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漂亮穿进绿茶文后   作者:森久   简介   偏执老疯批攻   x   小漂亮皮皮受(沙雕小甜饼)   叶淮穿进一本古早狗血耽美小说,成了书中用来刺激反派黑化的炮灰,只为增加日后主角打Boss的难度,给主角多一道亮眼的光环。   前期的反派不过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可怜,不仅要遭受原生家庭的剥削,还要被炮灰用言语羞辱,拳打脚踢。   长期的打压扭曲了反派的内心,成功激起心中的仇恨,一举黑化。   叶淮清楚的记得炮灰下线的那一天,瑟瑟发抖的藏在衣柜里不敢出声,反派提着手里的刀,刀尖滴着血,恶魔般的嗓音在黑暗中低吟。   “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   炮灰下线,叶淮弃文。   大家都是工具人,凭什么他们要为主角服务?   穿书后叶淮第一时间找到还未黑化的反派,决定帮助反派清扫一切阻碍,让他在爱与呵护下健康茁壮的成长,坚决不能成为主角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叶淮拉着反派的手将人护在怀里。   “你只管放心做你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骑到你的头上。”   【不着痕迹的将带血迹的袖口藏到身后】,【郁平川收起狠戾的目光】,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柔中带弱的点了点头。   后来反派还是黑化了。   叶淮泪光点点,柔中带弱的被郁平川禁锢,   耳边响起既熟悉又陌生的恶魔低语...   《因为自己淋过雨,谁也别想打伞》   《禁止靠近我的小可怜》   《退!退!退!退!退!》   #我瞎了QAQ,我装的^_^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淮,郁平川 ┃ 配角:预收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因为淋过雨,所以谁也别打伞   立意: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 第1章 穿书   “不要脸的东西!”   意识回笼,叶淮缓缓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正在发怒的中年男人。   这是在干什么?叶淮的大脑阵阵发懵。   他不是在排练校庆节目《胸口碎大石》吗?怎么一锤子把他砸这来了?   “哗——”   紧接着一声脆响,茶几上镶着金边的瓷器被推到地上,碎片散落满地。   “你们两个男人,居然,居然敢做出那种事,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   哪种事?胸口碎大石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他这是为艺术献身。   叶淮不解地眨动眼睛,试图了解眼前的情况。   四周极显奢华的装修风格,很明显不是学校简陋的排练室,眼前除了正在发火的中年男人,还有一对看热闹的母子。   哦对,他身边还有个和他一样跪着的。   等等,跪着?   叶淮低下头,发现自己确实是跪在地上,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膝盖已经开始泛红。   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白衬衫,好几处已经被撕成碎片,无依无靠地在空中飘零,破洞处裸露的肌肤遍布指痕。   ……这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似是气极了,解开领带想要揍人,在手里甩了两下发现不称手,又气呼呼地去解皮带,抬手就要抽跪在叶淮身边的人。   “宏远,小川可是你的亲儿子。”看热闹的女人终于开口。   郁宏远经这么一提醒,手里的皮带扬在空中,一时间竟舍不得挥下去,转头将目光锁定在叶淮身上。   不妙!   叶淮察觉到事情不对,在郁宏远手中的皮带挥过来之前,敏捷地跳起来,跑到“亲儿子”身后躲起来。   “我又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打我!”叶淮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差点就寄了。   “……”郁宏远觉得叶淮的话有点道理,可他抬头看到两个人的姿势时,又忍不住想要挥起手中的皮带。   亲儿子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叶淮趁机跳到他的身后,双手扒着他的肩膀将身体藏起来,只露出一双性感撩人的桃花眼眨来眨去。   一想到就是这双眼睛,勾得郁平川魂不守舍,从小到大都乖巧懂事的孩子,突然叛经离道地和男人搞到一起去,郁宏远就气得头顶冒烟。   “你外公把香水的配方传给你,是希望你能传承下去,潜心研究,把制香事业发扬光大,不是让你用来和男人胡搞瞎搞的!”   郁宏远见谁也打不得,索性丢掉手中的皮带,准备对儿子进行说教。   硬得不行软得来。   “郁平川!你现在的样子,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对得起你死去的外公吗?”   !!!   叶淮的头顶竖起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郁平川?这不是他前几天才看完的小说里,大反派的名字吗?   而且书中确实也有个炮灰角色,和他同音不同字叫叶怀。   难不成胸口碎大石没练成,一锤子给他砸穿书了?   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叶淮悄悄探出半个头,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男生,试探性地喊出绿茶主角的名字。   “郁景瑞?”   “啊?”   郁景瑞正吃瓜看戏,猝不及防被叫了声,下意识地答应了声。   这声回应,就像一颗核弹丢进了叶淮的脑子里,轰地炸起一团巨大的蘑菇云。   他果然穿书了!   跪在他身前,被污蔑和他有一腿的男人,就是书中性格偏执的疯批反派——郁平川!   刚刚发怒的男人,是反派和主角的父亲叫郁宏远。坐在沙发上看好戏的女人叫柯盈,是反派的继母。   而刚刚被叶淮叫到名字的,就是这本绿茶文的主角,郁景瑞!   反派自幼丧母,双目失明,继母刁难。只因手中掌握香水产业的独传秘方,周身群狼环伺,个个虎视眈眈。   刚刚上演的那出闹剧,正是继母柯盈和原主联手陷害郁平川,让郁宏远误以为两个人有一腿,然后再趁机让其交出配方。   事成之后,原主以为可以傍上郁家这座靠山,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柯盈手中的棋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被丢到一旁不闻不问。   叶怀见郁家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主角郁景瑞头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柯盈不过是利用自己帮儿子争夺家产,用完了便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叶怀不敢顶撞柯盈,便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郁平川的身上,仗着他看不见,没有还手的能力,轻则打骂,重则拳打脚踢。   也正因如此,郁平川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执,最后一举黑化,成了睚眦必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疯子。   回想起书中的剧情,叶淮瑟瑟发抖,将手从“疯子”的肩膀上拿了下来。   叶淮:乖巧.jpg   郁景瑞见叶淮喊完自己便不说话了,还以为他在向自己求救,清了清嗓子,开始帮两个人说好话。   “爸,你不要生我哥的气了,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最了解他,他绝对不可能喜欢男人。”郁景瑞顿了顿,继续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他对叶淮一定是真爱!”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啊爸!”   ?!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躲在郁平川身后的叶淮战术后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感叹自己穿书了,还是该感叹这位绿茶主角火上浇油的能力。   果不其然,听完郁景瑞的话,郁宏远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蹭的一声燃起。   “真爱?放狗屁,这俩人快把我老郁家的脸给丢尽了。”   绿茶男主指望不上,叶淮只能靠自己。   郁景瑞之所以能当上主角,是因为他解决了黑化后的郁平川,这才多了道亮眼的光环。   让大家看到郁家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儿子,终于可以顶起一片天了。   那叶淮要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郁平川不过是个双目失明的小可怜,他如果不激怒反派,反而给予爱与关怀,那是不是郁平川就不会黑化,也不会被主角解决了?   叶淮清楚地记得原主下线的那一天,瑟瑟发抖地藏在衣柜里不敢出声,反派提着手里的刀,刀尖滴着血,恶魔般的嗓音在黑暗中低吟。   “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叶淮哆嗦着打了个冷颤。   大家都是工具人,凭什么他们就要为主角服务?   爱护小可怜人人有责,保护好郁平川,等同于保护好未来的自己。   想到这里,叶淮扶着郁平川的肩膀,艰难地站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跪久了,膝盖在地板上硌得生疼,连带着两条小腿都没什么知觉。   叶淮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先别急着生气,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好不容易听见叶淮开口,三个人齐齐望向他那两条颤颤巍巍的腿。   郁宏远回想起刚刚推开门,看到两个人在床上交叠的那一幕,眼前一黑,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就要倒。   地上的碎片还没收拾,郁宏远向后退了几步,精准地倒在沙发上。   柯盈和郁景瑞大呼小叫的扑过去,生怕郁宏远有个什么好歹。   “先别急着晕,好歹你得听完我解释。”   郁宏远捂着胸口看向叶淮,看他到底要怎么狡辩。   叶淮不慌不忙地撩开衬衫,坦然道:“我连裤子都没脱,怎么做那种事?”   叶淮的身上确实穿着条牛仔短裤,只不过被白衬衫遮挡了大半,一眼望过去,给人下衣失踪的错觉。   再看向跪在一旁的郁平川,虽然衣衫不整,但是该穿的也都好好地穿在身上,确实不像是做了什么的样子。   叶淮说完,给郁平川使了个眼色。   郁平川腰杆笔直地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狭长的眸子泛着银灰色的光泽,目光涣散地落在某处。   哦,他忘了,郁平川看不见。   叶淮又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腰侧,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郁平川唇角紧绷,缓缓蹙起眉头。   好不容易撑过心绞痛的郁宏远,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向二人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川的卧室,还...还骑在他的胯上?”   芜湖,刺激。   柯盈和郁景瑞又将目光移到叶淮身上。   “我俩在摔跤?”   这话说出来叶淮自己都不信,可是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胡说八道。   “没错,我俩就是在摔跤,我看郁平川身体太弱了,想陪他运动运动,摔跤有助于增强体质,结果一不小心没站稳,刚好又被您撞见了,这你说巧不巧。”   郁宏远又问:“那你身上那些痕迹又是怎么来的?”   叶淮大言不惭:“我长得白,皮肤又嫩不禁抓,郁平川看不见,下手没轻重。”   柯盈收起看热闹的表情,犀利的目光投向叶淮。   她不知道叶淮为什么会突然反水,可是就他说的这些蠢话,傻子才会相信。   郁宏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起来吧,我相信你们两个。”   柯盈:“……”   叶淮舒了口气,伸手扶着郁平川起身。   大概是因为跪得时间比较久,再加上体质较弱的缘故,郁平川起身后的脸色并不好,眉头也深深地搅在一起。   刚才被诬陷的时候还没表情,怎么这会儿洗清冤屈,反倒不开心起来了?   叶淮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话音刚落,郁平川的身子突然失去支撑,猛地向前栽倒。   “郁平川!”   叶淮忘了反派现在还是小可怜,体弱多病不能自理,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身体肯定吃不消。   担心他的身体,叶淮扛起晕倒的郁平川,拔腿就跑。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叶淮已经扛着人冲出去了。   “小川怎么了?”郁宏远担心地想要跟上去。   “爸。”郁景瑞突然开口到,“你说这俩人该不会是故意演戏,然后趁机私奔了吧?”   “???” 第2章 私奔   郁平川身高腿长,比叶淮高出大半个头,扛在肩上却轻飘飘的,不像是这个身材该有的体重。   郁家财力雄厚,再怎么过分,也不会从吃喝的方面亏待郁平川。   如果不是外在的因素干扰,那就只剩心理方面的原因了。   叶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脚上的步伐不禁又加快几分。   “滴——”   一串急促的鸣笛声,吓得叶淮一激灵。   “上车。”   车玻璃降下来,叶淮看见驾驶室里的郁景瑞。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啊,难不成你想用腿跑到医院?”   郁景瑞见叶淮不动地方,主动下车帮他把郁平川抬进后座。   “谢谢你,我就不——”去了。   叶淮的话还没说完,郁景瑞大手一推,把他和郁平川一起塞进后排。   捧着膝盖端坐在后排,叶淮满面愁容。   左手边随着车身摆动,时不时倒向他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郁平川。   坐在前方驾驶室里,吹着口哨猛踩油门的人,是未来的绿茶主角郁景瑞。   叶淮怎么看都觉得危机四伏。豺狼赫虎豹,哪个都不是他这种小角色惹得起的。   趁着郁平川现在看着还算和蔼可亲,郁景瑞还满脸的天真无邪,叶淮决定趁早收拾行李跑路,远离豪门斗争,远离是非之地。   奥迪一路疾驰到医院,郁景瑞停好车子,和叶淮一起把郁平川抬进医院。   “没什么大问题,还是以前的老毛病。”医生替郁平川仔细检查了一遍。“那边有张空床,可以先扶他去休息会儿。”   叶淮和郁景瑞又吭哧吭哧地,把郁平川转移到病床上。   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叶淮的心里也没有负担,拍拍郁景瑞的肩膀道:“你在这里陪着你哥,我去缴费。”   不等郁景瑞给出反应,叶淮拔腿就跑,生怕跑慢点就走不掉了。   一路从诊室跑到门诊大厅,叶淮脚底跟着了火似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是一个字,冲!   光顾着跑路的叶淮似乎忘了,他身上还穿着被撕烂的白衬衫,随着跑路的动作摆臂,腰腹间的指痕若隐若现。   再加上他又生得漂亮,这样的人走在人群里,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何况他还是用跑的。   穿过大厅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叶淮脚步略有迟疑,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咬紧牙根加快脚步。   就算是天塌了也没跟他没关系,保住狗命要紧。   继续向前跑了没几步,叶淮咚的一声,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卧槽,难道天真的塌了?”   叶淮被撞得七荤八素,忍着痛抬起头,待他看清眼前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外面的天塌没塌不知道,反正他的天是塌了。   随后赶来的郁宏远,刚踏进医院的大门,就差点被叶淮撞出去,好不容易才被柯盈扶着稳住身子。   郁宏远瞪着眼睛责备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叶淮讪笑:“我去帮忙缴费。”   “缴费处不是在那儿吗?”郁宏远指着叶淮身后的窗口道。   “我...”   叶淮刚想再找点别的说辞,就被郁宏远一把抓住手腕。   “缴费的事情等会儿让小瑞去,你不准跑,跟我一起去看看小川。”   这回郁宏远没再相信他的鬼话,拖着人就往医院里面拉。   衣着华贵的中年夫妇,在医院强行拖住衣衫褴褛的少年,这画面...啧啧。   医院的大厅里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病房里,郁景瑞正守着熟睡中的郁平川,听见门口有声音,以为叶淮缴费回来了,没想到还带来了郁宏远夫妇。   郁景瑞起身,竖起食指贴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医生怎么说?”郁宏远不放心,小声地问道。   “还是老毛病,”郁景瑞同样用小声回答,“治疗眼睛的药物有副作用,会引起头痛,也会影响睡眠,医生说我哥最近肯定没休息好,再加上刚刚的刺激,情绪起伏太大,一时情急才晕过去,不过现在睡着了。”   郁宏远心疼儿子,后悔得直拍大腿。   “你先去门诊缴费,我再去找医生问问具体情况。”郁宏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郁景瑞。   郁景瑞接过卡一脸诧异道:“叶淮刚刚不是去交了吗?”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郁宏远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对柯盈道,“你在这儿盯着他,不准让他跑了。”   父子二人离去,病房里只剩下叶淮与柯盈面面相觑,还有不省人事的郁平川。   “你怎么回事?”柯盈见屋子里没其他人了,这才找到机会质问叶淮。   明明事先说好的,叶淮负责勾引,柯盈负责引导郁宏远撞见那一幕,两人携手给郁平川泼脏水,诬陷他喜欢男人。   事后柯盈会想办法,以无法传宗接代,没有子嗣继承公司为由,早□□郁平川交出香水配方。   同时答应叶淮的条件,是让他名正言顺地进郁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至于郁平川嘛,左右不过是一个瞎子,又没了独传秘方,就算是想翻身也没有余地。   万万没想到,叶淮居然敢背叛她。   “既然上了我的船,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刚才该不会是真的想跑路吧?”柯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叶淮。   “我刚刚是想回家换套衣服,你看我穿成这个样子,医院里的人都在看我。”叶淮强颜欢笑。   “少跟我来这套,只有郁宏远才会信你的鬼话。”柯盈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你轻易离开,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医院里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熏得柯盈脑袋疼,扶着额头长舒一口气,疲惫道:“你好好守着,敢跑我就敢找人打断你的腿。”   留下叶淮一个人守在病房,柯盈踩着高跟鞋咯哒咯哒地离开了。   她才不在乎郁平川是死是活,就算是死,也要把配方留下才能死。   刚才还热闹的病房,一时间变得冷清下来,叶淮望着柯盈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本应该处于熟睡中的郁平川,眼皮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叶淮转过身时,刚好错过这一幕,兴致恹恹地走到床旁,坐在椅子上。   郁平川的五官英俊,眼皮薄薄一层,隐约能看见几根毛细血管,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到重睑深深的压痕,乌黑的睫毛浓密翘长。   偏偏是生着这样眼眸的人,世界到处充满灰暗,什么也看不见。   叶淮又叹了一口气。   有时间在这里心疼郁平川,倒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   毕竟到了小说后期,郁平川恢复视力满血复活,将从前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全都噶了。   如果郁平川在那种环境下都能绝处逢生,那少了他这一份“欺压”是不是能崛起得更快一些?   既然郁平川不需要自己操心,叶淮跑路也没了什么心理负担,柯盈那边大不了鱼死网破,她肯定也不想让自己在郁宏远面前,说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淮在心里盘算好一切,轻轻地握住郁平川的手:“我知道你有实力,天凉王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我跟你不一样,虽然上没有七八十老母,下没有三四岁小儿,但是我怕死啊!”   叶淮语重心长道:“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之前的事儿别跟我一般计较,等我跑到天涯海角,你把郁家掀个底朝天都行,这事儿我就不参与了,告辞!”   叶淮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郁宏远和郁景瑞父子二人,勾肩搭背地推门进来了。   啪,啪   叶淮对着自己的嘴,毫不留情地甩了两巴掌。   让你嘴贱,趁着没人不赶紧跑,非得嘴碎,这回好了吧,让人堵住了。   清脆的巴掌声把郁宏远吓了一跳,不知道叶淮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还是郁景瑞率先回过神,开口劝解道:“你别自责,我哥身子本来就不好,晕倒这件事也不怨你。”   要不怎么说郁景瑞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说话都带着台阶让人下。   “怎么不怨我?都怨我,都怨我。”怨我这张破嘴非要多说话,早点跑路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叶淮越想越气,左右开弓,又给自己甩了两巴掌。这下,连病床上的郁平川也被吵醒了。   “正好哥也醒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俩。”郁景瑞拉着叶淮颤抖的手,走到病床旁,另一只手牵着郁平川。   “我宣布,就在刚刚,爸答应说要原谅你们两个啦!”   说完,郁景瑞乐呵呵地,把两个人的手交叠握在一起。   郁宏远昂首挺胸地板着脸,末了又担心太严肃,咧咧嘴想要跟着笑,又觉得不自在,尬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郁平川刚醒,灰色的瞳仁黯淡无光,目光涣散地落在旁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有叶淮一个人处于懵逼中。   “原谅了就好原谅了就好,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叶淮尬笑。   郁宏远敛起笑容,看向郁景瑞。   接收到父亲的信号,郁景瑞帮忙解释道:“你误会了,爸的意思是不追究你们的两个的事了。”   说完还朝叶淮挤了挤眼。   叶淮:“???”   郁景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就听不懂呢?爸的意思是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叶淮:“!!!!”   转头看向郁宏远,老爷子傲娇地仰着头,与叶淮对视。   “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叶淮大惊。   “一点都不草率。”郁景瑞否认道,“医生说我哥的心情一定要平稳,不能经常受刺激,否则对身体不好,爸听了于心不忍,索性就应了你们两个的事。”   你于心不忍,我能忍啊!   叶淮辩解道:“感情的事情又不是儿戏,怎么能说同意就同意?两个男人搞在一起,这让你们老郁家的脸往哪儿搁?事业怎么传承!”   抽出被握在一起的手,叶淮跑到郁宏远面前声泪俱下:“郁叔叔三思啊,我要是和郁平川在一起,你们老郁家就绝后了,我不能生啊!”   事已至此,郁宏远也不绷着了,松口道:“我又不是只有小川一个儿子,生不生的无所谓了,小川从小身体就不好,只要他能健康快乐,我们老郁家丢点脸算什么?”   不是啊!你刚刚不是这样的态度啊!   “你好歹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啊!这事我不同意,郁平川也不会同意!”叶淮见郁宏远说不听,便把希望转移到郁平川的身上。   郁宏远不解道:“你们两个刚刚不是都....为什么不同意?”   叶淮不语,咬着唇气急败坏的看着郁平川。   可恶,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啊,我为什么不同意?”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叶淮的心电感应,郁平川被扶着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地说道。   “你是不是想反悔?你刚刚扒我裤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淮:“!!!” 第3章 成全   叶淮没想到郁平川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不是被诬陷的吗?怎么搞出一副被渣男糟践过后,又被无情抛弃的纯情少男样?   叶淮还没想通,倒是郁宏远听见反悔两个字,脸色立马沉下来:“反悔可不行,感情的事情不是开玩笑,说好了要在一起,怎么能轻易就反悔?”   郁宏远又道:“小叶尽管放宽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两个的事,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两个小孩,只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好好在一起,不准闹矛盾。”   叶淮:“……”   郁宏远又开口道:“你要是敢仗着小川看不见,欺负他,或者被我发现做了其他对不起小川的事,就算搭上郁家的产业,也不会让你好过。”   叶淮垂死挣扎:“远走高飞算不算?”   “算!”郁宏远怒喝,“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把你找回来,打断你的腿,把你绑在小川身边。”   叶淮:“。”心如死灰。   一边是敢跑就打断腿的柯盈,另一边是不仅打断腿,还要把他和郁平川,一起关进小黑屋的郁宏远。   叶淮转头看向坐在床上,现在:身体虚弱不能自理,情绪激动还会晕倒。未来:嗜血疯批,把自己堵在衣柜里嘎了的郁平川。   有没有什么痛快点的死法?   走马灯似的在心里盘算了一百多种死法,叶淮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死啊?   叶淮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却一直被他遗忘的事情。   郁平川嘎了他,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柯盈和郁宏远是眼下只要跑就会发生的事。   而且郁平川嘎人,是因为原主虐待他,自己又没虐待他,郁平川凭什么嘎人?   再说了,他现在只不过是浅浅的玩了个仙人跳,又没做其他的事情,而且看郁平川的意思,好像并没有很介意。   那是不是代表着,只要他“改邪归正”,老实做人,好好善待郁平川,等他黑化以后,自己就能从死亡嘎人名单上被剔除了?   说不定接受了他的爱与感化后,郁平川性情大变,就不嘎人了。   什么脸不脸的,狗命要是没了,要脸还有什么用?   叶淮想通后立即变脸,转头扑倒在郁平川的胸口前。   莹白清秀的脸庞皱成一团,性感撩人的桃花眼闭门谢客,只留眼尾处的红晕,与睫毛上悬挂的泪珠呼应。   叶淮咬着手指啜泣道:“呜呜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还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没想到居然是双向奔赴的爱啊!”   郎有情来妾有意,叶淮差点就被自己的这段感情给感动哭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郁宏远也不再端着,欣慰地看着两个人,跟着一起笑了。   郁平川的病没有大碍,输完点滴后,医生让继续观察半个小时,觉得没问题就可以离院了。   乘着郁景瑞的车回到家里,叶淮扶着郁平川下车。   “我自己来。”郁平川推开叶淮。   其实郁平川在家里可以自己走,从他失明至今,郁家的装修设计从未改变过,如果有哪些家具坏到不能用了,就算是高价定制,郁宏远也要换成一模一样的。   他怕郁平川熟悉了经常走的路,突然换新不适应,跌到撞到容易受伤。   有一说一,郁宏远在做父亲方面,还算是比较称职的。   回到郁家已是深夜,地上的碎片早就被佣人打扫好了。   叶淮疲惫地抚着后颈转动脖子,对郁平川道:“我先回房间了,有事你按铃叫我。”   作为郁平川的贴身助理,叶淮在郁家有自己房间。   “不用去了。”郁景瑞在身后叫住叶淮,“你的房间我爸叫人打扫出来,改成仓库堆放杂物了。”   叶淮不理解。   “那我以后住哪儿?如果每天回家可能不是很方便。”   “放心,绝对方便。”郁景瑞嬉皮笑脸地上前,搂着叶淮的肩膀道,“我爸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了我哥的房间,你俩以后住在一起,想干啥都特方便。”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哪里方便了!   叶淮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还不如让郁宏远和柯盈一人打断一条腿,到时候他就算是用爬,也得爬出郁家。   “好了时间不早了,折腾了一天也累了,赶快上楼休息吧。小川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东西,肯定不适应,你去帮忙收拾。”郁宏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谢谢郁叔叔。”叶淮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瞧不出开心二字。   柯盈随着郁宏远一起上楼,郁景瑞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留下叶淮一个人在楼梯口反复挣扎,终于在郁平川把他的东西丢出来之前,鼓起勇气推开二楼最里侧的房间。   听见门口有声音,烦躁地在屋子里打转的郁平川停下脚步。   “叶淮?”郁平川猜测道。   叶淮无辜的点点头,末了见郁平川没反应,这才想起来他看不见,赶紧答应了声。   “嗯是我。”   郁平川浓眉紧锁,灰色的瞳仁写满了焦虑,指着地上凌乱的东西道:“赶快把你的东西从我的房间拿出去,我不喜欢别人的味道。”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如果视力是郁平川被关上的门,那听觉和嗅觉就是上帝为他打开的两扇窗。   他可以嗅到别人嗅不到的味道,听到别人觉得很细小的声音。   地上弄乱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刚刚嗅到味道,想要查看究竟,结果不小心从桌子上推下去的。   “我不拿。”叶淮耍起无赖,走过去蹲在地上收拾被弄乱的被褥,和几件放在这里的换洗衣物,“是郁叔叔让我住过来的,要说你去说,我不去。”   郁平川不明白:“他为什么让你住我的房间?”   “为什么你心里没数?”提起这事叶淮就生气,要不是郁平川跟着捣乱,他现在已经在逃命的路上了。   郁平川舒展开眉毛,坦然道:“我说的是事实。”   “啊对对对,你说的是事实,我以后要住在这里也是事实,接受事实吧。”   把散落的衣物重新装回纸箱,叶淮抱着被褥问道:“我的东西放哪儿?我睡哪儿?”   郁平川抬手指向窗外。   叶淮:“……”   郁宏远知道郁平川喜欢种花。特意让人将他卧室的落地窗外,扩建了一处半圆形露天悬空露台,上面还摆了一张大躺椅。   平日里可以种种花养养草,晚上失眠睡不着也可以吹吹晚风,听蝉鸣晒月光。   可叶淮不想吹晚风,也不想听蝉鸣晒月光。他只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老实睡觉。   “商量商量?”叶淮试探。   郁平川想都没想,拒绝道:“没得商量。”   “就算现在是夏天,你也不能让我睡外面吧?”叶淮气恼。   抬头看向郁平川,只见他悠哉地将空调被展开,然后一头扎进舒适的大床。   “就算是睡马路,也是你自找的。”郁平川冷漠道。   就算自找也是原主自找,鬼知道他造了什么孽,要穿过来受这种罪。   “如果按照责任制划分,你至少也有百分之三十的责任,不,应该是四十。”叶淮掰着手指认真计算。   “不管是三十还是四十,我只知道你要是再吵着我不让我睡觉,就连露台都没有了。”   说完,郁平川阖上眼睛。   “睡就睡,谁怕谁!”叶淮胸口一直憋着股气,这会儿脾气上来,也开始跟郁平川较上劲,抱着东西就往露台走。   “砰”地用力关上玻璃门,叶淮把躺椅展开,放平成单人床,然后把枕头被褥摆好。   叶淮本来不想洗漱,郁平川嫌弃他的味道,他就要对着干,臭死他。   对着被褥挣扎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迈过心里那道坎,打开门去走廊上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回来,叶淮经过郁平川的身边脚步顿了顿,郁平川似是也感受到他,两个人谁也没给对方好脸色,叶淮哼了一声,置气走向露台。   半个小时后。   叶淮穿着睡衣从露台走进卧室,笑嘻嘻地蹲跪在郁平川的床边。   “郁平川你睡了吗”   “小川?”   “川川~~”   “……” 第4章 白鸢   “睡了。”郁平川掀起被子蒙上头。   “撒谎,睡了还怎么跟我说话?”叶淮笑的痞气,“你快起来,我有正事跟你商量。”   掌心下的手臂抽离,郁平川翻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不行,必须得现在商量,很急,危及生命。”   叶淮不依不饶地追过去,绕到另一端继续缠着郁平川。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缠你一晚上,咱俩谁也别睡觉。”   大概是真的被缠烦了,郁平川猛地掀开被子,露出的灰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嗜血的凉意。   刺骨的寒意包裹住身体,血液只是凝固了一瞬,便又恢复寻常。   叶淮迟疑片刻,揉了揉眼睛凑上前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灰色的瞳仁黯淡无光,涣散着没有焦点。   难道是他看错了?   想起刚刚毛骨悚然的感觉,叶淮又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郁平川的卧室只有吊顶上的主卧灯,并没有其他的辅助照明工具,寂静的卧室被浓郁的夜色包裹,黑漆漆的说不定是看错了。   叶淮有些大惊小怪了,可能是因为看了原著的缘故,总是喜欢将黑化后的形象,代入到现在,所以才总是疑神疑鬼的。   “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郁平川突然说道。   叶淮正贴着他的脸仔细瞧,被他突然来了一嗓子,吓得支撑身体的手臂一软,一头砸在郁平川的胸口。   郁平川闷哼一声,脸色铁青。   “我我我我....”叶淮七手八脚的爬起来,期间又不知道摸到了哪里,慌手慌脚地乱成一团。   “别乱动。”郁平川忍着怒气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又摸摸索索地,将叶淮也扶起来。   “等等,我先去开灯。”叶淮光着脚跑到门口,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偌大的卧室被暖黄色的灯光填满,眼前恢复清明,叶淮总算是找回点理智。   坐在床上的郁平川,正在整理刚刚被叶淮扯开的睡衣纽扣,脸上写满了‘你最好真的有要紧事跟我说’几个大字。   整理好领口,郁平川见叶淮迟迟没有开口。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露台蚊子太多了,我能不能睡进来?”叶淮吞吞吐吐的说道。   刚才气氛有点尴尬,他差点把正事忘了。   叶淮担心郁平川看不见,上前抓住他的手,想要指引他摸摸身上的蚊子包,被郁平川无情抽回。   “不行?”郁平川拒绝道。   “为什么?”叶淮不理解,“我睡地上也行,就在你床边打个地铺,影响不到你。”   “那也不行。”郁平川坚决不肯松口,“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一般人闻不到但是我可以,我不喜欢你的味道,所以请你出去。”   叶淮抬起胳膊用力地嗅了嗅,除了洗衣液和沐浴露以外,并没有闻见其他的味道。   “出去就出去,我这就去和郁叔叔说咱俩没关系。”   叶淮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凭什么穿书后要不停地给原主擦屁股,还要忍受睡露台喂蚊子这种气。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这破差事谁爱干谁干,老子不伺候了。”   叶淮丢下东西就要甩手走人,刚走到门口把人搭在门把上,身后传来郁平川悠哉的声音。   郁平川揶揄道:“你尽管去说,看看你大度开明的郁叔叔,会不会和蔼可亲地送你离开郁家。”   心里咯噔一声,叶淮猛地抬起头。   原著里对郁宏远的描写不多,叶淮也记不大清了,只有一条让他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郁宏远这个人极其看重郁平川。   可能是因为长子,也可能是因为郁平川自幼丧母,还双目失明,所以只要是郁平川想要的东西,郁宏远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他。   小到一盆花,大到一个人。   也许在郁宏远的眼里,自己和一盆花没什么区别。   郁宏远误会郁平川喜欢他,哪怕他觉得丢脸,也能容叶淮留下来。   如果郁平川对他没有感情,那么郁宏远会如何对待,一个玩弄儿子感情后,又无情抛弃的渣男?   叶淮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   怪不得郁宏远的态度变化那么大,他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是当做作者为了符合逻辑,强行给郁宏远塑造的人物形象,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郁平川听不见门口的声音,知道叶淮应该是想通了。   “去啊,你怎么不去了?”郁平川调侃道。   叶淮望了一眼郁平川,咬咬牙,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似是没料到叶淮的举动,房门闭合的声音落下好久,郁平川才缓缓收起嘴角的笑容。   宽敞的卧室难得被灯光照亮,家具摆件被金色光芒笼罩,生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滋味。   可惜郁平川看不到。   再温暖的灯火,在他眼里不过也是灰暗与混沌的交织。   绷紧的嘴角重新拉起一道弧度,低喃在深夜如同恶魔在低语。   “有意思。”   回想起医院里,叶淮握着他的真情流露那一幕,郁平川陷入沉思。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秘密?”郁平川喃喃道。   不过他的疑问不需要任何人解释,只要把叶淮控制在身边,他早晚可以知道。   那些曾让他受到伤害的,觊觎他手中秘方的,包括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他秘密的人。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亲手解决。   没有人可以逃离他的掌心。   不急,游戏才刚刚开始。   -   叶淮是快到凌晨才回来,推开门的一瞬间郁平川就醒了,只是昨晚失眠睡得迟,懒得睁眼。   听着叶淮蹑手蹑手地拉开玻璃门,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整理躺椅。   整理好的躺椅放回原位,叶淮把枕头和被子抱进屋,放在郁平川身侧空出来的位置上。   令人讨厌的味道钻进鼻腔,郁平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好在叶淮呆了没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郁平川疲惫地睁开眼睛,陌生的气息萦绕,让他心烦意乱。   分明是同样的洗衣液,同样的沐浴露,可郁平川总是能嗅到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味道,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敏锐的嗅觉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调香师,同时也让他疏于人群,独来独往。   纤细的手臂在晨光微熹泛着病态的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一旁的被褥,用力一掀,噗地跌落地面。   郁平川面无表情地缩回手,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将手递到鼻子下嗅了嗅。   除开化学香精的味道,郁平川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只属于叶淮的味道。   像白鸢花。   郁平川怔然,不信邪地将地上的被子捡回来,重新嗅了嗅,好像确实是白鸢花的味道。   又不像白鸢花的浓郁,淡淡的飘忽很自然。   这种味道,就连擅长制香用香,闻遍世上数百种香味的郁平川,也很难用语言形容。   心情复杂地躺在床上,郁平川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次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自从被头痛困扰后,郁平川已经很久没睡得这样安稳过了。   起身到卫生间洗漱,然后穿着睡衣下楼。   今天是周末,郁宏远夫妇吃了早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站在楼梯上就能听见谈笑的声音。   郁景瑞的作息和大家有时差,这个时间没起床也正常。   郁平川扶着栏杆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叶淮刚从厨房出来,就见到正下楼的郁平川,笑容明朗地和他打招呼。   “你睡醒啦?东西做好了,正好你能趁热吃。”   叶淮慌慌张张地,把冒着热气的盘子端到餐桌上,脚底下跟跳踢踏舞似的。   “叔叔阿姨也来尝尝。”叶淮两只手捏着耳垂,烫得龇牙咧嘴。   “刚吃过早餐,又吃了水果,实在是吃不下了。”郁宏远说道,“早说了那是你专门为小川做的,我们又不头疼,吃了也没用。”   叶淮腼腆地笑了笑,主动上前牵起郁平川的手,把他带到桌子前。   “快尝尝,好不好吃。”叶淮期待地看着郁平川。   郁平川纳闷,低声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他不相信昨晚还吵吵着,说要和他撕破脸的人,今早就热情洋溢地给他单独做早餐。   黄鼠狼给鸡拜年。   叶淮不理他,把他拉到餐桌前按着肩膀坐下,掰下一块就要往他嘴里塞。   郁平川偏着头躲开。   “我还不太饿,等下再吃。”   柯盈抓了把瓜子,咔咔地在嘴里嗑,对郁平川说道:“你就尝尝吧,小叶担心你头疼,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了。”   郁平川不理解,把头偏向柯盈说话的一侧。   郁宏远也附和道:“是啊,我早上起来还以为院子里进了贼,小叶蹲在花圃前,弄得身上都是土。”   叶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贤惠又幸福。   “嗨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郁平川总头疼,我也是之前听别人说过这个方子,一直没试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尝试,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着,叶淮就把掰下来的糕点,强行塞进郁平川嘴里。   郁平川;“……”   绵软的面团发酵得恰到好处,舌尖扫过还能感受到蓬松的气泡孔,口感软糯醇香....   前提是叶淮没有添加其他奇怪的东西。   强烈的味道刺激着郁平川的味蕾,额角的青筋暴起,胃里翻江倒海。   偏偏叶淮跟没看见似的,笑得人畜无害。   “怎么样?好吃吗!” 第5章 薄荷   辛辣的薄荷气直冲天灵盖,混杂着糊烂的面团,在口腔中散发出枯草的酸苦味。   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郁平川回味了两秒。   “除了薄荷以外,还有大蒜、海盐、柠檬、白胡椒,橄榄油和普罗旺斯香草碎。”郁平川一样不落的,将叶淮的配方说出来。   叶淮被他的味觉惊呆了。   他知道郁平川对气味敏感,可以分辨出很多细微的味道。   可他没想到这么多种调味料混在一起,又加了大量气味强烈的薄荷后,郁平川还能一样不落吃出来。   郁平川起身去厨房漱口,回来后拧着眉对叶淮问道:“你知不知道院子里种的薄荷,分为食用薄荷和药用薄荷?”   两者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药用薄荷,要比食用薄荷味道更大更冲,口感上也更辛辣。   “我当然知道啊!”叶淮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是我又不是煮来给你填肚子的,只是不想让你再被头痛折磨,当然要用药用薄荷了。”   说完,叶淮又掰下来一块,往郁平川嘴里塞。   “天还没亮我就爬起来给你准备了,挑选院子里长得最好的薄荷,洗干净晾干,揉面发面全都是我自己做。来,多吃些,良药苦口。”   郁平川扭着头躲开,不满道:“你怎么不吃?”   “我又不头疼,吃这个干什么?”叶淮贴心地把馒头不像馒头,花卷不像花卷的东西,掰成小块,方便投喂。   郁平川满脸写着拒绝。   两个人你推我搡的时候,郁景瑞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快快快,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要饿死了。”郁景瑞伸了个懒腰,直奔餐桌。   盘子里的不明物体白里透着绿,绿里带着黑,一看就不是人能吃的东西。   再一抬眼,刚好撞见叶淮捏着小块的不明物体,飞快地塞进郁平川口中。   原来是能吃的。   郁景瑞悬着的心放下,专门从盘子里挑了个大的,张开嘴巴咬下一大口。   “还是热的。”   郁景瑞还挺开心,咬在嘴里咀嚼了没几口,脸色也变得跟这玩意似的,白里透着绿,绿里带点黑。   “yue——”   叶淮双臂环抱,倚着门框踮着脚,幸灾乐祸地看着并排站在洗手池前,疯狂漱口的兄弟二人。   从厨房里出来,郁景瑞吐着舌头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吃?又酸又苦,又辣又冲的,本来还想吃过饭睡个回笼觉,直接被你的黑暗料理把瞌睡吓跑了。”   叶淮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是做给你哥,又不是做给你吃的,你哥头痛,多吃点薄荷提神醒脑。”   “giegie,我吃了嫂嫂专门给你做的东西,你说...他该不会生气吧?”   郁景瑞捏着嗓子,模仿搞笑视频里的样子调侃叶淮。   叶淮没反应过来郁景瑞口中的嫂嫂是谁,又觉得他的话阴阳怪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倒是郁平川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将餐盘轻推向前,大方地说道:“不介意,你可以全吃光。”   “那还是算了吧。”郁景瑞撇撇嘴,转身想要去冰箱里找吃的,突然被叶淮从后面揪住衣领。   “你叫喊谁嫂子呢!”叶淮竖起眉毛,桃瓣似的眸子瞪得溜圆,眼尾上扬。   郁景瑞缩起脖子,朝叶淮努努嘴,用下巴示意他低头看。   收到郁景瑞的示意,叶淮低下头,只见领口边缘有一处红痕,随着他的动作扯动衣领,若隐若现。   叶淮抬手摸向颈侧,指腹下明显摸到一个小凸起。   是他昨晚被蚊子虐待过的证据。   叶淮不明白称呼和蚊子包有什么关系,抬头对上郁景瑞暧昧不明的目光。   “你该不会以为...”   叶淮的脸‘腾’地升起一团红晕。   郁景瑞见状收起打趣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将叶淮揪在领后的手拿下来,语重心长道:“嫂子,我知道你和我哥新婚燕尔,又年轻气盛,可是爸妈还在家呢,这要是给他们看见...啧啧啧”   郁景瑞摇头咂舌。   强忍下心里想要给他两巴掌的冲动,叶淮低声辩解道:“你想什么呢?我这是被蚊子咬的。”   说罢,叶淮心虚地朝客厅望了一眼。   郁宏远夫妇在看电视聊天,并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动静。   “啊对对对蚊子咬的,我知道了,你俩慢慢咬,我不打扰了。”郁景瑞翻出冰箱里剩下的食物,用微波炉加热过后,端着上楼了。   叶淮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罪魁祸首。   “你笑什么笑?”   郁平川听力那么好,肯定全都听见了。   脸上挂着未散尽的笑容,郁平川侧头偏向声音来源:“没想到你这人还挺霸道,别人笑也要管。”   叶淮懒得和他争辩,竖起领子遮住红肿的部位,准备去医药箱里找些蚊虫叮咬的药来涂。   “等一下,我有件事要问你。”郁平川叫住叶淮。   叶淮凶巴巴地看着他,没好气道:“干嘛!”   “先不说你现在的身份,单按你是我贴身助理这里一点,放着自家品牌不用,买竞争对手的香水喷,是不是不太合适?”   “什么香水?我从不用香水。”叶淮否认道。   “不可能。”郁平川非常相信自己的嗅觉,他绝对不可能闻错,“你身上有白鸢花的味道,这种香型只有一款品牌出过类似味道的香水。”   “什么白鸢花黑鸢花的,这点小事我有必要骗你吗。”叶淮一头雾水,不知道郁平川的狗鼻子,又在他身上闻到了什么。   叶淮离开厨房,去医药箱里找蚊虫叮咬的药,郁平川拧着眉坐在餐桌前,鼻息间萦绕的,依旧是刺鼻的薄荷气。   没用香水?那他身上为什么会有类似白鸢花的味道?   每个人都会因荷尔蒙分泌,散发出不同的气味,郁平川甚至仅凭气味,就能分辨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想起之前与叶淮接触时,郁平川并没有闻到过,所以这绝不可能是叶淮天生携带的。   朝叶淮刚刚站过的位置虚抓一把空气,递到鼻子下面深嗅,被空气稀释过的白鸢花如一缕青烟般缥缈。   郁平川将眸子眯成一条细缝,面色阴沉,嗤笑道:“你身上究竟还有哪些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   原主的职务是郁平川的贴身助理,工作日住在郁家,白天需要陪郁平川去实验室。   今天是周末,按常理这两天是叶淮的休息日,可以自由外出,也可以回家住。   只是他刚和郁平川‘确定关系’,第二天就回家住,恐怕郁宏远会起疑心。   叶淮索性回到露台上,把躺椅展开,躺在上面补眠。   盛夏的蝉鸣如同催眠的交响乐,又或许是叶淮昨夜没怎么睡,折腾一上午倦极了,躺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等他再次睁开眼才发现,这一觉差点把整个下午睡过去。   起身洗了把脸,叶淮收好躺椅。   下楼时,郁宏远依旧在客厅看电视,好像一整天都没挪过地方。   “你睡醒了?”郁宏远听见声音,回头发现是叶淮,“小川在花园里鼓捣他的宝贝花,你可以去找他。”   郁宏远误以为叶淮要找郁平川,不过叶淮也没解释,点头道谢后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郁家的别墅四周被鲜花环绕,据说这些花,是郁宏远已经过世的妻子,也就是郁平川的母亲留下的。   自从她去世以后,这些花就变成了郁平川在照顾,春夏秋冬,花开花落。   叶淮绕着花圃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拐角处见到郁平川,穿着一身简单的浅色短衫,坐在小马扎上,忙得热火朝天。   郁平川手上戴着橡胶手套,胸前挎着长围裙,左右拿着小铲子,右手摸摸索索地给花施肥。   可能是因为橡胶手套隔绝了大半的触感,所以郁平川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地小心谨慎。   站在郁平川身后打伞的园丁见到叶淮,朝他打了声招呼:“叶先生。”   “你去歇着吧,我来就好。”叶淮接过园丁的遮阳伞,代替他站在郁平川的身后。   园丁走远后,叶淮从一旁地小圆桌上,抽出两张纸巾,贴心地帮郁平川擦去额角的汗水。   叶淮说道:“如果觉得戴手套不方便,你可以把手套摘了,弄脏了我帮你洗。”   清朗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郁平川放下手中的铲子,把头偏过去,方便叶淮帮他擦汗。   郁平川摘下手套,示意叶淮帮他把水壶拿过来。   叶淮放下遮阳伞,贴心地把水壶盖子打开,递到郁平川嘴边。   “我自己来。”郁平川向后闪了闪,伸手接过。   水壶里装了大半的冰块,仰头喝水时冰块向前倾滑,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玻璃壶外凝结的水珠滴落,沿着下巴一路向下,从凸起的喉结处划过。   盯着上下滚动的喉结,叶淮恍了恍神。   “说吧,找我什么事。”郁平川放下水壶,抬起手背擦拭嘴角的水渍。   叶淮收回视线,吞了吞口水,重新撑起地上的阳伞,不满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没事儿就不能来帮你忙了吗?”   郁平川嗤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淮撇撇嘴,暗自在心里怀疑,这人是不是会读心术。   反正郁平川已经看出来了,叶淮再装下去也没意义,径直开口道:“那你今晚让我睡屋里呗?”   “不行。”郁平川冷漠拒绝。 第6章 偷吃   第二天上午,管家叫人来给郁平川的卧室添了几盏灯,说是之前用不到,当摆设又怕碍到郁平川。   现在叶淮住进来了,如果只有主卧灯,担心到了晚上会不方便。   电工师傅在房间里忙碌,郁平川又去花圃鼓捣他那些花,叶淮闲得无聊,也跟到花圃帮他打下手。   忙完回到房间,卧室已经被整理好了,除了墙上多出来的壁灯,桌子上的台灯以外,床头附近的墙壁上还加装了开关。   郁平川率先拿着衣服到浴室洗澡,叶淮也取了衣服准备去一楼的浴室洗澡,下楼时刚好碰到出来觅食的郁景瑞。   “你怎么在楼下洗澡?我哥房间的热水器又坏了?”郁景瑞手里拿着空掉的果汁杯。   叶淮道:“你哥在用,我不想等就先在楼下洗了。”   糊弄了郁景瑞,叶淮将毛巾搭在头发上,暗自发愁。   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次两次他还可以找借口搪塞,时间久了总有露馅的一天。   再说现在是夏天,可是眼看就要入秋了,过了秋天就是冬天。他总不能一直睡在露台上,要想个办法让郁平川接受他才行。   回到房间郁平川已经洗好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特制的盲文书,通过触摸纸张上的凸起阅读文字。   郁平川的浴室有两个门,另一个门连通通道,楼梯下去就是一楼的后厅,连接着别墅后面的小独栋,每次洗澡后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打扫。   浴室里有人在打扫,叶淮不方便去露台睡觉,爬上床盘腿坐在郁平川身侧,瞪着俩眼珠子看着他。   郁平川知道等人打扫完他就会走,也没急着赶他,任由那股熟悉的白鸢花,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过了一会儿,郁平川忍不住开口道:“你能不能找点事做,别总盯着我看。”   叶淮两只手托着下巴,听他主动说话,立刻提起兴致。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该不会这也能闻出来吧?”   郁平川冷冷道:“你的就快在我脸上烧出两个洞了,我能感觉不到?”   叶淮嘻嘻一笑,说道:“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   “谢谢,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郁平川知道叶淮是变着法地说好话,想着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就同意他打地铺了。   可叶淮并没有这样想,他是很认真地在说。   “可能是你眉骨高的缘故,眼眶看起来很深邃,是双眼皮,鼻梁也高高的,嘴巴笑起来的时候好看,但是你总喜欢抿成一条,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叶淮端详着郁平川的模样,一点点叙述给他。   “脸上再多点肉就好了,身上也可以再胖点,我觉得你太瘦了。”   郁平川身材清瘦颀长,看着觉得有些单薄,可叶淮背过他,长手长脚拢在背上有些吃力,刚好可以罩住自己。   郁平川终于被叶淮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将手中的盲文书放到一边。   夸奖和赞美的词听过很多,像这样详细描述的人,叶淮还是第一个。   “而且你的虹膜是灰色的,好像戴了美瞳又比戴美瞳更自然,看起来给人感觉特别神秘,总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又怕被这双眼睛摄了魂,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叶淮跪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铺,凑近了仔细端详郁平川的眼睛。   “你喜欢?”郁平川难得对叶淮摆出好脸色。   叶淮狂喜,疯狂点头。   “喜欢,非常喜欢!”   郁平川道:“那我下次吃药的时候,也分你一半,吃个十几年,你的虹膜也能变成灰色。”   叶淮:“......”   郁平川收起笑容,快得跟变脸似的。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冷漠,无情,且毫无人性。   叶淮愤恨的咬着牙,起身去露台给躺椅铺被子。   在花园里忙了一下午,郁平川阖上眼,疲惫席卷而来。   希望今夜能睡得安稳。   郁平川其实很讨厌充满泥土腥气的花圃,讨厌黏腻的汗水汗湿脸颊,讨厌那些只要一只手,就能摧毁的娇弱花瓣,也讨厌亲手种下这些花,那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人。   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着,令他厌烦的一切事物,郁平川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可能是白天将体力消耗到极致,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难得没有在梦里被那个女人折磨。   郁平川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早起的佣人,在花园里打扫的声音,估摸着应该是天还没亮。   撑着床铺起身,掌下的床单触感柔软,卧室一片寂静。暗自在心里盘算一番,估摸着也睡了有几个小时,郁平川要求不高,能这样已经很知足。   刚起身靠在床头上,昏沉的大脑缓慢复苏,邪恶地叫嚣着,如同寄生在体内的恶魔,摧残着绷在弦上的神智。   痛到想要鲨人。   这次的头痛,比以往发作的要更剧烈,郁平川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拉开床边的抽屉。   塑料瓶被摇晃的叮当作响,打开盖子,一粒白色药丸孤零零地躺在掌心。   消瘦的五指轻而易举的,将药瓶揉捏成一圈,连带着白色药丸,一同大力的丢到墙上。   塑料瓶撞击白墙,又弹落至地面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露台上的人在被子里安睡,一层透明的玻璃门将两个人隔开在两个世界。   一边在天堂,一边在地狱。   燥郁在胸口缠绕,郁平川强忍着想要把露台的人,一同拖到地狱的冲动,掀开被子,起身离开房间。   扶着扶手从楼梯走下去,郁平川单手扯开睡衣的衣领,仿佛只要呼吸通畅,头痛就会消失一样。   待郁平川稍微找回些理智时,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厨房,站定在冰箱前。   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郁平川烦躁地在冰箱内摸索,最终寻着气味,找到了一个绑着漂亮蝴蝶结的小袋子。   打开袋子不用凑到鼻子下细嗅,一股刺鼻的薄荷气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东西真的有效果,郁平川觉得嗅到薄荷气后,头痛好像没有刚才那样强烈了。   刺鼻的味道涌入鼻腔,郁平川想起白天难以下咽的味道,犹豫着要不要下口。   毕竟他没办法确认,手里的这坨不明物体,到底能不能真的缓解头痛。   -   叶淮是被蚊子咬醒的,醒来后在躺椅上辗转反侧,夏天的夜晚闷热得让人清醒后,很难再次入睡。   隔着玻璃门偷看卧室里的情况,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好像睡得很安稳。   叶淮心里不平衡,在心里骂了几句郁平川,轻手轻脚地拉开玻璃门。   担心走路发出声响,叶淮把拖鞋提在手里,路过床边的时候朝床上望了一眼,郁平川陷在枕头里,眉头紧锁。   在床边呆了会儿,叶淮帮郁平川拉好被子,再抬起头时,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   叶淮拎着拖鞋,光着脚走出屋子,一直到长廊里,这才穿上拖鞋,下楼到厨房的冰箱里找水喝。   中央空调源源不断地输送凉爽,缠绕住叶淮慵懒的四肢,引诱他留下来。   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叶淮关上冰箱走到餐桌前,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他也不想回到桑拿房似的露台受罪。   掏出手机打开小绿江,叶淮一边感受科技带来的惬意,一边翻找合胃口的小说,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大概看了十多章,二楼响起开门声,紧接着一串脚步从楼上下来,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厨房。   叶淮小说看得正起劲儿,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尽,抬起头发现是郁平川。   郁平川脸色不太好,眉头搅成一道川字,领口也被胡乱的扯开,眼底的火苗烧得噼啪作响,就等着有哪个不知情的倒霉蛋送上门,让他发泄满腔怒火。   叶淮发现郁平川好像注意到他也在厨房,悄悄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响。   他可不想当那个倒霉蛋。   郁平川像无头苍蝇似的,围着厨房转了一会儿,然后在叶淮的注视下拉开冰箱,不知道在里面翻找什么。   眼熟的袋子被郁平川翻找出来,袋子里的东西白里透着绿,绿里带着点黑。   叶淮想不通郁平川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找这东西干什么?难不成是做梦梦见,醒来觉得越想越气,干脆起来拿食物撒气?   就在叶淮犹豫着要不要跑路的时候,郁平川突然把袋子打开,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紧锁的眉头似有舒展的迹象。   叶淮:“???”   下一秒,郁平川面色纠结,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从袋子里取出一小块面团。   “!!!”   亲眼看着那团不明物体进入郁平川口中,叶淮大惊。   “郁平川,你干嘛呢?”   张开的嘴还未接触到面团,手指一松,面团连同袋子跌落到地面。   绿不绿黑不黑的小东西,叽里咕噜地滚到叶淮脚边。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厨房偷吃这玩意?”   叶淮现在的心情,比知道自己穿书的那一刻,还要震惊。   郁平川:“……” 第7章 替代   意识到郁平川可能是真的不舒服,叶淮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追在他身后上楼。   回到卧室后,郁平川烦躁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叶淮一推开门就看到床上蚕蛹似地一团。   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塑料瓶,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医学相关的专业英文名词,叶淮大概认出几个,发现是治疗头痛的药物。   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叶淮重新回到厨房。   制作黑暗料理剩下的薄荷叶,被叶淮晾干装到袋子里,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取出剩下的薄荷叶,叶淮把锅洗净,打开炉灶煮了一小锅沸腾的薄荷水。   煮好的薄荷水倒进杯子,叶淮端着托盘上楼。   郁平川依旧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叶淮本想把他叫起来,随后想到他别扭的性格,索性将薄荷水放在床旁桌上。   “我给你煮了薄荷水,就放在床旁桌上,你喝的时候小心烫,我再去院子里再采些薄荷。”叶淮叮嘱完郁平川,径直离开卧室。   屋子里恢复寂静,郁平川又将自己闷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熟悉的卧室香氛混入了薄荷气,郁平川偏过头,通过控制眼部肌肉,不停的将眼睛眯起又瞪大,想要拨开眼前的云雾。   混沌,灰暗,与深渊。   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郁平川疲惫的靠在床头上,缓慢地拿起床头的薄荷水,放任滚烫的温度在掌心蔓延。   叶淮在花圃里忙了一早上,吃早餐的时候,郁宏远还夸赞他尽职尽责,有他在身边照顾郁平川,他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能落地了。   郁平川也不再摆臭脸,叶淮给他夹什么吃什么,吃到合口味的食物,还会绷着嘴角硬邦邦的说声谢谢。   叶淮在心里偷笑,没想到黑化前的大反派还挺好哄的。   柯盈趁机给郁宏远夹了个虾饺,邀功道:“当初我就看叶淮这孩子踏实勤恳,要不然也不会选他来做小川的助理。”   “对对对,还是你眼光好。”郁宏远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柯盈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淮一眼,突然话锋一转,对郁平川正色道:“对了小川,听你爸说实验室的小唐,昨天出去玩遇到车祸住院了?”   小唐是郁平川实验室的助理,跟在他身边好多年,平日里打打下手什么的。   叶淮低头喝粥,安静的听着他们谈话。   “嗯。”郁平川淡淡的应了声。   “小唐那孩子也本分,一直跟着小川做事,从没出过什么岔子,等下我让秘书买些东西去探望,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柯盈心疼的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在为小唐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郁宏远开口道:“交通责任认定对方全责,肇事方认错态度好,也答应会全额赔偿,住院费治疗费也一分不差,只是手术住院什么的,可能要静养一段时日,这孩子也算是遭了不少罪。”   叶淮这边刚上岗没多久,小唐就出了车祸,对方还如此慷慨,其中的缘由很难不让人多想。   叶淮抬头看向柯盈,果然见她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柯盈道:“小川的工作怎么办?实验室里瓶瓶罐罐的东西多,摆放又杂乱,不像家里早就熟悉了环境,如果在实验室里没有人在旁边帮衬,很容易发生危险。”   郁宏远也觉得柯盈的话有道理,点头道:“确实不太安全,应该赶紧找个合适的人选,把小唐的空缺补上。”   “还用得着选吗?眼前不就有现成的人,你说是吧,叶淮。”说完,柯盈给他递了个颜色。   叶淮收到柯盈的暗示,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想法。为了能在郁平川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她还真是用尽手段。恐怕小唐的这次车祸,和柯盈也有不浅的关系。   只可惜柯盈算错了,叶淮不是原主,早就不是任她差遣的自己人了。   叶淮拒绝道:“这恐怕不太合适,我没去过实验室,也不熟悉那里的环境,更不懂什么调香试香,连玫瑰月季都分不出来,怎么能帮得上忙。”   叶淮婉拒了柯盈的推荐,可对方并不打算放弃。   “不懂也没关系,又不是让你去调香的,不过是给小川打打下手,那些东西用不到那样专业。”   柯盈不满意叶淮的态度,嘴上说的体贴关心,脸上却是在郁宏远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瞪着叶淮。   郁宏远也附和道:“小川身份特殊,接触的东西很多也都是不能外泄的配方,随便找个人来,我也不放心。不如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等小唐康复了再回来接替你。”   “不如问问郁平川的意见吧。”叶淮还是有些犹豫,干脆把郁平川拖出来当挡箭牌。   在郁平川的眼里,叶淮和柯盈是一伙儿的,所以他肯定不会同意叶淮当他的助理。   让叶淮意外的是,郁平川竟然答应了。   “一切听父亲的安排。”郁平川放下碗筷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柯盈见郁平川起身上楼,赶紧给叶淮使个眼神,示意他跟上去。   叶淮不情不愿的放下碗,陪着郁平川上楼换衣服,然后一同坐进去往实验室的车里。   路上柯盈给叶淮发了条信息,叶淮看都没看,直接点击删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才让郁平川对他有些好感,现在又因为柯盈的搅和,摆回了原来那副臭脸。   前功尽弃。   虽然他给郁平川煮薄荷水,并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真的希望他缓解头痛,可是现在无论他怎样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来到实验室,叶淮扶着郁平川下车。   好在实验室里的人之前没见过叶淮,至少他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   把郁平川安顿妥当,叶淮也换上白大褂和橡胶手套,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后,等待差遣。   郁平川摆弄着手里的瓶瓶罐罐,远处走来一个身形高挑的陌生的男子,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胸前挂着一副眼镜,模样看起来温文尔雅。   “你好,你就是接替小唐的叶淮对吧?”男人走近,站定在叶淮面前。   叶淮对实验室里的人没有好印象,虽然书中描写的笔墨不多,可要是这里有好人的话,也不至于被黑化后的郁平川,一把火连人带房子烧了个干净。   即便是心里抵触,叶淮还是客套的与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叶淮。”   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曹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是平川需要一些你不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   “好的,谢谢。”叶淮保持完美笑容。   在对方没做出过分的事情之前,叶淮不想主动与任何人为敌。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叶淮也不想与他们走得太近。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你。”曹孟的笑容如沐春风,依旧是谦卑有礼的温润书生模样,“你来之前柯董事长夫人给我打过电话,说你是平川...很好的朋友,又是实验室新人,让我多多照顾些。”   叶淮听见柯盈的名字,敏感的竖起耳朵,看向曹孟。   曹孟继续说道:“虽然平川是郁董事长的亲儿子,你又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但是工作就是工作,我还是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   叶淮刚进门还没开始工作,就被人摆了个下马威,心里有些不爽。   叶淮客套道:“私下里无论有多少关系,都和工作无关。虽然我只是接替小唐前辈一段时间,但肯定会踏实工作。”   “有你这样保证我就放心了。”曹孟笑道,“我说这些你也别介意,要不是今早柯夫人打电话提醒我,我也想不到这些,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曹孟在提到柯盈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还紧盯着叶淮看,这样明显地暗示,叶淮想装看不见都难。   这人就差把‘我是柯盈的人’六个大字贴在脸上了。   柯盈的目的也显而易见。   搞走小唐,塞叶淮进实验室,还帮他打通关系,除了让他留在郁平川身边,趁机窃取配方以外,叶淮想不到别的目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曹孟见叶淮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我年纪比你大,以后你和他们一样叫我曹孟哥就行。”   叶淮点点头,敷衍地把曹孟应对走了。   知道他是柯盈的人以后,叶淮连个笑脸都不想给他。   转过身准备投入新的工作,叶淮发现郁平川一直站在他身后,估摸着刚刚的对话也全听见了。   “你是在等我吗?”叶淮有些抱歉,刚才光顾着曹孟说话,就这样把郁平川忘在了一边。   郁平川不客气地开口道:“不然呢?我如果能独立工作,那还需要你来做什么。”   叶淮哑口无言,赶紧把郁平川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看着他操作。   “郁平川,你说我一没得罪你,二没欠你钱,能不能别总摆出一副臭脸,笑一笑,阳光点,ok?”   叶淮说着将一个保温瓶塞进郁平川手里。   “你看,我还记得你早上头疼,特意把剩下的薄荷水都装来了,就想着让你白天也能喝到热水,多体贴啊。”   早上混好衣服准备出门前,叶淮注意托盘里的薄荷水已经见底了,所以他特意赶在出门前,把锅里剩下的薄荷水装进保温瓶带到实验室。   “哦?”郁平川浓眉竖起,暗灰色的长眸转动,“所以你现在是要,让我对当初扒我裤子的人,每天笑眯眯的是吗?”   叶淮:“......” 第8章 鹅梨   垂落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要不是实验室里看着的人太多,叶淮真想反手给自己俩嘴巴。   让你嘴欠!   郁平川的操作台上粘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每天需要准备的东西。叶淮按照单子上写的,把他要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推开到三米之外。   他怕搭下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让郁平川误会他是来偷配方的,一言不合就把他写进死亡黑名单。   这件事他还是少沾边比较好。   叶淮无所事事地闲逛,一会儿和左边的人打个招呼,一会儿跑到右边人的桌子前,和人家谈天侃地。   “你们中午全都是去食堂吃饭吗?”   “是免费的吗?”   “哪道菜最好吃?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我不挑食,除了韭菜菠菜芹菜不吃以外,还有菜花西蓝花卷心菜,黄豆芽香菇胡萝卜,白萝卜莴笋.....”   “我也不是光吃肉。”叶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郁平川静静地听着他满屋子乱窜,额角的血管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叶淮。”   “到!”叶淮正俯身撑在桌子上和人聊天,听见郁平川叫他,急忙跑回来,“来了来了,需要我做什么?”   桌子上的东西摆放有序,郁平川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颗梨,小心地用勺子把中间的果肉挖出来。   叶淮见盘子里装了好几颗洗干净的鹅梨,随手拿了一颗,吭哧咬下一大口。   “这梨真甜。”叶淮赞不绝口。   “……”郁平川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道,“这是我用来制香的。”   叶淮:“……”   手中的鹅梨被咬掉外皮,露出汁水四溢的果肉,叶淮呆愣愣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嘴里的梨嚼碎,然后咽下去。   “吃吧没毒,顶多是制香的材料少了一个。”郁平川说道。   得到郁平川的批准,叶淮吭哧吭哧地吃着手中的梨。   “你刚刚突然叫我,我还以为你是喊我来吃梨的呢。”叶淮从不用香水,对香薰也没有研究,没想到梨也能制香。   郁平川继续摆弄手里的鹅梨。   叶淮定定地看了会儿,不解道:“所以你叫我来到底是做什么?”   他的梨都吃完了,郁平川也没说要什么,叶淮眼馋地盯着盘子,琢磨着要不要再吃一颗。   “没什么事,你搬张椅子坐在我旁边就好。”郁平川叮嘱道,“不要到处乱跑,影响别人工作。”   “哦。”叶淮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搬来张椅子乖巧的坐在郁平川旁边。   郁平川见叶淮终于老实了,继续摆弄手里的鹅梨。   叶淮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郁平川看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太合适,急忙起身把椅子转过去,背对着郁平川坐下。   郁平川放下手中的鹅梨,无奈道:“你又在瞎折腾什么?”   叶淮摆摆手,背对着郁平川说道:“没事没事,你不用管我。”   郁平川不理解他的行为,追问道:“我很丑吗?”   “……”叶淮转过身,仔细地盯着郁平川的脸看了半晌,开口道,“纸片人哪有长得丑的,简直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郁平川更加不解。   他想不通叶淮的行为有什么目的,明明是柯盈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偏偏一点正事不做,真不知道闲逛一天下来,他该怎么回去交差。   “我不是躲着你。”叶淮解释道,“我就是怕不小心窥探到商业机密,这种东西还是避讳一些比较好。”   说完,叶淮又立刻转身背对郁平川,坚决不多看操作台一眼。   郁平川蹙眉。   难不成叶淮不想要偷配方,而是有其他的目的?反正不管叶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郁平川收起思绪,主动开口道:“这些都是很普通的熏香,你甚至在网上都可以查到基础配方,我只是在基础上研究改良,如果你喜欢,我甚至可以教你做。”   “真的?”叶淮惊喜地转过身。   他对香的了解仅限于香水,什么室内香氛,古典香薰一窍不通,看着还挺好奇的。   “当然。”郁平川点头。   “那你身上是什么香?还有你卧室里的味道,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感觉味道很特别,是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叶淮早就想问了,一时没找到机会开口,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郁平川为难地蹙起眉毛,犹豫道:“这款香的配方...是我外公调制的。”   很好,精准踩雷。   叶淮又把椅子搬回去,继续背对着郁平川。   “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郁平川被叶淮逗笑,解释道:“我现在做的是梨香的配料,古法制作过程烦琐又耗时,做好一罐子可以供应整条生产线。”   “鹅梨香?”叶淮猛地回过头,“是不是固体熏香,做出来是棕褐色的圆锥状,点上火放到香炉里就能用的那种?”   郁平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激动,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叶淮想起来了!   这段剧情他在书中看到过,郁平川调的配料加入后,可以让鹅梨香的味道变得更柔和,而且香味经久不消,第一批成品香开售,不到十分钟就被抢光了。   就是这款香将郁家的香氛品牌Tulipa L,捧出空前的热度,同时也让Tulipa L饱受争议。   鹅梨香出售不久,有顾客投诉说使用后头晕头痛,严重的还会伴随呕吐。   郁宏远调查研究整条生产线,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月,最终将责任认定到郁平川身上,调查组的人说是他制作的配料出了问题。   最终为了摆平风波,郁平川脱下白大衣,辞掉实验室的职务,被柯盈关在家里,忍受原主的辱骂折磨。   其实根本就不是郁平川的错,而是一个叫什么傲的人,受到柯盈的指使,趁着郁平川不注意,在配料里加了本不该有的东西。   叫什么傲来着?   叶淮想了整整一上午,也没想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郁平川说自己不挑食,然后便坐在座位上等他。   叶淮按照自己的口味喜好,打了两份一样的食物回来。   郁平川用勺子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然后皱着眉问叶淮道:“今天食堂没做素菜吗?”   一份只有鸡丁和黄瓜的宫保鸡丁,一份没有菠萝的菠萝咕噜肉,一整个四喜丸子,和一碗没有萝卜的萝卜牛腩汤。   叶淮用公筷把四喜丸子切分成小块,然后夹到郁平川的餐盘里。   “不知道啊?我没注意。”叶淮把勺子塞进郁平川掌心,然后坐到他对面开始吃饭。   “……”这人的口味还真是独特。   叶淮光是自己还不够,一个劲儿地劝郁平川也多吃。   “你太瘦了,多补充点营养,省得别人总欺负你。”   郁平川抬眸,灰色的眼眸好像在看叶淮,又找不出焦点。   “谁会想要欺负我?”郁平川不解。   叶淮见他不以为然,摆出一副大人说教的样子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这世界上的坏人可多着呢。”   说着,叶淮又给郁平川的碗里,添了一大勺切好的四喜丸子。   “话说你知不知道,实验室里有没有叫什么傲的人?”毕竟是郁平川的地盘,说不定他会知道些线索。   “不认识。”郁平川摇头道,“以前有事情我都是交给小唐处理,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郁平川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叶淮预料。   “怎么了?你找这个人有什么事吗?”郁平川问道。   叶淮:“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一问而已,你不认识就算了,快吃饭。”   郁平川的鹅梨香已经在制作中,石傲要是想陷害早晚都会出现,叶淮不急着一时半会儿。   就在叶淮咬着勺子想事情时,食堂的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康傲!”   站在门口的人大喊了一声,叶淮斜后方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应和。   “我在呢。”   门口人又喊道:“吃完来办公室一趟,有人找你。”   “来了来了。”康傲放下筷子起身,对身边人说道,“等会儿帮我收下碗,我先走了。”   叶淮听见声音回头,发现康傲是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模样看着挺憨厚,不像是会在背后动手脚的人。   可惜叶淮早就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   “你吃完在这等我,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不等郁平川开口,叶淮快步离开食堂,悄悄地跟在康傲身后。 第9章 投毒   康傲小跑到食堂门口,不知那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康傲神色严肃,慎重地点头。   食堂门口人多嘈杂,叶淮又离得远,根本听不清。   要是能把郁平川的耳朵借来就好了。   传话的人交代完便离开了,康傲一个人步履匆匆地离开,看方向应该是实验楼的方向。   叶淮打起精神,快步跟在康傲身后。   康傲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叶淮怕他发现,不敢跟得太近。   等他追到实验室门口时,康傲已经走到郁平川的操作台前,正挨个打开香料的盖子,往里面加东西。   如果是电视剧里遇到这种情节,主角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去,和对方唇枪舌剑却又拿不出证据,而且这种地方的监控,肯定会莫名其妙地失灵。   叶淮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制,毫不犹豫地按下小红点。   谢谢,有被爽到。   叶淮把视频保存到相册后,又上传到各个网盘备份。   