀起一串涟漪。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他努力与祂拉扯，一边要维持自我，另一边必须护住这些细碎光片，不让他们意外熄灭。 　　可这种拉扯越来越难。 　　通过漫长的积累，祂已经准备好进行最后一战。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祂只是在按部就班地继续祂的折磨，裂开，愈合，试图完整，无论取得什么成果，既不失落也不气馁，就这样靠能水滴石穿的毅力，快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祂的力量越来越强，或者说，实际上是与祂对抗的力量越来越弱。不需要什么契机，也不需要什么引火线，在超过一个阈值后，灾难突如其来。 　　曲忘生看不到，但就像他自然而然了解细碎光片的姿态，他知道，虚空之暗又一次爆发了。 　　它在膨胀，它的底部在上升，整个虚空在缩小，虚空之暗内部同样变化剧烈！ 　　在这种剧烈变化中，想要继续维持住幸存者们暂居的空洞，他就必须更加投入……他……不，是祂……他是…… 　　“师兄……师兄！” 　　夏炯蹲在曲忘生面前喊。 　　他用了风雨道的技巧，声音宛若洪钟，不仅回荡在耳道，也回荡在神识中。 　　这声音巨大到能让一整个小区被吵醒的居民齐齐发出怒骂，但过了十多秒，曲忘生才恍惚睁开眼，如同被蚊虫叮咬的巨人，过了半天才能察觉到微不可查的一点痒。 　　恍惚的眼睛与忐忑的眼睛对视，片刻，师兄弟两人动作一致眨了眨。 　　“师弟……”曲忘生先开口，慢慢说，“你这两天，好像没有弹琴？” 　　对于拉扯中的他来说，师弟的琴声，是很有用的慰藉。 　　“我爸喊我去看个东西，不得不跑到祖国大西北，”夏炯下意识回答，接着反应过来，“等等？不是？嗯？师兄你听到了？你在静室闭关没有开隔音？？怎么没有开隔音？？？” 　　“可师弟曾言，”曲忘生疑惑重复道，“下次在有类似情况，必须带上你。” 　　“哈？”夏炯不敢置信，“我说过这样的话？等等我好像确实说过……也就是说我几天前那一坨狗屎的练习师兄你全听……全听……全听到了……？” 　　不愧是曾经的实力派歌星，最后几个字下台阶般连降一个八度，两个八度，但夏炯吐字依然清晰可辨， 　　年轻人希望师兄对此进行否认，但曲忘生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容，点点头道：“很好听。” 　　夏炯：“……” 　　夏炯刮了自己一耳光。 　　他今天流的泪，全是过去七年脑子里进的水。 　　但就在巴掌落下的时候，大地，或者说整个昆源界，都震动起来。 　　更多人跑进这个小院。 　　“小夏同志！军队的安排——” 　　“玩家们几乎都下线了，我们的人要不要也撤离——” 　　“幸好昆源所有妖魔人魔魔神被我们杀干净了，不然虚空之暗一爆发，这些妖魔人魔竟然会变成种魔坛，直接抽取魔气进入昆源……” 　　“可怕——” 　　“就算没有妖魔人魔，虚空之暗也向我们靠近了，夏掌门，你可有——” 　　“仙兵为何突然消失许多？” 　　军方的人，星鲸的人，从其他诸天界撤离到昆源的人，普通玩家，乃至昆源自家的两位仙君，轩辕剑宫的昇明仙君和散修黄楼仙君，刚才就在碧霄宫中，与昨晚就从蔚蓝星返回昆源的夏炯，共同商议大劫应对之法。 　　虚空之暗陡然爆发，夏炯直接奔回了院子，对眼下情况着急的，也跟着奔了过来。 　　他们齐齐感到震动，抬头望去，就看到墨圣化身的太阳投影直接从空中消失，蔚蓝天空也一样，白昼瞬息转为黑夜，青蓝青黄的灵脉霞光抽搐般在半空中扰动，再无过去上千年的优雅。 　　漆黑的夜空下，暗红的雾霭浪涛般拍打昆源界的天膜。 　　一道裂缝陡然出现，黄楼仙君啧了一声，顶天立地的高柱投影从她身后浮现，支撑住了天膜。 　　但虚空之暗还在翻涌，它再度扑了上来。 　　黄楼仙君脚边一只兔子瑟瑟发抖钻回她的裙子里，而黄楼仙君本人手上捏诀，做好迎接这一击的准备。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本作势欲扑的暗红雾霭，却向后退去。 　　它仿佛一个活物，焦躁不安，蠢蠢欲动，却莫名其妙地退去了。 　　曲忘生喘息一声，握拳将右手拇指收在掌心。 　　方才他压退虚空之暗，没有控制好，指尖的皮肤剥落了几片，露出漆黑来。 　　……也不知道能起效过久。 　　曲忘生想。 　　而且，其他被吞没的诸天界，这个样子的他根本救不了。 　　鹤氅道人面上闪过痛苦和愧疚，就在他忍不住要晕眩时，一双手握住了他紧握的右手。 　　夏炯捧起了他的手，带着潮意的手心覆盖在他手背上。 　　眩晕感旋即消散，曲忘生心中一滞，身周反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飘飘然。 　　“濯清君，”同样走进院子里的解脱门文掌门看到僵坐在静室蒲团上的曲忘生，松了一口气，“上次你急匆匆闭关，吓我一跳……” 　　院子里的其他人没工夫关注曲忘生，虚空之暗从头顶扑来，宛若巨大山体在面前倒倾，院子里大部分人都呆若木鸡，立在原地，直到此刻虚空之暗退下些许，才缓慢找回自己的意识。 　　嘈杂陡然爆发。 　　“竟然已经来到昆源附近了吗！” 　　“就算去求零离君，大概也——！” 　　“那个，抱歉，我是说，我先下线了哦……” 　　白光一闪，光点散落，当真有玩家直接下线。 　　大部分修士神色不变，但莫名整个院子都笼罩上无形的阴霾。 　　膨胀的虚空之暗已近在咫尺，何处可逃？ 　　无处可逃。 　　这就是，大劫啊。 　　“又要来了！” 　　黄楼仙君高喝一声，退下的暗红雾霭已然再度上涌。 　　夏炯感到，曲忘生更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于是暗红的雾霭又后退了一些，这三反两进的架势，看得在场修士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夏炯倒是知道，此刻昆源界些许的安全，全靠师兄撑住。 　　可明明护住了昆源，师兄却神情沮丧。 　　他开口问：“师兄，在犹豫什么吗？” 　　犹豫—— 　　想要护住更多人，更多诸天界，就必须更融于祂。 　　犹豫—— 　　若融于祂，恐怕曲忘生这个人，就不再存于世间。 　　当年还在母亲腹中时，只是个胎儿的应劫之子，向文圣苦苦哀求，想要活下来，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现在的曲忘生无惧死亡，如果能遏制大劫，交付此身又有何妨。 　　然而，然而！ 　　“为了让吾活下去，母亲牺牲，圣人牺牲，”曲忘生不顾院子里其他修士猛然投来的惊愕目光，慢慢道，“这性命本不归吾，吾又如何能将此身牺牲？” 　　“就算牺牲了，也不一定能赢啊，”没得到任何前情提要的夏炯，一如既往直接跟上了话题，“师兄你有把握不迷失自我，不忘记自己的目的吗？” 　　曲忘生沉默。 　　他最迟疑的，正是这点。 　　若为了掌控更多虚空之暗，而被同化为祂，那遏制大劫什么的，他根本不会去做了。 　　甚至，他更有可能做的，是推动大劫，毁灭三万诸天。 　　到底会怎样，曲忘生毫无把握。 　　“但我觉得师兄能做到，毕竟师兄这么厉害。” 　　夏炯说。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发展，夏炯则继续道： 　　“我之前神游仙界，师兄你也知道的。灵道圣尊给我说了一些关于文圣的事，你看，硬要说的话，处于那个位置，难道文圣的性命就只属于他自己吗？但他想要师兄活下来，依然愿意为此付出。” 　　“妙文圣尊，不一样……” 　　曲忘生想插嘴。 　　但夏炯抬手按住他脑门。 　　他道：“师兄你肯定还想过，大家牺牲自己让你活下来，是不是就为了这一刻你能挺身而出什么的。但我要说你别这么想哦，灵道圣尊告诉我的文圣，可不是这种能算好的人，他如果救你，肯定是希望你一直好好活下去，就像个幸福的普通人。 　　“但是，我还要说但是。 　　“师兄你性格成熟，品格道德远在一般人之上，毫无疑问没有生理或精神上的疾病，晕血不算那是有原因的，嗯，这样的师兄，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不算错。” 　　夏炯顿了顿，深呼吸一次，才能不结巴地继续道： 　　“我并不希望你牺牲，太痛苦了，我不想你这样，因为我喜欢师兄。 　　“可就算我喜欢师兄，师兄也是自由的…… 　　“所以，只要师兄你觉得对，你想去做，那就去做啊。” 　　院子里众人：“……？” 　　虚空之暗还在天膜外作势，这边却好像在谈情说爱，大家心情茫然又无语，狄航生看向范益春，问：“范总，你儿子这个时候谈恋爱是不是太浪费大家……” 　　邴临：“政委，闭嘴，曲老师他——” 　　狄航生：“曲老师怎么也跟着夏掌门闹？” 　　邴临：“不是，你快看！” 　　狄航生满肚子吐槽，还想继续说。 　　但他看到解脱门文掌门，一个元婴修士，竟然原地摇晃了一下，几欲倒下，不敢置信道：“濯清君……？” 　　狄航生看向曲忘生，接着瞪大眼睛。 　　盘坐蒲团上的鹤氅道人，抬手似乎在小夏同志脸上擦拭着什么，但曲忘生自己脸上，皮肤迅速剥落，下面竟然是与魔神无异的黑肤！ 　　走火入魔？ 　　但，不应该啊…… 　　就算是两位羽化成仙的仙君，看到这一幕，思维也卡住了片刻。 　　停在天膜上方的虚空之暗又开始后退，曲忘生擦掉了师弟的眼泪，最后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吾亦，心悦师弟，”他道，“为以能胜，师弟，为吾奏一曲吧。” 第220章 　　“怎么回事……” 　　“夏掌门，快退下！” 　　“濯清君走火入魔了！” 　　蔚蓝星的人茫然, 昆源界的修士们则大惊失色。 　　昇明仙君一声喝退, 直接出手, 他上次与魔神对战，斩去门中叛徒后, 境界又提升了些许，几乎就能太上飞升，此刻明镜剑出鞘, 剑光未现, 一面半座山那么大的圆形明镜, 就先从他身后浮现出。 　　青华山下，少许还没下线的玩家惊愕看到, 朴阳峰上一面巨圆悬挂。 　　圆镜背面雕刻有道道法律条文, 其中数条对应“入魔”的法律颤动, 闪出金色。 　　“万万没想到濯清君竟然在此刻入魔……” 　　小院子里昇明道, 他眼中不忍，但依然迅速转为坚毅。 　　濯清君虽然没有羽化成仙, 实力却近乎仙君, 一旦入魔, 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黄楼仙君就在这里, 她在逍遥中修生生循环之道, 以图在她化身的高塔中建立与各大诸天等同的生生不息世界，因此对保护一个诸天界的天膜变化十分敏锐。 　　正因此，当初妖灾魔潮之时, 她的任务才是寻找种魔坛的踪迹。 　　而此刻虚空之暗迫在眉睫，也是她出手撑住天膜。 　　濯清君现在入魔，必然会在虚空之暗的控制下，攻击黄楼。昇明做下这般判断，哪敢让曲忘生先动，圆镜一偏，反射光柱如剑，向曲忘生射去。 　　而黄楼仙君一把将从她裙子下探出头窥探的几只小动物又塞回去，人直接消失，化身高塔凝实，后退些许。 　　塔身上闪过百兽奔腾，万物生长的图案，碧色灵光含而不发，也是做好了防御准备。 　　但昇明仙君抢先手的这一击，却被夏炯以青华道护山大阵给拦下了。 　　朴阳峰上方，从空中泻下的灵脉之水，如被什么击中，在半空中炸开，水流形成一个圆罩，消解掉昇明仙君的一剑。 　　灵脉之水如细雨，带着清新气候，落了小院中所有人一身，但唯有昇明感到，这落下的水丝，每一道都有千钧之重，周围灵气也陡然变得粘稠厚重，若树脂想要裹住一只飞虫。 　　可昇明仙君当然不是飞虫，青华道的护山大阵如今没有仙君主持，想妨碍他一些可以，想阻止他却不能。 　　不过，濯清君入魔后，竟然没立即暴起…… 　　昇明仙君稍有疑惑，因其他反应过来的人——那些仙兵，还有解脱门掌门等人——不是以剑指向他，以示敌对，就是做劝阻状，他没有继续动手，只从圆镜射出的光柱里抽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道： 　　“夏掌门，濯清君已入魔了，他元婴境界，就算夏掌门你修风雨道，以你不到金丹的修为，怕是无法将他拉回来！” 　　夏炯应该听到这句话了，但他站在曲忘生面前，不为所动，背对昇明。 　　昇明只能再劝：“濯清君定然也不愿自己入魔后做下错事！夏掌门，至少，在他做下那些错事之前，让他作为人死去吧！” 　　夏炯依然没有回头。 　　他道：“师兄不会做下错事。” 　　昇明并不相信。 　　“等他做下错事就晚了！” 　　刚才对昇明做阻拦状的文鸿掌门，只是因为相信夏炯并不会因私情耽误正事，才出手帮忙。现在昇明仙君停下，他便也附和昇明仙君道： 　　“正是如此，夏掌门，昆源眼下危急，不容一点失误啊。” 　　而同在院子里的大部分玩家，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曲老师到底怎么……” 　　“哎？长老他？” 　　“皮肤怎么黑了？” 　　“入魔？这可是曲老师啊！” 　　他们同样是出于信任夏炯，才唤出灵剑指向昇明。可就算如此，看向曲忘生的模样，也带上了犹豫。 　　惊呆了的狄航生喘了口气，回过神来，和邴临对视一眼，同样道：“小夏同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能不能说明一下？” 　　目光一瞬不移看曲忘生变化的夏炯，终于回头看众人一眼。 　　他是先抬头看了看天膜外，看不知为何，突然凝固不动的虚空之暗沉沉雾霭，才低头看众人。 　　若不是虚空之暗突然不再膨胀，众人大概没工夫在这里听入魔的曲忘生辩解。 　　师兄也不会给自己辩解，没有人生来带原罪，但师兄觉得他就是有原罪的。 　　所以，他必须说。 　　“师兄不会做错事。” 　　夏炯道。 　　昇明仙君露出“什么废话”的不耐神色，夏炯没有停顿地继续道：“作为应劫之子，师兄过去从未做什么有违道义的事。” 　　什么……什么之子？ 　　众人：“……” 　　众人：“！！！” 　　躲在远处的黄楼仙君张大嘴巴，她裙子里有什么活物发出了一声“嘎？” 　　连昇明仙君都卡壳了，有些结巴地道：“应劫之子？怎、怎么可能？！” 　　早知道自家老板和曲忘生在暧昧，甚至同意并祝福夏炯追人顺利的范益春，更是直接腿软，原地摇晃了一下。 　　“不、不是？”完全明白应劫之子是什么意思的他，十分慌乱地道，“应劫之子，不是，不是那位天镜君吗？” 　　其他人也想起不久前还力压了周烨赫的天镜君，在入魔之前，她只是个天赋不错值得期待的大日道修士，若她不是应劫之子，如何能在入魔后变得那般强大？ 　　总不可能，这三万诸天，有两个应劫之子吧？ 　　众人惊疑不定，已经完全褪去原本白皮的曲忘生，终于睁开眼。 　　他的眼睛竟然不是魔神的鲜红暗红，而是微微发光的灿金。 　　同时，昇明和黄楼都眯起眼。 　　一种迥异于方才的气息，从曲忘生身上蔓延开，叫昇明仙君更用力地握紧手中剑，而黄楼仙君则低声惊呼。 　　“羽化……成仙了？” 　　一直被认为距离成仙只差最后一步的濯清君，竟然在这个关头，成功羽化！ 　　但……入魔的修士一般要先化为没有理智的人魔，在杀戮中取回神智才能转化成魔神，又要有瞩目战绩，才能被虚空之暗奖励，蜕变成能和仙君匹敌的大魔神，不是吗？！ 　　入魔者羽化成仙，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就连曲忘生自己都惊讶，羽化成仙，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达到这个境界。 　　但就在刚才，师弟“自由”二字说出，曲忘生心有所感，澎湃灵力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 　　——这条性命乃是众多人牺牲才得以生存，他不可做主去死。 　　——他能活下来，皆因母亲、文圣，还有师尊等等，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为不辜负他们，他决不能偏离正道。 　　然，此乃谬言。 　　珍惜性命，绝非因性命沉重。 　　恪守正道，也不是为不辜负。 　　不问旁人，这一刻，只需要计较心中对错。 　　他早就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现在无需犹豫了。 　　蜕变的灵力震荡开，修士们发现濯清君入魔之后，浑身竟然不带魔气，身躯一如其他仙君，由纯粹灵力塑成，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无法理解。 　　无论妖魔人魔，还是魔神大魔神，都只能用魔气和劫力才对。 　　芙蓉红冠掉落，曲忘生长发散下，迅速染上霜白。 　　朵朵金莲从他脚下，从他身上，从他发间长出，环绕他，簇拥他。含苞，然后绽放，莲蓬中莲子微微露出，焕发灵脉般的霓光。 　　“这难道就是濯清君的化身吗？” 　　黄楼仙君惊讶道。 　　“圣人赐下的‘濯清’之号，到底……” 　　昇明仙君忍不住深思。 　　羽化成仙后，修士摆脱了人身的桎梏，方能修得更适合他们施展力量的化身。曲忘生不觉得自己能羽化，从未想过自己化身是什么模样，此刻变出化身，连他自己都不太适应。 　　但这些金莲源源不断将从他深处冒出的魔气汲取，维持住了他此刻的神智，让曲忘生大松一口气。 　　师弟对他能控制住很有信心。 　　问题是曲忘生自己并没有这个信心。 　　时刻自省的习惯，哪怕摆脱桎梏，他恐怕也改变不了了。 　　曲忘生唤道：“师弟，手与吾。” 　　夏炯抬起双手。 　　他右手手腕绕着文圣赐给他的丝弦，左手手腕则套着一只鸽血红手镯。 　　鸽血红手镯是去年才见面不久时，曲忘生给夏炯护身用的。不过夏炯一个死宅，本体几乎不出青华山，这个鸽血红手镯也没用过几次。 　　现在，曲忘生从金莲中取出一枚金莲子，点在这手镯上。 　　鲜红细藤从手镯上伸出，将这枚金莲子死死缠绕。 　　要是过去，夏炯肯定要对镯子的新造型做一番点评，但此刻，他只沉默不语。 　　曲忘生说了一声好，他才收回手。 　　曲忘生抬头看向他人，开口说话。 　　他的言语不止回荡在这间小院中，也响彻包括仙界的三万诸天。 　　无论是正遥望玉皇界冲上仙界的灵道圣尊，还是玉皇界九天之巅的周烨赫，乃至即将消散的曲武峰，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吾将制住虚空之暗的扩张。 　　“不知能制住多久，吾会尽力而为。” 　　“……师兄你说话一点气势都没有啊。”夏炯像是终于恢复正常，吐槽道，“一般人这时候都会说些很酷的话，比如说‘若一去不返，便一去不返’什么的吧。” 　　“嗯，”曲忘生看着他，道，“但吾还是，想回来的。” 　　夏炯移开视线，又一次沉默了。 　　曲忘身形像是弥散的烟雾，逐渐淡化。 　　他的声音追问：“如果是师弟，会说什么？” 　　夏炯没回答，转身走到了钢琴前。 　　他抬起琴盖，踩下踏板，重重按下一个音，两个音，三个音，四个音。 　　是《命运交响曲》里，被誉为“命运敲门声”的那四个重音！ 第221章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黑白键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沉重按下，略有区别的两段四重音顺畅流出。 　　毫无疑问是蔚蓝星人们极为熟悉的曲目, 一位大师在耳聋中创作出的经典。但在这三万诸天, 它应该还是第一次响起。 　　不过八个音, 一直说“自由”和“师兄想做什么，那就去做”的夏炯, 真实的感情凭借颤动的琴弦爆发开。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昇明仙君闭上嘴，发现身形逐渐淡化，似要消失风中的魔神模样曲忘生, 笑容也淡下了。 　　但身形的淡化并没有因此停止, 曲忘生不知道自己能保持神智多久, 从此刻起，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他只能凝望夏炯的背影, 看他在钢琴前坐下, 手指一动, 弹出一串轻盈又悲伤的音符。 　　他不敢眨眼, 但还是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不, 完全变作化身的曲忘生, 并没有眼睛这种物什。 　　化身某种意义上与概念相近, 概念并不需要眼睛。 　　这不代表曲忘生看不到东西了, 实际上, 此刻他所能看到的东西，已然远超出这个境界之下修士能观察的范围。 　　这里是虚空之暗。 　　这里是虚空之暗的最深处。 　　整个虚空最黑暗的地方，是魔气和劫力的源头。 　　它虽然黑暗, 却一点也不宁静，狂暴的力量在对抗中涌动，破碎和愈合同时存在于这个地方。 　　过去上千年里，为三万诸天造成无数伤亡的魔气竭力，不过是这力量在破碎愈合间，泄露出的一丝头发，一截指甲屑。 　　但只是这一丝头发，一截指甲屑，如今也叫三万诸天难以抵抗。 　　留在师弟手镯上的那枚金莲子，能让曲忘生继续倾听师弟的弹奏，轻盈的音符如同吸了水的棉花，迅速变得沉重起来，阴暗又冷酷，威严且急促，那宛若敲门的四个重音，重复出现在这一节的尾端。 　　“啊……” 　　即便是曲忘生，也为这乐曲竟然与他眼前景象的莫名重合，发出喟叹。 　　应该问一问这首曲子的名字…… 　　他想，化身金莲枯萎，金莲中央的莲蓬却越发硕大，莲蓬中的莲子粒粒饱满，在继续的四个重音重复里，从莲蓬中跳出，洒向虚空之暗最深处的四方。 　　*** 　　“所有情报，都在这里了。” 　　留守鸿雁金钟塔，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杜渐看到来自未知方向的话语。 　　这般危急时刻，按照杜渐原本的性格，哪怕她没有任何作用，也是要围着掌门那边转。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事情做起来，这是好习惯。她当年还没有带着少白离开那个赌鬼父亲时，她靠着这个习惯躲过挨打，靠这个习惯在母亲去世后，被人夸赞为镇上最勤劳的姑娘，哪怕劳累一天睡下后再也不想动，第二天还是能强迫自己起来烧火做饭。 　　也是靠这个习惯，在赌鬼父亲要卖掉她和少白时，她没有思考就抱着弟弟冲出了镇子。 　　杜渐觉得这是个顶好的习惯，救了她许多次。 　　但在她不得不因为养伤，停下做事和修行，又因为连累掌门过来照顾她的那数日，掌门告诉她，不假思索做出来的决定，无法长久。 　　“虽然我自己都经常冲动做事啦，但涉及三天时间以上的计划，多想想比较好。 　　“就算内心的感情推动你一定要去做什么，你要做的也可以不是立刻下山报仇，或者杀妖魔人魔…… 　　“修士这个群体，算是实行精兵政策的吧，培养一个筑基修士出来不知道花费多少，就算想要干什么，也不用去干跑回，你可以干干筑基修士才能干的事。” 　　所以杜渐现在留守鸿雁金钟塔了。 　　有玩家在这里当操作员，但很多事情还得修士来。 　　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选择留守鸿雁金钟塔，但来自未知方的消息出现后，她知道自己等到了。 　　未知方发来的消息包含许多，杜渐没能仔细看，不过粗略翻开，可以看出是绘有无数符箓的建设图文。 　　符箓和图文都按青华道修士的习惯排列，这未知方是谁不言而喻。 　　杜渐等他发来最后一句，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玉皇界的鸿雁金钟塔里，杜少白顿在原地。 　　神庭道已经不需要鸿雁金钟塔了，作为唯一能从大劫之下逃出生天的诸天界，他们何必再看那些顽石脑袋的蠢材。 　　这座鸿雁金钟塔已经预计要拆除，在这个玉皇界上下万众一心的关键时刻，根本没有人来看管。 　　杜少白轻而易举潜入其中，联络上了青华道。 　　但他没想到，在他传回消息后，对面竟然还会这么问他。 　　对面应该猜得出他是谁，却还这么问…… 　　肯定是阿姊。 　　潜入燕京没有获得任何成果，为不在先生面前露破绽，出手斩断阿姊一臂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而青华道被灭的事里，哪怕他把自己所作所为全推给纵横道蛊惑人心的术法，也必须承认自己并不算无辜。 　　但就算这样，阿姊也会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小小道童脸上闪过愧疚和怀念。 　　阿姊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才这么想，对面又发来新的话语。 　　【青华道：我不管你决定做什么。】 　　【青华道：你违反门规，还未领罚，你的下场只有掌门才能决定。】 　　【青华道：哪怕是掌门觉得你该死，你也必须死在青华山上！】 　　杜少白：“……哎？” 　　阿姊可是从不说罚他的。 　　曲师叔那位不知来处的师弟，青华道的新掌门，倒是很有威信的样子，那掌门应该能放心了。 　　“我也想回去啊，”杜少白对着静谧的空气说，“如果能死在青华山上，那真是太好了。” 　　被师尊带回青华山的几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几年。 　　但是…… 　　杜少白看向鸿雁金钟塔外。 　　经过一段加速，玉皇界的高度，已经能触及仙界的底部。 　　手捧大朵芙蓉，着山河披帛的灵道圣尊看着玉皇界靠接，却没有因为神庭道这大半年的动作做什么。甚至，就连些许说要和神庭道鱼死网破的仙君，也没有出手阻拦玉皇界一界飞升。 　　大劫之下，一些争端已不必要。 　　若有人能逃出，就让他们试试能不能逃出吧。 　　杜少白觉得，仙界乃至其他仙君真君的观望态度，也在周烨赫的算计之中。 　　当视线与灵道圣尊平齐的那一瞬，神庭道主人哈哈大笑的声音，整个玉皇界都能听见。 　　但下一刻，又有声音，将周烨赫的得意打断。 　　“曲师叔……？！” 　　听出这是谁说话，不曾在预料中的变化让杜少白惊讶无比。 　　他霍然起身，来到这第五重天的边缘，寻声眺望。 　　杜少白在路上花费了点时间，因此，他来到第五重天时，变化已经发生。 　　竟然有十来朵硕大无朋的金色莲花，从虚空之暗红色的雾霭中伸出，绽放，摇曳，招展，缓缓止住了虚空之暗膨胀的脚步！ 　　那些已经在被吞没边缘的诸天界里，有人发出庆幸的哭声。 　　以沉重的音符为《命运交响曲》的第一章 最后一段收尾，夏炯停下动作，手放在黑白键上，却没有哭泣。 第222章 　　“是文圣救下的应劫之子啊。” 　　灵道圣尊遥望到虚空之暗的变化，低声道。 　　“无愧为我青华弟子。” 　　在祂旁边, 变为一株顶天立地青木的南松御庭真君道。 　　“青华的后人, 一直都很好。” 　　灵道圣尊想起当初祂将还是婴儿的曲忘生, 交给青华道掌门曲武峰时的画面，不禁点点头。 　　祂周围, 现出各种奇异模样化身的真君仙君们，或是摇晃身躯，或是发出亮光, 或是扩散开一圈无形的波纹, 纷纷表示赞同。 　　随着虚空之暗止住扩张, 来自虚空底部的压力大减，暂时只需要应付来自上方虚日的爆发压力, 轻松许多, 他们终于有交流的闲暇。 　　神识中, 各种声音还在呼喊。 　　“清点仙兵——” 　　“仙兵还剩二十七万！兵圣留下的鸿炉彻底损坏, 这些最后的仙兵了！” 　　“防护大阵崩溃六十九层，四十二层确认无法再维修。” 　　“圣尊——” 　　“圣尊。” 　　“圣尊！” 　　发光巨人般, 看不清面容的灵道圣尊松开一只捧着芙蓉花的手, 半举起。 　　仙宫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仙君真君——包括过去从属于其他圣尊的仙君真君——和二十多万仙兵, 都低下头, 等待吩咐。 　　这个时候，飞升的玉皇界几乎与九座仙宫平齐，矗立玉皇界九天之巅的周烨赫, 视线更是比发光巨人模样的灵道圣尊还高出些许。 　　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三万诸天自诞生来，有谁曾高出过七圣二祖吗？ 　　被无数目光注视的周烨赫，虽然刚才笑声被打断，虚空之暗又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心情依然忍不住高昂。 　　还是凡间帝皇时，他就极为厌恶压在他头顶的修士，而成为修士后，他也厌恶实际上牢牢控制住整个三万诸天，控制住所有修士的仙界。 　　但这一刻，他在俯视圣人！ 　　这一刻，他终于成为了虚空中唯一的至高！ 　　周烨赫只觉得压在头顶的一块巨石掀开，虽然他已经是不需要呼吸的仙人，依然感觉到对仙气的吞吐轻松了几分，心境上也隐隐突破了一个桎梏。 　　他刚要移开注意，远处，灵道圣尊终于有了动作。 　　祂半抬起的右手一扬，仿若瓷器破碎的声音，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陡然响彻整个虚空。 　　以为灵道圣尊是要攻击玉皇界的周烨赫，在灵道圣尊有做动作的迹象时，就做好了防备，但没想到的是，这巨大的破碎声，并非来自玉皇界，而来自下方九座连成环形转动的庄严仙宫。 　　只是一个动作，八座失去主人但还在勉强运转的仙宫，和唯一接近完好，符箓明亮的仙宫，纷纷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摇摇欲坠！ 　　仙君真君们纷纷从仙宫中浮起，他们交换视线，又齐齐看向灵道圣尊。 　　“圣尊！弟子们去了！” 　　众仙齐声道。 　　发光巨人般的灵道圣尊点点头，虽然无人看清祂的面容，但都能感觉到祂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变作化身的众仙摇身一变，变回人身，再变，又化成一团团聚合在一起的发光仙力，有些萦绕电光，有些荡漾出水的波纹，有些隐约可见大大小小字迹流转，有些内部深红如血，透出澎湃的生命力。 　　这些来自不同道派的仙君真君，从仙宫中一跃而下。 　　刚喘过一口气的各诸天界里，昂头仰望天空的众修士心灵震颤。 　　千年前，勉强渡过一次大劫的三万诸天，都来到破灭边缘，几近毁灭。当时，七圣二祖消除了仙凡间的限制，允许太上仙君和御庭真君下界，拯救破灭边缘的诸天，这些仙君真君传下道统，才有如今三万诸天各仙门。 　　正因此，只要是修士，无论是仙门弟子还是散修，都曾从师长那里见到那一幕—— 　　是环绕七圣二祖的无数光点跳出，一场流星雨从仙界落下。 　　如今，七圣二祖只剩下一位灵道圣尊，但仙人下凡救世的景象，却一如千年前！ 　　修士们顿在原地，又看到天外，灵道圣尊有了新动作。 　　祂左手本来捧着大团芙蓉，此刻却松开手，任由芙蓉花散落。 　　不，不止！散落的不止有纷沓芙蓉花瓣，九座已经浮现出蛛网般裂纹的仙宫，就在轰然和刺目的光亮中分崩离析，炸成千千万万的碎片！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凡人，眼睛都感到灼热刺痛，忍不住闭上眼流下泪水，修士勉强好些，眼里纷纷闪烁起灵光。 　　下一秒，他们微眯起的眼睛突然瞪大。 　　组成仙界的九座仙宫骤然爆炸碎裂，已经叫人震撼不已。但叫他们更震撼的是，这千千万万仙界碎片，似是被无形力量驱动，跟随降下的仙君真君一起，化为第二波流星雨，同样向各诸天降下！ 　　只是瞬息，它们便冲到最高处的几个诸天界前，狠狠撞向这几个诸天界的天膜。 　　……这！以这些碎片的速度看，哪怕本身不含任何灵力仙力，它们撞上天膜也会给天膜造成很大的损伤，更别提它们原本就是包含仙力的仙宫碎片！ 　　大地上许多人发出惊叫，许多修士也忍不住要做出动作阻拦碎片，但更多人看向了比碎片更快进入天膜内的一位太上仙君。 　　“无事，”这位太上仙君神识传音，“等会儿会有地动，做好防护。” 　　地动？ 　　这个诸天界的修士面面相觑，但还是飞快传令了下去。 　　便在同时，坠落的仙宫碎片已经重重击打在天膜上。 　　无数人僵硬地等待着冲击，不想，仙宫碎片落下的一瞬分明携带着沉重的打击感，但触及天膜的刹那，却轻柔地融入了天膜中。 　　宛若水融入了水。 　　这诸天界里，执掌云中匙的仙君忽而一愣，唤出云中匙。 　　他的云中匙是一枚内部云雾流动的水晶球，在仙宫碎片融入天膜后，一团纯金液体凭空出现在水晶球里，紧接着，跟随水晶球内部云雾的流动飘扬开，缓慢勾勒出云雾缥缈的形状。 　　这不是错觉，云中匙产生变化的同时，本地天膜也坚韧了许多。 　　“之前仙盟有传消息来，说昆源青华道掌门神游仙界，获得了许多消息，其中有说，各诸天界天膜实际上就是圣人们拆掉了仙宫的一部分，才打造出的……” 　　这位仙君喃喃自语。 　　虽然是这么听说，但眼睁睁看到圣人将所有仙宫都拆开，用来填补三万诸天的天膜，他还是差点落泪。 　　连仙宫都没有了的仙界中，灵道圣尊轻轻叹气。 　　虽然只是叹气，却也导致这里仙气更狂暴地涌动，戳开了曾经圣人们布置的幻象，不再有遮蔽漆黑虚日的雪白亮圆。 　　至于九座无法探究的过去遗留下的仙宫，也不再存于此地。 　　至此，三万诸天便没有仙界了。 　　灵道圣尊想起过去几年前里，祂和同伴一点一点将本来也只是废墟的仙宫，建造成现在的模样。 　　甚至，祂似乎隐约见到，文圣兵圣等，或者龙祖梦祖，在仙宫中忙碌的情形。 　　……周烨赫带着玉皇界飞向虚日，将不得不承担更多来自虚日的爆发，能轻松一会儿的，只有现在了。 　　应劫之子……濯清君不知道能止住虚空之暗的扩张多久，文圣从外域带来的那个孩子，是濯清君的锚，得去找他。 　　灵道圣尊取下身后无风自舞的山河披帛，拿在手里，最后一次抬起头，与已经高出祂许多，低头俯视祂的周烨赫对视。 　　然后，祂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与周烨赫以及玉皇界相反的方向，朝三万诸天落了下去。 第223章 　　昆源。 　　青华山，朴阳峰。 　　随着群星从仙界落下, 落入昆源界中, 数声惊呼声在碧霄宫中响起。 　　“南松……南松御庭真君！” 　　“还有轩辕剑宫的净言太上仙君！” 　　“等等, 那不是青华道第六代掌门吗……” 　　黄楼仙君一句接一句道，她一个人包揽了全部旁白的活, 给完全不认识这些仙君真君的玩家们介绍了一番。 　　因为虚空之暗的扩张停止，昆源界天膜的压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黄楼仙君收起高塔化身, 变回了人身。 　　她身前身后裙下肩上, 簇拥大大小小的灵兽, 长着双头的鸟儿、翩翩飞舞的蝴蝶、三只耳朵的白兔和比黄楼仙君还大的老虎……它们一起大张嘴，瞪着眼睛看这些仙君真君出现。 　　上一次, 飞升的仙人被允许下界, 是多少年前？ 　　玩家们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围观, 但同样站在这里的修士, 在惊愕片刻后，许多脸色惨然。 　　……青华道千年里太上飞升的仙人有近二十位, 轩辕剑宫飞云教等其他仙门的仙人, 加在一起也有十多位, 历年来从昆源飞升的仙人总共有三十一位, 可为何, 现在降世返回的仙君真君，只有三位？！ 　　在得知圣人陨落的时候，大部分聪明人能猜出, 肯定会有不少仙人追随圣人而去。但昆源界三十多位飞升的仙人只回来了三位，还是让他们内心震动不已。 　　不少修士，更是眼圈一红，差点落泪。 　　对于修士们而言，那些出自本界的仙人名字，可是从小就常在耳边的听的，就好像蔚蓝星人耳边常常听到的那些历史书上的名人。 　　对于蔚蓝星人而言，记录在历史书上的名人，大部分早已死去，但在昆源界修士的认识中，仙人们自然长生，怎会陨落。 　　谁能想到，昆源飞升的仙人们，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来不及为仙人降世而高兴，沉重的悲伤就在碧霄宫里流淌。 　　南松真君一眼就看出他们所想，这位穿花青道袍，不戴头冠，仅仅用一根柔软松树枝束发，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的道人板起脸，严厉道：“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哭甚么！” 　　这位真正奠定了昆源界乃至青华道道统的御庭真君，大声道：“马上会有大地动，逍遥道的去稳固山体河流，四方道的去帮助凡人维持秩序……” 　　只说了两句话，整个场面就被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御庭真君给掌管了。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这位真君为何知道马上会有地动，但还是在他的催促下去，立刻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只比三位昆源仙人降世晚几个呼吸，几枚携着巨大光亮的仙界碎片，陨石一般，也向昆源砸下。 　　南松真君看向还坐在钢琴前，两眼无光的夏炯，道： 　　“小夏，濯清应该没将云中匙带走，借我一用吧。” 　　云中匙？ 　　对啊，刚才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他们忘记这件要物了！ 　　濯清君突然变成大魔神又消失，虚空之暗和仙界的变化又紧接之后，他们都不记得昆源的云中匙是濯清君执掌。 　　云中匙要是让一位大魔神拿着，昆源界恐怕就在劫难逃了。但南松真君却说变成大魔神的濯清君留下了云中匙……他竟然没有拿云中匙破坏昆源天膜？ 　　哪怕感到庆幸，众修士也一样感到难以理解。 　　而在场的大部分玩家倒是想得没那么多，范益春只担忧地看向夏炯，担心夏炯病情复发。 　　如果是半年前，遭遇这种打击的夏炯，恐怕已经端着游戏机，强行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不愿面对现实。 　　好不容易因为谈恋爱病情好转，天知道曲老师怎么搞得竟然……竟然出事，他老板不会病情又恶化了吧？ 　　他真的有听这位什么什么仙君说话吗？ 　　出乎他意料，夏炯并没有陷入完全的浑噩中，虽然看他眼神就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但在南松真君说完后，夏炯居然做到了礼貌地对南松真君点了点头。 　　年轻的掌门起身，从静室中拿出了云中匙，交给南松真君。 　　把云中匙交出去的时候，他对上南松真君流露着些许担忧的眼神。 　　夏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他道：“我没事，师兄也还好。” 　　南松真君接过云中匙，微微抬起眉毛问：“你和濯清还能联络？” 　　“嗯，”夏炯再次一笑，“感觉吧。” 　　南松真君嘴巴开合一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位青华道第二代掌门没有多说，看夏炯退远了一些，猛然一挥云中匙。 　　这与仙界碎片落下正是同时，仙界碎片如水融入天膜，纯金颜料在三角云箓青旗的旗面上扩散开。 　　刹那，以金线沟边的淡青云雾，就从旗面上扩散开。不，不是从旗面上扩散开，以三角法旗模样存在的昆源界云中匙，那符箓如云流动不休的旗面，直接融化在了空气中，化为了弥漫的金丝勾边青云。 　　南松真君手里，只剩下一支比他还高的旗杆。 　　旗杆顶端萦绕液体般的纯金色，在他挥动时溢出丝丝缕缕。 　　融入天膜的仙界碎片，如落入湖面的水滴，悄无声息的同时，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伴随着这涟漪，金线勾边的淡青云雾一下子弥漫在了昆源界的山间水面。 　　同时，碧霄宫里的大部分修士，已然奔赴昆源各处，按照南松真君要求，防护住各处。 　　虽然他们不是方寸道修士，在昆源界之内，他们的速度并不算慢。加上还有降世仙人出手，别说是大地动，就算是天膜碎裂，他们也可以保护好昆源。 　　但南松真君并没有表示出放松的态度，随着大部分修士各就各位，他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到底是什么地动，这般可怕？” 　　黄楼仙君小声嘟囔。 　　话音刚落，她神识一动，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不只是她，三万诸天的许多修士，都感觉到了即将来到的异变。 　　*** 　　向下降的灵道圣尊一抖山河披帛。 　　但被祂抖动的，似乎不止一条轻纱织成的披帛。 　　这条披帛化为笼罩整个虚空的青烟，三万诸天的大地一起抖动起来，不是惯常地震那种先纵波再横波最后纵横交错的抖动，而是有无形的力量，在牵引整个诸天界移动。 　　当然，诸天界本来就在自己的轨迹上移动，而非静止不动的悬浮在虚空。但正因为如此，当它们的移动方向被改变时，惯性让天空和大地都震撼不已。 　　昆源界众修士终于明白，为何南松真君一回来就要他们为地动准备。 　　海啸山崩之间，闪烁星轨之中，三万诸天都在灵道圣尊的双手里颤抖。 　　哪怕这世间无人没有想象过圣人的伟力，但灵道圣尊千年里第一次在三万诸天所有人面前出手，还是叫绝大多数人忍不住想要叩拜磕头，不敢起身。 　　实际上，无数诸天界里，此刻确实有许多人，在对着天外的发光巨人叩拜磕头。 　　灵道圣尊的目光从亿万人的背脊上掠过，最后落到虚空的正中央——观星台上。 　　是的，七圣二祖只剩两位，其中一位甚至几乎没有神智。 　　但在这片虚空中，圣人不只有九位。 　　祂大喝： 　　“机圣！给我起来！！！” 　　机圣？什么机圣？ 　　无数三万诸天人疑惑，而观星台陡然闪烁。 　　真正传下方寸道的圣人，不知为何从未显露人前的圣人，金星弥罗真机圣尊的身影从观星台上空浮现。 　　和发光巨人模样的圣人不同，真机圣尊化身竟然是一枚散发柔和光亮的透明水晶球。那名为“真界星海”的星光景象，一枚枚倒映在水晶球的表面，然后，宛若虚空也变成了一面外凸的镜子，万花筒一般，折射了倒映在水晶球表面的星海。 　　玫瑰色的星光在虚空铺展开。 　　从未见过星海的三万诸天人，瞪大眼睛看那遥远跳跃的光点。 　　然后星辰们螺旋转动起来，三万诸天也跟随星光，螺旋转动起来。 　　真机圣尊传出一长段无人能听懂的呓语。 　　灵道圣尊则猛地攥住了祂的披帛，捏成一团。 　　无数诸天界旋转着收拢了，被无形的手一个个排序。 　　还没下线的蔚蓝星玩家们，看着三万诸天成五列，围着观星台排成一个环形。 　　等地震结束，三万诸天的天膜已然互相融合，修士们平息了海啸，大地隔着海洋遥遥对望。 　　三万诸天实际上只有一万多个诸天界。 　　现在，它们是环形海洋里天空朝向观星台的一片片大陆。 　　“……这什么环形世界①？” 　　阅读过许多文艺作品的范益春不禁道。 　　虽然他看到的只是一些虚空中方寸道修士视角传回的转播，但这个仿若某科幻小说中绕恒星转动的环形人工天体是怎么回事啊？！ 　　“相比独自飞升的玉皇界，这是一个适合三万诸天所有人在虚空中进行移动的方案。” 　　一个女声说，祂是突然出现在碧霄宫这个院子里的。 　　“如果玉皇界成功通过虚日离开，那我和机圣会竭力将你们也送出去。” 　　灵道圣尊说。 　　“圣尊。” 　　南松真君向祂稽首行礼。 　　他的动作让周围因看到灵道圣尊身影而陷入恍惚的人们，勉强清醒过来。 　　好些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低叫了一声卧槽，目光不错地盯着灵道圣尊看，却又看不清灵道圣尊的模样。 　　玩家们揉着眼睛，灵道圣尊却看向了夏炯。 　　祂道：“不过此刻，虚日不是重点。” 　　玉皇界已经越过了原本的仙界不错，但要抵达虚日，可还需要很久。 　　“虚空之暗不可能放任濯清君，”灵道圣尊说，“我听到魔神们准备行动了，他们应该会攻击濯清君的化身金莲，我们则得护住他。文圣传人，你域外之人的百万仙兵在何处？” 　　需要百万仙兵？ 　　等等，原来这个事态还有玩家们能够参加的份？ 　　有来才有往，既然需要他们帮忙，蔚蓝星就还能从三万诸天赚到。 　　能感觉到大劫降临后，玩家存在越来越没什么用处的星鲸高层和各国代表，听到这一句，本该喜笑颜开。 　　但他们回忆从昨晚开始就越发低迷的上线率，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 第224章 　　蔚蓝星。 　　字母站知名UP主，有着一对大眼袋的郑俊, 正在他的出租房里接电话。 　　MCN的电话, 学校辅导员的电话, 网友的电话，知道他在干这一行的亲朋好友电话, 还有各种猫猫狗狗的电话。 　　MCN过来通知他，又有哪一家找他打广告的公司紧急撤单；学校辅导员则话里话外说，目前舆情很严重, 但这件事和学校无关, 他如果要继续玩《天侠》, 最好不要殃及学校，明天必须回学校签一份确认他自己承担后果的责任书。 　　网友打过来电话, 有担心他的, 也有上来就骂他推荐杀人游戏的。奇异的是亲朋里竟然也有人类似态度, 打着关心的名头暗中嘲笑。 　　这样的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 哪怕开启了“只接听电话簿记录号码”，电话与电话之间的间隔也没有变长。 　　郑俊终于不耐烦了。 　　上一个电话还没有打完, 下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这回郑俊没有看打电话的人是谁, 一接通就咆哮道： 　　“老子现在没事！死了钱也不会给你们的！” 　　“……郑俊, ”郑父语气冰凉, “你翅膀的确硬了啊。” 　　“爸？！” 　　郑俊这才发现电话是他老父亲打来的, 焦虑的心情里顿时添加了几分忐忑不安。 　　他学习成绩不好，现在上了学校又很一般，如果找不到出路, 很明显未来会一直碌碌无为。所以对于郑俊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既然已经在UP主这一行业里面做出头，那就不如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但家长的想法必然不会是这样。 　　《天侠》发行前，郑俊虽然已经有些名气，却还没有真正考虑过要做UP主这一行。《天侠》发行后，郑俊才从学校寝室搬出来，开始稳定地产出。 　　借着《天侠》的东风，他粉丝迅速增加，接推广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拿回家的钱多了，最近郑父郑母才有点松口的迹象。 　　没想到…… 　　郑父说：“我听说你那个游戏死人了？” 　　“没有的事！”郑俊连忙道，“虽然的确有人陷入了昏迷，但……” 　　“昏迷还不严重？”电话那头的郑父声音高了一些，郑俊还听到他妈也在旁边小声说着什么，“我就知道电脑游戏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昏迷了，我和你妈得怎么才能……” 　　老男人滔滔不绝地骂开了，唾沫星子隔着无线电灌进郑俊耳里。 　　郑俊试图辩解几句，但什么“不是普通游戏”，什么“异世界开发”，郑父完全听不懂。 　　十多分钟后，这次家庭交流以“你要是敢再玩这个游戏，我就打断你的腿”结束。郑俊等家里挂断才敢丢开手机，直接往后倒在了一团腌菜似的床上，只感到身心俱疲。 　　然后，被什么东西硌着腰了的UP主“艹”了一声，惊恐向旁边一翻身。 　　翻到没有东西的区域，捂着腰的郑俊一脸惊恐回头，才发现硌着他腰的，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滚到被子里藏起来的游戏头盔SW1。 　　它透明的外壳，和深蓝色的柔软内部，一如既往透着超时代的美感，引诱人触摸。但郑钧在看到它的同时，却触电般后退，好像那是什么危险物品。 　　小雪他们进入虚空之暗时，郑俊也在现场。如果昨天那场探索不是立刻出事，他也会随队进入。 　　只要想到这一点，郑俊就不由后怕。哪怕他猜测只要不进入虚空之暗，玩家并不会出事，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敢上游戏。 　　郑俊又热，又一身冷汗，刚把手机丢一边，现在却忍不住捡回手机打开，想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终于不再有电话打来，但还有来自各个社交媒体的新消息弹出。 　　郑俊本来不打算看，但最新一个消息的几个关键字吸引了他。 　　“星鲸又发了新剧情片？” 　　在这个时候？ 　　快一天了，都没有对玩家在游戏过程中昏迷不醒这事情出来给个说法，反而发剧情片，这是根本没把玩家的性命放在眼里啊！ 　　没出事就是尊敬的天侠，出了事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别忘记是你星鲸利用玩家当免费劳动力，才导致小雪还有其他几个人出事！ 　　郑俊心生怒火，点进微博一看，果然又不少人还没看那个所谓的新剧情，已经骂开。 　　郑俊也想骂，并且准备长篇大论地骂，他甚至构思好了怎么开头—— 　　“大家都知道，过去每一次，我都站在星鲸和天侠这边，但今天……” 　　这些带着强烈情绪的胡思乱想，在他下意识点开视频、看到那个跳出来的画面后，戛然而止。 　　虚空之暗在膨胀。 　　视角来自一个当时正在虚空里晃荡的方寸道修士，当时她正好就在虚空之暗边缘。 　　宇宙般广袤的视野里，大半空间都被盘旋的暗红雾霭覆盖，它以一种看似缓慢，但以人的尺度算极快的速度移动，就好像从海面上来的层云眨眼就覆盖了整片天空。 　　靠近它的诸天界一一叫它吞没，甚至没能表现出挣扎。 　　郑俊一口闷气梗在喉咙眼，刚才的怒火不知不觉消了许多。 　　这时候镜头一转，竟然回到了玩家们眼熟的碧霄宫里。 　　来自各个国家的人，来自各个势力的人，他们各有不同的模样，他们的神色又无比相似，叫郑俊难以分辨。 　　剪辑无比粗糙，还十分跳跃，短短几秒里，郑俊其实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夏掌门和曲长老的对话也叫人云里雾里……等等，他们真的是一对？ 　　以为炒八卦就能转移注意力吗？垃圾星鲸！曲长老……曲长老？ 　　郑俊瞪着眼睛，默然无语，看着《天侠》最出名的“NPC”褪下白皮，长发染霜，身周盛开了一朵又一朵金莲。 　　听着《命运交响曲》，看着曲长老消失，看着镜头一转，远景镜头里，十来朵硕大无朋的金莲从虚空之暗里长出。 　　然后暗红的雾霭缓缓停下扩张。 　　……这，曲长老这是，牺牲了？ 　　一点铺垫也没有，这什么狗屎剧情？！ 　　郑俊刚要狂骂，突然又愣住。 　　当然没有铺垫。 　　《天侠》是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发生任何事，都能没有逻辑无需铺垫。 　　当然，夏掌门肯定早就知道曲长老的情况，只是把许多事情隐瞒了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牺牲一个人拯救全世界这种故事，实在缺乏真实感。 　　郑俊这么想，却重新陷入了沉默。 　　他看到玉皇界一界飞升，让其他诸天面对大劫。 　　他看到仙人化为流星坠落，仙界仅剩的圣人拆了所有仙宫，用来稳住三万诸天的天膜。 　　他看到名字只在鸿雁金钟塔的请仙兵法坛里出现过的机圣出手，和道圣一起，收拢三万诸天，围成环形。 　　最后，他听到道圣询问，百万仙兵在何处。 　　“……哈哈，哈哈哈。” 　　郑俊热泪盈眶，却也咬牙切齿。 　　他骂道：“我就知道你星鲸发剧情片是要割再割一波韭菜，真当韭菜割不完吗星鲸！” 　　打感情牌想让玩家上线？ 　　是不是太天真了！ 　　郑俊回头瞪着游戏头盔，一边流泪一边嘲讽，这可是拼命！ 　　很显然，UP主自己也忘记了，那几个出事的玩家虽然没有清醒，但还谈不上丢了性命。 　　他在骂，可他也很明显地动摇了一点。 　　只是一点。 　　是的，玩家们疯狂到悍不畏死。 　　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并不会真的死去。 　　每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没必要为异世界去拼。 　　“百万仙兵，暂时没有。” 　　点开的视频里，突然又传出声音。 　　嗯？刚才屏幕都黑了下来，竟然不是放完了？ 　　一个游戏剧情片学什么迪士尼做片尾彩蛋？郑俊忍不住又骂。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重新被吸引回了手机上，结果发现上面依然一片漆黑。 　　只有多种语言的字幕闪出。 　　“不过在天侠们的协助下，昆源早就开始在凡人里征召预备民兵，第一批十万人已经完成了训练，马上可以出征。” 　　另一个似乎是什么南松君的声音插嘴：“凡人民兵恐怕不太……” 　　“同时，星鲸科学院的智能作战辅助系统，已经通过第一次内测了。我们从上百万天侠那里收集了数据，制作了这个傻瓜式操作系统，能够辅助一个新手，表现得与八九级玩家相差无几。” 　　这个应该是夏掌门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 　　“改良过的游戏头盔，金丹期神农道修士一小时产量……产量……嗯，数据我记不清了，但应该挺高，我们可以迅速武装出一批人。” 　　“……你的意思是？” 　　“圣尊，”夏掌门的声音道，“至少在这个时刻，所有人都得为自己而战啊。” 　　*** 　　“难以想象你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一句话。” 　　范益春道，他和夏炯已经返回了蔚蓝星。 　　“OH là là！魅利坚刚才突然批准了一个临时法案，没得到政府允许不允许登录星鲸游戏！”叶蔺玉在一边叫道，“他们甚至建立了临时的墙，一旦接到来自SW2的信号，就会断开设备连接！” 　　“……魅利坚关闭对华夏关口的速度倒是一如既往地快。” 　　苏琴评价。 　　蒋海在一边快速刷着社交媒体，脸涨得通红。 　　夏炯还在西北基地中，通过电脑视频和他们联络。 　　此刻范益春的办公室，乱得好像曾经开设在绿地公馆沙滨路二号的工作室，而且乱起来的人，也还是半年多前那几个。 　　夏炯也在忙，噼里啪啦不知道在键盘上打着什么，闻言回：“范爸爸你太小瞧我了，有道理的话我经常说，只是不怎么做有道理的事而已。” 　　范益春翻了个白眼。 　　“而且我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夏炯道，“三万诸天和蔚蓝星到底是两家，屁股决定了三万诸天无法一直得到蔚蓝星玩家们的帮助。我之前的行为和欺诈没有区别，现在付出代价也是必然。” 　　竟然又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老板今天……哎，曲老师…… 　　这边办公室里，几个人停下动作，互相交换眼神。 　　范益春沉默片刻，突然道：“老板，等会儿记者发布会上，你可不要一冲动又乱说话啊。” 　　星鲸总策划这么说，没想到他老板竟然对他笑了笑。 　　“没事，范爸爸，”夏炯说，“责任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明白了。” 　　*** 　　星鲸即将召开全网直播的记者发布会。 　　这个消息吹进无数人耳中时，昆源，青华山下的湖水里，一道白光亮起，汇聚成人形。 　　时隔多日，唱花衣上线。 第225章 　　“……尊敬的天侠，您上次登录时间为2030年三月二日, 登录地点为前川界鸿雁金钟塔。本次登录时间为2030年三月十一日, 登录地点为昆源界青华山。 　　“这里有两条重要消息, 请您尽快进入邮箱查收。 　　“按照《神经连接游戏管理法案（暂定）》的要求，您本次可持续登录时间为11小时59分。 　　“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友情提示您——抵制不良游戏, 拒绝盗版游戏；注意自我保护，谨防受骗上当；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合理安排时间, 享受健康生活。 　　“欢迎回来, 天侠。” 　　唱花衣向前走了几步, 从湖里走到堆叠着鹅卵石的岸上。 　　这片鹅卵石岸过去总是挤满了人，现在一眼望去, 连人影子都看不到几个。而仅剩几个来往的人, 虽然穿的是花青道袍, 但走路都背挺腰直, 仿佛穿着军装，一看就知道是官方人员。 　　而抬头看, 以往蔚蓝的天空消失不见, 过去《天侠》的时间分明和国内同步, 但在蔚蓝星国内明明还是白天, 昆源天膜却完全透明, 显示出黑暗的虚空。 　　焕发青绿色彩的灵脉霞光消失了，灵脉本来就是从来自仙界的高能粒子打在天膜上形成的一种现象，某种意义上与激光差别不大。如今位于头顶偏西南的, 是一个光亮如明月柔和的光球，看过新剧情片的唱花衣知道那是机圣，而机圣下方那个闪烁若明星的小点，是观星台。 　　而向地平线望，能看到缓慢流动的虚空之暗，和从暗红雾霭中探出的金莲一角。 　　“那是曲长老？看得我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夏掌门……” 　　唱花衣看得有些唏嘘，也有些茫然。 　　她是为了弄清楚小雪，还有其他失去意识的玩家身上发生了什么，才鼓起勇气重新上线的。 　　但这么上了线后，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从何查起。 　　因为不喜欢太受人关注，唱花衣虽然有个叫人羞耻的“玩家第一高手”名号，但她并不怎么去使用这个名号带来的便利，包括交际圈也是同样。导致她现在不知道，该去向谁打听更多关于小雪的消息。 　　“好友录里不知道有几个人在线上……” 　　唱花衣喃喃自语，摸出手机一看，果然看到了一片灰。 　　但也有几个名字出乎她意料地亮起，其中有一个名字，更是看得她松了一口气。 　　唱花衣直接选择了语音通话，拨打过去。 　　对面近乎秒接，透着喜悦心情的东北口音响亮回荡： 　　“花衣姐？！你竟然上线了！” 　　曾经的狂龙社社长，现在合并社团七星狂龙社社长，真水无香，在手机那头嚷嚷道： 　　“是有什么事要做吧？需要帮忙尽管说！” 　　“社长你竟然也在线啊。”唱花衣下意识先说。 　　“只要不进入虚空之暗，也不会有危险嘛。”真水无香道，“不过实际上是社团会计没上线，我只能自己来把账单算完。” 　　“当社长真忙啊。”唱花衣不由笑道，“嗯，小雪和其他人进入虚空之暗里探索时的记录社长有吗？” 　　“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给官方的记录可是我整理的，”真水无香说，“马上，你收下文件。” 　　真水无香挂断了她的语音通话，没过几秒，一份文件就发到了唱花衣的手机上。 　　唱花衣认真道谢。 　　真水无香给她回了个“POWER！”的表情。 　　两人都没有询问对方为何会在这时候上线，不过，唱花衣回忆起了她曾经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八卦，说真水无香说动他家里在狂龙社里投了不少钱之类的。 　　但真水无香家里好像不算有钱，投资的钱只是勉强拿出。 　　唱花衣更加唏嘘，点开文件看。 　　看完整份文件花了点时间，好在她迅速意识到，调查的下一步应该找谁。 　　“三杠哥当时也在……” 　　丹流君玉川，他有派遣分身陪同玩家一起进入，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但应该怎么找到他呢？ 　　唱花衣想了想，用手机进入游戏论坛。 　　游戏里人影寂寥，游戏论坛却迎来了最火爆的一天，随便刷新一下，刚才还在首页的帖子可能会直接沉到十来页去，粗眼一扫，不是骂星鲸的，就是骂官方的。 　　当然，也有几个讨论三万诸天现在情况的，但唱花衣最想看到的，经常出没在游戏论坛里的三杠哥，却不见踪影。 　　她搜索了一下用户，找到丹流君玉川，点进去这位的用户主页，发现他最后一次发言是昨天上午。 　　这对于二十四小时沉迷论坛与人抬杠的三杠哥而言，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言了。 　　唱花衣只能在三杠哥最后一次出现的帖子里留言，看能不能得到回复。 　　但接下来……难道只能等了吗？ 　　唱花衣有些焦急。 　　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很快收到了回信。 　　并非来自三杠哥，而是来自一位官方人员。 　　唱花衣A了游戏后，也见过一些官方人员，还有星鲸的人。星鲸的人是一位心理咨询师，星鲸付了钱给她和唱花衣聊天。 　　唱花衣一位这位心理咨询师会劝她回游戏，但心理咨询师小姐两手一摊，说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她的态度的确让唱花衣的噩梦减少了许多，不过官方人员的态度却与星鲸相反。 　　官方认为唱花衣已经成为华夏在游戏里的一面旗帜，因此几番劝说唱花衣回到游戏，得知唱花衣想找工作后，还试图将她吸收到体制内来。 　　等唱花衣拒绝，他们又提出，想要为唱花衣做一次体检。 　　对于他们强硬的态度，唱花衣其实挺恼火的，但看到这位在她留言后不到两分钟就过来加她好友的官方人员，面对这位官方人员对她是否需要帮忙的询问，过去十多天积累的恼火又消散了不少。 　　没办法，都很辛苦。 　　【玩家调查17565：想要调查玩家死去意识的原因，和丹流君见一面是吗？】 　　【唱花衣：嗯……官方也在调查是吧？你们不希望我参与吗？】 　　【玩家调查17565：稍等一下，我给上面反映一下。】 　　【玩家调查17565：没有，因为撤走了很多人，现在这边的人手其实是周转不开的，我们很感谢花衣姐愿意帮忙调查。】 　　【玩家调查17565：这是内部调查资料，花衣姐想见见丹流君对吧？他在蚩黎界参与军工生产工作。】 　　【玩家调查17565：抱歉现在这个人手没办法安排接送，您可以查一下前往蚩黎界的任务。】 　　唱花衣再次道谢，又接收了几分文件。 　　蚩黎界，没听说过的诸天界，前往蚩黎界的任务，啊，懂了，接到任务才能拿到登陆点更换令。 　　今天上线后，唱花衣还没进入过任务APP。此刻她依言打开，猛然发现《天侠》此刻竟然是活动进行中。 　　【大劫降临，最后一战！点击确认加入世界拯救大队！否认/确认】 　　世界拯救大队……太沉重了。 　　唱花衣抿唇，点击确认参加活动，手机界面顿时一变。 　　还是她很熟悉的活动界面，各种任务排排列在上面，从前线战斗到后勤乃至打扫战场无所不包，完美诠释了玩家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要点。 　　然而，过去宛若双十一优惠般抢不到的任务，现在却根本没有几个人领取。 　　说到底，这个玩家都不上线的情况下，星鲸竟然还会搞出一个活动，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但又好像就是星鲸这家公司能干出的事。 　　“蚩黎界的任务……运输任务……好。” 　　登陆点更换令拿到手，本来就在青华山登陆点旁边的唱花衣后退几步，直接登录到蚩黎界鸿雁金钟塔。 　　白光一闪，新的灵气汇聚成她的身躯，唱花衣落到地面，什么都还没看到，首先就听到了巨大嘈杂。 　　那种会从工地工厂里经常能听到的嗡嗡嗡嗡电钻声，咚咚咚咚敲打声，哗啦啦啦转动声，咔嚓咔嚓机器声。 　　唱花衣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个东钟道属性的诸天界。 　　但它看上去就是个蔚蓝星大工厂。 　　一个东钟道修士就是一条生产线，各种材料有条不紊地漫天飞舞，在术法和法坛的作用下快速成型，又自动组装。 　　这不是东钟道生产法宝的风格，使用的材料不够高级，制式零件更是没有灵魂。但这些生产出来的法宝不是给修士们用的，而是给走上战场的凡人仙兵。 　　虚空之暗的边缘，仙兵们和妖魔人魔们已经开战，继续这片虚空里持续了上千年的战争。 　　修士们本来也要参与，但蔚蓝星虽然无法提供百万仙兵了，但还能提出一些建议。 　　这些建议，蔚蓝星其实重复对修士们说过许多次。 　　——培养一个修士需要长久的时间和资源，并不适合消耗在战争里。 　　——因此修士更适合成为后方生产人员和军队高层，最前线则交给仙兵。 　　灵道圣尊接受了这个建议，这才造就唱花衣眼前一幕。 　　唱花衣不知道那么多，她走出鸿雁金钟塔，很快找到了玉川。 　　“线索？有的，之前也给过你们了啊。” 　　玉川正在组装十个能组装机构的的机构，闻言从半空中落下，扫了一眼唱花衣。 　　“我分身的捆仙绳虽然在劫力之下断开了，但断开前它是绑在玩家手上的，我可以再给你一个分身，只要你带它进入虚空之暗，它应该能带你找到那几个玩家……至少，找到他们死亡地点。 　　“这句话我也和你们的什么负责人说了，但他们不敢去。所以重点是——” 　　玉川老赌狗人设不变，问： 　　“进入虚空之暗，赌不赌？” 第226章 　　“哎？