他得妥善保存好,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关键时候还指望这段视频给对手致命一击呢。   回到食堂的时候,除了郁平川附近的座位还空着外,其他的位置都挤满了人。   郁平川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脊背直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眉清目朗,瞳如星辰。   灰色的瞳仁给郁平川赋了层异域感,叶淮远远望着,觉得这人严肃得可爱,没忍住抬手拍了张照片。   收起手机,叶淮刚坐下,郁平川就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回去吧。”郁平川蹙着眉,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叶淮环顾四周,食堂人多嘈杂,像郁平川这种听力和嗅觉敏锐的人,确实很难接受这里的环境。   可惜了他还没吃完的半盘饭。   秉着坚决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叶淮和食堂阿姨要了打包盒,打算带回去当夜宵。   午睡后起床工作,叶淮怕自己打不起精神,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实验室时,郁平川已经精神饱满地开始工作了。   “晚上失眠,白天还不午睡,你不会觉得困吗?”叶淮打着哈欠,泪眼婆娑地走到郁平川身后。   剧烈的头痛还未消退,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郁平川头昏脑涨,恍惚间没听清叶淮的话。   “帮我把这几罐子香料加进去,搅拌均匀后把盖子密封严实,做好标记注明日期,三天后开坛。”郁平川做好主要工作,剩下的琐碎,可以放心地交给叶淮处理。   想起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叶淮描述着桌子上被康傲加过料的罐子外形,反复确认郁平川是不是需要用到这几罐。   “没错,一定要搅拌均匀,记得拌好以后,先给我闻一下,再封坛。”郁平川摘下手套,拿着保温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里面是叶淮早上给他装的薄荷水。   叶淮把香料加进去搅拌均匀,然后抱到郁平川面前。   “你闻闻,有问题吗?”叶淮仔细地观察郁平川的神情。   郁平川凑近坛子,仔细地嗅了嗅,神色平常。   “可以了,封坛吧。”郁平川说道。   看来康傲加的东西没有味道,怪不得原文里的郁平川,没有提前发现异常。   叶淮看着桌子上封坛的盖布和绑绳,没有着急封盖,而是抱着坛子询问郁平川道:“我能不能挖一小块,自己做两颗香玩玩?”   郁平川没想到他还会制香,诧异道:“你会制香?”   “不会。”叶淮回答得干脆利落。   叶淮说完还给郁平川抛了个wink,抛完想到郁平川看不见,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郁平川:“……”   郁平川身体不舒服,懒得管他,便由着叶淮自己随便瞎折腾。   没想到折腾了两个小时,叶淮还真折腾出几颗熏香出来。   郁平川摸着掌心的几颗熏香,应该是先搓成细长条状,然后螺旋向上叠成圆柱状,可是这形状....   郁平川坚定道:“这是蛇。”   叶淮反驳:“不,这是shi。”   郁平川:“……还给你。”   叶淮不肯伸手去接,笑着想要逃跑,被郁平川一把抓回来。   郁平川看不见,只听见叶淮逃跑的声音,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也不知道抓到了哪里,猛地一勾把人拉回来。   白鸢花的香气扑了满怀,郁平川圈紧手臂上下摸索。   嗯,是腰。   还挺细。   叶淮被迫贴在郁平川胸膛,腰间被他的大手捏了两把,忍不住脚下一软。   “别摸,痒。”叶淮不安地在郁平川扭来扭去。   郁平川勾起唇角,坏心眼地拉开叶淮的领口,将那几粒熏香丢进去,随即松开怀抱。   叶淮:!!!   叶淮赶紧拉扯衣服,只感觉那几颗香贴着肌肤,一路从锁骨滚到肚皮,又不小心被他抖落到裤子里,最后几经周折,顺着裤腿落下来,叽里咕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可不能摔坏了,这东西可是他做来有大用处的。   趴在地上把他亲手制作的shi香捡回来,叶淮一抬头,刚好对上实验室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   众人火速收回视线,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叶淮:……   -   晚上回到郁家,秘书已经把药取回来了。   郁平川身体不舒服,连晚饭都没吃,吃了药就上楼休息了。   叶淮吃完晚饭准备跑路,还没等上楼,就被郁宏远叫住了。   “今天第一天去实验室工作,适应得怎么样?”郁宏远把叶淮叫到沙发上,一坐下便开始问话。   柯盈从果盘里选了一颗苹果,拿在手里仔细地削着果皮。   叶淮乖巧端坐,两只手攥成拳头,搭在膝盖上。   “还不错,今天下午我还自己做了熏香。”叶淮回答道。   郁宏远惊讶:“你第一天去实验室,就能自己做香了?”   叶淮点头:“当然,不过用的都是郁平川做好的半成品。”   郁宏远夸赞道:“那也很厉害了,有没有带回来,让我看看。”   叶淮诚实地把香掏出来,展示在郁宏远面前。   柯盈抬眸,手里的水果刀一抖,苹果皮断了。   “......”郁宏远沉吟片刻,“这是s....?”   棕褐色的熏香,形状怎么看怎么怪异。   叶淮一口咬定:“没错,就是蛇。”   郁宏远:“......”   还好没把后面的音发出来,万一打击到孩子的积极性,制香界恐怕就要少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我去把香炉取来,叶淮第一次制香,要是不点来闻闻,简直太可惜了。”柯盈放下水果刀,起身去柜子里取香炉。   没想到叶淮还挺聪明,第一天去实验室就学会了制香,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说不定用不上一个月,就能拿到配方。   柯盈向叶淮投过赞许的目光。   叶淮腼腆地垂下头。   郁宏远取过一粒香,想要闻,碍于熏香外形太过奇特,想想还是算了,直接点燃,然后丢到香炉里。   叶淮脸上挂着假笑,偷偷憋气。   憋不住了,呼——   憋——   呼——   好像这样吸得更多了。   叶淮放弃挣扎。   大不了以后让郁平川再补偿他就是了。   点上熏香后又聊了一个多小时,郁宏远应该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和叶淮道了晚安后,被柯盈扶着回房间休息。   目送两人离开后,叶淮打着精神起身,想要回房间休息。   刚从沙发上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让他直接摔回沙发。   也不知道是他熏香熏得太久,还是康傲下的料太猛。   扶着栏杆一步步爬上二楼,叶淮从未觉得这条楼梯路如此漫长过,几乎是走几个台阶,就要歇一歇,喘口气。   等他走到门口时,白净的脸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叶淮颤抖着将手搭在门把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拧动,只能弯下身子,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吞咽口水来压制想要呕吐的欲望。   得再坚持一下才行。   叶淮整个身子靠着墙壁,掏出手机,眼前的眩晕让他看不清手机上的文字。   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叶淮颤抖着把视频编辑成朋友圈,然后点击发送。   任务完成,可以瞑目了。   叶淮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像滩软泥一样滑落。   门锁应声而起,郁平川迅速从门内伸出手臂,拦腰将叶淮从楼梯边缘抱了回来。   叶淮意识模糊,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一个温暖又结实的......   是在排练室吗?他回家了吗?   “大石...大石...”   叶淮喃喃呓语,最后失去了意识。   郁平川脸色铁青地抱着叶淮,放任他的手胡乱地在胸口摸来摸去。   “大石...是谁?” 第10章 献身   是夜,三辆闪着红□□光的救护车,鸣着警笛,呼啸地驶向别墅区。   精密的监护仪摆在床头,滴答滴答地响着,挂在耳朵上的绿色鼻导管,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氧气。   柯家开设的私人医院内,豪华病房的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三个人。   郁景瑞坐在病床中间,左手拉着柯盈,右手拉着郁宏远,愁容满面地朝对面的郁平川说道:“哥,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郁平川的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睡衣,跟个雕塑似的坐在叶淮的病床前。   郁平川蹙起眉头,摇了摇头道:“没事。”   郁景瑞泪目,他真的好爱他。   郁平川听不见郁景瑞的内心OS,他只是在期待叶淮醒过来,看他怎么唱接下来的这出戏。   有意思,居然会有人选择和猎物一起跳进陷阱。   叶淮醒来时,医生刚离开病房。   郁景瑞帮郁宏远把床头摇起来,让他可以靠着枕头坐一会。   “所以我们不是食物中毒?”郁宏远想起刚刚医生交代的话,“是西...西什么纳来着?”   “西索坦纳。”郁景瑞准确地说出药名。   叶淮躺在床上想了想,决定先装睡一会儿。   “哦对,西索坦纳。”郁宏远点了点头,又问道,“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郁景瑞打开手机,仔细地翻找消息。   “出来了,”郁景瑞说道,“香炉里残留的熏香中,含有大量的西索坦纳。”   郁宏远失神诧异,随后问道:“小川,你知不知道西索坦纳是什么药?”   郁平川摇头。   郁景瑞帮忙解释道:“我上网查过了,这种药属于管制类药品,擅用滥用不仅要罚款,还要坐牢的。”   “而且这种药副作用特别大,会引起人剧烈头痛,头晕眼花,呕吐恶心,我哥是制香又不是制毒,怎么会用这种药。”   说完,郁景瑞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柯盈。   柯盈中毒症状较重,折腾了一夜,直到凌晨用了药,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现在还没醒。   郁宏远叹了口气,无奈道:“只能等叶淮醒来再问问了。”   病房里恢复寂静,叶淮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要是这种时候醒过来,郁宏远肯定会揪着他不放。   昨天叶淮跑毒不成功,在毒圈里浸染一个多小时,还没回到房间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就是在医院里,脑袋里像是有个小人,一直踩着他神经蹦迪似的,只要睁开眼就是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挨了床,管他三十七二十一,先睡饱了再说。   拿定主意后,叶淮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郁平川的耳朵动了动,突然对郁景瑞道:“帮我拿一条热毛巾来吧,他爱干净,怕是醒来会嫌身上有味道,我帮他擦擦身子。”   叶淮:???   大可不必!   郁景瑞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盆热水,把毛巾打湿后拧干递给郁平川道:“爸早就醒了,就连妈都醒过一次了,叶淮哥怎么还没醒?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郁平川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快醒了。”   郁景瑞不明白其中的含义,见郁平川摸摸索索地把手伸进被子,上前一步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郁平川拒绝道,“你不方便。”   “那你有事再叫我。”郁景瑞想想也是,扭头避开目光,转身回到柯盈的病床前。   叶淮躺在床上装睡,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想道,你帮我擦也不方便啊!   感受到有东西顺着衣服下摆钻入,温热的毛巾贴着肌肤反复擦拭,叶淮的头皮阵阵发麻,他觉得不能再装下去了。   缓慢地睁开眼睛,叶淮卖力地扮演着刚苏醒的虚弱模样,等他对上郁平川空洞的灰眸时,心里一凉。   完了,郁平川看不见。   叶淮刚要张口提醒,就感觉到腰间被人大力地掐了一把。   叶淮咬着牙呜咽了声。   郁平川抿唇一笑,还挺敏感。   他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轻搓着指腹,仿佛依旧残留着那寸肌肤上细腻的触感。   “你醒了?”郁平川道。   叶淮点头三连:“醒了醒了醒了。”   郁平川蹙眉,担忧道:“对不起,我看不见,是不是不小心弄疼你了。”   叶淮否认三连:“没有没有没有。”   郁平川又道;“那我再帮你擦擦吧。”   叶淮拒绝三连:“不用不用不用。”   “那你好好休息。”郁平川体贴地帮他掖好被子。   叶淮战术性吞口水,心想道,只要你别再碰我,我肯定能好好休息。   既然已经醒了,叶淮也找不到理由继续装睡。   郁景瑞帮忙叫来医生做过全面检查后,叶淮的手里被塞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这是哥让阿姨在家煮的,你趁热喝,不够还有。”郁景瑞又递过去一把勺子。   叶淮抬眸看向郁平川,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规矩又本分,仿佛和刚刚掐他腰的不是一个人。   “我以前头疼的时候,也是吃不下睡不着,家里阿姨担心我,就给我煮这种鸡汤喝,你快尝尝。”郁平川催促道。   叶淮喝了一口,暖洋洋的鸡汤咸淡适中,鲜香弥漫在唇齿间,一股暖流冲散了嘴里的苦味,涌入胃中。   郁平川听见声音,笑得温和:“怎么样?好喝吧?”   叶淮恍惚间在他灰暗的眸子里,见到了洋溢着的期待。   这样体贴又善良的小可怜,怎么会故意掐他的腰呢?   叶淮懊恼地叮嘱自己,郁平川还没黑化,不可以用有色眼镜看他。   一直等到叶淮喝完鸡汤,郁宏远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你还记得你昨晚做的那坨S....条蛇吗?你在香料里加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中西...西...”   郁景瑞及时提醒道:“西索坦纳。”   “对,”郁宏远道,“为什么我们会中那种毒?”   叶淮诚实地掰着手指,细数他在香料里添加过的东西。   “透明玻璃瓶香料,塑料小蓝瓶香料,褐色瓷坛香料,大缸坛子香料我知道,是郁平川给鹅梨香制作的底香,新鲜出炉,今天刚封坛。”   郁宏远:“……”   郁平川帮忙解释道:“他说的应该是磨好的沉香粉、玫瑰花粉,还有檀香粉。”   郁平川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些都是我桌子上的香料,每天都在用,不可能出问题。”   叶淮惊慌地捂住嘴巴,语气做作地说道:“该不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结果被我误打误撞,提前发现了吧!”   郁宏远还是有些疑惑:“实验室里的人,都是小川的外公亲自挑选培养的,谁会想要害他?”   郁平川坐在椅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就大胆地说出来,爸给你撑腰。”郁宏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我儿子。”   不等郁平川答话,郁景瑞抢先开口道:“叶淮哥,你今天一直跟在我哥身边吗?有没有离开过?”   回想起白天叶淮丢下他,跑到左邻右舍的桌子前聊天的情景,郁平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郁平川:“今天中午在食堂,叶淮吃饭吃到一半就走了,你是去哪里了吗?”   叶淮腼腆低头:“觉得你特别帅,所以骗你说要离开,其实是站在别的地方偷拍你。”   说完,叶淮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拿给郁宏远和郁景瑞看。   郁景瑞:“我哥这个角度确实很帅啊。”   郁平川:“……”   一张张照片从指腹下划过,直到翻完照片,手机画面停留在一段视频上。   视频点开,映入眼帘的正是实验室内部,不过只是一秒,镜头便被翻转过来,变成叶淮怼脸式自拍和一句小声的嘟囔。   “咦?怎么不是自拍?”   镜头反转后,叶淮把手机拉远,整张精致俊美的脸孔落入镜头,一双桃花眼清澈灵动,朝镜头抛了个wink。   郁景瑞羞涩挠头:“叶淮哥长得也好看。”   郁平川不动声色的挑起眉毛。   郁宏远:“......”   叶淮:“。”   “嘿,这个视频,不就是你发朋友圈的那条。”郁景瑞记得昨晚他好像看到过,还给叶淮点了赞。   郁景瑞和叶淮没有共同好友,只能看到自己的赞,眼下打开手机重新找到那条朋友圈,发现多了一条叶淮自己的评论。   -是淮不是怀:嘿嘿当时光顾着自拍,要不是你们提醒,我还没注意到视频里有别人。   朋友圈的视频会自动循环播放,叶淮漂亮的脸蛋在镜头消失,重复之前反转镜头的那一幕。   “等一下!”郁景瑞指着手机道,“这个视频里面有别人?!”   郁景瑞把视频调回镜头面向实验室的那一秒,然后按下暂停键。   “爸,你看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郁景瑞把手机递给郁宏远。   暂停的画面角落,精准地拍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操作台前,分别往玻璃瓶,塑料小蓝瓶,褐色瓷坛,大缸坛子里加了不明物液体。   下一秒,镜头转动,叶淮的脸重新出现在镜头前。   郁宏远仔细确认了好几遍,问道:“你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   叶淮看着屏幕上属于自己的脸,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装作苦恼地思考了许久。   “嗯....好像是叫.....康傲吧。” 第11章 伊南   “康傲?”郁宏远并不熟悉这个名字,不过熟不熟悉也无所谓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叶淮看着郁宏远脸上的冷笑,心里止不住地打鼓。   要上演那一幕了吗!   小说里的最爽的情节,掌握帝国命脉的财阀董事长,因为长子被人陷害,恼羞成怒。   在得知凶手是谁的情况下,站在位于99层的办公室落地窗前,阴沉着脸拨通秘书的电话。   “把那个人剁碎了喂狗。”   叶淮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他甚至还想象着,郁平川会不会提议,专门为康傲建一座城门,然后把他挂在上面三天三夜。   “他招了吗?”郁平川暗灰色的眸子里,划过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   “招了。”秘书点头哈腰地说道,“因为现在是夏天,所以康傲一共招了三百九十八只蚊子,咬了四千零二十一个蚊子包。”   郁平川:“。”   “嘶——”叶淮被自己的脑洞尬到了,不敢再往下想。   他怕再想下去,会尴尬得脚趾蜷缩,把病床挖穿。   “小瑞,把电话拿给我!”郁宏远气冲冲的语气把叶淮拉回现实。   叶淮心里咯噔一声。   来了!   郁宏远拿起电话,啪啪啪地按下一串号码,然后对着电话说道:“喂?幺幺零吗?我要报警!”   叶淮:“???”   说好的嘠人如麻呢?   叶淮还以为小说世界里的幺幺零,只会在快要结局的时候才会出现。   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是法治社会,那他可就放心了。   叶淮拍拍自己的小心肝,然后偷偷望了一眼,对他的脑洞一无所知的郁平川。   警方调查、取证,做笔录,实验室暂时封锁,郁宏远说正好趁这次的机会,可以好好整顿实验室。   叶淮出院的第三天,收到了郁景瑞带来的消息。   “那个叫康傲的,不知道从哪儿提前听到风声,连夜逃跑了,警方安排了人手全力追捕。”郁景瑞摸着他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试图破解背后的阴谋。   叶淮瞥了他一眼,心想道,想知道真相不如去问你妈。   “好几项罪名加在一起,等抓到人没个十年八年出不来了。”郁景瑞感叹道,“这件事就是敲给我们的警钟,告诉我们以后一定要遵纪守法。”   “把碗拿来,”叶淮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薄荷叶,然后把火关掉,“煮好了,给你哥端过去吧,只要你能好好孝敬你哥,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和警.察打交道。”   郁景瑞看着他把薄荷水倒进碗里,不解道:“我孝不孝敬我哥和这有什么关系?就算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等爸妈以后不在了,就指着我照顾我哥呢。”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叶淮把碗递给郁景瑞,不屑地撇下嘴角。   其实叶淮对郁景瑞这个角色,态度还是很中立的。   郁景瑞除了某些时候有些绿茶以外,其他方面都很出色,只不过是被柯盈给养歪了。   如果能把郁景瑞扶正,以后兄弟二人一起经营公司,一定是最佳组合。   叶淮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见这一幕,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郁景瑞给郁平川送薄荷水的时候,又提了一次康傲的事情。   郁景瑞不满地嘟囔说:“就因为嫉妒心作祟,害得我们家人遭了那么大罪,坐牢简直是便宜他了。”   郁平川闻着薄荷水飘散的香气,勾了勾唇角道,嗤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叶淮路过撞见这一幕,下意识觉得眼前的郁平川,和小说中黑化后的形象有些重合。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就算他现在对康傲有什么想法,也没办法实现。   等他恢复视力打算复仇的时候,康傲牢底都要坐穿了,他还能手眼通天,把人从监狱里弄出来不成?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放了假,包括只上了一天班的叶淮。   突然出现的假期,打得他措手不及。原身的人缘极差,一个能联系的人也没有,叶淮无处可去,只能呆在郁家蹭吃蹭喝,与柯盈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现在彻底算是与柯盈撕破脸,从她的贼船上跳下来了。   柯盈因为中毒遭了大罪,叶淮却因祸得福受到了郁宏远的重视。   就算柯盈现在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也过不了郁宏远的那一关,只能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郁宏远见叶淮整日闷在家里,怕他觉得无聊,提议让他出去散散心。   晚饭的时候,郁宏远对叶淮道:“公司在伊南市有一处花卉种植基地,漫山遍野种的都是鲜花,近几年被推成了旅游景点,附近酒店设施一应俱全,你如果想约朋友出去玩,我可以帮你安排。”   叶淮眼前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从前就特别喜欢旅游,喜欢去山清水秀的地方,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品尝地方美食。   只可惜那时候他没有钱,去过的地方有限,仅有的几次旅游体验,也是住的五十块青旅,拿着学生证去免费景点,名副其实地穷游。   郁宏远的提议,直接戳中了他的心巴。   “不过也不是白让你去的。”郁宏远说道,“你既然入了这行,就要了解鲜花和熏香的知识,到了伊南好好学习,别回了实验室里,又是一问三不知。”   “郁叔叔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叶淮的大学专业是大数据管理与应用,不能说和制香没有半毛钱关系吧,至少也是一点边儿也不沾。   最主要的是,他才上了不到一年就喜提穿书,也不知道躺在排练室里,胸口压着大石的他,现在是死是活。   算了,学什么不是学,就当他高三复读一年,专业选的是鲜花种植与熏香制作吧。   安排完叶淮,郁宏远又把目光转向郁平川。   “小川如果你不喜欢出门,我可以让人把实验室的一些香料搬到家里来。”郁宏远深知儿子的性格,担心叶淮不在,他一个人会觉得无聊。   “不用了,”郁平川拒绝道,“我想陪叶淮一起去山庄。”   叶淮:“???”   说好的足不出户呢?说好的实验室和家两点一线呢?说好的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性格孤僻呢?   郁宏远听见后,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好好好,爸现在就帮你安排。”   这可是自打郁平川失明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门,而且还是去一个地理环境陌生,会有陌生人聚集的地方。   当天下午,叶淮就被塞进车里,和郁平川一起被送往机场。   种植基地位于伊南市郊外,人烟稀少山清水秀,很早以前是一个小村落,僻静又贫穷。   后来郁平川的外公,带着大家一起种植鲜花,供应Tulipa L的熏香生产,再后来这里又被郁宏远开发成旅游景点,这才带领全村的人走上致富路。   叶淮心里的小情绪,在抵达目的地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远离城市的喧嚣,漫山遍野的鲜花将小山庄围绕在中心,各色的鲜花分类种植,既达到了赏心悦目的效果,又能为实验室提供最新鲜的材料,一举两得。   郁平川刚推开车门,就感受到一阵热浪袭面而来。   午后的阳光正毒,郁平川的眼睛脆弱,不仅看不见,还畏惧强光。   从口袋里取出墨镜戴上,遮住厌倦的神色,郁平川朝叶淮伸出一只手。   “你可以拉着我的手吗。”   叶淮下意识想要拒绝,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地拉着手,像什么样子?   等他转过身,见到郁平川站在车子前,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根黑色的手杖时,连一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口。   他能清楚感受到,郁平川紧张的情绪。   叶淮叹了口气,大方地伸出手与郁平川交握,引着他慢慢往前走,时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的台阶。   牵着他的掌心偏热,触感柔软,微微有些汗湿,和腰部的肌肤是完全不同的触感。   郁平川满意地勾起唇角。   来到郁宏远安排好的房间,叶淮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一间豪华家庭房,两间卧室,带客厅厨房,虽然面积小了些,但是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   最主要的是,他不用再担心睡觉的问题了。   安顿好郁平川到卧室休息,叶淮挽起袖子,打算先把带来的衣服挂进衣柜里。   郁平川躺在床上想了想,静悄悄地起身摸到墙壁,然后扶着墙走到客厅,最后站定在桌子前,朝着桌椅用力一脚。   身后‘砰’的一声,叶淮被吓了一跳,回过头见郁平川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膝盖,表情痛苦。   “你怎么出来了?撞到哪儿了?”叶淮把郁平川扶到沙发前坐下,蹲在他腿旁想要看他有没有受伤。   今天的裤脚有些窄,叶淮努力了好几次也没卷上去,犹豫地看向郁平川胯间,纠结要不要从那儿脱。   都是男人,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反正之前已经扒过一次了,不差这一次。   “裤脚挽不上去,你别乱动,我看看你的腿。”叶淮咬咬牙,把手搭在郁平川的裤腰上,勾着手指就要往下拉。   握住探过来的手腕,郁平川说道:“不用看了,我没事。”   叶淮隔着裤子,从膝盖一路向下捏到脚踝,整个小腿摸了个遍,确定骨头没有受伤,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撞出那么大一声,就算骨头没事,腿上肯定也要青好大一片。   既然郁平川不肯给他看,叶淮也不好勉强。   “我去问问附近的药店在哪儿,晚上你洗完澡换条短裤,我帮你喷点药。”   叶淮不放心,得去买瓶云南白药回来才行。   “那我在这里等你。”郁平川垂眸,神情落寞。   “你别再乱走了,我很快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叶淮这才敢离开。   听见叶淮的脚步声远去,郁平川敛起落寞的神情,松开捂着的小腿,优雅翘起,放松身体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姿态像是一位矜贵的王室继承人。   按下腕表上的按钮,手机自动呼出一串陌生号码。   “你到了?”对面接通了电话。   “嗯。”郁平川慵懒地说道,“抓紧时间,滚来见我。”   “啧。” 第12章 厨艺   “就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讨人喜欢?”   伴随着电话那端一阵窸窣的声音,滴答滴答电子锁响起,门口传来的声音,和电话内的响动重合。   衣着华贵的男人挂断电话,踩着皮鞋走到郁平川面前,皱着眉说道:“啧,知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郁平川优雅地抬起下巴,指腹带有节奏地敲击膝盖,不屑道:“我不需要讨别人喜欢,也不是需要喝奶的孩子。”   周启岁不跟他犟,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掏出口袋里的烟盒,甩出一根香烟夹在指间。   郁平川鼻翼耸动,蹙起眉头,刚张口就被周启岁打断。   “放心,我不抽。”周启岁把烟横在人中处,深吸一口,“闻闻,过过瘾。”   估摸着叶淮不会走太久,郁平川开口催促:“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周启岁把香烟别在耳后,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药瓶,拿在手里晃了晃。   药丸在塑料瓶内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你确定要吃吗?”周启岁没有急着把瓶子递给郁平川,而是反复向郁平川确认,“这种药只能帮你暂时恢复视力,并不是永久性,而且副作用特别大,很有可能会加重你头痛的毛病。”   郁平川捏了捏眉心,说道:“你已经啰嗦过一次了,我心里有数。”   “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有数,我只是...”周启岁说到一半顿住。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个道理周启岁还是明白的,更何况他从小和郁平川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经历过什么。   把药交到郁平川手里,周启岁转移话题道:“姓康的那孙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狭长的灰眸微微眯起,郁平川晃动夹在指间的药瓶,阴恻恻的声音和往日的温和截然不同。   “带他来见我,”郁平川道。   “什么?”周启岁猛地看向郁平川,差点以为他刚刚听错了,“你别告诉我你吃这个药,就是为了要亲手报复那孙子。”   郁平川没有回答,而是想起那晚楼梯口沉重的脚步声。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某些人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把药瓶装进口袋,郁平川平淡得像是在问晚餐菜单一样。   郁平川:“顺路而已。”   周启岁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   以前遇到这种拿钱帮人做事的小角色,郁平川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生怕多听一句有关的话题,就会脏了自己的耳朵。   这次他想要亲自解决,肯定是因为康傲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你后妈安插在你身边的小眼线呢?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掉?”   周启岁看着窗外漫山遍野的鲜花,意味深长道,“这荒山野岭的,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恐怕等找到人的时候,就只剩一堆白骨了吧?”   郁平川蹙起眉头,制止周启岁大胆的想法。   “不准动他。”   “你说什么?”周启岁怀疑他今天耳朵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总会听到郁平川说鬼话。   郁平川重复:“我说,不准动他。”   周启岁大惊:“我没听错吧?”   郁平川解释:“他不是柯盈的眼线。”   周启岁不解:“你当初明明和我说...不对啊...”   就算小眼线不是柯盈的人,郁平川也没道理护着,难道说...   “你该不会是因为心疼他中毒,所以才想要亲手解决康傲吧?”   这小眼线什么来历?短短几天的工夫,就能让郁平川对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郁平川的表情没多少变化,依旧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你觉得可能吗?”   周启岁被郁平川反问,先是一怔,回过神后仔细想想确实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可能不会相信,可说这话的人是郁平川。   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   叶淮跑了好远才买到云南白药,担心郁平川一个人在酒店不安全,急匆匆地跑回去。   郁平川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叶淮放下喷雾,先让郁平川回房间换短裤,然后才给他喷药。   叶淮推开门的时候,郁平川已经换好短裤,坐在床上了。   “你撞哪儿来着?”叶淮朝郁平川的腿上扫了一眼。   他分明听见撞了好大一声,连桌椅都移开好远一段距离,怎么现在连块红印都看不见。   等他摇晃着罐子,蹲在床边准备喷药时,叶淮手里动作一顿,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紧实有力的小腿上,遍布陈年旧疤,面目狰狞地蜿蜒在皮肤上。   小说的文字描述,和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是不一样的。   感受到叶淮的情绪,得逞的笑容在郁平川脸上一闪而过。   “我都说了没事。”   郁平川拉过被子,盖住腿上的疤痕。   叶淮抬头看向郁平川,安慰的话在肚子里组织了好几次,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叶淮的视线仿佛透过他腿上的伤疤,看到了刚刚失明的小郁平川。   小小的身躯在偌大的别墅里跌跌撞撞,可能在尖锐的桌角撞破过头,也可能从楼梯上踩空摔断过腿。   所以郁家现在的地面才会铺上柔软的地毯,所有家具的棱角都被修改成圆润的模样。   一定很疼吧。   手里的罐子往床上一拍,叶淮撸起袖子站起身。   郁平川不动声色地向后闪了闪。   叶淮:“我决定今晚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   ?   郁平川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这人是什么脑回路?   他故意把这些伤疤露给他看,难道就是为了吃他做的饭?   尽管他揪着叶淮的衣摆,跟在他身后转悠了两个小时,还是没能打消叶淮想要亲自下厨的念头。   “其实这家酒店的菜很好吃。”   “难得来一次伊南,你不考虑尝尝这里的特色菜吗?”   “一路上很辛苦,你还要亲自下厨,我心里过意不去。”   叶淮终于忍不住,扯出被郁平川攥在手里的衣摆。   一个满是褶皱的小揪揪,随着身体的摆动,在空中晃了晃。   “你乖乖等开饭就可以了,厨房很危险,别老跟着我。”叶淮把郁平川从厨房推到客厅。   客厅里空荡荡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郁平川能在房间里舒适地活动,他刚刚打电话给酒店前台,把能搬走的家具都搬走了。   宽敞的室内环境,方便倒是方便,就是没地方坐。   叶淮按着郁平川的肩膀,让他站着别动,然后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小马扎,把郁平川安置在客厅中央。   “坐着的等开饭。”叶淮满意地回到厨房,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客厅里的郁平川。   郁平川身高腿长,顶着一张厌世脸蜷在小马扎上,越看越滑稽。   叶淮没忍住,又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郁平川坐在马扎上,想起上次吃叶淮做的食物,他至今难以用语言形容。   紧张得吞了吞口水,郁平川第一次感到绝望。   饭菜做好,叶淮和酒店工作人员,借了张小折叠桌,吃饭的时候摆出来,吃完再收回他的卧室,完全不用担心会碍到郁平川。   拿来另一个小马扎坐在郁平川对面,叶淮满心欢喜地给他盛了碗米饭。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叶淮帮郁平川布好菜,拿起自己面前的碗筷。   颤抖着伸出勺子,郁平川挖了一坨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犹豫着不敢下口。   “放心吧,这次是我认真做的。”   叶淮反应过来,郁平川应该是他的恶作剧搞怕了,所以才不敢吃。   作为表率,叶淮率先挖了一大勺麻婆豆腐,拌着米饭吃得喷香。   咕叽——   肚子开始叫唤。   咀嚼的声音混杂着食物的香气,这让饿了一整天的郁平川开始动摇。   尝试着将勺子里的食物送入口中,郁平川刚咀嚼了两口,脸色突变。   切好的豆腐块在锅里饱经摧残,变成一坨碎渣,混合着大块的辣椒碎,和整颗的花椒粒,在口腔里散发着强烈的香料味。   为什么会有人在一道菜里,同时放入盐、咸酱油,豆瓣酱和辣椒酱?   他没有味觉吗?   郁平川甚至还在麻婆豆腐里面,吃出了整片的香叶和桂皮。   叶淮见郁平川脸色不太好,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笑道:“麻婆豆腐没发挥好,有点咸,你尝尝糖醋排骨,这个应该没问题。”   叶淮换成公筷帮郁平川把排骨夹到碗里,还没等吃,就已经闻到扑面而来的白醋味了。   郁平川尝试着咬了一口,酸得掉牙,而且里面好像没熟。   一台电磁炉,二十分钟四道菜,其中还有糖醋排骨,他早就该料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就在郁平川怀疑叶淮又是在捉弄他时,一句小声的嘟囔,打消了他的念头。   “味道又不对吗?我明明是按照菜谱做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平川太敏感的缘故,叶淮自己并没有觉得这些菜有多难吃。   顶多算不上好吃。   不过对于叶淮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什么好吃不好吃的,饿不死就行。   郁平川叹了口气,难为他和酒店后厨要的这些食材了。   叶淮扒拉了几口饭,见郁平川迟迟不肯动筷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啊?要不然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重新给你做。”   郁平川火速端起碗,猛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不就是咸了点,酸了点,难吃了点吗,多配几口饭就行了。   郁平川安慰叶淮道:“不用麻烦了,很好吃,我很喜欢,下次不要再做了。”   叶淮:“。” 第13章 血迹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散发着腐朽刺鼻的难闻气味,昏黄的灯光照在麻袋上,扭动的身躯扬起大片尘土。   康傲从麻袋里挣脱出来,刺眼的灯光让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透过张开的指缝,隐约见一道颀长的身形藏匿于阴影下,影影绰绰地看不清面容,黑色的工装长裤紧束在马丁靴内,绑带被打成漂亮的蝴蝶结。   “真是遗憾呐。”阴影里的男人幽幽开口道。   康傲听见这个声音,下意识想起实验室里那个病秧子,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会是他。   他一个人连门都出不了,怎么有能力把他绑来这种地方?   康傲正想确认男人的身份,只见对方挪动步伐,缓缓从阴影里走到灯光下,抬起头与他对视。   狭长的灰眸比没有焦点时,看起来更冷血更不近人情,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在脸上反复刮割。   “时隔多年重见光明,居然要浪费时间来见你。”郁平川冷笑着蹲在康傲面前。   康傲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直到后背抵住墙壁再也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啊——”   尖叫声划破伊南市的夜空,睡梦中的叶淮被尿意惊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才凌晨两点。   起床上了个厕所,回来路过郁平川房间门口,叶淮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昨天煮的菜太咸,睡觉前上了好几次厕所,结果半夜还是被憋醒。   厨房水壶里的水还有余温,叶淮口渴得厉害,摸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咕咚咕咚地灌进肚子。   喝完水他想要到隔壁看看郁平川,但又怕开门的声音把他吵醒,站在门口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叶淮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差不多中午,伊南市气候宜人,放眼窗外艳阳高照,蓝天白云,的确适合睡懒觉。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叶淮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然后瞬间惊醒。   客厅里的沙发已经被搬回来了,郁平川衣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通体漆黑的手杖。   “醒了就去换衣服吧。”郁平川听见开门声后,从沙发上起身。   “去哪儿?”叶淮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懵。   郁平川解释道:“这间酒店是我父亲和他的朋友合资的,对方的儿子刚好在附近出差,说要约我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那我去换套衣服。”叶淮刚要转身,余光瞥见郁平川的裤腿处,有一块很明显的污渍。   不仅是裤子上,就连脚上的马丁靴也沾染了许多尘土。   “你去过外面了?”叶淮靠近蹲下身子,帮他掸着裤腿。   酒店的房间里铺着地毯,不可能有这样大的灰尘。   “可能是搬沙发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吧。”郁平川面不改色道。   想起昨天郁平川撞到桌子的那一幕,叶淮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帮郁平川整理好裤子站起身,叶淮面色严肃地说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一定要把我叫起来。”   郁平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让叶淮担心,所以没有继续辩解,而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叶淮走到厨房,倒了一大杯水,问郁平川道:“你要先喝点水吗?”   水杯递到唇边,郁平川提醒道:“水壶里是昨晚烧的水,倒了重新烧一壶吧。”   叶淮觉得麻烦,马上就要出门了,重新烧一壶开水,一时半会儿肯定喝不上。   郁平川又补充道:“刚才搬沙发的时候肯定好多灰尘,我身上都脏了,水壶里肯定也落灰了,你把水倒了好好洗一洗。”   叶淮听完觉得有道理,斜着角度对光观察水面,果然见到上面好多漂浮物。   叶淮站在水池前,一边接水一边嘟囔道:“昨晚睡太香了,你在客厅里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可能是穿书后有心理压力,外加一直睡在露台的缘故,叶淮连着好几晚失眠。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挨了床,又因为晚上吃得太咸,跑了好几次厕所,难怪后来会睡得那么沉。   郁平川轻笑,催促道:“快去换衣服吧。”   “你也换一套吧,裤子鞋都脏了。”叶淮取出衣柜里搭配好的衣服,送到郁平川的房间。   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酒店的人清洗,叶淮带着郁平川出门,去见他在全书中唯一的朋友,周启岁。   在刚刚郁平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叶淮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能让郁平川愿意一起共进午餐的人,除了周启岁以外还会有谁?   周启岁的父亲,是帮郁宏远把生意引上正轨的伯乐,两家的生意往来密切,郁宏远很多产业,周家都有股份。   两家来往密切,郁平川和周启岁的年纪又相仿,自然而然成了最好的玩伴。   不仅如此,他还是原身的预备役一号种子选手。   在认清郁平川根本不受郁家待见的事实后,原身立马转变风向,朝周启岁抛出爱的橄榄枝。   殊不知周启岁和郁平川根本就是一伙的。   知道郁平川要向自己寻仇,还傻乎乎地跑去找周启岁求助,结果被人骗得渣都不剩。   如果说郁平川是嘎人如麻的恶魔,那周启岁就是给恶魔递刀的恶鬼。   总而言之,只要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就一定会有嘎人事件发生,程度堪比某著名小学生侦探。   叶淮胆战心惊的祷告,祈祷原身最好不要搞什么幺蛾子,搞出一段书中没提到的剧情盲盒让他拆。   周启岁预定的餐厅离酒店不远,同样属于景区内的范围。去往餐厅的道路两旁,种满了当季盛开的鲜花,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穿书前,叶淮的人生有两件大事,吃和睡。   穿书后,两件大事变三件,多了一条活着。   来到伊南后,叶淮有了自己的卧室,睡眠条件满足了。郁平川情绪稳定,没有黑化的迹象,小命暂时保住了。   最后剩下的就是吃了。   叶淮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餐厅,主打伊南特色美食,有当地人评价说味道很正宗,推荐的几道菜看着也还不错。   收起手机叶淮坐在车里吞了吞口水。   叶淮扶着郁平川抵达餐厅时,周启岁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周启岁独自坐在包房内,名贵的西装裁剪得当,严肃正式的黑西装穿在周启岁身上,既不显得成熟,也不让人觉得稳重,看着更像是狂妄不羁的富二代公子哥。   很好,很符合周启岁的递刀人设。   叶淮扶着郁平川入座,正准备与周启岁打招呼,没想到对方率先一步开口。   “好久不见啊。”周启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郁平川,而是盯着叶淮看。   这让叶淮有种原身和周启岁见过面的错觉。   面对这种书中没提到的剧情,叶淮就像是在开彩蛋盲盒,永远不知道打开后,会看到原身留下什么样的惊喜。   不过这种盲盒拆不拆也无所谓,只要让周启岁找不到递刀的理由就好了。   谁会鲨一个把郁平川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呢?   想到对策后,叶淮立刻扬起笑脸,像扶着老佛爷一样,把郁平川搀扶到座位上。   “新助理,叶淮。”郁平川简单地介绍道。   “久仰大名,”周启岁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叶淮道,“听说你这次帮了郁平川一个大忙。”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叶淮羞涩垂头。   周启岁:“……”这人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叶淮抖开杯子里叠成花的纸巾,折起一角塞进郁平川的领口。   叶淮夸张地拧着眉头,满脸写着担心:“纸糙不糙?会不会磨得脖子疼?”   周启岁一脸嫌弃。   郁平川又不是豆腐做的,一张纸巾还能把脖子磨破了不成?   不承想郁平川认真思考后,居然点头答应了。   “是有点糙,换一张吧。”   叶淮二话不说,立刻换了一张更柔软的纸巾,帮郁平川垫在胸前。   周启岁:“???”这俩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垫好纸巾,郁平川心满意足地开口道:“听说伊南的汽锅鸡,和腊肉火腿很有名。”   周启岁捧着菜单,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吃肉吗?”   周启岁对吃的不挑,本打算按照郁平川的喜好点菜,没想到他换了口味。   “来都来了,总要尝尝。”郁平川解释道。   周启岁叫来服务生,点了几道菜后转头问道叶淮:“你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伊南菜口味偏淡,多以素食为主,叶淮不爱吃,唯一的肉食郁平川已经点了,他只加了一道四喜丸子。   等待上菜的期间,郁平川和周启岁聊天,叶淮勤勤恳恳地用热毛巾帮郁平川擦手。   刚擦的时候怕烫了,擦到后面怕毛巾冷了,嘘寒问暖的模样,让周启岁觉得他坐在这里根本就是多余。   好不容易熬到上菜,叶淮又忙前忙后地帮郁平川布菜,面前的盘子里荤素搭配,满满一盘。   周启岁见叶淮连骨头都帮郁平川剔除,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干脆嚼碎了喂他算了。”   叶淮腼腆扭捏:“那多脏呀。”   周启岁:“……”   面对叶淮周到的服务,郁平川面不改色,吃得津津有味。   叶淮自信的拍着胸脯,对周启岁保证道:“你放心吧,有我照顾郁平川,保证一个月后养得白白胖胖,一口气上五楼,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了。”   周启岁嘲笑道:“不用你养,只要老郁愿意,他现在就能一拳把你顺着窗户打下去。”   这话要是放在郁平川黑化后,叶淮一百个相信,只是现在....   叶淮看向郁平川的腰间,修身款的衬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就这单薄的身子骨,还想把他打出窗外?   叶淮一拳能打俩!   正要开口解释,口袋里的电话响起,叶淮对周启岁示意,然后转身接通电话。   “您好,这里是伊南度假酒店的前台,请问是1042房的叶淮先生吗?”   叶淮道:“是我。”   前台又道:“我们的员工发现,您送来清洗的衣服袖口有血迹,请问您是否有受伤?需要联系医院提供帮助吗?”   “袖口有血迹?”叶淮疑惑道,“是哪件衣服?”   周启岁闻言收起笑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郁平川。 第14章 试探   “是一件身体黑色,袖子部分白色的拼接上衣。”酒店人员说道。   拼接色上衣?   那不就是出门前,他让郁平川换下来的那件吗?   郁平川的袖口上,为什么会出现血迹?   叶淮心中警铃大作。   “谢谢提醒,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们的。”叶淮挂断电话,偷偷瞟正在低头用餐的郁平川。   叶淮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把郁平川全身上下扫了个遍,越扫越觉得心慌慌胆颤颤。   只有一个郁平川就算了,多一个专业递刀周启岁在旁边,叶淮很难不多想。   “刚才酒店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件衣服的袖口有血,你受伤了?”叶淮紧盯着郁平川,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郁平川放下筷子,不慌不忙道:“可能是流鼻血了吧。”   我信你个鬼!   叶淮欲哭无泪。   虽然他知道郁平川只杀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可是他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在作死了啊!   谁知道郁平川是不是已经把他的名字,记在死亡小本本上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将功补过。   下定决心后,叶淮哇嗷一嗓子,扑到郁平川的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   “你要干什么?”郁平川战术后仰,没闪开,被叶淮牢牢地捧着脸。   叶淮哭天喊地道:“呜呜呜这么可爱的鼻孔,怎么会流血呢?”   叶淮几乎是整个人压在郁平川身上,把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怪不得是纸片人,连鼻孔都生得这么好看,这样的鼻孔突然流血,就像我的心在流血!”   郁平川:“?”   这一瞬间,郁平川觉得该吃药的人不应该是自己,而是叶淮才对。   郁平川道:“我只是流鼻血而已,又不是被人割喉了,用不着这么夸张。”   郁平川的一句话,听到叶淮的耳朵里,只剩下割喉两个字。   什么??   割喉!!!   另一边看热闹的周启岁,被叶淮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老郁,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一个宝贝?”   叶淮瑟瑟发抖:“羡慕?”   周启岁憋笑否认:“不羡慕。”   叶淮:“那就是嫉妒。”   周启岁再次否认:“也不嫉妒。”   叶淮眯着眼啧了一声:“人死了八百年嘴还是硬的。”   郁平川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幽幽道:“他就是嫉妒。”   叶淮听见郁平川开口,立马朝他身边靠了靠:“他嫉妒也没用,我,叶淮,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绝对不会背叛钮祜禄郁平川!”   “以后咱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骂街我叫嚣,你鲨人我递刀,你放火我盯梢,你缺钱我想招,谁要是敢欺负你,必须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周启岁揶揄道:“就凭你那两把刷子,能打过谁啊?”   郁平川抽出垫在胸前的纸巾,揉成一团,朝周启岁丢过去。   周启岁头一歪,纸团正中眉心。   郁平川预判了他的预判。   周启岁:“……”   叶淮看看郁平川,又看了看周启岁,贴心地抽出纸巾揉成团,塞进郁平川的掌心。   周启岁不满抗议:“你俩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是吧?”   “花里胡哨。”   郁平川反手将纸团丢到叶淮头上。   -   一顿饭闹闹哄哄地吃完,周启岁陪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你们两个是想回酒店,还是去花田转转?我让司机先送你们。”周启岁问道。   “回酒店吧,”郁平川说道,“昨晚没怎么休息好,觉得有些累,明天再去花田也来得及。”   周启岁了然,吩咐司机先去酒店。   “可不可以稍等我一下,我想去对面的书店买点东西。”叶淮把郁平川扶进后排,转头对副驾驶的周启岁说道。   叶淮关上车门,急匆匆的跑进街对面的书店。   “他该不会是真的在关心你吧?”周启岁看着叶淮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不可思议。   郁平川让司机下车等着,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前排的周启岁。   “这是什么?”周启岁晃了晃瓶子,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粉末。   郁平川淡定道:“□□。”   “卧槽!”周启岁吓得把瓶子丢出去,举着手一副无措的样子,想找地方擦,又不知道应该蹭哪儿。   “下次给我这种东西时提前说一声,我提前戴手套。”   周启岁抽出湿巾擦干净手指,然后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捡起来,装进密封袋。   “你从哪儿搞的这东西?”周启岁拿着密封袋,在眼前晃了晃。   郁平川解释道:“康傲给的,说是因为叶淮背叛了柯盈,所以鹅梨香事件结束后,叶淮不会被留活口。”   “那就是说,小眼线确实是小眼线,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导致他现在站在了你这边?”   “没错,”郁平川补充道,“而且有关我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向柯盈说过。”   周启岁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叶淮改变了想法。   “他该不会是个恋爱脑,贪图你的男色吧?”周启岁大胆猜测。   郁平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叶淮刚刚的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   周启岁摇头叹息道:“可惜啊,你昨晚应该趁着药劲看一眼叶淮,说不定看完你就舍不得变回瞎子了。”   “没兴趣。”郁平川鼻间轻哼,撇开头,“你确定之前给我的资料没问题?”   “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出错。”周启岁一口咬定。   郁平川不解的眯起眼眸,拇指在手杖上磨搓。   “你说,一个人短时间之内,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周启岁如实道:“换做别人不会,但你指的要是叶淮的话,那说不准。”   “……”   郁平川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周启岁道,“你把手伸给我。”   周启岁不解,老老实实的把手伸过去。   郁平川捏着他的手指,用力向后一掰,周启岁嗷的一声从副驾驶蹦起来。   “我只是把他下。药的那只手掰断了而已,袖口怎么会有血?”   郁平川扯着周启岁的手,用黑杖在他麻筋的部位用力地敲了一下。   “嘶——”   周启岁讪笑着解释:“我这不是怕小眼线不安分,想给他个下马威,帮你镇住他嘛,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我帮忙了。”   郁平川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叶淮拎着一个纸袋,钻进车子。   郁平川松开手。   叶淮感觉车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瞅瞅郁平川,再打量打量周启岁。   “你俩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叶淮总觉得这俩人凑一起没好事。   周启岁龇牙咧嘴,“我跟他掰手腕玩呢。”   叶淮瞳孔倏忽放大,放下手里的纸袋,赶紧拉过郁平川的手腕查看。   “你跟他掰什么手腕啊?你还病着,万一被他掰坏了怎么办?”   手指疼,麻筋也疼的周启岁:“……”   周启岁命令司机把油门踩进油箱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酒店。   后座的这俩人,他一眼也不想多看。   下车后与周启岁道别,叶淮扶着郁平川回到酒店。   郁平川听着叶淮手里的袋子哗啦作响,想起他上车前去了趟书店。   “买了什么书回来?”郁平川随口问道。   “呃....”叶淮瞳孔颤抖,遮遮掩掩道,“没,没什么,一些医学方面的书。”   郁平川有些意外:“你想学医?”   “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翻开看看,”叶淮否认道,“多了解一些,也方便照顾你。”   不知怎的,郁平川突然想起周启岁说的恋爱脑。   叶淮第一次转变,是从扒他裤子开始的。   后来在医院,他似乎是因为事情败露,想要跑路被拦下了。   那时候的郁平川,以为叶淮手里掌握着他的秘密,本想着和他玩玩,谁知道叶淮从未把那些事情透露出去。   甚至以身试险,帮他化解了鹅梨香的事情。   现在又专门为了他,买了医学书从头开始学。   难不成,叶淮他……   握着手杖,郁平川腰杆挺直地坐在沙发上,清了清嗓子。   叶淮正在拆袋子,没搭理他。   郁平川又清了清嗓子。   叶淮疑惑:“你要喝水吗?”   “……”郁平川眼皮跳了跳,“没事。”   叶淮继续撕扯书本外面的塑料膜。   郁平川觉得他一定是被周启岁洗脑了,要不然怎么会冒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甩开不切实际的想法,郁平川起身回房间休息。   叶淮见他拿着黑杖,走路还算利索,目送他安全回房间,没跟在后面。   其实郁平川能自己动手的事情,绝对不会让别人帮忙,固执得像一块硬石头。   不知道硬石头今天又发什么疯,冷着脸表情臭臭的,叶淮低头继续看刚买来的书。   拿人钱财□□,好歹领着郁家的给的薪水,至少得把人照顾妥帖了才行。   叶淮用买来的马克笔和水写笔,认真地在书页上涂涂画画做笔记。   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叶淮伸了个懒腰,肚子叽咕叽咕地叫。刚才看得太投入没觉得什么,现在突然觉得又饿又累。   起身准备敲门叫郁平川吃饭,外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又没叫客房服务,谁会来敲他的门?   叶淮走过去趴在猫眼向外看,走廊里空无一人。   奇怪地推开门向外张望,叶淮刚把头探出去,郁景瑞就推着大行李箱,从门口蹦出来。   “噔噔蹬蹬!”郁景瑞还给自己配了出场音效。   卧槽,什么东西?   叶淮“砰”地把门关上。   郁景瑞:“……”   屋子里半天没有声音,郁景瑞重新敲门。   “叶淮哥,你开门啊,是我!”   过了三秒,叶淮才重新把门推开,浓眉竖起,一双桃花眼含着怒意,气鼓鼓地看着门外的郁景瑞。   “你要是把我吓死了,就彻底没人给你开门了。”   “不是还有我哥嘛。”郁景瑞笑嘻嘻地推着箱子进屋,探头探脑,“我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小点声,他可能睡觉呢。”叶淮帮郁景瑞把箱子拉到角落,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送东西吗?”   这么大的一个行李箱,估计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叶淮正准备把箱子放到地上打开,只听身后的郁景瑞缓缓说道。   “这是我的箱子,我爸把我赶出来了。”   叶淮惊悚回头:“那你住哪儿?”   郁景瑞道:“住你这儿啊!”   叶淮拒绝:“这只有两间卧室!”   郁景瑞傻笑:“刚好你和我哥一间,我住一间。”   叶淮:“???” 第15章 洗澡   “不行!”叶淮词严义正地拒绝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和我们住一起,自己去前台再开一间。”   此时此刻的叶淮,突然理解了那些把孩子送去补课班的家长。   其中有一部分人,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让孩子学会什么技能,而是单纯地不想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招人烦。   郁景瑞低头扣手:“我爸把我的银行卡停了。”   叶淮又问道:“那你妈呢?”   柯盈疼儿子疼得跟命根子似的,她对郁平川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以后郁景瑞能继承家产,怎么能舍得看着郁景瑞受委屈。   听到叶淮提起柯盈,郁景瑞的表情更难过了。   “我妈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压根没时间管我,我跟她说,她还凶我,说我不争气,让我听爸爸的话,少惹他生气。”   郁景瑞哭丧着脸,上前拉住叶淮的袖子,乞求道:“叶淮哥你别赶我走,我现在爹不疼娘不爱,就像没人要的小白菜,你收留收留我。”   叶淮虫子眼嫌弃:“待会儿可别在你哥面前说这话。”   郁景瑞问道:“为什么?”   叶淮解释:“他眼红,听不得别人说这些。”   叶淮的话音刚落,郁平川的房间门就打开了。   黑色的手杖率先探出房门,左右横动落在地毯上探路。   郁平川单穿着件睡衣在身上,身材精瘦皮肤泛着病态的白,狭长的眼眸涣散地落在旁处,灰蒙蒙的找不到焦点,看起来清冷易碎。   郁平川听出了郁景瑞的声音,转头朝他的方向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谁眼红?”   郁景瑞道:“叶淮哥说....唔唔...唔唔唔。”   叶淮眼疾手快,冲上前将郁景瑞的嘴巴捂住,连拖带拽地把人拉到一边。   “你弟弟被逐出家门了,你要收留他吗?”   郁平川摇头:“我不养闲人。”   叶淮收到命令,跟绑架似的把郁景瑞往外拖。   “你哥也不要你,你被放生了。”   郁景瑞哭天喊地,苦苦哀求道:“我不是闲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什么都能干。”   这哪儿是投奔来了,分明是来抢饭碗的。   叶淮反手一记锁喉:“洗衣打扫有客房服务,做饭有我,用不着你。”   郁平川瞳孔颤抖,改口道:“勉强留着吧,可以做饭。”再多吃几次叶淮做的饭,他怕早逝。   叶淮松开勒着郁景瑞的手,危机感油然而生:“他做饭,那我做什么?”   郁平川道:“明天带你去基地,到时候你想闲着都不行。”   “那我去前台帮他再开一间。”叶淮说完站在原地没动。   郁平川:“?”   叶淮腼腆垂头:“没钱。”   “.....”郁平川沉默了两秒,开口道,“可以记周启岁账上。”   叶淮立马拿着身份证跑下楼。   “帮我在1042房间对面,再开一间。”叶淮把身份证递给前台。   前台在电脑前一顿操作,然后对叶淮道:“不好意思,这间已经有人了。”   叶淮退而求其次:“不一定要对面,随便哪一间就行。”   前台抱歉道:“不好意思叶先生,刚好现在是赏花的最佳季节,我们的客房已经满了。”   失魂落魄地拿着身份证回房间,叶淮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在郁家好歹还有个露台给他睡,酒店又没有露台,他睡哪儿?   郁平川该不会让他睡厕所吧?   心情复杂地回到1042,叶淮垂头丧气道:“酒店的房间满了,暂时没办法给你开新房间。”   “没关系我凑合着和你们住一起就行,你们放心,我不是来破坏你们,我是来加入你们的。”郁景瑞倒是不挑。   叶淮白了他一眼。   郁景瑞似乎读懂了叶淮的眼神,竖起三根手指,对天保证道:“叶淮哥你把心放肚子里,过了晚上十点,我就烂死在屋子里,绝对不会出门,也不会打扰到你和我哥休息。”   叶淮知道和他说不清,干脆闭上嘴,懒得和他解释。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淮本想亲自下厨,但是被郁平川拦住了。   郁景瑞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也要带他尝尝当地特色美食。   吃完饭回到酒店,郁平川回房间洗澡,郁景瑞回房间收拾行李,叶淮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继续认真看书。   郁景瑞收拾完从房间里出来,见叶淮正在看书,好奇地把头伸过去。   “这是什么书?叶淮哥你在学习?”   叶淮淡定道:“产后护理。”   郁景瑞瞪着眼睛,朝叶淮的腹部瞄了一眼。   “你怀孕了?”   叶淮:“……”   虽然叶淮没开口,但郁景瑞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脏话。   叶淮摇头,无奈道:“这你就不懂了,书店的员工向我介绍说,医学书里面只有产后护理的书中,讲了很多照顾人的知识。”   “而且产妇生产后身体虚弱,不管是生活起居还是饮食方面,都要精心照顾。”   郁景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哥身体也虚弱,照这个法子照顾他,肯定不会出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淮笑得眼睛眯成弯弯一道。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干什么呢?”郁平川突然开口道。   郁平川刚洗完澡出来,发梢上还悬着水珠,上身赤.裸,腰背线条流畅紧实,腹部微微用力,就可以见到绷紧的腹肌。   叶淮低头拍拍自己的一整块圆肚皮,不解地眨眨眼。   这病号身材怎么比他还好?   郁景瑞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灰溜溜地跑回房间关上门。   虽然他觉得叶淮的想法不错,但他同时也觉得,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郁平川,他一定会生气。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叶淮放下手里的书,起身问道:“怎么出来了?”   郁平川垂眸:“麻烦帮我倒杯水,谢谢。”   叶淮狂喜。   很好,刚学的知识,这不就用上了!   屁颠屁颠地去厨房倒水,叶淮端着杯子递到郁平川掌心。   郁平川尝了一口,蹙眉道:“谁大夏天的喝热水?”   叶淮理直气壮:“书上说的。”   郁平川:“什么书?”   叶淮:“医学书!你是病人要好好养身体,听话。”   郁平川欲言又止,端着水杯回房间了。   叶淮把桌子上的书本收拾整齐,跟上郁平川的步伐一起回到房间。   推开门,第一个闯进眼帘的,就是铺着纯白床品的柔软双人大床,看上去就很舒适。   如果——这张床没有另一个主人就好了。   郁平川听见声音,开口道:“先去洗澡,柜子里有一套新的被褥,你睡沙发。”   “哦。”   叶淮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调好空调温度后,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   叶淮走到沐浴间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他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沐浴间采用的是全透明玻璃设计,而且正对着双人床的方向。   叶淮捧着睡衣,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种地方洗澡,岂不是要被看光光了?谁家酒店这么不正经?   这边的叶淮正想着,另一边的郁平川已经擦好头发,摸索着向床的方向走去。   叶淮的目光随着郁平川移动,同时在心里默念:睡觉!睡觉!睡觉!   可惜郁平川耳朵再灵,也听不见叶淮的心声。   郁平川上.床后并没有直接躺下睡觉,而是将两个枕头叠在一起垫在身后,拿起放在一旁的盲文书,摸索着阅读起来。   厚重的盲文书放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页上摸过,通过凸起排列,郁平川缓慢地感受着文字。   因为不需要低头阅读的缘故,他的视线随意落在前方,刚好是透明沐浴间的位置。   “你不睡觉吗?”叶淮手指勾着裤腰,迟迟不肯往下脱。   “再等会儿。”郁平川说道。   “不行,你不可以熬夜。”叶淮放弃脱裤子的念头,拿着吹风机走过去帮郁平川吹头发。   “以后洗完澡头发必须吹干,不然会头痛。”叶淮批评道。   “吹了我也会头痛。”郁平川狡辩。   纤长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叶淮接通电源,拿着吹风筒仔细地帮郁平川吹头发。   郁平川发量多,微微带些自然卷,吹干后蓬松又利落,不需要多打理就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   吹风筒在耳边轰轰运转,郁平川靠在叶淮的肚子上,突然就生了困意。   叶淮帮郁平川吹好头发,关掉吹风机,把他腿上的盲文书抽走。   “好了,睡觉。”   郁平川鬼使神差地躺下,闭上眼睛。   见郁平川真的闭上了眼睛,叶淮偷偷舒了口气。   “叶淮。”   叶淮刚把衣服脱光光,就听见郁平川坐起身叫他。   “怎,怎么了。”叶淮蜷着身子不敢动。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调空调温度了?我怎么觉得这么热。”郁平川摸着脖子后面溢出的汗水,疑惑道。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吹风筒太热,可是吹完后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都热,被子都有些盖不住了。   叶淮:“书上说...”   “给你两个选择。”郁平川打断叶淮道,“第一,把温度调回来。第二,我帮你把书撕了。”   叶淮看着空调上显示的27度,觉得好像是有些热,默默地佝偻起身子,跑过去拿遥控器,把温度又调了下来。   调完温度跑回沐浴间打开花洒,狭窄的沐浴间热气蒸腾,玻璃上挂了一层雾气遮挡住床上的景象,叶淮这才稍微适应了些。   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叶淮关掉花洒,胡乱地擦干身上的水渍,急匆匆的把衣服套在身上。   虽然心里知道郁平川看不见,可叶淮还是不适应。更何况全透明沐浴间正对着双人床。   洗完澡把毛巾搭在头上,叶淮从沐浴间里出来,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郁平川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视线正对着面前的沐浴间,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淮心想,他不可能看见....吧? 第16章 椰子   叶淮踮着脚走到郁平川面前,心惊胆战地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郁平川目光涣散,并没反应。   叶淮又比了个耶,继续晃了晃。   郁平川还是没反应。   叶淮正要缩回手,只听郁平川突然开口道,“你在我面前瞎晃什么呢?”   叶淮脚下一软,扑通跪倒在床边。   他他他他他,他能看见!!!!   郁平川听见声音,探出手朝床边摸索,刚好摸到叶淮湿漉漉的小脑袋瓜:“是叶淮吗?”   发丝细软,发量浓密,不用担心脱发的问题。   郁平川在他头顶rua了一把。   “你,你看到我了?”叶淮像小狗一样,耷拉着耳朵趴在床边,头发湿漉漉,眼睛也湿漉漉的。   “你等一下。”郁平川拍了拍叶淮的头,然后收回手,按在叶淮看不到的那侧耳朵上。   “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点事。”   郁平川按下手表上的按钮挂断电话,将蓝牙耳机从耳朵上取下来。   把单只蓝牙耳机收进盒子,郁平川重新朝叶淮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摔哪儿了?”   叶淮顾不上疼,好奇地看了看郁平川的手表,再看看床头桌上的蓝牙耳机,问道:“你刚刚在打电话?”   郁平川坦诚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你该不会是——”   “我没有!”叶淮坚决否认,“我洗完澡出来没穿鞋,不小心滑倒了。”   郁平川挑眉:“地毯也会滑?”   “……”叶淮低头背手,脚尖划拉着地面,“我以为你睡着了,结果出来看见你坐着,想要过来问你怎么还不睡,结果你一开口吓了一跳。”   郁平川:“那么容易吓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叶淮抿唇:“我是易受惊体质。”   哦?易受惊体质?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   郁平川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被叶淮按着肩膀,强制躺回床上。   “时间不早该睡觉了。”他怕郁平川再追问下去会说露馅。   淡雅的白鸢花香气萦绕在鼻尖,郁平川再次闭上眼睛。   -   第二天吃过早餐,三个人早早出发去了花田。   郁平川没急着让叶淮联系基地负责人,而是像普通游客一样,带着他们在花田里散步。   “这里都是经过品种改良,特殊培育出来的花,耐高温花期长,适合种在花田里,方便游客观赏。”   郁平川每路过一片区域,都会进行详细地讲解,从品种到颜色,从气味到习性。   叶淮作为学生听得也认真,郁平川每介绍一种花,他就用手机拍下照片,然后在本子上记录。   只有郁景瑞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慢吞吞地跟在两个人身后,被大太阳晒得汗流浃背。   最后郁景瑞实在受不住,找借口尿遁了。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郁平川估摸着郁景瑞跑了能有半个小时,大概猜到他是借口跑路了。   叶淮本来想说自己不累,抬头看到郁平川额前的汗水,想起他身体还虚弱着,应该更需要休息。   “前面有卖椰子水的,我们去那里坐坐。”叶淮牵着郁平川的手,朝椰子摊走。   炎热的夏季椰子摊生意火爆,叶淮排了好久才等到一个座位。   叶淮本来想买椰子水,走到摊位前看到牌子,被上面的广告吸引,换成了两份鲜椰冰激凌。   摊主取出两颗新鲜的椰子,用锋利的刀将椰子削开,把椰子水倒进杯子里,放好吸管递给叶淮。   叶淮把两杯椰子水端回座位,再折返回来取冰激凌。   说是鲜椰冰激凌,其实就是用椰子壳当碗,装几颗冰激凌球在里面,再撒一些麦片巧克力之类的配料上去。   叶淮尝了一口,冰激凌奶香浓郁,融化后整个口腔都是甜丝丝的。   “我刚才给郁景瑞打电话了,让他上厕所回来到这里找我们。”他怕提前买好冰激凌会化,所以想等郁景瑞回来再给他买。   郁平川挖了一勺冰激凌,甜腻的口感让他不自觉蹙起眉头。   “不用买了,他不会回来的。”但凡郁景瑞有那么一丢丢的上进心,柯盈也不会跟在他身后操那么多心。   “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可惜了。”叶淮努力地用勺子挖着内壁上的椰肉,配着冰激凌吃软软弹弹。   郁平川笑笑,放下勺子。   叶淮见郁平川不吃了,目光落在他面前椰碗里。   冰激凌里有款配料他第一次吃,可惜每份冰激凌里面只有两粒,他自己碗里的吃完了,开始惦记郁平川碗里的。   “你不吃了?”叶淮叼着勺子,眼巴巴地看着郁平川的那份。   “有点凉。”郁平川放下勺子,换成喝椰子水。   “哦。”叶淮偷偷将郁平川碗里那两粒挖到自己碗里。   □□弹弹带着点甜,颜色像荔枝一样呈白透状,口感像果冻,却又比果冻有嚼头。   吃完四粒,叶淮继续低头挖椰子。   “我的亚答子呢?”郁平川放下椰子水,重新拿起勺子准备吃冰激凌,搅了搅发现里面好像少了两样东西。   “什,什么亚答子。”该不会是他刚刚偷吃的那两粒吧?   “棕榈果,半透明色的,形状像大米一样,但是大小有一截拇指那么大。”郁平川找了两圈,还是没找到。   “你不是不吃了吗?”叶淮心虚地摸摸肚子。   “我只是说有点凉,想喝点椰子水再吃,什么时候说不吃了?”郁平川把椰碗朝叶淮推了推。   “还给我。”   “......我都吃了怎么还给你啊。”早知道郁平川要吃他就不贪嘴了,“你把我肚子挖开好了,想要什么自己掏。”   叶淮破罐子破摔,把自己送到郁平川面前。   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心口,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触感,酥酥麻麻。   郁平川指着他心口处,一脸淡定:“从这儿开刀怎么样?”   “不怎么样,”叶淮不满地嘟囔,“把心挖出来我就活不了了,你挖这儿。”   叶淮握着郁平川的手,向下移动到肚子上。   郁平川捏了捏。   比亚答子Q弹。   郁平川捏的叶淮发痒,光天化日下亲昵的动作,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害羞。   叶淮眼神躲闪不敢看郁平川的脸,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隔壁桌的客人。   对方见到他眼前一亮,朝他笑着招了招手。   出于礼貌,叶淮也微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   没想到,对方在他点头后,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男人走到叶淮面前,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叶淮警惕的看着男人。   惨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叶淮只知道原身大一读了半年就辍学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屠扬啊,你不记得我了?咱俩大学可是一个宿舍的,我还住过你下铺呢。”   屠扬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叶淮和郁平川的对面。   叶淮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屠扬!原身在大学的死对头,两个人谁也不是什么好鸟,都特别爱慕虚荣,还喜欢互相攀比,故意拉踩对方。   小说里郁平川报复原身时,还特意找来了屠扬,高新聘请他,让他变着花样的羞辱原身。   叶淮看看上下打量他的屠扬,再看看一旁表情淡然,事不关己的郁平川,心底一片凄凉。   他上辈子积德行善,没少扶老萝卜奶奶过马路,怎么就穿到造孽的原主身上了呢?   在心里无声地哭泣呐喊,叶淮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哦,你好。”   这是什么反应?   少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屠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叶淮。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被忽视的屠扬脸上有些挂不住,心底燃起怒火,忍不住地像以前一样嘲讽。   “贵人多忘事啊,听说你当初辍学,是因为傍到富婆了?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突然对富婆感兴趣了?”   郁平川闻言顿了顿,松开口中的吸管。   叶淮的头上再次冒出巨大的感叹号。   他对眼前这位炮灰中的战斗灰并不关心,也懒得像原主一样和他互相嘲讽,从前的那些恩怨都是原身叶怀惹下的,和他叶淮又没关系。   只要他不惹郁平川,书中复仇的情节就不会发生,屠扬也没机会羞辱他,更不会触发大衣柜剧情。   担心屠扬的话刺激到郁平川,叶淮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有什么富婆,是你妈!”   郁平川垂眸。   屠扬见叶淮没搭理他,而是和另一个人说话,这才注意到他对面还坐着郁平川。   炎热的夏天,穿着一身正统的长袖衣裤,皮肤白得有些渗人,明明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坐在人群里存在感却极低。   可当你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又能清晰感受到从他周身散发出的阵阵寒意,逼得人想要远离。   好像和气的表面,只不过是他伪装的外壳。   屠扬见过笑里藏刀的,也见过逢场作戏的,这种能隐藏气场,并且收放自如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人是又是谁?”屠扬上下打量着郁平川。   “你刚刚口中富婆的儿子。”   叶淮转动眼珠,担心屠扬说多错多,等下惹恼了郁平川,被他记在死亡小本本上就不好了。   “差不多行了,咱俩关系又不好,就别瞎套近乎了,这里山好水好花好草好,有功夫多去转转,别这儿和我浪费时间。”   屠扬见叶淮想要赶他走,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混得不如我,不想被我知道啊?”   叶淮小鸡啄米点头:“啊对对对,我不如你。”   快走吧,别踩着郁平川的脸蹦迪了,这荒山野岭的,随便找个坑都能把你埋了。   屠扬不了解郁平川,但他熟悉叶淮,眼前的叶淮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屠扬把目光重新放回郁平川身上。   富婆的儿子?所以叶淮是和这个病秧子搞到一起去了?   屠扬注意到,郁平川从头至尾没有说话,而是一直握着黑色的拐杖。   感受到屠扬强烈的视线,郁平川缓缓抬起头。   灰色的长眸像是会摄人心魄,牢牢地吸住屠扬的视线。   定了半晌,屠扬从震惊中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发现,郁平川的视线没有焦点。   那一瞬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脸上的讥笑极为猖狂。   “哈哈哈,怪不得平日爱炫耀的你,今天突然藏着掖着的,一直想要赶我走。”   屠扬难得抓到叶淮的把柄,恨不能借这个机会踩着他的痛点使劲碾,将从前的恩怨,全都发泄出来。   “我还以为是谁瞎了眼,会看中你这种人,原来这位富婆的儿子,真是个瞎子啊。”   嘶——   叶淮不忍直视闭上眼睛。   “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 第17章 攀比   郁平川半阖着眼,放下手里的椰子,拇指在拐杖的把手上反复盘磨。   叶淮心里咯噔一声,猜测郁平川十有八九是生气了,赶紧抬手拍了屠扬一巴掌。   屠扬一脸的不愿意,“你打我干什么?”   叶淮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现在磕头认错还来得及。”   屠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让我道歉我就道歉?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郁平川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叶淮摇头叹了口气。   