花衣姐反而在这个时候上线了？” 　　蔚蓝星，华夏临安, 已经从西北秘密基地返回的夏炯眼睛瞪大了一点点。 　　他这个表情, 看上去有些恢复过去那种“放弃思考”的跳脱模样, 让一直担心他的范益春神色放松了一些。 　　这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厅旁的换衣室，此刻来来往往有不少人, 都在给接下来的记者发布会做准备。 　　作为等会儿要上台的主角，夏炯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紧张。 　　而且他今天没有拿着手机抽空摸鱼打游戏，而是在认真看着待会儿发布会上要用的稿子。要不是手机响了一声, 都不会把手机拿出来, 根本不像原本那个重度游戏成瘾者。 　　新消息来自官方, 告知了唱花衣的动向。 　　倒不是官方对唱花衣特别关注，只是因为唱花衣去找了丹流君玉川, 有可能决定进入虚空之暗。 　　官方自己在出事后都还没能派人进入虚空之暗呢。 　　这倒不是官方势力不敢去, 只是因为这件事昨天才发生, 几个出事的玩家虽然意识不强甚至昏迷, 但生命体征并没有问题，感觉不算太紧急的官方还在开会考虑中, 毕竟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 直接莽。 　　他们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今天又发生了更多的事。 　　“就花衣姐一个人去？”范益春有些紧张道, “这不太好吧？” 　　“这个嘛, ”夏炯歪了歪头，“我不觉得官方人员会比花衣姐更强，毕竟那可是花衣姐。但什么安全措施都不做直接进去, 也有点过于莽了……嗯，待会儿把她的玩家设置稍微修改下吧。” 　　范益春皱起眉。 　　“你想怎么修改？” 　　夏炯道：“提供给三万诸天凡人的那些先给花衣姐来一套，然后……” 　　他话没说完，一位工作人员过来敲门，道： 　　“范总，夏董，媒体们已经全部入场了。” 　　夏炯咽下了没说完的话，站起身，道：“好。” 　　范益春也跟着站起身，有些看不过眼地替夏炯捋平西装上的皱褶。 　　是的，穿了七年宅T的夏炯，刚到会场，就换上了一身很正式的黑西装。 　　他扎着马尾，不过额前长发刚才请人剪了一刀，再也没法遮住脸，至于那只硕大的黑框眼镜，同样取下了。 　　可惜修行不治近视，所以他还是戴了一双隐形眼镜。 　　夏炯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突然感叹道：“我是不是七年长相都没发生什么变化啊。” 　　范益春：“想屁呢，变化这么大。” 　　夏炯：“啊哈哈。” 　　年轻的掌门最后看了一眼稿子，走出房间。 　　范益春紧跟在他身后，才出门，两人就直面了一场由闪光灯组成的狂风骤雨。 　　嘶，范益春瞬间皱起眉，可能还被摄像师拍到了什么夸张表情的照片。倒是夏炯，仿佛早有预料地对着黑压压一片摄像机笑了笑，闪光灯的灯光甚至没能让他眨眼。 　　这次发布会是全网直播的。 　　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有人发出了“？？？”的弹幕。 　　“夏掌门？” 　　“是夏掌门？怎么没戴眼镜？” 　　“夏掌门果然是蔚蓝星人！！！” 　　“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掌门穿西装的样子……” 　　“不是，我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家伙长得有点眼熟吗？” 　　“等等，这个人……” 　　夏炯站上了演讲台。 　　他把稿子放下，对着所有人点点头，开口： 　　“大家好，我是星鲸互娱的董事长夏炯。 　　“这还是第一次用这个身份出现在公众眼前，但觉得我眼熟也没错。实际上过去几个月里，应该有不少媒体朋友已经认出了我，但这个新闻被星鲸和官方一起压下去了……是的，没错，我曾经的名字，叫夏天歌。” 　　*** 　　同一时刻，三万诸天，蚩黎。 　　玉川面前，唱花衣思考了一下。 　　慢慢地，她回答：“我可能要，先想想。” 　　虚空之暗对于玩家来说，是纯然的未知，又存在鲜明的危险，绝不能莽撞进去。 　　但是，以三万诸天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抓紧时间调查明白，唱花衣很怀疑三万诸天还会不会继续存在。 　　唱花衣没把这个猜测说出口，但玉川看她表情就能看出。 　　喜欢抬杠的三杠哥没有说什么话杠她，一伸手，旁边生产线里滚动的一些零件就分了出来，如果魔方，在玉川的手心里拼凑转动。 　　玉川又拿出一枚良灵珠塞进去，一枚……嗯，UFO形状的罗盘，就这么制作了出来。 　　他把罗盘递给唱花衣。 　　虽然唱花衣也见过东钟道鬼斧神工机构的神奇，但眼前一幕还是叫她感叹，果然修士就是第一生产力。 　　她小心翼翼接过罗盘，又听玉川交代如何用这罗盘寻找他分身。 　　可惜，还没说完，唱花衣的手机突然大声作响。 　　低头看手机的唱花衣表情僵住，她是接了任务才道蚩黎界来的，结果满心找三杠哥查线索，已经忘了任务。 　　于是现在发任务的那边找不到她人，开始催促了。 　　唱花衣看向玉川。 　　“我大概不能立刻过去。”她说。 　　玉川点点头，并没有多说，重新飞起，开启他的生产线。 　　而唱花衣掉头，急忙去找她的任务地点。 　　好在任务地点并不远，就在鸿雁金钟塔不远。 　　之前从鸿雁金钟塔出来时，她其实有看到不远处挤着乌泱泱的人群，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现在唱花衣跟随任务APP的指引跑过来，隔着几十米，就看到一个修士朝她招招手。 　　“青华仙兵？”这个修士是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明橙色的软纱道袍，看向唱花衣的眼神带着不耐烦，“怎么这么慢？” 　　“对不起，我有点私事耽搁了。”唱花衣连忙道歉。 　　软纱道袍男子明显地啧了一声，但没有浪费时间与唱花衣争吵。 　　他道：“这些凡人得送到后方去，圣人现在把所有诸天界都连在一块儿了，过去用的大船没法在天膜内行驶，所以得换一种方式。待会儿我和另外一位方寸道修士，会在这里和目的地之间开一条路，能将原本的距离缩短。但在这条路上不能乱跑，你要领路还有看住他们。” 　　原来是这么一个运输任务啊？ 　　唱花衣原以为是运输一些材料之类。 　　她沉稳地点点头，但这位软纱道袍男子看上去对她不太放心。 　　他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把他们看住了，别叫他们乱跑。” 　　唱花衣认真回答：“知道了。” 　　软纱道袍男子依然不太放心，可是刚才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另一边准备接应的道友，已经几次催促。 　　他最后用眼神叮嘱了一记，走到一旁法坛前，开始做法。 　　准备工作是早早做好的，在软纱道袍男子的吟唱声中，无形的通道开启。 　　等候的凡人间，发出了些微骚动声，但在唱花衣看过去时，骚动已经止息。 　　这些凡人的状态竟然还算不错，穿着整洁，脸色也称不上苍白。 　　他们只是有些麻木，又有些茫然。 　　修士们都已经知道，三万诸天或许正在面临最后时刻。但为了避免凡人们过于恐慌，这种事并没有告知凡人。 　　服从上仙老爷的命令，则近乎本能。唱花衣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就把他们都赶进了通道中。 　　仿佛赶羊。 　　当初唱花衣在打工时，靠着努力考到的钳工等等证书，也当过小组长一类，不是没有领导经验。虽然有些生疏，不得不处理了几个熊孩子，她还是顺利赶着羊……啊不，领着蚩黎界的凡人，抵达目的地。 　　目的地也是一个敲着她不认识乐器，对着法坛唱经的方寸道修士。同时，还有几位其他修士也等在这里。 　　他们一张口，唱花衣就察觉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是文圣门下，这感觉，和夏掌门一模一样。 　　几个文圣门下的修士，就像是赶羊……不，和唱花衣相比，他们更像是吹笛子带走老鼠的花衣吹笛人，叫凡人们迷迷糊糊就跟着他们走了。 　　唱花衣发现任务还不算完成，只能也跟上。 　　文圣门下修士把凡人们带到了一处似是用术法紧急修建的建筑里，和三万诸天传统建筑比，这一片建筑更像是蔚蓝星的风格，并且粗糙且简陋。 　　白云铺在地上，将建筑内的所有地面都铺满了，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些白云似乎是近似棉花的一种植物。 　　排队进入建筑的凡人们按照吩咐躺在白云似的地面上，又有几个修士走来，布置法坛。捏诀做法。 　　唱花衣看到了粉红的灵光。 　　嗯，是慈航道修士。 　　任务在把人们送进建筑时已经完成，但看到这一幕，唱花衣离开的脚步顿住。 　　“这是，在做什么？” 　　她惊讶地问。 　　“你们青华仙兵……你们域外之人变成仙兵，靠的不是慈航道的摄魂术吗？”一个刚才和唱花衣同行的文圣门下道，“叫神农道的一个个种头盔未免太慢，干脆以法坛布置摄魂术道场，再接入你们青华的灵机里。” 　　另一个文圣门下也道：“凡人神魂塑成仙兵，身体留在此处，还能得到慈航道修士的看顾，算一箭双雕了。” 　　先回答唱花衣的文圣门下点点头，道： 　　“是你们域外之人提的建议，我觉着很有条理。” 　　他师兄却道： 　　“但我更想自己去前线。” 　　“怎么，师兄你以为自己是四方道？” 　　这两个文圣门下争论起来，留唱花衣愣了一会儿。 　　她还记得《天侠》刚开始内测，那个时候，蔚蓝星一些专家分析，三万诸天凡人属于三万诸天修行文明里多余的一环，无法参与进真正的经济活动，因此也很容易被修士抛弃。 　　实际上，玉皇界就是这么做的，周烨赫只保存他认为有价值保存的修士。 　　但三万诸天却走上了和过去以及玉皇界相反的道路。 　　拿出全部，就算是过去不会看在眼里的一角两角，也要拼上。 　　“让他们这么直接上前线，是不是太危险了？” 　　唱花衣问。 　　“有你们青华开发的什么智能，”文圣门下道，“但我没能到前线去，也不晓得你们青华这东西效果如何。” 　　“不是所有凡人仙兵都去了前线，”他师兄道，“给虚灵珠灌灵也需要人手的。” 　　“虚灵珠灌灵这一手，好像也是青华拿出来的。” 　　“域外之人嘛，想法奇奇怪怪。” 　　聊完这么几句，还要继续接人的几个文圣门下离开了。 　　本来着急离开的唱花衣，反而继续怔愣留在这里，注视人们沉睡的面庞。 　　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变得和小雪一样…… 　　唱花衣又想起十来天前，那一张张融化的面孔。 　　最后她摸出手机，犹豫要不要上论坛匿名发个咨询帖。 　　便在这个时候，唱花衣看到一个新帖子。 　　“星鲸开了记者发布会？这个？夏天歌？等等，夏掌门和夏天歌？” 　　唱花衣感觉自己因为这身份转变有点晕，但还继续看了下去。 　　“……承认确实有玩家因为在三万诸天进入虚空之暗陷入意识不清状态，不建议玩家因为一时冲动重新登录天侠。 　　“……星鲸的全部股份转给范益春，过去所有作品版权的收益拿来成立基金，用以负责目前意识不清的几位玩家，以及其他在接下来出现类似情况的玩家的全部治疗费用。 　　“……非常感谢所有玩家在过去几个月里为星鲸和三万诸天提供的帮助，这是他个人用了一种十分卑劣的手段，不仅从玩家处获得资金，还获得了玩家们的免费劳动力，对此请让他再三道歉。 　　“……非常幸运能成为蔚蓝星上打开通往异世界大门的人。 　　“……接下来会返回三万诸天，目的是搞清楚大劫的成因，所以很快会进入虚空之暗。 　　“最后重复一次，不建议玩家因为一时冲动重新登录天侠……这算什么发布会啊？遗嘱发布会吗？” 　　回忆起夏掌门的各种不靠谱，唱花衣有些哭笑不得。 　　同时，她也握紧了玉川给的罗盘。 　　好。 　　去前线。 第227章 　　去前线倒是不用专门接个运输任务拿更换令。 　　但是得考试。 　　面对手机上试题的唱花衣表情一片空白，哪怕才因为夏掌门发布会上遗嘱般言论心生不祥, 也不由多出几分想把夏掌门捶一顿的念头。 　　……考试拿更换令这个主意, 绝对是夏掌门出的！ 　　幸好考试是开卷, 考试内容则是《虚空之暗前线生存指南》。 　　……一天不到的时间，连这种东西都编撰出来了吗？ 　　虽然刚做出一个极有可能影响她下半生的重要决定, 但唱花衣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浑身轻快了几分。 　　总是萦绕脑海中的融化面孔，好像也淡化了一些。 　　因此, 心情不再那么沉重的唱花衣, 带着许多吐槽欲, 将《虚空之暗前线生存指南》下载下来。 　　文件不大，主要是, 无论是官方还是星鲸, 其实都没弄清楚要怎么在虚空之暗里生存。因此, 这份文件里重要的点只有两条。 　　一是, 所有进入前线区域的玩家，都必须为自己装载智能辅助插件。 　　二是, 关于插件的全部授权, 最重要的是意外情况强制下线授权, 都必须打开。 　　如果无法做到以上两点, 就无法获得进入前线地区的资格。 　　与这两条相比, 什么如何寻找虚空之暗内部可获得信号的区域，什么如何在智能辅助插件没能成功帮助玩家强制下线时进行强制下线，等等等等, 都不算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针对性出的考试题目让唱花衣一眼扫过这些内容，留下印象，但也仅止于此。 　　“反正文件已经下载到手机里，知道手册里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建议，要是真遇到类似困境不至于两眼一摸瞎，可以翻书……搞个考试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直接开启有如神临状态的唱花衣把手册直接背下来，同时吐槽道： 　　“但考试这种方法绝对是夏掌门出的主意。” 　　说着，她已经翻完了手册，完成考试，拿到满分。 　　只待安装插件，给与授权，就能拿到登陆点更换令去往前线。 　　不过…… 　　这智能辅助插件是在哪里安装来着？ 　　唱花衣费了点时间，才在邮箱里找到安装页面。 　　对，刚上线时，系统直接提醒过她，邮箱里有两条重要消息，一定要查看。 　　但唱花衣还以为这重要消息是回归玩家奖励，或者别的什么没能领取的奖励，根本没有往邮箱里看。 　　她这个猜测也没错，除了《成功上线！星鲸安全派遣公司-外派人员专用智能辅助系统1.0》外，另一份重要邮件，内容是她上次参加前川界大撤离奖励的特别勋章、一个技能，和免费兑换券。 　　虚拟勋章有半张脸大，点击后从空气里浮现出，并伴随闪闪发亮的特效。 　　唱花衣看着它，嘴角拉直了一些，没等勋章放完特效，就收了回去。 　　同时，智能辅助插件也下载完毕，弹出了授权界面。 　　她视线一行行扫过，在其中一行上停留了片刻。 　　“必要时会强制控制玩家身体动作……呃，这个授权有点……” 　　不管会不会用到，这种授权都叫人不太舒服。 　　但唱花衣还是把全部授权勾上了，点击安装。 　　比起心里一点不舒服，唱花衣朴素地认为小命更重要。 　　下载只用了一点时间，安装的进度条却攀爬很慢，即将完成时还要求唱花衣下线重新登录了一趟，整个插件才成功安装。 　　“让我看看……” 　　唱花衣迅速检查了一遍这个插件，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抱着疑惑，她使用登陆点更换令，再一次重新登录，这一回出现在一个新的登陆点——虚空之暗前线26129号。 　　上万个诸天界列成三排，围着观星台环成圆圈，而观星台向上是虚日，向下是虚空之暗。 　　正因此，如今环形三万诸天靠近虚空之暗的一整排，都算作了前线。 　　这已经涉及了如今尚且幸存的诸天界里三分之一，哪怕诸天界内部的大陆，规模小的可能只有华夏一个省那么大，这条战线一样过于广阔了。 　　为此设置五位数的登陆点，唱花衣能够理解。 　　“就是，巨物恐惧症又要犯了……” 　　唱花衣说，捂住眼不去看那不比三万诸天围成的环形小多少的金莲。 　　纯粹作为宇宙天体，这十来朵金莲的个头也不算小吧？ 　　有点纷乱的念头闪过，不过唱花衣很快就靠浅层冥想收束了胡思乱想。 　　她打量周围，发现这登陆点，竟然是一首大船。 　　就是方寸道修士常常驾驶的那种，可以在虚空中穿梭的大船。每一艘样式各不相同，有大有小，甚至能看到半个昆源界大陆那么大的巨无霸船。 　　它们排列在环形三万诸天的天膜外，让这里热闹得像是什么大港口。 　　船上同样很热闹，在唱花衣踏出登陆点的同时，还有上百人和她一起从白光中走出。 　　这些人有男有女，倒不是有老有少，年龄遍布十五六岁到四十岁左右，几乎全是中青年，看不到老人和孩子。 　　他们一脸迷茫，不少人歪着耳朵，似乎在听谁说话。 　　唱花衣看到了别在他们耳廓上的耳机。 　　耳机的模样很熟悉，此刻她耳廓边别着一枚同款。 　　再加上这些人都穿着青华卫套装，他们的由来呼之欲出。 　　——三万诸天凡人借由慈航道修士的摄魂术登入《天侠》这款游戏中，同样被赋予了仙兵之躯，来到这战场上。 　　……但这个游戏的操作，很难学的吧？ 　　才这么想，唱花衣的耳机里就传出声音。 　　“尽快离开登陆点。 　　“跟随指引前往整备库领取法宝。” 　　这个声音来自男性，语气谆谆教导，和唱花衣认识的几个太学道NPC很像。 　　她早在过去半年多的游戏生涯里，就学到了一登录就立刻走出登陆点的习惯，倒是不用这个声音提醒。但声音接下来所说的整备库，又是在哪里？ 　　一边思考，唱花衣一边跟随人流行动，登陆点里源源不断有新仙兵冒出，她夹在其中，平平无奇。 　　就在她东张西望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所谓的指引。 　　一个念头告诉她，应该往哪边走。 　　唱花衣：“？” 　　这绝不是她自己的念头，她莫非中什么纵横道术法了？ 　　疑惑才产生，新的念头冒出来，回答她，这是上仙施加的术法，能让她变成善战勇士。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等等，这东西不会就是那智能辅助插件吧？！ 　　而且还是给三万诸天凡人使用的版本！ 　　唱花衣满脸无语，走到所谓整备库外。 　　那里有一个东钟道修士，挥手飞出无数一模一样的手环形状法宝，直接套在这一片仙兵手腕上，又飞出无数背包模样的法宝，和玩家们之前帮忙大侧退时使用的充电宝……啊不，是装了灵珠的背包一模一样，同样在这位东钟道修士的指挥下，自行穿戴到一位位仙兵身上。 　　然后这位女性东钟道修士喝道： 　　“下一批！” 　　耳机说话的声音则继续道： 　　“前往战场，不要害怕，圣人已经让你有了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是真的不死之身，但唱花衣还是很想说我信了你的邪。 　　而且，所谓的战场到底…… 　　周围人开始奔跑，夹在人群中的唱花衣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她进入神临状态，空灵中心念一动，轻身术使出，足尖一点就跳出人群。 　　穿青华卫套装时使用轻身术不需要羽毛，但还是要用手指指引方向，唱花衣竖指成剑，指向前方，整个人像一只白鹭滑翔，轻盈向前掠去。 　　一个念头……是智能辅助插件告诉她轻身术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姿势，唱花衣隐约能感觉到，如果她现在的姿势如果没有达到标准的话，这个插件会“帮”她操作。 　　对于她这样已经习惯自己操作的玩家而言，没有太多作用，但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些的新手来说，只要使用了技能，之后的操作交给插件便可以。游戏上手难度大大降低。 　　虽然这已经完全不能称作一款游戏，但《天侠》的技术进步还是令唱花衣咋舌。 　　纷扰思绪迅速被神临的空灵清理，她全神贯注，这个高度，终于能看到前线战场。 　　玩家第一高手的眼睛微微瞪大。 　　就见仙兵宛若蚁群，攀爬上一朵朵金莲，在花瓣和枝叶间移动，与攻击金莲的妖魔人魔战斗。 　　是的，之前唱花衣就疑惑过，既然无法进入虚空之暗，那要如何在虚空之暗里战斗？ 　　现在她才明白，所谓虚空之暗前线战场…… 　　竟然是开辟在曲长老的化身身躯上！ 第228章 　　暗红的雾霭中，十来朵金莲静静盛开。 　　但在它周围, 五颜六色的灵光却闪烁不停, 纯粹到几近仙气的灵气震荡, 涌动的雾霭掀起山峰深谷般的巨浪。 　　“弹发——” 　　“轰！！！” 　　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唱花衣头顶交织成穹顶。 　　她有看到曾出现于青华山下的黄金巨树, 煌煌金叶迎风招摇，色泽几乎比硕大金莲还亮上一度。 　　而除了瞬息窜到一百多公里高的黄金巨树外，伴随导弹落下而出现的各种奇异景象还有许多。 　　譬如有如蚊小字在战场上, 若河流溪水般流淌, 触及的妖魔人魔全都非死即伤。譬如有声音在半空中大声朗读各种律令, 听到这些声音的妖魔人魔就算没有突然倒毙，挥舞利爪力道也会变弱, 身躯上一些白骨化的部分染上泛黄的腐朽颜色, 愈合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这不是术法, 只是压缩到极致的灵气, 在极大的力量中爆发开，震荡了规则。 　　它们层层交叠, 交错间形成近似护山大阵的波动, 让动作其实还有几分生硬的凡人仙兵们, 勉强能靠数量压制住妖魔人魔不顾死伤的前仆后继。 　　凡人仙兵攻击全靠在整备库领的简易手环法宝, 一个金丹期东钟道修士在几个筑基东钟道修士的辅助下, 几秒就能生产一个。 　　手环法宝里只有一个术法符箓，那就是灵剑术。且无需动用神念引发，和蔚蓝星玩家们刚开始使用术法一样, 是神念配合手势引发。 　　为强化神念，每次使用，这些凡人仙兵们还会大声喊出—— 　　“剑！” 　　光剑如雨下。 　　导弹不断爆炸的轰隆隆中，一位虚静道仙君大喝一声：“入魔者，死！” 　　他的话语仿佛成了冥冥规则，那些散乱落下的光剑则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有了杀死妖魔人魔的意志，无需凡人仙兵们控制，自己追着妖魔人魔杀去。 　　又有出自兵圣门下的御庭仙兵，作为领军之将，时刻注意战场上的情况。 　　东钟道的仙君，以术法回收所有破碎的法宝，让方寸道修士将其带回后方，分拣重新锻造。 　　甚至，许多年前就很少传出消息的妖族，身形也隐约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妖族二祖是圣人中陨落得最早的几位，连带妖族也只缩在少许几个诸天界里，例如龙祖嫡系的龙族，肉体横毫扬名诸天，如今却被一些仙门捉去，沦为坐骑。 　　因为周烨赫对龙族十分喜爱，玉皇界的修士曾大肆捕捉他们，这反而让龙族在已经沉寂下去的妖族中很有名气。与之相比，梦祖直系的众多虫妖却是声名不显。 　　声名不显，在三万诸天从不出头，但今天，大量虫妖和少量的各色长龙，也默然出现。 　　龙族直接加入拼杀，擅长入梦的虫妖们观望了一阵，又不知道消失在了何处。 　　虫妖们消失了，青华山上，至今不愿撤离的研究员们，却陡然发现试用中的智能辅助插件莫名运转得更快了！ 　　从未有过，三万诸天所有生灵齐齐为一个目的努力，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 　　当然，就算如此，凡人仙兵依然一波波死去，金色光点逸散汇聚，奇异的细碎光片荡漾，在战场上形成交错的光河。 　　但更多，更多的白光，从唱花衣背后刷新出来。 　　玩家第一高手倒抽一口气，内心莫名热血起来。 　　但她在神临状态下，思维依然保持着空灵，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加入凡人仙兵中。 　　但如果能找到小雪他们失去意识的原因，甚至治好他们，蔚蓝星的其他玩家也可以上线，加入前线。 　　唱花衣深吸一口气，唤出灵翼。 　　这正是与勋章一起奖励给她的新技能，看上去像是飞行术，但按照星鲸给的描述，灵翼术除了刚开始唤出时需要付出大笔灵气，之后持续使用所需要的灵气不过一点点。 　　灵翼术不久前才被夏炯从掌门印里兑换出来，和玩家们最常用的灵剑术，灵甲术乃是一套。不过唱花衣不知道这点，她方才已然月到空中，便趁着即将落下但尚未落下的时刻，仅是灵光符箓组成的两片羽翼在她两边腰侧展开。 　　唱花衣向着战场更深处滑翔过去，将从三杠哥那里拿到的罗盘举在面前。 　　没有谁注意她的身影，只有妖魔人魔来阻拦她。 　　唱花衣为三万诸天仙凡齐心不顾一切奋战的场面热血沸腾，但奇异的是，与凡人仙兵们厮杀的妖魔人魔，在过去那种只知道厮杀的混沌状态里，竟然也出现了几分奋不顾身的味道。 　　它们依然没有神智，但不需要魔神们指挥，也知道目标并不是阻拦在面前的这些仙兵，而是仙兵后面静静盛开的金莲。 　　到底，是什么在控制它们？ 　　唱花衣心中忍不住疑惑。 　　念头翻过不过一秒，她手中的罗盘感应到什么，给出了反应。 　　唱花衣咬咬牙，跟随指针，离开了金莲附近，一边躲避着妖魔人魔的攻击，一边进入翻涌的红雾中。 　　如此边飞，边跟随罗盘的指针调整方向，战场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红雾翻涌气浪冲激的咻咻轰轰。 　　唱花衣时不时就被狂风吹得偏离路线，甚至差点砸中几个妖魔人魔。 　　……虚空之暗这个生存环境实在有些艰辛啊。 　　她苦中作乐地想，倒是没有气馁，哪怕数次被折腾得晕头转向，甚至找不到自己来时的地方。 　　还有几次，虽然她停在原地，但手中的罗盘指针却一直在转动，直到她不得不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才恢复正常。 　　唱花衣到底是玩家中的第一高手，花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一处破碎的宫宇前。 　　她盯着掉在台阶上的一截绳索观察许久，见手里罗盘直直指向这一截绳索，才伸手去捡。 　　不想，有一只白皙细瘦的手，比她更快地捡起了这一截绳索。 　　谁？！ 　　唱花衣并没有转身，而是灵翼一震向前冲去。 　　她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谁，这个伸出手的人，实力必然远高于她。 　　差距如此之大，她若还想做什么，那绝对不能浪费时间在转身上。 　　但法宝的速度比她反应更快，在逃窜离开前，无数金圈套着金圈，已然将这片破碎的宫宇封锁。 　　……这法宝看起来有点眼熟，绝对在哪里见过。 　　唱花衣心道，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份熟悉感的具体来源。 　　她无法越过这无数金圈套的网，只能停下，一把灵剑握在手里，慢慢转身。 　　那个先她一步拿走绳索的人，还留在原地。 　　等看清这身影，唱花衣眸光微缩。 　　虽然是灵气组成的仙兵之躯，她依然感觉到背后窜上来一道冰冷的电流，让她寒毛直竖。 　　唱花衣盯着她，低声道： 　　“天镜君……” 　　天镜君，据说是应劫之子的天镜君，每次在玩家面前出场都表情浑浑噩噩的天镜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唱花衣身后，此刻还以一副奇异笑容的神色，打量唱花衣。 　　而这个奇异到不太正经的笑容，和包围唱花衣的金圈网一样，让她感到莫名熟悉。 　　天镜君看了看唱花衣手里的罗盘，好似随意聊天地问：“你在找什么？” 　　唱花衣犹豫要不要回答，却看到天镜君表情一变。 　　浑噩和挣扎回到天镜君脸上。 　　她不顾唱花衣是谁，竭力道： 　　“……杀了我！” 第229章 　　天镜君，别荪龄。 　　唱花衣知道许多关于她的事, 都是在论坛上看到的。 　　蔚蓝星各国官方为了和大日道拉上关系, 派出了不少特工, 这动静瞒不过玩家们，甚至不少玩家进入游戏后被招收为线人, 拥有各种各样获知渠道。 　　从各种各样渠道得来的消息，最后总会交汇在论坛上，形成一个又一个脑洞大开的阴谋论。而天镜君别荪龄因为其力压周烨赫的表现, 自出现后, 就成为了这些阴谋论的热门主角之一。 　　别的不说, 至少，对于一些中二病玩家而言, 应劫之子这个名字, 逼格比霜之哀伤也不差什么。 　　帅就完事了！ 　　正因此, 听到这位酷炫之人一点也不帅地说出“杀了我！”这句话, 哪怕是一直保持在神临中的唱花衣，也不禁呆了一瞬。 　　双重人格吗？ 　　不不不…… 　　神临状态下空前活跃的思绪, 终于挖掘出那一点熟悉感的来源。 　　作为第一批内测玩家, 某个BOSS的数次登场, 她不是在现场, 就是后来看过录屏。 　　可是, 然而，天镜君身上，为什么会表现出他的特征？ 　　论坛上面出现过的阴谋论, 轰然炸响在唱花衣的脑中，她并不想当面告诉别人她发现了什么，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僵硬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魔神烽？！” 　　“嚯。” 　　天镜君发出了一声不带什么含义的感叹。 　　她脸上分明还挂着拼命求助的挣扎，以及对唱花衣说出的那个名字的疑惑，但感叹时，她眉梢却跳了跳。 　　然后又跳了跳。 　　刚被一个爆炸消息炸了脑神经的唱花衣僵在原地，看着她，或者他，一点点调整着天镜君五官的位置，改变翘起的角度，平缓紧张鼓起的面部皮肤，整个过程除了惊悚扭曲外没有别的形容词能用，刚才那个还在向玩家第一高手求救的人，短短几秒里就被另一个家伙取代了。 　　是的，虽然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但唱花衣的直觉告诉她，这已经不是喊“杀了我”的那个天镜君。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惹来“天镜君”轻笑一声。 　　“真是的，”他说，“虽然天镜君醒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一直都没搞清楚我是谁，青华仙兵，哪有你这样上来就戳破人身份的？” 　　唱花衣浑身戒备，手中灵剑的碧光仿佛凝固。 　　她不是刻薄的人，但听到“天镜君”，听到言语里承认身份了的魔神烽这么说，下意识就回道： 　　“你又不是人！” 　　话音落，唱花衣没发现烽有什么变化，但一枚枚金环围住的废墟内，却好像有什么本该流动的东西定住了。 　　动也不敢动的唱花衣不明所以，总不可能她这一句话踩住了魔神烽的什么痛脚。 　　比起这个，越来越多回忆起关于烽种种情报的唱花衣，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这魔神烽，不早就在燕京保卫战里，自爆血条被一群公测玩家灭了吗？！ 　　才冒出这个念头，她已经游戏习惯了的智能辅助插件就在意识里悄声回答了她，当初被灭掉的烽，好像只是一个大魔神分身。 　　这个情报夏炯当初没有公开给玩家，主要是没人知道，魔神烽到底是哪一位大魔神诡异的分身。 　　没错，诡异的分身，又是分身。 　　但就像魔神们不会使用法宝一样，魔神也应该不会使用分身等等术法。 　　掌握劫力的魔神们根本无需这些取巧的手段，或者说，修士的法宝在魔神手里容易损坏，而运用灵气的术法则无法以魔气劫力运用出。 　　再者，他们的魔核凝成后自带神通，并不会因为手段过于单调陷入困境。 　　魔神烽出场就带着法宝，当时青华道分析，那是魔神们与一些修士联手的证明。却不想，大半年了，无论是夏炯还是玩家们都已见过不少魔神，会使用法宝的魔神，依然只有烽一个。 　　现在又发现魔神烽还会分身术…… 　　这个魔神，到底什么要控制天镜君？又为什么这么特殊？ 　　唱花衣脑中转着念头，好像被她踩中痛脚的魔神烽，不知道为何，并没有发作她。 　　他把从唱花衣那里抢到的半截绳子抛起又接住，竟然颇为心平气和地问她： 　　“仙兵，我跟在你后面挺久了，你手里拿个罗盘是什么东西？这个绳子又是什么？” 　　跟了很久？ 　　如果不是神临状态，唱花衣可能背后会有点发毛。 　　不等她说话，烽又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仙兵不怕死，不过天镜君在我手里，说不说，怎么说，仔细想好了。” 　　唱花衣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天镜君的事，但听到烽直白说出，脸色还是难看了两分。 　　思索不过刹那。她回答： 　　“我有同伴因为进入虚空之暗昏迷不醒，我只是找原因的。” 　　烽立刻反应过来，道： 　　“原来这就是你们青华仙兵突然消失的原因啊，真没想到，你们青华……你们域外之人，原来还是惜命的啊。” 　　这句嘲讽的话没有让唱花衣动容。 　　生命就是奇迹，为何不珍惜？ 　　唱花衣对于其他玩家这一天来都不上线的事态接受良好，要说不上线，她才是最先不上线的那个。 　　烽则在回忆他身份死在青华仙兵手里那日的惊惶，不得不说，当时玩家们的悍不畏死，就算是在他这里，也留下了深刻印象。 　　片刻，烽像是失去了兴趣，丢掉绳子，随口道：“进入虚空之暗昏迷不醒？我还以为……你们竟然不知道原因吗？” 　　“你知道？！” 　　并不觉得自己会从烽这里得到答案的唱花衣一惊。 　　“我当然知道。”烽摊开手，天镜君因为近来折磨，看上去有几分柔弱的身姿，在他的举止下竟然透着潇洒意味。 　　看到唱花衣眼睛一亮，他笑了。 　　“不过，仙兵，我凭何要告诉你？” 　　唱花衣有点想怼他。 　　但回忆起小雪现在的情况不明，又看着这段时间里完全没能从魔神烽手里挣脱的天镜君，她犹豫一下，不得不发问： 　　“你想要我干什么？” 　　*** 　　青华山，名为管理员房间的宇宙空隙。 　　随着星鲸集团规模急速扩大，苏琴重新建立起程序部门，又有官方势力对人员背景清白进行审核后，在这个管理员房间里工作的人也越来越多。 　　即便是在无数玩家因为安全问题而下线的现在。 　　已经接到范益春指示的苏琴，当然有按照要求，将放假的消息告知程序部门员工。这方面洪亦和官方已经商议好，由官方派人来接替程序员们的工作。 　　不想，本该对放假消息欣喜若狂的程序员们里，有许多人没有离开，这些没离开的人私底下请星鲸法务部门帮忙起了责任书，签字表示他们自愿在放假期间加班。 　　这群程序员义正辞严表示，官方就算派来人，一开始也无法习惯管理员房间的脑输入方法，事态紧急，还不如让他们这群熟手来干。 　　面对这群逆流者坚毅的目光，苏琴劝阻不能，任由他们留下了。 　　蒋海也是其中一员，和上次全部同事跳槽，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同，这回他放假根本没走，第一个表示自愿加班。 　　毕业还不满一年的年轻人如今已是一名小组长，但性格依然腼腆，并不知道有不少同事是因为他带头才忐忑决定留下的。 　　此刻，他正在追踪唱花衣的信号。 　　不只有蒋海一个人在这么做，因为对玩家第一高手的重视，对唱花衣可能取得什么成功的期待，有一个小组在共同进行这项工作。 　　他们小声地互相通报自己工作的进展： 　　“69.43%数据无法获得，不，72.2%数据无法获得…… 　　“正在校正…… 　　“延迟过高…… 　　“继续校正！ 　　“重新定位成功！虽然只有0.35秒，但可以确认花衣姐的灵气流失在正常范围内，安全，位置……” 　　还有一些研究者，在程序员背后高声议论： 　　“等等？上一次定位成功的时候，花衣姐还在这个位置啊，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是怎么跑出这个超越光速的位移的！” 　　“可以确定虚空之暗内部空间扭曲度很高，莫非还有一个黑洞？” 　　“这看上去和黑洞造成的扭曲可不同。” 　　这些研究者同样没有下线，哪怕里面有好几个官方下令必须下线的知名学者。 　　除了程序员和对虚空之暗感兴趣的学者外，同样归属于唱花衣后勤小组的，还有蔚蓝星上的警方。 　　唱花衣……燕慧云暂居的出租屋已被人非法入侵，警察和医生直接在旁边监控她的身体数据。 　　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们会让燕慧云直接强退。 　　虽然智能辅助插件也会帮忙强退，但现实和游戏里双管齐下，一些人才会感到放心。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就在这时候，一个新消息传来。 　　“……那几个玩家里，一直昏迷的人有恢复意识的迹象了。” 　　专心致志的蒋海眼睛不错盯着代码，耳边则听到有谁说。 　　“哎？！” 　　“真的！！！” 　　“也就是说没什么大事吗？” 　　“那雪女神……” 　　程序员们激动起来，闻声转头，看到的却是他们的苏部长正在和谁通话，说话的那个是手机对面的人。 　　那个人不知程序员们群情激涌，继续道： 　　“但是，以黄栌雪为代表的另外几人，依然呈无法沟通状态。” 　　*** 　　是的，太可恶了，真是无法沟通。 　　黄栌雪想，恨的牙痒痒。 　　这是十分离奇的体验，她已经回到蔚蓝星，却还能感觉到自己变成破碎光片，和无数人共同荡漾在光之海洋里的感受。 　　她仿佛变成了两个，一个在蔚蓝星，一个在虚空之暗内。 　　但是，这分明能让她更好的传递情报给星鲸，为什么医院里这些人却都假装听不懂她说话！ 第230章 　　无论是物理，还是生理, 甚至社会方面的研究者, 如果知道黄栌雪还有其他几个玩家此刻的现状, 肯定会恨不得以身代之。 　　黄栌雪当然也觉得自己这一天的经历叫人惊奇，却不妨碍与医护人员的鸡同鸭讲让她烦恼。 　　“你们是瞎了吗……”她扯着头发, 恨不得在病床上滚几圈，呻吟道，“我都写出来了, 你们怎么就看不懂啊！” 　　黄栌雪的病床旁, 一群根本不是医护的人, 看着她有些癫狂的动作，紧张万分, 生怕她弄伤自己。 　　更多人, 则围着一张纸看。 　　刚才黄栌雪把她角色死亡后的经历写在了纸上, 她是做主播的, 虽然原来是唱跳主播，但进入《天侠》打磨半年后, 水平比专业记者也不差太多, 自认写的这篇把所有重点都顾上了。 　　但在她对面, 由语言学家、密码学家、公安微表情顾问、心理咨询师等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 一边打观察黄栌雪的表情, 一边看着纸张上的东西，每一个都是相似的皱巴巴苦瓜脸。 　　那张纸上—— 　　以一大团杂乱到仿佛用了一年还没丢弃、挂满油污的刷锅用铁丝球图案作为底色，大大小小的奇异符号点缀其间, 更有受情绪影响而甩出来的小片墨点…… 　　这个团队的人自认为就算遇到外星文明，花费一些时间后都能成功与它们沟通，但面对黄栌雪的这篇文章，专家们只感到了san值-1-1-1-1-1-1…… 　　“完全不行。” 　　“郑教授是心理学家吧，刚才有看出什么吗？” 　　“不不不，心理学又不是读心术。不如问问龙顾问。” 　　“微表情学也不是读心术……况且黄小姐刚才的表情，我实在无法解读……” 　　团队专家一筹莫展。 　　黄栌雪看了看他们便秘般的神色，又重新把自己写的经历读了一遍，只觉字迹清晰，条理分明，没发现任何问题。 　　所以这些人听不懂她说话就算了，为什么看都看不懂啊！ 　　三万诸天，虚空之暗深处。 　　黄栌雪在为蔚蓝星那边的情况烦恼，黄栌雪在无数破碎光片组成的海洋里，与其他的破碎光片商议。 　　他们这些幸存者，暂时生存在虚空之暗内的安全之处，本应该躲躲藏藏，绝不露面。然而这虚空之暗又是膨胀，又是长出了几十朵巨大金莲，然后魔神们和诸天有围着金莲大战，幸存者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真是奇异，冥冥中似有谁引我等迁徙。】 　　之前和黄栌雪交谈的仙君道，为了躲避偶尔会冒出来的妖魔人魔，在他带领下，光海不断移动着。 　　虽然失去了仙力灵力，仙人的观察力依然高出一般人许多，第一个发现了这件事。 　　光海之中的幸存者就好像科幻小说里的虫群一样，心灵相互连接着，无法隐瞒。因此，这位仙君刚冒出这个念头，其他人便也知道了。 　　【引？谁引？】 　　【怎么可能？】 　　【竟然有人能在虚空之暗内搞这种动作？】 　　幸存者们迅速地议论开，互相连接的心灵带来了超高的讨论效率。 　　仙君迅速把他察觉到的证据和痕迹点出，其他幸存者仔细回忆，或认同或反驳，然后又有其他人引用自己发现的证据痕迹，反驳反驳者。 　　很快，大部分人都相信了确实有谁在引导保护他们。然后，立刻有人提出，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是应该派出更多的人，去确认周边情况，以了解发生了什么。 　　也有人提出了其他建议。 　　因为心灵链接在一起，在提出建议时，其他人对建议的评价会直接冒出来，所有人都能知道。 　　黄栌雪没有参与讨论，但看到不过一分钟，这些幸存者就对各种提议做出表态，确定了接下来大家一起的行动方向，哪怕融入光海中后不是第一次见到，依然忍不住目瞪口呆。 　　不对，现在她没有嘴了，光海四处，明灭的光片闪着惊讶的光。 　　……这开会效率，蔚蓝星人真实慕了。 　　【你还是不能和蔚蓝星界沟通吗？】 　　仙君最后询问她。 　　黄栌雪的光片变成深绿色，表示一再地失败和苦恼。 　　【刚才我们的决定，你听到了，你的意见，我们也听到了。】 　　仙君说： 　　【你的意见是不反对，如果不是蔚蓝星界那边情况奇怪，你说不定会很高兴和我们一起前进，记录发生的事情……但接下来的方向里你不一定安全，确定不需要去另一片光海吗？】 　　黄栌雪自觉除了莽和大胆外没有别的优点，对此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我要去！】 　　【好。】 　　众幸存者齐声道。 　　暗红雾霭涌动着，悄然分出一道缝隙，引导他们前往更安全的地方。 　　但流淌的光海并未顺势冲过去，反而掉头。 　　是的，在这虚空之暗中，无人能分清楚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左右。 　　但上下……离开虚空之暗的方向和朝虚空之暗更深处潜入的方向，是虚空之暗内部唯二能分清的方向。 　　那冥冥中庇佑他们的人，之前引导他们时，并未完全不让他们靠近虚空之暗深处。不过，光海中的众幸存者，之前也只在虚空之暗深处的边缘待了一小会儿。 　　因为虚空之暗深处涌动的力量极其可怕，并且无时无刻不再向外喷发，若是被喷个正着，以他们此刻比纸还脆弱的身躯，肯定是活不下来了。 　　与之相比，让众修士谈之色变的暗红雾霭，虽然同样饱含劫力，却更像是虚空之暗深处与这片虚空之间的缓冲。 　　幸存者们并不知道虚空之暗深处涌动的力量是什么，只知道那里过于危险。 　　不过，不过啊。 　　【已是这般半死不活的境地，还要好心人为我等劳神，真是叫人羞愧。】 　　【那至少，应该能有什么事，是我等能做的吧。】 　　这个念头在众幸存者心中回荡，带领大家的仙君则道： 　　【非是说要大伙儿拼命，但以这幅姿态，说不得能一探大劫玄妙？】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豪迈大笑，光海掉头向下奔腾。 　　那注视这里的存在似是一惊，无形的波动传递开，慌张驱赶可能会撞见这片光海的妖魔人魔。 　　汇合成光海的幸存者们却半点也感觉不到，他们向下，向下，最后越过了他们曾抵达过的深度，抵达虚空之暗深处的边缘。 　　在大魔神们的印象里，虚空之案的深处是无光的纯黑，偶尔会有不知什么东西在涌动，以至于这片纯黑像心脏般跳动。 　　幸存者们恐怕是第一群来到这里的非魔神，不过，就算他们是无数破碎光片汇聚成的光海，也无法照亮这里。 　　越是向这里靠近，他们就能感到周围的光线被压制，照亮的范围被约束在光海周围，光片们发出的光亮也变得极为暗淡，甚至无法闪烁出浪潮般的景象。 　　可是，那是啥？ 　　来到此地的幸存者们，看着从黑暗中深处的煌煌金色莲枝，一时陷入震惊。 　　光海无法照亮这片黑暗。 　　但金莲可以。 　　即便看不清它的全貌，修士也不可能认错金色莲枝上的神圣与洁净之意，偏偏它是从那黑暗中生出的，汲取了虚空之暗的力量，才能长得这般庞然无朋。 　　【真是闻所未闻之物……】 　　幸存者们感叹，下意识沿着莲枝，看向黑暗中。 　　于是幸存者们看到了那一点明亮。 　　黑暗最中央，是一束比微尘还渺小，却无止无尽的明亮白光！ 　　粼粼光海突然荡开了细微的浪花，当目睹那一点白光时，每个幸存者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印在了他们心灵中。 　　那是知识？或是图像？ 　　可无法分辨，也无法理解。 　　仅仅是与其接触，就有人发出惨叫，组成身躯的光片一部分熄灭。 　　【不要看！】 　　带领众人的仙君喝道。 　　众幸存者慌张关闭感知，不敢再接收那一束白光。但心灵链接中，依然有些微信息以某个人为跳板，进入链接中。 　　幸好接收这些信息已经被第一个接收它的人过滤了许多，不会给处于链接中的其他人造成伤害。 　　但都说了不要看，为什么还有人在看？！ 　　继续接收下去，这个人肯定是会死的！ 　　仙君怒气冲冲顺着信息来源找去，发现那个没有听从指示的人，是名为黄栌雪的青华仙兵。 　　并且，虽然一直在从白光里接收信息，她的情况却是还好。那些被她过滤流出的信息，也不是众幸存者们无法理解的乱码了。 　　仙君惊异道： 　　【……你能理解？】 　　黄栌雪没有回答，她同样对此刻的情况震惊。 　　此刻身处虚空之暗深处边缘的她无法理解从白光中获得的信息，此刻身处某家医院病床上的他可以理解从白光中获得的信息。 　　虽然有些杂乱，无法成系统，但蔚蓝星人黄栌雪，勉强是能分辨一些的。 　　唯一的问题是…… 　　*** 　　蔚蓝星，某家医院里，一声嘀嘀惊醒还在讨论那张克苏鲁风格画作的专家们。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躺在病床上，没有再做出奇怪动作的黄栌雪，发现她眼神发直，皮肤迅速泛红，几秒里表面就沁出热汗。 　　一个护士惊叫了一声，另一个护士看向病床便的仪器，迅速报出： 　　“病人体温上升，血压上升！” 　　惊叫了一声的护士深呼吸了一下，看向另一边由从三万诸天学习到的新技术开发出的仪器，精确检查了一下，报到： 　　“脑部血液流速加快……她大脑、她大脑要烧了！” 　　“怎么回事？” 　　“突然就？” 　　“医生！医生快过来看看！” 　　病房里一阵忙乱，虚空之暗深处边缘的黄栌雪，则感觉到晕眩和痛苦。 　　白光传递来的信息太多了，跟不上，实在跟不上。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想，却惶恐地发现濒临疯狂的大脑，已然无法抽出功夫让她关闭感知。 　　这样下去会死掉，不止是在这边会死掉，就算在蔚蓝星上也会…… 　　可恶，没能把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告诉大家，好不甘心啊。 　　而且还没有和花衣姐面基。 　　她是真的想要和花衣姐成为好朋友啊。 　　光海中，无数人在对黄栌雪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楚。 　　最后的时刻，她只感到光海散去，让她一个人……让她独自一团破碎光片从中脱出。 　　这个死法是不是有点太孤单了？ 　　黄栌雪这么想，好像听到有谁喊了一声小雪。 　　刚刚赶到的唱花衣喊了一声小雪，魔神烽喝退了其他幸存者，让唱花衣得以来到黄栌雪身边。 　　她将这团破碎光片捧起，随之感觉到体内灵气流失，被破碎光片汲取。 　　光片一阵扭曲，原地组成小雪正在下这个玩家账号的虚影。 　　她的眼睛看向唱花衣，不敢相信唱花衣竟突然出现在这里，忍不住要继续汲取灵气，好多看唱花衣两眼。 　　“没事了，”唱花衣道，“快点回去，大家都很担心你。” 　　黄栌雪的虚影眨了眨眼，旋即破碎，溃散。 　　蔚蓝星医院的病床上，另一个她身躯猛地弹跳一下，在眩晕、头痛和呕吐感中，眼神恢复了神采。 第231章 　　“这样……就好了？” 　　唱花衣问，在灵气塑成的身躯中, 也感到了心脏的跳动。 　　“正是, ”魔神烽呵呵回答, “被劫力灭杀时，少许幸运者会被塑成, 嗯，你现在看到的这破烂模样。变成这个样子后呢，一接触灵气就会死掉。和那些没有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比, 也只是延命片刻罢了。” 　　此言一出, 因为“天境君”的来到, 不得不逼退一旁的光海中，立刻有人对唱花衣怒道： 　　【你与那位仙兵姑娘是同伴, 却来杀她？】 　　唱花衣当然不是来杀黄栌雪的。 　　她张了张嘴, 想要辩驳。光海之中, 也有人, 譬如那位仙君，反应了过来, 道： 　　【原来如此, 黄姑娘在这边溃散, 但蔚蓝星界的她却得以回归正位, 可是这样？】 　　【对, 她与我等不同，肉身尚存。】 　　【所以，她已平安返回了？】 　　虽然这些汇聚成大海的破碎光片, 根本没有眼球这种器官，但就像神临之下她能以神识隐约听到这些幸存者在说什么一样，此刻，她也隐约能感觉到光海方向，有许多人向她看过来。 　　“在这里无法和蔚蓝星那边联络，”唱花衣诚恳回答，“我马上下线看看她的情况。” 　　不久之前，她和魔神烽达成合作，这才借了他的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小雪。不过，这样能救下小雪，只是烽一人的说辞。若不重新和蔚蓝星建立联络的话，她对小雪的情况没有也没有把握。 　　【这是应有之理。】 　　光海中的仙君说。 　　唱花衣又看向烽。 　　她不好直接在虚空之暗内部下线，不然按照烽的理论，有可能和在虚空之暗内死亡一样。被转化成一团悬浮半空的破碎光片。 　　所以唱花衣必须离开虚空之暗再下线，但烽已经带她找到小雪，她却尚未按照约定完成她应做的事……唱花衣不太好意思直接说走。 　　烽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没事。记得替我把话带到。” 　　“我一定会向掌门转达。”唱花衣点点头，又朝光海点头表示再见，身后灵翼一振，向上方飞去。 　　她一离开，虚空之暗深处的边缘，顿时陷入了气氛诡谲的沉默。 　　光海中的众幸存者，自从变成这个样子后就很少得到外界消息了，可谓与世隔绝，哪能得知“濯清君是应劫之子”这在三万诸天都尚未广泛传播开的风闻。 　　在他们的认知里，应劫之子当然是数次力压周烨赫的“天境君”，是他们眼前这位。 　　但和传闻比较，“天境君”刚才表现得又大不相同，哪能不让人疑惑？ 　　一团破碎光片，在光海中有领导地位的仙君，越众而出，道： 　　“天境君，你……” 　　他话未说完，“天境君”突然打了个哈欠。 　　迷茫且挣扎的神色，像是从深海中逐渐靠近水面的什么活物，自她面上浮现。 　　实际掌控着这具身躯的魔神烽，忍不住啧了一声，但重新看向光海时，依然言笑晏晏。 　　他道：“你们确定还要待在这里？再过一会儿，可是会有……” 　　烽尚未说完，虚空之暗深处边缘的暗红雾霭，骤然涌动得更加狂暴。 　　冥冥中有谁已不加掩饰，直接将雾霭排开一条通道，催促幸存者们离开。 　　“天境君”的警告仙君可以不在意，但那位一直保护他们的人也突然这般举动，幸存者们是无法忽视的。 　　仙君猛地警觉，霍然退回光海中，喝道： 　　【走！】 　　没人争吵，关键时刻无人抬杠，光海闪烁奔腾，拉长成河流，滚滚离开了。 　　他们走后不久，一直紧追“天境君”不舍的大魔神们赶到。 　　这些大魔神怒气冲冲，已明白自己上了“天境君”的当，但让他们承认是自己错认了人当然不可能，所以一见“天境君”，这些大魔神就咆哮： 　　“小贼！你到底是谁——” 　　然后他们一出来，就被从虚空之暗深处射出的那一线白光，照了满脸。 　　这些大魔神既不像修士那样，随着修行会逐步改进自己的大脑，也不像光海中的众幸存者一样，叠加所有人的心灵以承受冲击，被白光一照，有几个直接爆头，没有爆头的也陷入晕眩。 　　“难以理解，”自来后就没有往白光那边看的烽小声说。“难道过去我也是这般蠢不可耐？” 　　不曾想，再次醒来了一些的天境君別荪龄咬牙切齿回道： 　　“魔神偏执，难道不是众所皆知？” 　　烽呵呵笑道： 　　“无论大魔神魔神，还是妖魔人魔，不过是被虚空之暗驱使的傀偶而已，若有偏执，那不是他们的偏执，只是虚空之暗的偏执而已。倒是你们修士，特别是那个几个圣人，才叫真偏执罢。” 　　別荪龄道： 　　“圣人只是为三万诸天。” 　　烽道： 　　“要这么说，魔神们同样觉得自己在拯救，你曾经入魔过，肯定能理解。” 　　入魔是別荪龄的痛脚，烽一提，她便闭口不言。 　　烽丢下那些在自己老家中陷阱的大魔神，施施然离开。 　　一边走，他一边感叹： 　　“不能理解也没关系啦天境君，这三万诸天，没有一个人能搞明白，如今的灾祸到底从何而来，你不想知道真相吗？说不定我们这回可以找到……在这诸天濒临灭亡的当口。” 　　天境君当然不会理他。 　　烽悠悠道： 　　“……看那位夏掌门的了。” 　　*** 　　同一时刻。 　　蔚蓝星，华夏某省某市某栋公寓楼中。 　　燕慧云成功下线。 　　因为房里莫名多出的警察和医生，她手忙脚乱了一阵，过了一小会儿，才成功给黄栌雪那边打了个视频电话。 　　“……嗯，啊，没事就好，当时我其实慌张得很呢。” 　　“哪有！花衣姐帅呆了！花衣姐竟然为了救我回游戏！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花衣姐我嫁给你吧！” 　　“……看来还是有点发烧啊，小雪你要好好休息。” 　　“我没有发烧说胡话啦！” 　　燕慧云没有听，她脸上挂着神游云外的娴静微笑，仿佛又回到了游戏里，身边位置被无数女孩子争夺的时候。 　　实在是罪孽深重…… 　　她完全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就在这时，黄栌雪旁边有人插进话来： 　　“黄小姐，你不是说要休息的吗？怎么在偷偷打电话？” 　　“当然是和花衣姐打电话就是休息了，”黄栌雪随口道，将手机拿近了一些。 　　摄像头有些模糊，但借着这个近距离，燕慧云还是再次打量了几下黄栌雪的脸色。 　　医生说小雪的脑子差点就烧坏了，不过这气色感觉还行啊。 　　燕慧云想。 　　她不知道黄栌雪在视频里开了美颜。 　　回归后通过医生告知，黄栌雪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危险，如果不是花衣姐来救她，她恐怕已经无力回天。 　　甚至，如果她不是已经被送到医院里，回归之后立刻得到及时救治，那就算花衣姐救下了她，她肯定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怀着感恩的心，黄栌雪一边把自己嫁（？）了出去，一边对团队里那些专家的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此，团队里每一个专家都十分激动。 　　唱花衣的经历显然能促进他们每个人的研究。 　　实际上，要不是有国家安全部门的人阻拦，这些专家可能已经戴上SK2，进入游戏，飞奔去金莲前线，把自己送进虚空之暗里死一死了。 　　国家安全部门一边要拦下他们，一边又向上面报告经过。 　　之前官方没法派人探索虚空之暗，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在虚空之暗内应该如何应对，只好被一场又一场会议拖延了下来。 　　现在对里面情况有了把握，游戏里的军方终于摆脱了开会，有了方案，开始行动。 　　除了黄栌雪之外，还有一些相同症状的人需要救出。 　　过来插话的那位工作人员，就是为了这件事再次向黄栌雪确认的。 　　“……也就是说，在虚空之暗变成了那奇怪形状后，如果没能找到其他幸存者会和，就会耗尽……应该是一种精神力量，就会耗尽精神力量，在虚空之暗里第二次死亡，同时，这样的玩家在蔚蓝星这边也会陷入昏迷。而及时找到其他幸存者抱团的玩家，因为某种我们不了解的机制，精神力量在抱团中获得补充，可以继续存在。” 　　“嗯，按照魔神烽的说法，是这样。”燕慧云说。 　　“但这样的玩家，因为处于，嗯，可以说是一种叠加态中，交流能力变得十分混乱。” 　　已经看到自己那副克苏鲁风格艺术画作的黄栌雪，回忆起当时自己烦躁的抱怨，只能傻笑：“哈哈，好像是这样。” 　　“如果在他们还有剩余精神力量时，让他们在虚空之暗内第二次死亡，叠加态坍缩，他们不仅不会昏迷，还能在蔚蓝星恢复清醒。” 　　“是的，”燕慧云点头，“但从小雪的经历来看，并不能说完全安全……” 　　“但也比网上现在说的好多了。”这位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 　　黄栌雪一愣。 　　“网上说什么了？”她问。 　　燕慧云回忆她见过的几个文章标题，念出来。 　　黄栌雪脸色变得难看。 　　她瞬间从向燕慧云撒娇的女孩，变回一炮打天下的小雪正在下。 　　“把另一个手机拿来，”她眯着眼道，“我要直播。” 第232章 　　“直播？”黄栌雪所在工作室的助理直接叫出来，“雪姐, 不行！” 　　作为知名主播, 黄栌雪有一部专门用来进行直播的手机——当然不是她现在和燕慧云联络的这部——就在她助理这里。 　　助理约莫在半天前赶来医院的, 但之前黄栌雪没有苏醒时，她没能被允许进入, 只能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被工作室老板老板娘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等黄栌雪苏醒，她依然没能被允许探望, 不过好歹得到了口头上的通知。 　　至少醒来就是好的, 黄栌雪现在是他们整个工作室最大的一株摇钱树, 就算倒下也不能以这种方式倒下。 　　松了一口气的这个主播工作室，开始合计如何在接下来将利益最大化。 　　没想到, 还没合计出来, 就听说黄栌雪要直播。 　　她说要直播痛骂那些在这个时候传星鲸谣言的人, 号召大家上线。 　　……这不是要和人民群众对着干吗？！ 　　但黄栌雪没有理她。 　　个头矮小, 外表完全看不出其彪悍的女主播伸出手，道：“手机给我。” 　　“不是雪姐！”助理喊道, “就算星鲸公司自己也在要求玩家不要上线呢！如果他们需要人上线, 自己就能吆喝, 哪里需要你帮忙了？现在网络上群情奋勇, 只要给星鲸说好话就会挨骂的！” 　　对外空间的恐惧, 对外星人的排斥，这是人性的本能，不可能消失。 　　之前这些只是被各国官方的宣传攻势给压了下去, 被近在眼前的利益迷住，一时想不起来。但只要星鲸稍微露出破绽，就会导致眼下的局面。 　　营销号发的那些文章可笑吗？可笑。 　　公众号里的那些标题失智吗？失智。 　　但爆发的情绪就像洪流，夹裹着所有人失去理智。这几十个小时里，所有帮星鲸说话的人，都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助理劝道：“雪姐，这个时候真的不能强出头！” 　　黄栌雪低头与通讯视频上的燕慧云对视一眼。 　　燕慧云不知道她想看什么，几秒的网络延迟后，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 　　黄栌雪于是也微笑起来。 　　她转头对助理道：“那你走吧。” 　　助理握紧了那部直播用手机，不敢相信黄栌雪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但黄栌雪既然这么说，她当然也不敢留在这里，免得黄栌雪改变主意，又想要手机了。 　　助理对病房里那些一看就不普通的人点头，赶紧跑了，出去后还没关门，病房里就听到她打电话给工作室老板的声音。 　　同工作室老板一通汇报，又被骂了好几句，得到看住黄栌雪的任务，她这才得以挂断。 　　不想，挂断后查看手机消息，立刻就看到了一条推送。 　　【您关注的主播“小雪正在下”开始直播啦。】 　　助理：“？？？” 　　她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她这里的直播手机。 　　……怎么回事？ 　　等等，对了，雪姐平时用的手机上，也可以下直播软件的！ 　　*** 　　小雪正在下开始直播不过几分钟，进入直播间的观众已经近三万。 　　出乎意料地，守在她旁边的官方人员没有提保密要求，恐怕，在她说要直播时，上面就已经有人商议好了对策，于是放任她行动了。 　　刚开始直播，她只报了声平安，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观众们的问题。 　　等十分钟，直播间观众已经近三十万，并且在迅速爬升。 　　黄栌雪停下和熟人们的聊天，正起颜色。 　　“好，现在正式开始，”她道，“大家好，我是小雪正在下，非常感谢这两天大家的关心，我现在开直播，是想告诉大家，我进入虚空之暗后……” 　　*** 　　夏炯刚把直播打开，就听到这一句。 　　他眸光闪烁，捏着下巴听着。 　　在他旁边，其他人讨论着： 　　“重点就是虚空之暗深处里那一道白光了吧，看到后就被强迫接收信息，这个原理到底是什么？” 　　“黄小姐苏醒后给出的解读只有两个词，‘爆炸’和‘光’。” 　　“总不可能是宇宙大爆炸留下来的残留信息。” 　　“以我们目前对宇宙大爆炸模型推断出的扩张速度而言，三万诸天所在虚空的规模太小了啊。” 　　“没错，宇宙的扩张超越光速。三万诸天所在的虚空却是一个有底端有顶部的具体有限空间。” 　　“正因为它有底端有顶部，它的规则就和我们宇宙不同。以我们宇宙的大爆炸理论来推断三万诸天所在的虚空，不合理。” 　　“重点是，大劫到底是——” 　　专家们的争吵，成为了青华山朴阳峰鸿雁金钟塔里的背景音。 　　同时，更多专家围在杜渐身边。 　　杜渐和普通玩家的交流更多，至于这些神色略显疯狂的研究者们，但喜欢拉着家学渊源的张防微，探讨那些玄之又玄的理论。 　　被这些研究者们团团围住，杜渐还是第一次遭遇，可她没工夫为此感到尴尬，此时最重要的，是远在玉皇界的杜少白。 　　“阿姊，我还好。” 　　杜少白说。 　　杜渐没有说话，倒是杜少白扫了一圈她周围眼睛发亮看着他的人，语气更加轻松，继续说： 　　“和一开始想的不一样，周烨赫说虚日是能离开这里的通道，我还当虚日是个洞或者什么，没想到在这个距离看，更像是球，周围环绕光带，中间还环着一条长带。” 　　杜渐周围的研究者们一阵激动。 　　“是的是的！在某个距离上看，黑洞看上去确实会更像球体，它周围环绕的光带和位于赤道上的薄环，是在吸积盘在引力透镜扭曲后的成像！目前的理论推断黑洞吸积盘是黑洞撕裂的恒星，恒星的气体被黑洞捕获，就会在黑洞周围形成这样明亮的吸积盘！①” 　　“吸积盘温度会很高。” 　　“请问能再给我们一张图像吗？” 　　“这个距离下，你们有什么感觉？” 　　杜少白自无不可，以他身上常见的那种乖顺姿态，一一将他能看到的，对来自蔚蓝星的研究者们讲解起来。 　　他的态度也很明显，他希望能讨好此刻出现在杜渐周围的所有人，以期在他离开后，这些人愿意照顾他阿姊。 　　杜少白人坐在玉皇界的鸿雁金钟塔里，在这个逃脱大劫的关键时刻，没有人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先生的死亡不知道被发现没有，至少躲在这里，可以减少他被发现的几率。 　　所以他坐在塔里没有动，却用了术法，截留下一段影像。 　　道童把影像放出来时，附近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确实是一个巨大到令人恐惧的天体，内部毫无光亮的漆黑总叫人觉得它是否和虚空之暗深处有什么对应的联系。它让人不敢直视，却又让人在目睹到它的一瞬间就陷入震撼，无法移开目光。 　　玉皇界正笔直向其行驶过去，以杜少白的第一视角看，那名为吸积盘的光带看上去并不匀称，它的左侧蓝而明亮，右侧红而黯淡②，流动的速度连视网膜上的残影都反应不过来。 　　但大家依然忍不住流下泪水，仿佛正在靠近深渊。 　　研究者们捂着心脏说： 　　“是多普勒频移效果！” 　　“我一直觉得我们能看到这么清晰的黑洞图像，至少要等一个世纪后，天啊……” 　　“糟糕，我心跳太快，头盔要踢我下线，大家等——” 　　有个人化为白光消失了。 　　杜渐嘴角抽了抽。 　　余光一直盯着她的杜少白便忍不住笑出来。 　　下一刻看到杜渐捋直了嘴角，道童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阿姊，”他忍不住道，“我真的没事。” 　　