他发现屠扬油盐不进,就像一块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根本听不懂不给他的暗示,叶淮索性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翻找。   屠扬不知道叶淮想耍什么花样,戒备地看着他点进一款电子木鱼软件,铛铛铛地敲了好几下,口中还念念有词。   功德+10000   功德+10000   功德+10000   敲完木鱼叶淮收起手机,满眼慈悲。   叶淮指着远处的花田,朝屠扬问道:“你看看这些花里面,有你喜欢的颜色吗?”   屠扬讥笑:“你要送我?”   叶淮摇头否认:“给你选个葬身之所。”   屠扬:“……”   屠扬压根不懂叶淮的暗示,还以为他在像以前一样挤兑自己,心里的妒火燃得更盛。   “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说大话,不如早点为自己以后考虑,看在咱俩同窗一场的面子上,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以色侍人终究是不能长久。”   屠扬语重心长的语气,就像真的在为叶淮着想一样,实际上却是每个字里都藏着嘲讽。   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郁平川心里猜测,屠扬刚刚肯定看到了他和叶淮的举动,所以才会先入为主,误会他和叶淮是那种关系。   屠扬敢这样说,心里就已经做了认定,其他人做再多的解释也没用,更何况郁平川也懒得与这种人解释。   郁平川长臂一勾,揽着腰将叶淮拉到怀里。   白鸢花的香气在闷热的空气中扑散,郁平川沉稳又磁性的嗓音,在叶淮耳畔响起。   “就算是想要以色侍人,也要有色才行。”   叶淮的头发染成显白的浅亚麻色,波浪状的卷发微蜷,显得头发蓬松又茂密。   稍长的刘海遮住额头,圆圆的像蘑菇上面的伞盖,耳后开始的发尾部分留长,整个人俏皮又阳光,一看就是会受女孩子追捧的类型。   对比还在学校的时候,叶淮的脸上少了盛气凌人的刻薄,多了几分恣意和洒脱。   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不再刻意去妩媚,一颦一笑带着不经意的撩拨,比之前更让人容易心动。   屠扬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淮,心里越看越别扭,索性刻意扭开视线,“就算叶淮长得跟天仙似的,你也看不见,怎么就知道他是不是歪瓜裂枣?”   郁平川不紧不慢道:“视力的障碍,并不会影响我寻找你颈动脉的位置。”   那双灰色的眼眸分明没有焦点,可当视线落在屠扬身处的方向时,他莫名地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好像只要他再敢多说一个字,那人就会持着手里的黑杖冲上来,用力地抵住他的喉咙,割穿他的动脉。   炎炎夏日,远处花田的上空涌动着热浪。   屠扬打了个冷颤。   隔壁桌和屠扬一起来的几个人见气氛不对,扯着脖子喊了几声。   “差不多吃完了,你走不走啊?”   “走,走。”屠扬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中途还被椅子拌了几下。   向外走了几步,屠扬又停下脚步,回过头。   郁平川依旧拥着叶淮,一副矜贵且不容侵犯的模样时。   屠扬:“下个星期班里搞团建,有部分人想让你也去。”   叶淮摇头拒绝:“既然我已经休学了,这种场合就不掺和了。”   屠扬固执道:“不行!你必须去。”   叶淮开始好奇原身到底对屠扬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变得这样钻牛角尖,一直揪着不放。   一个郁平川就够他受的了,他哪儿有那么多闲心,整天收拾原身的烂摊子。   能让屠扬积极的,肯定是鸿门宴。   “知道了。”叶淮随口敷衍。   目送屠扬一行人离开,叶淮面前的冰激凌,已经化成了一摊水。   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这样浪费了,真是太可惜了。   叶淮嘴馋,犹豫着要不要再点一份,心里好不容易作出决定,刚要起身,猛然发现郁平川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并且没有松开的迹象。   “……”   叶淮慢慢抬起头,小心地打量着郁平川的侧脸。   屠扬的出现是意外,一通作死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怒火翻涌的郁平川。他在计算郁平川到底有多生气,有没有给他安抚的机会。   “你以前很喜欢和别人攀比?”   面对郁平川翻涌的情绪,叶淮的脑海里只蹦出四个大字——秋后算账。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日后的“呈堂证供”。   头皮窜过一阵电流,叶淮心一横,直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发顶直抵颈窝。   “年少轻狂,悔不当初。”叶淮痛心疾首地咬着手指。   要是郁平川能看见,他说不定还能挤出几滴眼泪。   “知错能改就好。”   掌下的腰身纤细,既不失男性的硬朗,也没有硬邦邦的肌肉,围度刚好可以揽在怀里。   郁平川想了想,若他真能改邪归正,留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宠着,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叶淮不知道郁平川的想法,他只担心扣在腰间的那只手。   他怕郁平川像上次在医院一样掐他。   真的很痒。   僵着身子等了半天,叶淮终于等到郁平川松手。   不等他喘口气,下一秒,那双手便勾起他的下巴。   撩人心弦的桃花眼,被迫与空洞的灰眸对视。   灰色的瞳仁在阳光下如水晶般清澈,眼型狭长眼尾微扬,近距离观察下,郁平川的眼眸比平时更有威迫力。   “很多人都夸你长得漂亮,”郁平川说道。   叶淮面不改色:“再好看的皮囊,也比不上我有趣的灵魂,”   郁平川眯了眯眼,好像要看清眼前人的真面目,反复努力了几次也无济于事,眼前依旧是混沌的灰暗,唯有指尖见证了细腻的触感。   僵持了十多秒,郁平川突然松开手,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叶淮长舒一口气。   端起桌子上被气温同化的椰子水润了润嗓子,郁平川冷声道:“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含情的桃花眼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后便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啦!   叶淮巴不得郁平川对他没兴趣!   “嗯嗯,我,我知道了。”叶淮憋着笑,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郁平川看不见,只听到叶淮的声音不太对劲,肩膀也在颤抖。   他哭了?   想起之前周启岁说的恋爱脑,他原先还不相信,现在不过是随口叮嘱一句,叫他不要多想,这就把人惹哭了?   是不是他的话说得太重了?   重新在脑海里编排了几遍,郁平川又说道:“我的意思是叫你安分守己地工作,不要有其他的念头,老实跟在我身边,自然不会有人敢亏待你。”   “嗯~”   叶淮的声音依旧颤抖,他怕自己笑得太大声,用力地掐着大腿,给自己掐得满眼泪花。   郁景瑞偷完懒,按照叶淮发给他的定位找到椰子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叶淮哥怎么哭了?”郁景瑞见叶淮红着眼眶,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游移。   “哎?”叶淮启动头脑风暴,最后憋出四个字,“喜极而泣。”   郁平川一颗心沉了下去。   郁景瑞还想继续追问,结果被郁平川揪着领子站起来。   “走了,抓紧时间找地方吃饭,下午带你们去附近的花卉市场转转。”郁平川把郁景瑞提溜起来后,转头朝叶淮伸出手。   郁景瑞想质问为什么双标,但是又怕惹他哥生气,只能朝叶淮瘪嘴。   叶淮拉下眼皮朝郁景瑞做了个鬼脸。   中午简单地填饱肚子,郁平川抽空提问了几个上午讲过的知识点,叶淮都能对答如流,郁平川满意地点头。   叶淮从小学东西就快,尤其是除学习以外的东西,动手能力强,又过目不忘,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经常说他:你要是能把这功夫用在学习上,我也用不着跟你发愁了。   当初看起来没什么用的技能,穿书后不仅派上用场还成了保命技能,叶淮感到非常满意。   吃完饭郁景瑞提议,说要去附近的花卉市场转转。   伊南市鲜花种植产业有名,除了对外供应,还有本地的销售渠道,因为是本地种植,又是盛产,所以这些平时花店售价极高的鲜花,在花卉市场卖的特别便宜。   当地的旅游局为了招揽游客,把零散的卖花商户聚集到一条街上,熙熙攘攘的热闹极了,久而久之这条花卉市场,也成了当地有名的景点之一。   乘车去花卉市场,一束束修剪整齐的鲜花装在红色的水桶里,除了常见品种外,还有许多新鲜玩意儿,看得人应接不暇。   “我能买一束带回酒店吗?”叶淮蹲在装花的水桶前眼花缭乱,感觉空气里都是混杂的花香。   他以前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单纯的接触不到,既没收过花,也没给别人送过花,学生时代表白的标志物大多是巧克力和情书。   高压的生活,每天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就算是叶淮路过花店门口,恐怕也没有心情停下脚步,多看一会儿。   也没钱。   “恩。”郁平川欣然同意。   叶淮蹲在水桶前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摸摸盛开的百合,一会儿问问粉色的康乃馨,尤其是一束扎好当做样品的玫瑰,红白黄蓝凑到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挑挑拣拣半天,叶淮和郁景瑞一人选了一束,拿给店家让他们帮忙包起来。   “猜猜我们买了什么。”叶淮捧着花,雀跃地跑到郁平川面前。   花卉市场气味繁杂,郁平川想要凑近一些闻,却被叶淮拿着花躲开了。   郁平川抿着唇思考片刻,猜测道:“满天星?”   叶淮眼前一亮,惊喜道:“这你都能猜得出来?”   郁平川得意地扬起嘴角,“我还以为你选玫瑰一类的。”   叶淮抿唇道:“emm,我感觉买玫瑰太俗了,而且也不适合我。”   “确实俗套,”郁平川认同道,“但再俗套也是主角,是旁的抢不来的焦点。”   “我不想做主角。”叶淮捧着手里的白色满天星道。   “像满天星一样就挺好,既能给别的花做配,也能单独扎成一束,不娇气好养活,晒干了还能当干花。”   叶淮的话音刚落,郁景瑞就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回来了。   “选了半天还是觉得玫瑰最有味道。”郁景瑞笑得没心没肺,“哎?叶淮哥你怎么买的这玩意啊?”   “这玩意怎么了?我觉得这玩意挺好的。”叶淮看着手里的满天星,越看越觉得喜欢。   “不行,咱俩换换,玫瑰给你。”郁景瑞强行夺走叶淮手中的满天星,把玫瑰塞到叶淮的怀里。   “玫瑰象征着火热的爱情,正好适合你和我哥,满天星就算了,花语寓意不好。”   “满天星花语是什么?”叶淮没送过花,也没收过花,不太了解这些。   郁景瑞道:“这个比较适合送给暗恋的人,表达自己的思念,甘愿守护对方,永远□□情的配角,像你俩这种明恋的不合适。”   叶淮:“。”   郁平川:“~” 第18章 疼我   花卉批发市场人头攒动,每日接待的游客数以万计,但像今天遇到的这几位客人,确实难得一遇。   怀中抱着玫瑰花的男子俊美撩人,另一只手扶着身边拄着黑色拐杖的人。   男人像是视力有障碍,但这并不妨碍他气质出众,矜贵优雅。   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眸,甚至还有人偷偷用手机拍照,要不是叶淮手中捧着玫瑰花,恐怕上前搭讪的人也不在少数。   “叶淮哥。”郁景瑞见状,忍不住凑上前,八卦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好多人追你啊?”   叶淮的模样和原身相同,但是性格却截然相反,欢乐跳脱的叶淮是同学中的开心果,人气自然也比原身受欢迎得多。   叶淮捧着花,骄傲道:“追我的人,能从你面前排到法国。”   说法虽然夸张了些,但叶淮有这个底气。   郁景瑞瘪瘪嘴,天真提问:“那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哥啊?”   郁平川挑眉,“在你心里我配不上叶淮?”   “!”   郁景瑞连声否认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哥你这么优秀,怎么会配不上叶淮哥呢?”   “那你是觉得我高攀了?”叶淮唯恐天下不乱。   “...你俩合伙欺负我,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郁景瑞决定装哑巴。   叶淮不死心,撞了撞郁景瑞的胳膊。   “那我换个问题问你。”   郁景瑞撅着嘴,抬眸看向叶淮。   “你妈和你哥掉河里,你先救谁?”   “……”   郁景瑞恍惚觉得有一座大坑摆在眼前,坑里还有叶淮在不断地朝他摇旗呐喊:下来呀,你下来呀~   不甘愿被套路,郁景瑞原封不动地把问题抛回给叶淮。   “换成是你救谁?”   叶淮毫不犹豫:“救你哥。”   郁景瑞不信:“我是说你妈和我哥掉河里。”   叶淮依旧坚定:“救你哥。”   “那要是……”   “救你哥。”   “我还没问呢。”郁景瑞瘪嘴。   叶淮:“不用问,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先救你哥。”   他没什么好犹豫的,在这本书中只有郁平川掌握着他的命运,不救他救谁?   叶淮的回答让郁平川非常满意,虽然一句话里三分真七分假,但是能被人坚定地选择,是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郁平川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叶淮的掌心。   叶淮被捏得细痒,抬眸看向郁平川,邀功道:“看到没?郁景瑞现在翅膀硬了,疼他不如疼我。”   郁平川轻笑着问道:“疼他是因为他是我弟弟,疼你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做我弟弟?”   空气中浓郁的玫瑰花香,难以掩盖清雅迷荡的白鸢,郁平川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要不然,你也叫声哥哥听听?”   叶淮见郁平川眉眼舒展,难得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得寸进尺地凑到他耳边。   “哥,你多疼疼我。”   在这一瞬间,郁景瑞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是多么地多余。   逛完花卉市场去吃晚饭,最后回到酒店时,天已经快黑了。   郁平川回房间洗澡,叶淮怕尴尬,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平时他对手机的依赖度不高,各种社交软件也不熟悉,穿过来后能卸载的都卸载了。   白天遇见屠扬的事,激起了叶淮的好奇心,打开乱糟糟的微信,叶淮划动屏幕翻看。   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群,一个不落。   叶淮编辑了一条消息,复制粘贴发到每一个同学群里。   -通知大家,我改名啦!以后叫我叶淮吧^0^   群发完,叶淮还贴心地把这句话编辑成朋友圈发送。   上次他发朋友圈,还是为了揭发鹅梨香被投.毒的事,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康傲有没有落网。   编辑好朋友圈返回聊天界面,叶淮打算看看群里有没有人回他消息。   【XX小学三班同学会】   -你已被XXX移出群聊   【XX中学永远八班】   -你已被XXX移出群聊   【三年高中,青春无悔】   -你已被XXX移出群聊   【相亲相爱一家人】   -你已被爸爸移出群聊   叶淮:“。”这得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能激起的民愤。   点开唯一幸存的大学群,叶淮发现大家正在群里讨论下周团建的事情。   往上爬楼翻看聊天记录,叶淮发现大学群幸存的原因,是因为他手动群发的时候,把这个群漏掉了。   行吧,姑且让这个群在微信里多存活几天。   失去了玩手机的兴趣,叶淮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去和酒店多要了两套被褥,趁郁景瑞不注意的时候搬回房间,准备晚上打地铺。   再睡沙发,他的腰可能会断。   匆匆忙忙地在郁平川的‘注视’下洗完澡,叶淮胡乱吹干头发,一头扎进床铺,以晕厥式的速度进入梦乡。   “累了?”郁平川合上盲文书。   地上静悄悄,回答郁平川的,只有一串平稳的呼吸。   把书放到枕边,郁平川不由自主地移动到床沿,探出手朝地上的热源靠近。   温热的吐息均匀喷洒在掌心。   “既然你说让我疼你,那我就疼一疼。”   心情愉悦地躺回床上,郁平川在黑暗中反复磨搓掌心。   第二天叶淮比郁平川先睁眼,蹑手蹑脚地收拾完回来,郁平川依然躺在床上。   “让郁景瑞带你去基地学习吧,那边的负责人认识他,我今天就不去了。”郁平川说完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想要起床的迹象。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叶淮担心地坐到床边,伸手测试郁平川的额温。   “昨天走了一整天,有点累,我躺一天休息休息就好。”郁平川半眯着眼眸,手腕外侧朝上,搭在额头上。   昨天确实走了一整天,上午逛景点下午逛市场,他两条腿都是酸的,郁景瑞也一直要死要活地嚷嚷。   只有郁平川,逛了一整天下来,依旧腰杆笔直,健步如飞。导致他差点忘了,这是一个身体虚弱的病秧子。   “那我留下来陪你吧。”叶淮不放心把郁平川一个人留在酒店。   “下星期实验室复工,总不能让你什么都不学就回去。”   郁平川朝叶淮晃了晃电子腕表。   “我会自己叫酒店服务,遇到急事会给你打电话。”   叶淮知道郁平川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就算是他留在酒店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吵到他休息。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课后买回来给你煮。”   酒店只有电磁炉不太方便,要不然他可以炖个鸡汤给郁平川喝。   “倒也不必。”郁平川吞了吞口水。   离开酒店和郁景瑞去基地学习,叶淮一边听一边认真做笔记,满满当当地写了好几大篇。   基地的负责人姓刘,是个慈祥面善的老爷爷,一头花白的头发朴实又亲切。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用功的年轻人了。”刘爷爷夸赞叶淮道,“老李要是还活着,见到你肯定会喜欢。”   郁景瑞凑到叶淮耳边小声提醒:“我哥的外公姓李,为人特别传统,他要是知道你和我哥的关系,恐怕你俩加一起,四条腿全都保不住。”   叶淮:“……”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叶淮收起笔记本准备往外走,转过头发现,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郁平川穿着便装,手持黑杖,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酒店吗?   郁平川说道:“坐周启岁车来的,接你下课。”   叶淮有点惊喜,他没想到郁平川会来。   郁平川环顾四周,只听到叶淮一个人的声音,问道:“郁景瑞呢?”   叶淮道:“我帮你在附近餐馆订了鸡汤,他去取了。”   郁平川点头:“那我们等他一会儿。”   扶着郁平川站在门口,叶淮侧头用目光描绘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你今天一整天都呆在酒店里吗?”叶淮问道。   “出门了。”郁平川如实回答。   叶淮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被他给问出东西了。   “你去哪儿了?”   郁平川缓缓抬起眼帘,拇指在手杖的把手上不住磨搓。   “你不是说让我疼你?”   叶淮看着他讳莫如深的表情,心里的警铃又开始哔啵哔啵地响。   “所以,我出门来接你了。”   郁平川说话大喘气的方式,吓了叶淮一跳,他还以为郁平川是出门做了什么坏事。   虚惊一场后,叶淮的心中又生出另一个疑问。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回想昨天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对原著的了解,叶淮怀疑郁平川怕不是个弟控吧?   原著里郁平川就是因为最后交手时,对郁景瑞心软,所以才被一击致命。   而昨天能让郁平川动摇的事情,他只能想到那声哥。   误以为自己发现了郁平川的特殊癖好,叶淮又试探着,捏着甜甜地唤了一声。   “谢谢哥哥~”   “你嗓子怎么了?”郁平川歪头疑惑,“感冒了还是被花熏到了?” 第19章 囚笼   叶淮猛地被口水呛住,脸色憋得胀红:“……咳,咳咳没事,可能空调有点凉,我多喝点水就好了。”   郁平川关心道:“等会儿郁景瑞回来,再让他去帮你买点喉糖和感冒药。”   叶淮先是双手合十,然后又给郁平川捏了颗爱心:“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郁平川第一次听叶淮唱歌,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评价道:“声线不错,就是五音各有各的想法。”   叶淮啧了声,眉眼弯弯道:“被你发现了?不过,谢你是真的。”   郁平川笑得温和有礼,凑到叶淮耳边低声道:“主要是我身子弱,怕你晚上跟我一起睡,传染给我。”   叶淮:“……”   郁景瑞提着打包好的鸡汤,一回来就看到郁平川贴在叶淮耳边,嘴角勾着笑,眼梢挂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他离得远,听不太清,隐约听到了郁平川说什么身子弱,一起睡,还有给我什么的...   郁景瑞装模作样地抬手遮挡,然后瞪大眼睛,透过张开的指缝使劲儿瞅。   “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叶淮:“……”   回到酒店吃完晚饭,叶淮照例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白天忙碌的课程,让他手机内囤了一堆未读消息。   打开列表从上往下刷,一眼扫过去十条消息,六条并夕夕帮忙砍一刀,三条是给幼儿园孩子作品投票的。   点开最后一条消息,对面说复制它朋友圈最新一条文案,集满30个赞就能免费领吸尘器,他已经领过了,是真的。   百无聊赖地退出消息,叶淮点进因为群发失败,幸存下来的大学同学群。   -同学们,原定下周的团建活动取消,具体延后日期会在群内另行通知,同时提醒各位同学假期游玩期间注意安全,祝大家暑假愉快。   消息一发出立刻引来众多同学的议论,有社恐欢呼逃过一劫的,也有社牛表示遗憾,这一延后,就指不定要推到什么时候。   叶淮倒是没什么感觉,取消了更好,他压根也不想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叶淮以为是郁平川洗完澡出来,丢掉手机坐起身,发现是蹑手蹑脚的郁景瑞。   “你跟做贼似的,干嘛呢?”叶淮从沙发后探出一颗头。   郁景瑞指着门口的卫生间,不好意思道:“可能是鸡汤喝多了,总想上厕所。”   叶淮不解道:“上就上呗,你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郁景瑞一言难尽地看了叶淮半晌,然后捂着肚子,急匆匆地跑向厕所。   把抱枕扔到地上,叶淮盘腿坐在上面翻开护理书,开始今天的学习计划。   郁景瑞从厕所里出来,看到叶淮伏案刻苦的模样,忍不住摇头感叹。   “叶淮哥,你这样用功,不怕掉头发吗?”   叶淮头都没抬,回道:“为了你哥的健康,我掉点头发算什么。”秃了可以戴假发,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郁景瑞听完直接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爱,绝对是真爱。如果你对我哥不是真爱,那我也不用相信这世界上有爱情了。”   叶淮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叫住准备回房间的郁景瑞。   “听说你下个学期要出国留学?”   郁景瑞诧异回头:“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郁宏远只是和他提过一嘴,后来因为实验室出事就给耽搁了,连柯盈都不知道,叶淮是从哪儿听的?   叶淮心想,我在书里看的当然知道。   柯盈不想让郁景瑞掺和进来,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名正言顺地把他送走。   郁景瑞前脚离开,后脚战场上就硝烟弥漫。   等他留学归来后,郁平川已经黑化,然后就是手足相残的一幕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叶淮抬手丢给郁景瑞一个抱枕,“你想去吗?”   郁景瑞接过抱枕,坐到在叶淮对面,“不想去也得去,我以后要帮我爸打理公司,赚钱给我哥治病,给他建最好的实验室,最好的花圃,让他每天都能研制新香。”   等一切步入正轨后,就可以让郁宏远带柯盈四处去旅游,提前过上幸福的退休生活。   “纯金打造的鸟笼,和铁丝制成的鸟笼,在向往自由的鸟儿的眼里,有什么区别?”   叶淮的一句话,毫不留情地将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郁景瑞拉了出来。   “实验室...对于我哥来说怎么能是鸟笼呢?”郁景瑞想不通。   郁平川天赋那么高,所有人都夸他有才华,难道不应该给他创造更好的环境,让他尽情绽放光彩吗?   “你既然这么喜欢你哥,心疼他,掏心掏肺想要给他最好的,那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叶淮见郁景瑞不出声,又继续问道。   “他,他喜欢...制香?”郁景瑞原本是很有底气的,不知为何,他现在看着叶淮的眼睛,越看越心虚。   买什么穿什么,煮什么吃什么,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从来没听过郁平川提什么要求。   “可是我哥既有天赋,又有独创配方在手里,如果不给他创造最好的环境,岂不是暴殄天物?”   叶淮被郁景瑞天真的想法逗弯了眉眼。   “如果全世界只剩下最后一颗钻石,所有人都知道这颗钻石在你的口袋里面,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坐在茶几前的叶淮,随意地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拳头撑着太阳穴下方的位置。   额前的刘海,被他用发圈扎成一个小揪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漫画男主角一样眉眼。   看似温和随意的一句话,噎得郁景瑞半张着嘴巴,眨了好半天的眼睛也没回过神。   看来有人今晚要失眠了。   叶淮撑着地面站起身,将抱枕捡起来,随手丢回沙发上。   把烦恼抛给别人,把快乐留给自己,他决定回房间睡个好觉,思考人生的大事,就交给主角去做吧。   叶淮哼着小曲儿回到房间,关上门,转过身,正对上郁平川从沐浴间走出来。   冷白的肌肤悬挂着晶莹的水珠,腹肌紧实分明,下腹两侧的人鱼线向下延伸,隐没在白色的浴巾下。   哇哦!   叶淮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郁平川从沐浴间出来,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就再没了声音。   止住擦水渍的动作,郁平川屏息凝神听了半晌,瞬间了然。   郁平川:“好看吗?”   “好.....也还行吧,照我差点。”叶淮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他一定要在郁平川恢复视力前,练出八块硬邦邦的腹肌。   让叶淮没想到的是,郁平川根本不用等到恢复视力,身下还只围着一条浴巾,就径直朝他走过来,然后站定在他面前。   郁平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得完全不像视力有障碍。   叶淮下意识想要向后退,下一秒就被郁平川拦住。   “再往后退就要撞到柜子了。”郁平川拦腰勾住叶淮,把人整个圈在怀里。   叶淮向后看了一眼,墙边的柜子距离他仅有一拳远。   再转头看回郁平川,狭长的眼眸在灯光下泛着灰色的光泽,视线找不到焦点,涣散地落在他颈侧。   排除郁平川恢复视力这一条,那就只能用他对这间屋子装潢熟悉来解释了。   叶淮诧异,郁平川居然在短短几天,就对房间布局熟悉到这种程度?   郁平川并没有给叶淮太多思考的时间,抬手在他肚子上捏了一把。   是那种隔着单薄的布料,也可以感受到的柔软触感,像某种毛皮柔软的小动物。   叶淮一手攥拳抵在郁平川胸口,另一只手扼住对方的手腕,禁止他在自己的腰腹处作祟。   “躲什么?”郁平川俯首凑到叶淮耳边,低声道,“怕我发现你没有腹肌?”   “我是怕我的腹肌硌坏了你的手。”说完,叶淮就开始努力憋气,腰腹用力绷紧整个腹部。   感受到怀里人的努力,郁平川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坏心眼儿地在他腰间轻轻一戳。   “你这腹肌挺特别的,我确实比不上。”郁平川给出中肯的评价。   叶淮被戳中痒处,立刻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不安地扭动。   砰——   扭动的叶淮后腰撞到桌角,疼得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倾倒。   “撞哪儿了?”郁平川听见声音,张开双臂接住叶淮,让他伏在胸口。   叶淮咬紧牙关,安静了老半天,眼前的黑星才慢慢散去。   其实他刚刚撞到的力度不大,只是刚好撞到后腰的位置,又是桌角,所以才会格外的疼。   不用看也知道,明天那个地方肯定会瘀青。   “先去洗澡吧,等下出来我帮你喷药。”上次叶淮帮郁平川买的云南白药,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等叶淮洗完澡从沐浴间出来时,郁平川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喷雾剂坐在床上等他。   ……   郁景瑞向叶淮做过保证,过了晚上十点,他就算烂死在屋子里,也绝对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但是他今天好像要食言了。   叶淮让他打包的那家鸡汤鲜香浓郁,鸡肉口感软嫩,吃起来一点也不柴。   郁景瑞忍不住贪嘴,喝了好几大碗,下场是他现在躺在床上,感觉再不去卫生间,膀胱就要爆炸了。   硬着头皮拉开门,客厅里静悄悄一片,郁景瑞垫着脚溜到卫生间放水,然后浑身舒适地走出来。   路过郁平川和叶淮的房间时,郁景瑞脚步一顿,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叶淮:“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我好疼啊!”   郁平川:“现在知道疼了?刚才蹭我的时候想什么了?”   叶淮:“你不过来摸我,我会蹭你吗?”   郁平川:“.....你别乱动,我看不到,找不到位置。”   叶淮:“你把手给我,我引着你。”   一阵窸窣后,屋子里传来叶淮哽咽的声音。   叶淮:“疼,你再多涂点。”   郁平川:“…….知道了。”   门外路过的郁景瑞眨眨眼,小脸通黄。 第20章 夜市   第二天一早,叶淮对着镜子撩起衣服,露出半截腰身,白皙的肌肤连一枚痦子都瞧不见。   可能是因为及时擦药的缘故,昨晚被撞的那处,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痕迹。   叶淮伸手过去按了按,感觉还有点酸痛,不过还好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出发去基地学习花卉知识,这样的日复一日的日子,过了小半个月,他终于等到了郁宏远的电话。   “流放边疆”的日子结束了,叶淮要“回京”了。   回程的前一天,叶淮提前结束掉课程,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晚上我要陪你哥去买鲜花种子,你要不要一起去。”叶淮收好笔记,朝郁景瑞问道。   这趟行程早就约好了,郁平川说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特殊培育过的花种,回去种在花圃和露台。   “你们去吧,我想回酒店呆着。”郁景瑞的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以前陪郁宏远和郁平川来过一次,原本以为买完种子,可以去鲜花夜市逛逛,谁知道这俩人扎进店里就不出来了。   从品种改良到颜色差异,店老板跟说书的似的,也不嫌累,茶水都换了三壶,他还没讲完。   早知道买花种这么枯燥无味,他还不如陪柯盈去逛街。   踩过一次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第二次。   叶淮以为郁景瑞要独自思考人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我像你这个年纪都睡不着觉的。”   郁景瑞掀起眼皮,疑惑地看向叶淮。   “你不是只比我大一岁?”   叶淮理直气壮:“所以去年一直困扰我的失眠,在今年改善了许多。”   郁景瑞:“……”   整理好基地的东西,让郁景瑞先带回酒店,叶淮独自带着郁平川,朝夜市附近的种子店出发。   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将郁平川带到种子店。   店里的老板好像认识郁平川,热络地把人接进店里,搬了张椅子,然后就忙活着去准备花种。   “那边看着好像挺热闹的。”叶淮扒在种子店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伊南市的鲜花夜市很有名,据说夜市里面很多小吃在制作过程中,都会用到可食用鲜花,和普通的夜市的小吃完全不同。   每到夜幕降临时,就会有大批的游客慕名前往。   叶淮一路走来,见到的全都是去鲜花夜市的游客。   远远望去,入口处的夜市牌坊霓虹灯闪烁,通体鲜花围绕,设计别出心裁。   这也是鲜花夜市的一大特色,很多人站在牌坊下打卡拍照。   “你以前来过这里的夜市吗?”叶淮来之前在网上查到过这家夜市,本来以为没机会去了,没想到就在这家种子店的附近。   郁平川喝了口店老板准备的花茶,摇头道:“我小的时候这里是乡下,近几年才开发成旅游景点。”   “看着好多人啊!”叶淮有点想去,但又觉得郁平川不会喜欢人多的地方,压下心头的骚动,老老实实地坐到他旁边。   店老板端着托盘,上面的花种全都用透明密封袋包装,每一袋上面都粘着标签。   “听说你要来,我早早就给你准备了出来,这次都是一些新鲜玩意,你肯定喜欢。”   店老板知道郁平川看不见,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纱布,将花种倒在纱布上,方便郁平川用摸和嗅的方式辨认。   “不用介绍了,这些我都要,你帮我装起来吧。”   郁平川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手里撑着黑杖,套在身上的衬衫干净整洁,找不出一丝褶皱。   一如反常的态度,让店老板心中生出许多疑问,抬眼见到郁平川正襟危坐的模样,又本分地闭紧嘴巴。   把托盘里的花种,全部打包好装进袋子,进店不到十分钟,叶淮就牵着郁平川从种子店出来了。   “东西买完了,你还有其他地方想去吗?”叶淮把种子装进身后的背包,重新牵起郁平川的手。   掌心处两道不同的温度交织,郁平川的喉结滚了滚。   “去鲜花夜市转转吧。”郁平川说道。   裁剪得体的服装,虽然没有明显的品牌logo,但足以让人分辨出不菲的价值。   腕上的精钢表链泛着银白色的光泽,经过特殊改造过的表盘侧方多出几枚按钮,复杂的结构与独特设计,光是制作就花费了三年之久。   书中对这块手表的功能,有着详细的介绍,但叶淮懒得看,直接跳过去了。   他觉得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块手表的功能,与小天才儿童电话手表功能无异。   总而言之,郁平川的装扮,看起来与熙攘的夜市格格不入。   “哎?”叶淮惊讶之余,脸上浮起喜悦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这种地方。”   “是不喜欢。”郁平川如实答道。   “但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喜欢夜市文化,既然来了就顺路去考察一下,如果真的不错,可以考虑投资类似的项目。”   听完郁平川的解释,叶淮恍然大悟。   这就是小说中的帝国继承人吗?果然身体里流着资本家的血液,脑回路都和他们不一样。   叶淮牵着郁平川夜市走,心里默默吐槽道:张口闭口现在的年轻人,明明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夜市入口处人头攒动,叶淮本身不太喜欢拍照,估计郁平川也不太喜欢,所以干脆略过这一步,径直往夜市里面走。   上了一整天的花卉课,叶淮身心疲惫,这会儿闻见好吃的,肚子忍不住叽里咕噜地咆哮。   “喜欢什么自己去买。”郁平川掏出钱包,大方地拍到叶淮掌心。   捧着沉甸甸的钱包,叶淮抬眸端详郁平川。   分明眉眼生的是青年模样,做起事来就像老古板,现在移动支付普及,大家都是扫码支付,谁还会用钱包啊。   别说钱包,叶淮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现金了。   不过郁平川看不见,生活上肯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身上会备着一些现金,倒也情有可原。   “谢谢老板。”叶淮取出几张红色钞票,然后将钱包仔细地收进口袋。   大概是为了分流的缘故,比较热门的小吃会有好几家摊贩,分布在夜市不同的区域。   叶淮四处张望,选了一家看起来人不算太多的。   “你要吃炸鲜花吗?”叶淮问郁平川道。   炸鲜花是鲜花夜市必打卡的一道小吃,采用的全都是伊南本土培育的可食用鲜花。   清洗过后裹上鸡蛋淀粉和面包糠,隔壁小孩都能馋哭了。   大多数人选择这道小吃,是因为听起来很新奇,毕竟很少有人会把鲜花当做食材,叶淮也不例外。   “点一份分着吃就好。”郁平川只是尝个鲜,他对油炸食品没多大兴趣。   “也好,不然一开始吃太撑,逛到后面就吃不下了。”叶淮走到摊贩前,向老板要了一份炸鲜花。   老板收了钱,立马开始现场制作。   因为食材比较轻,十块钱的价格,叶淮拿到好大一份。   左手捧着炸好的鲜花,右手拿着两根竹签,叶淮腾不出多余的手去牵郁平川。   “你吃,我拉着你。”郁平川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抓住叶淮的衣摆,攥在掌心。   摊主给了两根竹签,叶淮用其中一根,从袋子里扎出一朵花,递到郁平川唇前。   “张嘴。”   喂完郁平川,叶淮换另一根竹签,给自己也扎了一块。   口感酥脆,吃起来像炸蔬菜,没有想象中的油腻,也尝不出鲜花的味道。   “味道一般,油炸的烹饪方式,掩盖了鲜花原本的味道,本地人不会吃这种东西,只有游客会尝个新鲜。”   郁平川咽下口中的炸物,给出中肯的评价。   游客本客叶淮赞同点头,拉着郁平川朝下一个摊贩前进。   鲜花馒头的摊铺蒸汽缭绕,笼屉打开的瞬间,清新甜蜜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吸引了大批游客守在摊位前。   好不容易买到一份,叶淮捧着小盒子,从人群中挤出来。   “有点烫,你小心点吃。”叶淮依旧是先投喂郁平川,然后再自己吃。   因为属于主食,所以馒头的分量不大,一枚只有婴儿拳头的大小,一口咬下去,可以清楚见到混杂在内部的鲜花。   入口绵软,味道香甜,吃完后唇齿间花香浓郁。   “这道比较经典,小时候我外婆也会做来吃,蒸馒头,做发糕都不错。”   郁平川严谨的样子,不像是来逛夜市的,更像微服私访的美食点评家。   手里提着食物,叶淮引着郁平川从夜市入口,一路吃到尽头。   别看分量不大,一样一样吃下来,不知不觉中肚子已经开始发撑。   “买杯冰水喝吧,我好热。”叶淮抬手充作扇子,在耳边呼扇。   夜市里人流密集,又处于夏季,叶淮穿着短袖都出了一身汗,更别提穿着长衣长裤的郁平川。   拉着郁平川去买水,叶淮站定在摊贩前,抬眸问道:“我想喝杨枝甘露,你喝什么?”   “随便。”郁平川说道。   “随便可太难了,这世界上最难买的就是随便。”   叶淮撇撇嘴,把手里的袋子塞到郁平川掌心。   “那就和我一起喝杨枝甘露吧,酸酸甜甜,冰冰凉凉,鲜榨的水果也比较健康。”   付完钱接过两杯杨枝甘露,叶淮想要递给郁平川时,发现他左手拄着盲杖,右手提着东西,根本空不出手来接。   叶淮把吸管插上,将杨枝甘露递到郁平川唇边:“你尝尝。”   夜市喧闹嘈杂,香味杂糅,混在一起,细闻起来并不舒服。   叶淮立在郁平川面前,唇角带笑,暖黄色的灯光缓慢流转,衬得他本就灵动的桃花眼,熠着星光点点,更加撩人心弦。   郁平川站在原地,没有张口。   鸦羽般地长睫眨动,叶淮不解道:“怎么了?你不喜欢?”   郁平川回过神,微微勾了下唇角:“没。”说完便低头咬住吸管。   夏日晚风轻起,搅动头顶绿叶簌簌作响,不曾贪恋的人间烟火,被按下快门,在黑暗中定格。   霓虹灯,小吃车,冒着热气的炸鲜花,松软甜蜜的棉花糖,   和站在光里那个人。   无尽的混沌被悄悄地撕开一条裂缝。 第21章 邀请   “什么?你说你看见了?”   周启岁猛地站起身,冲到郁平川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比了一个耶。   “能看见吗?这是几?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能看见我吗?”   郁平川坐在沙发上,被周启岁抛过来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薄唇反复开合好几次,才终于找到可以插话的间隙。   “我说,”郁平川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先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周启岁嘴上虽是这样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向后退开,坐在郁平川对面的沙发上。   他预订的航班比郁平川要晚几天,处理好在伊南的工作,坐上飞机,刚落地他就接到了郁平川打来的电话。   本来以为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谁知道见面后,他居然直接抛出重磅炸弹,炸得他现在脑袋还嗡嗡作响。   “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了我上次拿给你的药?”   上次他拿给郁平川的药,是应急用的,吃过之后能刺激他的视觉系统,让他短暂地恢复视力,不稳定因素特别多,副作用也大。   如果不是为了预防特殊情况发生,周启岁也不会拿这种药给他。   郁平川闻言摇头,否认了周启岁的提问。   “就是因为没吃药,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从接受秘密治疗到现在,这种突然看见的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时候是一团光,有时候是模糊的轮廓,有时候是失帧的黑白电影。   像这次带有清晰色彩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将那晚在夜市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办公室内陷入良久的沉默。   “漂亮吧?”周启岁突然开口。   “?”郁平川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周启岁以为他没听懂,又追问道:“你不是说看见叶淮了吗?怎么样?惊艳吧?是不是感觉眼前一亮。”   郁平川微怔,喉结上下滚了滚,然后矢口否认。   “我脸盲,分不清什么漂不漂亮。”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啧。”周启岁遗憾道,“在你眼里是不是根本没有情爱两个字啊?”   郁平川手肘撑着膝盖,食指抵在唇角,默不作声。   “……”看来是他想多了。   周启岁还以为叶淮的陪伴,能让死气沉沉的郁平川恢复些生机,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不过这也不能怨不得别人,任谁经历过郁平川所经历的,都很难再快乐起来。   周启岁蹙眸沉思,紧接着叹了口气:“我会把你的情况转达给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下次诊疗时间提前。”   郁平川的一举一动都在柯盈的监视下,周启岁给他安排的医生,在国外有自己的私立医院,如果在国内耽搁得太久,就影响到他在国外的病人。   所以每次秘密诊疗,最难的部分就是时间上的契合。   郁平川知道周启岁在担心什么,安慰道:“这次应该不会那么麻烦了,医生那边你来安排,定好大致的时间提前告诉我。”   好在这次郁平川先开了口,周启岁也算是能少跟着省点心。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周启岁说道:“进来。”   “小周总,郁先生的助理到了。”秘书率先推门进来。   “你说的这家蛋黄酥好难买哦,光是排队就花了我半个多小时。”叶淮人还没踏进门,声音倒是先一步传了进来。   提着两大盒蛋黄酥,叶淮身心疲惫地走到沙发前,坐到郁平川身边。   “累死我了。”叶淮要被晒融化了。   因为是限量购买,所以许多想要买一些的人,叫了亲朋好友一起排队,蛋黄酥每次出锅的数量有限,叶淮站在大太阳下,看着队伍慢吞吞地移动。   周启岁看着累瘫在沙发上的叶淮,失笑道:“你这是找了个助理,还是找个祖宗啊?”   周启岁的秘书仪态端庄,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家老板身后。   再看看自己,买盒蛋黄酥累得够呛,靠在郁平川身边,站没站相,坐没坐样。   脸上升起一团热气,叶淮手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被郁平川一巴掌按了回去。   叶淮瘫回沙发上,额头按着郁平川的手。   “我又不是尊贵的小周总,没那么多规矩。”   周启岁:“……”   叶淮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躺在沙发上吹冷气,确实比站在外面暴晒舒服。   要不是他机灵,想起口袋里还揣着几枚冰贴,恐怕是要在排队的时候,直接中暑晕过去。   周启岁等下还有其他的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郁平川在办公室随意,他带着秘书先离开。   临走前,叶淮留了一盒蛋黄酥给周启岁,算是报答他的空调之恩。   郁平川想了想没阻拦,只是怂恿叶淮从他办公室的冰箱里,顺走了一盒哈根达斯。   跟在郁平川身后乘电梯离开,叶淮叼着勺子感叹:“啊!原来这就是总裁办公室。”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怎么了?”郁平川不明白。   叶淮又挖了一大块冰激凌送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融化。   “以前看小说里写的那些豪门世家,公司都是建在顶级商业中心的摩天大楼,总裁的办公室位于九十九层,落地窗俯视整个帝国,动不动就天凉王破。”   郁平川有时候不太能懂叶淮的脑回路,“这又不是小说。”   叶淮心想,这就是小说。   跟着郁平川走出电梯,叶淮心里还是觉得遗憾,跟在郁平川身后追问道:“郁家的公司风格也是这样吗?有没有总裁专属电梯,30秒直达99层,生人勿进?”   郁平川自觉还挺会察言观色的,虽说眼睛看不见,但他可以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情绪,也很容易猜透对方的心思。   但叶淮是个例外。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郁平川手中黑色盲杖探路,跨步迈出电梯。   郁平川:“你说的那种不叫电梯,是游乐园里的跳楼机。”   叶淮:“……”   -   虽然实验室已经复工了,但从伊南回来后,郁平川一直没去上班,整天带着叶淮鼓捣买回来的花种,日子过得比在实验室还忙。   坐在露台上和郁平川整理花盆,放在一旁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叶淮摘掉橡胶手套,拿起手机想要看看是谁这么急。   解锁屏幕点进微信消息,叶淮发现他被人拉进了新的聊天群组,所以手机才一直响。   点进新的群组设置,把消息提醒改成免打扰,叶淮按下返回,看到一个叫屠扬的人,单独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定定地看着头像思考了好几秒,叶淮才勉强回忆起来,这个叫屠扬的人,就是在伊南的椰子摊遇见的那位原身的同学。   团建不是取消了吗?屠扬又联系他干什么?   打开消息大致翻了翻,叶淮撇撇嘴,把手机丢到一边。   一大堆摸不到头脑的话,看着让人心烦。   原身已经休学了。不知道屠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一直咬着不放。   叶淮不想去,但又觉得如果不把屠扬的心结解开,他会一直缠着自己。   郁平川听见叶淮回来,放下手里的铲子,问道:“很忙?”   挽起的袖子滑落到手套边缘处,叶淮凑上前帮郁平川重新挽好,避免沾染到泥土。   叶淮有点发愁,“大学里的同学要搞聚餐,本来说是取消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定在了今晚,不过订哪天都没关系,反正我不想去。”   两边的袖子挽起来,郁平川却把橡胶手套摘了,放到一边。   “为什么不想去?”郁平川追问。   没料到郁平川会刨根问底,叶淮觉得这不太符合他不爱管闲事的人设。   叶淮睁眼说瞎话道:“爱岗敬业,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请假。”   “爱岗敬业?”郁平川重复道。   仔细想想叶淮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确实配得上爱岗敬业这四个字。   “你最近确实表现不错,值得奖励一下。”郁平川毫不吝啬地夸赞叶淮道。   叶淮眼前一亮。   并不是全天下的老板都只会画大饼,至少眼前这位就不是!   升职?加薪?还是要奖....   “不如今晚放你半天假去参加团建,晚上不用急着回来,你这个年纪应该和同龄人多相处。”   郁平川似乎对他给予叶淮的奖励很满意。   “……这算什么奖励?”这分明是惩罚!   郁平川起身掸掉身上的泥土,一只手向前摸索探路,进卧室内翻腾了一圈,然后回到露台,将钱包塞到叶淮的口袋里。   “去了好好玩,好歹你也算是我的人,别给我丢脸。”   叶淮低头看向口袋里鼓鼓的钱包。   嘶,这个老古板。   还挺可爱?!   “谢谢老板,”叶淮朝郁平川道谢后,掏出口袋里的钱包,塞回他掌心。   “但是这钱包我不能要。”   “既然你不想要,那我也不勉强你,祝你玩得开心。”郁平川将钱包收回口袋。   叶淮:“???”   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是至少推拉三个回合吗?   郁平川还要说:快收下,不然我就要生气了。然后叶淮再勉为其难收下。   这个人是完全不谦让的吗?   叶淮心如刀割,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钱包飞走了。 第22章 团建   团建的地点在一家自助式主题KTV,二楼部分区域是自助餐厅,吃完可以直接上楼唱歌,现在很多年轻人为了方便,都会选择这种地方。   不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叶淮都很少来类似的地方。   抵达约定的地点,叶淮推门下车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KTV门口的纸醉金迷。   闪烁的霓虹灯照亮年轻的面孔,叶淮站在门口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屠扬。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因为是放暑假,所以参与本次团建的,除了一些本地的,就是有几个放假没回家的人,加在一起统共十几个人,单独拉了小群。   群里很快有人甩给他一个房间号码,叶淮揣起手机,走进KTV。   这家KTV的隔音做得不错,叶淮在侍应生的指引下,一路穿过长廊,最终停留在一间豪华包房门口。   朝引路的侍应生道谢,叶淮推开门的瞬间,食物混杂着酒精的味道,席卷着音浪扑面而来。   和郁平川混久了,连鼻子都变得灵敏了。   压下心头的不适,叶淮扬起笑脸,和包房内的同学们打招呼。   知道叶淮会来,和亲眼看到叶淮是两回事。   吃瓜看戏的,带有探究意味的,事不关己的,数道不同的目光,在叶淮踏进包厢的那一刻聚集在一起,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转移到屠扬身上。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屠扬随手从台面上拿起一杯酒,走到叶淮面前,“迟到了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啊?”   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摇晃,叶淮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绕过屠扬,走到他身后,从冰桶里抽出一瓶啤酒。   “喝不了白的,啤酒代替吧。”叶淮朝屠扬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无数颗气泡在舌尖炸裂,叶淮皱着眉头喝光一整瓶啤酒,然后将瓶口朝下对着屠扬晃了晃。   “宁愿喝一瓶,也不愿意喝我手里的,你是不是戒备心太强了?”   包房内的背景音乐盖住屠扬的声音,刚好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叶淮能听到。   屠扬仰起头,喝光手中原本想要递给叶淮的那杯白酒。   爽快的两个人,让包房内的气氛更加热烈,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扬哥,你手还没好,别喝那么多酒。”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刚才屠扬朝叶淮走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右手臂打着石膏,一根绑带绕过脖子,将手臂吊了起来。   “今天团建,不让我喝酒多扫兴啊。”屠扬摆摆手,无所谓道,“就今天一天,下不为例。”   和身后的同学们打好招呼,屠扬又转过身,对叶淮说道:“在伊南摔的。”   叶淮哦了一声,叮嘱道:“走路记得看路。”   屠扬:“……”我的重点是这个吗?   忽略屠扬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叶淮转身走到同学们面前,和大家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叶淮,看你微信发的说改名字了,我看不仅是改名字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好像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一身简单的短袖短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从进门开始就没摘下来过。   脚上的球鞋任谁都能看出来是最新款,而且还是限量版。   这套装扮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进门后肯定要先咋呼一番,然后再和大家吹嘘脚上的鞋多么多么贵,多么多么难买。   如果他以前没那么张扬爱炫耀,也不会刺激到屠扬的虚荣心和自尊心,让两个人处处针锋相对。   今天在场的人,和叶淮还有屠扬都没什么矛盾,知道屠扬邀请叶淮,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   毕竟这俩人针锋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了。   今天的叶淮倒是比以往低调,既没有炫耀他的限量球鞋,也没有拉着别人谈天侃地,而是安静地坐进角落。   别人眼里的叶淮:高冷,矜贵,爱答不理。   叶淮内心的OS:当众打酒嗝会不会影响不太好?好撑,嗝~   另一边有女生见到叶淮落座,投过去的视线写满了蠢蠢欲动四个字。   同伴撞了撞她的胳膊用眼神鼓励,女生鼓起勇气拿起面前的花生奶走到叶淮身边。   正低头发呆的叶淮闻声抬头。   “刚才一口气喝了整瓶酒会不会不舒服?喝点花生奶暖暖胃吧。”   叶淮抬眸,女生缩回视线,略紧张地搅着手指。   这种情况在穿书前每天都要上演,直到叶淮穿书后才算是消停下来。   如果不是原身性格太招人讨厌,按照两人一模一样的外表来看,给他递情书的人应该也不会少。   就在叶淮准备像往常一样拒绝时,屠扬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叶淮身旁,“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叶淮喜欢男人吧?你这瓶花生奶恐怕要白送了。”   屠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又是在换歌的间隙,轻飘飘地落入包房内所有人的耳朵。   “上次我可是见到他和一男人,在伊南市旅游。”   “我就是送一瓶花生奶,又不是表白,他喜欢男的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女生从桌子上又拿过来一瓶奶,递到屠扬面前,“一人一瓶,这总行了吧?”   女生回到自己的座位,刚才鼓励她的那位同伴也附和着帮忙解围道:“两个男人一起旅游怎么了?这又不代表着什么。”   屠扬嗤笑,朝叶淮努努嘴道:“不如你亲口问问叶淮,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所以...屠扬千方百计地让他来参加团建,就是为了在人前公开他的性取向?   叶淮觉得有点无聊,且这种行为非常幼稚。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把事情利落解决了才行。   拿起面前的花生奶,叶淮拧开盖子轻抿一口。   不知道是谁把点歌机按下了暂停,包间内安静地闪着镭射灯,所有人都在等叶淮的回答。   放下手里的花生奶,勾魂的桃花眼不经意地略过搭在肩头的手臂。   叶淮薄唇轻启:“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屠扬:“???”   叶淮又道:“怪不得你一直针对我,这种吸引我注意的手段,是不是太拙劣了?我幼儿园毕业以后就不怎么用了。”   众人:“!!!”原来如此。   其实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俩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针对起来的。   大学里的生活,很多都是敷衍式社交,维持基本的表面关系,毕业后各奔东西。   这次团建的主旨,也是为了促进同学间的友谊才发起的。   猛地缩回搭在叶淮肩头的手,屠扬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叶淮的目光扫过包间内每一张面孔,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对对对,是我误会了。”   这种意味深长的否认,不像是澄清,更像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给屠扬留些面子。   “你!”   屠扬以为叶淮会像以前一样和他对着干,没想到对方反手泼了他一盆脏水。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第一次遇见这种尴尬的气氛,整个包间里的人,不唱歌不喝酒,全都大眼瞪小眼。   把餐车上的东西端到桌子上,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包间门重新合笼,叶淮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杯新端上来的鸡尾酒,朝大家举杯示意。   “按道理来说我已经离开学校了,不应该再参加这次团建,但是屠扬同学盛情难却,这杯酒就当是敬屠扬。”   鸡尾酒的杯子较小,叶淮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第二杯。   “第二杯敬各位同学,祝大家学业顺利前程似锦,人好心好,走路不会跌倒。”   “……”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的屠扬,感觉自己被叶淮内涵了。   被叶淮敬了酒,在座的同学也陆续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互相抵在一起。   “好久没见面了,听说今天你也会来,我们都还挺开心的。”   “是啊,自从你离开学校后,感觉我们平时的乐趣都少了许多。”   “叶淮,你真的不回来继续读书了吗?”   读书?   这个问题叶淮压根没想过。   他还有机会继续读书吗?   与同学们碰杯后,叶淮率先举起酒杯,将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或许吧,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可能会去尝试别的专业。”   原主选的专业是视觉传达,叶淮以前听都没听过,更别提接着往下念,尤其是像他这种全身上下,都没有艺术细胞的人。   和同学们喝完一轮酒,叶淮转过身寻找屠扬的身影。   屠扬坐在卡座里,低头喝着手里的果汁。   叶淮大方地在他身旁落座。   如果是没发生刚才的事,同学们还会上前凑凑热闹,看看这俩人会不会起什么争执。   但是知道了在他们知道了‘屠扬暗恋叶淮’这件事后,凑热闹的兴致就没那么高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两个的事,就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叶淮主动端起杯子,去碰屠扬的杯沿。   “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屠扬肺都要气炸了,“叶淮,你怎么好意思说那种话的?”   叶淮得意地扬起唇角,提醒道:“别激动,同学们都看着呢。”   这话对别人来说没用,但屠扬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眼光。   果然叶淮的话一出口,屠扬刚升起来的气焰,立刻被压了下去。   “自作多情。”屠扬咬牙切齿道。   “自不自作多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都信了。”叶淮摘下一颗葡萄塞入口中。   “这种拙劣的谎言,早晚会被人识破,我根本不喜欢你!”屠扬压下声音,音量刚好可以让他们两个听见。   “无所谓。”叶淮说道,“反正我已经休学了,以后能不能再和大家见面很难说,就算是被揭穿又怎样?时间一久没人会记得这件事。”   不等屠扬回过神,叶淮继续道:“屠扬,除了你没人在意这件事,你可以拔尖,可以想要优秀,没人会阻拦你,但是你的竞争对象不应该是我,因为我根本不值得。”   屠扬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叶淮的口中听到,震惊地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你需要打败的只有你自己。”   叶淮拍拍屠扬的肩膀,打开手机朝他手机转了一笔钱过去。   “这是今晚的团建费,谢谢你的邀请,以后山高水远,有缘无缘都别再见了。”   说完,叶淮优雅地起身,迈步离开KTV包间。   关上门的一瞬间,叶淮觉得自己的背影,看起来肯定特别帅,感觉走路都是带风的。   啧,装X的感觉真好。 第23章 醉酒【含入V公告】   叶淮的装X并没有维持多久。   刚才在包房里有多耀眼,此刻在卫生间的水池前就有多狼狈。   “yue——”   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叶淮简单地把地方清理掉,然后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叶淮以前人送外号一杯倒,知道自己酒量差,所以才赶紧找借口开溜,要不然就露怯了。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叶淮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来刚才的KTV接自己,然后扶着墙慢慢离开KTV。   他怕在这里逗留久了,等下有人来卫生间,会撞见他。   打开手机把大学的同学群退了个干净,连带着好友也全都删除了。   这些人他不认识,留在通讯录里也没用。   至于屠扬他更不用担心了,这人好面子又爱虚荣,经过今晚这档子事儿后,他肯定会主动避嫌,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了。   抱着膝盖坐在路边,酒虫慢慢的吞噬着叶淮所剩无几的神智。   叶淮不是第一次喝醉酒,却是第一次喝醉后躺路边睡着。   司机驾车赶到时,叶淮抱着街边的绿化树睡得正香,还不停地砸吧着嘴。   叫了半天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司机连抗带搬的把人塞进后座,刚坐进车里,叶淮就醒了。   满头大汗的司机:“……”但凡你早醒一会儿,我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叶淮迷瞪地睁开双眼,指着刚刚被他抱过的那棵大树,问道:“它怎么不上车?”   司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淮的身后。   一只大手轻抚叶淮的后脑,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郁平川轻声询问:“喝醉了?”   醉酒的人大脑都会有些迟钝,叶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歪头盯着郁平川看。   “哦,你是郁平川。”叶淮看了好久才把人认出来。   车内飘散着叶淮身上的酒气,郁平川蹙眉道:“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吩咐司机去附近的超市买解酒饮料回来,郁平川把车里的外套披到叶淮的身上。   车里开着冷气,他怕叶淮受凉。   没想到郁平川的手每往前探一寸,叶淮就缩着脖子向后躲一寸,直到脊背抵住车门,再也挪腾不得。   “呜呜呜呜呜。”叶淮捂着脸开始呜咽。   郁平川看不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哭了,情绪波动间,也跟着产生了一丝慌乱。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郁平川拿着外套不敢再动叶淮。   只要叶淮答应了,郁平川会立刻带人踏平这间KTV。   “呜呜呜你不要过来。”   叶淮躲着的人是郁平川。   意识到这一点,郁平川缩回拿着外套的手,沉着脸一声不吭。   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没说错。   他还以为叶淮和那些人不一样,现在看来平日里相处的一切,不过是用来蒙蔽他的伪装。   从小到大,他从未被人选择过,也没被人喜欢过,不应该有期待。   郁平川从三岁起,就被那个女人关在家里,别的小孩认字,他认花,记不住小腿就要挨柳条抽。   那时候郁宏远生意忙,经常不在家,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   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罢了。   再大一些,认的花多了,那个女人会将他的眼睛用黑布蒙起来,训练他的嗅觉,辨别不同种类花卉的味道。   别人都夸赞他天赋高,却没人知道在别的小孩捉迷藏,丢沙包的时候,他拥有的是一堆香味繁杂的香料,和耳边聒噪的谩骂声。   所以在那个女人去世时,郁平川并没有觉得多难过,反倒是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从那个时候起,有人说他冷漠,狼心狗肺,怎么会有孩子这样心狠,对亲生母亲的死,连滴眼泪都没有?   郁平川不在乎。   他的内心是愉悦的,放学的路上都忍不住哼着歌儿。   没多久郁宏远带回家一个新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弟弟,郁平川成了家里最多余的人,时常被外公接走。   可能那个女人的手段,都是和他父亲学的,郁平川又回到了以前暗无天日的日子。   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有家里那个哭哭啼啼的奶娃娃,才能稍微惊起些内心的波澜。   只可惜,这点波澜被老头子察觉了。   老头子放下手中的香料,对年幼的郁平川说:“小川,今天不学香料,外公带你去游乐园吧。”   游乐园?   那种地方对他来说未免太幼稚了。   但郁平川还是点了头。   老头子带他到了游乐园,并没有急着玩那些项目,而是在园区内一圈一圈的走。   走到郁平川累了,走不动了,老爷子才指着一个地方,弯下腰问他。   “小川想不想去玩儿那个?”   顺着老头子手指的方向抬起头,闯进郁平川视线的,不是旋转木马,也不是过山车,而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哦,原来某些人是知道如何做父亲的啊。   那天郁平川什么项目也没玩,跟着老爷子回到了家里。   郁平川没有责怪任何人。   要怪也只能怪他视力太好,如果他是个瞎子,就不会看见一些不喜欢看到的东西了。   老头子死的时候,他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老头说了,调香之人不需要眼睛,只要鼻子够灵敏,嘴巴能尝出味道就够了。   撑着盲杖站在病床前,郁平川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连喜悦都感受不到了。   老头子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在问他,可是他真的不记得了。   郁平川想,可能是因为不重要吧,所以他才不记得了。   温热的掌心攀上手臂,郁平川从回忆中抽离,下意识低头去看,却只见一片无尽的混沌。   浓郁的酒精气靠近,手中的外套被人夺走,郁平川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醉醺醺的叶淮夺过郁平川手里的外套,放在眼底下仔细辨认。   可能是喝醉了眼花看不清,他又举起来对着车灯看了半晌。   “原来不是麻袋啊!”   郁·胡思乱想到自闭·平川:“……”   叶淮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丢掉外套轻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用麻袋套我。”   得知郁平川没有用麻袋套自己的想法,叶淮开心地攀上郁平川的手臂,脸颊轻轻地在他肩头磨蹭。   “嘿嘿,你真好。”   跑了好几家超市,终于买到醒酒饮料的司机姗姗来迟,拉开车门刚好撞见这一幕。   砰——   车门又关上了。   郁平川按下车窗,黑着脸把人叫回来。   “给这个醉鬼灌进去。”   后排的车门拉开,司机打开饮料想要给叶淮喝,被他挣扎着躲开了。   “郁平川救我!”   叶淮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郁平川身上。   郁平川叹了口气,朝司机伸出手,“给我吧。”   司机把饮料打开,递到郁平川手里,顺便帮他们关上车门。   郁平川今晚兴致不佳,反复深呼吸好几次,才按下躁动的情绪,耐着性子哄劝道:“你自己喝,我看不见,等下洒到衣服上不舒服。”   叶淮歪头眨眼盯着郁平川看,似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他刚才说的话。   吸收了好一会儿,叶淮终于明白过来,乖巧地点头答应郁平川,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嘴凑到瓶口处。   “……”   大概是今晚无语的次数太多了,郁平川反倒适应了这种情绪,干脆一点一点地倾斜瓶身,让叶淮可以慢慢喝。   一小瓶醒酒饮料喝了五分钟,叶淮探出舌头舔舐嘴角,骄傲地扬起脸,朝郁平川邀功道:“喝完啦!”   不解风情的郁平川,淡淡的嗯了一声。   没得到预想中的夸奖,叶淮有点不高兴,松开一直紧抱着的,郁平川的手臂,退到一旁撇过脸看向窗外。   郁平川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更差了。   察觉到车内的低气压,司机战战兢兢地握着方向盘,一路狂飙把后排的两个祖宗送回家。   一个醉一个瞎,连拖带拉弄回家,原本叶淮挺早就离开聚会,以为能早点回家,没想到在外面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家时郁宏远和柯盈他们早就休息了。   客厅里留了一盏灯,阿姨帮忙司机一起把人送上楼,郁平川跟着回到房间。   “要不要煮碗醒酒汤?不然明早醒来该头疼了。”阿姨问道。   “让他疼。”郁平川的声音里透着不悦。   既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阿姨和司机同时退出房间,顺手帮忙关上门,房间里瞬间只剩下郁平川和叶淮两个人。   郁平川站在地板中央,按捺住内心想要把床上的醉鬼拖起来,胖揍一顿的念头。   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郁平川挪步去浴室洗澡。   让人心烦的面孔一直在脑海里徘徊,郁平川屏住呼吸全身没入热水,憋到极限才从水里钻出来。   反复循环了几次,也没将那些讨厌的家伙从脑袋里洗出去。   从浴缸里出来,站在淋浴下简单冲洗,郁平川擦干身上的水渍,换好衣服走出浴室。   床上的人仍在熟睡,身上散发着熟悉的白鸢花香气,混杂着浓郁的小麦酒香。   郁平川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嗅了嗅,那些没洗掉的念头,突然就在脑海中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热闹的夜市,和某些人洋溢着的笑脸。   郁平川心中片刻柔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熟睡的叶淮缓缓睁开双眼,第一个闯入视线的是,蹲在床边望着他所处的方向,面带微笑的郁平川。   醉鬼努力思考,发现大脑好像死机了一样,干脆放弃挣扎,直接采访当事人。   “你在傻笑什么?”喝醉后的叶淮声音软糯,含糊不清。   郁平川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第24章   “......”郁平川刚要张口说话, 醉鬼立刻竖起手指,抵在他唇前,嘘了一声。   “憋把郁平川吵醒了, 窝悄悄地去洗个澡。”叶淮掀开被子, 跌跌撞撞的下床。   扶住醉鬼,郁平川蹙眉道:“喝成这个鬼样子去洗澡, 滑倒了怎么办?”   本来脑子就不怎么灵光, 万一摔到头就更糟糕了。   “那怎么行!”叶淮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郁平川本来就不喜欢窝身上有味道,窝要是不洗澡, 他更该讨厌窝了。”   等郁平川讨厌他了, 就会咔嚓一刀, 把他鲨了。   叶淮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这句话听到郁平川的耳朵,立马变了味。   “你就这样在意我...咳, 郁平川的感受?”郁平川拉着醉鬼,内心五味杂陈。   “那当然!”叶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坚定道,“窝的命都是他滴。”   郁平川诧异。   这人到底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 演出戏给他看?   叶淮哭诉过后,抬手抹干净脸蛋, 像泥鳅一样, 呲溜从郁平川怀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朝浴室走。   郁平川向前摸索, 重新抓住叶淮的手腕。   “今天别洗了, 我保证他不会讨厌你。”   郁平川的话成功地吸引了叶淮的注意, 迷瞪着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 突然喜笑颜开地拉住郁平川的手。   “瞧瞧这孩纸,长的浓眉哒眼,像郁平川似的。”   郁平川抿唇,“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那泥别晃。”抬手固定住郁平川的头,叶淮凑近仔细瞧。   鼻尖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融,郁平川甚至能感觉到叶淮的睫毛眨动的频率。   痒痒的。   叶淮捧着郁平川的脸看了许久,最终下定结论。   “哦,郁景瑞啊!”   郁平川:“……”   兄弟二人外貌大部分随了各自的母亲,相似的地方不算太多,再加上郁平川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身形消瘦。   郁景瑞则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娇生惯养,脸看着也要圆润一些。   郁平川不明白,叶淮是怎么把他俩看错的。   不过他知道,不能和喝醉的人计较太多。   “泥为什么会在泥锅的房间里?”叶淮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舌头却越来越沉,说话都快要不利索了,只能咬着音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叶淮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郁平川一会儿,然后抬手拧上郁平川的耳朵。   “泥小纸不学好系吧?上次窝跟泥嗦的全都忘了系吧?偷偷摸摸跑来泥锅房间想做什么?”   被叶淮拉住耳朵的那一刻,郁平川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叶淮有点太好了。   所以才会让他变得这样大胆。   两只耳朵都被捏在掌心,叶淮用力地向两边扯了扯。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泥锅,唯独泥不能!”   郁平川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人撂倒,听到叶淮的这句话后,抬手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中。   “不要总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泥锅,自己长了耳朵和眼睛,泥要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原本想要擒拿的动作缓慢放下。   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里面多少有点真心在的吧?   郁平川动摇了,那就勉强相信他一次。   “不行,为了泥锅以后的幸福生活,窝得好好跟泥嗦道嗦道。”   慢吞吞的把话说完,叶淮抓住郁平川的胳膊,摆出一副想要彻夜长谈的架势,把人拉到床上,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   “窝跟泥嗦...”叶淮盘腿坐在郁平川对面。   “说吧。”郁平川洗耳恭听。   ‘咚’的一声闷响,叶淮向前栽倒,被酒气染红的脸埋进郁平川胸口,沉沉地昏睡过去。   “……”   把人拉起来搬直了躺在床上,郁平川抬手拂过叶淮额头,将他额前的刘海向后拢。   睡了也好,睡了就不用闹腾人了。   把床让给叶淮,郁平川起身走到露台,手肘撑在栏杆上,独自对着寂静的深夜发呆。   -   喝醉的人第二天醒来,都会犯同一个毛病,叶淮也不例外。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叶淮还以为他的脑袋要炸开了。   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推门走出房间的那个瞬间,剩下的那些就像是啤酒上面的气泡,哔啵哔啵地炸裂消失了。   他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郁平川从卫生间里出来,听见床上的响动,扬眉道:“醒了?”   叶淮狗狗祟祟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眼睛,观察着郁平川的表情。   他试图通过郁平川的心情,来猜测自己昨晚有没有作大死。   表情正常。   语气正常。   行为正常。   郁平川平时的脸色就是臭臭的,语气拽拽的,看样子昨晚没发生人神共愤的事情。   一切正常,准备起床。   叶淮美滋滋地掀开被子,然后当场愣住。   被子下的叶小鸟,娇羞地垂着头。   “……我衣服呢?”   郁平川淡定喝水,“脱了。”   要不是因为不太方便,叶淮肯定会当场跳起来。   “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郁平川放下手中的水杯,“你该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叶淮裹紧身上的被子,目光躲闪。   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记得,至少走出KTV的那段记忆还是挺清晰的。   但那之后……   “我没在大街上耍酒疯吧?”叶淮四处寻找手机。   他想要看看今天的新闻头条,有没有刊登什么某男子深夜耍酒疯,当街裸.奔之类的。   寻了一圈没瞧见手机的踪影,叶淮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   万一真的找到相关新闻,那他还不如被郁平川嘎了。   郁平川长眸微眯冷哼一声,坐进角落的单人沙发,双腿随意的敞开,一只手抵着额头,优雅又矜贵。   叶淮移开目光,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那你说说——”郁平川故意拖着腔调说话,吊足了叶淮的胃口。   “你的衣服为什么不见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蔫儿坏呢?   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郁平川敛起神色正要继续逗弄,只听床上呼啦一声被子掀起。   叶淮破罐子破摔,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光脚踩在地面上。   郁平川挑起眉毛,“欺负我看不见是吧?”   寻找衣服的动作一顿,叶淮装作镇定道:“就算你能看见我也敢,都是男人怕什么?你有的我也有,我没有的你也没有。”   嘴上理直气壮,心里慌得一批。   叶淮找出衣服,看也不看就往身上套,扣子扭错好几颗,就连裤子都是套上以后才发现,穿错成了郁平川的。   郁平川意味深长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郁平川坐在沙发上,目光虽然涣散没有焦点,视线却一直随着叶淮移动。   叶淮知道他听力极好,可以通过声音分辨出他所在的方向,可是总被人这样盯着看,心里还是一阵阵地发毛。   不过转念一想,叶淮又觉得没什么。   之前去伊南住的酒店是玻璃浴室,他澡都不知道在郁平川面前洗多少次了,还怕换件衣服不成?   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叶淮又是一条好汉。   郁平川听见叶淮穿好衣服,朝他招手道:“过来。”   气势不能输!   叶淮昂首挺胸地走过去。   郁平川又道:“矮一点。”   叶淮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照做,矮下身子,单膝跪地蹲在郁平川腿侧。   郁平川突然伸手,穿过叶淮睡得乱糟糟的发丝,像撸小猫似的捋了两把。   “你.....算了,”郁平川欲言又止,“不记得正好,起来了就去吃饭吧。”   说完,郁平川率先起身离开房间,把一脸懵逼的叶淮独自留在房间。   “什么情况?”   叶淮心里不安地打鼓。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说话说半截啊?”   好不容易撇开的念头,又被郁平川勾了回来,叶淮现在都快好奇死了。   追着郁平川下楼,餐桌前郁家人坐得整整齐齐,叶淮只好把追问的话憋回肚子。   礼貌地打过招呼后落座,叶淮心虚地把脸埋进碗里。   “小叶啊。”郁宏远说道,“昨晚你和小川玩儿什么那么热闹,在房间里面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要不是咱们家住着别墅,恐怕就要被邻居找上门了。”   “……”叶淮将脸埋得更深了。   他该不会是跳的脱那个啥舞吧?   大脑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幻想的画面,叶淮头皮一阵发麻。   他以前也喝醉过两次,据说酒品很好,不疯也不闹,自己找个安静的角落蜷成一团睡觉,等睡醒了,酒也醒了。   怎么穿个书还把人天性给释放出来了呢?   郁宏远见叶淮埋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   “叔叔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从没见过小川有什么娱乐活动,你能让他开心,叔叔很高兴。”   郁宏远脸上的笑容有多深,叶淮的心里就有多痛。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叶淮心中牢记两点:   1.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在外面喝酒。   2.郁家的别墅隔音不好,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声些!!!   -   白天见过郁平川后,周启岁下班回家给医生发了封邮件,希望能预约下次就诊的时间。   邮件发送成功半小时后,周启岁接到了医生打来的跨洋电话。   “周先生,看到您在邮件里写郁先生的病情好转,我很高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您说清楚。”   周启岁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华裔医生不太利落的普通话。   “我想郁先生这次的好转,可能和我的治疗没有太大的关系。”   周启岁不解道:“南希,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知道郁先生的戒备心很强,治疗进行的也很困难。上次治疗结束后,郁先生主动与我聊天,当时我以为他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事后我才明白,他可能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南希医生的语气里透着自责,不断向周启岁道歉。   “真的很抱歉,拖到现在才将这件事通知您,如果您觉得我违反了保密协议,我们可以立即解除合同。”   “当然,如果您想要让我继续为郁先生治疗,在他知道我身份的前提下,可能会更加困难。”   墙上的时钟指针转动,周启岁指尖叩击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郁平川确实很聪明,”周启岁安慰医生道,“只不过...”   周启岁顿了顿,继续道:“这次的治疗要求,是郁平川提出的,他还主动说要配合治疗时间。”   “这是真的吗?”   电话里南希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让郁先生产生这样的念头?是你在邮件里提到郁先生看见的那个男孩吗?是因为他吗?”   周启岁不敢确定:“这个我不太清楚,南希医生可以亲自来确认。”   “我最近收治了一位心理问题非常严重的患者,”南希医生对周启岁道歉,“恐怕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离开,不过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请周先生放心。”   周启岁眉头紧锁,这也太不凑巧了。   南希医生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她所接纳的患者来自五湖四海。   可是郁平川的情况拖不得,治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些希望,周启岁不想错过。   “郁先生的情况很复杂,根据您给我提供的内容,我初步有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周先生能不能帮这个忙。”   “南希医生有要求尽管提,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周启岁答应道。   “我能先问一下,您和郁先生的关系吗?”南希医生的声音有些难为情。   周启岁怔然,没明白南希医生的意思。   “您一直为郁先生忙前忙后,我担心如果是郁先生和他看见的那位....”   南希医生的话说到一半,通透的周启岁立即领会其中的含义。   “南希医生放心,郁平川救过我一命,我拿他当亲哥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郁平川的母亲生病的那一年,周家经常会把郁平川接过去,和周启岁同吃同住,两个人一起上学,也方便照顾。   那年冬天,孩子们一起出去玩,周启岁带着郁平川去公园的湖上滑冰,结果失足掉进冰窟窿里。   当时在场的人谁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也掉下去,再也上不来了。   郁平川眼疾手快,搬起石头跑到河水下游的一端,用力砸开冰面,把周启岁给捞了上来。   要不是当年有郁平川在,周启岁坟头草都长两米高了。   “那就好,”南希医生放心道,“虽然郁先生不介意我心理医生的身份,但是想要完全接受,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事情周先生做,比我更合适。”   “没问题。”周启岁欣然点头。   -   吃完饭回到房间,阿姨已经将卧室打扫完了,还重新换了床单和被子。   昨晚被叶淮霸占了唯一的床,郁平川整夜没有合眼,头疼得厉害,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刚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遭到身体的强烈排斥,郁平川伏在马桶前,把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   从卫生间里出来,郁平川神情恹恹地坐到床边,一条腿蜷起,手肘搭在膝盖上,垂着头。   叶淮见状走过去,将手覆在郁平川额头上,“又头疼了?要不要帮你按一按?”   毕竟郁平川是因为自己才头疼,叶淮帮他按摩也是应该的。   大概是因为疼得厉害,郁平川没有拒绝。   叶淮扶着他,头朝床尾的方向躺下,然后搬张椅子坐下来。   “再等我一下。”叶淮起身走到抽屉前,从盒子里选了颗味道还不错的熏香,点燃放进香炉里。   不一会儿,整间卧室内飘散着淡雅的茉莉清香。   回到椅子上,叶淮卷起袖子,掌心相对摩擦,等指尖染上温度后,才小心地按在郁平川的太阳穴附近。   “力道怎么样?”叶淮第一次给人按摩,怕手劲儿太大,按疼了。   郁平川闭着眼,淡淡地应了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淮放下心,缓慢地移动手指。   细腻的指腹沿着太阳穴向上收,穿过发丝轻轻按压过每一个穴位。   郁平川五官凌厉棱角分明,即使叶淮是俯视的角度,也看不出一丁点破绽。   力道适中的按压搭配淡雅的熏香,将郁平川从深渊中拉出来,送入香甜的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郁平川只要觉得不舒服,就会让叶淮帮他按摩。   叶淮还特意在网上找了缓解头痛的按摩教学视频,跟着视频照猫画虎,手法也越来越娴熟。   回到实验室工作的那天,郁平川选了几款熏香,让叶淮带回去,说是留着按摩的时候用。   叶淮把熏香收好装进口袋,撇撇嘴,嘀咕道:“按摩可是另外的价钱。”   郁平川扬起眉毛,循着声音朝叶淮的方向望过去。   叶淮两眼望天,不安地搅动手指。   郁平川:“你去问问周启岁,他的秘书薪水是多少?我付你双倍。”   叶淮觉得郁平川今天特别帅。   矜持起见,他还是小小地扭捏了一下。   “我去问不太好吧?”   “没关系,”郁平川道,“你就说是我问的。”   上次钱包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叶淮不敢多做推辞,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他怕再矜持下去,郁平川又该反悔了。   叶淮一边拉着郁平川往外走,一边给忙碌的小周总打电话。   没想到周启岁还挺好约的,一通电话过去就搞定了。   叶淮收起电话,朝郁平川说道:“小周总说他新开了一家茶楼,今天试营业第一天,我们现在赶过去,还能喝到他亲手泡的茶。”   “那就走吧。”   叶淮给家里阿姨打电话,告诉她今晚不回去吃饭了,然后把茶楼的地址交给司机,与郁平川一同前往。   周启岁早早就在茶楼门口等待。   见到熟悉的梅赛德斯停在门口,周启岁上前拉开车门。   “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车子刚停稳,叶淮的手还没搭上把手,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吓了他一跳。   叶淮屈身从副驾驶出来,绕过周启岁,帮郁平川拉开车门。   郁平川黑着脸,从车里出来,“等我?”   周启岁笑笑没说话,招呼两个人往茶楼里走。   今天是试营业的第一天,这个时间茶楼里的人不多。   茶楼内整体装潢设计古韵十足,就连店内的服务员都是穿着旗袍工作。   周启岁将二人引到包间坐下,招呼服务生把最好的茶叶拿上来。   包间内的矮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茶碗,叶淮很少喝茶,但也听说过泡茶洗茶讲究很多。   扶着郁平川坐在桌前,叶淮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启岁的手,看他跟变戏法似的,大碗折腾小碗,小碗又倒进大壶,忙活半天才倒出一小杯茶水。   “尝尝。”   周启岁迫不及待地把茶杯递上前。   郁平川闻声抬手去接,结果扑了个空。   叶淮转动眼眸,瞅瞅郁平川,再瞅瞅周启岁,硬着头皮接下面前的茶杯。   “老板先喝。”叶淮双手捧杯,毕恭毕敬地把周启岁给他泡的茶,递到郁平川面前。   郁平川冷哼一声,没接。   完了,好不容易才让郁平川答应给他涨工资,周启岁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叶淮在心里不断哀嚎,然后抬眸看向周启岁,向他抛去一串问号。   周启岁故意不看叶淮,从盒子里取出一个茶宠,摆在茶盘上。   茶宠是一只黑不拉叽的小青蛙,模样蠢萌,乖巧地伏在茶盘上。   周启岁端起茶壶浇在茶宠上,被热水浇过的地方瞬间变绿。   不一会儿,原本黑不拉叽的小青蛙,变成了通体翠绿的颜色。   叶淮:“……”   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   看着面前的周启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叶淮转头观察郁平川的脸色。   黑,比鞋底还黑!   叶淮一阵头痛。   余光瞥见放在一旁的保温杯,叶淮灵机一动,取过杯子后,抱着它朝郁平川身边挪动。   “你要是不爱喝茶,就尝尝我煮的薄荷水。”   叶淮从茶盘上挑出一个空碗,摆在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提起茶壶,用壶里现成的热水涮洗茶碗。   洗干净的茶碗倒入薄荷水,被推到郁平川面前。   “哦等一下,还差点东西。”   叶淮刚把茶碗推过去,就又给拉了回来。   上下摸索着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叶淮眼前一亮。   周启岁好奇的盯着叶淮手里的袋子。   透明的密封袋里,装着颗粒饱满,色泽红艳的枸杞。   圆润的指尖探进袋子捏出几颗枸杞,红白分明的色泽吸引着视线,一直到那几颗枸杞落入碗中,被深青色的薄荷叶托起,晃晃悠悠的沉入碗底。   把剩下的枸杞收回袋子里,叶淮把茶碗向前推到郁平川面前道:“喝吧,干净又卫生。”   叶淮顶着一双星星眼,满怀期待的看着郁平川。   两道视线略在身上,郁平川面不改色的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了半杯。   瞧见郁平川喉结滚动,叶淮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   郁平川要是再不肯喝,叶淮就要把心掏出来,一起泡进薄荷水了。   周启岁默不作声的观察郁平川的动作,端起茶杯掩饰打量的目光。   这几天他一直和南希医生保持联络,除了讨论郁平川病情以外,南希对叶淮的身份特别好奇。   上次康傲的那件事,郁平川突然说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周启岁就怀疑过他是不是对叶淮有想法,只不过被郁平川否认了。   以周启岁对郁平川的了解,只要是他否认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质疑的。   但眼前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   同时他也挺好奇,这个叶淮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博取郁平川的信任。   到底是真心还是算计,周启岁只要试探试探就知道了,还能顺路试试郁平川的心意。   第一次见郁平川对某个人上心,周启岁觉得这可比收拾那些杂碎有意思多了。   心里拿定主意,周启岁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们两个大晚上的把我约出来,放着几千块一克的茶不喝,就为了喝自己带的薄荷枸杞泡水?”   剩下的半杯茶水,被周启岁毫不怜惜的倒进茶盘,手里的空杯递到叶淮面前。   “给我也倒点尝尝。”   叶淮把保温杯抱在怀里,跟护宝贝似的,摇头拒绝道:“这可不是随便尝的,也不是普通的薄荷枸杞水,这是我作为助理,对老板的关心与爱护!”   周启岁笑着收回杯子,重新添满茶水,“老郁,你这助理什么时候不想要了,想辞退了,就让他带着简历上我这儿来,我保证不会亏待他。”   灰色的长眸目光涣散的落在一旁,郁平川勾起唇角,胸有成竹的说道:“想挖我墙角可没那么容易,你也得问问叶淮愿不愿意跟你走。”   周启岁把目光移向叶淮,朝他扬了扬眉毛。   叶淮立马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走,我和我老板是双向奔赴,谁也挖不走!”   捞起郁平川的手臂抱在怀里,叶淮像树袋熊一样,攀在对方身上。   周启岁好奇道:“老郁一个月给你发多少工资,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说出来让我也学习学习。”   “什么钱不钱的,我和我老板的感情怎么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叶淮说完担心郁平川听见反悔,又急忙补充道,“我老板给我涨薪水都是发自内心的,是对我工作的认可。”   “这么厉害?”周启岁不信,“那你帮我看看这茶楼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叶淮抬头环视茶楼内的陈设,最后目光落在墙边木质的长桌上。   “我觉得那张桌子少了点东西。”   周启岁顺着叶淮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长桌上摆着装饰用的瓷器,还有盆栽和卷起来成摞的字画。   周启岁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少了什么。   “香炉啊!”叶淮说道,“你这茶楼古色古香的,怎么能少了熏香?郁平川最近新制的鹅梨香我闻着就挺好,和茶楼特别配。”   周启岁失笑道:“你是替郁平川来谈生意的吧?”   嘴上虽然这样说,周启岁的心里还是挺受用,就算是叶淮不说,他也打算要跟郁平川谈熏香的事情。   没有比他们家的茶楼,更适合古法香的地方了。   说起古法香,周启岁收起玩笑的神色,和郁平川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叶淮听不懂,坐在一边默默喝茶,他还第一次见到茶叶是按克数卖的。   喝了一肚子茶水,又帮郁平川谈成一笔不小的生意,离开茶楼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   郁宏远这段时间工作忙,晚上经常有一些应酬不在家,很多时候还会带上柯盈一起去。   叶淮以为今天家里也没什么人,没想到正好遇见郁宏远和郁景瑞从书房里出来。   郁景瑞听见声音,挥手和楼下的两个人打招呼。   叶淮见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从书房出来,猜测他俩应该是聊了些正经。   能让这个阶段的郁景瑞参与进来的,也就只有出国留学这一件事了。   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需要郁景瑞自己去解决。   从之前的几件事情来看,叶淮穿书后并不受原著剧情的影响,顺利的化解了前面的几次危机。   希望这次也能让郁景瑞想通,别被柯盈洗脑才行。   郁景瑞出国的消息确定后,柯盈从忙着寻找失踪的康傲,变成了忙着帮儿子准备送别宴。   郁景瑞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又不是什么大事,学校放假了随时都可以回来,没必要铺张浪费。   但柯盈的想法和他不一样,她是想借着这次送别宴,彰显郁景瑞在郁家的地位。   同时也可以笼络些商业世家的公子哥,结交人脉,为归国后做准备。   量体师来家里量尺寸的时候,叶淮正在厨房煮薄荷水,听见声音立马把锅铲交给阿姨,快步走到客厅。   郁平川很少出席这种活动,衣柜里仅有的几套礼服,也是很多年前的设计。   款式过时不说,穿在身上短了一大截。   量体师一行人打从进门起,就一直围着柯盈和郁景瑞转,连郁宏远都多了两套新的定制西装。   压根没有人想要去楼上,把郁平川叫下来。   “是要做晚宴的礼服吗?我去把郁平川叫下来。”   叶淮自顾自的问完,也不给别人回答的机会,转身上楼去叫郁平川。   郁平川在露台上晒太阳。   “设计师和量体师来了,我带你下楼去量尺寸。”叶淮上前牵住郁平川的手腕。   郁平川止住脚步,一脸的莫名其妙,“量尺寸和我有什么关系?”   “做礼服啊,参加宴会啊!”   叶淮说完转头看向郁平川,见他还是一脸的抗拒,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文中提到过,郁平川不参加宴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喜欢人多吵闹。   另一方面是柯盈明嘲暗讽,内涵郁平川眼睛看不见,说她会影响郁家的品牌形象,所以一直在中间阻拦。   “你不想去?”叶淮问道。   郁平川当然不想去,只是他的想法和叶淮的猜想不同。   他的确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更多的是因为他压根瞧不上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   郁家的产业郁平川不稀罕,也不需要在宴会上开拓人脉,讨好一些讨人厌的家伙。   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主动匍匐在他脚下。   郁平川抿紧唇线。   叶淮见状,还以为他是在自卑,安慰的拍了拍郁平川的手背,轻声道。   “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只要别人撑着伞,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淋到雨,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当给你撑伞的人。”   郁平川歪头,侧耳朝向叶淮的方向。   抬头对上色泽灰暗的长眸,叶淮想到以郁平川的性格,可能并不会喜欢有人给他撑伞。   叶淮补充道:“你要是喜欢淋雨,我就帮你把他们的伞撕了!”   郁平川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点头道:“好。”   他倒要看看叶淮能把谁的伞撕了。   新的礼服寄来时是用礼盒包装的,上面还缠着金色的丝带,两个湖蓝色的大盒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尾。   叶淮拿出来试穿了一下,感觉尺寸刚刚好。   高级定制款和普通店里买来的就是不一样,穿在身上裁剪合体,感觉整个人都贵气许多。   郁平川试过后,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叶淮把礼服重新装进盒子里收起来,等到宴会的前一天,烫平就可以直接穿了。   原文中郁平川被原身关在房间里,并没有参加这场宴会,通篇都是郁景瑞的高光时刻。   既然是郁景瑞的主场,那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柯盈也不会让郁平川去接触那些权贵。   只要没人主动惹事,他到时候就安安静静带着郁平川,躲到角落里吃东西就好了。   宴会举办的前一晚,郁景瑞狗狗祟祟的敲响郁平川的房门。   “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找我还是找你哥?”叶淮上下打量穿着睡衣的郁景瑞。   “叶淮哥,”郁景瑞开口道,“我想和我哥聊聊,你能不能....”   郁景瑞后半截没说出来,但叶淮也知道他是想要让自己避嫌的意思。   哦吼,孩子大了,知道找哥哥聊贴心话了。   把房间让给兄弟二人,叶淮拿着手机离开,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看小说。   结果刚下楼就和柯盈打了个照面。   柯盈穿着一袭长裙,脸上的妆容精致,即便如此,叶淮还是在她身上看出了疲惫感。   叶淮不想多事,礼貌性地朝柯盈打了声招呼,绕过她继续朝楼下走。   柯盈抬手抓住叶淮的胳膊。   “我最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坦了?” 第25章   自从上次鹅梨香中毒事件后, 柯盈就让阿姨把香炉收起来,不准在家里点任何熏香。   郁宏远觉得柯盈小题大做,但叶淮知道, 她这是在提防郁平川。   小臂被柯盈攥在掌心, 长利的指甲刮起叶淮的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   柯盈压低声音, 威胁道:“别以为我最近被事情绊住手脚, 就没时间收拾你,这段时间你的一举一动, 我可都盯着呢。”   叶淮低头看向手臂吗, 沉默了一会儿, 开口道:“让郁叔叔看到不好吧?”   “别跟我来这套。”柯盈训斥道。   叶淮一张嘴生得伶牙俐齿,说过的鬼话太多,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相信。   叶淮正准备开口, 余光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郁宏远站在楼梯口,看到两个人拉扯的动作,脸色倏忽沉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柯盈没想到郁宏远真的会出现,松开手准备解释,结果被叶淮一把按住手腕。   “柯阿姨说我皮肤白, 腕骨骨节明显,适合戴金饰品, 非要把她手上的金镯子摘下来给我。”   叶淮笑的跟朵花似的, 反客为主,拉着柯盈的手不放。   柯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郁宏远看不到的角度, 瞪圆了眼睛怒视叶淮。   她腕上的金手镯, 是时下最流行的传承系列, 市场价三万多一枚。   柯盈为了搭配今天的裙子,特意带了三个同样的款式当成一串叮当镯。   近十万块的东西,他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郁宏远不知道这俩人暗涌的波涛,随口道:“阿姨给你的就拿着,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叶淮嘴上说着不要,手上却是利落地褪下柯盈的镯子。   一个,两个,三个,干脆利落。   柯盈眼睁睁地看着金手镯被摘下去,碍于郁宏远在场,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我看你挺好意思的。”柯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叶淮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骨骼天生要比女性大一些,生得又高。   就算是柯盈为了方便穿戴,订这套镯子的时候特意让人加大尺寸,叶淮也是咬着牙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戴进去。   无视手骨上勒出来的红痕,和近乎贴在手腕上的金镯子,叶淮睁眼说瞎话。   “还挺合适。”   叶淮朝楼下的郁宏远挥了挥手,腕上的金手镯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   柯盈:是心碎的声音。   叶淮:是金钱的声音。   “你喜欢就好。”柯盈愤愤地看着叶淮。   明晚就是送别宴,宴会结束后用不了多久,郁景瑞就要离开,到时候想消停都难。   不管怎样,叶淮都不会让柯盈,动郁平川一根手指头。   沉甸甸的金镯子套在手腕上,叶淮眉眼弯弯,喜笑颜开地说道:“多谢阿姨的礼物,阿姨晚安,祝你好梦!”   抬手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叶淮故意在柯盈面前晃动腕上的手镯,然后风情万种地扶着栏杆下楼,一步一叮当。   柯盈看着叶淮的背影,脸色铁青。   -   宴会当天,叶淮早早地将礼服取出来,拿给阿姨一起去熨烫。   两套礼服采用的全是偏光布料,乍一看以为是黑色,实际上走到灯光下,会呈现出暗枣红的色泽。   郁平川的礼服搭配暗纹领带,叶淮的则是同款色系的领结,穿在身上既衬肤色,又显矜贵气质。   一分钱一分货,怪不得小说和电视剧里那些富家少爷,个个穿着高级定制,现在轮到叶淮自己了,果然感觉不一样。   叶淮换好衣服,拿着领带走到郁平川面前,绕着对方缠了好几圈,越缠越奇怪。   郁平川挺得脖子都酸了,领带还没打好,喉结时不时地还要受到攻击。   他怀疑叶淮手里的不是领带,是三尺白绫,想要趁机勒死他。   郁平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行不行?”   叶淮想都没想,“男人不能说不行!”   被郁平川质问后,叶淮急于证明自己,拆开没系成的领带,绕到对方身后。   “我只会给自己打领带,还没给别人打过。”   走到郁平川身后,叶淮踮起脚尖,双手从他肩膀上方穿过去。   从这个角度帮郁平川打领带,和给自己打没有太大区别。   没费多大的工夫,刚才还不听话的领带,转眼间变得顺从,工整地挂在郁平川脖子上。   被搭过的肩膀还残留着重量的触感,耳边的温热的呼吸消散渐远。   叶淮整理好领带,帮他抚平肩膀上的褶皱,开口道:“这下好了。”   郁平川抿着唇,主动伸出手抓住叶淮的小臂。   指尖触及富有弹性的肌肤时,先是顿了一瞬,接着很快便回过神,沿着流畅的线条向下摸索。   掌心相扣,郁平川道:“走吧。”   叶淮低头看向拉在一起的手,点头嗯了一声。   从前郁平川出门都是拿着拐杖,但是叶淮比较喜欢牵着郁平川的手。   毕竟拿着郁家发给他的薪水,总得做点什么才能睡得安心。   宴会举办的场地,是当地有名的宴会厅,入场需要提供邀请函,进场后有专业的人指引。   今晚的宴会是郁家举办的,按理说郁平川的身份应该是主人家。   可是叶淮引着他在宴会厅里,孤零零的两个人,看着比被邀请到场的客人还拘谨。   “这里用不到我们,你去找点东西吃。”郁平川捏了捏叶淮的掌心。   叶淮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垂涎长桌上的食物。   鱼子酱,帝王蟹,顶级龙虾,黑白松露,各式各样的食物摆盘讲究,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郁家虽然有钱,但郁宏远平时很少叫厨师煮这些东西在家里吃。   毕竟是白手起家,苦日子过习惯了,就算现在有钱了,也不喜欢过得太奢侈。   倒是柯盈会叫星级餐厅的厨师来家里,给正在长身体的郁景瑞改善伙食。   能来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为了生意场上那些事。   忙着结交人脉还来不及,没几个人会盯着桌子上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吃。   叶淮让郁平川站在原地等待,他拿着碟子去长桌前拿点吃的回来。   各式各样的吃食,乱了叶淮的眼睛,挑来拣去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修长的身形立在长桌前,裁剪合体的礼服勾勒出身体线条。   戗驳领和双排扣,是燕尾服的必备要素,身后的“燕尾”随着叶淮夹取食物的动作摆动,很快吸引了路过人的注意。   叶淮挑选好食物,端着盘子转过身,一回头见到两个男人站在他身后。   对方的年纪和他相仿,不知道是郁景瑞的朋友,还是哪家的少爷跟着父母一起来赴宴。   叶淮朝二人点头示意,端着餐盘离开,身后传来那两个人的嘀咕声。   “廷哥,这人是谁啊?他身上的礼服怎么会和郁家人同系列?难道是郁平川?不是说他是个瞎子吗?”   柯景廷另一人撇嘴摇头,否认了同伴的猜想:“我见过郁平川,肯定不是他。”   猜不出身份,两个人索性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将叶淮拦住。   “你不是郁家的人吧?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拦下路过的侍应生,从托盘上取下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叶淮。   “谢谢。”叶淮拒绝柯景廷递过来的酒,礼貌道,“我是郁平川的助理,叶淮。”   “郁平川?他还需要助理?”柯景廷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道,“不过也是,瞎子生活不能自理,确实需要专门安排个人照顾。”   对于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叶淮一向没什么好感,也不会给这种人好脸色。   “嘴巴臭别喝红酒,多喝点漱口水祛祛味,那边还有人在等我,先走了,告辞。”   叶淮不笑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看着也冷淡。   一双薄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连眼梢上都挂着不情愿三个字。   回到郁平川身边,叶淮不满地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这种场合会很高级呢,怎么什么人都有。”   叶淮忍住肚子里蠢蠢欲动的馋虫,率先夹起一块食物,递到郁平川嘴边。   郁平川被吵得没有胃口,嗅到叶淮递过来的食物,想了想还是张口接下了。   “这道鮟鱇鱼肝不错,你自己尝尝。”   叶淮夹菜的时候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只是觉得摆盘讲究,所以就夹了。   没想到郁平川只吃了一口就知道是鮟鱇鱼肝。   他只听说过法式鹅肝,没想到鱼也有肝。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咽下口中的食物,郁平川才开口问道:“刚才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叶淮只顾着盘子里的鮟鱇鱼肝,没注意到郁平川的态度发生变化。   “没什么。”叶淮并不打算说出来,他猜着郁平川以前,应该听过不少类似的闲话。   难得他今天愿意出来见人,叶淮不想让这种事脏了他的耳朵。   想到刚才那两个人,叶淮怕他们跟着自己寻到郁平川,正想要回头寻找他们,结果在人群中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面孔出现,叶淮挥手与周启岁打招呼。   “七哥,这里!”   周启岁见到叶淮瞬间眼前一亮,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想要夸赞,抬头看见郁平川板着一张脸,想想又忍住了。   “你怎么不学点好,也跟着别人叫我七哥?”   周启岁有个外号叫周七岁,因为他小时候开窍晚。   别的孩子都忙着早恋了,就他跟个傻小子似的,整天跟在郁平川屁股后面当小弟。   周夫人说都怪名字不好,启岁启岁地叫着,真把孩子叫成七岁了,难怪不成熟。   叶淮知道周启岁不生气,嘿嘿一笑道:“你和郁平川关系那么好,我要是叫你小周总,那多生疏啊。”   郁平川,   七哥,   啧啧。   两个称呼摆在一起对比,周启岁忍不住用余光打量,郁平川锅底似的脸色。   趁着郁平川不开心,周启岁火上浇油,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叶淮。   长方形的盒子,黑金彩纸包装,上面绑着丝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叶淮好奇地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   周启岁答:“送你的礼物。”   “你送他礼物干什么?”不等叶淮开口,郁平川率先发问道。   周启岁就知道郁平川会问,不紧不慢地说道:“本来是给你弟弟挑礼物,正好看到这个东西适合叶淮,我就顺路买给我弟弟了,怎么?不行吗?”   周启岁故意在‘我弟弟’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果然不出他所料,郁平川听他说完了,脸色变得更不痛快了。 第26章   叶淮什么时候成周启岁的弟弟了?   这三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 郁平川在心里越琢磨越不自在。   抿唇在心里琢磨半晌,郁平川吩咐叶淮道:“刚才的鮟鱇鱼肝不错,你再去帮我拿一些。”   吃不吃不重要, 他只是想找借口把叶淮支开。   盘子里的东西所剩无几, 叶淮确实想再去拿一些。   放心地把郁平川交给周启岁,叶淮端着盘子离开, 寻觅长桌上的美食, 填饱肚子。   听见叶淮离开,郁平川侧头问周启岁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周启岁装傻充愣:“什么算盘?我没打算盘啊?”   “我还不了解你?”郁平川冷哼一声, 沉着脸道。   周启岁继续打马虎眼, “不过就是聊了几句, 你瞧你这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样,还是我认识的郁平川吗?”   周启岁贴近郁平川的脸,仔细端详。   外表看着是, 心里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话说回来,叶淮长什么样你上次又不是没看见,谁看了能把持得住啊?我看网上说的什么人间扳手,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周启岁这话说的是心里话,今晚见到叶淮的时候, 他确实眼前一亮。   “老话说得果然没错,人靠衣装马靠鞍, 今晚的叶淮像只小狐狸似的, 撩得人心痒痒,宴会上牛鬼蛇神这么多, 你也敢放他单独出去。”   周启岁的目光一直跟在叶淮身后, 从他端着盘子离开那一刻到现在, 已经有好几个人主动上前跟他搭讪了。   “龌龊。”   周启岁一愣, 把目光从叶淮的身上收回来,一双眼睛瞪着郁平川。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郁平川居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郁平川质问道:“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叶淮才多大?你也好意思。”   周启岁坦然:“怎么就不好意思?19岁,非常合法。”   郁平川不屑:“老牛吃嫩草。”   “我俩一样大,你凭什么说我老?”周启岁反驳道,“再说了,男大三抱金砖,我比叶淮大六岁,两块金砖给他抱着,多好。”   郁平川:“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   周启岁得意道:“刚弯的。”   郁平川:“……”   谈话间的工夫,一些认识周启岁的人,端着酒杯上前打招呼。   “小周总好久不见,怎么没见到周董事长?”   周启岁收起嬉笑的神色,换上客套的表情,与来人打招呼。   那些人说话三句离不开周老爷子,无非就是想要巴结生意场上的事。   郁平川被挤到人群外,站在旁边听了会儿觉得无趣,握着手杖退到角落里躲清闲。   有些人觉得郁平川脸生,又看他衣着得体,气质非凡,以为是谁家的掌权人,想要上前打探底细,结果全被郁平川的冷脸给唬走了。   宴会厅里人来人往,一切都与他无关。   -   叶淮端着空盘回到长桌前,刚刚搭讪过的那两个人 ,又缠了上来。   “年纪轻轻跑去伺候瞎子,不觉得有些可惜吗?要不要考虑跟着我?”柯景廷走到叶淮身边,语气轻佻。   柯景廷倒不是真的好男色,他就是单纯地想恶心郁平川。   柯盈是他的姑姑,郁景瑞是他的表弟,就算是不同姓,也是一家子亲戚。   郁平川算什么东西?   叶淮比郁平川还听不得小瞎子三个字,脸色立马沉下来。   上下打量柯景廷,叶淮露出一副‘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叶淮一个字没说,但这并不影响柯景廷从他的表情中看到鄙夷。   放下盘子转身要走,叶淮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廷哥跟你说话没听见是吧?”   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叶淮嘟囔道:“我就说从哪传来这么大的味儿。”   这话言外之意,还是嫌他嘴臭。   两次都被叶淮驳了面子,柯景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更何况还是被一个瞎子给比下去了。   “那瞎子长得是不错,也难怪你不舍得离开,扔到Gay圈绝对是天菜级别的。”柯景廷摸了摸下巴道,“我就喜欢你这种,让人充满征服欲的。”   叶淮虽生着桃花眼,却并不女气,男性特征十足,却莫名地总是能激起同性的征服欲。   可能是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幅度刚好。   也可能是眼尾总带着红晕,像是刚被人弄哭过一样。   叶淮眨眨眼,突然朝柯景廷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靠过来。   柯景廷以为叶淮服软,毫无戒备地贴过去。   叶淮凑到柯景廷耳边,“he,tui!”   柯景廷:“???”   直到叶淮转身离开半天,他都没能回过神。   “廷哥,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邱家小儿子好奇道。   邱家小儿子和柯景廷的关系,就像是周启岁和郁平川。   只不过是低配版。   “翻了天了,连小瞎子的助理,都敢跟我指手画脚,还真当郁家是他做主呢?”   柯景廷气急败坏,从小到大他哪儿受过这种气,必须要让叶淮付出代价。   宾客差不多到齐后,宴会厅的灯光一盏盏熄灭,直到场内的光线变暗,一束聚光灯打在正中央。   郁宏远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左手边是穿着晚礼裙,梳起高高发髻,仪态端庄地挽着他胳膊的柯盈。   右手边是穿着同系列礼服,如众星捧月般高高在上的郁家小少爷,郁景瑞。   一家三口,笑盈盈地站在聚光灯下。   刺耳的声音不断从音响中传出,郁平川头痛欲裂。   手中的香槟杯内液体摇晃,郁平川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腮部被酒水撑的鼓起,艰难地将口中的香槟悉数吞咽,郁平川随手丢掉酒杯,将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扯松。   讨厌的声音,讨厌的味道,所有讨厌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郁平川的心情越来越烦躁,心底的无名之火也开始燃烧。   宴会厅内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叶淮就萝卜开始寻找郁平川的身影了。   虽然在郁平川的世界里,宴会厅里有没有灯光都是一样的,可叶淮还是不放心。   灯光暗下来后,宾客们也都停下交流,驻足看着聚光灯照亮的地方。   叶淮在人群中穿梭,寻找郁平川的身影,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   等他回到刚才的位置,发现早已不见周启岁的身影,只有郁平川一个人。   孤零零地站在角落。   郁平川半个身子藏匿在阴影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波动,仿佛是置身之外的路人。   又像是躲在暗处,纵观全局的掌控者。   叶淮走到郁平川面前,握住他的手,将他从暗处拉出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周启岁呢?”   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郁平川猛地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有些恍神。   叶淮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了些,关心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吵得我头疼。”郁平川说道。   看了眼聚光灯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再看着独自站在这里的郁平川,叶淮大概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叶淮:“我带你去花园转转吧。”   宴会厅里的空气不流通,出去透透气说不定会好一些。   叶淮牵着郁平川正要往外走,刚才那两个烦人的家伙,又一次缠了上来。   “宴会才刚开始怎么就急着走了?”柯景廷用身体横在门口,不让叶淮离开。   叶淮想不通。   是郁平川的面相长的太和善了吗?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想要送死。   “年轻人,我劝你耗子尾汁。”叶淮抿了抿唇,想要拉着郁平川绕过去。   邱家小儿子也凑了上来,和柯景廷一起拦在面前。   “我就是来看看,平日里见不得人的小瞎子,今天怎么有兴趣出门了,哪儿轮得到你一个助理说话?”柯景廷将视线转移到郁平川脸上。   眼底全是轻蔑与嘲讽。   “我要是真见不得人,又怎么会站在你面前?”郁平川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叶淮补刀道:“说不定站在你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   邱家小儿子气急道:“你怎么骂人呢?”   郁平川嗤笑。   柯景廷气红了脸,转头对叶淮说道:“郁家的产业以后是郁景瑞的,这种登不上台面的瞎子,你就算巴结了也没用。”   “等以后郁景瑞掌权了,你觉得他会留着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饭桶吗?”   柯景廷从小到大,没少听郁家的八卦。   柯家是医学世家,他姑姑柯盈从小天资过人,是学医的好苗子,谁知道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一个全家都反对的人。   更何况还有一个拖油瓶。   柯景廷从小样样拔尖,最不喜欢的就是没用的人。   愚蠢,无能。   “废物?饭桶?”叶淮挑起眉毛,看向身侧的郁平川。   这话怎么听着更像是在骂他?   柯景廷以为叶淮动摇了,得意地说道:“你今晚要是愿意跟我走,我保证你过得比现在滋润。”   叶淮斜着眼睛上下打量柯景廷,摇头啧啧。   “上一个像你这么张狂的人,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   叶淮:“你要是觉得对自己现在的家庭不满意,大可以继续作,只是别选今晚,真要是把宴会搞砸了,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柯景廷听了叶淮的话有些心虚,一码归一码,柯家人再怎么看不上郁宏远,那也是他姑父。   他要是真把郁景瑞的宴会搞砸了,只怕不等姑父说什么,他姑姑就要先撕了他。   趁着柯景廷低头沉思的工夫,叶淮拉着郁平川转身就走。   郁平川看不见,只当叶淮是带他离开。   等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叶淮已经带着他穿过层层人群,站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哥,你来了。”   郁景瑞见到郁平川,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在众宾客的注视下,郁景瑞把郁平川拉到聚光灯下,让他站在郁宏远身边。   大家早就对这位活在传闻中的人物,充满了好奇心,现在郁景瑞当众揭开神秘面纱,引得整场宴会的焦点,全都集中在郁平川身上。   “我哥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很少随父亲出席类似的场合,大家可能不太熟悉。”   一些正交头接耳的人,也都停下交谈,伸着脖子踮起脚,朝聚光灯下张望。   “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我的哥哥郁平川,同时也是Tulipa L品牌首席调香师,前段时间推出的新品鹅梨香,就是我哥哥亲手制作的。”   神秘的面纱掀开,曾经的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随后赶到的柯景廷和邱家小儿子,挤开人群冲到第一排,刚好看见郁景瑞在正式地介绍郁平川。   以及郁宏远在一旁满是欣慰的模样。   嚣张的气焰被扑灭,柯景廷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这怎么可能?! 第27章   叶淮站在人群中, 看着在聚光灯下绽放光彩的郁平川,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这些光环与荣耀,本来就该属于郁平川。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而不是因为视力方面的问题, 和某些人的私心作祟, 就被藏着掖着。   叶淮在人群中找到柯景廷的身影,气定神闲地走到他面前。   “同是天涯炮灰人, 你要是肯向郁平川低头认错, 想诚心改过,我可以教你一个挽救的办法。”   柯景廷倔强地梗着脖子。   “就算是调香师又怎样?又不是把公司给他了, 有什么好嘚瑟的?”   这么大的事情, 不知道家里知不知道, 他得赶快知会一声。   柯景廷拿着手机急匆匆地离开,叶淮在他身后摇头感叹。   承认别人优秀,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   把注意力转回聚光灯下, 叶淮的视线刚好对上郁景瑞。   郁景瑞笑着朝他招手,示意叶淮也一起上来。   叶淮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郁景瑞的好意。   他又不是郁家人,贸然上台只会让郁平川再次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要叶淮能见到他们两个兄友弟恭的场面,保证郁平川不黑化就够了。   郁景瑞也还算懂事, 叶淮提点过一次后,自己就开窍了, 不需要太操心。   无视柯盈快要绷不住的强颜欢笑, 叶淮挥一挥衣袖,潇洒地退出人群, 不带走一片云彩。   功成身退, 不留功与名。   宴会厅内的灯光恢复, 宾客可以在场内自由活动, 陆续有新的食物被端到长桌上。   刚刚聚光灯照亮的那一处场地,摇身一变成了舞池,一些人已经开始自发寻找合适的舞伴,共同到舞池跳舞。   “爸,这里交给我和我哥就好。”   郁景瑞朝郁宏远挤眉弄眼,暗示他看向舞池的方向。   收到郁景瑞递来的信号,郁宏远朝柯盈伸出手道,“能否邀请柯女士跳一支舞?”   把单独的时间交给郁宏远和柯盈,郁景瑞拉着郁平川退到一边。   “哥,你累不累?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应酬。”   郁景瑞担心郁平川会拒绝,又补充道,“我一个人有点紧张。”   郁平川手握黑色拐杖,身姿挺拔,脸上成熟稳重的模样,比郁宏远年轻的时候更有风范。   “嗯。”郁平川点头应允。   听见郁平川同意了,郁景瑞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容。   郁景瑞叫路过的侍应生端着红酒托盘跟在身后,郁景瑞递给郁平川一杯红酒。   “叶淮呢?”郁平川问道。   从台上下来后,郁平川就一直没听到叶淮的声音。   郁景瑞四下张望,确实没见到叶淮的身影。   “刚才我还看到他了,可能是跑到哪里躲清闲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郁景瑞以为他找叶淮,是需要帮助,只是郁平川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太方便。   郁景瑞只好拉上他握着拐杖的那只手腕。   “你不需要牵着我,我可以自己跟着你。”郁平川说道。   “哦。”   郁景瑞自己也觉得挺别扭的,不知道叶淮哥怎么就;拉得那么顺手。   嘴上答应着,郁景瑞心里还是不放心,走在前面的时候故意放慢步子,让郁平川跟得更容易些。   不放心郁平川的人,不止郁景瑞一个。   叶淮虽然没跟在郁平川身边,但是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时刻没有放松警惕。   兄弟二人在宴会厅里穿梭,长桌前的柯景廷收起手机,端着酒杯迎上前。   “小瑞。”柯景廷叫了一声。   “表哥?”郁景瑞惊喜道,“你怎么一个人?舅舅和舅妈呢?他们怎么没来?”   柯景廷拿着酒杯和郁景瑞的杯子轻碰,说道:“医院临时有事,刚处理完正在来的路上,估计晚点才能到。”   郁景瑞:“如果工作忙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我过几天也要去看望舅舅舅妈,还有外公。”   柯景廷点点头,将话题转移到了郁平川身上。   “你怎么把这个累赘也带出来?”   他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郁景瑞怔了怔。   他知道外公家的人都不喜欢郁平川,从前他们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郁平川也会呆在房间里刻意避开。   但是...   他以前只知道听爸妈的安排,别人说郁平川不喜欢,他就信以为真。   可是现在不会了。   他会思考,还会思考郁平川的感受。   “表哥,郁平川是我亲哥。”郁景瑞说道。   柯景廷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舒坦,听完郁景瑞这句话后,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柯景廷不满的嘟囔道:“你俩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有什么好亲近的?娘亲舅大没听说过?”   柯景廷在家颐指气使惯了,连跟郁景瑞说话都带着命令的语气。   “还有他的那个助理,叫什么名字?正好我身边缺个人,叫他来陪我玩儿几天。”   看柯景廷的表情,他口中的玩几天,好像不是随便玩玩。   郁景瑞蹙眉,扯了扯柯景廷的袖子。   “表哥,叶淮哥他是..他也是我的哥哥。”   郁景瑞希望柯景廷能收敛一些,两边都是他亲近的人,他不想闹得太难堪。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叶淮在见到这几个人又凑到一起,担心郁平川受委屈,急忙赶过来。   他刚才离开,其实是打探消息去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跟人家斗至少得先打探清楚情况才行。   柯景廷在原著中肚子里就没揣好水。   跟宫斗剧里,跟在娘娘身边出谋划策的小丫鬟似的,没少给郁景瑞吹耳边风。   叶淮挡在郁平川身前,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对儿表兄弟。   “哎呦,你该不会是在偷偷地打听,关于我的事情吧?”叶淮突然做作地捂着脸,装作羞涩的样子。   “好端端的我打听你干什么?”柯景廷莫名其妙。   叶淮:“你刚不是还说让我甩了郁平川,然后跟你在一起?难道你不是在跟郁景瑞偷偷打听我的喜好,想要投其所好吗?”   今天奥斯卡入围名单没有叶淮的名字,柯景廷第一个不同意。   柯景廷轻哼,不屑道:“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一个瞎子满足不了你。”   叶淮羞涩抿唇:“不行,你比不上他。”   柯景廷瞪圆了眼睛:“我哪里比不上他?”   就算他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也不会愿意听到有人这样说。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向来看不上的郁平川。   柯景廷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   “样貌身高家世样样不落,他不过是一个瞎子,我凭什么比不上他?”   叶淮盯着柯景廷看了会儿,表情有些为难。   “你没他大。”   这几个字像烫嘴似的,飞快在叶淮嘴里过了一遍。   “什么?”柯景廷以为听错了。   “我说你没他大!”叶淮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不仅是柯景廷,连站在他身后的郁平川都有些绷不住。   嘴角反复地上扬拉直,上扬再拉直,到了最后郁平川甚至有放弃的冲动。   叶淮的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柯景廷的脸刷地红了,指着叶淮道:“你...你说的什么鬼话,你你你!”   每个男人都不能听的两件事,一个是不行,另一个太小。   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说话,远处的侍应生带来一对夫妇。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叶淮闻声抬头,说话男人的年纪和郁宏远相仿,模样和柯盈有几分相似,估摸着应该就是郁景瑞的舅舅和舅妈了。   “我们在聊你儿——”   “住口!”   柯景廷出口制止叶淮。   “景廷,别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柯诚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这里,然后瞪了柯景廷一眼。   “恭喜你啊景瑞,出国以后可要好好学习,等毕业了回来可以帮你父亲操持家业。”   柯诚拍了拍郁景瑞的肩膀,将视线转到郁平川身上。   来的路上,柯诚收到柯景廷发来的消息,还配了一小段视频。   视频里的郁景瑞,亲昵地拉着郁平川做介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郁宏远宣布退位了呢。   柯诚脸上的笑容消失一瞬,随后重新整理好笑容。   郁平川站在郁景瑞身旁,身上散发着长子的威严,长眸凌厉,灰色的瞳仁近乎无情,视线没有焦点。   一个瞎子,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又能怎样?   无论郁宏远再怎么在意,再怎么心疼,郁家继承人的位置,还是会落在郁景瑞的头上。   到时候郁景瑞掌权,两家有亲戚关系在,直接给柯景廷塞个职位进去,说不定还能混点股份。   柯诚吁了口气,略带着些责怪的语气道:“把他带出来做什么?宴会上人来人往,万一磕了碰了,又要往医院折腾。”   柯家的医院,都快成给郁平川专门建的了。   说完,柯诚转身朝柯景廷招手。   “走吧景廷,咱们别在这儿打扰景瑞招待客人了,我刚进来的时候,见到你林叔叔和他的女儿也来了,跟爸一起去打个招呼。”   这才是柯诚今天的目的。   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只是对方家长一直没有明确态度。   柯老爷子身体康健,柯诚在医院不过是个主任的位置,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他们家高攀了。   所以他今天想让郁宏远出面,帮忙在中间牵个线,说不定就能容易一些。   柯景廷被柯诚叫走。   郁平川朝郁景瑞道:“我有点累,你自己去吧。”   “好。”郁景瑞点点头,对叶淮道,“叶淮哥,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我哥了。”   叶淮点头答应,见郁景瑞端着酒杯离开,自己也转身就要走。   郁平川从身后拉住叶淮的手腕。   叶淮转身,低头看了一眼。   “干嘛?”   郁平川道:“你怎么不拉着我?我看不见?”   叶淮:“你刚才不是跟着郁景瑞走得好好的吗?”   刚才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恐怕还真要被郁平川给骗过去了。   真是诡计多端啊!   郁平川抿唇沉思,开口道:“我累了,还头痛,没办法集中精力跟着你。”   紧绷的表情松懈,难掩眉间的痛苦。   叶淮心一软,伸手拉住郁平川。   “头疼为什么不早说?撑多久了?要不要吃药?”   找位置带郁平川坐下,叶淮下意识摸口袋,结果扑了个空。   平时他都是把郁平川的药装在口袋里,但是今天参加宴会,穿的礼服口袋里不能装东西。   郁平川:“不用了,你让我靠一会就好。”   沙发明明有椅背,可他偏要靠在叶淮身上。   叶淮心里疑惑,却还是乖乖照做。   郁平川靠着叶淮,想起刚才他拼命维护自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偷偷扬起。   “你要是真生柯景廷的气,要不要我给你说个秘密?”郁平川故作玄虚。   “什么秘密?”叶淮好奇地靠过去,将耳朵贴近郁平川。   白嫩嫩的耳朵划过唇畔,郁平川呼吸一滞。 第28章   “你快说啊, 什么秘密?”叶淮被吊起胃口,急得抓耳挠腮。   忍住想要吹气的邪恶念头,郁平川舔了舔干燥的唇。   郁平川缓缓开口道:“你还记得鹅梨香出问题之前, 你让我教过你怎么做吗?”   他当然记得, 为了成功制作鹅梨香,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后来好像还被曹孟拿走了, 说是请了代言人来拍广告。   再后来叶淮做的,就是被康傲掺了药的香料, 搞得他大半夜被送进急诊室,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   “记得啊, 怎么了?”叶淮摸不着头脑。   郁平川解释道:“鹅梨香出问题后,所有配料重新制作,我在方子上进行了改良, 味道上有些差别,刚才在柯景廷的身上,我闻到了旧款鹅梨香的味道。”   鹅梨香是室内熏香,通常会点在卧室。   长时间的熏香,会让床品和衣服都沾染上熏香的味道。   可是旧款的鹅梨香只有几颗, 当时拍广告用掉一些,剩下的曹孟说代言人喜欢, 所以要走了剩下的。   柯景廷的身上怎么会出现鹅梨香的味道?   叶淮左思右想, 脑海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叶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   郁平川笑而不语。   “牛哇!”叶淮豁然开朗, 朝郁平川竖起大拇指。   郁平川看不见, 却也能感受出叶淮语气里的兴奋。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郁平川语气柔和。   “没什么, ”叶淮说道, “就是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误入渣男圈套。”   叶淮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想做什么就去做,缺什么需要帮助,就去找周,”郁平川突然噤声。   “周什么?周启岁?”叶淮不解。   郁平川摇头否认道:“没什么,我是说找周启岁也没用。”   周启岁最近行为反常,郁平川只要想到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还是让叶淮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我都可以满足。”   郁平川抬手在空中摸索,最后掌心落在叶淮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   郁平川身体不舒服,宴会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叶淮不打算久留,商量过后决定提前离开。   郁宏远和柯盈从舞池里出来,就被柯诚夫妻拉走了,身边还跟着郁景瑞。   叶淮走到郁宏远身边,低声道:“郁叔叔,郁平川有些累,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郁宏远听见郁平川身体不舒服,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一点小毛病而已。”叶淮拒绝道,“就是刚刚被气到了,心脏有些不舒服,休息会儿就好了。”   被气到心脏不舒服?这叫一点小毛病?   郁宏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严肃道:“是谁惹他生气了?”   叶淮欲言又止,面色为难道:“真的没什么,郁叔叔你别问了,就...就是一点小委屈,我俩忍忍就过去了。”   狭长的眼尾泛起红晕,叶淮眼含热气,楚楚可怜地别过头,偷偷抹掉眼角的湿润。   “不就是说了你几句,茶里茶气的演给谁看呢。”柯景廷受不了叶淮做作的演技,转头对郁宏远道,“姑父,他俩要是不想在这里,就让他们走好了。”   郁宏远黑着脸,厉声道:“不准走,今天不说清楚谁也不准走。”   胸膛气得剧烈起伏,郁宏远安抚叶淮道:“说出来,叔叔给你做主。”   叶淮一人分饰三角,将柯景廷如何嘲讽,柯诚如何蔑视,以及郁平川如何委屈,声情并茂地演了一遍。   “......”   现场一片寂静。   叶淮抬手擦掉眼角未干的泪水,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感叹道:“我都说算了吧,说出来让郁叔叔为难,反正郁平川也不是第一次受委屈,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次吗?”   叶淮这哪里是在安慰郁宏远,简直是拿着刀往他心窝子里扎。   本来在台上的时候,他见到郁景瑞把郁平川拉上台,大方地介绍时,心里就已经不舒服了。   这么多年他作为父亲,一直忽略郁平川的感受,从未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总以为把他藏在自己的羽翼下,就能给他营造一个舒适的小世界。   殊不知他的羽翼,其实四处漏风。   柯盈见情形不对,赶紧充当和稀泥的角色。   “小廷,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柯诚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平川不是小气的孩子,我估计就是开玩笑。”   郁宏远气冲冲道:“开玩笑?你觉得那些话是开玩笑?开玩笑会把小川气得心脏不舒服?”   柯诚尴尬地看向柯盈,希望她能帮忙劝劝郁宏远。   ”叶淮,小廷是小瑞的表哥,是我的侄子,和小川之间也算是表兄弟,他们三个从小玩到大,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柯盈走到叶淮面前,在郁宏远看不见的角度恶狠狠地瞪着他,想要推他离开。   “这样,你先带小川回去休息,有什么问题等阿姨回家帮你们解决。”   不等叶淮开口,郁宏远率先阻止。   “我想不会有什么误会了。”   郁宏远说道。   “和柯景廷一起玩的人是郁景瑞,小川从来没有参与过,而且你们家瞧不上小川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柯盈强颜欢笑,耐着性子安抚郁宏远:“老公,宴会还没结束呢,有什么事情,等回家再谈行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没有误会。”   郁景瑞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   “妈,叶淮哥说的都是真的,当时我也在现场。”   这下不只柯盈傻眼,就连叶淮也没有预料到,郁景瑞会站出来替郁平川说话。   “郁景瑞,你疯了?”柯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我看是你们疯了才对。”郁宏远冷哼,沉着脸对柯诚道,“既然你这么瞧不上我们家,那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林家的婚事,我看还是你自己去说好了。”   柯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家的婚事?谁和谁啊?柯景廷吗?”叶淮好奇地把头探了回来。   “他不是和Tulipa L的代言人在交往吗?怎么又讨论上林家的婚事了?”   桃瓣似的眼眸眨动,神情中带着三分困惑,三分好奇,还有四分幸灾乐祸。   “你胡说什么,Tulipa L的代言人去年刚结婚,怎,”   柯盈及时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向柯景廷投去疑问的目光。   “你....”该不会是真的和有夫之妇搞到一起去了吧?   拍摄广告的那天,柯盈去摄影棚,确实见到过柯景廷,当时他解释说是帮朋友追星,想要张签名。   这种事情多得去了,柯盈也没在意,现在仔细琢磨...   柯盈的背后惊起一层冷汗。   主家围在一起,一些还未散场的宾客频频投来目光,更不知道是谁嘴巴那么快,颠颠地跑过去,把八卦传给了林家的人。   林家长辈是体面人,笑着和来人打招呼后,拔高音量道:“小孩子之间年纪相仿,一群人凑到一起玩闹很正常,什么联不联姻的,丫头年纪小,我还想多留在身边几年呢,不打算让她那么早嫁人。”   林家长辈的言外之意是,我闺女可不是和柯景廷单独在一起,出去玩都是一群人在一起,你们不要乱传,我们家和他们家可没关系,少来沾边。   柯诚心心念念的婚事,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还多了个已婚儿媳妇。   叶淮见这把火烧起来了,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他操心了。   “郁叔叔,我先回去了,你别生气,好好听他们解释,说不定真的有误会呢。”   一通煽风点火,叶淮脚底抹油,带着郁平川溜之大吉。   等他再见到郁景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叶淮起床后郁平川还没醒,昨晚折腾了一天,晚上又头疼了大半夜,差不多天亮才勉强睡觉。   叶淮怕打扰他休息,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跑到走廊上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叶淮洗漱完站在长廊往下望,没见到郁宏远和柯盈的身影,餐桌上只郁景瑞一个人在吃早餐。   “叶淮哥,你醒了。”郁景瑞有些闷闷不乐。   “你爸妈呢?”叶淮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他们两个的身影。   昨晚回家后,叶淮给郁平川喂了药,等他洗完澡出来又帮他按头,忙活一大通,他自己也累了,沾枕头就睡着了。   “我妈生气,昨晚没和我们一起回来,我爸一早连饭都没吃,就去公司了。”   郁景瑞可怜巴巴地拿着包子,问叶淮道:“叶淮哥,你说我昨天是不是不应该那样做啊?”   “你后悔了?”叶淮问道。   “没没没,不是后悔。”郁景瑞立马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他从不后悔帮郁平川出头,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站在郁平川这一边。   只是柯盈昨晚发消息给他,说他不应该直接驳了舅舅一家的面子,还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回家再谈?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还毁了他表哥的婚事。   叶淮知道郁景瑞现在的性子还软,开导道:“我觉得你做的没什么问题,留情面是要分人的,柯景廷一口一个小瞎子的时候,有想过给郁平川留情面吗?”   郁景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叶淮又说道:“而且这件事你不站出来,说不定就直接翻篇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柯景廷吃锅望盆,脚踏两只船。”   “万一和林家的婚事真成了,那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呢吗?”   叶淮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渣男!   tui!   “我知道了,谢谢你叶淮哥。”郁景瑞说道。   叶淮知道郁景瑞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弯,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当初在原著里,他知道郁平川做的那些事后,也是消化了好一段时间才肯接受。   叶淮见郁景瑞闷头思考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疼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是真的拿郁景瑞当成亲弟弟教导。   乖巧听话的软弟弟谁不爱?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叶淮调侃道:“你好可爱啊!”   郁景瑞不满意被叶淮当成小孩,拍开叶淮的手,反驳道:“你只比我大一岁而已,而且可爱是形容女生的,男生怎么能可爱。”   “谁说男生就不能可爱?你这是刻板印象,不是说浑身硬邦邦肌肉,说话粗声粗气的才叫男人。”   叶淮说道。   “懂礼仪识大体,懂得如何尊重女孩子,这才叫真男人。”   想起昨晚宴会上的情形,叶淮的八卦之心又开始燃烧。   “说到女孩子,我想起来,昨天在宴会上是不是有小姑娘邀请你跳舞来着?什么情况啊你?郁景瑞?早恋是吧!”   叶淮那会儿没和郁平川在一起,而是跑去打探柯景廷的身份,刚好被他看见郁景瑞的小八卦。   “什么早恋?我成年了好不好!”郁景瑞说道,“而且我已经和她没什么,你别乱讲。”   “不喜欢?”叶淮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说给哥哥听听。”   郁景瑞红着脸,垂下头不肯吭声。   “你不说那我可就自己猜了啊!”叶淮一脸坏笑。   装模作样的掰着手指,叶淮开始回忆原著剧情,郁景瑞的cp到底什么样。   吧嗒一声,叶淮手里的包子,掉落到粥碗里面。   “怎么了?”郁景瑞抬头看向表情僵硬的叶淮。   “没,没事...”叶淮笑容尴尬。   怎么会没事?   简直是出大事了啊!   他妈的他看的是耽美文啊! 第29章   原文中的主角受叫什么?   叶淮苦苦想了两天, 硬是没想起来。   伏在实验室的案台上,叶淮心想道,该不会是我的记忆被抹除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 叶淮拿起桌子上的水杯, 去饮水机前打了杯热水。   郁平川正在将香料分类,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 从早上来到实验室, 就开始重复的工作。   闻,放左边,   闻, 放右边,   闻,放玻璃瓶里,   闻, 放塑料袋子里,   郁平川有点心烦。   听到叶淮在耳边唉声叹气,就更加烦了。   叶淮打完水回来,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刚把水杯递到唇边,就听见啪啦一声。   装着咖啡豆的玻璃罐, 被郁平川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叶淮打了个激灵,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脑子过了一万种念头。   他怎么了?   不舒服?咖啡豆是新换的, 不可能发潮了吧?生气了?谁惹他了?不会是又被人动手脚了?是不是闻出什么不对劲儿了?   郁平川把咖啡豆放在桌子上, 朝叶淮的方向偏过头道:“早上起床到现在, 你一共叹了四十八声气, 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淮又叹了一声,如实道:“我在想你弟弟。”   郁平川顿了顿,追问道:“哪个弟弟?”   “你不是只有郁景瑞一个弟弟吗?除了他还能有谁?”叶淮不明白郁平川为什么会这样问。   昨天叶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振振有词地夸他大,听着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没事。”郁平川眸色黯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好端端的你想他干什么?”   叶淮没注意到郁平川的异常,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跟郁平川开口。   无凭无据的,总不能直接说你弟弟是弯的吧?   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叹出来,叶淮及时屏住呼吸,偷偷观察郁平川的脸色,然后缓缓吐出,不敢发出声音。   “郁景瑞就要走了,我正发愁送什么礼物送给他比较好。”   叶淮确实是想送礼物给郁景瑞,又不知道选什么,这样说也不算是欺骗郁平川。   郁平川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下班以后一起去转转吧,顺便帮我也选一份给他。”   “成!”叶淮点头答应。   结束了实验室的工作,叶淮让司机开车载着他们两个,去了附近的商场。   叶淮查了查银行卡里的余额。   他之前把原主的存款全部转给了他的家人,剩下的钱,都是他给郁平川工作结算的薪水。   平日里吃住都在郁家,攒了这些日子,数字还算可观,可以选择稍微贵重些的礼物。   叶淮没给人送过礼物。   根据他这么多年看小说积累的经验,除了送袖扣以外,实在想不出别的东西。   霸总小说三要素,眼红,掐腰,命都给你。   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   叶淮心里拿不定主意,拉着郁平川在商场里转了两圈,最后站定在一家钢笔品牌的柜台前。   这家钢笔在国内外都很有名,叶淮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恶补过好多霸总文。   十个总裁里面,八个在用这个品牌的钢笔,另外两个是定制。   “可以把这款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吗?”叶淮指着柜姐身后的玻璃橱里,被单独摆放的一支钢笔。   “是什么?”郁平川好奇道。   “钢笔,”叶淮说,“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当时还没拿定主意,仔细想想觉得还挺实用的。”   送钢笔这种经常会用到的物件,会不会显得太亲密了?   他想出口提醒,又觉得有点多余,送礼的人是叶淮,收礼物的人郁景瑞,和他又没有关系。   郁平川绷着唇角,脸色不太好看。   柜姐戴上白手套,用钥匙打开橱窗,将展示的钢笔取出来,放在托盘里推到叶淮面前。   “先生真是好眼光,这款钢笔全球限量888对,是最新推出的王室联名系列,一共有两个颜色,黑色是亲王款,红色是女王款。”   两款钢笔都是采用黄金镂空覆层,除了镂空下的笔身颜色不一致外,笔帽上还有精巧王冠帽设计,同时镶嵌不同颜色的宝石作为装饰。   叶淮看中的是黑色,镂空花纹看着像素格,成熟稳重,不会像红色款那样花哨。   “请问先生您是送人,还是自己使用?”柜姐亲切地询问,想要替叶淮提供建议。   “拿来送人,”叶淮说道,“我觉得黑色的不错。”   郁平川看不见,指尖轻轻地叩击柜台玻璃,心情有些烦躁。   “是什么样式的?”郁平川问道。   叶淮把黑色钢笔放在郁平川掌心,让他抚摸,同时描述道:“黑色的镂空图案像格子,简单大气,笔帽上的王冠是蓝宝石,看着成熟稳重。”   说完黑色,叶淮又把另一只红色的塞给他。   “红色这款镂空图案更像云纹,卷起来的样式我觉得有点花哨,而且红色太耀眼了,还有就是笔帽上的王冠,镶嵌的是绿宝石。”   好怪,再看一眼。   确实是绿宝石。   叶淮皱着眉头嘟囔道:“红笔身配绿宝石,这设计有点太超前了,以我目前的眼光还不太会欣赏这种搭配。”   高情商:你的设计太超前,我不会欣赏。   低情商:红配绿,赛狗屁。   叶淮没想到的是,他欣赏不来的东西,郁平川还挺喜欢。   郁平川放下钢笔,对叶淮道:“要红色。”   “红色?”   这有点超出叶淮的预料,难道有钱人的想法都这样前卫吗?   “没错,选红色。”   郁平川已经想象到,郁景瑞收到礼物时的表情了。   既然是送礼物,当然要有惊又有喜,才能叫做惊喜。   “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叶淮狐疑地打量着郁平川,生怕他戏弄人。   “我怎么会骗你。”郁平川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黑色暗沉沉的,一点朝气也没有。你看国内的新年,还有国外的圣诞节,都是以红色为主,哪个节日是黑色的?”   叶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就要红色吧。”叶淮妥协道,“这个多少钱啊?”   柜姐上下嘴皮子一碰,轻松地说出叶淮两个半个月的工资。   冰冷的数字像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叶淮的心脏。   痛,太痛了。   忍着一口老血,叶淮含泪道:“帮我装起来吧,记得包装好一些,我要拿来送人的。”   “会不会太贵重了。”郁平川蹙眸。   “难得送一次礼物,不贵。”叶淮咬着牙,眼角含泪。   郁家赚钱郁家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走出品牌店,叶淮掂了掂手里的盒子。   花了两个半月的工资买来的东西,看着就是不一样,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光是包装盒,就能抵他半个月工资了。   从店里出去,叶淮又走了好几家,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才拉着郁平川离开。   叶淮手里提着东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算计银行卡的余额。   郁平川撑着拐杖,揪着他的衣角跟着他,步伐轻快,脸上的表情看着也不像刚刚在店里那么黑。   叶淮越想越奇怪,停下脚步,问郁平川道:“你刚刚不会是故意的吧?”   郁平川瞳孔颤了颤,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什么故意的?”   叶淮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眼底亮晶晶地闪着光。   “没事儿,没什么。”   叶淮仗着郁平川看不见,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带着他继续往外走。   郁平川抿了抿唇,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却也没有追问。   叶淮聪明得很,再多说几句他肯定会猜出来。   逛了一晚上,叶淮的肚子有些饿,郁平川说他提前让人预定了米其林餐厅。   “感觉昨天宴会那些食物你挺喜欢,我让人订了间口味差不多的,就在附近,直接走过去没多远。”   叶淮低头看了眼提在手里的东西。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东西送到停车场。”   车在停车场,叶淮想着把东西送到车里,再和郁平川去吃饭,省得拎着一堆东西不方便。   “好。”   郁平川点头。   叶淮把郁平川带到商场一楼的门口,让他站在这里等着。   “我把东西送车里就回来,你在这里别乱走。”   叶淮知道郁平川不是小孩子,可还是想多叮嘱几句。   “嗯。”   郁平川下意识点头答应。   叶淮听见他答应了,提着东西朝停车场的方向走。   郁平川留在原地,听着叶淮渐远的脚步,突然回过味儿来。   他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叶淮的关心和叮嘱了?   站在原地蹙眉沉思半晌,郁平川的表情又开始不爽。   叶淮外出的时候,不喜欢让司机一直坐在车里等着。   他通常会让司机把车钥匙交给他,然后去附近吃东西,或者是做自己的事,等需要的时候叶淮会提前打电话给他。   拿着车钥匙下到停车场,叶淮把买来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锁上车准备离开。   “你好,又见面了。”   柯景廷就像一缕不散的阴魂,走到哪儿都能撞见。   叶淮抬眸,打量拦在身前的柯景廷。   停车场的灯光昏暗,柯景廷的身上依旧穿着昨晚参加晚宴的礼服。   只是衣身上多了不少的褶皱,眼底的血丝猩红,眼睛下还挂着不浅的黑眼圈。   身姿模样完全看不出昨晚一半的风采。   不像是骄傲的富家少爷,更像是落魄的豪门弃子。   收起打量的目光,叶淮淡淡道:“麻烦让一下。”   郁平川还在楼上等着他,叶淮不想和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   绕开挡路的柯景廷,叶淮刚走没几步,就被他从后面扯住了。   “别走啊,你昨天让我当众丢那么大的脸,现在想一走了之是吧?”   柯景廷不依不饶地揪住叶淮。   毁了和林家的婚事也就算了,叶淮居然知道他和小明星的事情,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爆出来!   对方虽然不是什么顶流,却也有不小的名气。   而且对方的身份是有夫之妇,这件事一旦被娱乐记者知道,柯景廷的身份很快就会被网上那些人扒出来。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别提柯景廷,就连他爸妈在医院里上班,都抬不起头。   昨晚的事把他家闹得鸡飞狗跳。   他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四处奔走,能用的不能用的人脉全都联系了一遍,几乎整夜没有合眼。   凭什么叶淮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心情悠哉地逛街买东西?   他恨不能当场掐死叶淮。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开,带来的后果影响有多大?”   柯景廷死死地攥着拳头,抑制着心里想要挥到叶淮脸上的冲动。   “事是你做的,祸是你闯的,这笔账怎么算也不应该轮到我头上。”   叶淮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柯景廷要是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也绝不会手软。   论打架他还没输过谁。   大概是因为叶淮被他威胁后,并没有露出胆怯的目光,柯景廷孤身一人,面对比他高出许多的叶淮,又不敢直接硬碰硬。   柯景廷神色一变,笑着走到叶淮身边,想要搭着他的肩膀。   叶淮蹙眉闪开。   柯景廷知道他讨厌自己,也不在意,笑着说道:“你这个人啊,还是年纪太小,没什么社会经验,听姑姑说你还没毕业就被招出来了,不懂得人情世故。”   “像豪门之间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啊?不都是为了家族企业,商业联姻?”   “没吃过猪肉,你还没见过猪跑吗?小说里面不是都这么写?没几个是有真感情的,全都是利益相关。”   “不过这里面有一些东西我不好明说,懂的人自然都懂,不懂的话我也没办法,牵扯得实在是太多,一旦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知道勾股定理吗?嘿,和那个没关系。”   叶淮不知道柯景廷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废话,他可没工夫在这儿跟他浪费时间。   “你自己在这里慢慢懂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淮刚走出两步,又被柯景廷追上来,拦在面前。   柯景廷:“你这人性子怎么这么急?我这才刚讲到勾股定理,还有别的呢?来,哥给你画一个三角形,你..哎,你别走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叶淮不耐烦道。   柯景廷絮絮叨叨的说废话,还不如直接找他打一架来的痛快。   柯景廷老实交代:“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得,还是废话。   叶淮实在是受不了了,直言道:“要不咱俩还是打一架吧,郁....”郁平川还在一楼等着他。   郁平川?!   叶淮抬头朝电梯的方向望了一眼,再看柯景廷的脸上悠闲的表情,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不好,柯景廷是在拖延他的时间!   郁平川!   叶淮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拔腿就跑。   “哎,你别急啊,慢点跑!”   柯景廷望着叶淮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阴冷。   -   繁华的商业街到了夜晚,来往的人流不减白天。   郁平川站在豪华商场的门口,身边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盯着。   柯景廷带来的人并不好下手。   停车场能拖延的时间不多,他们只能尽快想办法把人拐走。   三个人围在一楼转了好几圈,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郁平川突然动了。   手里的拐杖点在地面上清扫障碍,郁平川转身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卫生间在一条小路的拐角处,尽头连通着商场侧门的安全通道。   三个人对视一眼,立即跟着郁平川上前,趁着路人不注意,一左一右把人架住,从侧门拖了出去。   郁平川被绑上车,左右各坐一个人,把他夹在中间,还架着他的胳膊。   另一个人和他们一起的人,在前面开车。   柯景廷交代过,只要把人拐到偏僻的地方打一顿就好,不需要做其他的。   而且他们要绑的是个瞎子,只要他们全程不说话,就算事后郁平川报警,也很难向警方提供线索。   三个人把郁平川绑上车后,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谁都不敢说话。   郁平川坐在车里,完全没有被绑架的恐惧感,反倒是跟着车载电台的背景音乐,心情不错地哼着曲子。   空灵的轻音乐曲调悠扬,舒缓着紧绷的神经,不知道为什么搭配着郁平川低沉的轻哼,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就连曲调都跟着凄凉,越听越渗人。   “快关了!”   坐在郁平川右边的人,实在受不住这种气氛,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声。   司机抬手关掉电台,车内陷入安静,只有车子在公路上飞速行驶的声音。   透过后视镜互相张望,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说话。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谁。 第30章   郁平川被带到附近一处偏僻的公园。   司机将车停稳, 车门打开,郁平川主动屈身从车里走出来。   司机见他们下车后,便把车开走, 驶回进来的路口, 把车停在路边放风。   修建中的公园在夜晚显得有些破败,除了草丛里时不时传来蝉鸣声外, 剩下的只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把他带到这种僻静的地方, 还真是愚蠢呐。   从郁平川失明的那一刻起,就被送到专门的地方训练听力。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 自己究竟是人, 还是机器。   练听力, 练嗅觉,练拳击散打。   似乎只要他这个人还有一口气,就要被无限发掘。   就算是工程师, 也会懂得爱惜自己的机器人吧。   啧。   其中一人掏出手机,将提前录制好的机械音频,播放给郁平川听。   [提前跟你招呼声,这件事说起来,还得是怪你自己不注意, 得罪了人。现在人家指名要我们揍你一顿,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你尽量忍着点, 我们也好速战速决,这样你还能少遭点罪。]   机械的AI一字一顿地念出的文字, 毫无感情的朗读声。   “少废话, 我赶时间。”   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袖口, 捏住贝壳制成的纽扣分解开, 郁平川将长袖挽起,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的小臂。   “啐。”   两个人不知道是谁,朝地上啐了一口,挥着拳头,朝郁平川扑了过来。   灰色的长眸散发出冰冷的寒光,郁平川左脚后退支撑,呈三角形稳住身体重心,右手握拳集中力量,猛地向前挥出。   率先扑过去的男人,没想到郁平川会有动作,侧身避开挥过来的拳头,险险在面前擦过。   唇角冷笑勾起的同时,郁平川抬手挥动拐杖,重重地击打在男人的后脊。   木棍击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妈的!”   男人被郁平川敲了一棍子,也顾不上其他,随口丢出一串脏话。   “死瞎子还挺有本事,今天我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男人招呼身后愣住的同伴。