“……你回来了才叫没事。”杜渐说。 　　“……”杜少白转移话题，道，“等到越过虚日，逃离大劫，如果玉皇界没出什么事，圣人一定会把大家都带过来的，我相信圣人能做到。到时候，我们都越过虚日了，我一定会来找阿姊。” 　　“如果，”杜渐一字一顿问，“玉皇界没能成功越过虚日呢？” 　　从虚日离开这片注定被大劫毁灭的虚空，是如今唯一的生路。但如果就连这条生路实际也是死路，那三万诸天再挣扎，也是无用。 　　故而，哪怕对周烨赫有再多的恨，此刻三万诸天中，也很少有人说，若周烨赫失败，那要如何。 　　杜少白也说不出。 　　杜渐说：“你回来。” 　　杜少白道：“嗯，如果玉皇界失败了，那阿姊你要记得……” 　　他顿了顿，道：“人，得为自己而活。” 　　杜渐，能懂点事后为照顾好家里而活，流浪时是为弟弟而活，开始修行后为弟弟和仙门而活。 　　如果玉皇界没有成功，杜少白必然无法幸免，如果结局是这样，杜少白唯一的希望就是，杜渐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但杜渐听到这样的话，反而以饱含怒火的眼神死死瞪他。 　　少女心中的火焰只有她弟弟注意到了，研究者们沉浸在第一手资料里不可自拔。 　　“这个距离下，玉皇界的时间应该已经比我们慢了几十倍。” 　　“但视频交流却毫无延迟！” 　　“黑洞附近时间的扭曲是引力导致的，按理说无可避免，比引力更高，除非是高维……” 　　“但掌握高维技术，三万诸天又怎么会是这个结局？！” 　　他们争论不休，直到突然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鸣。 　　是从视频通话对面，从杜少白那边传来的。 　　所有人一起望过去，就连杜少白也在向外面望。 　　唯有杜渐还在死死瞪着杜少白，所以她第一个注意到，不知为何，杜少白像陷入了粘稠的液体中，向外望的动作，忽而变得十分缓慢。 第233章 　　黑洞远不是现在的蔚蓝星文明能直接进行探索的。 　　但通过建立理论模型，黑洞的危险之处, 至少这些物理学界的前沿研究者, 知道许多。 　　黑洞的引力其实还算好办, 只要不死直直冲向黑洞，飞船驾驶员控制好角度和速度, 最终能够脱离黑洞的引力范围。最大的问题在于那被引力扭曲的时间，对此，曾有一位蔚蓝星的名导演专门针对这点拍摄了一部电影。 　　在那部电影里, 主角驾驶飞船登上了一颗靠近黑洞的行星, 在那颗行星上待了一个多小时, 但等他返回主舰，留在主舰上的同伴告诉他, 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二十二年。 　　而在三万诸天这边, 据闻曾有凡人偶然得入仙界, 被招待一日, 返回人间后，发现家中已然过去十年。 　　仙人们自有办法免除这种时间扭曲, 但那位误入的凡人, 显然曾暴露在这种扭曲中。 　　就像…… 　　就像现在的玉皇界一样。 　　一直观察着玉皇界动向的人们, 突然发现它驶向虚日的速度变慢了。 　　“少白！” 　　杜渐霍然站起, 叫道。 　　但杜少白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玉皇界是径直驶向虚日的，它已经进入虚日的引力范围，没有那个能量再改变方向。 　　随着玉皇界不断向虚日靠近, 他注意到他阿姊面上的慌张，听到他阿姊的呼喊，会是几分钟后？几小时后？几天后？几年后？ 　　研究者们一阵讨论，有了猜测。 　　“恐怕，”他们说，“保护玉皇界不受扭曲的天膜，在黑洞潮汐力下被撕裂了一部分。” 　　他们听到的那声爆炸，恐怕就是天膜被撕裂时发出的声音。 　　“小小一个玉皇界，使用了三千多片来自其他诸天界的天膜。以数量只有一万八千三百的诸天界而言，三千已经占据其中很大的分量了啊。” 　　又有一个人感叹。 　　周烨赫和他的神庭道，毁灭了六分之一、甚至更多个三万诸天，才打造出这么一个固若金汤的玉皇界来。 　　但还是败在了黑洞引力下。 　　有光点从陡然缓慢下来的玉皇界内飞出，那是勉强不受影响的玉皇界仙君们。 　　他们拿着云中匙，试图做什么。从天膜中流淌出的、包围玉皇界的云气，在催促中颤抖。 　　玉皇界的速度似乎恢复正常了片刻。 　　与青华道鸿雁金钟塔的联络中，尚在十多分钟前的杜少白动作变快了一瞬。 　　但他没能听到杜渐的呼喊，错频的时间流动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还在寻找爆炸的来处。 　　小小道童皱起眉，说：“玉皇界天膜好像——” 　　话说到一半，速度陡然又慢了下来。 　　声音在此拉长，拉长到这边的人无法分辨杜少白到底说了什么的地步。 　　其他观测者也注意到，飞升的玉皇界重新陷入粘稠中。 　　试图修补天膜的玉皇界众仙君失败了。 　　这是显然。 　　如果轻易能通过虚日离开这方虚空，圣人们早就这么做了。 　　虚空中，灵道圣尊深深叹息。 　　下一刻，无数双注视玉皇界的眼睛又看到，那些悬停在玉皇界外的仙君们，发现如何也不能修复天膜后，一扫之前众志成城的模样，竟冲突了起来。 　　他们分成两派，其中一派明显是之前向周烨赫投降的仙君。 　　这些仙君似乎想要抛弃玉皇界，认为他们这些行动自由的人应该自己越过虚日。但另一些玉皇界本土的仙君并不同意。 　　若只是这样还好，可那些投降的仙君还想要拆掉玉皇界的天膜。 　　三千天膜护不住玉皇界，但若只要护住几十个仙人，听上去应是可行吧？ 　　“……这些投降的软蛋是疯了不成，”灵道圣尊旁边，一位真君嘀咕，“天膜也需要靠诸天界大陆下方的鸿炉供给，鸿炉原本是从灵脉中汲取能量，但为了能自由行动，玉皇界已经将他们的鸿炉改造过了吧。应是以灵珠为能，可若不是青华昆源拿出虚灵珠之术，玉皇界又有无数金丹修士，能为虚灵珠充灵，他们恐怕也无法顺利供给如此多天膜。” 　　这位真君笃定道：“这时候放弃玉皇界，反而是死路一条。” 　　“这些羽化仙君确实无法比拟鸿炉，”另一位仙人较为冷静，“但还有神庭道之主。” 　　神庭道之主周烨赫有法圣传承，修为接近圣人，他来操持天膜，定然不会逊于天膜就是了。 　　投降玉皇界的仙君们没有抢了云中匙就跑，便是想要周烨赫与他们一起离去。 　　许多人眼里流露出轻蔑神色。 　　那些仙君向玉皇界投降时，恐怕已然没有了道心这东西。 　　刚这么想，他们便看到，这些试图挟势向周烨赫提要求的仙君，直接死了。 　　是周烨赫亲自出手。 　　这位说是修士，气质更像凡间帝王的神庭道之主，即便陷入这般困境中，依然睥睨周围一眼，叫下方那些一直观测玉皇界的视线收敛一些，才一挥手，带着剩下听从他命令的仙君返回玉皇界内。 　　之后无数人继续观测，没有看到玉皇界摆脱时间的扭曲，也没有看到他带着其他能活动的人离开。 　　周烨赫不会放弃玉皇界。 　　但玉皇界飞向虚日的速度，依然越来越慢。 　　*** 　　“玉皇界的迁移计划，好像不能说完全失败，但想等到结果，怕是要到猴年马月了？” 　　跑过来的夏炯问。 　　“嗯，实际上，如果无法摆脱时间的扭曲，在远处的我们恐怕要花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观测到他们计划的结果。” 　　一位研究者回答。 　　其他人则陷入沉默。 　　三万诸天，别说几百年上千年了，维持到明年都很悬。 　　大家奋战，本来是想要以玉皇界来实验虚日是否为一条生路，现在这情况，在实验有结果前，三万诸天恐怕已经在大劫下毁灭。 　　“已经无路可走了啊……” 　　针尖落地上也清晰可闻的静谧环境里，不知是谁低声说。 　　然后所有人听到夏炯开口： 　　“还没有，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家伙拍拍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然后他微微一笑，道： 　　“大家，专家们通过讨论，相信虚空之暗深处那道白光中藏有大劫的真相。接下来我将亲自前往，一探究竟。等搞清楚大劫是什么，再说我们还有没有路吧~” 第234章 　　夏炯之前就说了他要去虚空之暗。 　　但大家都没想到会是这时候。 　　虽然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发生了众多的事情，让人恍惚记不清濯清君入魔后, 化身金莲止住虚空之暗的扩张这件事, 距离发生才过了一天。但必须说, 夏炯的这个决定，实在太着急了一点。 　　加上他和濯清君之间关系的暴露, 不由叫人怀疑，这个脑回路一直不太正常的混蛋，会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 还只想着谈情说爱。 　　别人怀疑的目光妨碍不了夏炯的动作, 行动力高可能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在他说完话后, 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鸿雁金钟塔的大厅里。 　　“这是掌门印，”夏炯对其中一个身影道, “还给您啦。” 　　年轻掌门手捧那面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水晶透镜, 举到祖祖祖祖……祖师爷面前。 　　面容平凡到不似一个御庭真君的青华道第二代掌门, 将其结果, 仔细打量这面已然和他熟悉的掌门印不同的水晶透镜，又把它放回夏炯手心里。 　　他道：“妙文圣尊的力量寄宿其中, 你既然要去往虚空之暗深处, 带着它更好。” 　　“哎, 不行不行, ”夏炯连忙要塞给南松真君, “这东西也传承了千年了，跟着我去虚空之暗，我要是挂了它回不来怎么办？” 　　“没关系, ”南松真君微笑说，“这枚印章是我当年炼制的，大不了再炼制一枚就是。” 　　夏炯：“哇哦。” 　　迫真大佬，甘拜下风。 　　话说到这个地步，还要把掌门印塞回去，那就是夏炯情商有问题了。 　　他收起掌门印，后退一步，向这位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的长辈稽首行礼。然后一揉跟在南松真君身边的张防微脑袋，又指向另一边站在那里仿佛和杜少白一起陷入凝固的杜渐，说： 　　“这两个小家伙交给您照顾了。” 　　“自然，自家弟子。”南松真君点点头。 　　杜渐自然是没听到这两人的交谈，但张防微听到了，瞪大了眼睛。 　　讲实话，曲忘生入魔后，这孩子就一直有点浑浑噩噩。 　　如果评青华山上谁最不可能入魔，那张防微觉得除曲长老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当选。曲忘生的身世、背负、痛苦还有抉择，他并不知晓，曲忘生显出魔神相时，所有人都在吵吵嚷嚷，少年只茫然到脱离。 　　在这种脱离中，他和另外一些小修士一起，将昆源的凡人们送到后方。 　　他们需要非常快速，因为昆源的凡人是唯一接受过训练、能直接上战场的仙兵。 　　没有几个人抱怨域外玩家们的离开，至少，蔚蓝星已经给三万诸天留下丰厚的财产。 　　比如羊叟的侄子，那个叫羊筎虎的，在战场上表现非常好。 　　不畏生死去战斗，是玩家们教给他的。 　　张防微看到那些凡人面带笑容躺下，身体被慈航道的修士保护，神魂则踏上战场；张防微看到装载了优灵珠的长棍在摇曳的金莲周围爆炸开；张防微看到疯狂增加的灵气环绕金莲流淌成江河；张防微在那种抽离中想…… 　　虽然……但没错，三万诸天，还没到终局呢。 　　张防微清醒过来，心境也有不小突破。结果他刚返回青华，就看到玉皇界试图通过虚日逃离大劫失败。 　　全青华道都与玉皇界有滔天血仇。 　　但玉皇界都失败了的话，三万诸天……还有何处可去？ 　　张防微再次陷入那种仿若事不关己的抽离感，浑噩跟着南松祖师爷来到鸿雁金钟塔中。 　　夏炯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又清醒过来。 　　“掌门——” 　　少年声音沙哑哽咽，情绪爆发显然将要大哭一场，但夏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糖塞进他嘴里，把少年接下来的哭声堵住了。 　　“——掌门！” 　　张防微转为不满嚷嚷。 　　夏炯比起食指在唇前，嘘了一声。 　　“我知道我工作能力不强，不算个好掌门，”他说，“之前一直辛苦你啦，不过之后也要辛苦你，多照看下你杜师姐。” 　　张防微嘴巴开合一下，用力吸气，才没有结巴地回答：“……弟子谨尊掌门言。” 　　夏炯又揉了揉少年脑袋，故意把少年头顶的逍遥巾揉得乱糟糟。 　　等张防微露出恼怒的神色，他才哈哈一笑，一边对鸿雁金钟塔大厅里所有人挥了挥手，一边向外跑出去。 　　太极台上，解脱门的文掌门已经在等他。 　　夏炯不打算毫无准备就去往虚空之暗的深处，他原本的打算是多带上优灵珠，等有了黄栌雪带回来的消息，他的准备就更有针对性。 　　信息量爆炸大脑无法解读是吧？ 　　连上量子计算机，不信解不开！ 　　“唯一的问题是信号，”曹琦福也没下线，和其他同事一起，辅助文掌门，“哪怕是花衣姐，在虚空之暗中也呈现半失联状态。一旦失联，咱们在后方给你准备再多计算机也没卵用。” 　　“没事，”夏炯接过解脱门方才炼制好的法宝——近似游戏头盔的球，深蓝色，外壳布满透着三万诸天风格的云纹——掂量两下，同时道，“我们要汲取之前的教训，所以，我不会用分身进去。” 　　“……你真身去？！”曹琦福的嗓门扬起来，“不行！” 　　“哎呀，我去见师兄，你要我派个分身去吗？”夏炯笑嘻嘻。 　　周围讨论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曹琦福的同事们看着夏炯，看着他毫不作伪的、仿佛要出门和心上人约会小姑娘的欢快，眸光不由诡异闪烁着。 　　就连神色惨淡的文长老，也不禁将视线从那球形法宝上移开，看了夏炯一眼。 　　在这般诡异的气氛里，曹琦福皱起眉，问： 　　“见曲老师和你分身不分身有什么关系？” 　　夏炯：“……” 　　夏炯：“你是真的低情商，我早该明白。” 　　曹琦福：“？？？” 　　怎么突然人身攻击？！ 　　低情商的研究员还在懵逼中，夏炯打了个响指，手指指根处十枚金环闪烁，唤出一个分身来。 　　与他被人别无二致的夏炯001出来，别的没做，先拿出手机递给夏炯。 　　夏炯：“嗯嗯？” 　　夏炯001：“爸找你呢。” 　　夏星教授已经给夏炯打了许多电话，终于有一个能接通。 　　夏炯让夏炯001戴上头盔，文掌门眼中闪烁粉色灵光，不放心地做着最后的检查。曹琦福还想说什么，但就算情商白痴如他，也知道别人父子谈话，他最好不要插嘴。 　　他听到夏炯问：“爸，你要劝我不要去吗？” 　　“不，”夏星教授的语气里并没有焦急，“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的决定。” 　　“嗯哼？” 　　“……但是啊，”夏星教授的声音里，甚至透着笑意，“探索未知，你觉得开心吗？” 　　夏炯也笑了。 　　他说：“我不知道，只觉得很兴奋，就像半年多前，时空门出现在我面前时那样。” 　　缩在自己房间里的病人，第一次打开门的欲望。 　　在那扇门后，他遇到了曲忘生。 　　“说到底，”夏炯道，“自从我来到这边，就听到无数人在说大劫大劫，结果搞了一圈，就连圣人都不知道大劫是什么。” 　　夏炯001那边，头盔启动了，强制开启了算珠术。 　　帮忙调来这几台服务器的苏琴通过网络和他交流：“暂时不需要这么大的计算量，先给你调低了。” 　　夏炯001：“OK啦。” 　　夏炯本人身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大脑没有触觉和痛觉，但他能感到血液流动的速度变快了。 　　血压有些微上升，但尚且维持在安全区域内。 　　无数数据从他的意识空间中闪过，由录音棚和舞蹈室组成的房间出现了一条新的通道，通往量子计算机构建出的无限0和1。 　　而夏星教授听了夏炯的话，也不由思考起来。 　　“三万诸天这个文明，从根子上就是畸形的。”这位物理学者发表着不专业的社科评论，“他们整个虚空的大小有限，除了一个黑洞外，没有其他天然天体，局限了他们的发展。但这也没有办法，作为智慧生命，我们无法改变自己的摇篮。” 　　“爸，你觉得，大劫会是什么呢？”夏炯问。 　　“我不知道，数据太少了，”夏星教授道，“不过，只说毁灭的话，就算是我们的宇宙，早晚有一天也会毁灭。” 　　“但那至少也是亿万年后了把，那个时候，说不定蔚蓝星已经发展出了五维文明，根本不怕宇宙毁灭了也说不定啊。” 　　夏炯很乐观地道。 　　夏星教授笑了一声，没有杠夏炯，只说：“那恐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发展。” 　　但三万诸天，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说到这里，夏星教授才发现他被儿子拉着跑题了。 　　这位物理学者轻咳一声，僵硬地把话题拉回来，道：“至少，你现在能找到一个目标，我是很开心的。” 　　夏星教授和他前妻华凝书不同，他对自己的孩子没有别的期望。 　　只要夏炯健健康康，有自己的梦想和目标，为目标努力，并在其中收获快乐，这就足够了。 　　这个期望他曾以为无法实现了，没想到，夏炯成功振作了起来。 　　虽然儿子是为了男朋友，才要去探索虚空之暗深处……但这种事，当然是儿子的意愿比较重要啦。 　　英雄不需要伟大的理由，至少这一刻，夏炯也是个逆行者。 　　“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夏星教授嘱咐。 　　“好的啦，”夏炯道，“我会注意的，师兄也会保护我的。” 　　“……哈哈，”夏星教授大笑，“需要我带什么话给你母亲么？” 　　“不用，就这样吧。”夏炯说。 　　他道了一声再见，挂断电话。 　　太极台上，文掌门和曹琦福，还有其他人，都在等夏炯和家人告别完。 　　看到夏炯把手机还给夏炯001，分明有些焦急的他们，突然又说不出话。 　　反而是夏炯问他们：“准备好了吗？” 　　最后还是文掌门作为代表回答：“我们没有问题，不过，夏掌门你打算如何进入虚空之暗。” 　　“这当然是，”夏炯举起手，向他们示意自己左腕上那只镶嵌着金莲子的鸽血红镯子，“还有……额，老叶？老叶！” 　　叶蔺玉跑过来了，拿着夏炯之前找他要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个话筒，经常在舞台看到的那种。 　　来自蔚蓝星的曹琦福等人，和文长老一起露出茫然神色，见夏炯对着话筒喊： 　　“试音，试音？” 　　太极台这里可没有供话筒连接的音响，但这不妨碍夏炯用扩音术作弊。 　　管理员房间，苏琴抽了抽嘴角，看到分配给夏炯的几个服务器运转起来，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在蔚蓝星的网络上，开启直播。 　　太极台上，夏炯站在最中央，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指向天空，以熟悉的姿态喊道： 　　“大家好，欢迎来到2030年夏天歌直播演唱会！” 　　涌进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把一连串的问号打在屏幕上。 　　夏炯不理弹幕，继续道： 　　“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第一首歌曲，是一部动画的主题曲——” 　　“这BGM是哪里来的啊！”后面，曹琦福忍不住吐槽道。 　　“风雨道修士……”文掌门则感叹。 　　叶蔺玉只看得眼睛发亮。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音乐声流淌，那是快节奏的，充斥动次打次的激烈前奏。 　　夏炯将手腕上的镯子脱下，向上方一抛。 　　音乐陡然变得轻柔，他把话筒拿到嘴边，开口： 　　“やっと眼を覚ましたかい—— 　　【总算睡醒了吗？】 　　“それなのになぜ眼も合わせやしないんだい？” 　　【但你为什么不敢对上我的视线？】 　　红镯上金莲子生长绽放，化为一人高的金莲，将夏炯吞下，一片片花瓣把人层层包裹，而鲜红细藤落地后扎下根系，竟然如童话里的仙豆，带着裹住夏炯的金莲，刹那伸入空中。 　　它另一端遥遥系着另一个人的心，在风雨道的术法下直接沟通。 　　被金莲吞下的夏炯毫不惊慌，浑不在意继续唱道： 　　“「遅いよ」と怒る君，” 　　【你生气地说：“好慢啊。”】 　　金莲外数不尽的虚影掠过，或者说，金莲带着夏炯掠过数不尽的风景。 　　那是战场上，发现已然无法通过玉皇界找到退路的众修士，陷入颓势，哪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凡人仙兵还在奋战，已然改变不了前线的败相。 　　“これでもやれるだけ飞ばしてきたんだよ~” 　　【可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你身边】 　　红藤停下，金莲层层绽开。 　　分明只有一日，却好像三秋未见，夏炯看到了端坐莲台上的曲忘生。 　　他刚好唱道了第一节 的最后一句： 　　“心が身体を追い越してきたんだよ~” 　　【心甚至比身体先一步抵达了你身边！】① 第235章 　　蔚蓝星，华夏, 平京。 　　金寰娱乐的办公大楼, 属于总裁的办公室里, 传出女性飞快说着什么的声音。 　　是知名星鲸主播小雪正在下的直播间，打开在办公室茶几上的平板里。 　　个头娇小仿佛初高中生的女性, 说话却像是炮仗般快速且有节奏。 　　来自工作室的劝说并非没起作用，黄栌雪没有真头铁和一些人杠上，她先是向所有观众告知她现在的状态, 然后认真述说了她进入虚空之暗后发生的事。 　　那些残破的废墟, 那些转变成奇异姿态但依然在虚空之暗内生存下去了的人们, 还有广阔无垠的光海，将广阔无垠大海对比得那些破碎光片熄灭时的景象。 　　“——我不会对你们说什么他们需要我们帮助, 我们应该拯救他们。 　　“讲实话现在三万诸天连凡人都上阵了, 成年人在前线, 小孩子和老年人在当虚灵珠人肉充灵器。每个诸天的凡人人口不算多, 但汇合在一起后，形成汪洋大海后, 我们玩家就算全部上线, 在其中也不过是比较大一团的水滴罢了。 　　“我们当不了救世主！” 　　黄栌雪说。 　　“但是, 至少, 我觉得大家应该去看看…… 　　“过去半年里, 我们玩家进入三万诸天，把它当做游戏，抱怨它为什么玩法这么难, 为什么限制这么多，为什么这不许干那也不许干，我们还调侃自己是韭菜，吐槽自己是免费劳动力，无数专业的游戏制作者评价《天侠》游戏性不足……但在不知道它本质是个异空间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上线呢？ 　　“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理由，不过，众所皆知，我进入《星鲸》的目的一开始就不纯粹。 　　“但我后面也沉迷其中……什么？不不，我不是沉迷和花衣姐贴贴，我根本没贴到好吧，不要乱讲话！我是为了，咳咳，现在回想起来，我沉迷其中，是因为看着玩家改变那个世界，真的非常快乐。” 　　女主播的工作和社畜并没有差别，困于人设后，她无法再从工作中获得纯粹的快乐。 　　劳动的快乐，努力的快乐，生产的快乐。 　　工作中无法获得，但在《星鲸》中，玩家却可以感受到。 　　因为他们是文明的交流者，两个世界的碰撞自他们产生，因此，深处其中的玩家其实可以明确感知，有什么，正通过他们的双手，进行改变着。 　　这份扭转现实的成就感…… 　　无与伦比！ 　　“现在，三万诸天大概是要毁灭了……我们改变的一切，可能最后也会不再存在。 　　“但至少，我们还可以去看看，亲眼看看……然后把看见的所有带回蔚蓝星。” 　　黄栌雪深吸一口气，道： 　　“最后，再在我的直播间里，骂星鲸公司，骂夏掌门是人奸、球奸的，一律封号，谢谢。” 　　她关掉直播间，还想和她交流的观众们，只听到她转过头时说的半句话。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上线——” 　　直播结束了。 　　最后的在线人数高达千万，已然打破上一个由明星创造的世界纪录。 　　但小雪正在下离开得毫不留恋，看得办公室里以明星、以服务明星为职业的几人一默。 　　办公室的主人，华凝书，本来在为星鲸陷入的舆论而忙碌，不久前接到一个电话，离开了办公室。 　　沙发上，本意是想过来问问自己能不能给星鲸帮忙的安子杰蹦起来，哪怕扒在他身上的两个助理加起来两百多斤，都被年轻人带得一趔趄。 　　“我要上线！”这位当红明星喊道，“让我上线！” 　　两个助理同样哭爹喊娘。 　　“姑爷爷，姑爷爷你要是出事，咱们全公司都要跟着倒啊！” 　　“就算之前昏迷的玩家全部清醒了过来，也不能说上线没有安全问题，安哥，安哥你磕着碰着，粉丝会生撕了我们的！” 　　安子杰不听，努力想去够放在桌子上的SW2。 　　推送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利用某种病毒，星鲸官方直播间直接在平板上打开了。 　　从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安子杰愣神。 　　那个声音说：“大家好！欢迎来到夏天歌2030年直播演唱会！” 　　安子杰：“？！！！” 　　他力一下子松了，于是直接被两个助理拽倒在地。但就算摔倒在地上，他眼睛依然直勾勾盯着屏幕。 　　是音乐，还有歌声。 　　两个助理慌里慌张扶他起来，听到安子杰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这首歌？” 　　一个助理没注意平板自动进入了一个直播间，一边检查安子杰有没有摔伤，一边随口问：“什么歌？” 　　另一个助理曾经也是夏天歌粉丝，此刻已经忘记了工作，同样直勾勾盯着平板。 　　他问：“这首歌怎么了？” 　　却见安子杰凑到平板边，神色奇异里带着忿忿，嘟囔道：“难以想象夏天歌会唱，但如果是现在的夏炯，好像又没有问题……啊，天歌是真的谈恋爱了。” 　　虽然歌词听不懂，但其中的感情，他这个夏天歌老歌迷外加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怎么听不明白。 　　“天歌现在看上去，”安子杰呢喃，“比他当初在舞台上还明亮啊……小乔，快给我拿耳机来，要不拿个音响。” 　　同是夏天歌粉丝的助理小乔动也未动。 　　唯一还保持着思考能力的另一个助理见状，不禁嘴角抽搐，但还是听从吩咐，代替同事去拿音响了。 　　这边，安子杰看到金莲层层开放，所正对的，正是他偶像的男朋友。 　　“异地恋可是会很辛苦的啊。”安子杰突然感叹。 　　“是啊是啊，”助理小乔十分紧张，“不管怎样，还是希望哥哥的感情顺遂一些……” 　　话是这么说，夏炯注视曲忘生的眼神，那洋溢的暖意和爱意，还是让他们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就在两个粉丝差点抱头痛哭时，莲台之上，黑肤白发的曲忘生睁开眼。 　　安子杰陡然噤声。 　　那是一双，何等冰凉且无感情的眼睛。 　　眼睛的颜色是金黄的，仿佛真正金属一样，透着独属于无机物的寒光。 　　和杀意。 　　但夏炯已经扑了上去。 　　“天歌，不要！” 　　安子杰差点要撞进屏幕里，要拦住夏炯。 　　而来到曲忘生面前的夏炯，好像浑然不觉曲忘生身上的异常，伸出手捧住鹤氅道人的脸颊。 　　“君の髪や瞳だけで胸が痛いよ， 　　【只是望着你的发丝和眼睛，我就会觉得心痛】 　　“同じ时を吸いこんで离したくないよ。” 　　【想要和你一起呼吸在当下，再也不和你分离】 　　两句间的停顿里，他轻轻在曲忘生唇边蹭了一下。再抬起头时，毫不意外貌若魔神的鹤氅道人，金黄双眸悄然染上了一点温度。 　　“遥か昔から知る，その声に， 　　【很久很久以前，就熟稔于心的声音】 　　“生まれてはじめて，何を言えばいい？”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烦恼该如何回应？】 　　曲忘生握住夏炯捧起他脸的手。 　　他疲惫，沙哑，悲伤，但也喜悦地唤道： 　　“师弟。” 　　夏炯毫不在意这是正在直播的“演唱会”，打了个响指，让音乐暂停。 　　他也开心喊道：“师兄。” 　　停顿了一下，夏炯问：“师兄知道什么是大劫吗？” 　　“不知，”曲忘生缓慢地回答，他人在这里，神魂却仿佛在一个很高的地方，只是注视夏炯的眼神一如既往温柔，“吾若探究，恐怕会见不到师弟了。” 　　“那看来还是得我去。”夏炯竖起大拇指，“师兄等我好消息吧。” 　　曲忘生嘴角微微上扬。 　　他身上的杀意，随着与夏炯的交谈，就像是日光下的泡沫，静悄悄便消融了。 　　没有劝说，也没有犹豫，就像夏炯并不会要求入魔的曲忘生留下来，留在昆源和他在一起。确认夏炯已经打定主意要知道大劫是什么，曲忘生点点头。 　　“不知能支撑多久，”曲忘生说的是此刻金莲前线的局势，和他与大劫意志对抗的局势，“但吾尚在，必不令伤你。” 　　“嗯！师兄最帅了！” 　　夏炯毫不犹豫赞扬道。 　　曲忘生没有多说，他抬起手，动作凝重，仿佛身上压着千钧，蜻蜓点水般一触刚才带着夏炯穿梭过来的金莲。 　　这朵金莲再度张开，向前一撞，让夏炯向后跌倒，落进莲台。 　　一片片花瓣重新合拢，要带着夏炯继续向前。 　　暂停的音乐就在此刻恢复流淌了。 　　坐在金莲中的夏炯隔着半透明的金色花瓣，注视外面模糊不清的人影。 　　自他们重逢，过去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 　　但这点温存已经足够，因为还要继续前进。 　　“君の前前前世から仆は，君を探しはじめたよ~ 　　【从你的前前前世开始，我就在追寻你的踪迹】 　　“そのぶきっちょな笑い方をめがけて，やってきたんだよ。” 　　【追寻你笨拙的笑容，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 　　小朵金莲没入更深的黑暗里，同时，因为金莲前线修士们的节节败退，魔神们带领的妖族魔族，终于将一株金莲的莲茎砍断。 　　曲忘生仿佛感觉不到痛苦，闭上眼，只听夏炯唱着那首他听不懂，但也能听懂的歌。 　　“君が全然全部なくなって，チリヂリになったって~ 　　【就算你的一切全部都化为乌有，散落成碎片】 　　“もう迷わない，また1から探しはじめるさ。” 　　【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从头开始再一次寻找】 　　昆源，青华，朴阳峰。 　　顶着压力，在无数人注视下，苏琴开口： 　　“老板即将抵达目标地点，服务器预热准备——” 　　“むしろ0から，また宇宙をはじめてみようか。” 　　【不如说就这样从零开始，再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宇宙！】 　　虚空之暗深处，金莲盛开。 　　坐没坐相地靠着花瓣坐在莲台上，夏炯捧起那一束白光。 　　这个时候，直播间观众注意到了，但他没注意到，悬在他耳边的水晶透镜，那面青华道掌门印，突然放出无数萤火虫般的破碎光片。 　　在看直播的夏星教授，失手摔了杯子。 　　每一个秘密研究基地的人，都很熟悉此刻从掌门印里浮现出的东西。 　　——是被夏炯接触后消失的样本！ 第236章 　　消失的样本为什么会在这里冒出来？！ 　　秘密研究基地的大厅里一阵骚动，不少人对这失去控制的发展感到不安。 　　“不, 不对, ”夏星教授也忍不住揪着手指碎碎念, “如果样本对小歌有恶意，小歌肯定早就出事了, 不，不要紧张，但还是得和后方那个辅助小歌的小姑娘说一声……” 　　管理员房间, 自认为早就不是小姑娘的苏琴, 一声令下。 　　蒋海还有其他程序员已经埋头工作起来。 　　量子计算机卓越的计算能力, 加上紧急添加上的内存，一时之间, 缓解了夏炯很大的压力。 　　问题在于, 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当然了。 　　意识空间里, 录音室, 夏炯被起伏的洪流淹没，直接压倒在地。 　　钢琴被冲倒在一边, 他喜爱的游戏盘早就被漩涡不知道卷到哪里去。更令人发指的是, 自他录音室通往后方量子计算机区域的门都被冲垮了, 墙皮被剥落, 露出墙后的虚无。 　　夏炯想要挣扎起身。 　　但洪流带来的极大压强将他压在水底, 不仅让他无法动作，更让他感到窒息。 　　……不，没有压强, 在意识空间里，这不过是他臆想出的东西。 　　就连冲进他意识空间里的洪流也是，蜂拥而来的信息并不具备形象，这个形象是被夏炯自己赋予的。 　　所以，只要他自我催眠这里根本没有洪流，他就可以…… 　　艹，要被压强拍成纸片了！ 　　得有一个锚点，必要要有一个秒点。 　　这些信息太杂乱太无序了，没有一个起始的锚点，无论是他还是后方的服务器，都不知道要从何处分析起。 　　所以，应该选择…… 　　【大劫】 　　夏炯在心中默念，试图从信息的洪流中抓出一条无形无态的鱼。 　　一秒后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人自带的搜索引擎（大脑）在检索信息上可能是连百度都比不了，但也不该连一条相关信息都抓不到。 　　管理员房间，使用脑输入的程序员们，虽然没有敲打键盘，但也满身大汗。 　　在夏炯试图以“大劫”为关键词检索信息洪流时，程序员们也根据他的想法运行检索程序。 　　计算机程序本该比夏炯速度更快，但他们同样没能得出任何结果。 　　“部长，怎么办？！” 　　“如果无法进行分析归类，内存恐怕很快就会被挤爆的。” 　　程序员们询问苏琴，但苏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在整个管理员房间里环视一圈，但即便是官方的人，也一脸凝重，没有作声。 　　苏琴咬咬牙。 　　通过内置的通讯程序，她向夏炯询问： 　　“老板，你要不要先撤回？” 　　她的声音本该回响在夏炯的意识空间内，可是，在信息洪流的轰隆隆声里，夏炯只能隐约分辨一两个字。 　　不过，就算听清了，夏炯也不会后撤。 　　金莲前线战况不好，换句话说，就是师兄的情况其实不算很好。 　　但要进入虚空之暗的这个深度，没有应劫之子庇佑，又是不可能的。 　　所以时间不能浪费。 　　这个关键词不行，那就换一个关键词，这种他早就准备好了，“大劫”不行的话，那就“虚日”或者“黑洞”。 　　“黑洞”一词冒出，夏炯突然有了触及什么的实感。 　　但还不等他从汪洋中，将这一尾无形无态的鱼给抓出来，在他无暇顾及的意识外面，现实之中，如萤火虫群般的破碎光片呼啦聚拢，覆盖在了夏炯的身体表面。 　　须臾，他的意识空间里，同样的破碎光片自空气中闪现出来。 　　夏炯诧异望去，这一团破碎光片却对着奔涌的信息流，说出了一个夏炯听不懂的词。 　　已经出现许多破损的意识空间里，陡然安静了一秒。 　　奔涌的信息流不再发出雷霆般的轰然声，流动宛若初春融化的冰雪那样安静。 　　一秒过后，一条庞然的信息流，化为巨大的虎鲸，分开水浪，从洪流的底部浮现。 　　它将夏炯从水底顶出，但不给夏炯喘气的时间，这条虎鲸高高一顶，把夏炯丢入高空。 　　夏炯：“卧槽！” 　　如萤火虫的破碎光片扇动着接住夏炯，但这些小东西没有丝毫力道，下一刻夏炯伴着这些破碎光片下落，刚好落进虎鲸张开的嘴巴里。 　　后方，管理员房间内。 　　正不断填充服务器内存的乱码数据，突然开始自动分类起来。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的程序员们集体愣住，苏琴捏着耳垂，精神力抓住此刻这些信息分类依据的关键词。 　　【我】 　　……我，是指什么？ 　　她正愣神，分类好的信息，竟然开始了自动播放。 　　无论是她，还是直播间观众们，眼前的画面都突然一改，不再是混沌的虚空之暗深处，变成了不断跳跃的几个场景。 　　是九个发光巨人，还有一个同样发光，但身形宛若一枚圆形巨星的光球，在以鬼畜视频般的快进速度，说话，商谈。 　　奇异的是，他们并非以旁观的视角，看这九个发光巨人和一个光球交谈，而是其中一个发光巨人的视角观看。 　　更奇异的是，三万诸天的语言文字，已经确认是以古老的汉藏语系为基础发展而来，但这些发光巨人和光球说话，他们却完全听不懂。 　　大部分观众尚未能恢复思考，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倒带？” 　　被束缚在发光巨人的视角里，夏炯说。 　　这些听不懂的话，在他这种经过专业训练又有经脉术法辅助的人耳力听来，可以轻易分辨出，有近似倒带的刺耳感。 　　再根据那几乎鬼畜视频的快进感，被提醒的观众们也反应过来，此刻眼前的这些画面，并非是在快进，而是在快退。 　　快退，快退，退到圣人们分离了仙界，创造出人族和妖族；退到圣人们遇到穿越过来，但在空间碰撞中死亡的蔚蓝星人；退到圣人们试图拯救陷入崩溃的同族；退到圣人们在靠近虚日的仙界……或者说，在一片废墟中醒来。 　　这便是三万诸天的起始。 　　但这信息流里，他们还在继续后退。 　　夏炯眨了眨眼，只是恍惚间，他就出现在一个广阔的露台上。 　　露台是雪白色的，材质奇异，像是石料，但在黑暗里一直散发着微微银光。 　　而从露台向上看，那是—— 　　那是，一望无际的闪烁星海。 　　深深浅浅玫瑰色的星云就在他头顶，多彩的尘埃里有恒星遥遥在闪烁。那些星尘看上去与他无比接近，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伸手就可触及。 　　夏炯：“？” 　　直播间观众们：“？？？” 　　这片狭窄的虚空中，什么时候有过星云？ 　　夏炯向下看，看到的是露台的地面，于是他转身向后看。 　　一台，硕大无朋的飞船，雪白色的飞船，出现在他，在所有直播间观众面前。 　　夏炯：“……” 　　他对之前扑上来的破碎光片来源有猜测，此刻不禁自言自语。 　　“话说，”他道，“我们现在使用的，是妙文圣尊的视角，对吧？” 　　这点，是从刚才一直受困于某个发光巨人体内，猜测出来的。而且那些破碎光片轻易就入侵进了夏炯的意识空间内，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是他实际上师尊的妙文圣尊，没有别人能做到。 　　但是，如果还是妙文圣尊的视角，那妙文圣尊……曾经见过这样的飞船？ 　　夏炯不知道，蔚蓝星的科学家们对着这艘飞船的图像，已经快疯了。他现在非常混乱，脑洞快要爆炸。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出声。 　　是直接在意识中出声，以神识，或者说以精神力传来疑问。 　　她喊出一个名字，道： 　　【例会马上开始，你还不走吗？】 　　……文明发展到这种程度，也无法摆脱例会啊？ 　　夏炯下意识吐槽，同时，这句身躯的主人寻声望去。 　　一个女性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那是一个“女性”的话。 　　就见，无数发光的碎片飞舞着，不断变换着组合，变成一个微缩的飞船后又散开，接着重新组合成一个正六边体。 　　那些发光碎片，就像幼儿手里的七巧板一样移动，只不过七巧板是平面的，而这些发光碎片组成的姿态是立体的。 　　如果不是她在对他说话，夏炯实在无法想象，这竟然也是一种生命。 　　不，等等，在虚空之暗内被劫力杀死的人，好像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与这类似的姿态了？ 　　【马上到。】 　　夏炯听到自己，或者说，可能是曾经妙文圣尊的存在回答。 　　【快一点。】 　　那不知为何会被认知为女性的“人”说，下一秒从夏炯的视线内消失了。 　　年轻掌门不禁思考起她到底是怎么移动走的，但不等他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他这具同样由无数破碎光片组成的，仿佛一朵花的身体，也消失了。 　　新的身体下一秒在另一个地方重组，夏炯仔细体验了一下这种感觉，觉得这像是他朝某个地方发去一段信息，那个地方就提供无数能与精神力连接的材料，供他组成那破碎光片模样的身躯。 　　而省略看，他就是眼前一黑又一亮，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片信息光海，许多与夏炯此刻类似的存在，在光海中沉浮。 　　……但并没有产生小雪主播说的那种，毫无隐私，强迫心灵交流的迹象。 　　夏炯默默比较，想。 　　有“人”在光海中点名，喊了一声： 　　【自然资源部代表。】 　　刚才催促夏炯来开会的女性声音回答。 　　【到。】 　　点名的“人”接着喊： 　　【教育部代表。】 　　【到了。】 　　又一“人”回答。 　　夏炯僵住。 　　屏幕前的无数蔚蓝星人也僵住。 　　他们发现，这个回答“到了”的“人”，正是此刻的自己！ 第237章 　　可能曾是个教育部代表的妙文圣尊。 　　其下掌控以求学之心为道的太学道。 　　刚才和“他”对话的自然资源部代表，夏炯能感觉到其精神力, 或者说神识传递来的无形波动, 和灵道圣尊十分相像。 　　年轻的掌门咂舌, 更仔细地去感觉同他一起漂浮在光海中的各部门代表们。 　　对比刚才对九个发光巨人留下的印象，他很快找到了司法部代表法圣, 银行代表商圣，卫生部代表医圣，科技部代表墨圣, 国防部代表兵圣…… 　　和, 精神力与信息技术部梦祖, 安全部代表龙祖。 　　夏炯：“艹。” 　　坐在一群大佬中间感觉好紧张。 　　不过，是不是还差了一个机圣？ 　　他刚这么想, 一个巨大的光球就从信息海洋中浮起, 显露在海平面上。 　　和互相之间并不会交流额外信息的众多破碎光片不同, 这个巨大光球自浮现出开始, 就持续不断地向外界发出信息，被这次身处这片信息海洋中的所有“人”获得。 　　幸亏如此, 夏炯也从这些信息中, 了解到这个光球的名字 　　【人造超智精神力统合体-00235T】 　　哦, 夏炯想, 机圣。 　　九大圣人必然有十个人, 这就全员到齐了。 　　他的这些想法毫无阻碍传回后方，不提夏天歌的某些粉丝，发现偶像内心竟然是个这么话痨的人, 结果崩人设脱粉，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虽然大部分不懂，为何夏炯能通过精神力，分辨这些在他们看来一模一样破碎光片的特征，但夏炯没道理在这个时候骗他们，这个大部分人都明白的。 　　除了少部分星鲸黑叫嚣，什么直播间里播出的事全都假的外，正常人还是在夏炯传出信息的基础上分析。 　　弹幕讨论着。 　　“所以圣人都是外星人吗？！” 　　“……圣人本来就是外星人啊。” 　　“不仅圣人是外星人，所有三万诸天人都是外星人好不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圣人们竟然是掌握着高科技的外星人？！” 　　“啊，这，三万诸天本来也掌握着高出蔚蓝星的技术……” 　　“但三万诸天的黑科技再怎么也套着玄学的皮啊！和现在播出的这种不一样！” 　　因为一些情报没有公开，许多观众在弹幕里争吵。 　　知道更多情报的机构，比方说夏星教授所在的秘密研究基地，讨论得则更深入了。 　　“灵道圣尊告诉老夏他儿子，圣人们是苏醒过来，不记得过去任何事，但天生就掌握着属于圣人的力量，对吧？” 　　“听上去就和神话一样。” 　　“的确，神话中的神明都是生而知之的，” 　　“但放在实际里，或许，这力量是他们一点点掌握的，但在掌握后，就忘记了？” 　　“这是一个以精神力为主导的文明，”夏星教授沉吟道，“依靠精神力，发展出了独属于他们的技术和文化。这点能从他们使用人造精神力载体作为身体看得出，那些看上去像是发光碎片的东西……大概是义体。” 　　在蔚蓝星，义体是科幻作品提出的一种概念。 　　通俗点讲的话，就是将人原本的身躯，只保留大脑，其余部分替换成更有力量、更快速、更多功能的钢铁机械身体。 　　或者用生物科技制造出的身体。 　　刚才直播中，那位“女性”和“我”离开飞船的露台，去往不知位于何处的信息海洋内开例会。 　　那位“女性”是突然出现在露台上，又突然消失的。“我”也是同样，直接从露台内消失，然后出现在信息海洋中。 　　大部分观众觉得，这是外星人会瞬移。 　　但秘密基地里的这群科学家，录屏后一帧帧回放，放大，可以清晰看到，些微颗粒感从空气中汇聚，组成了一枚枚发光碎片，发光碎片才又组成这两个外星人的身躯。 　　魅利坚，六角大楼内，一群科学家同样在一帧帧回放当时的画面。 　　“散布在空气中的微型机械？” 　　“不不不，这些外星人的结构不需要空气，我怀疑他们飞船的某些区域甚至不是密闭结构，至少在刚才那个露台上，我没有看到任何隔绝露台与太空的设备。” 　　“太空的危险可不止是真空，还有各种射线……” 　　“不对飞船进行密封，却又让某种微型机械在空间中散布，开玩笑吗？就算他们科技高到可以随意生产这种微型机械，也没道理把这种微型机械当做香水满宇宙喷啊！” 　　“这些微型机械可能是带有动力的，外星人能够控制它们不远离飞船。” 　　“可这么做的原因呢？只是为了玩瞬移吗？！” 　　临安，星鲸事件指挥中心。 　　已然满脸茫然的左局长，还有众多官员，也面对着一群正在争吵的专家。 　　“这是一种3D打印技术。”有一位专家笃定地说，“这个文明的生命，将大脑，或者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思考中枢，放在所谓信息海洋中，在外行动时，使用以微型机械为材料打印出的身体。” 　　“我倒不觉得他们的思考中枢一定是存放在信息海洋里，”另一位专家说，“不过，我必须指出，这个文明采用的这种行动方式，是非常适合在宇宙尺度下行动，或者说，进行长期宇宙航行的。” 　　“在真空中也可以随意行动……” 　　“大概率不会被宇宙射线伤害，就是有伤害，也不过是一具随时能更换的一次性的身体而已……” 　　“进入其他星球探索也很方便吧……” 　　“能耗大概是超出我们想象的高，但对于这个文明而言，恐怕不值一提。” 　　左局长眼里转着蚊香圈，花了点时间，又请专家解释，终于搞明白了。 　　如果此刻小夏同志附身的“我”，确实是三万诸天那个确认已经死亡，但好像没有死透的文圣…… 　　那从这么小小一段直播里表现出的细节就能看出，圣人们曾经归属的文明，高出蔚蓝星许多，许多，许多…… 　　而且，这不是像三万诸天那样，技术高于蔚蓝星，但社会发展畸形，反而落后于蔚蓝星的状态。 　　圣人们曾经的文明，是各方面领先于蔚蓝星。 　　所以，有一件事就很奇怪了。 　　左局长小声问：“既然这样，为什么圣人们，还有三万诸天，会变成现在这样……？” 　　同他解释的专家们停顿片刻，交换眼神。 　　过了好几秒，才有一个专家回答。 　　“我们也不知道，但局长，这必然是发生了很大，很大的，灾难。” 　　此话一落，指挥中心里，气氛凝滞。 　　但直播还在继续，叫社畜们难以打起精神的例会上，说是代表，但明显是什么教育部自然资源部司法部内实权人物的破碎光片们，一一汇报了某个计时单位内发生的重要事件。 　　汇报完成后，整个会议转向下一个议题。 　　或者说，就和任何一场例会没太大不同，浪费了一些时间后，这群外星人开始干正事。 　　【继续上次，关于黑洞卡利亚纳近期异变……】 　　这句话还没说完，听到“黑洞”这个关键词的蔚蓝星人纷纷提起精神。 　　与之相反的，夏炯感觉到自己在信息海洋中微微下沉，然后又忽然上浮，仿佛像是打了个哈欠。 　　然后“他”就像所有在例会上神游天外的蔚蓝星人一样，开始发呆。 　　不，应该称之为思考别的事情。 　　具体表现为，“他”开始缓慢地下沉。 　　夏炯嘴角抽搐，作为老板和董事长，他逃避例会很久了。但当年他还不是老板和董事长，对人对事对己没有任何做主权力时，他对这种“思考别的事情”，也很擅长。 　　……其实现在也很擅长，在别人做正事时，自己光明正大发呆。 　　不过，这个发呆的人，可是文圣啊！ 　　是万象造化妙文圣尊！ 　　有这个名字的人，像是会在开例会时候发呆的吗？！ 　　“但考虑到这位圣人为了救师兄，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夏炯虚着眼吐槽。 　　“这小子瞒得好紧！曲老师有情况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左局长也吐槽。 　　可惜指挥中心里，只有他在吐槽。 　　面对例会上正在通报的，关于黑洞卡利亚纳的各项诗句，指挥中心的专家们已经疯了。 　　但左局长听不懂。 　　夏炯也听不懂。 　　年轻的掌门只能耐心等待。 　　期间，那位自然资源部代表，很可能是灵道圣尊的女性，发过来几道私聊消息，提醒“他”不要发呆得太明显。 　　她似乎与“他”是交情很好的朋友。 　　“他”直接向这位女性抱怨，黑洞卡利亚纳再发生变化，和他们教育部门关系也不大，还不如让“他”回去审查一下下面申报要在学校里开设的新专业。 　　【是还不如放你回去看星星吧。】 　　“他”的女性朋友调笑道。 　　此刻的会议进程，已经进展到他们设置在黑洞卡利亚纳附近的观测机构，近日对黑洞进行的实验，和实验结果。 　　人造超智精神力统合体-00235T正是属于这个观测机构的智能，一道道信息从大光球身上向外传递。 　　“他”没打哈欠，但夏炯已经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警报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整个信息海洋泛起红色，作为人造超智精神力统合体的00235T，发出信息的动作竟然卡壳。 　　过了好几秒，它才说出话来： 　　【一级警报……黑洞卡利亚纳……爆炸……喷流……超越光速……】 　　黑洞是会爆炸的，黑洞一直在蒸发，最后以爆炸从宇宙中消失。 　　至今为止蔚蓝星观测到的最大黑洞爆炸，是几年前魅利坚宇航局，他们拍摄到的照片上，有从黑洞中喷出的，延伸距离长达1.3万光年的X射线喷射物①。 　　可是，超越光速……不可能…… 　　这些资料从一些专家的脑海中飞过。 　　但在这一刻，他们只能和夏炯一样，眼睁睁看着这整片信息海洋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吞没。 　　那是来自亿万公里外的黑洞喷流，但它抵达这里，不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比蔚蓝星高出许多许多许多的文明，毁灭起来，竟然也只是一瞬间。 　　被白光吞没后，夏炯被迫从“他”身上脱离，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白光中，飞快上浮。 　　人造超智精神力统合体-00235T最后汇报的声音，回荡在他精神中。 　　【来自观星台的最后报告……实验……引发……黑洞内部……更高维的洞……高维……宇宙碎裂……】 　　观星台观测到，黑洞卡利亚纳的爆炸，在这个宇宙的膜上打了一个洞，于是更大的爆炸席卷宇宙。这场爆炸甚至可能波及到了蔚蓝星所在的时空，这才会有后面的连通。 　　圣人文明的摇篮星系位置靠近黑洞卡利亚纳，毫无疑问无法幸存。 　　但高维的力量，从洞中渗透进来，竟然支撑起一片小小的安全区。 　　虚空之暗深处的一束白光，记录了爆炸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场景飞快变幻，夏炯抓住锚点，站在高处，俯瞰整片星海。 　　【……心灵的光永不熄灭。】 　　还不是机圣的人造超智精神力统合体-00235T，最后说。 　　借助高维力量撑起的安全区，圣人文明幸存了下来。而且在自己身上加载各种附件的官员们，因为有信息海洋做缓冲，其中有几人，在高维力量席卷整个安全区后，只是改变了形态，侥幸存活。 　　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遗忘过去所有，和爆炸一次后但没有彻底消失的黑洞卡利亚纳一起，被束缚在这狭窄逼仄的安全区内。 　　这几个官员算运气好的，并非所有人能撑过这种异变，直到爆炸的余波带来另一个宇宙的来客。 　　结合另一个宇宙的物质，更多人才有稳定存续的基础。 　　但不得不说，虽然经历了这样的灾难，尽管如此艰难，但圣人文明的遗民，竟然还在继续延续。 　　他们竟然又继续在安全区内生存了几千年。 　　之后，就是三万诸天已知的那些历史了。 　　简直运气太好。 　　……运气好吗？ 　　夏炯看到，爆炸过后，宇宙的裂痕依然存在，高维力量所形成的安全区，就像嵌入了人身上伤口一粒沙子，不大，但会一直给人带来痛苦，妨碍伤口愈合。 　　宇宙不会痛苦，但祂趋向完整。 　　宇宙不断向这粒沙子施加力量，试图毁灭它。 　　这就是大劫。 　　没错，一如魔神们所言，对于这片宇宙，毁灭才是正道。 　　错误的是遗民们啊。 　　生活在一道伤口上。 　　仿佛攀附人体伤口的细菌病毒。 　　就算被人用消毒酒精喷个正着，也不该抱怨什么吧？ 第238章 　　虚空之暗深处的白光，是当初宇宙膜破洞所引发爆炸的残余。 　　没错, 因为某些“细菌病毒”不识趣地反抗, 宇宙的伤口几千年没有愈合, 伤口边缘的爆炸，也连绵至今。 　　这对于宇宙而言, 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对于一个文明而言，还不够找到一根稻草。 　　而从爆炸开始的所有一切，都记载在白光中。 　　这与“安全区”奇异的规则结合, 以至于只要看见它, 白光中记录的信息就会蜂拥而至, 宛若知识逐人。 　　在这安全区内，还有另一个地方, 也会出现这种奇异的现象。 　　那就是虚日, 那颗曾被命名为卡利亚纳的黑洞。 　　若越过黑洞的视界, 越过那条再也无法返回的线, 这么做的人不只是能看到从黑洞爆炸道今日的所有事情，就连从大爆炸宇宙诞生开始, 到抵达视界的这一刻, 这个宇宙发生的事情, 他都能看到。 　　然而…… 　　【然而, 明明是以‘我’为关键词检索, 偏偏是我，看不到失忆前的事啊。】 　　妙文圣尊感叹。 　　虚空之暗深处，萤火虫群般的细碎光片明灭闪烁着, 将祂最小的弟子环绕。 　　假拟出的直播摄像头现在在拍摄夏炯浏览到的信息，所以尚没有一个蔚蓝星人知道，虚空之暗的深处，又发生了变化。 　　不久前刚往这里晃荡过一圈的天镜君，或者说，魔神烽，不知何时回归了这里，此刻就悬浮在妙文圣尊身边不远。 　　他倒是不敢睁开眼，更别说像是夏炯那样，直视那一束越过数千年、由无数彩光聚合形成的白光了。 　　在这一圣人一魔神身旁，是无数追踪“天镜君”而来的大魔神的尸体。 　　从金莲自虚空之暗深处摇曳长出开始，大魔神们就知道他们被欺骗了，先前唱花衣在废墟中遇到烽的时候，他就是在被大魔神们追杀的途中。 　　按理说，之前才从这虚空之暗深处边缘路过不久，烽不该返回这里的。 　　但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窃取了应劫之子的一点力量，对虚空之暗的变化比其他大魔神更敏锐。曲忘生将夏炯送到虚空之暗深处的动静，其他大魔神没发现，唯有他发现了。 　　等烽带着追他的追兵过来，看到的就是夏掌门紧闭双眼进入观想，身周飞舞无数细碎光片的模样。 　　然后，这些追兵就被妙文圣尊解决了。 　　死了的圣人依然是圣人，除应劫之子外，莅临这片虚空顶点的存在。 　　唯一出人意料的是，妙文圣尊竟然放过了附身在天镜君身上的魔神烽。 　　甚至魔神烽还笑嘻嘻和妙文圣尊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圣人。” 　　妙文圣尊竟然也应下了他的招呼： 　　【啊，是你啊。】 　　烽的笑容认真了一点。 　　“原来圣人还记得我呀。” 　　妙文圣尊莫名诧异，道： 　　【不管如何，你也算我倒数第二个收下的弟子，怎会记不得。】 　　此言一出，若不是这里是没有外人的虚空之暗边缘没有外人，大概三万诸天都要吓一跳。 　　太学道修士收弟子，确实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妙文圣尊又是太学道之祖，太学道修士有的毛病他都有，座下弟子里，性格比夏炯还奇葩还讨人嫌的不在少数…… 　　但也没到收魔神为弟子的地步。 　　就连烽自己，也没想到妙文圣尊称他为弟子。 　　他还附身在天镜君身上，而非用自己红发黑肤的原貌，以至于眼睛一瞬间微微瞪大并不明显 　　。 　　片刻，他才笑了一声，语气讥讽问： 　　“原来我是弟子？原来我不是圣人你为救下应劫之子随便抓住的一只大魔神？” 　　妙文圣尊仿若不解其意，道： 　　【我确实是随便抓的一只大魔神没错，但既然抓到的是你，教导的是你，你当然也算是我的弟子了。】 　　祂这么说，似乎一点也不心虚。 　　……好像没有放了烽五十多年鸽子一样。 　　五十多年前，妙文圣尊决意救下这一代的应劫之子。 　　但就算是圣人，也不敢直接对应劫之子动手，哪怕这位应劫之子还没出娘胎。 　　妙文圣尊性格并不鲁莽，只是做了决定后哪怕撞南墙也不会回头。因此祂行动力很高地抓了一只大魔神，在他身上试验起来，在第三个方案的失败后，毫无气馁的妙文圣尊终于成功了。 　　成果就是烽。 　　一只摆脱了虚空之暗控制，摆脱了无穷无尽杀意，能使用法宝和术法的大魔神。 　　妙文圣尊喜悦非常，且怀上应劫之子的那位农妇显怀越发明显，他准备立刻对应劫之子动手。 　　好在这位圣人能到底比祂座下最小的弟子要靠谱许多，并没有抛下实验品大魔神不管，祂给烽留下直接以术法打入他脑中的教导，和一个品质精良但称不上十分难得的金圈法宝，承诺很快就会回来安置他…… 　　然后一去不返。 　　即便是妙文圣尊自己，也没预料到自己一去不返。 　　作为一位圣人，祂的陨落可谓不声不响。不仅待产的农妇没能救下，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只有应劫之子在血色中降生。 　　灵道圣尊在祂陨落后迅速赶到，尽管哀恸，但也迅速处理好了后事，将应劫之子托付给了可靠的人。唯有烽，唯有他等待了十年，才意识到什么，离开了一直守着的地方。 　　中间过去的几十年无需提，虚空之暗深处的边缘，圣人和大魔神都没料想到还会有这次相遇。 　　虽然烽通过那位濯清君的师弟，察觉到妙文圣尊或许死而未僵。而妙文圣尊引导夏炯，其实暗中已与烽碰过数面。 　　但真的打招呼后，圣人和大魔神无论哪个都觉得有点如梦似幻。 　　【你现在，做些甚么事？】 　　妙文圣尊问。 　　“我？哈哈，我能做些什么……修士不会接纳我，我也懒得理会他们，最后还是和其他大魔神在一起，幸好他们发现不了我的变化。然后就是一直在找应劫之子，主要是想瞧瞧祂会个怎样的能人，”烽瞥一眼护住观想中夏炯的金莲，半透明的花瓣缓慢开合，道，“确实是能人，大坚毅者，我自愧弗如嘛。” 　　闪烁的细碎光片可能笑了笑，因为有一瞬闪动的频率快了些。 　　祂当初用烽实验方案时，并没有告诉他这是做什么，烽选择寻找应劫之子，陷入是自己推断出来的。 　　“我有一个分身被夏掌门……或者说，被小师弟用他那些仙兵干掉了，不过在消失之前，它传递给我了一些有趣的消息，”烽接着说，兴趣索然，“于是我随便挑了个有名气却刚好入魔的修士，附身她，伪装成应劫之子，于是大魔神还有周烨赫都被我骗得团团转，哈哈。” 　　要问为什么能伪装…… 　　被妙文圣尊用相似方法处理过，至少这一代应劫之子，烽偶尔能捕捉那种无形的波动。 　　在这点上又花费多少工夫时间，才能做到现在这样，烽提都没提。 　　简单说完自己的事，他立刻问：“你呢？域外如何？” 　　妙文圣尊教训他： 　　【什么你，叫师尊。】 　　“啧啧，我何德何能……” 　　【叫师尊。】 　　妙文圣尊重复道，神识传递来的情绪没有一点不耐烦。 　　烽终于闭上了他那张当初差点把吴浩言气死的嘴，他没喊师尊，而且也不说话了。不过妙文圣尊其实没有一定要他现在喊的意思，祂只是教师本能发作，知道烽这些年很是跑偏，本能压一压这位身为大魔神的弟子。 　　【我啊……】 　　祂说。 　　几近陨落时，虚空变得清晰了，与域外之间模糊的通道也显现分明。 　　本来就对域外十分好奇，长时间观察域外的妙文圣尊见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干脆进入那个通道。 　　光是在通道里，祂就耗费了许多年的时间和残余的力量，于是一出通道，立刻又要消散。 　　当时通道的出口刚好开在一个医院里，妙文圣尊见剩下的能量已然做不了什么，干脆救了当时在医院里看病的一百七十三个人。 　　包括跟随华凝书来到医院，尚未出生的夏炯。 　　之后妙文圣尊陷入沉睡，不知道自己叫一群华夏科学家捕捉过去。 　　祂恢复一点意识，是在去年。三万诸天这边，祂残余的力量跟随曲忘生在昆源青华山，落在七圣潭的文圣雕像中，那日青华道遇袭，青华掌门清武仙君自爆，使得这股残余与蔚蓝星的残余力量共振，祂瞬间恢复了几分意识，抓住了被炸过来的青华道掌门印。 　　【即便如此，我本来也没什么机会返回这边，多亏这孩子……】 　　当年被妙文圣尊治愈的一百七十三人里，唯有夏炯做到了一件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祂话不曾说完，观想中的夏炯睁开眼。 　　年轻的掌门在这真空的环境下差点深呼吸以缓解焦虑情绪，过了几秒，才发现这虚空之暗深处的边缘，还有两个“人”。 　　环绕夏炯的细碎光片闪烁，汇聚在一起，拼凑成一个仿若雕塑的残缺人形。 　　夏炯视线从“天镜君”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在意这个危险分子，视线迅速钉在了妙文圣尊身上。 　　【虽非是初见，但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模样……你，还有曲忘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完全看不出经历了几千年磨砺，狼狈苟延残喘至今天的妙文圣尊，竟然还能欣慰笑着问： 　　【过去发生的事，对我，对三万诸天的每个人而言，都是锁住的，即便接触到这些信息，我们也理解不能。幸好有你过来……小夏，可否告知我等，三万诸天这数千年灾难，到底是为何？可有解决办法？】 　　夏炯看着祂。 　　他嘴巴开合几下，说不出话来，眨了眨眼，泪光就润湿了眼圈。 　　这片只能听到黑暗鼓动的地方，瞬息变得更加静谧了。 　　烽的心像是石头，压在他胸口。 　　而妙文圣尊，也明白了。 　　祂顿了顿，却没表现出什么失望的情绪，像是已经习惯。 　　【毁灭，避无可避……】 　　祂低声道。 　　发现夏炯一直盯着自己看，妙文圣尊打起精神，又笑了，道： 　　【至少，难得的邻居啊，你们会记得我们。】 　　祂这句话，不是对夏炯说，而是对此刻看着直播间的每一个观众，未来会看到这段记录的每一个蔚蓝星人，说的。 　　于此同时，金莲前线，大魔神们已经砍断了第六朵金莲的长茎。 　　凡人仙兵们茫然不已，不知为何修士老爷们就溃散了。 　　虽然也有修士尚在坚持，但对整个局面，已于事无补。 　　灵道圣尊已从身边一个蔚蓝星的外交官那里，知道了大劫的来历。 　　祂沉默良久，才道：“既然如此，你们要离开了？” 　　外交官十分尴尬，点点头。 　　“还需要什么资料，尽管去找闻风吧，他不会拒绝你们的要求。” 　　灵道圣尊又道。 　　外交官听到这为他们着想的话，差点哭出来。 　　但上面已经下令撤离。 　　外交官按照三万诸天的礼仪，认真行了一礼，抹着眼睛离开。 　　但走了两步，他脚步还是不由慢了下来。 　　外交官不知道，就在他脚步慢下来的时候…… 　　密密麻麻的登录白光，突然从青华湖上显现。 第239章 　　“大家好，这里是谁能说朕不英俊, 现在大家看到的, 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天侠》进行游戏直播。” 　　谁能说朕不英俊对着手机摄像头道, 大学未毕业的年轻男生身上弥漫着一股不顾一切后的强行镇定，“是的, 没错，响应小雪的号召，我上线了。” 　　他从湖中走出, 和半天前犹豫不决的唱花衣不一样, 谁能说朕不英俊上线是有明确目标的。 　　他觉得小雪正在下说得很对, 如果这是三万诸天的最后一战，那他至少应该记录下这个结束。 　　于是他上线了。 　　上线前谁能说朕不英俊就联络好了几个人, 和小雪正在下不同, 他是专业的游戏主播, 操作神人, 极端设定党，不止会做直播, 还会剪辑视频, 写文章……所以他决定先给自己认识的人做个采访。 　　即便是之前星鲸遭遇全民辱骂, 也依然在线上的真水无香, 便是谁能说朕不英俊选择的第一个采访目标。 　　这真的是熟人了, 而且上线前他就已经约好，就在七星狂龙社驻地处理事情的真水无香抽出时间，接受了这一段采访。 　　当着直播间近十万观众的面, 看上去是个憨厚东北大汉的真水无香斟酌回答问题，不过采访者既然是他好友，人格品行值得信赖。至少真水无香不用担心谁能说朕不英俊在问题中下套。