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揍他!”   郁平川侧耳倾听,通过声音传来的方向,精准地判断出男人所在的方向。   横在身前的拐杖重新扬起,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   郁平川双手紧握拐杖,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猛地击向男人的膝盖。   男人应声跪倒在郁平川面前,被他两只手揪住脖子,像拔出的萝卜一样抡出去,滚到几米开外。   另一个男人见到同伴挨揍,想要上前帮忙,心中又有些畏惧。   正在心里犹豫的工夫,郁平川已经走到他面前,抬起脚,猛地踹向他的胸口。   虎背熊腰的男人,像皮球一样被踹飞出去。   解决完眼前的一位,身后的又站了起来。   郁平川听见声音缓缓转身,反手用拇指按住嘴角,用力擦拭,脸上的笑容愈发阴冷。   “你他妈的死瞎子,老子鲨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谁的小腿肚子里钻筋呢,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呱噪的声音,让郁平川精准判断出男人的方位。   “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郁平川慵懒的勾起唇角,等到男人挥着拳头扑过来时,灵敏的侧身躲过,然后扬起手中的拐杖,毫不留情的戳下去。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蹲守在路口放风的男人打火机失手掉落。   阴风吹过后颈,男人打了个寒颤,朝身后的树林里望了一眼。   “这俩鲨币,别他妈把人打死了。”   局子三进三出,像他们这种人,早已经熟门熟路。   但要是失手把人打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有命赚没命花的买卖他不干。   捡起地上掉落的打火机,男人佝偻着腰,朝树林深处走去。   鞋底与地面的土壤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男人的脚步急促且细碎。   小跑着找到打架的地方,地上竟躺着两个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个已经没了声息不知死活,另一个伏在地上,望着他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说些什么。   男人吃惊地张大嘴巴,急匆匆地过去,想要把同伴扶起来。   “怎么是你?”   瞧不见郁平川的身影,男人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死瞎子跑哪儿去了?”   伏在地上的同伴惊恐地瞪大双眼,颤抖地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向他身后。   “快...快....跑....”地上的人声嘶力竭道。   男人愣了愣,刚准备回头,砰的一声,重物击打在后脑,男人的翻着白眼,身体一歪,晕倒在一旁。   郁平川弯下腰,抓住那人脚腕,像拖破麻袋一样,把人拖走,丢到一旁。   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拖走,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终于支撑不住,痛苦的倒在地上。   郁平川随手将折断的拐杖扔到一边,微微的喘着粗气。   “求...求你放了我们。”   男人满脸鲜血,挣扎着掏出藏在后腰的东西,爬到郁平川脚下,示弱地扯住他的裤腿。   郁平川冷哼,抬脚踩住男人的手腕,脚底发力。   “呃...”   男人痛苦地呻\吟,伴随腕骨碎裂的声音,清脆的金属利器随之掉落在地面。   郁平川蹲下身子,寻着萦绕在鼻尖的腥气找到男人的伤口,将手指插进去用力挖搅。   痛苦的哀嚎划破周遭的死寂,如同恶魔演奏的乐曲。   黏腻猩红的液体攀上指尖,显眼得像朵开颓败的花。   郁平川半蹲着身子,勾人的灰眸微微垂下,似是觉得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   “哪有人用刀求饶的?”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郁平川捏着刀柄,用刀尖轻划过男人的胸口。   “谁让你们来的,柯盈?还是柯景廷?”   郁平川问道。   “来之前,难道没有人交代你们,不要在我面前发出任何声音吗?”   刀尖沿着胸口向上滑到喉咙,最终停在颈动脉的位置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人家当狗,那我送你投胎去做真的狗好不好啊?啊?”   冰冷的刀锋轻巧地划过颤抖的肌肤,溢出丝丝鲜血,郁平川握着刀柄冷笑,手腕缓缓施力。   -   “郁平川!”   “郁平川,你在哪儿?”   “郁!平!川!听见了就答应我一声!”   手表上显示的定位就在这里,郁平川一定在附近。   叶淮知道自己中了柯景廷的诡计,急匆匆地跑回一楼,发现郁平川早已不见踪影。   商场的门口空荡荡,叶淮四处见不到郁平川的身影,急得他差点当场晕过去。   紧要关头,叶淮想起郁平川的腕表有定位功能,赶紧打开手机查看位置,拦下路边的出租车赶过去。   坐在出租车上,叶淮报警说出手表定位的位置,同时拨打救护车,一同赶往现场。   千万不要出事。   叶淮担心郁平川的安危,下车后等不及警车,只身一人闯进树林深处。   “郁平川。”   郁平川站起身,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呼唤声,神情陷入片刻的呆滞。   “郁平川!”   地上躺着的人横七竖八,不知死活,郁平川踮着脚尖蹲在一个人身旁,手里握着锋利的尖刀。   叶淮顿了一瞬,咬着牙朝他跑过去。   “郁,郁平川!”   跑到郁平川身边,叶淮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象,呼吸一滞。   “听话,把刀给我好不好?”   叶淮只是吃惊一瞬,很快恢复镇定。   指尖搭上黏腻的手腕,叶淮见郁平川没有反抗的意识,咬着牙将他手里的刀夺下来,用力丢向远处。   叶淮松了口气,张开双臂把他郁平川在怀里安抚,冰冷的指尖贴在他耳侧,轻轻抚弄他的发丝。   “没事的,我来了,别怕。”   低声地呢喃,像是在安慰郁平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郁平川抿着唇不说话,灰暗的长眸里满是困惑。   他不明白叶淮此刻的情绪。   叶淮也不明白。   饶是他再怎么厉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月光衬得郁平川脸色青白,刺目的猩红湿透了身上的衣物,浓郁的血腥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   叶淮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借着月光查看郁平川的情况,发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   “你别吓我,怎么到处都是血啊?”   他不敢乱动,只能大声呼救,希望快点有人发现他们的位置。   “我没事。”   郁平川缓慢地眨眼,单薄的眼皮下瞳麻木,眼底挂着猩红的血丝。   “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你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叶淮跪坐在郁平川身旁,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头,让他上半身可以靠在他怀里。   郁平川不习惯这样的姿势,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起身。   “我真的没事,也没有害怕。”   郁平川刚起身,就被叶淮按了回去。   “不准乱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叶淮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讲话。   “……”   知道叶淮在为他着急,郁平川只好顺势躺下,维持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   “你放心,这里的一切有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怕。”   叶淮坚定的语气,给足了郁平川底气。   就好像哪怕天塌下来,叶淮也会帮他顶着。   叶淮在担心他?   他没有生气、没有责怪、没有畏惧,而是,在担心他?   郁平川静静地躺在叶淮的怀里出神。   半晌,他卸掉支撑身体的力气,将头抵在叶淮的胸膛。   叶淮收紧手臂,把郁平川抱得更紧一些。   隔着轻薄的衣料,郁平川静静地听着叶淮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   一颗炙热而滚烫的心脏,因为担忧他的安危,急促的跳动。   人可以撒谎,   但是心不会。 第31章   医生为郁平川做过全面检查后, 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   “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轻微擦伤。”   郁平川神情恹恹地靠在病床上,一腿曲起一腿伸直, 手肘搭在膝盖上。   叶淮找了件衣服帮他披在身上。   “你先帮他清理一下身上的污渍, 等下我会让护士来帮忙涂药。”   “好。”叶淮点头答应道。   送医生离开病房,叶淮转身去卫生间接了一盆热水。   “郁叔叔正在联系律师, 郁景瑞在来的路上, 我让他从家里带了套新的衣服给你。”   郁平川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红褐色的硬块, 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叶淮知道他一向爱干净, 嗅觉又比寻常人要灵敏, 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受不了。   “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下来,等郁景瑞来了再换新的。”   脏掉的衣物脱下来丢到一边,叶淮卷起袖子, 将浸在水盆里的毛巾拧干。   之前他中毒的时候,躺在病床上,郁平川也是这样照顾他的。   温热的毛巾覆上手背,叶淮拿着毛巾,一点点地帮郁平川清理手上的污渍, 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叶淮低头不语,擦完左手, 继续擦右手。   医生说郁平川只是轻微擦伤的时候, 叶淮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   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按照原著中的描写, 郁平川本来就心狠手辣的疯批人设。   他会报复那些人, 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叶淮没想到, 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将两只手都擦拭干净, 叶淮按住郁平川的额头,帮他擦脸上的血迹。   “叶淮,你。”   郁平川开口道。   “不用说了,我没怪你。”   叶淮以为郁平川想要给他解释。   “我....”   郁平川又说。   “我都知道,这件事真的不怪你,你不用自责,我会自己慢慢消化。”   叶淮放下毛巾,侧身坐在床边,将郁平川的手握在掌心。   “郁平川你放心,以后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到你的头上。”   郁平川听到叶淮对他说的话,突然想起之前在伊南市,第一次和周启岁一起吃饭的时候,叶淮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叶淮说他鲨人他递刀,他放火他盯梢。   郁平川以为他是在耍嘴皮子,没想到是真的。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郁平川深吸一口气,抱着坚决不能被叶淮打断的念头,飞速说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想先帮我擦手,再擦脸,好歹也去换一盆干净的水吧。”   叶淮:“。”   叶淮灰溜溜地拿着毛巾去卫生间,走到一半想起水盆没有端,又同手同脚地回来端水盆。   咚的一声,叶淮撞到门框上,盆里的水哗啦啦地撒出来大半。   郁平川扬声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我没事!绝对没事!一点事没有。”   听着叶淮手忙脚乱的声音,郁平川绷着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帮郁平川清理得差不多时,郁宏远带着郁景瑞赶来医院,身后还带着两名黑衣保镖。   “小川,小川你怎么样了?”   “哥!”   父子二人冲到床边,叶淮被挤到了一边。   “小川,是谁这么大胆,你告诉我,爸替你做主!”   郁宏远拉着郁平川的左手,满脸愤怒。   “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人找到了吗?”   郁景瑞拉着郁平川的右手,满脸担忧。   “我没事。”郁平川把手抽回来,转头朝郁景瑞的方向道,“你什么时候的飞机?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郁景瑞的行李收拾到一半,接到叶淮的电话就跑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   “哥你就别管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叶淮站在一旁,见郁平川不是很想说话的模样,替他解释道:“是柯景廷找的人找人做的。”   郁宏远和郁景瑞齐齐回头,朝叶淮望过去。   “你不是和小川在一起吗?为什么他会一个人被绑走?”郁宏远急昏了头,一时间忘记控制语气,态度也有些凶。   郁平川看不见,出门的时候都要有人陪着。   既然他能被人绑走,就说明当时叶淮根本不在他身边。   “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我没照顾好郁平川,等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到时候不管是扣工资还是什么惩罚,我都接受,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叶淮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模样看上去比郁平川还狼狈。   “现在有两件事比较重要,第一,我需要郁叔叔的帮忙,把郁平川转去其他医院,我不想让他在柯家的医院,接受任何治疗。”   叶淮不认为他们会给郁平川提供最好的医疗帮助。   “第二,我需要最好的律师团队,这件事比一件更重要,绝对不能马虎。”   交代完郁宏远,叶淮又转头嘱咐郁景瑞。   “这里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有我和郁叔叔在就行了,你收拾好行李安心去念书。”   叶淮井井有条地安排道。   郁宏远听完抿着唇沉思,问郁平川道:“小川,你怎么想?”   郁平川伸手拨开郁宏远和郁景瑞,在身前空出一个位置,朝叶淮招了招手。   “我听叶淮的。”   郁平川手伸出去半天没等到叶淮,蹙起眉头用手肘怼了怼郁景瑞。   郁景瑞收到指令,傻憨憨地把位置让出来,顺便把叶淮的手塞到郁平川的掌心。   郁平川抓到了叶淮的手,心满意足地舒展开眉头。   “你交代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只是...”郁宏远的心里还是有许多顾虑。   郁平川身子一歪,栽倒在叶淮胸口,苍白的脸色很容易激起怜爱。   “头疼。”   郁宏远心口抽了抽。   “爸,既然我哥没事就算了,叶淮哥也不是故意的,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郁景瑞是真的长大了,说的话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欣慰。   郁宏远知道他刚才说叶淮的那些话,郁平川不乐意听,没想到连郁景瑞也跟着掺和上了。   “门口的保镖会留下来守着,律师我也已经沟通好了,明天一早会跟你联系。”   儿大不中留。   谁知道生了两个儿子,胳膊肘都往外拐。   郁宏远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招人待见,既然郁平川没什么大事,他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小川你好好休息,柯家的事情爸会处理。”   郁宏远深深地看了眼叶淮,起身离开房间。   郁宏远带来的两个保镖守在病房外,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郁景瑞看着病床上你拉着我,我依偎着你的两个人,讪讪地摸着鼻子,心想是不是他应该跟郁宏远一起离开才对。   “哥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也走了。”   留在这里总感觉怪怪的,浑身都不自在。   “等一下,你先别走。”   叶淮把手从郁平川的掌心抽出来。   “本来我和你哥今晚是去给你买礼物的,没想到出了岔子,正好你也来了,我就先拿给你,要不然我怕忙忘了。”   叶淮只顾着去拿礼物,没注意到身后郁平川黑下来的脸色。   郁景瑞看见了。   但是他不敢吱声。   联络司机取出后备箱里的几样东西,叶淮又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封红包,塞进去一叠红钞票。   买完东西回到医院里,叶淮离老远就看见杵在病房门口的俩黑衣大汉,大晚上地站在走廊里背着手,不笑,也不摘墨镜。   霸总文学的要素齐全了,郁家人还真是不落俗套。   叶淮硬着头皮从俩保镖中间穿过,推开门进屋后松了一口气。   屋内,郁平川不知道在和郁景瑞低声交代什么,听得傻小子连连点头。   “知道了哥,我会记住的。”   郁平川说完舔了舔唇,侧头咳了几声。   “哪里不舒服?先喝点水压一压。”   叶淮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上前帮郁平川拍打后背。   郁平川接过叶淮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润嗓子,放下水杯。   “东西拿上来了?”   “拿回来了。”叶淮傻乐。   感觉送礼物的人,比收礼物的人还要兴奋。   郁平川垂着眼不说话。   叶淮蹲在地上,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拆分出来,然后拿出一样东西,回到病床前。   “这两个红包,是我和你哥的。”   叶淮先把两封鼓鼓囊囊的红包递给郁景瑞。   郁景瑞没想到叶淮会包红包给他,急忙推拒。   “叶淮哥,这钱我不能要!”   叶淮拨开他的手,强行把红包塞到郁景瑞怀里。   “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在我的家乡,送红包代表很好的寓意,祝你学业有成,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平安健康。”   “可是....”   郁景瑞还是不好意思收叶淮的钱。   “拿着吧。”   郁平川冷漠地捧起水杯。   “两个红包里面包的都是我的钱。”   “……这是我借的。”叶淮向郁景瑞解释完,转头对郁平川说道,“不是说好了下个月发工资就还给你吗?”   郁平川挑眉。   “你下个月还有工资?”   叶淮:“……”   他把郁宏远要扣他工资这件事给忘了。   见叶淮沉默,郁平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说道:“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借给你。”   叶淮感觉郁平川像故意的,瞧了半天又瞧不出端倪。   把郁平川晾在一边,叶淮继续给郁景瑞拿礼物。   “这盒安神香是我和你哥一起做的。”   郁平川插嘴:“百分之九十是我做的。”   “……”   叶淮深吸一口气,只当郁平川不存在。   “你睡觉的时候可以点在卧室助眠,就算是学习也要合理利用时间,保证充足的睡眠,别老熬夜。”   郁景瑞接过叶淮送的安神香,开心地捧在怀里。   “谢谢叶淮哥,也谢谢哥,真是辛苦你们为我操心了。”   “不操心。”   郁平川语气平淡。   “咖啡机是我送的,你让叶淮拿给你,学习的时候多喝几杯,可以提神醒脑,你这个年纪你怎么能睡得着觉?”   郁景瑞:“……”   叶淮:“……”   买咖啡机的时候,叶淮还挺疑惑。   郁平川一个动不动就失眠睡不着的人,买咖啡机干什么?   叶淮以为是他自己要喝,不太想买,后来拗不过,只能老实地去付款。   没想到他是买来送郁景瑞的。   “谢谢哥,我会努力学习,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郁景瑞收下咖啡机,鼓着包子脸,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叶淮瞧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安慰道:“前面的礼物都是和你哥一起送的,这个礼物是单独给你的。”   郁平川握着拳头抵在唇边,一阵咳嗽。   叶淮猜到是郁平川故意捣乱,也不知道他今晚中了什么邪,非要跟他对着干,委屈得郁景瑞都要哭出来了。   叶淮问道:“不舒服?”   就算是装的也得关心一下。   郁平川摇摇头:“没事。”   叶淮:“那就多喝热水。”   郁平川沉着脸,一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   叶淮懒得理郁平川,取出最后一件礼物   “我经常给你哥煮薄荷水装进保温杯里,带到实验室去喝,今天给他买杯子的时候,觉得也应该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郁景瑞没想到叶淮送他的是保温杯,平时总在网上听人家说保温杯里泡枸杞,自己从来没用过。   不只是郁景瑞没想到,就连郁平川也没想到。   不是送钢笔吗?   怎么变成保温杯了?   叶淮总不会花两个月工资买一支钢笔自己用吧?   叶淮把礼物递给郁景瑞,解释道:“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在物质方面没缺过,所以纠结了好久,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好。”   “保温杯虽然不是很贵重的礼物,但是这款杯子和哥用的是一样的,学习累了抬头看到,就像你哥在身边陪着你,时刻在提醒你喝水,也别忘了你对你哥许下的那些承诺,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郁景瑞知道这份礼物里藏着的心意,顿时红了眼眶。   “你放心叶淮哥,我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叶淮当然知道他可以做到,他已经从郁景瑞的行动里看到改变了。   郁平川在一旁听叶淮说了一大堆,只字不提钢笔的事,心里痒得好像有小猫在抓一样。   “钢笔呢?”郁平川问道。   郁景瑞以为郁平川在和他说话,愣了愣:“什么钢笔?”   “钢笔我让司机带回家了,那个是送给你哥的礼物,我怕放在医院弄丢了。”   叶淮压根就没把钢笔的盒子拿上来。   叶淮的话一出口,郁平川彻底愣住了。   不是送给郁景瑞的吗?怎么变成给他的了?   郁平川唇瓣张了又合,好半天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我又看不见,写不了字,要钢笔干什么?”   郁平川没想到叶淮买钢笔是要送给他的。   叶淮笑着捏了捏郁平川的手指,清朗的声线带着温柔的笑意。   “谁说你会一直看不见?总有一天你会看见天空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绿的,相信我,这件事我可以保证。”   因为原著就是这样写的QAQ。   郁平川靠在床头,半晌说不出话。   所有人已经放弃的事情,叶淮一直在争取,甚至还鼓动着身边的人,和他一起努力。   只是那支钢笔......   “是什么样子的钢笔啊?”   郁景瑞傻乐。   “很emmm....特别的一款,不过我觉得你哥应该会很喜欢,毕竟是他亲自挑选的。”   叶淮笑得像只小狐狸。   “哥,能让我看看吗?”郁景瑞实在是太好奇了。   郁平川回忆叶淮曾经给他描述的钢笔外观。   夺人眼球的大红色,花里胡哨的金色花纹,还有他亲手给自己选的绿宝石帽子....   “你想都不要想。”   郁平川咬着牙,拒绝得干脆利落。 第32章   在叶淮的强烈要求下, 轻微擦伤的郁平川从柯家,转到另外一家权威医院,并办理了入住手续。   高级病房刚进门的地方, 有一个类似小会客厅的空间。   桌椅摆设齐全, 可以让黑衣保镖在这里休息。   要不然叶淮每次进出病房,见到他俩杵在门口的样子, 就觉得头皮发麻。   约了郁宏远找来的律师在病房见面, 叶淮提前在医院门口买了些水果饮料回来。   郁宏远找来的律师西装革履,手里拿着公文包, 一进门就掏出名片递给叶淮。   “叶先生您好, 我是郁董事长派来的律师, 这是我的名片。”   叶淮接过名片,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张伟。   “……”这名字看上去怎么不太靠谱呢?   张伟律师大概是看出了叶淮心中的疑虑,安慰道:“叶先生请放心, 我们有专业的律师团队,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呵呵呵,”叶淮尬笑,“那就麻烦您了。”   又不是同一个张伟,没必要担心。   叶淮把律师带进病房, 端出清洗干净的水果,然后坐到郁平川身旁。   “是这样的郁先生, 昨晚您父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 我已经连夜与警方和医院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一些相关信息, 想先和您分享一下。”   取出装在公文包里的文件, 律师把整理好的资料摊开在桌子上。   “三名嫌疑人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中。”   “没死?”   那天晚上天太黑, 叶淮只见到人躺在地上,到处都是血,还有一个吐着血沫子躺在地上抽搐,他还以为会闹出人命。   张伟抬头看向叶淮,迟疑道:“叶先生好像很失望?”   “噢没有没有。”叶淮急忙摆手,“让他们在医院遭点罪也挺好的,出院后立马进局子,牢底坐穿。”   郁平川的眸色黯了黯。   律师将手里的资料放到一边,按下录音笔开始录音,同时掏出笔记本打开一份空白文档。   “请问郁先生,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淮按着郁平川的手,抢先开口道:“那天我去地下停车场送东西,回来的时候他就被绑走了。”   “可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商场的监控一定能录到当时的情况。”   叶淮一想到就气得咬牙切齿。   “……”律师轻咳,重新问道,“请问郁先生,您被绑走到公园后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他们三个欺负郁平川啊!”   叶淮气愤道。   “郁平川又看不见,身子骨也不好,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一打三?”   律师默默抬头,看了眼郁平川比叶淮更宽一些的肩膀,更紧实的肌肉线条,和更为明显的腹部肌肉。   眼睛看不见是真的,弱不禁风这四个字,可能要重新评估。   “请问郁先生,您能告诉我,三位嫌疑人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报应!”叶淮坚定道。   律师:“……”   叶淮:“你想啊,郁平川看不见,一个人被绑到黑灯瞎火的地方,手无缚鸡之力,他能怎么办?肯定是自保啊!慌乱之中拿着拐杖乱挥,谁知道会打到什么,而且那三个人身上的伤,说不定是自相残杀,想要栽赃陷害郁平川的手段。”   律师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低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咳,是这样的郁先生,我们需要您如实交代事情的原委,这样我和我的团队才能为您做辩护。”   “我刚说的不是实话吗?”   叶淮觉得,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是真实有效的。   律师实在忍不住,扬眉问道:“请问二位,哪位是郁先生?”   叶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指向郁平川。   “他。”   律师叹了口气:“那可以请郁先生回答我的问题吗?”   叶淮:“……”   郁平川勾着嘴角忍笑,涣散的灰色瞳仁满是暖意。   “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叶淮不太想出去,但是留在这里他只会给律师和郁平川添麻烦。   “我就在门外,不走远,你有事记得叫我。”   叶淮不放心,又小声附在郁平川耳边叮嘱道。   “等下他问你的时候别太直白,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将来在法庭上的呈堂证供。”   “嗯,知道了。”郁平川的笑意从眼角溢出,轻声答应道。   叶淮嘱咐完郁平川,又看了眼满脸无语的律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   叶淮离开,郁平川敛起笑容,板着脸直起身子。   掌心覆在叶淮坐过的位置上,捕捉到织物上残留的温度,沙发的凹陷缓慢弹起。   郁平川磨搓指腹,好像在感受叶淮留下的体温,又好像在回味什么美好的事物。   “他刚刚是在关心我,对吧?”   郁平川问道。   “是这样的,叶先生很关心您,生怕有对您不利的事情发生。”   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律师察觉到叶淮离开后,郁平川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郁平川心情愉悦地点头。   “他看到我拿着刀抵在那个人的颈动脉,他以为我鲨人了。”   所以刚才律师提到那三个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叶淮感到很惊讶。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默认那几个人死了。   “这件事在我来之前,叶先生已经和我沟通过了,他说他看到您正当防卫,而且是那个人先拿着刀想要刺您,您不小心踢掉了刀,所以才逃过一劫。”   郁平川单手撑起额头,微眯起双眼,惬意的神情像是慵懒又神秘的大型猫科动物。   律师将正在录制的录音笔暂停收回口袋里,重新抬头看向郁平川。   “所以郁先生,请您如实向我交代,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啊....”   郁平川故意拖着腔调说话,脸上逐渐绽放出肆无忌惮的笑容。   “当然是发生了一些令人浑身舒适的事。”   “……”   -   叶淮被赶出病房后,趁着空闲时间给周启岁打了个电话。   有些事情不方便让郁宏远知道,但是周启岁可以。   叶淮怕周启岁担心,又觉得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暂时隐瞒了郁平川在医院的事情。   叶淮找借口说自己有事需要他帮忙,约他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周启岁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挺新奇。   没想到叶淮这么快就有事联络他。   简单在电话中和叶淮沟通几句,周启岁才明白,叶淮找他是因为郁平川的事情。   把手中的工作简单收尾交给其他人处理,周启岁驱车前往约定地点。   叶淮提前坐在店里等候,见到周启岁进来,扬手和他打招呼。   “七哥,这里。”   周启岁朝叶淮走过去,随手将手机放到桌面上。   “今天怎么有空找我?老郁呢?”   叶淮把菜单推给周启岁,大致说了一下昨晚郁平川被绑走的事情。   “我不放心他在柯家的医院接受治疗,所以让郁叔叔帮忙转到这里,现在律师正在和他谈话,我不方便在旁边,就出来等着了。”   周启岁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听到郁平川被绑架这件事而感到惊讶。   “哦,绑他那几个人没事吧?”   叶淮疑惑:“?”   周启岁清嗓掩饰尴尬。   “...咳,我是说绑他的几个人啊?郁平川没事吧?”   叶淮收回目光。   “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事。”   “他受伤?对面几个人啊?”   这回周启岁是真的惊讶了。   “三个。”   叶淮如实回答。   周启岁听完蹙起眉毛没说话。   他记得郁平川的极限是五个,现在的人打架大多是靠蛮力和武器,没有几个人懂得真正的招式。   以前老爷子活着的时候,选了一处空地,建起围墙把郁平川关进去,专门找几个人打他,让他靠自己的本事出来,没本事就要挨揍。   郁平川面对的,有时候是和他力量悬殊的成年人,有时候甚至连人都不是。   以他的底子,打三个人不至于会受伤到进医院。   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周启岁只是在心里猜测,并没有把想法告诉叶淮。   “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帮忙。”   要不是周启岁提起,叶淮都快要把正事忘了。   “宴会上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这次绑架的幕后主使就是柯景廷,我想让他付出代价。”   叶淮对周启岁说道。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找娱记,把柯景廷纠缠有夫之妇的小明星的事爆出去?”   这件事只要打个电话就成了,不难办。周启岁不觉得叶淮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大老远地把他折腾到医院来。   “那个明星是Tulipa L的代言人,我怕爆出去会对品牌有影响,而且娱乐八卦新闻顶多在热搜闹腾个几天,伤不到柯家的筋骨。”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叶淮才不会去做。   “你有更好的办法?”   周启岁听叶淮说话的语气,猜到他应该是有别的主意。   叶淮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柯家的医院。”   “医院?”   周启岁没想到叶淮会让他查这个。   “没错,”叶淮点头,“郁平川失明后,一直是在柯家的医院治疗,这次我要求转院,也是想偷着帮郁平川检查眼睛。”   “可是...”   造成郁平川看不见的最根本原因,是心理因素,柯家这么多年查不出治不好,也情有可原,毕竟郁平川的眼睛本身没问题。   周启岁心里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叶淮。   叶淮瞧见周启岁迟疑的目光,低头摆弄手里的咖啡杯,状似无意地说道:   “你不会真认为,以柯家医院的医疗水平,会查不出郁平川的病因吧?是真的治不好,还是有人不想让他好?”   周启岁哑然。   叶淮见周启岁沉默,垂下眼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原著里郁平川恢复视力,周启岁功不可没,叶淮相信他的本事。   聪明人之间聊天,不需要把话说得很明白。   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在身上,周启岁坐在叶淮对面,连他脸上的绒毛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翘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扇形阴影,显得水汪汪的瞳仁漆黑又明亮。   叶淮选的座位在窗边,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下,像是被洒了金粉一样,整个人都散发着bling bling的金光。   周启岁看着被阳光笼罩的叶淮,突然笑开了。   或许只有像叶淮这样的人,才能把郁平川也拉到阳光下吧。   叶淮不知道周启岁在笑什么,拿起纸巾在嘴角抹了几下,并没有发现污渍。   “你在笑什么?”   周启岁摇摇头,笑着感叹。   “看来古人说不能以貌取人是有道理的。”   叶淮放下纸巾,白了他一眼。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周启岁也不生气,趁着郁平川不在,继续他的挖墙脚计划。   “你真的不考虑来我手下工作?”   之前挖墙脚的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因为周启岁信不过叶淮,想要试探他。   另一方面,是根据心理医生的建议,利用叶淮来刺激郁平川。   现在他想挖墙脚,是发自内心地被叶淮打动了。   也难怪郁平川也会信任他。   “你想要找助理,聪明的漂亮的,男女老少一应俱全,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摆在你面前给你选。”   叶淮认真的说道。   “可是郁平川不一样,郁景瑞马上就出国了,郁叔叔……,我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那郁平川身边就没有能依靠的人了。”   周启岁听完,连声啧啧。   郁平川这家伙,上辈子是拯救过地球吗?   还真是好福气啊! 第33章   叶淮接到郁平川的电话, 说律师已经走了,让他早点回来。   反正病房门口有俩黑衣保镖守着,叶淮也没心急, 和周启岁聊完详细计划后, 才带着他慢悠悠地回到病房。   郁平川还坐在叶淮离开时的那张沙发上,蜷着腿, 半阖着的眼眸, 神情倦怠。   听见门口有开门的声音,郁平川长眸倏忽睁开,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埋怨。   “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周启岁见郁平川不耐烦的样子觉得有趣, 抬手拦着叶淮不让他说话。   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 正准备往他怀里靠,结果被郁平川一把推开。   “周启岁,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郁平川直起身子, 举着刚才推周启岁的那只手,按在沙发的扶手上,嫌弃地蹭了蹭。   周启岁被推开也不生气,顺势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咧着嘴坏笑。   “瞧你挺精神的, 还有力气推我,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叶淮原本跟在后面, 听见周启岁的质疑, 立马上前把郁平川的袖子卷起来,横在他眼前。   “看,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得, 都流血了。”   叶淮十指尖尖, 葱白的手指指着郁平川胳膊上, 几条比头发丝还纤细的伤口。   “……”   周启岁无语了。   “呵,伤得还真是严重啊,我要是再晚来十分钟,这伤口就愈合了。”   他就不应该信叶淮。   郁平川垂下眸子,拇指下意识想要磨搓拐杖,却扑了个空。   那天晚上郁平川太用力,连拐杖都打断了。   啧。   眼尖的周启岁将他的动作收进眼底。   根据他多年以来对郁平川的了解,拇指磨搓拐杖,是他在思考时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有人要使坏!   周启岁的头顶上竖起硕大的感叹号。   郁平川讪讪地收回手,朝叶淮开口道:“你们吃东西了吗?我饿了,但是不想吃医院送来的。”   生病的人确实会没有胃口。   叶淮想了想,开口道:“要不然让七哥留在这陪着,你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   郁平川得意地扬起眉毛。   “清淡些就好,只要是你做的就行。”   周启岁还当他在打什么主意,原来是在心里盘算,想要用叶淮亲手给他做饭炫耀。   “做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吃。”   周启岁想要刺激郁平川,当然不能示弱。   郁平川听见周启岁也要吃,果然不满地蹙起眉头。   “你又不是病号,想吃不会自己出去买?”   周启岁:“就不,我就要吃叶淮亲手做的。”   叶淮看着他俩小学生式拌嘴,站在一旁傻乐。   他其实还挺喜欢看周启岁吵郁平川的。   因为郁平川只有在和周启岁吵架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才显得有朝气。   “都有都有,我多做一些不就行了,等着吧,我现在就回去。”   满汉全席不会做,想要吃清淡的还不容易吗?   不放调味料就好了。   在心里过了一遍菜谱,叶淮决定先去超市买些新鲜的蛋肉鱼虾。   只是,   “呃....”没钱了。   叶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郁平川心思聪明,只是一瞬间便知道叶淮在为难什么。   “叶淮是我的助理,又不是你的,凭什么白吃白喝?”   周启岁精明一世,今天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只要郁平川挖坑,他就闭着眼睛往里跳。   “大不了我出饭钱,这总行了吧!”   周启岁大方地掏出银行卡,拍到叶淮掌心。   “刷我的卡,尽管买好的食材回去多做些,我饭量大吃得多。”   叶淮也没和周启岁客气,仔细地询问周启岁有没有饮食禁忌后,拿着他的银行卡,起身离开。   周启岁目送叶淮离开,转过头见郁平川板着一张脸,心里越发得意。   “刚好今天早上走得急,还没吃早饭。”   “呵。”   郁平川掩饰着眼底的情绪,轻哼一声。   “那你等下多吃点。”   周启岁知道郁平川不乐意,幸灾乐祸地拿他打趣。   “老郁,你这么在乎叶淮,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一直靠在沙发上的郁平川,听见周启岁的话,突然直起身子坐起来。   “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行,我心脏,我不是人,我贪图美色行了吧?你高贵,你冰清玉洁,你守身如玉。”   周启岁懒得跟郁平川计较。   早晚有他真香的那天。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该办还是要办的。   周启岁将刚才和叶淮在咖啡厅聊天的内容,如实地交代给郁平川,想要询问他的意见。   郁平川:“我没什么意见,照叶淮说的去做就好了。”   这话放在以前,周启岁肯定又要揶揄郁平川。   但是现在他知道,叶淮是真心对郁平川好,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既然郁平川也赞成,那他就按叶淮说的着手去办。   叶淮买完菜回家后,先是上楼装了几件换洗衣物,这才去厨房煮饭。   秉着郁平川想要清淡饮食的原则,叶淮煮菜的时候所有调味料都没有放。   四菜一汤装进餐盒,叶淮又装了两大盒米饭,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   回到医院的时候,饭菜还是温热的。   支起小餐桌,叶淮把饭菜从袋子里掏出来,摆在桌子上。   周启岁急不可待地凑了上来。   掀开盖子,四道菜不能说是色香味俱全吧,至少是一点边也不沾。   郁平川勾了勾唇,把餐桌朝周启岁的方向推了推。   “多吃点,别辜负了叶淮的一番心意。”   周启岁:“……”现在反应过来他被郁平川算计了,还来得及吗?   他以为郁平川只是和他争,不想让他吃叶淮亲手做的饭。   没想到是激将法。   叶淮把米饭单独拨到一个盒子里面,每种菜也夹了一些,方便让郁平川捧着盒子吃。   郁平川心情舒畅地说道:“剩下的可都是你的。”   周启岁反复做着深呼吸循环,安慰自己可能只是色相差了些,说不定味道方面满分。   颤抖着伸出筷子,周启岁鼓起勇气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周启岁:“呃啊——”   叶淮向他投向关心的目光,问道:“怎么了?你吃个饭喊什么?”   眼下嘴里不能算是食物的食物,周启岁含泪道:“没事,刚刚被人锁喉了。”   郁平川咬着腮,强迫自己忍住笑意。   “谁锁你喉了?”   叶淮不明白周启岁在说什么。   周启岁摇摇头,强颜欢笑道:“你拿着筷子怎么自己不吃?”   周启岁想让叶淮也尝试下,被他亲手做的饭菜锁喉的感觉。   “没放调料肯定不好吃,而且我来之前在家吃了阿姨做的糯米蒸排骨,现在一点也不饿,你们快吃吧。”   叶淮拿筷子是为了给郁平川夹菜,他自己根本没有吃的打算。   “???”   周启岁震惊,叶淮居然知道自己煮的不好吃。   可是这根本不是没放调料的问题,周启岁可以想象出,就眼前这四盒不伦不类的黑暗料理,放调料只会加强锁喉的力度。   “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郁平川大口炫饭,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   这人是没有味觉的吗?   硬着头皮扒拉了两口,周启岁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救命铃声。   “喂?哎,是我,什么?好,这么大事怎么才通知我,好,我现在就去,好。”   周启岁放下筷子,一边打电话,一边自然地走出病房。   听着走廊里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叶淮等了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说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甭管他。”   郁平川依旧淡定地往嘴里扒拉饭。   叶淮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郁平川。   “要是不好吃就别吃了。”   叶淮不是故意做不好吃的,他可能是在厨艺方面没有天赋。   最主要的是,有时候他吃自己做的菜,只是觉得口味有点奇怪,倒也没有太难吃,别人就是吃不下。   郁平川把叶淮盛给他的吃了个干净,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湿润的舌尖卷过唇片,叶淮呆愣愣地看着,不知怎的突然就被晃了眼睛。   像是被烫到一般躲开目光,叶淮转身背对郁平川,努力平复情绪。   郁平川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都生得极为标志,哪怕是扔到模特队里,他也是顶尖的。   反派也是小说中的重要角色,形象必然不会差。   叶淮只是不明白,郁平川就是舔掉嘴角的饭粒而已,他脸红什么。   在心里默背了两遍桃花源记,身后的郁平川也吃得差不多了,叶淮恢复好情绪起身收拾餐桌。   “检查的时间在下午,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等时间到了我叫你。”   郁平川听闻摇了摇头,抬手在脖子和锁骨处搔抓,蹙眉道:“我想洗澡。”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被叶淮送来医院,身上到处脏兮兮,只是用热水擦洗了一遍。   能坚持到现在才说要洗澡,已经是郁平川的极限了。   叶淮为难地看了浴室一眼。   虽说郁平川住的是高级病房,但是卫生间里只有淋浴系统,并没有可以泡澡的浴缸。   而且也不像在家里,郁平川用久了习惯了,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即使是看不见也不会觉得不方便。   这里的卫生间布局郁平川并不熟悉,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或者是摔倒磕到头就糟糕了。   郁平川说完半天没听见叶淮的反应,追问道:“怎么了?叶淮?”   “啊,没,没事。”叶淮抬头答应。   不就是洗个澡吗,作为助理这理应是他的职责,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郁平川应该不会对男人有兴趣。   北方的大澡堂子,不都是一堆人一起泡吗,叶淮就当泡了个澡堂子好了。   心里拿定主意,叶淮抬起头,艰难地朝郁平川开口。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郁平川:“?” 第34章   郁平川的手原本已经搭在纽扣上, 听见叶淮的话后又缓缓放过了下来。   “你说什么?”郁平川眯了眯眼,追问道。   “你不是要洗澡吗?”叶淮低着头不敢看郁平川,声音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 我帮你。”   静默了半晌,郁平川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敞开手身子向后靠。   “好啊, 那就你来帮我吧。”   话已经说出口,再想反悔也难了, 叶淮硬着头皮把手指搭在郁平川的纽扣上, 一颗一颗地往下解, 病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随着纽扣脱离纽洞,单薄布料下的肌肤一点点展现在叶淮眼前。   郁平川常年在屋子里不见日光,肤色呈一种不太健康的白, 胸膛的肌肉紧实腰线流畅,隐约能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的疤痕。   因为皮肤白,所以那些疤痕格外显眼。   叶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伤痕,指腹不自觉地按在郁平川的胸口。   指尖描绘过一条条伤疤,叶淮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为什么?   郁平川也想知道为什么。   曾经他也寻求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没有得到结果。   如今知道答案的人,都已经长眠于泥土, 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郁平川眸色黯了黯, 似笑非笑道:“你该不会是不想帮我洗了,所以在转移话题吧?”   不得不说, 郁平川真的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叶淮又羞又气, 抽回手时故意在他的疤痕处用力按了一下。   脱掉身上的衣服丢在沙发上, 叶淮把郁平川扶起来, 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有钱人的腰带就是不一样,叶淮手指都快扣烂了,也没解开。   “你这怎么解啊?”叶淮报复性地一拳,打在郁平川的小腹上。   只不过没怎么用力,说是打,感觉更像是轻拍一巴掌。   郁平川忍不住笑出声,调侃道:“你这人怎么还气急败坏呢?”   单手按住腰带卡扣的凹槽上,轻轻一按,腰带咔嗒一声弹开。   “那你还不对我好一点?知不知道你现在要靠我照顾?像你这样不听话的,老了以后可是要被护工扇巴掌的。”   叶淮小心地将腰带抽出来,然后解开裤子上的纽扣,拉下拉链。   脱裤子的时候,叶淮每过一秒都要在心里祈祷一次。   祈祷郁平川的廉耻心能够及时苏醒,拒绝叶淮帮忙洗澡这件事。   然而直到叶淮帮忙脱下裤子,郁平川也只是抬了抬腿,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指尖勾住内裤边缘,叶淮头皮一阵发麻。   “要不,要不这个进去再脱吧。”   “行。”郁平川无所谓地把手塞进叶淮掌心,像大爷似的等着叶淮牵着他进浴室。   叶淮:“……”   牵着郁平川进浴室,叶淮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只留下贴身衣裤,然后走到花洒下打开热水调整温度。   “可以了,过来吧。”   叶淮把郁平川拉到花洒下,咬牙褪下最后的束缚。   现在的小说角色卷身高就算了,怎么连那玩意也卷啊?   脸上升起一团热气,叶淮移开眼不往那处看。   热水淋在郁平川身上,迸溅的水珠打湿了叶淮的衣裤,浴室内很快升起热气,氤氲的蒸汽将二人包裹。   郁平川用热水冲洗身子,叶淮在一旁拿沐浴露挤在沐浴球上,用力地搓泡泡。   耐心地等待郁平川洗头,叶淮拿着沐浴球感觉有点冷,忍不住朝热水的方向靠了靠。   郁平川顶着满头的泡沫,侧头道:“叶淮?”   “嗯我在呢,你先洗头,洗完我帮你擦擦背。”   郁平川洗头的时候没听到声音,他以为叶淮已经出去了。   冲掉头上的泡沫,郁平川撑着墙,任由叶淮将他翻来覆去。   “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去了。”   “我看你洗完再出去。”叶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心一意地帮郁平川擦背。   沐浴球粗糙的纱网蹭在背上,细腻的白色泡沫在身体上涂抹开,热气腾腾的浴室内飘散着柠檬沐浴露的香气。   视力方面的障碍,让郁平川其他的感官比寻常人更加敏感,更何况他还是从小便经过刻意训练的人。   身后人的身体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源,滚烫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滑过皮肤,那股好似白鸢花的味道,从沐浴露的香气中剥离开。   郁平川闭了闭眼,想要撇开脑子里的杂念,可是那股味道一缕一缕地往鼻子里钻,就连那双反复在身上擦拭的手,触感也变得极为清晰。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擦沐浴露的时候没有开热水,叶淮越擦越觉得郁平川身上滚烫。   “没事,你出去吧。”   郁平川张口,声音哑的连他自己也吓一跳。   “你怎么了?”   叶淮也吓一跳,放下手中的沐浴球,扳过郁平川的身子,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郁平川没有反抗,顺从地转过身面对叶淮。   小郁同学昂首挺胸地和叶淮say hi!   叶淮:“……”   大家都是男人,这很正常。   叶淮确实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的,但他还是有点绷不住。   “还不出去吗?还是说你连这个也想帮我?”郁平川的脸上挂着痞气,声音沙哑。   叶淮的脸腾地升起一团热气,手里的沐浴球啪嗒塞进郁平川掌心,同手同脚地跑出浴室。   关上门站在门外,叶淮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又朝门内喊了一句:“你,你等下要是好了,再叫我。”   “嗯。”   热水重新打开,浴室内传来郁平川粗重的喘息声。   叶淮面红耳赤地想要逃离,他现在觉得这间病房内,连空气都让他觉得脸热。   刚才为了帮郁平川洗澡,身上的外衣已经脱了,里衣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两只手还有沐浴露留下的泡沫。   叶淮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见人。   更何况病房门口还守着俩黑衣保镖,他要是就这样出去,被人看见指不定要怎么误会呢。   举着两只手无措地杵在病房内,叶淮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郁平川怎么会突然起反应?   他该不会也喜欢男人吧?   原著里郁平川并没有暧昧对象,也没有喜欢过谁。   叶淮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能得到答案。   他是在高中的时候确定自己性向的,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叶淮看着班里一个个水灵灵的女孩子没感觉,倒是特爱往学校的篮球馆跑。   身高腿长的小伙子们朝气蓬勃,看着就特养眼。   叶淮不爱打篮球,也不会,但还是风雨无阻地往篮球馆跑,偌大的场地内,除了一些给心仪男生送水的女孩子外,就属叶淮最显眼。   直到身上的温度蒸发,叶淮也没能思考出答案。   叶淮打了个冷战,回过神后才觉得身上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手上的泡沫炸裂,变成一层透亮的薄膜粘在手上,叶淮觉得黏腻,怕蹭到别的地方,索性继续站在原地等郁平川。   浴室内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叶淮两眼望天默背桃花源记。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喘息,喘息。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   喘息,喘息。   “……”他为什么要这么大声?   叶淮背不下去了。   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全身的血液只往一个地方冲,叫嚣着和浴室内的喘息一起翻腾。   打从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以来,叶淮还是第一次对同性产生这种反应。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浴室内传来一声低吼,然后恢复平静。   热水被打开,冲洗了大概十多分钟,叶淮走到浴室门口。   “你,好了吗?”   “差不多了,你进来吧。”   叶淮推开门,热气席卷着石楠花的味道扑面而来。   “……”   郁平川已经洗完了,头上身上还滴着水渍,他抬手向周围摸了摸,并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淮,可以把毛巾拿给我吗?”   “哦。”   呆愣愣的叶淮急忙走到水池前将手洗干净,然后把毛巾递给郁平川。   “你先别出来,外面冷,我去给你拿衣服。”   换洗的衣服他已经从家里带来了,叶淮取出一套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正准备拿给郁平川,却突然停下脚步。   动作顿了顿,他又转回身,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内裤。   郁平川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听见叶淮进来,拿着毛巾搭在身上转过身,背对着叶淮。   “帮我擦一下。”   “哦。”   叶淮老实地帮郁平川擦背,然后把毛巾扔到一边。   好不容易帮郁平川洗完了澡,叶淮扶着他离开浴室。   “你身上是不是都湿了?也去洗一个吧,别等下感冒了。”   走到门口,郁平川拉着叶淮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朝浴室的方向推。   “好。”   叶淮好像只会说一个字,傻憨憨的有点可爱。   郁平川掩饰住嘴角的笑意,扶着墙壁朝沙发的方向走。   身后的浴室门关闭,浴室内再次传来热水的声音,郁平川走到一半,突然收回扶着墙壁的手,银灰色的长眸聚集起涣散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一处看。   眼前的事物不模糊,却带有鲜明的色彩。   纯白的病床,深棕色的沙发,被叶淮整齐地归置在角落里的行李,还有他拿出来,忘记带进浴室的衣服。   郁平川缓步走到沙发前,拿起叶淮遗忘的干净衣物,凑到鼻息下轻嗅。   淡淡的白鸢花香,让暂时消退的杂念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郁平川把衣物放回沙发上,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上面,压的严丝合缝。   翘起的二郎腿带有节奏地抖动,郁平川又哼起被绑架那晚,在电台里听到的儿歌。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浴室的水声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然后便是窸窸窣窣擦身体的声音。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浴室门打开,叶淮却没从里面出来。   “郁,郁平川,你....看到我衣服了吗?”叶淮趴在浴室门口,朝病房内喊道。   郁平川坐在那堆衣服上,勾着唇笑。   “我又看不见,怎么知道你衣服在哪儿?”   “哦。”叶淮再度沉默。   “要不然,你自己出来拿吧。”   郁平川的声音好像在蛊惑着叶淮的神经,每当他下出什么指令,叶淮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   反正郁平川也看不见,而且上次在伊南市的酒店,玻璃浴室对着床,他接连洗了好几天的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次叶淮没有做太多的心里挣扎,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就这样直挺挺地从浴室里出来了。 第35章   白花花的看着确实挺晃眼。   郁平川也没想到, 本以为会瞧见叶淮描述过的世间美好,没想到开局就给他来个暴击。   略宽的肩膀下,线条一路收紧至腰间, 再转化成人鱼线继续向下攀岩。   那副腰身视觉上的效果, 和郁平川想象中的一样,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在上面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裸露在外的双腿纤长, 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也没有过于强劲的块状肌肉,很适合用大腿样式的黑色衬衫夹。   黑色的绑带紧箍在大腿根稍下端的位置, 前后两根带子向上夹住衬衫下摆。   黑色的绑带和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曲折, 压弯。   想看他双眼哭红, 咬着唇微微颤抖的样子。   越是美好的人或者事,就越能引起郁平川想要摧毁的欲望。   叶淮用手挡着身体,垂下的软绵绵透过指缝露出圆润的小脑袋。他弓着身子在屋子里找了一圈, 最后发现他的衣服被郁平川压在身下。   “你压着我衣服了。”   叶淮走到沙发前,推了推郁平川的胳膊。   “嗯?你说什么?”郁平川装作没听清。   叶淮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在哪里?”   郁平川摸索着想要起身,伸出去的手指尖划过叶淮腰腹的肌肤。   和他之前圈在臂弯里时幻想的一样,紧实流畅的肌肉视觉上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是触感软弹让人爱不释手。   被触及的肌肉下意识绷紧, 叶淮躲了躲,抓住郁平川乱探的手臂。   “你别动, 我自己拿。”   叶淮抓着郁平川, 正准备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结果放在枕头旁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是周启岁打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巧, 早不打晚不打, 偏偏在这个时候打。   叶淮不得不松开郁平川的手, 走去病床前帮他把手机拿过来。   郁平川听力较常人要灵敏, 听筒音量也调得较低,所以即便是在叶淮面前接通电话,也不用担心他会听到什么。   “喂?”   郁平川接通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周启岁忍无可忍的声音。   “我说老郁,就算是我刚刚饭都没吃完,也没打招呼就直接跑了,那也是因为我工作上有急事,你至于一遍一遍用你那破手表呼叫我吗?”   余光扫见腕上还挂着水珠的特制腕表,郁平川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知道了,我会帮你解释的。”   “?”他怎么有种又要被阴的感觉?   郁平川也不管周启岁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着话。   “恩,知道了,好,挂了。”   郁平川佯装挂掉电话,将手机放到身侧。   “周启岁说让我帮你解释,今天是因为工作原因,没打招呼就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家里吃你亲手做的菜。”   并没有挂断电话的周启岁,听到郁平川的解释倍感欣慰。   虽然后半句完全不是他心中所想,但是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知道该如何规避风险了。   “我又没说怪他。”叶淮扯着衣角,试图把自己的衣服从郁平川的身下拯救出来,“你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穿上?”   刚才郁平川打电话的时候,叶淮就心急如焚地看着他身下的衣服。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郁平川浑身上下八百多个心眼子,叶淮很难不多想,但又束手无策。   电话那端的周启岁:“?”我是不是听错了?   郁平川眼尾挂着笑意,慢慢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余光打量叶淮。   “怕什么,你刚刚不是也看了我的?而且还——”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把刚剩下的菜都吃了。”叶淮打断郁平川。   郁平川脸上的笑意盛开:“是吗?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去热热,我正好饿了。”   叶淮懒得理他,转身去浴室收拾残局。   郁平川目光不舍地黏在叶淮背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内,这才垂下眸子,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起电话。   “哟,你怎么还在?”郁平川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周启岁:“……”   指点轻点下巴,郁平川喃喃开口:“你该不会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吧?”   “那你先说说,你俩有没有趁我走后,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周启岁感觉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了。   郁平川的行为,很明显就是在对他宣示主权,告诉他不要对叶淮抱有任何幻想。   “算了,懒得跟疯子计较。”   周启岁已经大概了解到叶淮对郁平川的影响了,所以也就不用再做那些刺激郁平川的事情了。   这样也好。   周启岁怕把郁平川逼急了,下次再打来电话,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感情的事情再怎么也要两情相悦才行,更何况郁平川生着病。   周启岁也不能保证他现在对叶淮,到底是真感情,还是偏执的占有欲作祟。   万一不小心把叶淮推火坑了,那他才是真的造孽。   再次挂断电话,郁平川把手机丢到一边,准备趁着叶淮还没出来的时候,赶紧去餐桌前欣赏欣赏,他亲手烹饪的食物。   刚从沙发上起身,一阵眩晕袭来,郁平川扶着扶手才勉强稳住身体。   重新睁开双眼,黑夜再度降临。   曾经被当做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如今倒是让郁平川心里有些失落。   虽然他也说不出自己在失落什么。   眼前黑了没一会儿,熟悉的剧烈头痛也紧随其后,来势汹汹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猛烈,仿佛将大脑丢进搅拌机里,被疯狂搅拌一样痛苦。   咚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叶淮以为郁平川又撞到了哪里,慌张地跑出去,只见郁平川站在沙发前眼底泛红,模样痛苦,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   叶淮绕开地上被郁平川打翻的东西,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叶淮没开口,但郁平川能感受到他传递出来的力量。   “扶我去卫生间。”   郁平川用力闭了闭眼,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   叶淮不敢耽搁,扶着郁平川到卫生间,轻抚背部的手改成握空心状叩击。   胃里的食物吐了个一干二净,郁平川到水池前弯腰洗脸。   回到病房后,刚才还轻松得有些暧昧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郁平川自嘲道:“刚才就说让你把菜拿去热热,你不听,你看现在,还不是要去热。”   把郁平川扶到床上休息,叶淮把手掌搓热,然后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捏。   “你刚吐完,别再吃那些东西了。”   叶淮中毒那次体验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郁平川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别说话了,我帮你按一按。”   病房毕竟没有在家的时候方便,叶淮让郁平川枕着他的腿,帮他用按摩的方式缓解头痛。   郁平川每次都能在叶淮的按摩中睡着,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也会睡得特别安稳,胜过曾经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   碎发刺透布料扎在腿上的同时,好像也刺在了叶淮的心上,传递酥麻的痒意。   差不多要到了检查的时间,叶淮轻拍郁平川侧脸,把他叫醒。   “郁平川,醒醒,要去做检查了。”   他本来夜里就失眠,如果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更该睡不着了。   睡得正香被人拍醒,郁平川按住脸上的手,偏过头在食指根的位置咬了一大口,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叶淮:“……”   伸手捏住郁平川的鼻子,叶淮不准他呼吸。   三十秒过去,郁平川一动不动。   叶淮以为没捏紧,又加了把劲儿。   一分钟过去,郁平川依旧一动不动。   叶淮慌了。   他怕把郁平川给憋坏了。   松开手,把酸麻的腿从郁平川头下抽出来,叶淮改成蹲在病床旁,慢慢靠近郁平川的耳朵。   “再不——”起床我也要咬你了。   “b”的发音有天然优势,郁平川把握好时间,将头稍稍一偏,耳朵贴在了叶淮的唇瓣上。   “啧。”   郁平川睁开眼,空洞的灰眸望着天花板。   “你这人怎么还趁人睡觉,偷亲别人耳朵啊?”   叶淮:“?” 第36章   如果现在叶淮的面前有一把尺,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尺拿出来,用它来量量郁平川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彻底看清某些人得寸进尺的嘴脸,叶淮知道郁平川欺负他好说话, 也不打算继续惯着他的臭毛病。   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叶淮用手固定住郁平川的脸,以牙还牙, 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郁平川嘶了一声, 抬手用胳膊夹住叶淮,让他贴在自己的胸口处, 任凭手脚乱挥也挣扎不脱。   “快起来, 要迟到了。”叶淮被夹得脸都憋红了, 拍了几下郁平川,见他怎么也不肯松手,只好摸索着在他腰侧拧了一下。   “你现在下手是越来越狠了。”郁平川闭着眼起身, 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对你就要狠一些,快起来!”叶淮向后退了几步,生怕郁平川又动手动脚。   这次检查的所有项目,都是叶淮亲自安排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心。   所有的项目检查完, 有一部分大的结果需要明天下午才能拿到,叶淮收拾好东西带郁平川回病房, 明天再把剩下的项目检查完, 就可以收拾东西出院了。   郁平川半靠在病床上,端着盘子吃叶淮切好的水果。   叶淮坐在病床前的小沙发上看电视, 时不时偷偷从郁平川的盘子里偷出一块水果, 塞进自己的嘴里。   “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咬开汁水饱满的冰西瓜, 叶淮眉头蹙到一起, 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事,被他给忘了。   郁平川:“检查漏项目了?”   叶淮摇头。   “报告没拿?”   叶淮又摇头。   郁平川跟着他思考了会儿,放弃道:“既然忘了,那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   又拿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叶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重新把目光放回电视机上。   电视里的主角拖着行李箱朝机场狂奔,看样子应该是快要赶不上飞机了。   叶淮吞下口中的西瓜,朝郁平川问道:“郁景瑞什么时候的飞机?”   郁平川:“...好像是今晚?”   叶淮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眨了眨眼。   “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觉得来得及吗?”   “算了吧。”郁平川放弃挣扎,“他在飞机上也不能接电话,你现在打过去也没有用。”   叶淮心里过意不去,想了半天,最后编辑了一条信息,给郁景瑞发了过去。   把盘子放在一边,郁平川拿起湿巾擦拭嘴角的西瓜汁。   “你想不想上学?”   叶淮放下手机,偏过头看向郁平川。   “嗯?你说什么?”   “我说,”郁平川重复道,“你想不想去上学?”   上学?   叶淮当然想上学。   他还没毕业就穿到这个鬼地方来,如果能有继续上学的机会,他当然愿意。   只是原主的专业是艺术类,叶淮一窍不通,就算回到学校,也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读。   而且上次的团建....   叶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把问题抛回给郁平川。   “我要是去上学了,你怎么办?”   郁平川侧身躺在床上,手肘撑着枕头,身体偏向叶淮的那一侧,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神情。   “你就这样担心我?”   叶淮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郁平川的关心,经过他长久以来的观察,也证明了叶淮确实是真心对他,并不是虚情假意。   郁平川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   所以叶淮的种种行为,都指向一条。   他喜欢他。   拼尽全力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郁平川的表情有些难为情。   他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但如果对方是叶淮的话,也不是没有考虑的余地。   叶淮静静的看着点郁平川的表情跟变脸似的,短短一分钟之内转了好几种情绪。   老板这种表情,是觉得我做得好还是不好?   老板是不是在一语双关?   没有职场经验的人,如何高情商回答老板的问题?   我明天会不会因为左脚踏入大门,而被老板开除?   不会,老板看不见。   纠结再三,叶淮迟疑地开口道:“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郁平川的嘴角满意地扬起。   他果然好爱我。   从病床上起身,郁平川披上衣服,对叶淮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半夜三更和郁平川一起,绕开医院的监控和护士站值夜班的护士,偷溜出医院。   郁平川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裤,上身蓝白竖条的病号服外,套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外套,看着倒别有一番风味。   像小说中被陷害进医院的富家子弟,为了复仇计划出逃。   叶淮吞了吞口水,收回目光。   没有熟悉的拐杖在身边探路,郁平川紧紧握住叶淮的手。   “还记得上次约的那家米其林吗?”   叶淮点头。   “记得。”   郁平川:“出发吧。”   抵达餐厅后,叶淮以为他们没有预约,可能进不去或者是需要排队很久。   没想到门口的侍应生在确认了郁平川的身份后,径直带着二人从另一条路直达三层的包间。   “这里的包房是需要8888元最低消费的,郁先生是想要套餐还是单点?”   两个人吃饭,身边围了五六个服务生,倒茶的、准备餐具的、拿着菜单等点菜的,还有站在门口充当门卫的。   叶淮咂咂嘴,垂下头。   有钱人玩儿的就是不一样。   “你想吃什么?”郁平川抬头面向叶淮,将点菜权让了出去。   叶淮瞥了眼菜单上的套餐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我都可以。”   郁平川选了人均最贵的两份套餐,套餐内会根据不同的菜品,搭配不同口味的酒,也省得还要单独选。   在这种地方吃饭,叶淮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总觉得手不知道放哪儿。   好在侍应生特别亲切,每一项服务都会进行详细地讲解,告知使用方法,不至于让第一次来的人两眼一抹黑。   郁平川也应该是感觉到他紧张,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天。   “刚才和你说的事情,自己记得考虑。”   叶淮听见声音,抬头看向郁平川。   “什么事情?你是说让我回去上学的事?”   郁平川点头,开口道:“你年纪还小,人又聪明,就这样一直跟着我这个瞎子,白白浪费了好苗子。”   郁平川的提议叶淮也想过,只不过以前一直当做奢望,没想过会有实现的一天。   叶淮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如果我继续上学,我想选和郁景瑞同样的专业,在国内找一所学校就好,这样毕业了可以帮你的忙,或者是去学制香也行,上次在伊南学了些基础知识,我还挺喜欢的。”   郁平川听完点了点头。   “那我让周启岁帮你安排。”   叶淮垂下眼,低声道谢。   不管学什么都是为了以后能找到好工作,叶淮穿书前高考报的别人推荐的,当时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学什么。   现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反倒没那么在乎工作和薪水了,更多的是想选一个喜欢的,或者是对郁平川有帮助的。   郁景瑞出去上学回来肯定要接手公司,以郁平川目前的情况,很难保证以后的发展。   为了避免出现落后的情况,他可以暂时代替郁平川,帮他在公司争取一个位置,等他以后恢复了视力,叶淮可以再把位置让出来。   叶淮为郁平川着想的同时,郁平川也在为叶淮的以后着想。   那这样说,是不是就代表郁平川开始信任他,重用他了?   叶淮狂喜。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好好活着更让人开心,感觉今晚能炫两碗大米饭。   郁平川选的这家餐厅,并没有给叶淮炫大米饭的机会,米其林餐厅的菜式摆盘精致。   甭管端上来的盘子有多大,上面的食物永远都是一小坨。   唯一的区别是选用的食材,很多东西叶淮连名字都没听过。   每道菜端上来,侍应生都会进行详细地讲解,甚至连食用方式都讲得特别详细,叶淮一道道地吃下去,也就忘了紧张。   贵的食材有贵的吃法,大厨烹饪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叶淮发现食物除了在制作的时候要注意,摆盘也要讲究,要不怎么说色香味俱全呢?   不过郁平川看不见,他可以在香上面做研究,只要闻着香,吃起来就一定不会出错。   “学校的事情我还想再考虑考虑,至少我得知道在我上学的期间,有没有人能代替我的位置,在你身边陪你。”   叶淮的第一原则是郁平川,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   “好。”   郁平川也知道叶淮不放心,与其跟他争执,倒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来的痛快。   吃完饭刷郁平川的卡结账,从餐厅里出来,郁平川不想直接回医院,拉着叶淮的手在路边散步。   “味道怎么样?如果喜欢下次还带你来。”   郁平川扣住叶淮的手,与他掌心相对。   “还挺好吃的,感觉有几道菜挺简单,我也会做。”叶淮信誓旦旦道。   郁平川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艰难开口:“倒也不必,你想吃我们随时都可以来。”   两个人朝河边的方向走,桥上的晚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桥上中间的道路被围栏分隔开,护栏两旁是人行道,桥上不仅可以通车还可以供人行走。   很多住在附近的居民,都会在晚上吃完饭到桥上散散步,吹吹风,或者是绕到桥下,沿着河边散步。   叶淮拉着郁平川的手,让他走在靠近栏杆的一侧,自己走在外侧。   “突然发现吃完饭,就这样在路边散散步也挺好的。”郁平川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候。   叶淮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看向身后三米处,大晚上还穿着黑西装戴墨镜,且回头率十足的黑衣保镖。   “呵呵呵,是挺好的。”如果没有他俩跟在后面,就更好了。   不过郁平川看不见,有没有人跟着,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跟你说。”   郁平川突然面色严肃。   “什么?”叶淮抬头。   “我和周启岁一样大,你管他叫七哥,叫我就直呼大名,而且我还是你老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这件事在郁平川心里已经不爽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提出来。   今天气氛这么好,不如趁机会把事情解决一下。   叶淮直言道:“挺合适啊,不然你想让我叫什么?直接叫老板太生疏了吧。”   “上次在伊南你叫过的。”郁平川直了直腰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再叫声哥听听。”   叶淮:“。” 第37章   叶淮之前叫周启岁的时候, 也没觉得怎么别扭。   不知道怎么着,郁平川突然让他叫哥,他死活也张不开口。   叶淮站在桥上与郁平川对视, 河面波光粼粼, 搅动河岸两旁的万家灯火。   郁平川被风吹得微微眯了下眼,灰色的眸子将叶淮的轮廓清晰地困在瞳仁里。   “叫老板多好。”叶淮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一听就很有钱。”   “……”郁平川沉默, “你这样会让我想起我爸,还有他生意场上的那些朋友。”   晚夏的风有些凉, 叶淮缩起脖子将下巴埋在领子里, 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一双桃花眼一眨一眨地看着郁平川。   “你放心,纸片人就算到了八十岁,变成老头子, 也能迷倒整个广场的老头老太太。”   郁平川闻言笑了笑,朝前方抬起手,掌心朝下。   叶淮满头问号地看着郁平川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   顺着郁平川手指的方向,叶淮也没瞧见什么东西。   郁平川依旧举着手没有想要放下的意思。   “过来。”郁平川开口道。   叶淮盯着郁平川的手看了看,又看向他身后三米外, 一个望天一个望地的黑衣保镖,犹犹豫豫地凑上前, 把头顶送到郁平川的掌心下。   掌心贴上柔软的发丝, 郁平川按着叶淮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   -   郁平川伤得不重, 住院也只是为了检查眼睛, 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   所有的项目检查结束, 在郁平川的强烈要求下, 叶淮终于同意郁平川出院。   收拾好医院里的东西,叶淮把检查结果和病历全部复印一份,一同装在行李里,带回郁家。   叶淮坐在车上,将律师发来的消息念给郁平川听。   “那晚绑走你的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在逃通缉犯,还有一个也是有案底的,加上这次的事情,估计前脚出医院,后脚就要进局子,这辈子恐怕都很难出来了。”   郁平川闭目养神,轻轻地嗯了声。   “还有一件事。”叶淮补充道,“你记得康傲吗?”   郁平川睁开眼,神情倦怠。   “在鹅梨香下毒的那个人。”   “嗯。”叶淮点头,“他自首了。”   康傲自首的时候,不仅交代了自己的罪行,还供出柯盈是背后主使。律师打电话给叶淮的时候,说康傲浑身脏兮兮,像个流浪汉似的,身上大大小小好多伤,胳膊也断了,康复的不是很好,使不上力气。   叶淮一个字一个字地描述给郁平川听,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盯着我看什么?脸上快被你烧穿两个窟窿。”郁平川虽然看不见,但是叶淮的目光太强烈了。   “你是觉得康傲身上的伤,是我弄的?”   叶淮急忙摇头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嘴上没说,不代表心里没这么想。   郁平川垂下眸子,将手从叶淮的掌心抽出来,车窗上的倒影满是失落的神色。   叶淮慌了神,重新抓住郁平川的手握住。   “那些人能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是他们罪有应得,我怎么会怪到你头上?”   叶淮死死地攥着郁平川的手,任他怎么甩也不撒开。   “你真这么想?”郁平川侧头挑眉。   “真的。”叶淮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郁平川误会自己。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感,差点就翻车了。   叶淮又补充道:“老板你放心养病,律师那边交给我,我一定要让那些欺负你的人牢底坐穿。”   郁平川默默地叹了口气,既然他喜欢叫老板,那就随他去吧。   