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天侠》停服，你打算怎么解决你说的那些债务？” 　　说着谁能说朕不英俊就笑了笑，道： 　　“其实在这个‘游戏’里，大部分玩家差不多都赚了一些钱的，要是债务太多，至少我是可以捐一笔的。” 　　谁能说朕不英俊没说帮里的人一起捐款。 　　提议大家一起捐款肯定会讨人嫌，他能做主的只有他的钱。 　　真水无香挥挥手，哈哈笑道：“没事，没事，背债的只是我一个，这边结束了我可以回家种田嘛。” 　　“回家种田也未免太惨了吧帮主！”谁能说朕不英俊怪叫道。 　　“哎？还好吧，”真水无香说，“我家是搞虫草养殖的，有个挺大的养殖场，国家大力扶持中草药，这东西赚头还行。” 　　谁能说朕不英俊沉默了。 　　他直播间里，正打赏说要给真水大哥还债的观众也沉默了。 　　一直以来，作为社团成员，谁能说朕不英俊只偶尔听到真水无香提起他为了发展社团，背下多少债务，即便和七星社合并，有了金主，也没能改善多少。 　　真水无香沉迷游戏的劲头又太像屌丝，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这东北汉子也是富二代的可能。 　　“什么富二代？赚的只是辛苦钱而已。”真水无香说，放下笔，合上兽绘郎中套自带的画卷，从桌子后面站起来。 　　该处理的文件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就算《天侠》立刻关服，狂龙社……七星狂龙社当即解散，马上会面对破产这一情况的真水无香，至少不需要手忙脚乱。 　　“嗨，”谁能说朕不英俊说，“有谁赚的不是辛苦钱。” 　　“我啊，我不赚辛苦钱。”另一个人插嘴进来。 　　两人吃惊寻声看去，发现竟然是前七星社社长，现在七星狂龙社社长之一的意大利面，闻名《天侠》这个游戏的土豪、真·富二代，竟然而已上线了。 　　“老意！”谁能说朕不英俊惊喜道，“你也上线了？” 　　“好多人上线了，不只是我，而且最后一仗怎么能少我呢，有一句名台词老早就想说了，”意大利面一挥手，道，“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上来！” 　　“来了！” 　　更多上线的七星狂龙社社员嘻嘻哈哈道。 　　谁能说朕不英俊第三次吃惊，他视线从打开的大门穿过去，看到青华湖边的这座新城竟然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远眺的目光看到湖边密密麻麻的白光，那是…… 　　上线的玩家们。 　　*** 　　湖边。 　　现在担任凡人仙兵教官的邱向明，拉住他一上线就激动想跑的妹妹。 　　“听候任务安排，别打扰别人！” 　　他骂道，并说：“要是不听话，我就发消息给娘老子，让她给你强制下线。” 　　“哎？为什么？凭什么？”他妹妹邱向雪叫道，“如果我下线，那我也要让你下线！” 　　“你敢！别讨打。”邱向明皱起眉，“我上线是有正事要办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星鲸的员工……” 　　“星鲸给了哥你好工作，也是我全家的恩人啊。”邱向雪不满道，“我上来也是为了办正事！” 　　兄妹两个吵吵嚷嚷，引起不远处另一个上线的人的注意。 　　她走过来，和邱向明打了个招呼。 　　“李姐？”邱向明没想到他竟然会看到已经辞去教官工作的某部门特工李秋月，下意识问，“官方的人不是都要撤离了么？” 　　“哈，”女子飒爽一笑，“没事，我休假中。” 　　*** 　　花泽韭菜从那三个人身边跑过后，才意识到那三人中的两个，好像是教官。 　　不过他没有在意，花泽韭菜着急与废材叔汇合。 　　大部分玩家在他奔跑的时候让过道路，主要是这家伙一身昂贵套装，不是有钱就是欧神。 　　作为虚灵珠的发现者和第一批培育者，花泽韭菜现在的确非常有钱——不单指游戏中——如果只论进入《天侠》发财这个目的，他其实已经达到了。 　　但对于在游戏初期，尚未有太多证据佐证，就妄想《天侠》是一个真实世界的人来说，幻想已实现在眼前，无法抗拒异世界魅力的花泽韭菜，不可能放弃这个游戏。 　　与花泽韭菜很有共同言语的废材叔也是一样。 　　给自己捏了一张古神脸，以至于醒目非常的废材叔，即便是在人群中也很好寻找。 　　花泽韭菜向他跑来，还没站定，就听到废材叔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任务快被领完了，你快抢。” 　　花泽韭菜应了一声，摸出手机。 　　与此同时，这两人身边，又一个人上线了。 　　昵称是杀人放火最可爱的李培，带着父母的叮嘱和担忧，从白光中走出。 　　当他联系上真水无香和豹子头零冲，来到岸边时，个头参差不齐的几个女孩子反着方向，向湖中跑去。 　　“花衣姐在那边上线——” 　　个头尤其高挑的芝士土豆子向前指着，没注意到有个外国人注意到她们，连忙躲闪开。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线的间谍，赫德森·贝尔不敢在唱花衣的好友前出现，避让在人群中，试图让自己更加不引人注意一点。 　　但他的努力只能徒劳了，红发圆脸的搭档谢利·戴维斯大喊大叫着向他跑来，身后还跟着赫德森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几个人。 　　几个眼熟的黑发黑眼大汉。 　　*** 　　无数人上线了。 　　是被小雪正在下不成熟的演讲打动？还是看到了圣人文明凄惨的命运而感到心潮澎湃？或者在妙文圣尊留下遗言后，忍不住要依照对方说所，记住这些相识其实才大半年的邻居？ 　　每个人有自己的理由，但最终结局是，玩家们奔赴前线。 　　羊筎虎不得不后撤，从虚空之暗中摇曳伸出的灿灿金莲，只剩下最后四朵。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其他人吼道，“那些修士老爷——” 　　“看前方。”名为连贞的修士老爷下令，四方道的威慑力迫使羊筎虎注意到前方来自妖魔的攻击。 　　四方道可能是从公安部官员插件中发展而来的，不过连贞并不知道这点。 　　因为人手的减少，她不得不去照顾更多仙兵，她已经十分尽力，但这声提醒还是慢了一点。 　　……至少仙兵的死亡不是终结，这个念头无法占据她大脑里太多空间，一闪过后就被她抛弃。 　　不管如何，古板性格的四方道修士打算战斗至最后一刻。 　　金莲只剩下三朵了。 　　翻涌着暗红雾气的虚空之暗，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向四面八方扩张。 　　连贞深吸一口气，拔出她缠绕破布的古朴长剑，束发红绸在狂风中激荡飞扬。 　　她正要上前，身边突然越过了无数人形。 　　散乱的队列，不成组织的行伍。 　　终于，玩家加入战场。 　　他们一如既往喊着别人听不懂的口号，面上是疯狂的笑容。 　　“德玛西亚——！！！” 　　“圣光啊！那个敌人值得一战！” 　　“敬自由！” 　　“敬友谊！” 　　“敬邻居！” 　　“敬记住啊啊啊啊啊啊啊——！！！” 　　*** 　　厮杀声回荡。 　　夏炯握住曲忘生颤抖的手。 　　金莲被砍伐的一刀刀，仿佛砍在曲忘生身上，或者说，比砍在他身上更痛。 　　好在，虽然现在金莲只剩下三株，但三万诸天的溃败终于停止，勉强重振旗鼓，稳下阵地。 　　夏炯和妙文圣尊和烽回到曲忘生这边，年轻掌门一边安抚曲忘生，一边和妙文圣尊说话。 　　他问：“……也就是说，特殊的是我？” 　　仿若一座闪光玻璃雕塑的妙文圣尊点点头，道： 　　“我治愈你们时，通道的力量同时进入你们的身体，当时我也没注意到，然而它还是改变了你们的体质。” 　　夏炯有点惊喜。 　　“其他人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不，”妙文圣尊摇摇头，“利用经脉天成的天赋，不断锻炼，走到某种高度的，只有你。” 　　而通道的力量已经和经脉天成所带来的天赋融为一体，当初被治愈的一百七十三个人里，只有夏炯才能被称为—— 　　【双向时空门】 　　华凝书高声的命令再次回响在夏炯脑中，一声声“为你好”尤为明显。 　　她的逼迫其实不算错误，唯有努力的汗水不会辜负夏炯。 　　“引导你使用这个力量，是我想要回来，却也把你牵扯进了三万诸天中，真是辛苦你了。” 　　妙文圣尊摸摸夏炯的头。 　　夏炯却是眼睛一亮。 　　“如果是这样，那——” 　　他能不能开门前往安全区外的宇宙？他能不能带师兄，带三万诸天人离开这片狭窄逼仄的虚空？ 第240章 　　【——不行。】 　　妙文圣尊笃定道。 　　见夏炯的表情像是被一柄大锤子敲在头上，祂解释道： 　　【灵道已经告诉过你了, 能使用时空门双向往返的只有你。】 　　对于蔚蓝星而言, 夏炯的双向时空门只能大出小入, 他们尽可以通过门，将任何物质从蔚蓝星送到三万诸天, 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无论是导弹还是生命，但从三万诸天到蔚蓝星？不行。 　　活着的生命里他最多带回植物, 早在神游仙界之时, 灵道圣尊就说过, 夏炯无法将三万诸天人带回蔚蓝星。 　　规则的差异，横亘在不同的宇宙间。 　　同时, 他穿越空间的起点只能是蔚蓝星, 或者说, 只能是蔚蓝星所在的宇宙。也就是说, 他可以从蔚蓝星抵达这个位于宇宙裂隙上的安全区，也可以从安全区返回蔚蓝星, 他或许可以从蔚蓝星抵达裂隙外的真实宇宙, 但不能从安全区开门去往裂隙外。 　　这是由夏炯出生的宇宙决定的, 当初形成两边世界通道的力量, 有属于蔚蓝星所在宇宙的一部分。 　　“哈, 也就是说，别的东西都能带走，就只有人带不走啊。” 　　不知为何跟着妙文圣尊来到这里, 看上去百赖无聊的烽，用天镜君的身体摊手说。 　　充满他个性表情让天镜君娴静的外貌充满违和感，叫人不忍直视。 　　就在夏炯和妙文圣尊用一模一样的辣眼睛神色移开目光时，这位大魔神继续道： 　　“但如果一定要带走，好像也不是不行嘛。” 　　夏炯猛地抬头看他。 　　静功比年轻掌门好得多的妙文圣尊和曲忘生则神色不动。 　　烽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我们的祖先，意识居于一个地方，平时出行使用的，是临时身躯？” 　　夏炯刚才讲述他看到一切的时候，确实说过。 　　圣人文明过去必然以精神力见长，因此，即便衰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依然有与他们过去存在方式类似的仙兵一脉相承。 　　仙兵们真正的意识储存在仙界，以仙力塑成的身躯战斗，这种形态与过去的圣人文明何其相似。 　　反而是修士们，深入研究如何掌握从高维泄出的力量，十分强大，却走上了另一条路。 　　烽说：“既然你能让蔚蓝星人，以仙兵的姿态降临到三万诸天，那么，让三万诸天的人以相同面貌降临外面，应该也差不多。” 　　“不，”夏炯反驳道，“外面的宇宙没有灵气这种东——” 　　他话没说完，突然缓了缓。 　　如果能找回圣人文明当年的技术，有没有灵气其实并不要紧。 　　意识到这一点，即便是妙文圣尊，也不禁在安静中眨眨眼。 　　烽的这个提议，不得不说，是很有可行度的。 　　唯一的问题是…… 　　“那师兄要怎么办？”夏炯道。 　　还有修士们要怎么办？ 　　修士的神识不能说不强，但他们的神识已经与灵力、仙力深度结合，是他们力量的一部分。 　　正是因此，修士陨落后，神魂无法被兵圣呼唤，炼为仙兵。 　　也就是说，即便使用摄魂术，精神力中掺夹过多灵力、仙力杂质的修士，所包含的数据太过庞大，很难稳定，也不便传输和存储。 　　曲忘生却回过神来。 　　白发黑肤的他睁开眼，仅存的三朵金莲便一阵摇曳。发生在金莲上的战斗让他不得不分神，因此说话有些吃力迟缓。 　　“修士，可以用劫力剥除杂质，”他道，“就像现在虚空之暗中，改变姿态存于世的那些人。” 　　妙文圣尊的眼神也亮起来。 　　夏炯却握紧了一直抓着的曲忘生的手。 　　他仿佛是没听见之前的话，重复问道： 　　“那师兄要怎么办？” 　　劫力，或者说，外宇宙与这半高维安全区冲突而形成的破灭力量，或许可以剥除修士们精神力中的杂质，却如何能奈何早已与这股力量，深层次练习在一起的曲忘生？ 　　妙文圣尊，还有此刻依然在看直播的观众们，喜悦的表情可能溢于言表，唯有夏炯面色更沉。 　　是的，这个方案不错。 　　三万诸天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或许都有可能在虚空毁灭之前，从这里撤离。 　　但唯有一人不能离开。 　　就是操纵劫力的曲忘生。 　　但曲忘生已经反握住夏炯的手。 　　“师弟，”他说，“如果可以，你现在能到外面看看吗？” 　　“我不。”夏炯道，斩钉截铁，哪怕这是在拒绝三万诸天所有人的希望。 　　“师弟，”反握住夏炯手的曲忘生，温柔的眼神与他身周洋溢着的，本质属于宇宙的杀意，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就算只剩下吾一人存于此界，吾也不会陨落。” 　　劫力无法毁灭他，这让他无法离开这片虚空。 　　但也让他不至于在大劫下死去。 　　如果必然死亡，会留下师弟一人的话，曲忘生可能还会迟疑一下。 　　可仅是如此的话，他觉得没有什么可犹豫。 　　旁边的一圣人一大魔神能看出他的想法，祂和他各有自己的观点，并不觉得曲忘生一个人留在这片虚空是不要紧的事，但却也知道，只有曲忘生才有资格做下决定。 　　就像有能力决定要不要打开门的，只有夏炯。 　　被鹤氅道人注视的夏炯，僵住原地。 　　所有人都能看出年轻掌门的大脑正发生着无数爆炸，迅速地思考甚至让他面部微微泛红。 　　明亮的经脉在皮肤下微微闪烁片刻，无人知道他得出了什么答案，但夏炯终于开口。 　　“我不是不相信师兄，”他道，“但师兄真的能做到，细致剥除每个修士精神力的杂质，但又不杀死他们吗？” 　　“……”曲忘生。 　　轮到曲忘生僵在原地了。 　　他对此完全没有自信。 　　“有什么来辅助师兄会比较好吧？”夏炯认真道，“我给师兄开个杀怪游戏如何？” 　　他突然变得如此积极的态度，实在让人生疑，妙文圣尊和烽想。 　　曲忘生毫无怀疑，欣喜道：“好。” 　　“那这就说定了，我会尝试开门去外宇宙看看，如果成功，蔚蓝星方面会协助你们将意识转移，”夏炯说，“然后，我给师兄留一个游戏机，师兄——” 　　他从左手无名指上褪下一枚金环，又抬起曲忘生的左手，将金环戴到曲忘生的无名指上。 　　对蔚蓝星现代文化有一定了解的妙文圣尊突然倒抽一口气，然后开始夸张地猛咳。 　　但在祂最小的弟子瞥祂一眼后，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圣人闭上嘴。 　　夏炯轻轻一点已经戴在曲忘生左手无名指上的金环，一台曲忘生已经很熟悉的游戏机出现在他手中。 　　游戏机自动运行，打开一个游戏，进入封面，而夏炯点点头，竟然没有多说话，唤出时空门，返回蔚蓝星。 　　他留在朴阳峰的分身当即消失，消失之前，管理员房间里的程序员们收到一条信息。 　　【苏姐，帮我个忙吧。】 　　*** 　　不提三万诸天的修士们重新扬起士气。 　　这边，经过紧急商议，专家们认为，只要能打开门，那将三万诸天人的意识转移到安全地点这个方案，是非常可行的。 　　但必须以蔚蓝星为中转。 　　昆源界青华山朴阳峰上本来就有一面固定时空门，这边的信号倒是十分通畅，所以重点在于夏炯到底能不能前往外宇宙了。 　　一个小时后，夏炯穿着宇航服，飘在太空中。 　　他向远方眺望，无数星辰闪烁，但有一道狭长的光河将黑暗分割。 　　那里的爆炸几千年不曾停歇，庞然的能量化作光亮，将周围照的明亮非常。 　　夏炯之前在虚空之暗深处看到的白光，正是这爆炸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 　　这片宇宙中，没有灵气，更没有仙气。 　　“与我们这边好像没有太大不同啊。”算是研究异世界专家的夏星教授，在通讯频道里说。 　　“可以找一个地方建立基地了。”另一位航天专业的科学家提醒。 　　夏炯找了个行星表面落下，可惜这里并不是多适合生存的环境，虽然有大气层，气温勉强还行，但大气成分不含有氧气……或者说氧分子和蔚蓝星宇宙的氧分子有着微妙的差异。 　　虽然如此，时间紧急，夏炯得立刻布置信号接收器，还有足以容纳现在全部三万诸天人的服务器。 　　也亏得三万诸天出产黑科技产品不太讲究这些，不然科学家们大概会直接头秃。 　　通过时空门运送物资，蔚蓝星，特别是华夏方面，已经很有经验。试验确认那些本质是灵植的电子元件在这边运行也没有问题后，夏炯打了个响指，以自己为中转，召唤出戴上游戏头盔的国家宇航员们。 　　这些宇航员同时也是军人和研究者，动作迅速且利落。 　　唯一妨碍他们的是，外宇宙没有灵气，夏炯仅凭自己的灵力，无法支撑他们存在太久。 　　但这不过让耗费的时间多一些罢了。 　　“这里是基地1号，信号良好。” 　　转动天线，寻找到一个最佳角度的航天员道。 　　“信号良好，可以传输。” 　　这是蔚蓝星中转站。 　　“无恙。” 　　担当三万诸天信号发射塔的机圣，或者前人造高智精神力统合体说。 　　观星台里，那片虚幻的星海旋转起来。也是其实是本质为黑洞卡利亚纳观测站的观星台唯一从那场大爆炸中保存下来的，关于过去的遗留。 　　这是几千年前的星轨，但爆炸过后，这记录早已不符合如今的外宇宙。 　　机圣有着圣人的位阶，作为人造精神体所导致的差异，让祂比其他圣人保存下来了更多关于过于的浅浅印象。 　　但祂不知道敌人来自何方，只能将自己隐藏。 　　而此刻，机圣将一团团凡人神魂纳入体内，只感觉到这种充盈的感觉，熟悉到令人落泪。 　　祂下意识说出半句话：“心灵的……” 　　心灵的什么来着？ 　　机圣无法回忆起。 　　这时候，分出去的思维提醒祂，时间已经到了。 　　整座观星台都在微微发亮，远处观察的人们看到，一道灼目光柱从观星台射出，直直打向青华昆源。 　　与此同时—— 　　虚空之暗深处，汹涌白光已然蓄势待发。 　　自从夏炯离开后，曲忘生保持观想，一动不动已数个小时。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惊醒，看向被塞入手中游戏机。 　　并没有人动它，但这个游戏机突然自顾自地开始播放音乐。 　　“どっから话すかな， 　　【该从哪里说起呢？】 　　“君が眠っていた间のストーリー。 　　【在你沉睡时发生的故事】 　　“何億何光年分の物语を语りにきたんだよ。 　　【正是为了向你讲述这亿万光年的故事，我才来到这里】 　　“けどいざその姿この眼に映すと， 　　【可一当你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君も知らぬ君とジャレて，戯れたいよ。 　　【就好想和你也不曾知晓的自己，一起说笑玩闹】 　　“君の消えぬ痛みまで爱してみたいよ。” 　　【包括长久纠缠你的痛苦，我也想一起爱惜包容】 　　紧张到有点头晕目眩的曲忘生，在歌声里慢慢扬起嘴角。 　　时间到了，曲忘生放开辖制。 　　早已按捺不住的白光喷发了。 　　来自外宇宙的光亮，首先照亮了黑暗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虚空之暗。 　　三朵金莲勉强保存至今的战场上，被大魔神魔神控制的、或者说被宇宙意志催生的、只有杀戮的妖魔人魔大军，竟然茫然地停下攻击片刻。 　　就在一瞬间，刚才还以疯狂攻势压制着他们的青华仙兵，就全化为白光消失了。 　　蔚蓝星方面将所有玩家强制下线。 　　该争取的时间，玩家们已经争取到。 　　好在疑惑无法占据它们大脑多少时间，不知道这些的妖魔人魔重振旗鼓，向金莲扑去。 　　然后，它们被白光淹没了。 　　整个三万诸天从未见过这般奇景，即便是修士，注视这白光也让他们感觉眼睛要瞎。 　　好在，不需要痛苦多久，以将近三亿米每秒的速度奔驰而来的白光，也迅速将他们淹没。 　　这光芒直到靠近虚日，才缓缓止住，漆黑的天体以来自高维的喷流与它对抗。 　　伤口里的这粒沙子，显而易见还会存在许久。 　　但经过两个世界的跨转，外宇宙基地一号已经接收到第一个意识。 　　得知这个消息，曲忘生，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有师弟帮忙，他依然不能说自己对劫力的控制有多惊喜，恐怕会有许多修士，无法恢复成圣人文明曾经的姿态，也无法离开虚空。 　　这杀戮是他造成，曲忘生今后一生都无法忘怀。 　　不过，此刻…… 　　游戏机还在奏响那段BGM。 　　“银河何个分かの，果てに出逢えた。 　　【数不清是多少次跨越了银河，才在尽头与你相遇】 　　“その手を壊さずに，どう握ったならいい？ 　　【我该如何握紧你的双手，才能不伤害到你？】 　　“君の前前前世から仆は，君を探しはじめたよ。 　　【从你的前前前世开始，我就在追寻你的踪迹】 　　“その騒がしい声と涙をめがけ，やってきたんだよ。 　　【追寻那喧然的声音和泪滴，终于找到了你】 　　“そんな革命前夜の仆らを谁が止めるというんだろう” 　　【处于革命前夜的我们，你说还有谁能阻止呢？】 　　“もう迷わない，君のハートに旗を立てるよ。 　　【已经不再迷茫了，我会在你的心里树立起我的旗帜将其占据】 　　“君は仆から谛め方を，夺い取ったの。” 　　【毕竟你已经从我这里，把‘放弃’这个选项夺走了！】 　　……什么？ 　　曲忘生在心里说道。 　　一个新的游戏封面，在游戏机的屏幕上展开。 　　【下一站天王！成为大明星的助理，和他一起在娱乐圈中奋斗吧！】 　　如此标题，鹤氅道人当然看不懂，他只是看到了封面上夏炯的照片，下意识点了确认。 　　然后，整个意识被拖入风雨道大作所形成的空间中。 　　等他恢复清醒，来不及为自己的羸弱而吃惊，也来不及为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而莫名，他首先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一个年轻人。 　　这是，比他所认识的夏炯，更年轻一点的夏炯。 　　十九岁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的歌星夏天歌，戳了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他疲惫问：“你是我妈派来的新助理？” 　　——正文完—— 第241章 番外一·小保镖的落跑明星 　　那是妙文圣尊带着烽离开虚空之暗深处时，发生的事。 　　“……用‘大作’捕捉忘生的意识，带他离开？”组成圣人的细碎光片缓慢闪烁了两下，对追出来的夏炯说，“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想做到很困难。” 　　“很难吗？”夏炯一指只在妙文圣尊身边才会这么安静的烽，道，“上次抓他的时候还挺容易的啊。” 　　“真是没礼貌，”烽的语气里不知为何带着有家长在身边的理直气壮，道，“我好歹和濯清君一样，也是你师兄啊。” 　　夏炯不理他。 　　他心里的正经师兄，只有曲忘生。 　　妙文圣尊也没在意烽的插科打诨，在两位弟子互怼的时候，他仔细思考一番，道： 　　“当时你的‘大作’，已影响上百万人，虽然它本质不能算作你的作品……你只能算作品的投资人，但在这番操作下，也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力量，这才能束缚住烽分身的神识，使得‘大作’内的逻辑强行起效。” 　　强行起效的逻辑，说的就是夏炯当时给烽上的几层易伤和流血Debuff了。 　　烽想起当时，哼了一声。 　　而妙文圣尊继续说： 　　“但是，《水墨战棋》这样的作品，你个人认为，能够俘获忘生吗？” 　　“唔，师兄有陪我玩过几局，”夏炯捏着下巴思考道，“这种卡片对战类他确实不是特别喜欢。” 　　“正是如此，”妙文圣尊道，“百万人沉浸其中的‘大作’，束缚魔神神识一时也只是勉强，忘生神魂神识与大劫勾连，你想分离他和大劫，带他离开，就更困难了。” 　　妙文圣尊缓了缓，看夏炯露出沉思的表情，又问： 　　“况且，你有多久，没有作品了？” 　　作品。 　　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不提只是投资和胡混的几部游戏作品……夏炯确实很久没有过作品了。 　　更别提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帮忙的作品。 　　妙文圣尊话说到这里，觉得他这小徒弟却是眼神一亮。 　　夏炯慢慢道：“……我明白了。” 　　妙文圣尊：“？” 　　烽：“？” 　　“如果要我现在拿出别的作品，我确实拿不出，但是能俘获师兄的，这可是现在唯一难不倒我的。”夏炯说。 　　烽哈了一声，听夏炯道： 　　“那就是我啊。” 　　大劫是宇宙纯粹的毁灭意志，但剥除一切，曲忘生与祂不同的点在哪里？ 　　当爆炸的白光毁灭狭窄逼仄的虚空，上万诸天化为闪烁的尘埃，无数信息通过时光门远去，甚至在高维粒子的环绕下，放射出如同银河倒映的辉光。 　　管理员房间位于蔚蓝星宇宙与虚空的夹缝中，几千年前的爆炸，在这里制造出了一个以蔚蓝星目前物理学界知识，难以理解的空隙。 　　在宇宙意志试图毁灭虚空的现在，这个空隙显然称不上安全，无论是苏琴蒋海那一批程序员，还是官方派来的人，都已经撤离。 　　唯有从虚空外宇宙返回虚空的夏炯，还留在这里。 　　除了他之外，管理员房间内空无一人。 　　“以对我的爱意来做赌注吧，师兄。”年轻掌门双手合十，手指的指根处，剩下的九枚戒指闪闪发亮。 　　他的知识，他的经历，他的天分……全部都得使用起来。 　　夏炯闭上眼。 　　意识空间里，碟片放进机器，音乐回荡在录音棚，照片一页页向前翻，缓慢定格在他二十岁的某天。 　　【游戏名：唱给你的歌：小保镖的落跑明星】 　　【游戏平台：星鲸】 　　【游戏类型：乙女向BL+解谜】 　　【开发商：星鲸互娱】 　　【主要角色：夏天歌】 　　【发行时间：蔚蓝星时间2030年三月十三日】 　　【导入： 　　【你是个孤儿，小学毕业后就进入了武校，又因为很有天分，最后在格斗擂台上打拼。但你对格斗和打架并不喜爱，试图退役考大学去读农学专业。 　　【然而，像你这样的人，各种报班参加高考需要花许多钱，为了赚钱，又不能退役。 　　【最后，迫不得已的你在熟人的介绍下，进入金寰娱乐公司，为一位近几年声名很大但据说脾气不好的明星担当生活助理，或者说保镖。 　　【这样不好相处的上司让你十分担忧，可没想到的是，在你入职的第一天，这位大明星就失去了踪迹……】 　　【角色】 　　【姓名：曲忘生】 　　【年龄：24】 　　【生日：1月1日】 　　【属性——】 　　【外貌：S】 　　【力量：S】 　　【体质：S】 　　【智力：A】 　　【技能——】 　　【格斗：SSS】 　　【种植：B】 　　【厨艺：A】 　　【编织：S】 　　【剪纸：B】 　　【雕刻：B】 　　【评价：你这人，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当农民啊？】 　　曲忘生：“……” 　　游戏里的鹤氅红冠的道人，默然挥去了这面漂浮在他面前的光屏。 　　不，已经不能再形容他为鹤氅红冠的道人了。现在的曲忘生既没有穿花青道袍身披鹤氅，也没有化为魔神相，露出黑肤白发散落。 　　他还是他为人时的模样，只是头发剪短了，只留下寸许，又穿着他从未穿过，但曾在师弟身上见过的短打衣物和黑色长裤，脚上蹬着一双似是皮革鞣制成，却不带动物气息的黑亮鞋子……这似是他，却十分陌生。 　　比起曾在梦中见过多次的魔神相，更让他感觉陌生和新奇。 　　“……喂，你有在听人说话吗？” 　　不满地呵斥打断曲忘生的思考，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弟他母亲，短发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脸上挂着寒霜，打量眼前这个没什么表情所以看不出走神，但感觉上也没有太认真听她这个上司说话的男人。 　　男人比她高大许多，但一个刚进来的新人助理……华凝书冷笑等他低头。 　　于是她看到曲忘生用纯洁的眼神表达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停下说话。 　　华凝书：“……” 　　“噗——” 　　似乎还嫌这个场景不够尴尬，不只是谁直接笑出了声。 　　华凝书猛地回头，发现笑出声的人，是坐在沙发上，正在平板电脑上模拟钢琴APP上点点点点的夏天歌。 　　这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虽然笑出声了，却没有抬头，叮叮咚咚的电子钢琴声绕着他指尖飞舞，好像华凝书刚才听到的嗤笑是她的错觉。 　　可华凝书知道这不是错觉。 　　笑的人如果是前面这个新人助理，华凝书会直接发话让他不要过来上班。 　　但笑的人是她亲儿子…… 　　“都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华凝书道，“你的舞蹈老师再过一小时就要到了吧？在你老师来之前你都不知道自己做练习热一下身吗？新专辑里有五首歌你说你要自己写，现在好像只拿出了一首吧？天歌，你觉得自己很闲？” 　　年轻人面上淡淡的笑容散掉了。 　　刚才见面时曲忘生见到的疲惫，好像什么东西投下的阴影，再次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曲忘生觉得夏炯要发脾气。 　　如果是他认识的师弟，被人这么说话，哪怕知道话中有好意，也肯定会出言怼回去。 　　但这里的夏天歌站起身，貌似恭顺地低声道：“我去舞蹈室了。” 　　他远远绕过华凝书，还有和华凝书站在一起的曲忘生，沿着墙根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出去。 　　年轻人这看似顺从却又藏了刺的态度，叫华凝书又是一皱眉，中年女性面上的法令纹越来越深，但在她再次开口呵斥前，一道风掠过了她。 　　短短时间就表现出完全不会看人脸色这一缺点的高大新人助理，追着离开的夏天歌出门，跟上年轻人亦步亦趋。 　　……走之前，他甚至没有和华凝书打一声招呼。 　　华凝书：“……” 　　到底是谁把这么一个憨憨介绍过来的？ 　　话是这么说，华凝书的脸色却好了一些。 　　会办事会做人的助理，天歌身边也有过不少了，但或许就是因为会“做人”，知道谁手上才掌握着工作的生杀大权，这些更听华凝书话的助理，总会在一两次在这对母子间站队华凝书，然后被天歌私底下针对。 　　人家助理同样年轻，被针对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明明是近年来不景气国内乐坛内少有的顶流，甚至做到了“走向国际”这一成就，夏天歌偏偏黑料满天飞，这不是没有缘由的。 　　多次下来，华凝书也忍不住反省。 　　今天来的新人助理比起她更关注夏炯，或许，能让天歌的脾气变好一点？ 　　……没有。 　　夏天歌砰地一声关上舞蹈室的门，差点被让曲忘生撞倒门上。 　　茫然的濯清君停在门口，眼珠转动，看向方才他跟上离开的师弟时，视野里突然弹出的一条提醒—— 　　【夏天歌好感度下降★，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1★]】 　　“……” 　　只跟着师弟玩过切菜杀怪游戏和一些种田建造游戏的曲忘生，更加茫然了。 　　游戏里这个师弟，看他的眼神是全然陌生的，恐怕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 　　所以师弟将他神识收到这个游戏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曲忘生抬起左手，左手的无名指指根处，他送给师弟的指环法宝，此刻泛着温润光亮。 　　算了，不管师弟想做什么，现在他想和师弟在一起。 　　做出决定，曲忘生去握门把手。 　　他没拧动，又一条新消息在视野边缘弹出。 　　【打不开】 　　曲忘生：“……” 　　已有羽化仙君境界、乃是大劫在人间化身的的曲忘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跑团。 　　不是最近流行的克苏鲁COC，而是龙与地下城DND。 　　推荐大家试一试，不在网上玩，而是在现实中和同伴在桌游馆一起冒险，会非常有趣哦~ 　　 第242章 番外二·小保镖的落跑 　　说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曲忘生打不开的门。 　　门对他而言，只有想打开和不想打开的区别。 　　正因此，濯清君锻炼出了无与伦比的自制力。当然了,他的自制力或许,可能,似乎,有点强过头了…… 　　比方说,现在。 　　曲忘生评估眼前的门,SSS的格斗技能下，衍生出了众多分支技能，加上曲忘生多年来的经验，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几个能轻松拆卸下整扇门的点。 　　但他没这么做。 　　只是守在门口。 　　能够支撑SSS格斗技能的身体,让他无需费什么劲,便能隔着一扇门板听到门后的声音。 　　轻柔织物互相摩擦，以及和皮肤摩擦的沙沙窣窣声。 　　曲忘生耳根有点发红,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但他知道这是师弟在换衣服。 　　夏天歌几乎全头到脚给自己换了一身，然后戴上了一顶帽子，还有口罩。 　　……练习舞蹈需要戴帽子和口罩吗？ 　　曲忘生后知后觉产生疑惑，紧接着听到了开门声。 　　但曲忘生面前的门并没有被打开。 　　啊，即使拥有SSS的格斗技能，也有掌握不到的情况。 　　比方说，这间曲忘生短短时间没能打量到全貌的舞蹈室另一侧，还有一个出入口。 　　*** 　　夏天歌熟练地将新助理甩掉了。 　　新助理最好甩，因为他们对金寰娱乐公司大楼建筑不熟悉,所以根本不知道夏天歌进去的那一间舞蹈室，是金寰其他练习生使用的舞蹈室,而非他平常用的那一间。 　　虽然这间舞蹈室在他下次甩人的时候就废掉了，新助理肯定会牢记教训，但金寰娱乐大楼里有那么多房间，足够夏天歌把他每个助理甩掉一百八十次。 　　……至于一百八十次后？ 　　助理还没辞职算他输。 　　还是大学生年纪的明星轻松走在大街上，他穿着宽大如麻袋，完全显不出身材的T恤，七分阔腿裤，和一双廉价的运动鞋。他带着一顶鸭舌帽，鸭舌帽又自带一顶假发，长长黑发垂到腰间，随着明星向前走往后飞扬，散发着掩饰不住的愉悦气息。 　　甚至不用化妆，有口罩遮掩大半张脸，鸭舌帽下俊美的眉眼也看不出是个男性，只会让瞥见的人感觉，这位走路飞快的姐姐煞是英气。 　　他轻车熟路使用公交和地铁，全程没有用手机买车票，全是用的提前准备好的现金。 　　如此转车了两趟，又走了一段路，路上行人中，奇装异服的家伙渐渐多了起来。 　　和曰本动漫人物打扮一样的，和国内网文小说角色设定图打扮一样的，和欧魅电影人物打扮一样的，或者干脆不模仿任何人，但装扮和大多数路人不一样的洛丽塔、JK、汉服……夏天歌汇入其中，反而因为十分正常的穿着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点也不起眼。 　　是的，没错，就在今天，就在这座城市，有一场漫展举行。 　　不是规模很大的漫展，两层楼的展厅，卖的基本全是义乌小商品城出来的货，只有两个稍微正式的舞台，一个请了网红唱见舞见和coser来表演，另一个是一家小游戏公司试图在倒闭前拯救自己，搞出来的新游戏试玩会。 　　但国产主机……算了。 　　夏天歌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念头，比方说投资游戏公司一类的，但华凝书的面孔迅速浮现，他旋即就让这个念头沉入黑暗。 　　年轻的明星深吸一口气，排进入场的队伍里。 　　说起来，突然到来的新助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方便了他啊。 　　如果不是新助理，他妈肯定会亲自盯着他进舞蹈室，亲自盯着舞蹈老师过来给他上课，然后才会离开。 　　夏天歌突然想到这点。 　　在他身后不远，用不快不慢速度跟随的曲忘生，又看到视野边缘弹出提醒。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1★，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0★]】 　　曲忘生：“？” 　　既然都听到师弟从另一个门离开了，哪怕金寰娱乐公司的大楼布置得像迷宫，对于曲忘生而言，都不存在会丢掉人的选项。夏天歌上车下车换乘的时候，在许多人心里古板不知变通的濯清君已经学会使用手机付款，还有打车。 　　游戏留给“主角”的钱不多，但也不算太少。 　　这到底是一款攻略角色的游戏，不至于让玩家流落街头……只要不像曲忘生这样大手大脚。 　　曲忘生倒是没思考过钱的问题，他瞥到游戏提醒，又看向前方连口罩都遮不住他开心颜的师弟，眸光微闪，从进入游戏后就没什么变化的神色，突然浮现出几分笑意。 　　一般玩家在这种没做任何举动，攻略角色好感度却突然上升的时候，是应该感到茫然的。 　　曲忘生没有，他看着夏天歌拿出门票给工作人员检查，心想，师弟应该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虽然搞不清楚这个游戏要做什么，也搞不清楚师弟想做什么，但师弟高兴，他就也跟着高兴起来。 　　手机上，来自华凝书电话长久没人接，还是挂断了，屏幕不断亮起，是一条条来自通讯软件的消息。 　　曲忘生只瞥了一眼，跟师弟着向前走。 　　然后，被检查门票的漫展工作人员给拦住。 　　工作人员：“帅哥，门票？” 　　没有门票的曲忘生：“。” 　　不知道身后某位新助理的两次变脸，夏天歌欢快杀进漫展。 　　母亲肯定已经发现他又一次跑掉了，舞蹈老师恐怕也会很生气……不过这位老师应该早就习惯，而他母亲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等找过来，同样不知道他会是什么下场。 　　不能思考这些，快乐的时间过去一秒就少一秒，不能将这珍惜的功夫花在那些无聊的东西上。 　　夏天歌熟练地放弃思考，跑到游戏试玩会的展台前，在动次打次的快节奏音乐里AABB。 　　他的技术是真的不错，漂亮的操作让一群围观的年轻人鼓掌喊叫。 　　多花钱在黄牛那里买到票的曲忘生终于找到他，左右看看，去开在展厅里的小商铺买了两瓶水，然后返回夏天歌身后，安静等着，并且划掉一个又一个电话。 　　之后，他数次因为手机铃声打扰到别人而道歉，然后找到的手机的静音键，将手机静音。 　　这么做的时候，曲忘生的视线没有离开夏天歌过。 　　濯清君稍稍有点担忧。 　　夏天歌玩游戏时的状态，和他认识的师弟不太一样。 　　夏炯对游戏是有些沉迷了，但那个沉迷，就和曲忘生沉迷种田差不多，只是享受那一刻的轻松和快乐，不耽误事情。 　　而夏天歌，说享受吗？不能说不在享受吧。 　　可要是讲轻松和快乐……那越皱越紧的眉头，让曲忘生想要为他揉开。 　　夏天歌明显试图全情投入，但实际上，之前那片覆盖住他的阴影，却逐渐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因为他技术太好，打出的操作吸引来很多人流，虽然给单个人的试玩时间已经结束，这小游戏公司的人却没有把游戏手柄交给下一个人，反而让夏天歌留下了。可随着时间过去，本该越来越沉浸游戏里的年轻明星，出的错误却越来越多。 　　他焦虑不安，在满展厅的冷气里出了一身汗。 　　曲忘生觉得师弟状态不太好，如果可以，最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但夏天歌好像不觉得自己状态有什么不对，执着地AABB。 　　……就算是师弟因为心魔缩在被子里打游戏那次，也没这般表现啊。 　　曲忘生想，为难自己该不该上前打断。 　　就在这时候，展厅里喇叭突然响起了一阵柔和的音乐。 　　音乐声里，有个女性端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 　　“诸位游客您好，因为一些技术上的原因，本日的漫展将提前结束，请游客……” 　　这只是个小漫展，本身就不算非常正规，但来的人还是不少。正是刚下午的时候，距离这群青少年们回家的时间还早，听到喇叭里这么说，立刻哗然。 　　但漫展的工作人员全部出动，好说歹说，加上这个漫展并不是只举办一天，来玩的游客还是逐渐向门口移动。 　　满展厅的商贩开始打包自己带来的小商品，没拿到版权却直接打印出来的各种海报和画册散落一地。 　　曲忘生扫视一圈，发现，从展厅入口，有一群全是男性、穿着保安服的人，逆着人群进入展厅。 　　不远处，那小游戏公司的人，对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夏天歌说： 　　“大神，我们要收拾东西了。” 　　夏天歌没动。 　　工作人员奇异地打量这位女大神一眼，但因为鸭舌帽和口罩，几乎看不出这年轻人是什么表情。 　　但她坐在椅子上的身姿有一种奇异的凝固感，以至于让工作人员想要摸一摸那双拿着游戏手柄、白瓷般的手，好确认一下那不是大理石，而是有温度的血肉。 　　夏天歌过了片刻，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奇异的凝固感消失了，甚至，之前缠绕在他身上越来越浓重的阴影，也在听到喇叭广播的那一刻消散了。 　　或者说，爆炸了。 　　漫展提前结束肯定和华凝书有什么关系。 　　但他又能做什么？ 　　夏天歌努力松开僵硬的手，好不再那么用力地捏这个游戏手柄，扫一眼确认刚才没把这游戏手柄给捏坏，他才将手柄还给工作人员。 　　“大神是主播吗？”工作人员忘记方才的怪异，询问，“如果喜欢我们的游戏，我可以做主送您一套……” 　　夏天歌没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 　　她起身后，工作人员才发现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得要高，而且，鸭舌帽下的眉眼，不知为何有几分熟悉。 　　长相应该很不错吧，工作人员心里道，没有多想，也没注意那群逆流进入展厅的保安已经来到近处，仍旧试图和绝对是个有名气女主播的大神拉关系。 　　但就在他想接着说几句时，一个人挤进他们之间。 　　夏天歌浑身一抖，然后发现自己肩膀被人用手臂环住。 　　低沉的“抱歉。”响起，今天才认识的新助理这么对工作人员说，旋即带着愣住的夏天歌，绕开保安，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以为他是华凝书派来的夏天歌，倒是没有挣扎，等发现新助理竟然带他躲过了保安，才感到惊讶。 　　他们并肩行走的身影好似一对小情侣，保安们扫一眼后就不再看过来。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1★，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1★]】 　　他们躲到另一个舞台后面，这里的人比较多，许多游客还在找那几个网红要签名。 　　曲忘生把拿在手里太久，已经带上一点人体温度的矿泉水递给夏天歌，看他颇为乖顺地接过，喝了一口。 　　“接下来去哪？” 　　曲忘生问。 　　只是一句询问，他视野边缘竟然又弹出提醒：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1★，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2★]】 　　……是因为对行程完全没有做主权，所以才会在被这么询问的时候感到开心吗？ 　　曲忘生心中闷闷地痛，想要摸摸师弟的头顶。 　　和用两败俱伤方式，惨烈结束与母亲对抗的夏炯不同。这个时候的夏天歌，像是年纪很小时就被绑上了锁链的小象，哪怕成年后已经能扯断锁链，却已经被训练得只会做出象征性的抗争。 　　而华凝书…… 　　找到儿子所在后，直接找关系让漫展暂停，这种事，就算说是为夏天歌好，未免也太过了。 　　她强大的控制力彰显在每个地方，已经压得夏天歌喘不过去来。 　　与之相比，夏炯的心理状态，比曾经真的好了很多。 　　“接下来你想去哪？” 　　曲忘生又耐心地询问，试图引导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师弟思考。 　　夏天歌陷入沉思，没有焦距的眼神落到前面的舞台上。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那些设备，一个没操作好，让音箱发出尖锐的响声。 　　他的眼神刹那聚焦，看向舞台上的话筒，下意识说：“我想——” 　　夏天歌只说了一半，又看到向舞台靠近的保安，瞬间又改口：“没什么。” 　　“……” 　　曲忘生还是没忍住，揉了揉这个师弟的头。 　　夏天歌捂住脑袋，抬头不满地瞥向他，却见这个看起来一点不像简历上所写那样是个拳击手的高大男人，满眼温柔与他对视，道：“想唱歌吗？” 　　竟被这个今天才认识的男人看破，夏天歌一惊，沉默不语，又瞥向那些保安们。 　　曲忘生道：“没关系，我能保证他们抓不住你。” 第243章 番外三·小保镖的落跑 　　此言一出,夏天歌却是盯着他看了好久，眸光连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一般人在这种打量下,绝对是会感觉尴尬的,大多数会移开视线,小部分可能也无法保持态度。 　　但曲忘生,他就是如山如水的那种人。 　　完全没被夏天歌直白的观察吓到,他反而上前一步,隔着帽子揉完师弟脑袋的手向下，将年轻明星不慎露出的真头发，一点一点整理到假发下，同时又注意着不让夏天歌感觉不舒服。 　　等他放下手,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夏天歌才开口道： 　　“你,是我的粉丝吧？” 　　他这么问，眼里异闪连连。 　　曲忘生又替他小心扯开宽大T恤正面粘连在一起的印刷图案,同时道： 　　“嗯,我喜欢你。” 　　夏天歌：“！”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1★，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3★]】 　　“咳，咳咳，”于是年轻明星先在对视中败退了，转开脸用手抵唇咳了两声，才道，“既然是粉丝的要求，那唱一首也不是不可以啦……话说，我妈一直觉得粉丝做事冲动,招来的助理从没有是我粉丝的，你是怎么躲过她审查混进来的？” 　　“华……女士,”曲忘生顿了顿，才像是改掉他习惯的自称那样，选出一个适合的称呼，道，“华女士也是会犯错的。” 　　“唔？” 　　华凝书也会犯错吗？ 　　生活在母亲高压统治下的夏天歌难以理解。 　　他神色突变，问：“你不会是想先获得我信任然后再投靠我妈吧？” 　　曲忘生无奈：“当然不是。” 　　夏天歌：“……那就是，对家派来的？” 　　曲忘生茫然：“对家？” 　　夏天歌又打量他好几秒，才放过了曲忘生。 　　他转头问：“你想听哪首歌？” 　　曲忘生真还听过夏炯过去的歌，都是范益春叶蔺玉在他和夏炯交往后分享给他的，不过在此刻…… 　　得让师弟自己想。 　　于是他问：“你想唱什么？” 　　夏天歌偏过头想了想，接着推开这新助理从刚才开始就没停下来过的手，迈步走入舞台上还在收拾的工作人员中。 　　他先从一个人手里拿走一柄话筒，又走到电脑那边，理直气壮挤走正在操作电脑的那个人，自己在软件里搜索起来。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都一脸迷惘地看着他，虽然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却不知为何想不起要阻止他，或者训斥他。 　　而夏天歌已经毫不客气地指挥起工作人员，让他们把设备调整到符合他的心意。 　　听从他的命令好像是理所当然，但在外人看还是有点奇怪的，围着舞台前方，还在排队找那几个网红签名的游客们之中，有好些奇怪抬起头，看向舞台上，不知道主办方在提前结束漫展后，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工作人员朝夏天歌汇报：“这样、这样行吗？” 　　夏天歌并不满意地一叹：“勉勉强强吧。” 　　说着，他滑动笔记本的触摸屏，在播放键上一点。 　　话筒已经拿到嘴边，无形的节奏回荡在心中，和这个场地明明是第一次配合，他偏偏能卡得正好，第一句与旋律同时响起： 　　“我就这样……” 　　歌声响彻展厅中，只是一句就攀登上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音领域—— 　　“放声高歌！” 　　夏天歌摘下鸭舌帽和假发。 　　在舞台下游客不明所以但跟随气氛发出的尖叫里，他仿佛不用换气，音高继续攀登。 　　“星海之间群鲸飞翔吟唱，那是……” 　　“是夏天歌！” 　　距离歌声响起还没过几秒，竟然有好些个游客分辨出来。 　　这无与伦比的表象力，国内的年轻人里，只有一人拥有。 　　夏天歌浑不在意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将手里的鸭舌帽带假发一甩。 　　这顶帽子飞入舞台下，掀起一阵有如实质的声浪。 　　“……我的声音啊！” 　　“真的是夏天歌！！！” 　　游客们大喊，本来在向外走的其他游客，也因为舞台这边的动静回过头。 　　而夏天歌还在继续唱： 　　“我就这样放声高歌！ 　　“超新星爆发洁白倾覆， 　　“黑洞辉煌积流，宇宙中的璀璨之光， 　　“那是我的声音啊！” 　　“人在那里！”金寰的保安们终于反应过来，全向舞台这边靠拢，但他们的反应满了一拍，已有厚厚一堵人墙，挡在他们和舞台之间。 　　伴奏在这里转向缓和，间奏悠长起来。 　　夏天歌朝舞台下挥挥手，看到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和无数举起的手机。 　　……妈妈恐怕会很生气。 　　但是，我啊，超开心的！ 　　他回头向舞台后看了一眼，新助理目不转睛的眼神让他胸腔中喜悦震动。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2★，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5★]】 　　说起来这个新助理叫什么名字？待会儿唱完就问吧。 　　夏天歌想，人肉节拍器一般，既没有戴耳返也没有戴其他设备，即便音响的声音在他这个专业人士听来很含混不清，依然轻松自如踩准了那个拍子。 　　和一开始就以高音副歌入场不同，这首歌的主歌是缓和如溪水的。 　　“太遥远了吗？已经在尽可能靠近你， 　　“为什么要无视我？出生之前就亲吻过你。 　　“亿万光年外闪耀的，是和你一样的尘埃啊， 　　“可白光横贯了整条银河， 　　“穿梭大气，只为点缀你眼睫上的泪珠， 　　“我就明白，任何时刻，你永远特殊~” 　　乐声中，发现自己完全不能靠近舞台，就算靠近舞台，也无法把那小祖宗在这么多人眼前带走的金寰保安，正拼命给华凝书打电话。 　　“没错……是的，上百人了。” 　　“抱歉是我们没注意……” 　　“好的，好的，明白了。” 　　保安挂掉电话，不知道，舞台后方，有人余光扫过他们，一一数出他们的数量。 　　而歌声还在继续，人群中的夏天歌歌迷兴奋不能自已。 　　夏天歌选的这首歌，是他十六岁专辑里的一首歌，对于他的歌迷来说，十分熟悉。 　　而他每次在公众场合唱这首歌，都和听众有固定的互动桥段。 　　“所以竖起耳吧——” 　　人群中的歌迷不由自主就接道： 　　“——风也别放过！” 　　夏天歌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一时间，还是下午的展厅不知为何昏暗了下来，同时半空中有一束灯光打在他身上。 　　“所以睁开眼吧——” 　　歌迷们继续接到： 　　“——快点向上看！” 　　夏天歌唱： 　　“其实你依然找不到我， 　　“但只要抬头，双手张开在耳旁——” 　　从悠扬的主歌，进入高昂副歌，高音阶梯般攀登，只在一瞬之间。 　　“我就这样放声高歌！ 　　“星海之间群鲸飞翔吟唱，那是我的声音啊！ 　　“我就这样放声高歌！ 　　“超新星爆发洁白倾覆， 　　“黑洞辉煌积流，宇宙中的璀璨之光， 　　“那是我的声音啊！” 　　真是奇异啊。 　　一个如此耀眼的人，却唱着一首讲述别人听不见他声音的歌。 　　曲忘生见过他师弟是怎么煽动那些玩家的，只是一两句话，就能让无数人调转心意，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舞台，哪里就是视线中心。 　　曲忘生以为自己曾经见识过了。 　　但这与舞台上完全释放魅力的夏天歌完全不能比拟。 　　只是一个眼神，一点余光，就足以让人疯狂。 　　“所以张开手吧——” 　　“——去抓住炙热！” 　　“所以做个梦吧——” 　　“——梦就在那里！” 　　“不知你能不能找到我， 　　“但只要躺下，在月光中抬起手——” 　　展厅大门，一群人涌了进来。 　　夏天歌在这群人里看到了面容狰狞的华凝书，他深吸一口气，再起： 　　“我就这样放声高歌！ 　　“蔚蓝深处无形的束缚力，那是我的声音啊！” 　　舞台下的歌迷们一阵颤抖，一时间感觉大地引力已经变成了她家歌歌的怀抱。 　　“我就这样放声高歌！ 　　“发动机喷出菱形激波， 　　“火箭笔直向上，登上你梦中的月亮，” 　　副歌的最后一句，不同于之前的处理，如同飞流瀑布划过完美的抛物线后落入湖泊，片额喧嚣后，只在碧玉表面荡漾起平静的涟漪。 　　歌声顺滑地沉了下去，好像它不是从极限的高音落下的。 　　“那是，我的声音啊……” 　　伴奏只剩下了简单的钢琴声。 　　舞台下，有歌迷捂住自己的胸口。 　　夏天歌跟着钢琴声轻轻哼着，片刻，才叹息般结尾： 　　“唱的是……我的爱……” 　　仿佛回声，他自己重复： 　　“唱的是……我的爱……” 　　伴奏终止了。 　　数个呼吸后，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歌啊！！！” 　　夏天歌朝那个尖叫的女孩抛了个飞吻，不等人们反应，转身就往后跑。 　　新助理已经向他伸出手，夏天歌一把抓住。 　　“我们走了。” 　　新助理道，竟然直接将他抛起，接住，背在背上。 　　无数尖叫里，他们从后门跑出展厅。 　　曲忘生听到他师弟放声大笑，笑声里，一条又一条提醒冒出来。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2★，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7★]】 　　【夏天歌好感度上升2★，目前攻略目标好感度为[9★]】 　　【……打捞进度90%……94%……99%……100%】 　　【沉迷游戏伤身，师兄，醒醒啦！】 　　曲忘生猛地睁开眼。 　　他漂浮在虚空和蔚蓝星宇宙间的空隙里，在爆炸的冲击下，这里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他师弟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笑眯眯看他。 　　“啊哈，”他说，“现在的师兄和大劫无关，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师兄啦~” 　　以爱意来切割曲忘生这个人格与大劫的联系，这么不靠谱的操作，竟然真的成功了。 　　曲忘生不修行风雨道，不能完全理解这件事有多匪夷所思。 　　新生的他依然是白发黑肤，但不着片缕，落地后，立刻抱住了师弟。 　　夏炯发现，曲忘生眼中，是他不太熟悉的炙热。 　　他奇怪问：“师兄？” 　　曲忘生闭上眼，唤道：“师弟。” 　　然后他又睁开眼，道：“我……吾想听你唱歌。” 　　唱歌没问题，可以啊。 　　夏炯这么想，却更奇怪地感觉到师兄拉起了他T恤下摆。 　　仿佛无欲无求的道人轻吻在他唇上，片刻后分开，已然几乎将夏炯的T恤脱下。 　　他这时才继续问： 　　“这样唱……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4章 番外四·明日再见 　　数年后,蔚蓝星，华夏。 　　酒泉发射中心。 　　燕慧云坐在宿舍里，正在最后一次确认她的行李。 　　一声呼唤就在这时候打断了她的专注,喊道： 　　“燕姐,你有通讯！” 　　“我来了！” 　　燕慧云喊,连忙把行李包拉链拉上,小跑就出门。 　　等她来到通讯室,首先面对的就是同事揶揄的笑容。 　　同事说：“燕姐,你女朋友找你。” 　　虽然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但燕慧云此刻还是只能无奈地再说一次：“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国籍魅利坚的同事耸了耸肩，他和燕慧云一起参加了这次长达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但会在训练正式结束前一天打来通讯的,只有他老婆。 　　倒不是说朋友不会庆贺他“出狱”，但朋友的祝贺,一般是在他本人发表了训练结束的照片后,而非这样掐着训练时间，在尚未正式结束训练，但基本上所有训练已经完成，通讯也恢复的离开前一天夜里打来。 　　“这样挂念你的人，和女朋友也差不多了吧。” 　　这个魅国人嘟囔，起身将通讯室让给燕慧云。 　　已经被这么打趣过好几年的燕慧云，甚至没有感觉尴尬，关上通讯室的门，然后念头一动,连上了一直等待的通讯。 　　“花衣姐！”年轻女性的声音充满愉悦与快乐的声音立刻传出来，“恭喜训练结束！考核怎么样？” 　　剪了一头短发的黄栌雪出现在屏幕上,她竟然穿着淡灰色的职业套装，化了淡妆，除了十分可爱这点外，看上去就像任何一个刚下班的女白领。 　　她见到燕慧云后便眼神一亮，接着感叹道：“怎么黑了？我以为你们训练都是在房间里做的。” 　　“怎么可能在全在房间里，不管怎么说，长跑和一些体力训练还是室外更适合吧。” 　　燕慧云说，她在桌子后坐下，朝旁边的饮水机看了一眼。 　　这应该没有眼睛的机器好像注意到她的眼神了一样，滴了一声后，自动接了一杯淡金色的气泡水。 　　这过于智能的一幕并没有引起黄栌雪的惊叹，这种精神力操作的机器，虽然还没有普及到各家各户，但大部分年轻人早就弄清了它们的原理。 　　燕慧云更是以蔚蓝星最强的纯粹精神力操作者——有灵力的夏炯不够纯粹——这个名号，才参与进项目中的，这种脑控机器的操作，对她来说当然是轻而易举。 　　“至于考核，”说到几个小时前刚结束的事，燕慧云也忍不住面有菜色，道，“不管怎样，我是尽我最大努力了。” 　　“花衣姐要是通过的话，半年后就要去火星了吧？” 　　黄栌雪说，一点不觉得燕慧云会通不过考核，在她心里，花衣姐当然是最厉害的。 　　想到燕慧云竟然在《天侠》停服后，以特长生身份进入医科大学，然后专精脑神经学，对照自己修行精神力的情况，研究起精神力的普及，并已发表数篇论文……黄栌雪就不由心生许多敬佩。 　　不愧是花衣姐啊！ 　　相比之下，她这些年只是考了一个主持人证，进入一些竞技节目中当主持人或解说……似乎十分平庸。 　　“小雪，小雪。” 　　燕慧云的呼唤将黄栌雪从走神中唤醒。 　　隔着一道屏幕，她看到已经成为她闺蜜的花衣姐朝她举起杯子。 　　这是自从现实见过面后养成的惯例，她们每次联系，都会这么隔空碰一杯。 　　“等等，”黄栌雪慌忙去厨房开冰箱，“我还没把啤酒拿出来。” 　　燕慧云看着黄栌雪起身离开，过了片刻才回来，将一罐冰啤酒放在桌上。 　　“明天集训结束放假，花衣姐有想去的地方吗？” 　　个头娇小的她问，重新在桌后坐下。 　　燕慧云想了想说：“训练前有看到掌门新演唱会的新闻，是不是已经在售票了？” 　　黄栌雪道：“已经被抢光啦，但我有买两张，一起去吗？” 　　燕慧云笑起来：“好啊。” 　　于是黄栌雪也笑起来。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感觉未来可期，生活平稳安好。 　　直到黄栌雪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正要开啤酒罐的前女主播微微一惊，低头一看，发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她同事。 　　……怎么感觉今天和花衣姐的联络总被什么打断？ 　　她不满地想，燕慧云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接。 　　幸好她是用平板和燕慧云视频通话的，倒是不用直接关掉视频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工作上的电话需要隐瞒花衣姐，黄栌雪没有避让到其他地方，直接当着燕慧云的面，接通电话。 　　“……嗯，嗯，什么？！” 　　准备自己先喝一口的燕慧云刚端起杯子，就被黄栌雪的尖叫吓到差点打翻气泡水。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等会儿再说……” 　　黄栌雪三言两语挂断电话，抬起头，呆滞的眼神看向平板电脑屏幕上的燕慧云。 　　“……星鲸，出新游了。”她缓慢说。 　　“啊，嗯，什么？”燕慧云一开始的反应，几乎和黄栌雪一模一样，“等等？星鲸的新游？！” 　　自从《天侠》停服，星鲸互娱虽然最终免于欺骗用户而上法庭，却再也没有推出过一款新游戏了。 　　要不是他们原本的几款游戏还有在运营，外人恐怕会以为这家公司已经倒闭。 　　却没想到，沉寂了这么久后，他们不声不响，就要推出了新游。 　　黄栌雪道： 　　“内部消息，因为那个黑洞十分顽强，所以虚空现在的大小虽然缩小了很多很多，但依然存在，就连玉皇界那些人也都还在呢，搞得杜渐小师姐一直研究怎么捞她弟出来……咳咳，这可是少有的研究高维的机会，所以无论是我们这边，还是心群人，不是一直都想对虚空再次进行探索吗？” 　　心群人，是曾经三万诸天人如今的自称。 　　他们的领导者，是仅剩的圣人，灵道圣尊。 　　“是这样没错，我现在参加的火星项目，”燕慧云点点头道，“就是为了能更好地和心群人展开合作，才要去火星上建立实验室嘛……啊。” 　　她反应过来，道：“难道，星鲸公司的新游，是关于虚空探索的？” 　　“不知道，范总那边的采访只说他和星鲸的所有员工，花了数年时间，从头开始演化一个新世界，就是现在的新游戏。可他连名字都没说呢，半点口风都不透露，太讨厌啦！” 　　黄栌雪说着，又看一眼手机，突然兴奋起来，道：“艹，群里已经炸了。真水无香好久没上线，竟然也在冒泡！意大利面、豹子头零冲、杀人放火最可爱……一个个潜水的家伙全出来了。” 　　这些熟悉的名字，让燕慧云不由嘴角上翘。 　　她回忆道：“自从停服那次聚会后，大家好久都好久没见了啊。” 　　黄栌雪看着不断向上翻的群消息，一边给燕慧云念，一边哈哈大笑。 　　她道：“真水大哥说要在新游戏里重新组建七星狂龙社呢！到时候咱们这些老人肯定都要参加的吧。” 　　“当然，”燕慧云也说，下一刻却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道，“等等，现在才有新闻，那等游戏发行，我应该已经在火星了？” 　　“那不刚好，”黄栌雪神色雀跃，“到时候，就在游戏里相见吧！” 　　燕慧云一愣。 　　她眨了眨眼，《天侠》不过半年多时间的游戏经历，像是流水滑过她心头。 　　那真是一段，非常愉快和开心的时光。 　　可是，想在火星和蔚蓝星同步进行在线游戏，从技术上说十分困难。 　　燕慧云原本想把这点告诉小雪，面上却忍不住，已经绽开笑容。 　　她轻轻颔首，向黄栌雪举杯。 　　黄栌雪也笑着举起啤酒罐，两人一起做出干杯动作。 　　碰。 　　一口喝完了气泡水，燕慧云放下杯子才开口。 　　“好啊。”她道，微笑就像气泡水一样清新微甜，眼神却像是饮了酒，透出微醺的光彩。 　　“小雪，到时候……” 　　游戏里见！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完！所有人都一起踏上新征程啦！ 　　谢谢大家忍受十九种种毛病看到这里，五体投地拜。 　　并再次向后期不得不遭遇不请假断更的大家道歉，对不起！ 　　……我下篇文绝对不写这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