律师那边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害过郁平川的人,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周启岁的调查也有了些眉目,柯盈确实借助柯家的医院,在暗中操作故意拖延郁平川的病情,不让他恢复视力。   取证还需要一些时间,叶淮告诉周启岁不要着急,与其不疼不痒地打闹,倒不如耐心蛰伏,等待时机给出致命一击。   柯景廷的事情最终还是被爆出来了,柯家上下为了这件事忙前忙后,估摸着没什么心思去管郁平川的死活了。   这也让他们两个落了个清闲。   叶淮的学校最终选在了Y市,入学时间在一个月后,郁平川和郁宏远说,他会和叶淮一起去Y市。   郁宏远听完只是点点头,眼底似有不舍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叶淮看在眼里,心里跟着感慨,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家子,等他和郁平川走后,就只剩郁宏远一个人了。   不过曾经的热闹也只是表面的繁荣,早晚还是要落得一地鸡毛的下场。   郁宏远今天难得没有忙工作的事情,而是安心地坐在餐桌上和郁平川还有叶淮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郁宏远提到说在Y市,给他们两个买了套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走路七八分钟就能到。   郁宏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你们。”   “我没有任何要求,哪怕是让我住宿舍吃咸菜都没问题。”叶淮说道,“只是郁平川这边...我希望郁叔叔您能给他和郁景瑞同样的待遇。”   从现在开始,郁景瑞有的,郁平川也要有。   郁宏远答应叶淮道:“小川和小瑞都是我的儿子,从前我欠下小川的,都会慢慢地给他补回来。”   有了郁宏远的保证,叶淮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地落地了。   Y市的房子订好了,接下来的几天叶淮一直在打包行李。   把需要带去Y市的东西,全部打包好装进纸箱,提前寄过去那边的房子。   叫了快递员来一起忙前忙后,郁平川帮不上忙,一个人伏在露台上多清闲,给周启岁打电话。   周启岁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那边听着有点吵。   “你真打算跟叶淮一起去Y市?”   郁平川长这么大,除了被他外公接去伊南以外,几乎没怎么离开本地。   看郁家几十年如一日地装潢设计就知道,郁平川对陌生环境的适应程度,应该不会太好。   郁平川撑在栏杆上,对着电话将叶淮在郁宏远面前维护他的事情,给周启岁说了一遍。   “总呆在这里也没意思,柯盈现在自顾不暇,就算她能耐再大,也不会把手伸到Y市去,更何况现在有郁宏远盯着她,我去Y市也算是彻底摆脱了他的监视。”   周启岁明白郁平川的意思,在柯盈的控制下生活这么多年,万事小心遮掩锋芒,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   周启岁相信在叶淮的帮助下,用不了多久郁平川就会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惜我不能送你去Y市了,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项目有点棘手,我得和我爸一起跟进。”   郁平川对着电话点头:“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郁平川就是周启岁的风向标,是他生意场上的军师,只要是郁平川让他参与的项目,准能赚钱。   周父不知道是郁平川在给周启岁出主意,还以为儿子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对此倍感欣慰。   周启岁也会把转来的钱分给郁平川,单独给他存在国外的银行账户里,从第一个项目开始到现在,郁平川的账户里的数字,已经非常可观了。   “等这个项目忙完,我去Y市找你,给你带份大礼。”   郁平川扬起眉毛,得意道:“哦?你怎么知道叶淮送了我一只钢笔?”   周启岁:“……”   郁平川又道:“和你的签字笔是同一个品牌,不过我的是最新限量款。”   郁平川的语气里带着三分随意,三分无奈,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周启岁疑惑道:“好端端的叶淮送你钢笔干什么?”   郁平川随口道:“可能是太在意我了吧。”   周启岁:“……”   听着电话那端沉默,郁平川好心安慰道:“强扭的瓜不甜,叶淮满心思都扑在我身上,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番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儿。   周启岁对叶淮确实没有心思,之前那些行为,也只是听了心理医生的建议,为了刺激郁平川。   可刺激郁平川最根本的原因,也是他和医生都觉得,郁平川对叶淮有不一样的感情啊!   怎么就成了叶淮满心思扑郁平川身上?   叶淮对郁平川好,这些事周启岁都看在眼里,可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你的意思是说....叶淮喜欢你?”   这可是周启岁从未设想过的道路,该不会是郁平川会错了意吧?   “你知道我不可能喜欢任何人的,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省的叶淮知道后会难过,我会想办法让他慢慢接受。”   周启岁有种强烈的预感,不论郁平川现在挖的坑有多深,以后躺进去的,绝对是他自己。   “你确定不是你误会了?”   “绝不可能!”郁平川坚定且充满自信。   “行,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好戏,哦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周启岁幸灾乐祸的语气,让郁平川的眉头跳了跳。   挂断电话,叶淮正好寄完快递回到房间。   “和谁聊的这么开心?”   叶淮抬手用袖子擦掉额头的汗珠,然后顺手将上衣脱下来丢到地上。   刚才搬东西把衣服蹭脏了不说,还出了一身臭汗,叶淮想洗个澡。   身上黏腻的难受,叶淮直接在卧室把衣裤脱了下来,反正郁平川也看不见,没什么好扭捏的。   郁平川没想到叶淮这么大胆,刚转过身就看到这么刺激的,虽然轮廓模糊了些,但总体影响不大。   叶淮抱着脱下来的衣服走进浴室,眼前的光影也随即消失,世界再度陷入黑暗。   郁平川靠在栏杆上,摸着下巴沉思。   怎么每次都那么凑巧,总让他看见一些刺激的场面?   叶淮该不会是故意勾引他吧? 第38章   Y市的房子叶淮收拾了整整三天, 才算利索。虽然有阿姨的帮忙,但是有些东西,他还是想亲自弄, 自己放的东西, 用的时候能找到。   打扫的阿姨不住在家里,每个星期来两三次, 同时会将冰箱填满, 大部分时间都是叶淮和郁平川两个人在家。   叶淮的卧室和郁平川的卧室是正对着的,郁平川双臂环抱倚靠在门框上, 目光涣散地望着叶淮卧室的方向。   “我今天要去办理入学手续, 你想吃什么, 我给你带回来。”叶淮换好衣服,朝郁平川问道。   郁平川听完叶淮的话表情微怔,扬起的嘴角迅速垂落。   “你要一个人去?”   叶淮这几天出门都是带郁平川一起的,萝卜 他以为今天也一样,知道叶淮今天要办理入学手续,早早就起来换好了衣服,在门口等着他。   “学校人多,办手续又麻烦, 你在家等我回来就好了。”   叶淮换好衣服,打开背包检查里面的证件手续, 万一到学校以后发现漏了东西就麻烦了。   郁平川绷着脸, 看上去不太高兴。   “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检查无误,叶淮拉上拉链, 把背包甩在肩上。   郁平川一言不发, 转身回到房间, 关上了门。   “……”   好端端地, 这人又发什么脾气?   郁平川的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叶淮把书包勾在一侧的肩膀上,走过去敲了敲郁平川的房门。   “你要是不舒服就睡一会儿,睡醒了我就回来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房间内鸦雀无声。   叶淮知道郁平川在里面能听见,懒得理就懒得理吧,大不了从学校回来给他买点好吃的,哄一哄就行了。   叶淮前脚离开,郁平川后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胸口烦闷得好像压了块巨石,让人透不过气。   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郁平川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确认叶淮已经出门后,这才打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   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郁平川抬手按在胸口,疑惑地小声嘟囔。   “我这是怎么了?”   -   办理好入学手续,从学校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叶淮看了眼时间,暗道糟糕。   从他出门到现在,郁平川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叶淮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好,是因为他觉得郁平川在家平安无事,所以才没有打电话。   不好,是因为他觉得这不太符合郁平川的性格。   他现在不用担心会被堵在衣柜里嘎掉的问题,但是作为优秀员工,还是需要时刻注意,保持老板心情愉悦。   吃甜食可以让人变得开心,叶淮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块六寸的奶油蛋糕,希望等他回家的时候,老板已经消气了。   如果还没消气,那就希望他吃完这块蛋糕,能顺利地把气消了。   郁平川从叶淮离开后,就一直站在客厅,昏暗的混沌吞噬光明,也吞噬了流逝的时间。   不知道在客厅里站了多久,郁平川才隐约听见走廊里电梯抵达的声音,以及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郁平川抿了抿唇,快步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叶淮进门后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   脱下鞋子放到鞋柜里,叶淮光着脚走到客厅,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走到郁平川的房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   屈起的手指正要敲在门上,叶淮又把手收了回来。   老板起床后脾气不太好,万一他在屋子里睡着了,被吵醒肯定又要发脾气。   叶淮决定先去洗个澡,等他收拾完再把郁平川叫起来吃蛋糕。   郁平川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叶淮来叫他,明明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离开了。   郁平川觉得叶淮是在故意忽视他,越想越气,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守在浴室门口。   这样,叶淮洗完一推开门就能看到他了。   叶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确实见到脸黑得像锅底似的郁平川,不仅见到了,还被他吓了一跳。   郁平川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要不是叶淮年轻身体好,心脏非得被他吓出毛病来。   “你醒了?”   叶淮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湿漉漉的挂着水渍,白皙的肌肤被浴室的热气熏蒸得泛着红晕,发梢上悬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郁平川放慢呼吸的节奏,清新的洗发水香,一缕缕地钻入鼻腔。   强烈的求生欲,让叶淮的大脑飞速运转。   偷偷地从洗漱架上摸出手机,叶淮打开粉色论坛,迅速发了一篇帖子求助。   老板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急!   帖子一发出,瞬间吸引不少网友回复。   1L:工作上出错了?承认错误就好了,为什么要哄啊?   2L:楼上的这你就不懂了,此老板非彼老板。   3L:是不是金那个啥主的意思...   4L:soga,现在流行叫老板吗?是我2G了。   5L:这简单,楼主你抱抱他就好了。   郁平川听见叶淮窸窸窣窣的声音,却看不见他在干什么,急躁和烦闷压在胸口,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   郁平川沉下脸,转身就走。   “哎!你...”   叶淮见郁平川走了,心里着急,打开帖子拉到最下面,粗略地扫了两眼,只看见——   ……&%#抱抱他 ……%¥   丢掉手机,叶淮冲上前,从后面抱住郁平川。   温热的胸膛贴住脊背,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黏在郁平川的衣服上,绽放出一朵朵盛开的小花。   郁平川:“......”   “我买了生日蛋糕,你好歹吃一块再走。”叶淮抱着郁平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老板生气,要用抱的?   “你今天生日?”   郁平川迟疑片刻后开口,打断了叶淮的思考。   “谁说一定要过生日才能吃生日蛋糕,想吃就吃了。”   叶淮见郁平川终于肯开口说话,心想这是网友的建议生效了,管他什么抱不抱的,只要老板不生气,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   郁平川绷着唇角不再说话,叶淮试探性地攀上他的手臂,再得寸进尺地抓住他的手腕。   心里默数三秒,郁平川没有挣脱的意思,叶淮彻底放下心,拉着他推到沙发上坐下。   “切蛋糕咯!”   屋子里的温度刚好,叶淮也没想着去穿衣服。   果然有些事情只要做过一次,以后就会越来越放肆。   郁平川手脚僵硬地坐在沙发上,表情也极为不自然,听着叶淮跑到厨房取刀切蛋糕,又听到他拆开蛋糕盒子忙前忙后,像一只嗡嗡的小蜜蜂。   还是一只没穿衣服的小蜜蜂。   折好的生日帽戴在郁平川头上,叶淮切出来一大块奶油蛋糕递给郁平川。   “老板先吃。”   叶淮笑的谄媚。   “……”   郁平川接过蛋糕咬了一口,瞬间蹙起眉头。   甜得腻人。   吃着手上的蛋糕,郁平川开始反思,他是不是最近对叶淮太亲近了,才导致他得寸进尺,三番五次地来试探自己的底线。   “咳,叶淮。”郁平川决定,好好和叶淮谈谈。   “嗯?”叶淮放下手里的蛋糕,抬头看向郁平川。   郁平川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装蛋糕的纸盘,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像是捧着一颗炸弹,眉头绞成深川字。   所有认真的模样,都被嘴角沾着的一点白色奶油给破解了。   叶淮眉眼弯弯,嘴角微扬。   “怎么了?你说啊,我听着呢。”叶淮见郁平川半天不开口,催促道。   郁平川不是不开口,而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又不想说了。   万一哪句话说错了,伤了爱慕者的心就不好了。   “什么时候开学?”郁平川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   “下周一。”   叶淮正愁怎么开口,既然郁平川提起这茬,他就顺势往下说了。   “老板,等我开学后就不能每天在家陪你了。”叶淮察言观色的能力,被训练得炉火纯青。   只要郁平川流露出一丁点要生气的意思,他可以立马跪滑。   郁平川眉头舒展,说道:“刚好我也有事情要做,周启岁过几天会来找我。”   “我还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既然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那我就放心了。”叶淮长舒一口气。   郁平川砸吧砸吧嘴,不知怎的,他好像从叶淮的语气里,听出了开心的情绪?!   有了郁平川的话,叶淮可以彻底放心了,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郁平川生气的原因,以及要如何解决他白天上课,留郁平川一个人在家的事情。   郁平川出院前,叶淮曾拿着所有检查报告,找医生进行过一次详谈,结合医生给出的建议,以及他对原著所剩不多的记忆结合来看,郁平川的问题极大可能是出现在心理上。   医生建议叶淮带郁平川去看心理医生,叶淮不敢轻举妄动。   很多病人对心理医生非常地抗拒,更何况还是郁平川这种特别极端的,这些事情他还得和周启岁商量着来。   这些天叶淮也翻了好多关于心理方面的书,也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很多人说造成心理问题,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原生家庭。   有些人摆脱了原生家庭的束缚,慢慢走出阴影,开启了新的生活。   有些人即使摆脱了,也一辈子走不出来。   叶淮不知道郁平川属于哪一种,但至少他们迈出了第一步,这也是叶淮想带郁平川来Y市的原因之一。   按照叶淮的理解,郁平川现在处于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视力的障碍让他心里的这种恐惧翻倍。   在Y市,郁平川认识的人只有叶淮,所以他对叶淮产生依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既然郁平川说自己有事情要忙,那叶淮也就不用担心了,他相信郁平川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更何况还有周启岁帮衬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叶淮的问题解决了,郁平川的问题却没有。   刚才他又没穿衣服。   他还从背后抱我。   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又想勾引我? 第39章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郁平川, 并没有意识到叶淮开学后,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只知道如果再不睡,恐怕外面就要天亮了。   苦涩的药丸混合冷水, 大把大把的往肚子里灌, 陌生的环境让郁平川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本来就不安稳的睡眠, 变得更加艰难。   郁平川脸上的疲惫叶淮看在眼里, 他只能在开学之前,找机会多陪陪郁平川, 帮他快点熟悉新家的环境。   “厨房的水壶里面是薄荷水, 你想喝的时候自己倒。”   “嗯。”   “早餐你和我一起吃, 午餐我订了附近的餐厅,他们可以送上门,你只要开门就行了, 晚餐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吃。”   “好。”   “如果下午饿了冰箱的保鲜盒里有吃的,你直接用微波炉加热就行。”   “哦。”   “还有这——”   叶淮絮絮叨叨的叮嘱,郁平川却是满脸的不耐烦。   “这些你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了,而且我已经非常熟悉了。”   “哦。”这回轮到叶淮点头了。   叶淮也不想唠叨,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也算是体会了一次老母亲的心情。   没想到他还有男妈妈的天赋,就是好大儿应该是在叛逆期, 不太听话。   叛逆大儿郁平川满心思都是在盼开学, 开学后他就不用每天在家面对叶淮,也不用苦恼如何礼貌拒绝叶淮的感情了。   叶淮对他的感情, 是因为朝夕相处产生的, 郁平川坚信, 等叶淮开学了, 距离就能让他们两个产生美。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现在轮到郁平川安慰叶淮了。   郁平川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早上起来吃完早餐,送了叶淮去上学后,他先回房间睡一个回笼觉。   睡醒以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一杯薄荷水,开启美好的一天。   叶淮在收拾房子的时候,专门给他空出一间屋子,里面放了他常用的工具和香料。   接下来的日子,郁平川可以尽情享受一个人在家的时光,种种花,松松土。   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调制几款新香寄给郁宏远。   叶淮住进郁家之前,郁平川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时候的助理小唐只负责工作上的事务,并不需要负责郁平川的生活起居。   现在只不过是一切回到了原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淮见郁平川信誓旦旦的模样,放心道:“正好我明天要去趟学校,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带你一起去,既然你有事情做,那就在家等我好了。”、   “……”   郁平川的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   “你为什么又要去学校?不是还没开学吗?”   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念,瞬间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摇摇欲坠。   叶淮不明白郁平川为什么激动,解释道:“明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本来就应该是明天,只不过郁叔叔都已经提前打点好了,学校分了宿舍,虽然我不去住,但也得去看看,收拾一下,顺便和室友们打个招呼。”   “室友们”三个字引起了郁平川的注意,竖起耳朵,一脸警惕。   “什么样的室友?还得让你亲自去见?”   郁平川并没有察觉到语气里的不爽。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见。”叶淮以为郁平川不喜欢陌生人,安慰道,“都是一群小孩子,我明天很快就能回来。”   叶淮是以新生的身份入学的,同学大多是一些刚参加完高考,十七八岁的孩子,和郁景瑞年纪相仿。   叶淮不住宿舍,以后少不了地方需要室友帮忙,人际关系还是要处理好的。   郁平川板着脸,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那也行,我明天早上起来叫你一起。”   新生入学的时候,宿舍会暂时对外开放,方便一些不放心的家长,可以陪孩子一起收拾宿舍。   叶淮上一次高考完的暑假没有回家,整整两个月都在打工攒生活费,入学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大包小包的提着的行李。   当时看到室友都有家长陪同,他还羡慕了好一阵。   所以当郁平川提出要求时,叶淮并没有直接拒绝,他还挺期待能有个人陪他的。   哪怕郁平川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也好。   第二天起床,叶淮按照约定叫郁平川起床。   郁平川躺在床上,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帮我把衣服拿来。”   叶淮拉开衣柜,正准备选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疑惑地回过头。   “你还记不记得在我给你当助理之前,你是有生活自理能力的?”   叶淮刚穿过来的那段时间,郁平川每天都是凶巴巴的模样,连被近身都不愿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哦?是吗?”郁平川心安理得的坐在床上。   叶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取出衣柜里的衣服丢在郁平川身上,转身离开他的卧室。   “自己换,换好出来吃饭。”   “……”   心情不爽的一天,从叶淮拒绝给他穿衣服开始。   郁平川不情愿的捞起叶淮丢给他的衣服,慢吞吞的往身上套。   “叶淮!”   卧室内传来郁平川的声音。   “又怎么了?”   叶淮在厨房准备早餐,听见郁平川叫他,只是扯着嗓子和他隔空喊话,并没有过去看一眼的意思。   “这是什么裤子?我穿不进去。”郁平川喊道。   “牛仔裤,我给你买的,是太小了吗?”   郁平川的裤子除了工装裤,就是各式各样的西裤,衣柜里光是同样的白衬衫就有七八件。   受够了纸片人霸总千篇一律的大衣柜,叶淮特意在网上买了选了几套他平时喜欢穿的衣服。   郁平川年纪轻轻,脸又长得有杀伤力,不好好打扮打扮,简直太可惜了。   衣裤的尺寸,他都是按照之前量体师给的尺寸买的,不可能出错。   把微波炉里加热好的东西端出来,叶淮回到郁平川的卧室。   “哪儿穿不上啊?”   叶淮走到门口瞬间傻眼,愣在原地。   脱下的睡衣胡乱扔在床上,郁平川上身赤\\裸,弓起的腰身线条绷紧,腹部肌肉分明,微微隆起。   新买来的牛仔裤正套在郁平川腿上,裤头的纽扣也扣得严丝合缝,只有拉链的位置是敞开的,抬眼便可瞧见灰色的底裤。   郁平川蹙着眉,烦躁道:“这什么鬼裤子?哪个男人能穿得下?”   叶淮低头看了眼穿在身上的牛仔裤,眨了眨眼。   “……”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让郁平川穿牛仔裤的想法,给他换了条平日里总穿的款式。   穿好衣服去洗漱,再到吃完早餐两个人一起出门,郁平川依旧板着臭脸。   也不知道是因为叶淮不帮他穿衣服生气,还是在生那条牛仔裤的气。   走出小区门口,叶淮拉着郁平川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能不能笑一笑?刚才坐电梯的时候,电梯里有两个人,见到你进电梯后,立刻往角落里躲。”   郁平川不笑的时候绷着脸,看着确实挺渗人。   “你以为我对谁都笑?”郁平川说道。   也是,板着脸的郁平川,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要是叶淮哪天见到郁平川笑嘻嘻的,肯定会以为他吃错药了。   罢了罢了,老板开心就好。   -   上午的阳光正好,今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的新生,还有陪同的家长。   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源源不断地送来报到的新生,让叶淮怀念起自己第一次入学时的模样。   “上一次当大一新生的时候,我手里提着的是行李,这次提着的是你。”叶淮笑的像只小狐狸。   原主也上过大学,叶淮不怕郁平川起疑心。   郁平川捏了捏叶淮的手指,脸上冻住的表情,逐渐展露融化的迹象。   叶淮察觉到郁平川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深。   郁平川失明后,彻底告别了校园生活,这些在叶淮眼里很熟悉的事物,郁平川都是第一次接触。   比起叶淮,郁平川才更像是大一新生。   “校门口有一些穿着红马甲的人,是校青协的志愿者,我以前也当过,背个帆布包,里面有院徽校徽还有U盘,发给新生。”   最让叶淮记忆犹新的是系服,丑得人印象深刻,前面是校徽,后面印着校名,而且颜色五颜六色。   而且他当年穿的是死亡芭比粉,还有人是亮绿色,总之都很一言难尽。   拉着郁平川绕过校门口最拥挤的地方,叶淮打算带他慢慢在校园里散步。   之前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叶淮已经提前熟悉了路线,而且他手里没有行李,看着不像新生的模样,校青协的志愿者只是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并没有人上前询问。   也不能怪他们好奇,任谁在街上看见两个身材高挑,模样出众的男人手拉着手,即便是知道不礼貌,也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蓝白横纹短衫和牛仔裤的搭配,将叶淮身上的少年感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使是淹没在人群中,也会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郁平川的短衫和叶淮是同款不同色,黑白条纹的搭配,既不会显得过于俏皮,也可以让郁平川看起来,不那么难以接近。   叶淮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凑到郁平川耳边道:“等会儿到了宿舍见到我室友,你就说你是我哥。”   郁平川抿了抿唇,终于开口说出了出门后的第一句话。   “那你先叫几声,省得我等会儿不适应。”   “……” 第40章   叶淮也不是第一次给自己挖坑了, 躺平的动作很熟练,一连叫了好几声,生怕郁平川听不清。   “乖。”   郁平川满意地捏了捏叶淮的手指。   叶淮带着郁平川在校园里面闲逛, 像旅游景点里, 戴着麦克风一对一讲解的导游。   “X大的校风真开放啊。”   迎面走过来几个新生,看模样应该是和叶淮他们一样, 想在校园里转转, 熟悉一下未来四年的地盘。   结果校园风采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俩帅哥‘学长’牵手散步。   “X大的校风真开放啊, 男孩子们都是光明正大地拉着手吗?”   “还是情侣衫, 我的天!这学校该不会只有宿舍的床板子是直的吧?”   “我猜黑白条纹是1。”   “这还用猜?浑身散发绝世猛A的气质, 一眼就能看出是GAY圈天菜。”   “真好,我也谈恋爱,人家都说大学期间, 一定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否则大学就白上了。”   “那也得有人愿意跟你谈才行啊!”   快要走到郁平川和叶淮的面前时,几个新生赶紧闭紧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们两个身边走过去。   郁平川听力异于常人,再小声的嘟囔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若要是以前被人像这样背后嘀咕, 他肯定会当场黑脸,然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只是今天...天气晴朗, 温度适宜, 郁平川决定放他们一马。   走出一段距离,郁平川肚子里又开始翻坏水, 问叶淮道:“1是什么意思?”   “?”   郁平川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搞得叶淮一头雾水。   “还有绝世猛A和Gay圈天菜, Gay的意思我知道, 天菜是什么意思?”   “……”   叶淮的耳朵没有郁平川灵敏,但刚才迎面走过去的那几个人的神情来看,郁平川问的这几个词,肯定是从他们几个嘴里听到的。   叶淮回过头,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   “emmm。”   叶淮不知道郁平川的接受程度,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   郁平川听见叶淮犹犹豫豫的样子,嘴角压着笑意,故意用蛊惑人心的声音,凑到叶淮耳边低声道:“是不是说我比较受男生欢迎的意思?”   “差不多吧。”   热气扑在耳朵上,吹得叶淮头皮发麻。   “那1呢?1代表什么?”郁平川又凑得近了些。   郁平川的求知欲,搞得叶淮想吐血。   叶淮在面对性取向问题时,一向是很坦然的态度,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羞耻的难以开口。   大概是因为郁平川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直男的形象,他还从来没有和直男讨论过这种问题。   如果他有罪可以让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让他给一个直男回答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叶淮扶额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   “你又不是GAY,问这些做什么?”   “哦?”郁平川的眉毛和语调一同扬起。   他怎么觉得叶淮的语气里有一些责怪的意思?   郁平川挺了挺胸膛,朝叶淮凑的更近了些。   “你希望我是吗?”   叶淮下意识的向后退开,与郁平川隔开一段距离,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希望不希望的?”   近距离的对视,让郁平川的外貌更加清晰地展现在叶淮面前。   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两片薄唇轻抿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双灰色的眼眸好像漫画里天生带有魔法的主人公。   叶淮脸颊燥热,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在医院病房浴室的那一幕。   郁平川应该不是吧?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且郁平川又处于精力旺盛的年纪,擦枪走火是很正常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弯的。   叶淮在心中帮郁平川做了否认。   好在叶淮说完这番话以后,郁平川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要不然叶淮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郁平川看不见,叶淮拉着他出门习惯了,秉承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想法,他从不理会别人的目光。   今天也不知道是被郁平川的话,还是刚刚的那几个人影响到了,叶淮越走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连拉着郁平川的手,都不自觉地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郁平川察觉到他的异样,压着嘴角的笑意,坏心眼曲起食指,故意用指尖反复搔刮叶淮的掌心。   叶淮突然哆嗦了下。   “怎么了?”郁平川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咳。”叶淮攥拳掩唇轻咳,问道,“要不然我带你去宿舍吧?走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既然叶淮说他累了,那他就累了吧。   郁平川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去宿舍的路比较远,叶淮正思考怎么带郁平川过去,正巧瞥见路边停放着的一辆共享单车,不知道被谁在后面加了座位,改造成了可以载人的样子。   叶淮走过去骑在上面,发现还挺结实。   郁平川被叶淮拉着坐在自行车后座,岔开两条腿,一左一右踩在后加的脚蹬子上面。   “你坐稳了,我没载过人。”   叶淮从初中开始就自己骑自行车上学,车技一流但是载人不行。   后来有一次高考结束后,同学们约着骑自行车出去踏青,人家都争着抢着想要载心仪的小姑娘,只有叶淮各种推托。   当时班里的班花对他有好感,好多人都知道。那群人借机会起哄,故意把班花丢给他。   叶淮怕伤了小姑娘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让班花坐在后座。   结果刚骑出去没多远,叶淮就因为重心不稳,连人带车地翻进草丛,把人家小姑娘都给摔哭了,被班里的同学嘲笑了好一阵子。   后来叶淮就再也没载过人。   郁平川被安置在后座,耐心地等待叶淮上车,然后双手环抱,搂住他的腰。   叶淮刚坐下就被郁平川抱住,头皮窜过一层电流,跟椅垫烫屁股似的,噌的一下又起来了。   叶淮道:“你抱那么紧干什么?”   叶淮吞了吞口水,重新坐在自行车上。   郁平川重新紧了紧手臂,说道:“不是你自己刚才说不会载人吗?我不抱紧一点,万一你把我摔了怎么办?”   热气喷洒在后颈,叶淮被郁平川撩拨得满身不自在,背后的胸膛滚烫得像小火炉一样,还甩不掉。   叶淮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下次带郁平川出门,一定要提前看好黄历。   自行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骑车的叶淮全神贯注,满头大汗。   身后的郁平川戴着墨镜,如沐春风。   结实的胸膛贴在脊背上,两颗心脏隔着胸腔乱撞。   “你贴着我不热吗?”叶淮满头大汗吭哧吭哧地骑着车,像勤恳的车夫。   郁平川向后退,卸掉手臂的力道,松垮的环着叶淮的腰,另一手自然垂落搭在叶淮的大腿上,随着他蹬车的动作上下起伏。   “那我帮你吹吹。”郁平川故意朝叶淮的脖颈吹气。   自行车在路上晃了一下,叶淮佯装镇定。   郁平川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消瘦,但骨架生得比较宽,坐在叶淮身后,几乎是能把他整个人罩在怀里的程度。   感受着臂弯里叶淮的颤栗,郁平川肆无忌惮地扬起唇角。   “刚才我听人家说,大学如果不谈恋爱就白读了,你呢?你想谈恋爱吗?”   叶淮对待感情的态度是随缘。   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缘分没到就算你追到天涯海角,人家也不会对你有意思。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叶淮开口道:“可能吧,如果遇到合适的可能会试试。”   郁平川现在性格稳定,对他也比较信任,就算是黑化,应该也不会出现原著中那种情况。   而且叶淮现在也算是有正经工作的人,收入稳定,有谈恋爱的想法很正常。   叶淮觉得很正常,郁平川却不这么觉得。   听到叶淮说有谈恋爱的想法,郁平川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那你谈恋爱以后,是不是出门就得拉着他的手了?”   “对啊!”叶淮点头道,“我总不能左手拉着你,右手拉着别人吧?那成什么了。”   “不行。”郁平川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叶淮不理解,“而且我谈恋爱了以后,就不能住在你家了。”   “为什么?”这次轮到郁平川发问了。   “我肯定要跟我对象住一起啊!”叶淮被郁平川搞得哭笑不得。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搞得跟纯情少男似的。   叶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行车上,只要他现在稍微分心,回头看一眼郁平川,就会发现他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头顶还噌噌冒烟。   郁平川收紧手臂,死死地环住叶淮的腰,勒得他无法呼吸。   “郁平川,你松开点,这太危险了。”叶淮掌心出汗,扶着的车把开始左右摇摆,让他无法分神把郁平川的手移开。   郁平川听完叶淮的话,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还变本加厉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修长的指尖在腰侧打圈,郁平川偏过头对着叶淮的耳朵,刻意压低嗓音发出磁性的气泡音。   “你不准和别人谈恋爱。”   郁平川的眸色倏忽沉了下来。   叶淮勉强控制住自行车,失笑道:“你还没接手公司呢,就变成万恶的资本家了?哪有老板禁止员工谈恋爱的啊?”   “没有先例,那就让我开这个先例。”   郁平川突然低下头,在叶淮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郁平川——”   叶淮吃了痛,一声惊呼,手上的力道突然松懈,摇晃的车把从掌心脱出,自行车瞬间失去平衡。   轰的一声巨响,一辆车两个人,齐齐翻倒在道路旁边的绿化带里。   一声巨响过后,路旁的绿化带枝杈摇晃,几片落叶簌簌飘落。   周围的路人转头寻找声源,四下望了一圈,除了路旁倒着一辆诡异的自行车外,并没有发现异常。   “摔疼没有?”叶淮翻身从郁平川身上爬下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我没事。”   郁平川抓住叶淮的手腕拉向自己,让他重新扑倒在郁平川胸口。   刚刚自行车倾倒的一瞬间,郁平川抱住怀中的叶淮,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人肉垫板,翻进路边的灌木丛。   “别动。”郁平川说道,“现在出去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在这里躲一会儿。”   灌木丛有半人高,长长的一条将旁边的楼围成一圈,中间还种了绿化树,两个成年男性倒在里面,可以很好地被遮掩住,从外面看完全找不出破绽。   除了路旁倒着的那辆自行车。   虽然叶淮在郁平川的保护下没有受伤,却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昏眼花。   为了不让全部的力量压在郁平川身上,叶淮屏气凝神,维持着类似平板支撑的姿势。   “体力不错。”   郁平川坏心眼地在叶淮腰上戳了一下,叶淮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郁平川身上。   “男男授受不亲,麻烦绝世猛A矜持一些。”   叶淮见郁平川还有力气使坏,知道他应该是没有受伤,报复性地用手肘压在他的胸口。   郁平川正要开口说话,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抬手按住叶淮的头压在胸口,低声道:“有人来了,别动。”   叶淮不会怀疑郁平川的听力,静静地伏在他胸口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没一会儿,叶淮听见有一个脚步接近,伴随着嘟嘟囔囔的声音。   “谁这么没公德心,怎么把自行车扔这儿了?”   叶淮躲在草丛里不敢出声。   站在路边望了一会儿,见没人来认领,男生把倒下的自行车扶起来,骑上车子离开了。   叶淮刚要松一口气,身下的郁平川抱着他转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叶淮变成了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郁平川撑起手臂支在叶淮耳畔,调笑道:“谁这么没公德心啊?啊?”   故意重复地扬起尾音,挑衅意味十足。   “……”   奇怪的姿势和奇怪的角度,让叶淮的脑海中浮现了奇怪的想法。   叶淮闭了闭眼,压下心头奇怪的想法,对郁平川说道:“差不多了,你先起来。”   郁平川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说道:“明明是你缠着我,不让我起。”   说完,郁平川低头凑到叶淮颈侧深吸一口。   熟悉的白鸢花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涌入鼻腔。   郁平川想要撕开眼前的混沌,努力尝试了好多次也无济于事,只能凭借记忆里的印象,拼凑出叶淮被他压在身下的模样。   汗湿的脸颊微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条,一双湿润的桃花眼惊慌无措的,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的模样。   叶淮的五官生得精致,不论是哪一样单独挑出来,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拼凑在棱角分明的脸蛋上,既不缺乏男生气概,又能轻易激起心中的保护欲,让郁平川忍不住想要怜爱。   不知道叶淮唇瓣的温度,是不是和他指尖一样冰凉。   郁平川萌生出想要试试的念头。   叶淮见郁平川变了神色,一双灰眸也黯淡了下来。   眼看着郁平川靠自己越来越近,叶淮心头生出不妙的预感,火速探出两根手指,戳在郁平川眉心处。   “我可没缠着你,你快起来。”   叶淮不知道郁平川哪里来的力气,他尝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把郁平川从身上掀下去。   郁平川被抵住额头没办法再靠近叶淮,正准备开口说话,再次有人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头顶的窗户唰的一声拉开,隔夜的茶水从天而降,浇撒在一旁的草丛里。   “那两个男生哪个系的?趴草丛干什么呢?”   叶淮睁开眼,目光越过郁平川的耳畔,正对上楼上不知道哪一层的某位教授。   郁平川被转移了注意力,身上束缚叶淮的力道也跟着弱了几分。   “卧槽,快跑!”   叶淮趁机推开身上的郁平川,拉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飞跃出草丛。   “穿情侣装那两个,别跑!”   不跑?不跑的是傻X!   叶淮拉着郁平川一路狂奔,心急之下竟也忘了他看不见。   拉着郁平川跑出一段距离,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叶淮松开拉着郁平川的手,按着膝盖俯下身子气喘吁吁。   “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郁平川也喘着粗气,却不像叶淮喘的那么厉害,站在他旁边花费了几分钟平复情绪。   “吓死我了,我的大学生涯还没开始,就差点葬送在你手里了。”叶淮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被多少人看见,该不会还没开学就在学校论坛出名了吧?   到时候打开论坛,发现数百层楼高热帖飘在首页——震惊!商学院某新生竟然在草丛里做出这种事!   到时候再出现路人编排几句,再来几张路人无意中拍下的几张照片,叶淮这课是彻底不用上了。   “希望没有人拍到我们,不然就死定了。”叶淮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郁平川也猜到了叶淮的想法,开口安慰道:“不用担心,就算真的有人拍到了也发不出来。”   叶淮缓缓直起腰身,抬眸打量郁平川。   差点忘了,郁老板有钞能力。   结束了一天的乌龙,回到家后叶淮脱下衣服直奔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脏掉的衣物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件蓝白纹路的短衫了。   从浴室里出来,叶淮换好衣服想要去厨房倒杯水,推开门正看到郁平川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不去洗澡?”叶淮取出两根棉签,把耳朵里的水掏干净,丢进垃圾桶里。   郁平川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的手机屏幕散发出幽暗的光芒,页面定格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我刚才用语音录入的,你看一下,如果觉得没有问题,我会让人打成正式合同,一式两份签字按手印。”   叶淮接过郁平川递过来的手机,发现他录入的内容是一份工作合同。   合同上的内容前面都比较正常,和大多数的合同一样,应该是郁平川从别处找来的模板。   叶淮正准备把手机还给郁平川,眼尖地发现密密麻麻的条例中间,有一条文字很奇怪。   “什么叫工作期间保证不会谈恋爱?”叶淮问道。   郁平川丝毫没有被戳穿后的羞愧,底气十足地对叶淮说道:“你现在才十九岁,谈恋爱不仅会影响你的工作,还会影响你的学业,等你再长大一些,我自然会允许你谈恋爱。”   叶淮问道:“多大?”   郁平川沉吟片刻,说道:“至少要等到三十岁以后吧。”   “……”叶淮抬手抱拳,“告辞。”   叶淮以为郁平川只是突发奇想,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件事上异常执着,整个下午都像鬼魂附体一样,尾随在叶淮身边。   叶淮上厕所,郁平川在卫生间门口守着。   叶淮躺在沙发上刷手机,郁平川就从沙发后面冒出来。   叶淮去厨房喝水,郁平川从冰箱旁冒出来。   叶淮忍无可忍,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郁平川舔了舔唇。   叶淮怒道:“你要是再缠着我,明天我就去相亲!”   把话撂下后回到房间,叶淮怕郁平川跟进来,反手锁上卧室门,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郁平川站在门外,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透不过气,闷得他浑身难受,就连头也跟着隐隐作痛。   摸索着回到房间,找到桌子上的药瓶,郁平川打开瓶盖将白色的药丸倒在掌心,仰头吞下。   郁平川不喜欢被别人左右情绪的感觉,但他现在的心情很烦躁。   只要他想到叶淮以后会拉着别人的手,还要和别人一起吃饭睡觉,他的骨头就像是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难受。   郁平川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另一边,叶淮回到房间,百无聊赖翻出之前没看完的小说,蜷在被子里打算继续看。   房间内嗡嗡运转的空调,吹走季节带来的烦闷,叶淮侧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里黑色的字体平整排列,叶淮忽然眼前一花,那些文字好像一个个从屏幕里浮现出来,排列成郁平川的模样,展现在眼前。   一会儿是郁平川把他压在路边灌木丛里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了在医院的病房里洗澡的模样。   完美的身材展示在叶淮眼前,挺立得傲人让人血脉偾张,熟悉的喘息声在耳边盘旋。   叶淮被热气缠绕,想要逃离这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就连目光也难以移开,叶淮只能浑身燥热的,看着郁平川在淋浴下磨搓。   石楠花盛开的那一刻,叶淮隐约见到郁平川抬头看向他,灰色的长眸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叶淮来不及细想,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氤氲的浴室变成了漆黑的卧室。   叶淮缩在衣柜里透过柜门的缝隙向外看,郁平川提着刀站在柜子前,嘴里哼着小兔子乖乖的调子,童年熟悉的儿歌曲调阴森,好像恶魔低语般在耳边盘旋。   “绝对。”   郁平川单手按在柜门上,用力地向外拉。   “不可以。”   柜门拉开,锋利的匕首高高扬起。   “谈恋爱!”   利刃刺下的瞬间,叶淮惊声尖叫,猛地从床上弹起。   所有的幻象化为碎片,墙上的空调依旧在嗡嗡运转。   叶淮喘着粗气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裹着被子睡着了,手机也被丢到一边。   “还好是梦。”   叶淮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暂时完好的喉咙,坐在床上平复情绪,待身上的汗差不多消退后,起身想要去厨房找杯水喝。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叶淮推开卧室门,正巧看到郁平川坐在沙发上,脚步下意识顿了下,随即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走进厨房倒水,郁平川听见声音,从沙发上起身,窸窸窣窣地跟着叶淮走进厨房。   叶淮举杯喝水,余光打量着郁平川,心中警铃大作。   好在郁平川手里没有刀,也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在差不多要靠近叶淮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我刚才想了一下。”   郁平川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谈恋爱,那我来跟你谈。”   “噗——”   叶淮一口水喷了出去。 第41章   纯白色的墙砖上, 到处都是叶淮喷出来的水渍。   透明的水珠互相吞噬,凝结成更大颗的水珠,沿着光滑的瓷砖向下滑落, 在料理台上, 形成一小滩水渍。   听见叶淮的反应,郁平川满意地扬起唇角。   他果然很激动。   从X大回来, 叶淮独自回到房间, 郁平川坐在沙发上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   只要想到叶淮以后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郁平川就暴躁的想要把那个人撕碎。   而且, 叶淮苦苦暗恋他这么久, 听到这个消息, 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到叶淮开心的笑容,弯起的眉眼,郁平川的情绪也跟着他一起变得平和。   郁平川眉头舒展, 昂首挺胸,双手垂落身侧,等待叶淮激动地尖叫,然后主动投怀送抱,扑到他的怀里, 这样他就可以及时把叶淮抱在怀里了。   但现实的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郁平川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叶淮的拥抱。   叶淮先是用眨眼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又抬手喝掉了剩下的半杯冷水, 末了似乎是觉得不够,又倒了一杯水, 给自己压压惊。   溢出的水珠顺着嘴角滴落到喉结, 叶淮顾不上抬手去擦, 放下喝完的水杯, 同手同脚地绕开郁平川,朝客厅走。   走到一半,叶淮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郁平川道:“你吃药了吗?”   “?”   郁平川没理解叶淮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吃了。”   “那就好。”叶淮也跟着点了两下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郁平川:“……”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也没有想象中的拥抱,就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你吃药了吗’然后就走了?   郁平川快步追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叶淮吓得拔腿就跑。   身后咚的一声闷响,叶淮心脏停了半瞬,不由得停下脚步。   转过身查探究竟,只见郁平川半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侧腹。应该是在刚刚追叶淮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叶淮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朝郁平川走过去。   “你走路那么急干什么?撞哪儿了我看看。”叶淮想要把郁平川扶起来,提了两次郁平川都没有动作,想来应该是撞得很厉害。   叶淮不敢再乱动,单膝跪地安静地陪着郁平川,等他慢慢缓过来。   等了一会儿,郁平川的疼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还越来越虚弱的,连蹲在地上的力气也没有,要靠着叶淮才行。   郁平川卸掉身上的力道,重心偏移,慢慢朝叶淮的方向倾斜。   叶淮:“……”   有点像演的。   不确定,再看看。   扶到最后,叶淮几乎是坐在地上,半抱着郁平川的状态。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叶淮面无表情地抱着郁平川。   “撞了一下,用不着浪费医疗资源。”郁平川语气虚弱,“试试扶我起来。”   叶淮心里怀疑,却还是拉着郁平川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郁平川揽着叶淮的肩膀,每走一步都要朝他身上靠一下,曾经让他强烈抗拒的味道,现在竟然变得如此让人着迷。   连拖带抱地把郁平川搬回房间,叶淮松手让郁平川慢慢躺在床上。   郁平川手臂一勾,连带着叶淮一起栽倒在床上。   长臂掠过颈项,郁平川指尖微蜷,在叶淮喉结的位置若有似无地捏了一下,随即松开。   叶淮轻颤,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起来,落荒而逃。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   叶淮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郁平川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但就算恋爱经验为零,也不影响他对叶淮的反应做出判断。   这不太像是被爱慕者表白后该有的样子。   看来这件事还是得找个明白人问问。   郁平川给周启岁打电话,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得到了周启岁一串震耳欲聋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老郁,你也有今天?”周启岁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里加班。   超负荷运转的大脑,在郁平川给他打电话的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好了,挂了。”郁平川说道。   “哎别别别。”周启岁急忙拦住他,“你不是想听我帮你分析吗,怎么还没说完就要挂电话?”   郁平川静静地拿着电话。   周启岁把桌子上的文件推开,拿起水杯走到饮水机前,一边接水,一边对郁平川说:“这事简单啊!”   郁平川蹙眉,“怎么说?”   周启岁道:“小漂亮不抱你,那你就主动抱他不就行了吗?”   “所以他是在害羞?”周启岁给出的建议,和郁平川猜想的差不多,但总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对,就是这样!”周启岁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想啊,你没有鲜花也没有表白,突然就和人家说谈恋爱,换成是我,我也害羞。”   “你长得不像是会害羞的样子。”郁平川面无表情道。   “……”周启岁无语,“我们不是在讨论小漂亮吗?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郁平川微微蹙眉,纠正道:“别一口一个小漂亮的,人家有名字,叫叶淮。”   “还没在一起就护犊子,行行行,叶淮,行了吧?”周启岁还真没想到,郁平川打通任督二脉后,竟然是一个恋爱脑。   郁平川满意地舒展开眉头,说道:“你继续说。”   “小漂,哦不对,是叶淮。”周启岁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谈恋爱啊,就像是在拔河,两边都使劲,这绳子就绷紧了,尬在中间一动不动。”   郁平川再次蹙眉:“拔河?”   “对,就是拔河。”周启岁对着电话一通胡诌,“拔河的过程就是一收一放,你松我拉,我松你拉,这才是有来有往,爱情的拉扯。”   郁平川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继续说。”   “还说什么啊?”周启岁道,“这还不明白,叶淮拉着绳子不松手,那你就松开绳子往前凑呗,他拒绝你并不代表真的拒绝,欲拒还迎懂不懂?等他松手的时候,你再拉绳子,一来一往,这才是谈恋爱的乐趣。”   郁平川点头:“他是在害羞,他说不要,实际就是要的意思?”   “没错!”周启岁坚定道。   郁平川:“懂了,谢了。”   说完。郁平川正准备挂电话,被周启岁及时拦住。   “哎哎哎等一下。”周启岁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人家害羞,你也不能逼的太紧,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你还是要注意些分寸。”   周启岁怕郁平川听了他的建议,却因为眼瞎没办法察言观色,一不小心玩过火了就遭了。   “放心,我有分寸。”郁平川答应道。   挂断电话,周启岁扔下手机,火速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内线把秘书叫进办公室。   周启岁的办公室,还和上次郁平川带叶淮来的时候一个模样,简单地低调又不失格调。   “小周总,您有事找我?”秘书接到周启岁的电话后,敲门进入办公室。   “你之前是不是和我说过,这次的项目结束后,我可以休假一段时间?”周启岁问秘书道。   “是的。”秘书说道,“去年加上今年的假期林林总总可以空出一个月,上次我有询问您是否要安排休假,您说要留在公司工作,现在是想改变主意吗?”   “给我订出国的机票,随便哪个国家,越快越好。”周启岁说道。   秘书有些担心,虽然这是老板的私事,可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小周总...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就是怕过段时间,等某些人回过神来,想要追杀我。”周启岁心态平和,“不过没事,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   “……”   秘书担心道:“会有生命危险吗?要不要告诉董事长,安排一些人手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我开玩笑的,你出去吧。”周启岁朝秘书摆了摆手。   开玩笑,那些人哪里防得住发疯的郁平川?   周启岁暗自祈祷,祈祷叶淮能在他出国的这一个月,收服了郁平川这个疯子,这样等他回国的时候,就有保护伞了。   -   叶淮打了个喷嚏。   横起食指在鼻子下搓了两下,叶淮回到床上蜷起身体,裹紧被子。   刚才一定是在做梦,他一定是还没睡醒,所以才会听见那么离谱的话。   叶淮自我安慰道,睡觉吧,继续睡觉好了,等他一觉睡醒了,梦就结束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年轻人的作息就是,该起床的时候犯困,该睡觉的时候蹦迪,该工作的时候摸鱼,下班以后开启一件摆烂。   现在到了睡觉的时候,叶淮躺在床上,双眼瞪得像铜铃。   硬生生躺了半个多小时,叶淮顶着叽里咕噜的肚子,从床上坐起来。   白天消耗的体力太多,晚上不吃些东西有点扛不住。   叶淮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狗狗祟祟地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隙用一只眼睛往外看。   客厅里空荡荡的,对面郁平川的卧室门紧闭,想来应该是在屋子里睡觉。   叶淮松了口气,放心大胆地拉开门,刚迈出一步,郁平川像开了传送一样,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   “嗨!”郁平川侧身靠着墙与叶淮打招呼。   也不知道郁平川在他的门口等了多久,肩膀和背后都蹭了不少墙上的白灰。   叶淮收回目光,舔了舔唇。   “嗨。”   郁平川率先动身,摸索着走到沙发前坐下,朝叶淮招手示意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叶淮鬼使神差地被招呼过去,走到郁平川面前时突然回过神,转身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要吃点东西吗?我叫外卖。”   叶淮口中的外卖,当然不是普通的蓝色电瓶车和黄色电瓶车,而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家高级餐厅,在叶淮白天上课的时候,专门负责郁平川的饮食。   “随便什么都行。”郁平川脱口而出。   “那我——”   “点你喜欢的吧。”   “……”   奇怪,非常奇怪,郁平川今天的行为,已经反常到会让叶淮大脑短路的程度。   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叶淮佯装镇定道:“好,那我就随便点了。”   半个小时后,两位米其林厨师各自带着两个助手,提着打包小包的食材□□,刚才还气氛诡异的客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叶淮偷偷舒了口气。   现在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需要用一些事情,转移郁平川的注意力。   上门的厨师在家里忙前忙后,叶淮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郁平川身上,陌生人和食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在客厅坐了没多久,郁平川便蹙着眉回房间了。   叶淮见郁平川走了,急忙跑到角落里,小声地给外援打电话求助。   外援周启岁接到叶淮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稳不住阵脚。   收起看热闹的神情,周启岁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接通叶淮电话。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老郁出什么事了?”   周启岁的声音稳重中带着一丝关怀,关怀中带着疑惑,疑惑中还有三分的担忧。   “出大事了!”   叶淮捂着话筒,用最小的音量嘶吼。   “我上午骑自行车带郁平川逛我们学校,结果不小心翻车摔到绿化带里了。”   “没摔坏吧?要不要去医院?”周启岁问道。   “我没事。”   叶淮急切道。   “但是我怀疑郁平川摔到脑子了!” 第42章   周启岁站在窗户前, 将人生前二十六年,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勉强忍住笑意。   “摔到头可不是小事, 老郁的精神状态怎么样?看起来还正常吗?”   叶淮回想郁平川一系列的反常行为, 有些犹豫。   “不太正常,但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不正常, 而是...”   叶淮语塞, 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郁平川现在的状态。   周启岁没有接话, 安静的等待叶淮组织好语言, 继续往下说。   最主要的是, 他怕刚一开口就笑出声了。   叶淮神色凝重的思考了半晌,问周启岁道:“上次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还有那些医院的检查报告。”   叶淮的话题转移得有些猝不及防,周启岁正要如实交代, 突然想起郁平川刚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周启岁灵机一动,改口道:“柯盈做事很谨慎,想要抓把柄可能还要一点时间,剩下的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至于老郁的眼睛...”   周启岁故作玄虚,引诱叶淮着急。   “他的眼睛怎么了?”叶淮毫不犹豫地跳进周启岁的陷阱。   “老郁有和你讲过他失明的原因吗?”周启岁问道。   叶淮微怔。   原文中并没有提到过失明的原因, 从他出场那一章起,就已经失明了。   “没说过。”叶淮如实道,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我怕主动问会提及他的伤心事,所以...”   “你还挺关心他。”周启岁意味深长。   叶淮:“……”   “这件事确实是老郁的隐私, 或许等以后有机会, 他会主动告诉你。”周启岁说道,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叶淮打起精神, 全神贯注的举着电话,生怕错过听筒里任何一个有关郁平川的字。   “柯盈动的这些手脚,老郁其实早就知道,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看见,所以才会纵着柯盈做这些事,而且老郁的心理状态.....”、   “他自己不想看见?”这倒是叶淮没想到的。   不过周启岁的话倒也点醒了叶淮,自从知道自己穿书后,叶淮的思维就一直把自己框在原著的设定中。   比如郁平川的疯批人设,和郁景瑞的绿茶人设。   从他改变了剧情后,郁平川并没有黑化的迹象,郁景瑞也走绿茶的歪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叶淮逐渐放松了警惕。   他甚至从未考虑过郁平川心理方面的问题。   要多失望,才会产生对这个世界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想法?又要有多绝望才会在逆境中站起来,一个一个的解决掉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   叶淮回忆起了他当初看小说时,气愤的心情。   “那他有看心理医生吗?”叶淮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既然郁平川根本不想看见,又怎么可能去看心理医生?   “当然没有!”周启岁的回答和叶淮预想的差不多。   周启岁说道:“老郁一直拒绝治疗,怎么可能会主动看心理医生?而且他的戒备心又强,就算是医生换身份接近他,也会被他一眼看穿。”   “那怎么办?”叶淮有些担心。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周启岁一路挖坑,终于把叶淮带到了陷阱附近。   “我?”   叶淮百思不得其解。   看医生这种事,不应该是问郁平川愿不愿意吗?怎么变成了要问叶淮愿不愿意。   周启岁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对着电话胡诌:“老郁现在能相信,肯相信的人,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你了,本来我是想亲自做的,可是过段时间我要出国,很久才能回来,所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来做。”   叶淮道:“你说说看。”   周启岁说道:“你相信光吗?”   叶淮:“?”画风逐渐离谱。   “啧。”周启岁嫌弃咂舌,“你都不相信这世界有光,怎么去照亮老郁心中的黑暗?”   “用我照亮?”叶淮小时候不怎么喜欢看奥特曼,他喜欢四驱兄弟。   “当然!你要拥抱他,温暖他,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充满爱,感受到即便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可以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拥...拥抱他?   “两个男人说抱就抱,会不会很奇怪啊?”叶淮总觉得周启岁的话奇奇怪怪,但又很有道理。   周启岁恨叶淮不争气,拍着桌子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心脏看什么都脏,你又不是对老郁图谋不轨,你是在拯救一条生命!深渊懂不懂?泥潭懂不懂?你要用爱把老郁从困境中拉出来。”   “我能行吗?”叶淮有些底气不足。   原著中他就是一个催化剂,刺激郁平川黑化,真正帮助他恢复视力的人是周启岁。   等等!   周启岁帮郁平川恢复视力,那是不是侧面证明周启岁的话是有道理的?只不过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剧情,所以重担也相应的,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叶淮沉默。   周启岁见叶淮上钩了,激动得眼睛都在放光:“你当然行!”   “那我试试吧。”叶淮答应道。   至少在周启岁不在的这段期间,他得扛起担子,肩负起陪伴郁平川走出阴霾的重任,等周启岁回来后,叶淮再把接力棒传下去就好了。   叶淮给周启岁打电话原本是想求助的,没想到一通电话结束后,自己倒是越陷越深了。   焦躁地拍拍额头,叶淮安慰自己,最多不过再坚持一两个月。   等事情结束了,他的生活就可以回到正轨了。   厨房里的米其林厨师忙前忙后,桌子上摆放整齐的八道菜色香味俱全。   “您好叶先生,我们的菜品已经准备完毕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吗?”   叶淮摇头。   “今天全部的费用一共是8888元,请问叶先生怎么支付?”   “刷卡吧。”   叶淮付完餐费,将上门的厨师送走,犹豫的步伐挪腾到郁平川门前。   吸气——   吐气——   放轻松!   叶淮抬手敲门的同时,郁平川刚好拉开门要出来。   攥起的拳头砸在郁平川胸口上。   “……”叶淮浑身僵硬。   郁平川挑起眉毛,问道:“我是不是出来得不是时候?”   叶淮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正要叫你,饭做好了,可以出来吃了。”   率先转身走到餐桌前,叶淮帮郁平川拉开椅子,开口道:“过来吃饭吧。”   郁平川能察觉到叶淮紧张的情绪。   沉默着走到椅子前坐下,郁平川用周启岁的话安慰自己,叶淮一定是太激动了,所以才会紧张。   他得慢慢来,要循序渐进,不能太急躁吓到叶淮。   安排郁平川落座后,叶淮本能的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想要坐下,转念一想刚刚周启岁的电话,他不能太疏远郁平川,要让他感受到温暖和关怀,要让郁平川知道,这个世界上充满爱。   脚下的步子调转,叶淮坐在了郁平川身边的位置。   他得慢慢来,要循序渐进,让郁平川相信这个世界有光。   叶淮像往常一样帮郁平川布好菜,铭记周启岁的叮嘱,关怀道:“刚才撞的地方还疼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充满了对郁平川的关心与问候,既不会让对方觉得越界,又可以照亮他内心的黑暗。   郁平川缓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心中百转千回。   疼肯定是不会疼,刚才他是只是为了吸引叶淮,故意装作撞到的。   现在叶淮主动问起这件事,说明他还是在关心他的。   “疼。”郁平川斩钉截铁。   “没事,等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   关心了,但没完全关心。   没关系他不介意,叶淮一定是害羞,所以才会想要以最含蓄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想法。   吃完晚饭叶淮收拾好餐桌去厨房洗碗,按照往常郁平川会回到房间做自己的事情,但今天不一样,他想留下来和叶淮多接触接触。   思来想去,郁平川选择打开电视,做到沙发上等叶淮洗完碗出来。   叶淮袖子挽起到手肘上方,脖子上套着蓝白格小鸭子图案的围裙,听到客厅里的声音,好奇地探出头张望。   郁平川在看电视?   好怪,再看一眼。   他确实是在看,啊不,是在听电视。   八个盘子两套碗筷,叶淮在厨房呆了半个多小时,再不出来手就要被水泡皱了。   磨磨蹭蹭的从厨房里出去,叶淮擦干手坐到沙发上,陪郁平川一起看电视。   刚才在洗碗的时候,叶淮就下定决心了,等开学以后白天要上课没有时间,所以他要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小时,用来照亮郁平川。   郁平川只是打开电视当做背景音,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上面,他又看不见,对那些内容也不感兴趣。   郁平川看不见并不代表叶淮看不见。   坐在沙发上,叶淮才发现电视里播放的,是最近热播的某部爱情电视剧。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男主捧着玫瑰花,站在女主面前。   女主惊讶的捂住嘴巴,眼含热泪看着男主。   “原来你....”   男主:“是的,从你进公司那一刻,我的目光就被你吸引,心脏为你而跳动。”   女主:“老板,你....”   男主上前一步,把花塞到女主怀中,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道:“傻瓜,还叫什么老板?”   女主:“???”   男主:“叫老公。”   叶淮:“???”   现在的电视剧都演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恶心的叶淮差点把价值8888的晚饭吐出来。   心虚地瞥向坐在身旁的郁平川,叶淮火速按下遥控器,将电视台转到另一个频道。   郁平川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思绪像是在放空,应该没听到刚才那段雷人又油腻的剧情。   第二个频道播放的也是电视剧,叶淮心有余悸,担心又上演油腻剧情,赶紧按下遥控器,跳到第三个频道。   第三个频道是一档综艺节目,叶淮放心的放下遥控器。   主持人:“所以你们两个为什么想要离婚?”   是一档调节夫妻矛盾的综艺节目。   女方:“他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每次都和我说加班,我不明白,工作难道比家庭还要重要吗?”   主持人转向男方:“男方是真的在加班吗?还是用加班当做借口,其实是出去花天酒地,或者是和别人约会。”   “当然不是!”男方激动否认,“她也是这样怀疑我,还来过我公司查岗。”   主持人转回女方:“你有在公司看到他吗?他是真的在加班吗?”   “确实是在加班。”女方说道,“我有看到他在公司,和他的老板在一起。”   主持人思路清奇,又看向男方:“你该不会是和你的老板在交往吧?”   叶淮:“……”   男方激动辩解:“绝对不可能,我的老板是个男人!”   主持人又问女生:“他的老板长得帅吗?”   女方如实道:“挺帅的,身高能有187、188左右,身材特别好,腿也很长,白衬衫和西裤烫得很平整,平时不怎么喜欢笑,我唯一一次见到他穿私服,是一件黑白条纹的短衫,整个人看起来特别——”   “啪”   叶淮毫不犹豫的按下遥控器,将电视节目转去别的频道。   这次的节目是一档颁奖典礼。   叶淮放心的放下遥控器,心想着颁奖典礼总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表演嘉宾一曲结束,两位主持人叽里呱啦的说着台词,同时叫上来今天的颁奖嘉宾,为最后的奖项颁奖。   “第十三届XX奖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是——”颁奖嘉宾打开手中的信封,满怀激动的念出获奖者的名字。   “有请获奖者,上台领奖。”   镜头给到台下的男生,起立鞠躬拥抱,然后再满含热泪的走上台,接过颁奖嘉宾手中的奖杯。   “今天,能站在这个舞台上,获得这个奖项我很高兴。”   获奖者对着麦克风发表获奖感言。   “首先要感谢一直支持我的粉丝,我们的幕后工作者,我的助理我的经纪人,以及——”   获奖者突然停顿,叶淮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感谢从我出道的时候,就一直培养我的老板!”   叶淮‘啪’地一声把电视机关了。   郁平川扬眉笑道:“怎么不看了?”   叶淮笑容尴尬:“现在电视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外放,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节目好看。”   “哦?我没怎么看过电视,不太清楚。”郁平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小时候都看什么?”   “小时候看动画片,长大了看动漫,不过现在都不怎么看了,主要是没时间,更多都是睡前看一会儿小说。”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叶淮说道,“消化得差不多了,早点洗澡睡觉吧。”   这个客厅,他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也好。”   从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郁平川就开始头痛,疼得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   两个人同时从沙发上站起身,谁也没有离开。   郁平川在等,等叶淮会不会给他一个晚安拥抱。   叶淮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听从周启岁的建议,给郁平川一个温暖的拥抱。   郁平川神情恹恹,站在沙发前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叶淮的动作,转身想要回房间。   剧烈的头痛,让他无法分出心思,与叶淮周旋。   叶淮迟疑了片刻,见郁平川表情失落地转身离开,心下一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冲上前去抱住郁平川。   郁平川刚走了两步,突然一个温热的不明物体撞进胸口。   淡雅的白鸢花香扑面而来,郁平川下意识抬起手臂,将怀中的叶淮抱紧。   “所以,”郁平川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第43章   叶淮脸上的笑容凝固, 就在他想要松手逃跑的时候,周启岁叮嘱他的那些话,如同圣音一样排列成金光闪闪的字幕, 盘旋在拥抱着的两个人周围。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他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   “你要用你的光去照亮他, 温暖他。”   照亮他,温暖他!   这不就是他当初穿书后的想法吗?他怎么能在郁平川最信任他, 最依赖他的时候退缩?   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后, 叶淮松开怀抱,拉过郁平川的手握在掌心, 语重心长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平川啊~”叶淮亲切地叫道。   “你叫谁呢?”郁平川歪头偏向叶淮。   “啊不, ”叶淮立马改口, “我说的是哥哥啊~”   非常明显地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以郁平川的心思不会看不出来,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因为这颗枣太甜了。   直接甜到了他的心坎里。   “说。”   郁平川扬起下巴,‘有求必应’四个大字, 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你会谈恋爱吗?”叶淮拉着郁平川的手问道。   郁平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悦:“你是在质疑我?”   “不不不,我怎么会质疑你?”叶淮连连摇头否认,“我的意思是,你说和我谈恋爱,是因为我喜欢我吗?”   郁平川刚要张口回答, 就被叶淮抢先道。   “当然不是!”   叶淮生怕自己抢答慢了,又要从郁平川嘴里听见什么震惊他全家的话来。   “你对我的感情是同事情, 是老板对员工的关怀, 是朝夕相处产生的朋友情,甚至也可以是你把我当做弟弟, 像是对郁景瑞一样亲情,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爱情!”   叶淮拉着郁平川的手, 猛地在他手背上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脆响, 叶淮大声总结道:“没有爱情基础的两个人,怎么能谈恋爱呢?”   说完,叶淮用余光瞥向郁平川迅速泛红的手背,心虚地抚摸几下,试图掩盖挨打的痕迹。   没事,反正郁平川看不见。   郁平川的心思确实没在手背上,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叶淮的话给吸引了。   他以为只要答应和叶淮谈恋爱,他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想到他不仅仅是想谈恋爱,还想要得到他的爱情。   “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郁平川显得有些烦躁。   叶淮不慌不忙地安慰道:“慢慢接触,循序渐进,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对方,等什么时候你感觉对我产生爱情了,我们再来讨论谈恋爱的事情也不迟。”   好一招欲擒故纵,好一招你追我逃。   “你可别后悔。”郁平川冷哼,他倒要看看叶淮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绝对不后悔!”叶淮拍胸脯保证。   两个人达成协议后,叶淮总算是过回了从前的安稳日子,至少开学前的这几天都很安稳。   等到开学后和郁平川相处的日子就少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商学院的开学典礼在开学后的第二周,与叶淮穿书前的学校不同,X大的开学典礼并没有拘泥于传统形式,删减了让人瞌睡的各种各样讲话环节,增添了新生节目表演。   并且硬性规定,每名新生都要参演。   “这么多学生,如果每个人都出一个节目,那要演到什么时候?”   叶淮提着外卖回到宿舍,刚推开门就听见室友在讨论开学典礼的事情。   说话的人叫廉艺泽,是叶淮的室友,个子高高的戴副黑框眼镜,厚实的镜片遮住精明的光芒,让廉艺泽整个人看起来好相处不少。   叶淮的宿舍只住了三个人,除了廉艺泽以外还有一个叫栾海洋的,是个游戏狂魔,   据廉艺泽爆料,栾海洋每天打游戏到凌晨两点,好像还是一个不露脸的游戏主播。   叶淮把取回来的外卖放到桌子上,一份分给廉艺泽,一份分给栾海洋。   栾海洋接过自己的外卖,朝叶淮道了谢,转头对廉艺泽说道:“所以每年的开学典礼,大合唱都是最火热的项目,非常适合我们这种浑水摸鱼的人。”   廉艺泽咬开一次性筷子,用脚帮叶淮勾过来一张椅子,随手打开外卖盖子。   廉艺泽问道:“叶淮呢?你顶着这张脸,就别跟我们一起大合唱了吧?简直是浪费资源啊!”   叶淮思考片刻,如实道:“可是我没有特长,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不会乐器。”   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和人家搭档表演《胸口碎大石》   哦豁!   对啊,他会胸口碎大石啊!   叶淮补充道:“胸口碎大石行吗?”   廉艺泽和栾海洋对视一眼,随后发出两道快要把房顶掀开的狂笑。   “不行了笑死我了,真够可以的你。”栾海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出门都得横着走,你居然还想表演胸口碎大石,那不是自毁形象吗?”   廉艺泽不赞同栾海洋的观点,反驳道:“哎,你还别说,开学典礼结束后,所有的节目都会在校园网站上进行公开投票,获得第一名的节目表演者,将会被评为校园新星。”   廉艺泽:“没准到时候胸口碎大石脱颖而出,叶淮一下子就成为咱们商学院新一届的校园新星了。”   “可问题是胸口碎大石至少也要两个人演吧?谁演?你演?”栾海洋问道。   “我不演。”廉艺泽推了推眼镜,急忙拒绝。   栾海洋说道:“我也不演。”   叶淮在听他们两个七嘴八舌的时候,迅速地将外卖一扫而空。   “当校园新星给加学分吗?”叶淮放下外卖盒子,拿起纸巾擦拭嘴角。   “听说是给加。”栾海洋说道。   “没事,我去对门问问。”叶淮好歹也是有过一年多大学经验的人,这点小问题很容易解决。   总会有人像他一样要分不要脸。   望着叶淮转身离去的背影,廉艺泽和栾海洋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感叹,刚开学就这么拼,等以后不得卷死他俩?   开学第一天,男生宿舍就已经给打成一片了,好几个寝室互相乱窜,热闹得跟新年集市一样。   对面的寝室门虚掩着,出于礼貌,叶淮先是敲了几下,然后才推开门将头探进去。   “你们好,我叫叶淮,是对面寝室的,我想来问问你们,有人想要和我一起的搭档表演开学典礼的节目吗?”   叶淮在开学的前一天,将头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清爽不少,也更阳光干练。   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一双撩人的桃花眸在男寝内环视,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孔,在对方心里深深地刻下烙印。   叶淮刚吃饱饭,这家外卖的辣椒比他之前吃过的要辣,现在还感觉有些发麻的嘴唇,在别人的眼里则是一副唇红齿白,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要演什么节目啊?我们这屋正统计报名大合唱呢。”寝室内一个男生率先开口道。   “胸口碎的大石。”叶淮推开门,将半个身子也探了进来,“找个人帮我抡锤子就行。”   “哈哈哈哈,胸口碎大石是什么鬼?我估计没人会愿意和你演吧?我们都要报名大合唱。”   “没事,那我再去别的屋问问。”   叶淮随意地笑了笑,正准备离开时,躺在上铺的一个男生,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男生叫住叶淮,翻身从上铺爬了下来。   叶淮重新扒在门口。   “我跟你演。”男生压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叶淮的邀请。   “不是吧岑浩,你可是我们的领唱啊,没有你我们大合唱怎么办?”   “我再给你们找人就是了。”   岑浩的语气平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从床上爬下来后望了叶淮一眼,火速收回目光,拾起搭在一旁的外套穿在身上。   “走吧,出去说。”   叶淮点点头,让出门口的位置,在走廊里等岑浩。   寝室内叽叽喳喳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叶淮站在门外没仔细听,他的听力不如郁平川,就算仔细听,估计也听不到什么内容。   啊,郁平川。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叶淮拿出手机,想要给郁平川打个电话问问。   “走吧,找个地方说。”岑浩穿好衣服走出来,对叶淮说道。   叶淮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好。”   熬过了度秒如年的上午,郁平川终于迎来了门铃的声音。   虽然刚刚的脚步声听起来并不熟悉,但他还是满怀期待地走过去,打开门。   “您好郁先生,这是您今日的午餐,祝您用餐愉快。”   送餐员将手中的袋子,递到郁平川手上。   “好的,谢谢。”嘴上说着客气的话,郁平川的表情却不太好看。   送餐员匆匆扫了一眼,见到郁平川冰冷的灰眸后,突然打了个冷战。   硬着头皮完成送餐任务,送餐员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郁平川看不见,但能听见送餐员略有些慌乱的急促脚步,勾起一侧的嘴角,不屑冷哼。   关上门提着食物走到餐桌前,郁平川静坐了十分钟,这才动作缓慢地打开保温盒的卡扣,把里面的食物取出来。   是之前选的四星级餐厅,叶淮带着郁平川试吃了好多道菜,最终筛选出这个星期的午餐菜单。   明明都是之前吃过的,也是郁平川喜欢的食物,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几道菜吃在嘴里,越嚼越不是滋味。   丢下手中的勺子,郁平川食指按在腕表的表盘上,轻轻磨搓侧边的按钮。   从某人出门上课到现在,已经过去4小时53分26秒。   他竟然连一通慰问电话也没有打回来过。 第44章   叶淮一直以为他的记忆力很好, 前几天逛了一次X大后,基本的几条路线都可以熟记于心。   没想到岑浩记路的能力比他更好。   岑浩走在前面,三拐五拐地把叶淮带到一处可以坐着喝水的地方。   “你喝什么?”岑浩掏出手机想要扫码。   叶淮凑到牌子前看了一圈, 选了杯柠檬水。   “我来吧。”   叶淮也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我都扫完了。”岑浩把叶淮拉回座位, 重新掏出手机,“不如你加我微信, 用红包转给我也行。”   “那我扫你。”叶淮点开二维码, 添加了岑浩的微信。   岑浩看着手机上出现的新好友申请,问道:“是淮不是怀?”   “嗯。”叶淮端回来两杯水, 将其中一杯递给岑浩, “我改过名字, 以前是心不怀。”   “我喜欢现在这个淮。”岑浩点开微信,收下叶淮发过来的红包。   “谢谢。”叶淮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郁平川差不多应该吃上饭了。   “我们言归正传吧。”   叶淮想速战速决, 趁着下午上课之前,给郁平川打个电话。   “你说,我听着。”岑浩嘬了下吸管,朝叶淮点头。   “胸口碎大石只是节目其中的一个环节,不然时长太短, 我有完整的....构思,你等我晚上把整个剧本写出来, 发给你看。”   这节目已经深深烙印在叶淮的脑子里, 用不上一晚上就能写出来。   他现在担心的是,岑浩在看完剧本后, 还会不会愿意和他一起演这种沙雕节目。   “整个节目的风格搞笑, 走的是沙雕整活路线, 你能接受吗?”   岑浩:“放心, 我社恐。”   “哎?”叶淮没明白岑浩的意思。   岑浩比了个飞天的姿势,解释道:“社交恐.怖.分.子。”   叶淮被岑浩逗得嘎嘎乐。   -   开学典礼的表演节目太多,大家都要用排练室,X大临时更改规则,将排练室申请制度,改成了前一天中午十二点半开放,抢选第二天的使用权。   叶淮和岑浩两个人加在一起四只手,怎么也抢不过那群大合唱的。叶淮一连抢了好几天都没有抢到,索性放弃挣扎。   -叶淮:你先看剧本,实在不行等道具到了以后,我们找地方去外面排练。   -岑浩:感觉抱到大腿了lol~   叶淮刚拿起手机准备回复岑浩的消息,身旁的郁平川突然开口:“同学?”   “嗯。”叶淮点头,“就是上次你给我打电话时,在我旁边的那个。”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郁平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不算吧?”叶淮有些摸不清头脑,“除了宿舍里两个室友外,我只认识岑浩,还是因为我俩搭档排练开学典礼的节目。”   “岑,浩。”郁平川将这两个字反复念了两遍,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叶淮端详了郁平川一会儿,偷偷拿出手机,发现刚刚的消息已经被岑浩撤回,换成了一条新的消息。   -岑浩:好lol~   回复完消息,叶淮抱着电脑写胸口碎大石的剧本,郁平川在另一边的桌子上鼓捣他的那些香料。   吃饱喝足后的大脑供血不足,叶淮对着屏幕上空白的文档有些犯懒,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清醒,可是他答应了明天要给岑浩看剧本,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稿子写出来。   叶淮舞动指尖在键盘上敲打,一个个黑色的字符出现在文档上。   全神贯注地把剧本写出来,等叶淮回过神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不知不觉地走了整整两圈。   把写好的剧本发给岑浩,叶淮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一股淡淡的幽香偷偷钻进鼻腔。   空气中的香味淡薄沁人心脾,叶淮仿佛置身于遥远的雷克雅未克,被积着皑皑白雪的山巅环绕,头顶变换着神秘的极光。   叶淮保存好文档,起身走到郁平川的桌子前,好奇地看着他面前的瓶瓶罐罐。   摆放在最角落的香炉,像一座微缩版的假山,花草树木做得极其逼真。假山最上端有一个圆形的插孔,可以放置点燃的香粒。   与其他香粒不同的是,这颗香的白雾并不是升腾而起,而是沿着假山,穿过草木向下倒流,最后汇聚在炉底,如同瀑布下的清泉。   叶淮靠的越近,香味便越发浓郁,他可以确定弥漫在屋子里的香味,就是这颗香散发出来的。   “这颗香叫什么?好闻又好看的。”叶淮看得入神,整个身子都趴在桌上,恨不能凑得更近一些。   刚刚吃过饭,叶淮说要写剧本,结果坐在电脑前窸窸窣窣好半天,郁平川也没听见他敲打键盘的声音。   察觉到叶淮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应该是静不下心的缘故,郁平川从盒子里翻出以前做的这颗香,点燃放进了香炉里,帮他舒缓精神。   “倒流香,没名字。”   郁平川说完想要抬手去拿香炉,没想到叶淮就趴在桌子上,人靠得又近,冰冷的指尖方向偏移,刚好摸到叶淮的颈侧。   细腻的触感,让人舍不得将手移开。   叶淮被戳得痒,条件反射地向后躲闪,然后抬手将郁平川的手握在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习惯,叶淮只要见到郁平川伸手,就会下意识去牵住他。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香炉。”郁平川说道,“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什么?”叶淮转头看向郁平川。   长睫眨动,清澈的眼底倒映出郁平川的模样。   “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郁平川握住叶淮的手,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叶淮向后躲闪的动作,在听到郁平川后半句话的时候停住了。   视力上的缺陷,注定让他无法看见五彩斑斓的世界,甚至就连身边人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所有的影像都停留在某一瞬,满头黑发意气风发的郁宏远,身高刚及胸口,满脸稚嫩的郁景瑞,亦或是风情万种婀娜多姿,不经意间会从眼角流露出厌恶的继母柯盈。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永远停留在了那一瞬,混沌包围住郁平川,将他坠入深渊。   叶淮主动凑上前,拉过郁平川的手,贴在脸上。   带有薄茧的指腹划过脸侧,脸颊的触感比颈侧更加软弹,郁平川的指尖只是稍稍停顿,便又继续向上摸索。   绕过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郁平川的指尖划向饱满的额头,再摸过眉骨,最后停留在叶淮的眼睛上。   一双被好多人夸赞过的眼睛。   叶淮被郁平川按得睁不开眼,闭上眼睛的瞬间,另一双混沌的灰眸逐渐恢复清明。   近在咫尺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有些模糊,像年久失修,质感还有些失帧的黑白电视机。   郁平川努力聚焦,让眼前的画面变得更清晰些,尝试了几次后都没有效果,索性放弃挣扎,珍惜眼下难得的时光。   一只手继续按着叶淮眼皮避免他突然睁眼,另一只手划过鼻峰,在人中处停留片刻,然后果断地按向唇瓣。   嘴唇被郁平川按住,叶淮的呼吸一滞。   粗粝的指腹在略显干燥的唇瓣上磨搓,不出片刻,刚才还色泽浅淡的唇瓣迅速充血,变得红润可口。   郁平川眸光倏忽沉了下来,探出舌尖舔舐嘴角。   压下荒诞的念头,郁平川的指尖继续向下游走,划过精致小巧的下巴,停留高耸的喉结处。   凸起的喉结像是挂在树上的成熟果实,不安地上下滑动,引诱着猎人的采摘。   “可,可以了吗?”叶淮四肢僵硬,像一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任由郁平川对他上下其手。   “还没。”郁平川的声音有些哑。   叶淮点点头,乖乖地站在原地。   郁平川再次抬手,重新用指腹将叶淮的五官临摹了一遍,指尖穿过发丝滑落至耳畔,最后略过耳垂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   直到黑白电影再次归于混沌,郁平川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叶淮偷偷松了口气,缓慢地睁开眼睛,适应客厅里的光线。   有点奇怪,下次还是不要答应这种事了。   叶淮的脸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也不知道郁平川有没有发现。   “如果,”郁平川缓缓开口,“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低落的语气,瞬间敲醒叶淮。   他刚刚在想什么?   他怎么能拒绝一个对世界重燃希望的人!   “别担心,你一定能看见的。”   叶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郁平川,手忙脚乱之下,干脆张开双臂,将郁平川抱进怀里。   “一定会看见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你看见之前,只要你想摸,随时都可以摸。”   郁平川将下巴搭在叶淮的肩头,涣散的灰眸闪过一抹精光。   “真的吗?”   叶淮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当然真的。”   “那我能再摸摸其他的地方吗?”郁平川再次提出请求。   叶淮:“?”他好像踩进了某种圈套。   “今天已经可以了,你该去洗澡了,”叶淮松开怀抱,按着肩膀强行将郁平川转过身,朝他卧室的方向推。   郁平川背对着叶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又在害羞。   不过没关系,只要是郁平川想要做的事,很快都会实现。   被叶淮推到门口,郁平川抬手拉住门框,停下脚步。   郁平川说道:“桌子上的香水是送你的。”   “哎?”   叶淮光顾着看倒流香,还没注意到桌子上有香水。   回头朝桌子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一瓶香水摆在那里。香水的瓶子敞开,盖子还没来得及盖,该不会是他刚刚敲剧本的时候,郁平川现做出来的吧?   “这是你刚刚做的?”叶淮松开推郁平川的手,朝桌子上的香水走过去。   “基底用的都是以前的,临时调配了一下,你先凑活用。”郁平川说道,“过段时间我再重新给你配一款。”   叶淮拿起瓶子凑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清冷的木质香气扑鼻而来。   他不懂香水的种类和味道,但是郁平川调制出来的味道,总能让他身临其境。   原来味道也是有画面的。   “我以为你只会做熏香,没想到你还会做香水。”叶淮忍不住闻了又闻,这种接近大自然的味道不会像花香一样刺鼻,也不会像果香一样甜腻,很适合男生使用。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以后会慢慢让你知道的。”郁平川掩饰嘴角的笑意,摸索着墙壁回到房间去洗澡。   叶淮望着郁平川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   我看过书,知道的事情可比你多得多。 第45章   敲定了演出的剧本, 叶淮在校外租了一间舞蹈教室,用来和岑浩一起排练。   排练时间定在周末,和平时下午没课的时候。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 不管叶淮有课没课, 都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与孤独作伴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年, 早就应该适应了才对, 可郁平川在听到叶淮的话后,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拳头攥紧又松开, 郁平川缓缓吐出一口气, 沉声道:“好, 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叶淮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郁平川将从身边经过的叶淮拦住,捏着他的手腕, 不准离开。   指腹下的手腕肌肤细腻,温热带着潮湿。   郁平川用拇指轻轻磨蹭叶淮的手腕,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我不能去?”   叶淮刚洗完澡,白皙的肌肤被雾气熏得泛红,胸口悬挂着的水珠沿着肌肤向下滑落, 隐入腰间的浴巾。   叶淮知道郁平川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打算先回房间换衣服, 然后再坐到沙发上慢慢跟他讲道理。   “你等会儿, 我先去穿个衣服。”   郁平川不肯撒手,俯身凑到叶淮耳边, 拖着慵懒的腔调戏谑道:“我又看不见,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淮向后躲了一步, 唇瓣微张。   “冷。”   郁平川勾起唇角, 不死心地又凑了上去,揽着叶淮的腰身,将他圈在怀里。   “这样就不冷了。”   晶莹剔透的水珠,被布料吸收融为一体,棉质的睡衣晕染出一朵朵艳丽的白鸢花。   “租舞蹈教室是要花钱的,活动经费有限,舞蹈教室的空闲时间也有限,明天我只约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再等下次想要排练,就只能等到开学典礼的前一天了。”   “所以呢?”郁平川问道。   “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排练,如果带你去恐怕会很不方便。”   “排练不能带我?”郁平川收紧手臂,将叶淮拉的更贴近自己。   叶淮说话时胸腔震动,发出嗡鸣的声音,郁平川听着有趣,仔细地感受了会儿,索性将下巴搁在叶淮的肩膀上,一边听心跳和嗡鸣,一边轻嗅他颈间的白鸢花。   “不带。”叶淮缩着脖子躲了躲,“你站在一旁我没办法专心排练,容易出错。”   郁平川扬起一侧的眉毛,突然直起身子,轻笑道:“担心我?”   “才不是,我是怕你会捣乱。”叶淮矢口否认。   郁平川定了半晌,突然抬手遮住叶淮的眼睛,另一只手食指戳在他心口的位置,轻轻圈画。   掌心遮住眼帘,世界陷入黑暗,除视觉外的感官警惕地竖起天线,变得平时更加敏锐。   规律的呼吸声,带有节奏的心跳声,以及耳边热气喷洒后,熟悉的磁性低哑的嗓音。   感受到忽扇的长睫扫过掌心,郁平川俯身凑近叶淮的耳朵。   “问问自己的心,你究竟是因为担心我捣乱,还是因为你的全部心思,本身就在我身上。”   “即便是我什么都不做,你也无法静下心。”   “……”   叶淮唇瓣张合,好半天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因为……你是我老板,我每个月都要领工资的,当然要照顾好你。”   “不是哥哥吗?”   郁平川朝叶淮的耳朵上吹了口气,紧抿的唇瓣状似无意地擦过耳廓的瞬间,掌心下的睫毛倏忽紧闭,微微颤抖。   “……”   郁平川笑着把手松开。   这只嘴犟的小青蛙,还得用温水慢慢煮才行,万一火烧大了,烫着了,说不定就要跳着跑开了。   “晚安,好梦。”郁平川说道。   虽然他并不认为叶淮今晚会睡得着。   失眠未尝是件坏事,黑夜的宁静与月光可以给人带来无尽的灵感,非常适合让人静下心,仔细琢磨某件曾经想不通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郁平川转身离开,木门响起开合又关闭的声音。   紧闭的睫毛抖了两下,缓缓睁开。   客厅里的光线有些刺眼,叶淮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抬手遮挡。   又站在原地适应了会儿,叶淮拖动沉重的步伐,放任身体自由落体到沙发上,呈大字型一动不动。   腰间的浴巾被扯落,松松垮垮地盖在胯间。   叶淮懒得重新围,反正郁平川看不见,就算他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也不怕。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需要他静下心来,慢慢思考刚刚的问题。   -   郁平川已经料想到,周启岁的电话可能会出现打不通的情况。这也侧面证明了周启岁是因为心虚,不敢接他的电话,更加证明了他心中的某种猜想,是正确的。   挂断周启岁的电话,郁平川将电话打给周启岁的助理。   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快到让郁平川觉得,他们似乎早有准备。   “晚上好郁先生,小周总他——”   “少废话,”郁平川慵懒地靠在床头,半眯着眼,“转告周启岁,如果他继续躲着我,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他女儿了,十分钟之内,让他打电话给我。”   “不好意思郁先生,小周——”   “八分钟。”   “他现在正忙着——”   “五分钟。”   “好的郁先生,我会立刻通知小周总给您回电话。”   “扣掉我们通话的两分钟,你还有三分钟。”   “郁先生再见。”   周启岁的助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郁平川并没有急着放下手机,而是在心里默默计时,他笃定周启岁不敢不打这通电话。   毕竟只有郁平川才有能力,让周启岁见到他的“女儿”。   默数的数字跳动到35,手里的电话响起振动铃,震得掌心发麻。   郁平川会心一笑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周启岁急切且压抑的嘶吼。   “郁平川,你拿我闺女威胁我,算什么本事!”   郁平川靠在床头前半阖着眼,语气听着懒洋洋的。   “哦?你有本事,你本事大到敢套路我和叶淮了。”   “兄弟,你先听我跟你狡辩。”   周启岁已经料到郁平川早晚会想通,他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就想通。   看来照着现在的进度发展下去,说不定郁平川用不上心理医生的治疗,直接就被叶淮给治愈了。   “你狡辩吧,我听着。”郁平川说道。   “首先,这不叫套路,这分明是推波助澜,牺牲自我促进你和叶淮的感情发展。”周启岁早就想好了这套说辞。   郁平川淡定道:“嗯不错,继续狡辩,哦对了,别忘了狡辩你之前追叶淮的事。”   周启岁:“……”   “兄弟,”周启岁叫道,“我这是牺牲小我,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可不能错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能意识到自己对叶淮的感情吗?”   这次换成了郁平川沉默。   周启岁一听,立马知道自己戳中了郁平川心坎,抓住了“活命”的机会。   “再说了,那个时候我压根就不放心叶淮,谁知道他接近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叶淮现在已经通过了我的层层考验,兄弟你也找到了真爱,等我回国,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你们两个献上一份大礼。”   “大礼我可以收着。”郁平川说道,“但是你诓我这件事还不算完。”   “这怎么又诓你了?合着我刚才给你解释一大堆都白说了是吧?”   周启岁两眼一黑,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本来他还想着叶淮能搞定郁平川,到时候直接沾叶淮的光苟活,谁能想到.....等等?!   郁平川为什么会突然打这通电话?   该不会……   “兄弟,叶淮该不会是....对你没那种想法吧?”   “……”郁平川无语。   “……”周启岁也无语。   叶淮要是压根不喜欢郁平川,那他这不是捅大篓子了吗?   死他个几百回,都不够郁平川泄愤的。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以我十五岁就早恋的经验,和平时叶淮看你的眼神,他绝对有那个意思,眼神拉丝你懂不懂?”周启岁咬牙切齿。   就算叶淮真没那个意思,他也得想办法整出点意思。   郁平川扬起一侧的眉毛,突然对周启岁的话提起兴致。   “哦?那你说说,叶淮对我是什么意思。”   “那肯定是深沉的,谦卑的,默默无闻的,润物细无声的!”周启岁把这辈子会的词全都翻出来用上了。   “呵。”郁平川当然知道周启岁在胡诌,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周启岁内心忐忑,“兄弟你给个准信,你今天打电话给我,该不会真被叶淮给拒——。”   “当然不是。”郁平川睁开眼睛,拇指磨搓掌心,“再给我送些药过来,我有用。”   听见郁平川否认,周启岁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至少证明了他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后半句话,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什么药?”周启岁突然警惕。   “上次在伊南你给我的那个。”郁平川说道。   “不行。”周启岁拒绝得斩钉截铁。   上次在伊南,郁平川说要亲手收拾康傲,周启岁给药给得心不甘情不愿。   倒不是因为这药有多贵多难弄,而是它的副作用太大,吃多了对人体损害极大,除非万不得已,周启岁绝对不会同意郁平川吃这种东西。   周启岁疑惑道:“你突然跟我要这个干什么?柯盈又有新动作了?你等我马上订机票回去,我和你一起处理。”   “柯盈没动作,不是这件事。”郁平川微微蹙眉,唇片紧抿。   “那你闲得没事,要这个干什么?”周启岁更加疑惑了,“你知不知道这药的副作用很大,而且就算是它能刺激你的大脑,让你恢复视力,那也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郁平川当然清楚,只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想继续听周启岁说教,郁平川烦躁地阖了阖眼,沉声道:“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你早点休息吧。”   药源在周启岁手里,郁平川想要,只能跟他讨,十次里面,总会有两次被他拦下来。   如果郁平川这次没讨到药,转去别的地方寻门路,万一真的给他找到买药方式,那药量恐怕就不是周启岁能控制的了。   “哎,你等等。”周启岁隔着电话沉默半晌,妥协道,“我明天让秘书给你送过去三粒,你自己看着办。”   “嗯,知道了。”郁平川轻笑,“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体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 第46章   三成虽然有些少, 但总比没有好。   挂断电话,周启岁思来想去,总觉得放心不下, 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严重到郁平川跟他讨药的程度。   吩咐助理明天给郁平川送药,同时订了明天最早的一班回国机票。   辗转反侧一整夜, 叶淮疲惫地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吃早餐的时候, 他以为郁平川还要和他争论一起去排练的事情,谁知道吃完早餐后, 他居然一个字也没提。   甚至叶淮出门说‘我走啦’的时候, 郁平川还心平气和地和他道了声再见。   心里觉得奇怪, 却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是叶淮亲口拒绝郁平川陪同排练,总不能反过头来,再求着他一起去吧?   叶淮出门后半个小时, 周启岁的助理带着药上门了。   “郁先生,这是小周总托我给您送来的。”取出口袋里的药瓶,助理将小瓶子递给郁平川。   “谢谢。”郁平川接过药瓶摇晃,小药丸碰撞塑料瓶,发出空荡荡的声音。   还真就给了三粒。   “郁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我这几天都会住在附近的酒店, 小周总让我协助您工作。”助理身后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看样子应该是下飞机后直接赶来送药。   “不过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郁平川长眸微眯, 将药瓶死死攥在掌心。   开学典礼的前一天, 叶淮下课后早早便收拾好东西,和岑浩一起去排练室进行最后的排练。   大包小包的道具放进后备箱, 出租车缓缓拐出路口, 与行进的一辆劳斯莱斯擦肩而过。   “这辆车不会是来我们学校吧?”岑浩望向窗外, 直勾勾地看着劳斯莱斯。   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对豪车心动。   叶淮也跟着他朝窗外看, 兴致缺缺。   他就是那个对车不会心动的人,也不认识那么多车型,只知道看上去价值不菲。   “不用羡慕,你以后也会开上的。”叶淮说道。   岑浩收回目光,视线转到叶淮脸上。   “好,借你吉言。”   最后一场排练结束,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表演,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整个过程当中大家都收获了许多快乐。   叶淮也是这样想的,这几天他被郁平川的问题,困扰得吃不好睡不着。转念一想,其实他压根就不是那种心思重性格的人。   一切水到渠成,船到桥头自然直,踏踏实实做个乐子人,以后的事情,等到以后自然就明朗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叶淮进门脱下鞋子,发现客厅里并没有郁平川的身影。   平时他每次回家,都会看到郁平川坐在沙发上,难道今天是在睡觉?   卧室和调香桌前都看了一圈,叶淮并没有发现郁平川的身影。   抱着狐疑的态度回到门口,叶淮在鞋架上扫了一眼,这才发现,郁平川的鞋不见了。   他一个人出门了吗?   心里放心不下,叶淮赶紧打电话给郁平川。   “郁平川,你在哪儿?”叶淮穿好鞋子,抓起挂在墙上的外套,就等着郁平川报出地址后,他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寻人。   “我和周启岁一起在外面办点事情。”郁平川说道。   周启岁听见是叶淮打来的电话,凑到郁平川身前,挤着抢着地朝话筒嚷嚷。   “哎,小漂噗——”   郁平川抬手一记肘击,锤在周启岁胸口。   赶走周启岁,郁平川继续道:“等我忙完就回去,放心在家等我。”   “哦,那好,你注意安全。”叶淮不安地蹙起眉头。   听到郁平川和周启岁在一起,他就更加不放心了,日子过得太舒坦,他都快忘了这俩‘恶人搭档’了。   他俩人凑一起去能有什么好事?   可郁平川的态度,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叶淮只能在家里等着,看看郁平川回来后,能不能从他嘴里探出点口风。   另一边周启岁见到郁平川挂断电话,捂着胸口阴阳怪气地模仿他刚才的语气。   “放心在家等我。”周启岁翻了个白眼。   郁平川面无表情地收起电话,懒得搭理他。   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会儿茶,门口传来声音,一位穿着正装,头发花白的男人走进来。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   开学典礼的当天,整个X大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学生们早早地前往礼堂,准备观看今年新生的花样整活。   “每年都是大合唱,去年甚至还有撞歌的,真是不想去,浪费我时间。”   “听说今年有整活节目。”   “那赶紧去瞧瞧,我就爱看整活。”   学生们乌央乌央地走在路上,礼堂内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寻找最佳观赏位置。   前排的位置还没有人坐,通常一些校领导和老师会坐在前面的位置。   音响里的人帮助现场维持秩序,喊话学生们尽快入座,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倒计时三分钟,演出正式开始,灯光聚集在中央舞台上,观众席陷入黑暗。   迟到的几个人在黑暗中穿过人群,小心地走到最前排预留的位置,依次落座。   表演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叶淮抽到的是13号,位置不算靠前,和心理预估的差了些。   叶淮想着早点结束,可以早点离开后台,另一方面是如果演出太靠后,说不定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人,会提前离场,影响票数。   大合唱的节目太多了,后台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反正距离登台还有一段时间,叶淮干脆走到观众席,找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欣赏台上的节目。   差不多到了□□号的时候,叶淮拿着道具服去更衣室换上,到后台等待上场。   道具服是租来的,尺寸比较肥,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叶淮的腿又长,导致裤子短了一大截,整个脚踝都裸露在外面,白得晃眼。   岑浩换好衣服,走到叶淮身边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忍不住感叹道:“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你肯定是被她老人家亲手捏出来的,我是泥点子甩出来的。”   叶淮低头看了眼,不觉得自己的腿和岑浩的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都差不多啊。”   “别,跟你放一起比,真是给我抬咖了。”岑浩连连摆手否认。   前面的表演者,一个个地完成表演,从另一侧离开舞台,主持人跟在后面走上舞台正中央,进行下一场表演的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节目表演胸口碎大石,表演者叶淮,岑浩。”   早已在台下准备就绪的叶淮,听见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站在帷幕后深吸一口气。   “加油。”岑浩打气道。   音乐声响起,叶淮头戴尖角帽,脸上挂着一副小丑模样的红鼻子,踩着独轮车,双臂伸直保持平衡,吱嘎吱嘎地登上舞台。   观众席上一个个栽栽歪歪的,全都是被大合唱给唱困的人,甚至有一些人,已经抱着胳膊在座位上打鼾。   喜庆的背景音乐响起,敲醒台下沉睡的心灵,睡眼惺忪地朝舞台上张望,然后被舞台上的叶淮吸引住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摘下挎在肩头的篮子,叶淮一边骑独轮车,一边抓出篮子里的彩带纸洒向空中。   扔掉手中的空篮子,叶淮从独轮车上下来,帅气地朝台下打了个响指,所有灯光瞬间熄灭,礼堂内陷入黑暗。   待灯光再次亮起,背景音乐变成提前录制好的洗脑歌曲,叶淮魔性的舞蹈动作随着节奏摇摆,鼓点强烈的背景音乐,搭配魔性的舞蹈,特别像网上火爆的鬼畜视频,引得台下掌声与欢笑齐鸣。   被大合唱消耗的情绪重新燃起,礼堂内气氛高涨,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郁平川唇角挂着笑意,掩饰在墨镜下的长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的少年。   身旁的周启岁更是被逗得肩膀颤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要不是场合不便,周启岁肯定是要拍大腿狂笑的。   “老郁啊,你可真是捡了个宝贝。”周启岁擦掉眼角憋出来的泪水,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把眼睛闭上。”郁平川转头看向周启岁,脸上的笑容消失。   “是不是等下有惊喜?”周启岁喜滋滋地闭上眼睛。   郁平川见周启岁闭眼,重新将视线转回台上,面带微笑地欣赏叶淮的表演。   “.....”   三秒过后,周启岁终于回过味。   “嘶,凭什么不让我看啊?”   郁平川:“又不是你家的。”   周启岁瞪眼:“难道是你家的?”   郁平川点头:“对,我家的。”   周启岁:“……”   台上的表演者卖力挥洒汗水,台下的观众前仰后合,郁平川戴着墨镜坐在观众席,目不转睛地望着叶淮。   叶淮躺在提前准备好的道具椅子上,‘大石’稳稳压在胸口。   岑浩手握大锤,朝着左右手的掌心吐了两口唾沫,转圈活动颈肩,高高将大锤举起。   ‘砰’的一声,大锤落在“石板”上,道具应声而碎,像礼花一样,飞溅到观众席。   散落开的花瓣和彩带纸中,还夹杂着一些小卡片,周启岁好奇地捡起一张,发现卡片居然是Tulipa L.的试香纸。   郁平川睨了一眼,开口道:“是鹅梨香的味道。”   周启岁好奇地翻过试香纸,果然见到在背面见到叶淮的笔迹。清秀有力的字体,工整地写着鹅梨香三个字。   “好小子,夹带私货啊。”   后排的观众探出脖子,全都好奇地朝前排张望,想知道他们拿到了什么东西,等他们望了半天,注意力重新回到舞台上时,早已不见叶淮的身影。   周启岁从椅子上直起身,四处张望。   “哎?叶淮呢?”   观众发现叶淮不见了,传出惊讶的议论声,无数双眼睛盯着舞台,怎么会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叶淮披着一块黑布,狗狗祟祟地抱着个什么东西,一溜小跑到第一排观众席前。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叶淮努力佝偻着腰,尽量不让观众席的人发现自己存在。   面前的长腿纹丝不动,叶淮顺着腿向上望,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郁平川微微俯首,藏在漆黑镜片后的长眸,肆无忌惮地描绘着叶淮的五官。   精致的眉眼被妆容掩盖,脸上薄薄一层粉,遮住了叶淮原有的肤色。   视线下移,郁平川发现叶淮不只脸上被涂了妆,就连唇上都覆着一层口红,像是奶油蛋糕上的车厘子,色泽红润诱人,咬上一口甜到心坎里。   霎那间郁平川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不方便向外人展示的念头。   周启岁也听见了动静,低头一看,发现偷偷摸过来的人是叶淮。   余光瞥向郁平川的后脑勺,周启岁用口型,飞速地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小漂亮。]   他悄悄朝周启岁点点头,随后拉住郁平川的手,像平时他经常做的那样,轻捏他的手指。   细小的动作,是只有叶淮和郁平川才懂的肢体语言,郁平川只是顿了一瞬,立刻反握住叶淮的手,紧紧扣在掌心。   “嘶——”周启岁战术后仰,嫌弃地撇开脸。   留给叶淮打招呼的时间不多,松开郁平川的手,叶淮瞅准背景音乐的时机,掀开身上的黑布,猛地站起身。   叶淮张开双臂向上挥舞,带动台下互动热烈的欢呼声,将场内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砰的一声。   天花板上提前装置的机关匣打开,无数条彩带和试香纸,洋洋洒洒地飘落,淡雅的鹅梨香充斥整个会场。   岑浩取出篮子手动挥洒,叶淮拿起刚刚藏着的鼓风机,朝漫天的纸片猛吹,场下的观众兴奋地站起身,伸出手在空中挥舞,争先恐后地想要抓纸片。   两个主持人站在帷幕后,眼巴巴地看着台上,喃喃道:“早知道这么炸场,就让这对最后上来了,这节目不压轴可惜了。”   “今年的第一,恐怕已经诞生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回头,望向身后等待上场的其他表演者,摇头叹息。   从舞台上下来,叶淮脸颊泛红,累得满头大汗。   穿过后场的人群,全都满眼惊喜地打量叶淮,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观众欢呼得快要把房顶掀开。   在台上表演时没觉得什么,从台上下来别人一直盯着瞧,叶淮突然涌上一股羞臊感,低着头快速穿过人群。   穿过候场区进入后台,岑浩抬起手,与叶淮碰拳击掌。   “天啊,我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岑浩捂着心口,装出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   叶淮被他的模样逗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岑浩压力大,这几天只要有时间,就捧着剧本和视频反复看,生怕演出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给叶淮拖后腿。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庆祝一下。”岑浩满眼期待地看着叶淮。   “晚上可能不太方便。”   晚上确实不太方便,叶淮刚才表演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朝郁平川的方向看。   他俩是怎么进来的? 第47章   叶淮心里正纳闷着, 另一边的周启岁,已经带着郁平川找到后台来了。   周启岁把郁平川带到叶淮面前,不动声色地将他和岑浩隔开。   “恭喜恭喜, 演出非常顺利。”周启岁为叶淮鼓掌庆贺,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表演方面的天赋。”   不只周启岁没想到,就连叶淮也没想到现场的反响会这么好。   穿书前的节目剧本, 没有大变活人的环节, 前几天叶淮和岑浩对剧本的时候,想到自己就是被一锤子砸穿书的, 脑袋里灵光一闪, 临时安排了新环节。   叶淮看着突然出现在后台的两个人, 惊喜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刚才在台下的第一眼,我还以为看错了。”   X大的开学典礼,从来没有对外开放的先例, 也从未邀请过学生家长参加。   周启岁若有所思地看了郁平川一眼,笑而不语。   郁平川面不改色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安排人订了餐厅,等下吃饭的时候坐下慢慢说。”   说完,郁平川顿了顿, 又继续道:“要不要先去和老师同学打个招呼?”   叶淮回头看了眼岑浩,转头对郁平川和周启岁说道:“那我去和我的搭档打声招呼,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等等我。”   走到岑浩面前, 叶淮开口道:“真不好意思啊岑浩,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我哥哥来接我了。”   岑浩望向叶淮身后不远处, 两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人。   岑浩:“没想到你居然有两个哥哥。”   叶淮笑着解释:“左边个子高一些的是我哥, 旁边那个是他朋友。”   岑浩无所谓道:“原来是这样, 那你先和他们去吧,我改天再约你。”   叶淮:“好,我去把演出服换下来,麻烦你帮我收拾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岑浩爽快答应:“好,去吧。”   站在另一端的周启岁见叶淮和岑浩有说有笑的模样,抬起手肘轻碰郁平川。   “这人是谁啊?和你家漂亮有说有笑的。”周启岁一脸八卦。   郁平川冷漠:“叶淮。”   “……”   “这人是谁啊?和你家叶淮有说有笑的。”   “无关紧要的人。”   “……”   “你看他对叶淮热络的样子,还觉得无关紧要?”   “看不见。”   “……”   周启岁转过头,透过墨镜侧边的缝隙打量郁平川,看他双眼无神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在心里默默计算郁平川恢复视力的大概时间,推算出药量,周启岁悄悄舒了口气。   还行,没恋爱脑到连命都不要的程度。   彻底放下心,周启岁肆无忌惮地和郁平川开起玩笑道:“没事,你看不见我可以帮你解说,你瞧小...叶淮跟人家说笑的样子,是不是压根不知道他今天撒试香纸的行为,和撒钱没有区别啊?”   Tulipa L的试香纸申请过专利,经过研究改良后的试香纸,香氛产品喷在试香纸上可以留香更持久,香味扩得更远,单价也比普通卡纸要贵得多。   郁平川随手拿给叶淮的一小箱,能买一卡车普通纸。   郁平川语调慵懒:“一箱纸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啊对对对,我大惊小怪,我没见过世面,我还真没见过有谁为了一个8分钟不到的节目捐出去一栋楼。”   周启岁满脸嫌弃的表情。   郁平川抿唇沉思半晌,微微侧头,朝周启岁低声道:“你听到刚才叶淮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好奇心驱使周启岁将耳朵凑近郁平川。   郁平川:“我比你高。”   周启岁:“绝对不可能!”   叶淮换好衣服出来,见周启岁正面红耳赤地单方面朝郁平川输出,比比划划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全然没有之前成熟稳重的样子。   而郁平川则是在一旁勾着唇笑,像一只狡黠的老狐狸。   周启岁见叶淮回来了,立刻闭嘴不说话,气冲冲地用眼睛瞪着郁平川。   “你们在聊什么?”叶淮踮起脚观察郁平川的头顶,用手轻轻拨弄,“郁平川的头发怎么了?我看挺茂密的啊。”   郁平川捉过叶淮的手捏在掌心,解释道:“他是在生气等下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吃饭。”   周启岁:“?”   叶淮恍然大悟。   “吃个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一起去吧。”叶淮对周启岁道。   周启岁叹了口气,摆摆手作罢:“算了,你们两个去吧,回头我让老郁单独请我。”   叶淮还想再挽留,只听郁平川催促道:“快走吧,别让校长等久了。”   叶淮再次震惊:“怪不得你们两个会来这里,原来你认识我们校长?”   周启岁无语:“托某些人的福,我也是刚认识的。”   叶淮:“?”   叶淮正打算继续追问,被郁平川给拦了下来。   郁平川:“再聊下去就真没时间了。”   叶淮只好作罢。   -   和周启岁道别后,叶淮拉着郁平川乘车前往约定好的餐厅。   一路上,叶淮打开车窗吹风,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心里有种世界偏离轨道,又慢慢回到正轨,看似什么都一样,却又全都不一样的错觉。   窗外的风吹得叶淮身上发冷,关上窗子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郁平川,叶淮焦躁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一直戴着的墨镜摘下来放在口袋里,郁平川牵着叶淮的手,闭目养神。   下车后,叶淮看着店铺门口红红火火的牌匾,和服务员整齐的红衣小围裙制服,还以为是来错了地方。   经过叶淮再三确认,得知郁平川订的确实是一家火锅店。   郁平川扬眉问道:“不喜欢?”   叶淮的反应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喜欢,我超喜欢吃火锅。”叶淮急忙点头,“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啊?”   郁平川吃的那些药,不允许他吃生冷油辣的东西。   “没关系,我可以吃清汤的。”郁平川说道。   郁平川不喜欢吵闹,所以他在外面吃饭,从来都是订包房,从不在大堂散桌吃饭。   放在平时那些高级餐厅也就算了,那种地方太拘束,四周都是人叶淮也会觉得不自在。   但是火锅不一样,火锅就是要大家一起吃热热闹闹的才痛快。   路过大堂散客区,叶淮停下脚步,拉住郁平川的手。   “感觉这个时间吃饭的没什么人,我们要不要坐外面啊?”   明明是征求意见的一句话,郁平川却听出了满满的期待,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叶淮怕他反悔,赶紧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包房我们不去了,就坐外面吧。”   入座后叶淮点了份子母锅,外面一圈大的是牛油锅底,中间小的是鸡汤底。   和郁平川商量着把菜点完,叶淮戴好围裙,坐在郁平川旁边的位置。   “再来一碗米饭谢谢。”叶淮对路过的服务员说道。   郁平川对米饭有种异常地执着,如果不吃白米饭,相当于整顿饭没吃,哪怕他身体不舒服,食欲不振的时候,也要吃一些米饭。   “听说他家面不错,点一碗尝尝吧。”郁平川突然改口。   “好,今天换换口味。”叶淮答应道。   菜上齐了以后,叶淮卷起袖子,兴奋地将菜丢到飘满辣椒的牛油锅里。   骨汤锅开得比较慢,等待的时候,叶淮把大碗的豚骨乌冬面夹到小碗里,让郁平川吃着更方便。   叶淮叼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郁平川吃面。   郁平川身上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慢条斯理地动作,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叶淮学不会,也模仿不来,每次吃饭都像饿了三天一样。   “好吃吗?”叶淮问道。   郁平川放下筷子道:“你猜他为什么是火锅店,而不是日料店?”   叶淮:“……”   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前后左右的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各自聊着天。   热热闹闹的烟火气,让叶淮从身体到内心,都觉得无比放松。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叶淮放下筷子,懒洋洋地向后靠在椅子上,说话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谁现在要是能给我搬来一张床就好了,我立马就能睡着。”   吃得饱睡得香,叶淮的人生理想。   “我现在就安排人买了给你送过来。”郁平川淡定地掏出手机,“siri,打电话给——”   “啊不不不!”叶淮急忙制止,“我就是开玩笑,你千万别当真。”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你要是喜欢,我连这家火锅店都能买下来送你。”   郁平川放下筷子,长眸微眯,贴近叶淮。   敏锐地察觉到事情走向有些不对,叶淮朝反方向挪了挪,急忙转移话题,和郁平川打哈哈。   “哎对了,刚才差点忘了说,你怎么会来参加我的开学典礼?在台下见到你的时候,吓得我差点忘词。”   叶淮对郁平川说道。   “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到我在台上表演,不过看不到也好,我演得乱七八糟的,被你看见总觉得怪丢人的。”   郁平川正准备开口,只听叶淮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我相信等我毕业的时候,你一定能亲眼看到我的毕业典礼,到时候我们还来吃火锅,一起吃辣锅。”   郁平川短暂地失神,一颗不知何时种在心里的白鸢花种子,悄悄地破土发芽。   单手解开衬衫的纽扣,逃出束缚的喉结上下滚动,郁平川嗓音低沉:“带我去洗手间。”   “好。”   帮忙摘下两个人的围裙,叶淮牵着郁平川带他去洗手间。   洗手间的地面刚刚清洁过,门口摆放着小心地滑的标志,叶淮不放心,干脆牵着郁平川,直接带他到隔间。   郁平川推开隔间的门走进去,转身关门。   “我到外面等你。”叶淮站在门外道。   郁平川:“好。”   站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叶淮始终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放心地走进去,敲响隔间的门。   “郁平川。”   “郁平川,你在里面吗?”   “郁平川?”   听不见门内的回应,一阵急切涌上心头,叶淮大声说道:“郁平川,你躲开一些,我要踹门了。”   叶淮的话音刚落,隔间的门忽然打开,郁平川站在门口,猛地将叶淮拉进隔间,反手将门上锁。   ‘咚’地一声,叶淮被抵在门上。   “你在里面怎么不出声?知不知道我快急,唔——”   温热的触感贴上唇瓣,郁平川俯身将叶淮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第48章   狭窄的厕所隔间内, 清香与热辣碰撞,叶淮被按在门板上强行夺走全部的理智。   紧扣的双腕动弹不得,面前是郁平川无限放大的面孔, 清晰到每一根睫毛的生长方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唇齿间闯入陌生又熟悉的清香, 擅闯者在门外轻啄,试图用温柔缱绻敲开城门。   心跳的节奏完全掌控在郁平川手里, 叶淮像是被提住木偶线的木偶, 僵硬地仰着下巴,任由索取。   强势的进攻节奏放缓, 郁平川恋恋不舍地松开叶淮红肿的唇, 与他额头相抵。   “宝贝, 张嘴。”郁平川声音沙哑,一下接着一下地轻啄叶淮的唇角。   剧烈跳动的心脏霸占了所有听力,叶淮耳朵嗡嗡作响缓缓回神。   平复下剧烈的心跳和呼吸节奏, 红肿的唇瓣反复开合了好几次,叶淮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郁——”   郁平川压根不准备给叶淮说话的机会,找准时机,再次封住他的唇,突破防线长驱直入。   贝齿下意识合拢, 阻挡入侵者的搜刮,一丝腥甜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开。   郁平川向后退开一步, 松开束缚叶淮的手。反手用拇指按住下唇破溃处擦拭, 湿濡的腥气从唇瓣转移到指尖。   叶淮得以挣脱后转身欲跑,郁平川快速按住他的肩膀, 重新将人压在门上。   “跑什么?”郁平川凑到叶淮耳边低声道。   双手反剪在身后, 叶淮被郁平川压在门上无法挣脱, 又不敢用力挣扎, 怕声音太大,把外面的人招惹进来。   摇晃的步伐踏入卫生间,男人吹着口哨,一边着急忙慌地解裤子拉链。   叶淮和郁平川所在的隔间门被用力推晃,叶淮屏住呼吸,浑身僵硬。   “咦,有人?”男人嘀咕了一声,转而走向里面的隔间。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隔壁传来放水的声音。   “郁平川,你松开我。”叶淮压低声音道。   “那你不准跑。”郁平川同样小声回答。   “好。”叶淮急切地答应道。   郁平川垂眸眨眼,微微勾起一侧的嘴角,松开束缚叶淮的手,向后退开。   叶淮破门而出,拔腿就跑。   大堂内熙熙攘攘,叶淮慌张地跑出来,差点撞倒一位服务员。   “先生小心,我们这里不可以跑跳,万一撞翻火锅太危险了。”服务员扶住叶淮,嘱咐道。   叶淮回过神,在大厅内扫了一眼,果然见到一些新来的食客桌子上空荡荡的,一些服务生正端着满是红油汤底的火锅往桌子上摆。   如果不小心撞到,确实很危险。   叶淮拉住转身欲走的男服务员,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需要马上离开,卫生间有一位视力障碍的先生,你能帮我把他扶到C201号桌吗?等下会有人来接他。”   “好的。”男服务生说道。   “谢谢。”   叶淮低头走到前台结账,快步离开火锅店。   另一边卫生间内,隔壁的男人被响声吓了一跳,尿都没尿完,急忙提上裤子出来。   “卧槽,怎么了怎么了?”   男人的视线范围只捕捉到了叶淮逃跑的背影,再回头,一个面色阴冷,眼睛里没什么情绪的人,独自站在隔间内。   上下打量了眼郁平川,男人震惊地嘀咕:“卧槽,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隔间干什么呢?”   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郁平川听见卫生间门口多了一道陌生的脚步声。   “请问哪位先生需要帮助?”受到叶淮委托的男服务生走到卫生间。   醉酒的男人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男服务生。   四目相对,服务生很快否定了面前的男人。向前几步寻找到隔间内的郁平川,服务生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这位先生我来扶您去外面,稍后会有人来接您。”男服务生朝郁平川伸出手。   嘴角的破溃处血液凝固,空气中的血腥气被劣质香薰稀释,郁平川松开身侧的拳头,将小臂伸了出去。   “好。”郁平川淡声道。   男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服务生把郁平川扶出去。   -   叶淮独自回到家里,顾不上脱鞋,直接跌坐在门口。   手里的钥匙滑落到地面,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把舌头顶出来一样。   叶淮伸出食指缓缓贴上唇瓣,陌生的温度让他瞬间缩回手。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卫生间,叶淮伏在洗手台上的镜子前。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唇瓣上,微肿红润的嘴角挂着一抹刺目的猩红,宣告着刚刚经历过的疯狂。   指尖轻点唇瓣,叶淮朝着镜子里的人生气。   亲得那么用力,有那么好亲吗?   下意识用指腹摩挲,轻咬下唇含入口中舔舐,舌尖扫过一处,叶淮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对着镜子定睛一看,下唇一处细小的伤口缓缓溢出鲜红。   “嘶——”叶淮拧起眉,打开水龙头将唇上的血渍清洗干净。   冷水冲掉血迹,也冲掉了燥热鼓动的情绪,重新抬头与镜子里的人对视,桃瓣似的眸子三分清醒,三分震惊。   他刚刚在干什么?   回味郁平川的吻吗?   门口处传来的响动,夺走叶淮全部的思考时间。   眼里的震惊放大,叶淮手忙脚乱地从卫生间冲出来,脱掉外套甩到沙发上,紧接着又连蹦带跳地甩下鞋子,直接丢到门口。   咚,咚,两声,鞋子砸在门上又滚落至地面,叶淮站在沙发前换了好几个姿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   “……”   门口的响动消失。   又等了一会儿,好奇心驱使叶淮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陌生的男人背影,伏在对面的门口。   又过了几秒对面门打开,脸上贴着面膜的女人走出来,抬手给了男人一巴掌,娇嗔道:“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喝酒了?”   男人嘟嘟囔囔地把女人抱进怀里,笑嘻嘻地解释道:“别提了,我刚才醉醺醺地走错门,拿着钥匙去捅对面的锁,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人家。”   “赶紧进来再说,大晚上的别吵到人家休息,你先洗澡,我给你煮醒酒汤。”   走廊内恢复寂静,数秒后声控灯熄灭。   叶淮见回来的人不是郁平川,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   墙上挂钟的指针转了大半圈儿,按理说火锅店离得也不远,就算是周启岁用拖的,也早就该把郁平川拖回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止不住心里的担忧,叶淮想给周启岁打电话询问情况,结果对方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七哥,你们到哪儿了?”叶淮火速按下接听键。   “老郁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陪他去市中心医院的急诊检查。”周启岁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没什么大事,你别着急。”   “哦。”叶淮声音淡漠。   他确实不着急,不过是某些人故意演给他看的苦肉计罢了。   周启岁对叶淮的反应感到惊讶,一个连郁平川掉根头发都心疼到不行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你俩吵架了?”周启岁瞄向身旁竖起两只耳朵偷听的郁平川。   “没有啊?”叶淮否认。   “……”听语气可真不像没吵架的样子。   周启岁左看右看,怎么也猜不透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垂着头叹了口气。郁平川老辣,平时就喜欢板着一张脸,瞧不出来什么名堂。   但是叶淮不一样,这孩子有什么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这俩人的嘴紧的像死贝壳一样撬不开,他们不说,周启岁也没办法。   周启岁道:“那你从家里带套换洗衣服来吧,身份尊贵的郁少爷要在这打吊瓶,非说身上衣服的火锅味大,要回家换衣服,医生怎么肯让他走?”   要打吊瓶?难道郁平川不是装病?   叶淮开始变得急切。   “好,我现在打车过去,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郁平川已经被转到了输液病房。   临时安置的输液病房内,飘散着刺鼻的消毒液味,郁平川倚坐在床头的位置,一只手贴着输液管和白色胶带,另一只手腕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叶淮提着袋子走到病床前,低头见到郁平川露出的下半张脸面容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角,红褐色的结痂尤为显眼。   想起自己唇上有道同样的伤口,叶淮移开视线,转头朝坐在床尾的周启岁低声说话。   “医生怎么说?”叶淮把手里的袋子放下。   周启岁正准备开口,只听郁平川缓缓起身,声音有气无力。   “没什么大事,老毛病。”   以叶淮对他的了解,刚才在火锅店发生过那样的事,且郁平川现在摸不透自己心思的情况下,他一定会用生病做文章,来博取同情。   但郁平川并没有这样做。   叶淮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符合,就是郁平川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视线落在郁平川缠满胶布的手背上,顺着输液管上移,透明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一大瓶液体,刚输进去三分之一还不到。   叶淮扫了眼输液瓶,发现本应该粘在瓶子上的药物剂量和药物名称,已经被人撕掉了。   显然郁平川是在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到底——”   叶淮正准备追问,突然被周启岁打断。   周启岁指向叶淮问道:“你嘴怎么破了?”   叶淮:“……”   抬手挡住伤口,叶淮侧过身,留给周启岁一个背影。   周启岁嘿嘿乐了两声,又指着郁平川的嘴道:“这么巧,老郁嘴也破了。”   “嘿嘿嘿,嘿.....”周启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叶淮的嘴破了,郁平川的嘴也破了,再加上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很显然是不久前发生过什么。   还挺激烈。   周启岁敛起笑容起身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叶淮叫住周启岁。   周启岁:“小丑在这里碍事,小丑要回家了。”   叶淮:“.....” 第49章   “要不.....”叶淮说话吞吞吐吐, 不安地磨搓着手掌,“要不你待会儿再走吧。”   周启岁要是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他和郁平川了。   叶淮还没想到怎么面对郁平川, 暂时不想和他独处。   周启岁转身看向叶淮, 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说道:“医院有什么好待的?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我来做客来了啊?”   “……”质疑三连, 成功让叶淮沉默。   紧闭的长眸倏忽睁开, 郁平川蹙眉道:“你凶他干什么?”   “?”   周启岁被郁平川气得吹胡子瞪眼,比划了半天才说出话。   “合着我还真成小丑了是吧?”   “行了行了, 你别听他胡说, 我送你出去。”叶淮接过周启岁手里的外套, 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病房。   临关门前,叶淮退回病房, 朝病床上仍旧保持刚才那个姿势的郁平川说道:“吊瓶还有很多,我马上回来,有事情按呼叫铃找护士。”   关上病房门,叶淮拿着衣服,走向站在走廊内等他的周启岁。   “行了, ”周启岁朝叶淮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外套, “你赶紧回去吧, 别麻烦了。”   叶淮侧身闪开周启岁的手,推着他朝远处又走了几步。   “远点说话。”   周启岁看了眼身后紧闭的病房门, 瞬间反应过来, 叶淮这是有话要盘问他, 又不想让郁平川听见。   走到长廊另一端, 周启岁抢先一步坐到长椅的一侧。   “坐。”周启岁说道。   长椅和郁平川的病房各在走廊一端,中间有一处入口是医院的急诊大厅,这个时间段虽然不如白天人来人往的热闹,却也有几个人一直走动。   就算是顺风耳来了,也很难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内容。   周启岁夺过叶淮手中的外套,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将电话揣进口袋。   “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大晚上的,你俩不睡觉我还想回家睡觉呢。”   医院的夜晚走廊里有些凉,叶淮拢了拢衣襟,坐到长椅的另一侧。   叶淮道:“不好意思啊七哥,大晚上的还折腾你。”   “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老郁帮我的那些忙,我还一辈子还来不及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周启岁摆摆手,笑着说道。   “说吧,单独叫我出来,想知道什么事。”   叶淮笑而不语,安静地看着周启岁。   “……”   定定看了叶淮半晌,周启岁突然笑出声,连连摇头称叹:“跟老狐狸呆久了,你也变成小狐狸了。”   知道叶淮不会善罢甘休,周启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轻嗅烟草的味道。   “氟西唑酮。”   “什么?”叶淮没听 。   “氟西唑酮,和西索坦纳一样,都是管制药品,柯盈给老郁用的就是这种药,长期大量服用会致盲,极个别人会出现虹膜变色的情况。”   想到郁平川那双清冷阴郁的灰眸,叶淮猜测周启岁的话,应该不是在骗他。   “上次我让你帮我查柯盈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叶淮问道。   郁平川被绑走,在医院住院的那次,叶淮曾拜托过周启岁帮忙调查。   当时周启岁说有结果会给叶淮答复,后来一直没等到消息,叶淮以为是柯盈谨慎,不好查,没想到这两个人早就知道了。   “算了,你继续往下说吧。”叶淮猜测,周启岁之所以不肯告诉他,十有八九是郁平川指使的。   周启岁:“这种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不能立即断药,需要逐步减量,更何况那时候老郁一直生活在柯盈的监视下,等老郁彻底把药停了后,他的眼睛...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可是我当初打电话给你,你不是和我说,郁平川是因为心理因素才看不见的吗?”叶淮追问道。   周启岁:“心理是一方面,药物也是一方面。”   “我们偷换药物后,老郁偶尔能看见一些东西,他说有时候像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有时候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光,次数不多。”   叶淮:“所以呢?郁平川这次不舒服,也是因为之前服用药物留下的后遗症吗?”   周启岁点头,又摇了摇头。   “氟西唑酮只有在,长期,大量,服用的时候,才会造成老郁这种情况,如果遵医嘱服用,是效果很好的眼科药,可以....短暂地让老郁恢复视力。”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就很容易联想了。   叶淮低头沉默。   周启岁见叶淮的样子,赶紧开口安慰:“叶淮你可千万别自责,老郁吃药也不是全都是为了你,他现在对治疗挺积极的,说明他自己也想看见,这次只不过是意外,都是些老毛病了,药量我控着呢,绝对不会出问题。”   叶淮沉默了半晌,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搓了半天,缓缓开口:“那你们是怎么来参加我开学典礼的?”   “老郁和我讨完药的第二天,我们去了趟你学校。”周启岁说道,“捐了栋楼,校方为了表示感谢,特邀我们去参加开学典礼。”   叶淮:“……”   “啊你不用担心,老郁这些年私下里一直有做一些投资什么的,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周启岁嘻嘻哈哈拍打叶淮的肩膀。   “我问的是钱吗!”叶淮差点被气得当场跳起来。   “不是钱那是什么?”周启岁装模作样的托腮思考,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关心老郁的身体!”   “我……”叶淮哑口无言。   “行了,别我啊你啊的了,我得走了,半夜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对方在国外有时差,我可不在这跟你浪费时间了。”   周启岁捞起外套,从长椅上起身就走。   “七哥。”叶淮开口叫住周启岁。   周启岁回头。   “谢谢你。”叶淮说道。   “我和老郁这关系,不用说这些,走了,有事打电话。”朝叶淮挥手道别,周启岁拎着外套往外走。   拐出走廊进到急诊大厅,周启岁四下打量,发现没有叶淮的身影,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听见了吧?该说的我可都说了,剩下的事儿就看你自己了。”   “谢了。”郁平川对着电话道。   “下回这种事可别找我了,被叶淮那双桃花眼盯着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还好我今天说的都是实话,要不然指定露馅。”周启岁想想都后怕。   “先不说了,他快回来了。”   “嗯,挂了。”   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郁平川重新阖上眼,靠在枕头上。   和周启岁聊完回到病房,叶淮隔着门口的玻璃,见到郁平川正在闭眼休息。   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疲惫,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远远便能望到。   想起在隔间里疯狂的一幕,叶淮摸了摸唇瓣上的伤口,心里又羞愧又尴尬。   可是刚刚周启岁对他说的那些话,又将他从这种尴尬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变得心中既感动,又心疼。   他不过是书中的一个小炮灰,郁平川的小助理而已,何德何能受到他如此青睐。   推开门进入病房,叶淮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过身刚好见到郁平川睁开眼。   “叶淮?”郁平川起身想要下床,“是你回来了吗?”   叶淮见郁平川想要起身,没有多做犹豫,快步上前扶着他起身,将枕头垫在他身后。   叶淮问道:“怎么不继续睡了?”   郁平川闭了闭眼,声音疲惫:“眯一会,本来也没打算睡。”   郁平川等了半晌,没听见叶淮继续往下问,主动说道:“头疼,睡不着。”   “太阳穴一直在跳。”   “耳朵里面也在嗡嗡地响。”   “还有——”   “还有哪儿疼,一起说出来,省得一个一个往外蹦。”叶淮终于肯开口搭话。   “嘴疼。”郁平川说道,“你咬的。”   “你那是活该!”叶淮气不打一处来,“我嘴还疼呢!”   “我又没咬你,你疼什么?”郁平川轻笑,“那我下次温柔点。”   叶淮词严义正:“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郁平川喘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枕头上,脸色看起来比叶淮刚来的时候更加苍白。   “我去帮你叫医生。”叶淮怕郁平川真有什么事,走到床头前想要按呼叫铃。   郁平川抬手按住叶淮的手腕。   “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我知道,打完吊瓶就好了。”郁平川安慰道,“反正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是一个人这样熬过来的。”   叶淮明知道郁平川在和他打感情牌,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动摇。   “知道你还吃?”叶淮怕扯到他手背上的输液器,放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腕,“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怎么会不要命?”郁平川轻笑,指摩挲叶淮的手背,“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   “看见了?满意了?”叶淮问道。   “看见了。”   郁平川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松开叶淮的手,翻身躺下,留给他一个落寞的背影。   “怎么了这是?我丑到你眼睛了?”叶淮被郁平川的反应搞得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嫌弃我瞎?”郁平川突然说道。   叶淮震惊:“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什——”   郁平川抢先道:“还是说你觉得岑浩的更好?”   叶淮:“……”   郁平川能看到他的表演,当然也会看到他和岑浩在台上的互动。说不定周启岁带他来后台的时候,还看到了他和岑浩说笑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刺激到郁平川,打翻了醋坛子,才让他在火锅店一时冲动……?   叶淮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望着郁平川缩在病床上的背影,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阴鸷反派,更像是在闹脾气的小学生。   “哎。”叶淮推了推郁平川。   “……”   “不嫌身上火锅味儿大了?再不换等下吊瓶该打完了。”   叶淮抬手晃了晃瓶子,见里面的液体已经差不多了,随手按下呼叫铃。   很快护士推着车进入病房,拿了一瓶新的液体,核对床号姓名。   “麻烦你先帮他把针拔了吧。”叶淮对走进来的护士说道,“我帮他换套衣服。”   护士道:“就剩两瓶,打完就可以回家了,你这把针拔了,等下又要重新挨一针,多疼啊。”   “让他疼,不疼不知道长记性。”叶淮脸上挂着笑容,说的话却是咬牙切齿。   听见叶淮的话,郁平川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配合地起身让护士拔针,郁平川坐在床边,按着手背上的棉絮。   “等下换好记得叫我。”护士对叶淮说道。   “好嘞好嘞谢谢您。”送走护士,叶淮把提来的袋子递给郁平川,“去吧,把衣服换了。”   郁平川按着棉絮没挪地方。   “去啊?不换了?”   “看不见。”   “……”   “我的身体对氟西唑酮的排异反应很大,所以我掐着时间在你上台前吃了半颗,早就过了药效了。”郁平川坐在床边,摆明了是不想自己动手。   半颗?   叶淮见郁平川憔悴的模样,还以为他吃了半瓶。   吁了一口气,叶淮将手里的袋子丢回病床上,朝郁平川道:“先自己脱,脱好了我帮你换。”   骨节分明的长指搭上领口,指尖捏住纽扣转动,轻巧地将衬衫解开,露出紧实富有弹性的肌肉。   颈间的喉结滚动,叶淮移开视线,心虚地舔了舔地干的嘴唇。舌尖触碰到伤口,叶淮瞬间缩回舌头,手脚僵硬地站着。   “脱好了。”郁平川站起身。   叶淮深呼吸循环几次,取出袋子里的裤子,抖开递给郁平川。   目光锁定地面,叶淮准备等郁平川换好裤子后,再把衣服递给他。   “叶淮。”郁平川突然开口,“能不能帮我拉下拉链,我的手不方便。”   叶淮抬起头,见郁平川垂着手,腰间的裤头敞开。   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他就是随手从衣柜里抽了一条出来,好巧不巧地选了拉链搭配纽扣的裤子。   “你以前不是穿过这条裤子吗?怎么今天穿不上了?”叶淮心里保持警惕。   毕竟郁平川是惯犯,最会耍这些骗人的小把戏。   “今天手不方便。”郁平川说道。   垂落在身侧的手背上贴着胶布,胶布下的棉团,隐约可以看到渗透出的血渍。   “别动。”   叶淮叹了口气,上前拍开郁平川的手,快速帮他拉好拉链,系上纽扣。   抖开袋子里的衣服,叶淮拉开领子套在郁平川头上,再帮他把胳膊穿进袖子里。   “好了。”帮郁平川换好衣服,叶淮退开一步,与他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   郁平川满意地勾起唇角。   熬到最后一点药水滴完,护士推车来拔掉针头,叶淮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小鸡啄米。   “辛苦了。”和护士道谢后,叶淮疲惫起身,将外套披到郁平川肩上,带着他离开输液病房。   走出医院,郁平川松开按住胶布的手,穿上外套。   “你也辛苦了。”郁平川摸到叶淮的手,勾着他的手指握在掌心,“担心我看不到吊瓶剩多少,一直陪着我熬着,累坏了吧。”   叶淮道:“不累,我也清楚我的身体,还能够你多吃几次药的,我还年轻随便折腾。”   走到路边,叶淮正准备打车,身旁的郁平川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揽进怀里。   “你干什么?这是在大街上,郁平川你疯了?”叶淮突然被郁平川抱住,拍打着他的胳膊,想要让他松开。   “别动,让我抱一会。”郁平川说道“你小点声,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挥舞的手臂缓缓垂下,叶淮一动不动地被郁平川扣在怀里。 第50章   叶淮小声道:“你先松开, 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   “我怕我松开你就跑了。”郁平川说道。   “我能跑去哪儿啊?”叶淮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   “不知道,”郁平川说道,“可能是岑浩, 也可能是别人, 反正不会是我。”   “郁平川你.....”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就抱一会儿。”   贴近的胸膛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 郁平川将下巴搭在叶淮的肩头,阴影下的面容痛苦地拧成一团。   “好了吗?”叶淮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再抱一会儿。”额前豆大的汗水滑落, 郁平川咬着唇忍下剧痛,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察觉到怀里的身躯微微颤抖, 叶淮动了两下见郁平川没有松手的意思,心中升起疑惑。   扬起的手在空中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落下, 叶淮圈住郁平川,轻轻地帮他拍打后背。   “很疼吗?”叶淮心思聪慧,很快猜出来郁平川的情况,心里不免会担忧。   “疼。”郁平川如实交代,“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所以你多抱我一会儿。”   “光抱有什么用?我们回医院。”叶淮想要推开郁平川。   “拥抱比吃药有用。”郁平川不肯撒手,“头疼是服药留下的后遗症, 那些药只能帮我缓解, 不能根治。”   “那你——”   “放心,头疼死不了人的。”郁平川将脸埋进叶淮颈侧, 闷声道“但你要是不让我抱你, 我会死。”   “……”   叶淮已经数不清自己今晚叹了多少气, 只知道他现在被郁平川拿捏得死死的。   圈在背后的手向上攀, 叶淮的手扣上郁平川的后脑,轻轻安抚。   “你也在疼。”郁平川又说道。   叶淮失笑:“我又没吃药,疼什么?”   “你的心在疼。”郁平川故作深沉道。   叶淮愣了一瞬,随后看到郁平川弯起的眉眼,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捉弄了。   “能不能别这么土?”叶淮移开目光,抓了抓耳朵。   “土吗?”郁平川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他,抿唇思考了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郁平川松开怀抱,主动拉起叶淮的手,搭在自己手上。   “走吧叶淮。”郁平川说道,带我回家。”   -   周启岁回国给郁平川带了份礼物,一只古灵精怪的灰鹦鹉。   “这玩意没有许可证不让养,我这是把所有手续都准备好了才给你送过来的。”   那只鸟站在周启岁的肩头,通体灰色的羽毛,像极了郁平川的眸子,虎头虎脑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先放一边吧,叶淮应该会喜欢。”郁平川递给周启岁一杯热茶。   周启岁抖抖肩膀,灰鹦鹉收到指令,展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走,自己寻摸个喜欢的地方,乖巧地趴下。   “今天叫我来什么事?”喝了口热茶,周启岁问郁平川道。   郁平川道:“叶淮说最近麻烦你太多,心里过意不去,让我叫你来家里吃饭,他亲自下厨。”   瞳孔左右震颤,上一次郁平川住院,他有幸尝过一次叶淮的手艺,周启岁至今无法忘怀。   感受到周启岁的沉默,郁平川主动解释道:“叶淮说了,上次的事是意外,这回他要给你好好展示厨艺。”   放下手中的茶杯,周启岁舔了舔唇。   “看来你俩那天晚上聊得挺好啊,”周启岁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是不是要趁早准备红包了?”   嘴角抿成一道直线,郁平川垂了垂眸子,说道:“红包的事情不用着急,该让你出血的时候,肯定跑不掉。”   周启岁笑容加深。   “我有件别的事需要你帮忙。”郁平川补充道,“我账户里面的钱,你帮我取出三分之一。”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周启岁面色凝重,语气紧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拿出来做点生意。”郁平川解释道。   周启岁惊讶道:“做生意?现在做的生意还不够吗?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账户里有多少钱?”   这些年除了郁家的生意以外,郁平川用周启岁的名义,在外面做了不少事,赚到的钱,也都被周启岁帮他单独存到账户里面。   现在那个账户上面的数字,足够支持郁平川后半辈子游手好闲了。   “之前有多少数字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一样。”郁平川说道。   “你拿着钱去帮我投资,各个产业都可以涉及,什么影视,娱乐,餐饮,什么都可以。”   郁平川又补充道:“只要不违法,都可以去投资。”   “你要干嘛啊?冲福布斯①啊?”周启岁上下打量郁平川,仔细确认眼前这个是不是他本人。   他怎么觉得像柯盈找了个替身,想要骗钱呢?   郁平川抿唇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听说岑浩家是做水产生意的。”   “什么号?”周启岁歪头凑过去。   “岑浩。”郁平川道。   “岑浩是谁?”周启岁仔细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哦哦哦我想起来,开学典礼上和叶淮搭档的那个人就叫岑浩,对吧?”   郁平川极不情愿地嗯了声。   “嘿!”周启岁没忍住笑,“我刚还以为你被人夺舍了,原来是吃醋了啊!”   “不过也是,叶淮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都萝卜挺招人喜欢,你确实该有点危机感。”   这么多年了,周启岁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揶揄郁平川,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可惜你那天没看到岑浩,那叫一个开朗阳光大男孩,朝气蓬勃的看着就青春有活力,不像你,整天阴沉个脸,也就是叶淮心肠软,愿意呆在你身边,换别人早跑了。”   郁平川:“……没关系,叶淮喜欢稳重的。”   周启岁道:“你怎么知道叶淮喜欢稳重的?他亲口说的?他跟你表白了?同意跟你在一起吗?你俩谈上了?我怎么看叶淮的东西,还在自己卧室放着呢?怎么没搬去你屋和你一起住啊?”   郁平川:“……”   周启岁幸灾乐祸,正要继续往下说,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叶淮提着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大包小包地进门。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周启岁上前帮忙把东西拎了进来。   叶淮脱下鞋,笑着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全都买了些。”   趴在某处休息的灰鹦鹉也听见了声音,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周启岁的肩膀上,抻着脖子好奇地打量叶淮。   “你养的鹦鹉吗?好漂亮!”   叶淮放下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凑近了观察毛茸茸的小家伙。   这只鹦鹉头顶没有大冠子,通体灰亮毛顺带有光泽,踩在周启岁的肩膀上,像叶淮打量它一样,好奇地歪着头盯着叶淮看。   “别人送我的,但是我家有猫,养不了这小家伙,就想着给老郁送过来,说不定你俩会喜欢。”周启岁解释道。   听见是送给他们的,叶淮开心得五官都要飞起来了。   “他啄人吗?”叶淮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经过训练的,能听懂指令还会说话,不啄人。”说着,周启岁伸手把鹦鹉接下来,递到叶淮的肩膀上。   叶淮僵着脖子不敢动,只偷偷地用眼睛往肩膀上瞄。   “它喜欢别人用脸蹭它,你试试。”周启岁说道。   叶淮试着移动脖子,将脸贴上毛茸茸的小家伙蹭了蹭。   小家伙歪头歪脑地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愣了半晌,突然张开翅膀,兴奋地在叶淮肩头跳舞。   叶淮又凑过去蹭了蹭,这次它直接展开翅膀起飞,在叶淮头上盘旋了好几圈才落下来。   “看样子它很喜欢你。”郁平川听见叶淮开心的样子,脸上也挂起微笑。   周启岁附和道:“是啊,听驯养师说这只鹦鹉会说很多话,等以后养熟了,你可以慢慢教导它。”   闲聊得差不多,叶淮回房间换衣服,准备煮饭。周启岁卷起袖子想要打下手,被叶淮赶出厨房。   叶淮道:“这些都是在超市处理好的,没什么要帮忙的,你出去陪郁平川聊天,我这里马上就好。”   掏出和食物一起买回来的家常菜大全,叶淮对着书上的菜谱,一样一样地把东西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灰鹦鹉在屋里飞了几圈,似乎是在找叶淮,听见周启岁被赶出厨房,它兴致勃勃地扑腾着翅膀飞了进去。   “这....能行吗?我怎么看着....”不太靠谱啊?   说不担心是假的,周启岁明天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要参加,万一吃出什么问题把会议耽误了,周老爷子肯定卸了他。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郁平川云淡风轻地品茶。   “行吧,我今天豁出去了。”周启岁端起面前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客厅里商量着投资的事情,厨房内锅铲飞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下锅了,滋啦一声巨响,厨房内登时火光冲天。   灰鹦鹉扑拉扑拉地从厨房飞出来,尾巴上还带着一根烧焦的毛。   小家伙飞到周启岁的肩膀上,吱吱呀呀地叫唤,声音像老式收音机里放出来的一样。   “救命啦,救命啦。”   叶淮追着鸟从厨房出来,解释道:“七哥你帮我安慰它一下,刚才锅里面突然窜出来火吓到它了,我已经用锅盖盖住了。”   目送叶淮回到厨房,周启岁嘴角抽搐。   “你要不要考虑在家里备个灭火器?”周启岁非常认真地给郁平川提建议。   “不需要。”郁平川说道,“他要是出什么事,我会亲手给他报仇,然后和他一起死。”   “我就多余问你。”周启岁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心惊胆战地等了快一个小时,周启岁终于等到叶淮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一盘黑色不明物体。   “你这个是酱肉吧?”周启岁好奇地打量着盘子里的食物,“我最喜欢吃酱肉了,尤其是小时候吃奶奶做的,一块肉能配两碗米饭。”   叶淮诚实道:“这是煎鱼。”   “突然想起来我家猫今天过生日,我得回去给它过生日。”周启岁放下筷子,拎着外套就要走。   “这么着急回去?厨房里还有好几个菜没端出来呢。”叶淮身上系着围裙,脸上也不知道从哪儿蹭的一团黑。   郁平川洗完手走到周启岁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座位上。   “叶淮今天全天的课,又去买菜,又在厨房忙活这么久,好歹吃点再走。”   周启岁眼含热泪:“我心怀感激不行吗?一定要吃吗?”   “去盛饭。”郁平川对叶淮道。   周启岁:“……”   吃饭的时候,灰鹦鹉一直趴在周启岁的肩膀上,时不时地偷瞄叶淮,一副跃跃欲试想要过去,但是又不敢过去的样子。   “驯养师有给他起名字吗?”叶淮问道。   周启岁正举着筷子犹豫,不知道从哪儿下口,听见叶淮和他搭话,赶紧放下筷子。   “按理说驯养师是会给自己驯养的宠物起名字的,”周启岁说道,“但是这只比较特殊,生下来时体质弱,又被兄弟姐妹欺负,是驯养师亲手奶大的。”   叶淮心疼道:“没想到还是个小可怜儿。”   周启岁道:“它小的时候,驯养师一直管它叫宝贝,没想到叫习惯了,后来改不掉就这样一直叫着了。”   在周启岁说道宝贝的时候,灰鹦鹉凑上去蹭了蹭它的脸颊,扑腾翅膀蹦了两下。   叶淮又问道:“驯养师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养?”   “驯养师这种职业,接触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全都养在身边怎么照顾得过来,还不如找个好人家托付。”郁平川说话的工夫,已经吃掉差不多半碗饭。   周启岁瞄了眼桌子上的菜,默默地在心里给郁平川竖起大拇指。   “你说得有道理。”叶淮赞同地点点头,朝灰鹦鹉叫了一声,“宝贝!”   郁平川扒饭的动作顿了顿。   灰鹦鹉噌地竖起脖子看了眼叶淮,然后扑腾着翅膀飞到他的肩头。   掩饰掉眼底的情绪,郁平川放下碗筷,问周启岁道:“它能吃瓜子吗?”   周启岁道:“能吃。”   起身走到茶桌前,郁平川摸索着从桌子下取出一个小袋子,取出叶淮之前叫外卖,人家送的一包瓜子。   郁平川回到餐桌前,对灰鹦鹉说道:“宝贝,张嘴。”   叶淮:“……”郁平川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天晚上回家以后,郁平川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回到各自的房间洗澡睡觉,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叶淮心里清楚,郁平川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代表这件事就真的过去了,而是不想把他逼得太紧,留些缓冲的时间给他。   郁平川在给他思考的时间。 第51章   偷瞄郁平川淡定的模样, 热度爬上脸庞,叶淮默默低头吃饭。   受到瓜子的诱惑,灰鹦鹉火速抛弃叶淮, 飞到郁平川的肩头, 急切地张着嘴巴,等待投喂。   “咔咔, 咔咔, 咔咔!”灰鹦鹉兴奋地跳来跳去,模仿嗑瓜子的声音。   “咔咔。”叶淮模仿鹦鹉。   灰鹦鹉:“咔咔!”   叶淮笑道:“我看它挺喜欢咔咔, 不如试着给它改成咔咔好了。”   叶淮的话音刚落, 郁平川立刻附和道:“咔咔不错, 我觉得比叫宝贝好。”   说完,郁平川又喂了一颗瓜子给灰鹦鹉。   “你说是吧?咔咔宝贝。”   叶淮:“……”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饭,周启岁帮忙收拾了碗筷, 又陪郁平川聊了会儿天才离开。   送走周启岁,叶淮坐在沙发上拿瓜子逗弄咔咔,随口问郁平川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做生意了?”   郁平川和周启岁聊这些的时候,没有避讳叶淮,他就在旁边听着。   郁平川解释道:“一直都有在做, 只不过是周启岁在帮忙打理,现在我想向外扩展业务, 多涉猎些其他领域。”   前期肯定要难一些, 但是再难的事情郁平川都愿意去做,等过几年这些生意稳定了, 叶淮也差不多毕业了, 到时候把这些摆在他眼前任他挑。   总而言之, 郁平川所做的一切, 都是在为叶淮以后做打算。   叶淮并不清楚郁平川的心思,只以为他是想把生意做大,多存一些积蓄,等着以后和柯盈斗。   郁平川拾起一颗瓜子,举在空中晃了晃,引得灰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到他的肩头。   郁平川道:“要多赚钱才行,毕竟现在多了一个宝贝要养。”   咔咔站在郁平川的肩头,张开翅膀扯着嗓子模仿道:“宝贝,宝贝。”   叶淮:“……”   喂完手中的瓜子,郁平川靠在沙发上逗弄咔咔。虽然看不见咔咔的模样,但他可以想象到这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肯定长得很漂亮。   “这周末你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去给咔咔宝贝买些宠物用品?”郁平川问道。   叶淮点头道:“好,我查查哪儿有卖宠物用品的地方。”   他和郁平川都没有养鹦鹉的经验,既然决定了要养咔咔,那就应该用心去对待这个小生命。   周末早早起床洗漱吃饭,叶淮带着郁平川来到一家商场。   他之前在网上查到,这家商场三楼有一家名字叫鹦语派对的店,专门卖鹦鹉和鹦鹉用品,正好符合他的需求。   进到店内,叶淮发现这家叫鹦语派对的店,不仅出售鹦鹉和宠物用品,还可以带自家鹦鹉来上课,教他一些指令和说话。   咔咔是优秀毕业生,不需要报名上课,叶淮给它挑选了合适的鸟窝,拼配鸟粮,饮水器等各式各样的用品。   零零碎碎的东西买了好几包,叶淮从未想过,养一只鹦鹉居然还要这么多东西。   东西太多不方便拿,叶淮预约了同城当日送,让他们直接到店里来取。   留下电话地址,叶淮带着郁平川离开鹦语派对。   两个模样帅气的男生牵着手走在商场里,一如既往地引人注目。   好在叶淮打小心就大,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郁平川倒是心眼小,不过他看不见。   离开鹦语派对,叶淮带郁平川回到一楼,买了块最新款的智能手表。   白天上课手机需要静音,叶淮怕静音后的手机放在口袋里,听不见郁平川给他电话,买个手表放在口袋里,看消息什么的也方便。   买完手表出来,郁平川问叶淮道:“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正好今天顺路可以一起买了。”   叶淮仔细想了想,没想到什么要买的,家里的东西搬来前就都已经布置好了,郁宏远准备得很周全,叶淮住进来后,几乎没添置什么东西。   叶淮这个人对吃穿用度的要求很低,有得用有的吃就行,自从到了郁家,他的衣服都是和郁平川一样量身定制,等做好了再一起寄到家里。   郁平川之前折断的那根手杖是定制的,手表是定制的,就连每周食谱都是由营养师专门搭配定制的。   豪门霸总标配的物质生活,以及悲惨的童年回忆。   叶淮突然想起郁平川的手杖断了后,一直没买新的。说实话,郁平川穿着西装革履,手里握着一根漆黑的手杖,看上去还挺有一番味道的。   病气缠身,郁平川总是面色沉重,眉眼间挂着疲惫的模样,不自觉地疏远那些想要靠近他的人。   牵着郁平川走在商场内,叶淮发现商场中心的圆形空地处正在搞活动。   一些商场经常会利用楼层之间的悬空区域做活动,有时候是反季衣物打折促销,有时候是儿童充气城堡,有时候是车展。   今天的活动,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钢琴推销。   正中央的圆形高台上,有序地摆放着展示用钢琴,几架款式不同的钢琴围成一列,环绕着最中心的黑色三角钢琴。   一些逛累了的人,靠在不同楼层的栏杆前,欣赏一楼的钢琴表演。   “前面好像有人在弹钢琴,我们过去看看。”叶淮拉着郁平川快步上前。   一曲结束,钢琴老师鞠躬下台,接过同事递来的麦克风。   “在场如果有会弹钢琴的顾客,可以到我们的舞台上来展示才艺,我们会送上精美的小礼品给大家。”   叶淮望了一眼,发现正在做宣传的那家店,不仅出售钢琴,还有其他的乐器销售。甚至他们还有专业的乐器老师,可以报名参加兴趣班。   一些家里有孩子的人蠢蠢欲动,试图给自家孩子报名上课,学一项长大后根本用不到的特长。   叶淮也带着郁平川凑了过去。   “你想学钢琴?”郁平川问道。   叶淮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否认:“都这个年纪了,还学什么钢琴?”   他上小学的时候,和他关系最好的同学,课外业余爱好学的就是钢琴。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学校附近的琴房,花两块钱借用一小时的钢琴进行练习。   叶淮陪着他去过几次,老师见叶淮模样可爱,学东西又快,一直鼓励他也学钢琴,让他给家长打电话,下次带着家长一起来琴房。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富裕,叶淮的父母是本分人,根本不会花这个冤枉钱送他去学钢琴。   后来钢琴老师发现他根本没有学琴的意思,阴阳怪气地训斥了叶淮一通,把他赶出琴房,明令禁止没在他们家学琴的人,不可以到琴房玩。   这件事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打击很大,后来叶淮就再也没提过说要学钢琴,只是这件事他始终记在心上,无法忘怀。   “你这个年纪怎么了?”郁平川说道,“我觉得你这个年纪学钢琴正好。”   说完,郁平川拉着叶淮的手,向前推了推。“走吧,带我去看看。”   这家店的地址在二楼,叶淮带着郁平川离开活动区域,打算直接去店里看看。   “您好,两位是想咨询课程,还是购买乐器?”导购员放下手中的篮子,上前迎接。   “随便看看。”叶淮对导购员笑了笑。   今天商场搞活动,慕名来看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光咨询不购买,导购员已经习惯了。   回以微笑,导购转身回到柜台,等待接下来进店咨询的客人。   “请问——”   导购员闻声走到郁平川身边。   郁平川说道:“你们这里最贵的钢琴是哪一款?可以试试吗?”   “先生是想购买钢琴吗?我们这里最贵的是三架钢琴,就在门口的橱窗里,做对外展示用,一般家用钢琴,我们都推荐立式,比较节省空间。”   导购上下打量面前的两个人,看模样不像是来捣乱的。像他俩这种一进店就问最贵的,导购还是第一次见。   “你要买钢琴?”叶淮惊讶。   他还以为郁平川是想来给他咨询课程。   “嗯。”郁平川坚定点头。   叶淮再次震惊:“你买钢琴干什么?咱家哪有位置摆钢琴啊?”   郁平川沉思:“房子小?”   叶淮忙不迭点头,生怕他真把钢琴搬回去。   郁平川淡定道:“那就换房子。”   叶淮:“……”   这就是有钱人的脑回路吗?简直壕无人性!   导购和郁平川两个人一唱一和,眼看这笔交易就要谈成了,叶淮急忙打断。   “你要是真想买,我们可以选一架立式钢琴摆在咱家客厅,真没必要买三角的。”   郁平川长眸微眯,重复道:“咱家客厅?”   叶淮暴躁:“我的重点是这个吗!”   站在一旁的导购员心领神会,低头掩饰嘴角的姨母笑。   导购员道:“立式钢琴是家用首选,不知道两位在钢琴选择上有什么要求吗?可以帮忙推荐适合二位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叶淮:“要性价比高的。”   郁平川:“要最贵的。”   三秒钟的沉默,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叶淮:“就要性价比最高的。”   郁平川:“就要最贵的。”   气氛再次陷入安静。   导购员为难道:“要不两位先坐下来喝点水,慢慢商量。”   郁平川问叶淮道:“你出钱?”   叶淮摇头:“你出。”   郁平川满意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最贵的。”   叶淮:“……”   钢琴送货到家的那天,叶淮让人将客厅清理了一番。一些不用的杂物全部丢掉,沙发挪到另一侧,腾出整面墙的位置,用来摆放钢琴。   新买的立式钢琴靠墙摆放,咔咔的鹦鹉爬行架和假树枝等,围绕着钢琴钉在墙上,远远望过去,小小的角落布置得还挺像样子。   新钢琴需要调音,等待师傅调音的过程,咔咔兴奋地在爬梯上跳来跳去,一会儿飞进鸟笼,一会爬上树枝,嘴里也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咔咔,咔咔。”   师傅调了快一个小时,咔咔跟着吵了快一个小时。幸好师傅手艺精湛,没有受到咔咔的干扰,调琴的速度也快。   不然再吵下去,叶淮真怕郁平川一怒之下把咔咔的毛全拔了,然后丢出窗外。   送走调琴师,叶淮回到钢琴前,爱不释手地抚摸琴键。   “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学钢琴。”   郁平川道:“就是想让你学钢琴。”   “嗯?”叶淮一头雾水,“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报课程?”   他又不会弹琴,买回来岂不是浪费?   “我可以教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去外面找老师?”郁平川坐到钢琴凳上,两只手从左到右依次拂过琴键。   钢琴独有的清脆悦耳声盘旋而出,郁平川不过是试了音,就让叶淮眼前一亮。 第52章   “你会弹琴?”叶淮惊讶道。   他记得郁家确实有一款同样品牌的白色钢琴, 一尘不染地摆放在郁景瑞的卧室里,除了打扫的阿姨每天擦拭以外,叶淮鲜少听到有人打开盖子弹奏。   原著中也没有对郁平川弹琴进行描写, 所以叶淮根本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项技能。   “想听什么?给你弹一首小兔子乖乖怎么样?”   郁平川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叶淮对这首歌的应激反应特别大。   “不行!”叶淮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原主在郁平川的诱哄下打开了衣柜的门,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所以叶淮现在无法直视这首歌, 也不想让郁平川弹。   郁平川放下准备姿势,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叶淮所在的方向。   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太大了, 叶淮赶紧打补丁道:“呃我的意思是, 儿歌太简单了, 不能彰显出你的才华,你要非得弹儿歌,那我也会弹。”   被赶出练琴房前, 叶淮偷师自学了首小星星,后来没有钢琴,他就在桌子上比划。   1535,1535,1646, 1535,这段左手的旋律, 叶淮到现在都还记得。   “哦?”郁平川拉长语调, 扬起一侧的眉毛,饶有兴趣地说道, “那你来试试。”   郁平川从钢琴凳上起身, 让出位置给叶淮。   大话已经放出去了, 叶淮现在是骑虎难下, 硬着头皮也得给郁平川弹一段出来。   坐到椅子上在心里默念两遍谱子,叶淮抬起手先把演奏的姿势摆出来。   就算郁平川看不见,他也得把架势先摆出来,弹得好不好另说。   站在树枝上欣赏自己新家的咔咔,见到叶淮端坐在钢琴前,好奇地飞到他肩头,歪着脑袋观察眼前陌生的东西。   “哆——”   葱白的手指用力敲在琴键上,钢琴发出一声怒吼,把郁平川和咔咔同时吓一激灵。   咔咔骂骂咧咧地起飞,在客厅里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在郁平川肩头。   郁平川向后退了两步。   叶淮吞了吞口水:“……你俩别紧张,我先试试这钢琴好不好使。”   “嗯,你慢慢试。”郁平川带着咔咔又向后退了两步。   “不试了,来吧。”   叶淮摩拳擦掌,两只手摆在琴键上,一鼓作气势如虎,左手跟不上右手的节奏,右手找不到该按的琴键。   额角的青筋跳动,郁平川默默掏出睡衣口袋里的耳塞,将耳朵堵住。   咔咔踩在郁平川肩头跳了跳,抖开翅膀将头埋了起来。   叶淮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出幻影,身体也不自觉地跟随曲子摇摆,弹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弹什么。   一曲终了,叶淮掌心朝上拇指微蜷,仿佛武侠剧里的得道高人,摆了个吐纳收功的姿势。   叶淮回头,发现身后的一人一鸟恨不得把客厅墙凿开钻出去。   “你们两个躲那么远干什么?”叶淮眯着眼睛质问,“是不是嫌我弹得不好?”   “如听仙乐耳暂明。”郁平川面不改色。   叶淮根本不相信郁平川的胡话,转头看向他肩头的咔咔。   “咔咔宝贝,我弹得好听吗?”   咔咔放下翅膀,从肩头挪腾颈侧,直接缩起小爪子,趴在郁平川的颈窝。   郁平川摘下耳塞放回口袋,安慰叶淮道:“咔咔不会说话,别和鸟一般见识。”   “咔咔,宝贝,说话!咔咔,宝贝,说话!”咔咔又开始扯着它录音机似的嗓子嚎。   叶淮:“……”   门铃被人按响,叶淮没好气地瞥了郁平川一眼,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脸生的男人,身上有点脏,一手拿着断掉的木柄,一手拿着好像锤头一样的东西。   “请问你是——”叶淮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你好,我是隔壁的邻居,”男人笑眯眯地和叶淮打招呼。   “刚才我在家里修柜子,不小心把锤子的木柄凿断了,正好听到你家也有装修的声音,就想着能不能借锤子用一用。”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叶淮回头,只见郁平川背对着自己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叶淮:“……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去工具箱里取来锤子借给男人,叶淮关上门回到郁平川身边,忍下心中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   郁平川的肩膀,一直抖到锤子被送回来。   叶淮斜了他一眼,收起锤子,用力地关上柜门。   砰!   咔咔察觉到气氛不对,展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回笼子里,还主动用嘴把门给叼上了。   砰!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郁平川敛起笑容缓缓转身,脸色因长时间忍笑而泛起潮红,淡漠的长眸微弯,鸦羽似的睫毛上悬挂着笑出来的泪花。   大概是因为他鲜少露出这副模样,以至于叶淮见到的第一眼,便移不开目光,盯着他面带笑容的模样,微微失神。   叶淮心想,如果郁平川没有生病,应该就是现在这样面色红润,喜欢与人谈笑风生,时常将笑意挂在眼梢吧。   听不到叶淮的声音,郁平川摸索着走上前,勾着他的手握在掌心。   “生气了?”郁平川揉捏叶淮的手指。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叶淮抽出手,转头走到另一边。   郁平川跟着他走了两步,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不动,涣散的灰眸不知看向何处,脸上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叶淮,你在哪儿?”郁平川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两只手不断在前方摸索。   叶淮站在一旁双臂环抱胸前,冷眼旁观。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他才不信郁平川找不到他。   郁平川茫然地用手探路的模样,就像真的找不到叶淮一样。眼看着就要撞上钢琴凳,叶淮还是没能忍住,上前一步拉开琴凳,扶住郁平川。   郁平川抓住叶淮的手牢牢握住,笑道:“抓住你了。”   叶淮挣了两下没挣脱开,忿忿道:“就知道你是装的。”   郁平川装作没听见,拉着他一同坐在琴凳上。   “不会弹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多练几次就会了。”   长指舞动在黑白琴键上,一连串悦耳的音符涌出。叶淮不自觉地被郁平川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钢琴上不断变换的指法。   郁平川的手也生得很好看,指甲圆润整齐,是叶淮亲手帮他修整的。叶淮自己的手偏小,所以他很喜欢像郁平川这种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模样,看起来很有力量。   随着曲子弹奏的速度加快,郁平川的指法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此起彼伏的黑白琴键,挺拔的身姿,郁平川闭着眼,全身心投入在曲子里。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叶淮无法想象双目失明的郁平川,私下里要付出比别人多出多少倍的努力,才能换来如此完美的演奏。   演奏结束,郁平川重新拉住叶淮的手,生怕他听完就跑了。   “第16号钢琴奏鸣曲,”郁平川说道,“舒伯特的。”   “其实我还会一首,但我只会右手,不会左手的旋律。”刚才的小星星没弹好,叶淮想再弹个别的曲子,改善一下他在郁平川心中的形象。   郁平川饶有兴趣地扬起眉毛。“你想弹什么?左手的旋律我可以配合你。”   “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叶淮如实道。   “弹一段我听听,”郁平川说道,“说不定我知道。”   叶淮舔舐干燥的唇瓣,架起手指按照记忆中的旋律,依次按下琴键。   给郁平川弹了一小段,叶淮收回手转头问道:“听过吗?”   “听过,”郁平川点头,“菊次郎去世的那个夏天。”   “……”   叶淮起身离开。   “开玩笑的,”郁平川拉住叶淮,“菊次郎的夏天,我会弹,我教你。”   把叶淮拉回琴凳上,郁平川用右手给他示范了一遍。   “别着急,慢慢来。”郁平川挪腾位置贴近叶淮,右臂展开将他圈在怀里。   “你干嘛?”叶淮警惕地看向郁平川。   “注意看我的手,只有一次。”左手捏住叶淮的下巴将他的头摆正,圈住他的右手搭在钢琴上,用慢动作给叶淮掩饰。   这个姿势看指法确实很清楚,但需要叶淮和郁平川贴得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郁平川的呼吸在耳畔起伏。   心静不下来,琴怎么能学得进去。   “改天再学吧,等下要被邻居投诉扰民了。”叶淮随便扯了个借口,从郁平川的臂弯里逃了出来。   “想学再来找我,包教包会。”郁平川今天的嘴角自从扬起来后,就没放下过。   叶淮抿了抿唇,猛地瞧见郁平川唇角还未脱落的结痂,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火速移开。   夜里,叶淮洗完澡,躺在被窝里看小说,手机右上角的电量从56%掉到20%,叶淮也没翻过一页。   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脑袋里浮现的全都是郁平川的唇,郁平川的手,和郁平川冰山融化后弯起的眉眼。   退出小绿江界面,叶淮点进助眠app,随便在首页点进一个催眠直播间,熄掉手机屏幕,戴上耳机强迫自己入睡。   今天的首页推荐是一位人气男主播,以耳语为主。镜头前一支昂贵的3D麦克风,左右两端是硅胶制成的人耳形状。   今天的直播内容是牙医模仿,主播身穿白大衣,手上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镜头正对着胸口到脖子之间的位置,男主播拿着口镜道具,对着镜头比划。   “今天我们来检查牙齿,检查过程如果有舒服的地方,可以示意我,首先我们来进行口部消毒。”   这种助眠直播一般没有什么逻辑性,不需要按照常规流程对待,很多设定内容都是以发出刺激声音为目的。   男主播对着麦克风低语,然后拿起纱布,对着麦克风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左声道纱布摩擦,右声道是男主播的耳边低语。   叶淮越听越觉得,这主播的声音有点像郁平川。   放下道具纱布,男主播拿起托盘里的口镜,对着镜头变换了好几个角度。   “现在我们来检查牙齿。”男主播说道,“来,宝贝张嘴。” 第53章   钢琴凳被竖向摆放, 叶淮坐在前端,郁平川坐在后端,将叶淮圈在怀里, 带着他一起在钢琴上四手联弹。   叶淮的手像是被无形之中的力量控制, 流畅自然地弹奏着他从未听过的曲目。   脊背上紧贴的胸膛越来越热,叶淮被烫得浑身战栗, 忍不住回头张望。熟悉的面容狭长的灰眸, 郁平川垂眸望着他的脸,目光缱绻。   视线交汇, 叶淮讶然:“你....看得见我?”   郁平川视线下移, 落向叶淮翕动的唇, 然后用力吻上去。稀薄的空气尽数抽离,叶淮被压在钢琴上反复索取,后背硌得生疼。   脑内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 迫使叶淮仰头承受,唇舌被吻到发麻。   霸道地索取让叶淮快要无法呼吸,背后疼得要命。双手抵在郁平川的胸口,用力向前一推,叶淮猛地惊醒。   卧室内昏暗看不清陈设, 叶淮浑身酸痛。吃力地爬到床沿按下墙上的开关,明亮的灯光迅速充满卧室。   眯缝着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 叶淮撑着床起身。背后的酸痛感清晰可见, 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真的被郁平川压在钢琴上强吻了一样。   干燥的唇瓣不像梦中那种湿润柔软, 发麻的舌尖倒是挺像被□□过后的感觉。叶淮不是第一次做脸红心跳的梦, 只是第一次在这种梦里有具体的脸, 而且那个人竟然还是郁平川。   不过仔细想想, 和他接过吻的人,除了郁平川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所以梦中会出现郁平川的脸也不奇怪。   找了个完美无缺的理由说服自己,叶淮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等待小叶同学恢复平静。   梦中被钢琴硌的地方隐隐作痛,叶淮背过手抚摸酸痛的位置,滚落在床上的异物从掌心下划过。叶淮仔细一摸,发现居然是他的蓝牙耳机。   怪不得这么疼,原来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耳机碰掉了,又卷进被窝压在身下。   将罪魁祸首收进盒子里,叶淮一时间也没了睡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子里热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不只是嗓子,叶淮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叶淮拿起床头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水灭火。手中的杯子轻飘飘的,叶淮摇晃杯身,看了眼空荡荡的杯底,叹了口气。   门外静悄悄地,也不知道郁平川睡了没。   顶着依然精神抖擞的小叶起床,叶淮狗狗祟祟地打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向外观察。   客厅里漆黑一片,郁平川的卧室门紧闭,叶淮放心地拿着杯子去厨房接水。   打开冰箱倒了满满一杯冰水,叶淮端起水杯回房间,准备慢慢熄火。路过郁平川的房间,门缝下泄出一道昏黄的光线。   郁平川没睡?   还是听到他的声音,被吵醒了?   叶淮站在客厅里张望,很快否定了第二个想法。郁平川又看不见,就算是被他的脚步声吵醒,又怎么会去开灯?   思来想去觉得不放心,叶淮端着杯子走到郁平川的房门前,抬手敲门。   “睡了吗?”叶淮问道。   “门没锁。”郁平川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叶淮推开门,见郁平川点着壁灯席地而坐,视线涣散地落在灯光的方向。   “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有事?”郁平川转身靠着床边坐下,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出来接水,见你房间亮着灯,顺路过来看看。”叶淮晃动手中的杯子,冷水碰撞杯壁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叶淮又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此地不宜久留,小叶还支棱着呢。   “我好像看见了。”   叶淮转身欲走,郁平川的一句话,将他钉在原地。   “你,你看见什么?”举着杯子的手下移挡住关键处,叶淮的目光飘忽不定。   “好像是一团不太明显的光,但我不确定。”郁平川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惜。   叶淮偷偷松了口气,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   “之前我带你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你的眼睛不适合看太强的光,别盯着壁灯看太久,看不见光不代表对你的眼睛没刺激。”   叶淮走过去,抬手按下开关,将壁灯关掉。   卧室内陷入黑暗。   “要不要陪我坐会儿?”郁平川坐在地上没有动,对他来说开灯还是关灯,没有任何区别。   “算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刚做完那种奇怪的梦,叶淮现在没办法接受和郁平川近距离接触。   更何况小叶压根没有熄火的架势,他得回去想想办法。   “你等一下。”郁平川从地上起身,叫住要走的叶淮。   黑暗环境下,叶淮看不清郁平川在干什么,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抽屉内翻找什么东西。   “这个是安神香,睡不着的时候点一颗,用完了我再给你做。”郁平川将一个小盒子塞到叶淮掌心。   “是郁景瑞同款吗?”叶淮记得郁景瑞出国前,郁平川也送了他一盒同样的东西。   “一样的,你先拿去用,等这盒用完了,我再帮你调新的。”郁平川站在叶淮面前,通体被墨色笼罩,隐隐约约地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谢谢。”叶淮接过盒子朝郁平川道谢,离开时顺便帮他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叶淮把水杯和安神香放到床旁桌上,低头看向小叶同学。   “兄弟,你说你大晚上的这么精神抖擞,让我怎么睡觉啊?”   叶淮向来清心寡欲,本应是最冲动的年纪,但小叶同学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副蔫巴巴的样子,感觉对谁都提不起兴趣。   这让叶淮一度产生怀疑,他是不是有性冷淡的倾向。   眼看着墙上的时钟走了大半,明天早上八点还有课,叶淮要是再不睡恐怕就要起不来床了。   站在床边咬了咬牙,叶淮硬着头皮走进卫生间。   ……   结束了和小叶同学的谈心,叶淮身心疲惫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回到房间瞄了眼墙上的时钟。   小叶平时看着蔫巴巴的,没想到突然给他玩了个大的。   取出一颗安神香点燃,叶淮掀开被子一头扎到床上,再不睡就真的没得睡了。   墨色晕染的卧室内,淡雅的檀香飘散,安抚着跳动的神经。   叶淮将自己裹紧被子,嗅着安神香的味道,一夜无梦。   -   下课铃响,叶淮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进书包,跟着同学们一起朝教室外走。   腕上的手表嗡嗡震动,提醒他收到了两条新的消息。   叶淮以为是郁平川发来的,打开一看,居然是许久未联系的郁景瑞。   “岑浩!”叶淮把收拾好的书包丢向岑浩,“帮我把东西带回宿舍,我有点事。”   “好。”岑浩接住叶淮丢过来的书包,甩到肩膀上。   走出教室,叶淮找了视野开阔,人少又比较安静的地方,用手机给郁景瑞发起视频通话。   视频刚一发过去,对面就点了接听。   “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我干什么?”叶淮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不干什么就不能找你了吗?叶淮哥,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联系我了?”   画面里的郁景瑞似乎是在找东西固定手机,麦克风里哗啦啦一阵刺耳的声音,镜头也剧烈摇晃。   叶淮摘下耳机,嫌弃地撇开头。   “好了好了,”固定好手机,郁景瑞挥手示意叶淮,“你这是在哪儿啊?没和我哥在一起吗?”   叶淮举着手机慢慢转动镜头,给远在大洋彼岸的郁景瑞展示X大的校园风采。   “X大,刚下课。”叶淮说道。   “听说了,你现在去X大读书了,我哥也跟过去了。”郁景瑞说道。   镜头里的郁景瑞比在家的时候瘦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消失,褪去稚嫩的痕迹,五官变得更加立体。   郁景瑞胖的时候,眉眼间就看着和郁平川有些相似,现在瘦下来以后,两兄弟看着更像了。   “你在那边怎么样?我看你瘦了好多,不像以前跟个傻小子似的了,”叶淮笑着说道,“现在看着更像个男人。”   “我还挺想像之前一样,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的。”郁景瑞垂下眸子,低声叹气。   “行了,少跟我来这套,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叶淮不打算和郁景瑞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既然郁景瑞知道他正在X大上课,那他故意挑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避开郁平川,不想给他哥知道。   “真没事,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能有什么事儿?”郁景瑞目光躲闪,心虚地摸着鼻子。   “那我挂了,等会儿还有课。”叶淮抬手就要按下挂断。   “哎哎哎等一下。”郁景瑞急忙拦下。   叶淮撇撇嘴,脸上一副‘小样儿,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郁景瑞怕叶淮真的把视频刚挂断,拧着眉头纠结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最近...有和我家里联系过吗?”   “没有。”叶淮回答得干脆利落。   见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叶淮忍不住心软,解释道:“这事儿你得找你哥啊,你问我没用,那是你俩爸妈,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郁宏远表面上看起来关心叶淮,实际上还不都是因为郁平川的关系?要不然郁宏远心疼郁平川,他哪里会在乎叶淮的死活?   柯盈就更不用提了,她巴不得叶淮和郁平川一起去死。   “说的也是。”郁景瑞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叶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回家帮你问问你哥,看他最近有没有和郁叔叔联系。”   “没什么,只是前段时间我爸和我妈都不怎么联系我了,问他们什么也不说,我觉得不对劲儿,但他们又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郁景瑞说道。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怕给我哥说出来,他刚过没几天的消停日子,又要被我闹腾起来,所以想着先问问你再说。”   叶淮看着视频里的郁景瑞,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不错,长大了。”   “你也才比我大一岁而已。”郁景瑞不满地嘟囔着。   “大一岁怎么了?大一岁也是比你大,更何况我这个身份,说你两句怎么了?”好久没欺负小孩了,叶淮故意装出严肃的样子。   “嗯嗯嗯知道了,”郁景瑞撇嘴,“大嫂。”   叶淮:“……”这回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两个人在视频里又斗了会儿嘴,眼看着就要上课了,叶淮着急挂断视频。   “要上课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叶淮起身朝教室内走。   “好,那你先去忙,不过你忘了帮我问问,我只要知道爸妈他们没事就好。”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郁景瑞脸上的表情明显放心多了。   “好好好,知道了。”叶淮冲着镜头笑了笑。   得,还是个喜欢把心事写脸上的小孩。 第54章   晚上回到家里, 叶淮把郁景瑞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和郁平川讲了一遍。   “郁叔叔最近有联系你吗?”叶淮问道。   郁平川正在长桌前用刮刀剐蹭香料表面,刮下来的褐色粉末落在盘子里,积成一座小山。   “没有。”郁平川说道。   “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叶淮剥了颗橘子, 掰开塞进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叶淮的五官不自觉拧成一团。   又掰下来一瓣橘子,叶淮走过去递到郁平川嘴边。“张嘴, 甜的。”   郁平川张口接下橘子, 含糊不清道:“等我刮完香料再去打。”   叶淮看着郁平川面无表情地吞下橘子,又掰下来一瓣塞给他。   郁平川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不酸吗?”他刚才吃着挺酸的, 怎么郁平川一点反应也没有?   叶淮看着手中剩下的半个橘子, 又掰了一瓣送入口中。   汁水爆开的瞬间, 口水迅速分泌,叶淮五官扭曲。   郁平川低头掩下唇角的笑意。   “你敢耍我?”   叶淮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扑上去勾住郁平川的肩膀, 强行把酸橘子塞入他口中。   郁平川也不躲,由着叶淮胡闹。张口接下叶淮塞过来的橘子,连同葱白的指尖一同纳入口中。   手指闯入温热,不等叶淮做出反应,湿滑的舌迅速包裹住指尖, 轻吮舔舐。   叶淮心下一惊,猛地将手指从郁平川口中抽出来。   郁平川舔舐嘴角, 脸上的笑容得意。“酸吗?我怎么觉得还挺甜的。”   叶淮抓起剩下的半个橘子, 全部塞到郁平川手中。“甜你都吃了吧!”   将剩下的酸橘子全部吞入口中,郁平川抿唇轻笑。   把桌子上的香料整理好, 郁平川回到房间给郁宏远打电话。一连打了两个, 对面都没有人接听。   “打了, 没人接。”郁平川站在房间门口, 朝对面的卧室喊道。   “知道了。”紧闭的房门内,传来叶淮的声音,“可能是忙着开会没听到吧,明天你再记得打。”   “好。”郁平川回应道。   大概是因为不放心,到了晚上的时候,郁景瑞又发了视频通话过来。   叶淮刚洗完澡出来,正准备擦了头发,去床上看小说。听见电话铃声响起,见是郁景瑞打来了的,想了想,拿着电话去了客厅。   “叶淮哥,电话帮我打了没?”视频已接通,画面里立刻出现了郁景瑞急切的面庞。   “打了。”叶淮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准备剥皮,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你哥说没人接,可能是在忙工作吧,明天我再让他打一个。”   “又没接?”郁景瑞神色担忧,“叶淮哥,你说我爸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啊?”   “能有什么事情?”叶淮捞过抱枕搂在怀里,“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家里还有我和你哥呢,别担心。”   “你们两个又不在家,和我这个在国外的有什么区别?”郁景瑞闷闷不乐,“叶淮哥,你说我爸妈他们两个不会离婚吧?”   “放心吧,绝对不会!”别的事叶淮不敢保证,这件事他绝对可以给郁景瑞打包票。   柯盈精心算计郁平川这么多年,全都是为了帮郁景瑞争夺家产,怎么可能同意和郁宏远离婚?柯盈要是能接受离婚后财产分割,就不会容不下郁平川这位继子了。   郁平川听见客厅里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挨着叶淮坐到沙发上。   “在和谁聊天,是郁景瑞吗?”   被镜头里的郁景瑞注视,叶淮不方便躲得太明显。将手机摄像头调成后置,叶淮挪动到沙发的另一侧,用摄像头对准郁平川。   “郁景瑞,快和你哥打招呼。”   郁平川找不到镜头的方向,茫然地抬着头。   “哥,我在这儿。”   视频里传来郁景瑞爽朗的声音,郁平川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了转头。   “嗯。”郁平川不咸不淡地答应了声。   郁景瑞突然凑近屏幕,镜头里只能见到他贴近的眼睛。不一会儿,只听郁景瑞发出疑惑的声音。   “哥你嘴怎么破了啊?”   “好了,你哥的身体不能熬夜,该去睡觉了。”叶淮及时调转摄像头,打断了郁平川和郁景瑞的对话,“郁叔叔那边我会继续帮你盯着,有消息了通知你。”   “哦,可是我现在更好奇我哥的嘴——”郁景瑞脸上挂着怪笑,很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啪!   叶淮切断视频。   -   第二天,郁平川仍然没有联系到郁宏远。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郁平川眉头蹙起,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晚上叶淮放学回家,客厅里静悄悄一片。长桌前少了郁平川制香的身影,叶淮还有些不适应。   见卧室门开着,叶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想要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淮才发现卧室里根本没有郁平川的身影。   察觉到郁平川不在家,叶淮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给郁平川,结果对方先把电话打过来了。   “喂?郁平川,你在哪儿?”   “在机场。”郁平川说道,“我和周启岁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老郁交给我了,你放心吧。”周启岁凑到话筒旁,证明自己确实在郁平川身边。   机场?好端端地去机场干什么?   听筒里的背景音传来登机广播,郁平川那边应该是要登机了。简单和叶淮交代了几句,嘱咐他在家照顾好自己,郁平川匆匆挂断电话。   电话切断后,叶淮根据刚才从广播里听到的信息,上网搜索郁平川最有可能搭乘的航班。   从Y市飞回本市需要4个小时,掐算着时间收到郁平川平安落地的消息,叶淮心中疑惑更大了。   郁平川那么急切地回家做什么?难道是郁叔叔有什么事情?叶淮心里冒出一大堆想法,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既然郁平川能瞒着他和周启岁离开,还故意掐算他放学回家后的时间给他打电话无非有两种可能。   第一点,郁平川不想耽误叶淮上课。第二点,这次匆忙的行程计划,郁平川是故意不带叶淮同行的。   既然人家两个压根没打算带自己玩,叶淮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将没来得及开封的晚餐收进冰箱,叶淮回到房间洗澡睡觉。   辗转反侧地一夜。   第二天早早起床,叶淮洗漱好独自去学校上课。买了杯热豆浆坐到教室里,叶淮掏出书包里的东西摆在桌面上。   上课的时间还没到,任课老师也还没来,散布在四周的同学小声议论,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叶淮。   这种被人议论打量的感觉,叶淮早就已经习惯了。穿书前是这样,穿书后也是这样搞。尤其是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叶淮走在路上都能被人认出来。   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校园新星的奖励,但叶淮的名气也和校园新星差不多了。   带上耳机准备找首歌隔绝噪音,叶淮正翻找播放列表,隔壁的椅子被人拉开,一道身影挨着他坐下。   叶淮抬头,发现来人是岑浩。   “你怎么来了?”叶淮记得岑浩从来不上早八课。   “你还好吧?”岑浩上下打量叶淮。   “我很好啊。”岑浩的态度让叶淮觉得奇怪。   不只是岑浩奇怪,今天的所有人都让叶淮觉得奇怪。像是全都约好了一样,只有叶淮被蒙在鼓里。   “你没事就好。”岑浩解释道,“上次开学典礼你拿了一箱Tulipa L的试香纸,可能大家以为你和Tulipa L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一直议论。”   最开始岑浩也是这样认为的,刚好那天他在后台见到了郁平川,叶淮直接解释说是郁平川帮忙,所以才拿到了一整箱的试香纸。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大家重新议论这件事做什么?   回想起昨晚郁平川的异常,再结合周围同学的反应,叶淮意识到一定是Tulipa L出事了。   带着心里的疑惑,叶淮上网搜索有关Tulipa L的新闻。微博热搜一连串的相关词条,闯入叶淮眼帘。   某地实验室发生火灾,伤亡人数不明。Tulipa L品牌集团董事长遭记者围堵,心脏病突发入院,性命垂危。   新闻内容上的字叶淮全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怎么也读不懂了。   Tulipa L的集团董事长不就是郁宏远吗?那新闻里说的实验室火灾...会不会就是郁家的实验室?   叶淮悬了一早上的心,彻底放不下了。   察觉到叶淮的脸色难看,岑浩瞥了眼他手机屏幕上的新闻,瞬间了然。   “叶淮,你没事吧?”岑浩担忧道。   “出大事了。”叶淮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脑子也不灵光了。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岑浩的话还没说完,叶淮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台上的任课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教室,见叶淮突然起身,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这位同学,马上要上课了,请你——”   “岑浩,你帮我请下假,就说我家里出了事,晚点我会自己给导员打电话。”嘱咐完岑浩,叶淮朝任课老师点头道歉,连书包也没顾得上拿,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   最近的一趟航班在下午,现在才八点,叶淮说什么也等不及了。查询到了最近的高铁信息,叶淮算了算时间,立刻回家收拾东西。   高铁的时间要比飞机慢,但最近的一趟在一个小时后,叶淮不想等太久,收拾好东西直奔高铁站。   坐上了高铁,叶淮给导员发了消息请假。收到回复后看着通讯列表里的郁平川,叶淮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手机。   如果郁家真的出了事,郁平川现在肯定在忙,如果知道叶淮突然回去,又要分心在他身上。叶淮不想拖累郁平川。   靠在床边小憩,叶淮回忆原著中有关这段剧情的描写。   原著中实验室的火是郁平川放的,但这次不是。从Y市飞回本市往返四个小时,而且没有当天往返的航班。   叶淮白天虽然上课,但中午会回家陪郁平川吃饭。休息日的时候两个人也是整天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给郁平川飞回本市放火。   如果不是郁平川做的,那又会是谁?TA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还是叶淮突然用脑过度,脑子里阵阵疼痛,让他无法继续分析下去,混沌得像一锅煮烂了的粥。   靠在窗边浑浑噩噩一整天,叶淮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拖着行李从高铁站出来,叶淮直接打车报了郁家的地址。   回到郁家已是深夜,欧式洋楼笼罩在黑夜里,只有一楼的窗口处透出一盏灯光,全然不见当初的温馨景象。   刷卡推开铁门,叶淮拖着走进院子,四周的花圃有专人打理,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抬头看向郁平川卧室外的露台,院子里的灯没有开,黑影绰绰叶淮有些看不清。   叶淮继续往里走,走到门口触摸密码锁,按下指纹。   滴答声响,门锁应声而启。   叶淮脱下鞋进门,探头朝客厅张望。空荡荡的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没看到郁宏远,也没见到郁平川和周启岁,甚至连阿姨的身影也没看到。   整栋房子里,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住一样。   提着箱子上楼,叶淮打算先把东西放到郁平川的卧室里。楼梯走到一半,叶淮突然听见有人压着脚步,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身上的汗毛一瞬间站起,叶淮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念头。 第55章   叶淮站在楼梯上不动, 身后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随身物品中没有能防身的东西,叶淮默默在心里计算,如果身后的人突然冲上来, 他把箱子丢下去, 能砸到人的概率有多大。   提着箱子又向上踏了一层台阶,身后的脚步却没了声音。忍不住回头向下张望。   柯盈身穿墨绿色针织长裙, 站在距离叶淮不远处的台阶上, 双臂环抱胸前,竖起眉毛向上打量。   拢起滑落的披肩, 柯盈看向叶淮的眼神里充满厌恶。“你回来干什么?”   看清楚跟在身后的人是柯盈, 叶淮偷偷舒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我这次回来是有我自己的事情, 绝对不会打扰到你。”叶淮急着跟回来是因为不放心郁平川。   郁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郁叔叔可能还在医院里躺着,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柯盈起冲突。   “既然当初一跑了之, 就应该带着那个小瞎子走远一点,彻底消失才对,故意挑这个时候回来,你在打什么算盘?想趁火打劫?”   叶淮懒得理她,提着行李继续往楼上走。   柯盈跟在叶淮身后道:“小瞎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叶淮的脚步停顿。   柯盈不知道郁平川已经回来了?   叶淮拿不准是郁平川压根没回来, 还是他故意避开柯盈,不想让她知道回来的消息。   既然如此, 叶淮也不会向柯盈透露半点消息。   叶淮避而不谈的态度, 勾起了柯盈的好奇心。   “你该不会是被小瞎子给赶出来了吧?当初不是挺厉害的吗?骗的小瞎子跟在你屁股后面团团转?”柯盈的讥笑回荡,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   “柯阿姨, 好歹你也是长辈, 张口闭口的小瞎子, 是不是不太合身份?”叶淮放下手中的箱子, 转过身平静的看向柯盈。   墨绿色的针织长裙包裹腰身,柯盈肩上搭了一条灰色披肩。颈间的珍珠项链搭在锁骨处,腕上的珠宝首饰随着手臂摆动叮当作响,俨然一副豪门阔太的模样。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教训我了?”柯盈抬手将脸色的碎发勾至耳后,指间的鸽子蛋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叶淮单手撑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柯盈,抿唇轻笑道:“您是长辈,我怎么敢教训您呢?”   “长辈?”柯盈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那我把警察叫来问问,看看他们会不会承认我是你的长辈?”   柯盈从包里取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报警。   警察当然不会承认叶淮的身份,能帮他证明身份的人,一个远在国外,一个躺在医院里。如果这时候柯盈打电话报警,告他非法入侵私闯民宅,叶淮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正好我们家现在一大堆烂摊子找不到嫌疑人,眼前有个现成的,我这就把线索提供给警方。”   柯盈站在楼梯口,按下免提,当着叶淮的面拨通报警电话。   “那我要好好想想口供才行。”叶淮不慌不忙,淡定道,“柯阿姨,你说我是从你去学校帮我办理退学,带我回郁家开始说起,还是从你让我勾引郁平川,栽赃陷害他开始说起?”   脸上的笑容凝固,柯盈放下手中的手机。“你威胁我?”   叶淮摇头否认。“不敢,实话实说罢了。”   柯盈盯着叶淮看了半晌,重新拿起电话。“那就把你的实话留着去警察局说吧,说说你这些日子是怎么向我汇报郁平川的动向,又是怎么在暗中帮我把郁平川支走,分散他注意力的。”   “我什么时候帮你——”柯盈的言语奇怪,叶淮正要出口反驳,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楼梯的尽头处,郁平川长身立于栏杆前。长廊的灯没有开,一楼昏黄的壁灯散发出幽暗的光线,将郁平川的身形映得影影绰绰。   叶淮没想到郁平川会突然出现,那他刚才和柯盈的对话内容,岂不是全都被郁平川听到了?   “郁平川,我——”叶淮想要解释。   “过来。”郁平川打断叶淮,朝他招手示意。   叶淮抿了抿唇提着箱子走到郁平川身边,侧眸打量。   如果郁平川一直在房间里,以他的听力,肯定听到了他和柯盈的谈话。虽然之前的那些事情是原主做的,可在郁平川的眼里,原主和叶淮是同一个人,根本没有区别。   郁平川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搭在叶淮腰间揽向怀中。   “要不要阿姨帮你报警,把人赶出去?”柯盈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我的人,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说完,郁平川便揽着叶淮,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   叶淮呼吸一滞,木偶一样跟着郁平川回到房间,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打鼓。   郁平川想怎么解决?嘎了他吗?   关上门,郁平川立刻松开环在叶淮腰间的手,独自走到落地窗前。   看着郁平川心事重重的背影,叶淮将行李拖到角落里放好,吞了吞口水走到他身后。   “郁平川,我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你别误会,你听我解释。”叶淮紧张地解释道。   就算是郁平川想把他嘎了,他也得把遗言说完再走。   “说吧,我听着。”郁平川说道。   疏远的语气冷漠的态度,让叶淮恍惚想起第一次和郁平川见面。那时候郁平川对他也是同样的态度。   “我确实是柯盈找来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一句有关你的消息,也绝对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情。”   叶淮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郁平川轻笑道:“我从不相信天。”   “我我我知道你只相信你自己,所以你回想一下我在你身边额这些日子,我哪次不是站在你这一边,向着你说话?”叶淮急得语无伦次。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郁平川似是倦了,闭了闭眼,抬手指向占据整面墙的衣柜。   什么意思?郁平川是想让他主动钻进去吗?   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躲过被嘎的下场吗?   叶淮欲哭无泪,抓着郁平川的小臂摇晃道:“别这样,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哦,从前我确实被猪油蒙过心,不过也只有最开始的那一次而已,我当时及时收手了,你要是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可以补偿你!”   叶淮说的是他刚穿书过来,色.诱栽赃郁平川的那次。   正准备让叶淮自己去衣柜拿睡衣,然后去洗澡睡觉的郁平川,听见他的话,饶有兴趣地扬起眉毛,勾起唇角道:“哦?你想怎么补偿?”   叶淮缩了缩脖子,不敢看郁平川的眼睛。“你,你想要什么补偿。”   郁平川道:“就用你当初的错误补偿吧。”   当初的错误?是指色.诱吗?郁平川想让他....   叶淮又吞了吞口水。   “去洗澡吧,柜子里应该有新的睡衣,自己拿。”郁平川绷紧唇角掩饰笑意,凝结在眼底的冰霜,丝毫没有融化的意思。   “好。”叶淮硬着头皮的走到柜子前取了一套新的睡衣,转身进浴室洗澡。   拧下开关,热水喷洒而下,浴室内热气蒸腾。   叶淮站在淋浴下将身体冲了一遍,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越想越气。咬着牙朝空气挥了几拳发泄情绪,然后瘫靠在墙上。   胸前被热水拂过,背后紧贴冰冷的瓷砖,叶淮恨不能像花洒里流出来的水一样,顺着下水道被冲走。   等下洗完澡出去,他要怎么面对郁平川?郁平川会拿着刀在外面等他吗?   叶淮一边在身上涂沐浴露,一边胡思乱想。   不论是从身材还是外貌的角度来看,补偿的对象是郁平川,叶淮怎么算都算不上太吃亏,大不了就当做被狗咬一口好了。   叶淮在这种事上没有经验,洗澡之前又把手机放在外面,现在也没办法出去拿,只能凭借印象自己乱清理了。   单手撑着墙壁把自己弄到眼泪汪汪,叶淮松开咬出齿痕的下唇。   呼——,叶淮舒了口气。只希望郁平川看在自己照顾他这么久,还和他互换过初吻的份儿上,下手能轻一些,别让他太疼。   委屈巴巴的冲干净身体,叶淮拿下架子上的毛巾,将身上的水分吸干。   放下毛巾,叶淮开始纠结起另外一件事。他应该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去,还是把睡衣穿好才出去?   光明正大的出去,视觉效果比较刺激,但是郁平川看不见,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可要是穿着睡衣出去,那还叫色.诱吗?   思前想后,叶淮决定采取折中的方式,只穿一件上衣出去!   磨蹭了半天才从浴室里出来,叶淮瞥见置物架上摆放的香水,拿起来对着颈间呲呲喷了两下。   美好的味道可以平复人暴躁的情绪,希望郁平川不要太暴躁。   郁平川正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打电话,听见身后的浴室门响,简单的和电话里的人告了个别,匆匆挂断电话。   回到卧室随手关上露台的门,郁平川扬眉问道:“洗好了?”   叶淮羞涩垂头:“洗好了。”   嗅到空气里漂浮的香水味,郁平川眉头舒展:“去床上躺着吧。”   叶淮头皮发麻,磨磨蹭蹭的挪腾到床边,掀开被子猛地钻进去。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刚才在浴室的时候,叶淮连姿势都想好了,真到了这一步,他又有点退缩。   叶淮紧张的舔了舔唇。   郁平川放下手机,迈步走到床边,单手搭在领口处,由上至下的解开纽扣,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叶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脱下上衣,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 第56章   摘下手表放到一旁, 郁平川按住腰间的皮带卡扣。咔哒一声,弹簧顶开锁扣,郁平川站在床旁解开皮带。   “啊等一下!”叶淮缩在被子里紧张得发抖。   “怎么了?”郁平川忍住笑意, 面色深沉的对着声音来源。   窗外天色渐晚, 卧室内没有开灯,月光洋洋洒洒地照进屋子, 在郁平川的背后映出一道银白色的描边。   叶淮小心翼翼的探头道:“你, 你不去洗澡吗?”   郁平川赞同的点了点头,“其实我刚回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 不过如果你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再洗一次。”   说完, 郁平川转身走向浴室。   目送郁平川走进浴室,叶淮裹紧身上的被子将自己卷成蚕蛹。要不要趁着郁平川洗澡的时候,他偷偷上网查资料, 恶补一下功课?   他也是新手,郁平川也是新手,两个新手上路肯定要出事,至少学习一下理论知识,省得自己等下遭罪。   听见浴室响起水声, 叶淮掀开被子光脚跑下床,翻出口袋里的手机, 又光着脚跑回床上, 躲进被子里翻找某方面的相关资料。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昨晚没怎么睡好, 白日里又舟车劳顿, 叶淮躺在床上, 没看一会儿便起了睡意。   不知道是不是被香薰久了, 郁平川的枕头和被子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闻着便让人身心愉悦。   强打起精神捧着手机,叶淮翻身侧躺在床上,努力地识别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   郁平川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卧房内一片寂静。压着脚步走到床边,郁平川试探地叫了声。   “叶淮?”   “zZ,zZ,zZ。”回应郁平川的只有一串平稳的呼吸声。   又站在床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叶淮已经睡着,郁平川勾起唇角轻笑,探出手摸索到被沿,轻轻地帮他掖了掖被子。   靠在床边听着叶淮匀称的呼吸,郁平川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郁平川有些惊讶地睁开越发沉重的眼皮。昨天下了飞机后,他一直在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整夜未眠。可他向来是很少睡觉的,不失眠就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居然还生出困意?   怕自己不知不觉地睡着,郁平川晃了晃头打起精神,走到抽屉前取出药瓶,拧开盖子将药丸倒在掌心。   “(*&%¥#……”   床上的人嘟嘟囔囔地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郁平川回过头看向床的方向,眼前的虚无的混沌与夜色混为一片。垂眸沉思半晌,郁平川将掌心的药丸连同瓶子,整个丢进垃圾桶。   取出一颗安神香点进香炉,熟悉的香气在卧室内飘散。郁平川回到叶淮身边,单膝跪在床前。   “我只是眼瞎又不是心瞎。”郁平川低声道,“你对我难道连这点信任也没有?”   不知是安神香起了作用,还是被郁平川在梦中安抚,叶淮紧锁的眉头舒展,睡意安稳。   探出手抚上叶淮的额头,将碎发拢向脑后,郁平川俯身他额间烙下一枚轻吻。   “晚安。”郁平川低声道。   -   第二天一早,叶淮硬生生被饿醒。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叶淮揉搓惺忪的睡眼,肚子里传来大清早第一声鸣叫。   咕噜~   屋子里的窗帘没拉,阳光直接照射进卧室,刺得叶淮睁不开眼,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摸索着找到卷在被子里的手机,叶淮按下屏幕,想要查看时间。   【来不及买润滑剂,可以代替的东西有哪些?】   【无套的危害】   【承受方第一次真的很疼吗?】   浏览界面弹出来的搜索记录,像一记重拳锤在叶淮胸口。   甩掉手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叶淮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昨晚的记忆像源源不断的泉水一样涌入大脑。   楼梯口突然出现的郁平川,莫名其妙地补偿,洗澡色.诱,再后来...嘶——   叶淮倒吸一口凉气。   拿起手机点开第三条搜索记录,叶淮按照事后症状对号入座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一条符合的。   叶淮掀开被子瞄了一眼,又迟疑地放下。   难道说郁平川昨天根本没有动他?   环顾四周,干净整洁的卧室寻不到郁平川身影。叶淮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刚迈出一条腿,又收了回来。   红着脸把昨天丢在一边的裤子摸过来,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叶淮下床穿上拖鞋。   桌子上的香炉里有一撮燃尽的香灰,叶淮走过去捻一点在指尖凑到鼻子下细嗅,是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   怪不得昨晚睡得这么好,应该是郁平川帮他点了安神香的缘故。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找到郁平川的身影,叶淮拧开门锁下楼。绕着楼梯走了没几步,一道诱人的食物香气从厨房里飘散出来。   咕噜,叶淮的肚子又开始发出抗议的鸣叫。   寻着香气走到餐厅,叶淮离老远就看见,郁平川左手筷子右手勺子,端坐在座位上。   “早上好。”叶淮走过去,拉出郁平川对面的椅子,坐到座位上。   桌子上的早餐很丰富,小米粥包子豆浆油条三明治咖啡一应俱全。叶淮看了一圈,整个餐厅除了郁平川以外,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郁平川放下手中的筷子,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叶淮掀起眼皮偷瞄郁平川,仗着他眼不见,悄悄地抓了个包子在手里。   肉包子还冒着热气,叶淮抓到的第一下就被烫到了,龇牙咧嘴的左手腾右手,扔了好几个来回,愣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捧着包子咬了一小口,热气混着肉馅的香气从咬破的口子里涌出来,叶淮呼哧呼哧的嘴里的软包子皮,又急忙咬了第二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厨房遭了耗子。   取下垫在领口的纸巾,郁平川动作优雅地擦拭嘴角。   叶淮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啃手里的包子。   捞起桌子上的勺子,郁平川小心地盛了一碗粥,推到叶淮面前。“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还问我干什么?”叶淮的声音里满是怨念。   “睡了一觉,脑子灵光不少。”郁平川赞许点头。   “谢谢夸奖。”叶淮撇撇嘴,继续低头吃饭。   昨晚叶淮满门心思扑在郁平川身上,身陷囫囵当局者迷,今早睡醒了稍加琢磨很容易想通。   郁平川连柯盈不想让他恢复视力,暗中给他下药的事情都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能容许他继续留在身边,就说明郁平川压根不担心自己会打小报告。   至于后面的事情....郁平川眼瞎心不瞎,自己为他做那么多事,郁平川不可能不领情。否则他现在早已是冢中枯骨了。   再说了,如果郁平川真的将他视为眼中钉,又怎么会把他关在卫生间里强吻?   把条理缕清,叶淮慢悠悠地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拿起勺子搅动碗里的小米粥。   郁平川敢捉弄他,他也要捉弄回去才行。   目光扫过桌子上的草莓,清洗去蒂后对半切开,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   叶淮拿起叉子叉起其中一块,起身绕到郁平川身旁,拉出椅子贴着他坐下。   一手勾住郁平川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叉子贴在郁平川唇上,叶淮凑到他耳边轻语。   “都已经洗干净了,你怎么不吃啊?”   长指勾在颈侧搔刮耳后的皮肤,温热的指尖时不时擦过耳肉,叶淮身上散发的白鸢花混合安神香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   热气喷洒在耳廓,小腹燃起一股无名之火,郁平川眸色黯了黯,只剩贴在唇上冰凉的草莓,能给他带来一丝清明。   将郁平川的反应尽收眼底,叶淮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眉眼弯弯笑容得意。   张口咬下叉子上的草莓,郁平川细细品味。   “甜吗?”叶淮问道。   “甜。”郁平川道。   “甜怎么不吃?”叶淮凑到郁平川耳边低喃,“是不想,还是不行?”   涣散的灰眸划过一道精光,郁平川突然起身,拦腰将叶淮抱起,径直朝楼梯走。   手中的叉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叶淮搭在郁平川肩膀上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取下来,现在只能被迫环在他脖子上。   “你,你放我下来!”叶淮慌了。   “别动。”郁平川把人往上拖了拖,“摔了我可不负责。”   楼梯走到一半,叶淮向下望了一眼高度,瞬间老实下来。郁平川看不到,怀里又抱着他,万一哪只脚踏错,他俩都得玩完。   提心吊胆地被郁平川抱回房间扔在床上,叶淮摔得头晕眼花,下一秒郁平川欺身压了上来。   “老板你冷静一点,我刚才开玩笑的!”叶淮怂成一团,完全看不出刚才撩人时的模样。   “玩笑?”单手解开领口的纽扣,郁平川抓过叶淮顶在胸口的手腕,压在头顶,“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开玩笑。”   “开玩笑,绝对是开玩笑,我老板这么高大帅气,英勇威猛怎么会不行?瞧瞧这腹肌,瞧瞧这公狗腰,一夜大战三百回合都不会喘气,怎么会不行!”   叶淮搜肠刮肚,将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全都用上了。   “还是实践一下比较好,你又没试过,怎么断定我行不行?”郁平川勾着唇笑,“毕竟都洗干净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温热的唇从耳畔擦过,叶淮像八爪鱼一样,双腿环着他的腰,双臂缠在颈上,死死地抱住他。   “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叶淮死死地抱着郁平川,“你冷静下来想一想,现在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没有爱情的鼓掌是不会快乐的!”   郁平川被迫与叶淮紧密地贴在一起。   “先占了人,心可以等到以后慢慢捕获。”郁平川说道。   “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叶淮惊讶道。   郁平川勾起唇角轻笑,“知道危险还乱撩?”   叶淮咬牙解释:“昨夜的我年少轻狂,今天的我长大了,稳重了,懂得分寸知进退了。”   枕头旁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郁平川,电,电话。”叶淮仿佛看见救命稻草。   郁平川闭了闭眼,“松手。”   叶淮略有些迟疑,他怕自己刚松手,就被郁平川钳制住了。   “那不接了。”郁平川任由身体的重量压在叶淮身上。   “接接接,我松还不行吗?”叶淮松手的瞬间,迅速将压在身上的郁平川推到一旁,趁机爬走。   床上嗡嗡的震动声停止,三秒钟后,郁平川放在长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郁平川起身理了理衣物,快步走到长桌前,摸索着拿起吵个不停的手机,按下接听。   “呜呜呜呜呜,哥——”   电话里传来郁景瑞杀猪似的哀号。   郁平川:“......” 第57章   “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我看到新闻了, 怎么办啊哥?爸现在是不是在医院?我现在往机场去,可是我打不到车。”   郁景瑞像加特林一样,哒哒哒地朝郁平川发射。“哥你现在回家了吗?你别着急, 我,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先撑住。”   他看到新闻的时候, 整个人都傻了。前几天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还以为是郁宏远和柯盈吵架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情。   “所以呢?”郁平川问道, “你回来能做什么?”   “我...”郁景瑞哑然。   “事情并不像你在新闻里看到的那样糟, 爸在医院里也比在外面要安全,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不用太担心。”   郁景瑞听着郁平川的声音,急切的情绪莫名地被安抚下来, “哥,我想回去。”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我知道你不让我回去, 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是我长大了,我想替你分担, 我也可以帮你扛起家里的担子,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躲在你们背后哭鼻子的小孩子了。”   这次轮到郁平川沉默了。   “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不管出了什么事, 都还有我, 有叶淮哥, 我们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凝固的表情有了松动的迹象,像春风拂过,冰消雪融。   郁平川松下绷紧的唇角,淡声道:“知道了,自己注意安全。”   “谢谢哥!”郁景瑞开心道。   挂断电话后,叶淮问郁平川道:“是郁景瑞吗?”   郁平川将电话放回桌子上,点了点头。   “你同意他回来?”叶淮问道。   “不同意又怎么样?”郁平川扬眉,“你觉得我说不同意后,他会安安心心地在那边读书?倒不如让他回来亲眼看看,心里也踏实些。”   说完,郁平川又补充道:“更何况,我连你都没告诉,你不是也自己看到新闻后跟过来了。”   “我那不是因为...”叶淮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因为什么?”郁平川被挑起了兴趣。   “没什么。”叶淮矢口否认,转移话题道,“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和他当初在书中看到的完全不同,已经不能按照原先的故事情节处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叶淮有些摸不清头绪。   “先换衣服吧,然后带你去个地方。”郁平川说道。   叶淮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下来,打开角落里的行李箱,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   叶淮拿着衣服朝浴室走,郁平川也朝浴室的方向走,两个人同时迈步差点撞到一起。   “我去换衣服。”叶淮向后退一步。   “我又看不见,你在这换不就行了?”说完,郁平川扬了扬眉毛,故意拖腔弄调道,“还是你也想先洗个澡平复一下,然后再换?”   叶淮愣了愣:“什么?”   郁平川轻笑:“不如一起洗?还可以互相帮助。”   叶淮猛地反应过来,脸色胀红,抱着衣服连连后退:“不,不用了,我在外面换就好了。”   “真不用我帮忙?”郁平川追问。   视线下移看向郁平川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腕骨凸起肤色略显苍白,隐约可以看见蜿蜒在肌肤下的青色血管。   “真不用。”叶淮吞了吞口水,移开视线。   郁平川点点头独自进入浴室,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换好衣服出门,叶淮和郁平川一同坐进后排。   黑色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窗外景色倒退,叶淮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郁平川眼底的乌青。   郁平川昨晚在哪儿睡的?该不会是熬了一整夜吧?   将疑问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几次,叶淮转回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远离市区的喧嚣,穿过金黄色的田野,黑色商务行驶到郊外一处靶场。司机将车子停稳,下车绕到后排,将郁平川扶下来。   叶淮开门下车,看着面前靶场的大门,转身走到郁平川身边。   靶场只有一层,外观看上去面积不大,后面训练场的位置被围墙圈起,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停车场位置空了大半,看起来像是生意不太好的样子。   “别看了,这里一般人进不来的。”郁平川一语道破叶淮的心思,问道“以前来过靶场吗?”   “高中毕业的时候和朋友玩过真人CS。”叶淮如实道。   郁平川轻笑,催促道:“先进去吧。”   “好。”叶淮牵着他走进靶场。   在前台按照流程登记好信息,叶淮才知道这家靶场是周家的产业。   叶淮道:“周启岁家里的生意好像做的很大,之前在伊南的度假村,酒店,还有这里的靶场都是他们家的。”周家在生意上的涉猎比较广泛,不像郁家专注香水香薰。   郁平川解释道:“周家最开始是做餐饮娱乐的,后期慢慢拓展了其他业务,郁家的香薰是我外公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到了我父亲这里才逐渐商业化,成为上市公司。”   “不过,”郁平川说道,“这家靶场是我的。”   叶淮惊讶脸:“你说什么?”   他惊讶的不是这家靶场是郁平川的,而是惊讶郁平川会亲口将自己的底牌道出。   “我不方便出面,所以一直挂在周启岁名下,由他代为打理。”郁平川说着,捏了捏叶淮的手指,“别着急,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郁平川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评价还好今天是工作日,靶场没那么多人,可以尽情射击一样。   只有叶淮知道,这些事对郁平川来说有多重要。   跟着郁平川一路往里走,叶淮才发现外面其貌不扬的靶场,内部设施竟是如此齐全。   整个靶场分为室内靶场和野外靶场两部分,有实弹射击和电子射击,实弹射击只能在室外靶场进行,叶淮被带去的是室外靶场。   穿好护具,叶淮走到射击桌前,看着孤零零躺在桌子上的一把手/枪。   郁平川坐在工作人员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食指搭在下巴上。   “来吧,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实力。”   拿起沉甸甸的手/枪,叶淮看向郁平川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忧。   刚才坐游览车路过其他射击区的时候,他见别人的射击桌上都有两根铁架,中间连着一条用来拴枪的铁链,每个区域都有专人看护指导,枪械也不能从链子上取下,枪口只能对着射击场的方向。   但叶淮的桌子上只有一把手/枪,既没有架子,也没有链子拴着,他甚至可以直接把枪揣进口袋。   半天听不见声音,郁平川微眯了眯眼,指腹摩挲下巴。“怕了?”   “没有。”叶淮淡定摇头,“告诉我怎么用?”   郁平川起身走到叶淮身后,从后面伸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两脚分开大于肩宽,一脚在前一脚在后,”郁平川脚尖轻踢叶淮提醒道,“右臂伸直握住手/枪,左手在下面托住,重心撑在前脚,后腿伸直,看好准心,准备射击。”   熟悉的胸膛又一次贴上脊背,叶淮定了定神,瞄准靶心,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射出,叶淮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郁平川退回椅子上喝茶,留下叶淮一个人站在射击桌前。   消耗掉全部子弹,叶淮放下枪,取下耳机等待工作人员去取回射击成绩。   射击纸取下送过来,郁平川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怎么样?”   叶淮看着射击纸上的成绩,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郁平川被他逗笑,“第一第二是谁?”   叶淮转动眼珠,放下纸道:“反正不是你。”   “激将法对我没用。”郁平川道。   小伎俩被戳破,叶淮干脆开门见山:“来都来了,不开两枪再走多可惜。”   郁平川被叶淮磨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长桌前,摸过手/枪,装进子弹。   工作人员见是郁平川站在靶前,打开提前准备好的铁笼,将关在笼子里的兔子放了出来。   雪白的兔子从笼子里跳出来,穿梭在绿色的草地间,脖子上坠着的金色铃铛,随着跑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等叶淮反应过来,郁平川举枪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一声枪响过后,白兔应声倒地,躺在地上抽搐。   放下手/枪,郁平川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湿巾,擦拭掌心。   “满意了?”郁平川问叶淮道。   叶淮被郁平川的姿势帅呆了,愣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好可怜的兔兔。”   郁平川道:“午餐。”   叶淮舔唇:“多放辣!”   工作人员取走被射死的兔子,叶淮又和郁平川去室内电子射击区玩了半天。输掉枪击对决,叶淮把枪丢到一边,摘下身上的护具。   “累了,不玩了。”举了一上午的枪,叶淮手都酸了。   “去吃饭吧。”郁平川说道,“兔子烤得差不多了,现在过去刚刚好。”   可怜的兔兔被烤得外焦里嫩,叶淮含泪吃了一整个兔腿。一边吃还要一边给郁平川讲,他以前去川蜀吃冷吃兔的经历。   放下手中叶淮给他撕下来的兔肉,郁平川蹙眉道:“你去过川蜀?”   “......”   吃的太嗨,叶淮忘了去川蜀是他自己的经历,不是原主。   “啊哈哈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小时候吧。”叶淮哼哼哈哈地打马虎眼,“快吃快吃,好大一只兔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将手中烤好的兔肉撕成小块,叶淮粘好酱料放到郁平川碗里,试图用美食堵住他的嘴。   郁平川拉直的唇角绷了半晌,最终还是拿起兔肉吃了下去了。   叶淮见蒙混过关成功,赶紧转移话题:“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靶场了?家里的事情不着急处理吗?”   “想送你个礼物,怕你不习惯,所以提前带你来适应适应。”说完,郁平川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木盒,摆在叶淮眼前。   叶淮的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掌心紧张得溢出细密的汗水。 第58章   “怕吗?”郁平川问道。   “不怕。”叶淮接过盒子, 捧在掌心轻抚木盒表面,“虽然我人生前二十年一直遵纪守法,但偶尔破例一次也无妨, 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欺负到你的头上。”   这次回来之前, 叶淮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实验室失火, 郁景瑞回国。虽然事情的走向已经和原著不同了, 但叶淮坚信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一定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   郁平川被他严肃正经的声音逗笑, 轻轻摇头问道:“不过是送你份礼物, 怎么扯那么远?先打开盒子看看吧。”   叶淮目瞪口呆, 看向周围来往的路人,“现在?”   这盒子里装的不是....吗,现在打开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在郁平川的催促下, 叶淮转身背对来往的路人,用身体遮住大家的视线,谨慎小心地打开木盒。   盖子掀开,一瓶红酒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啊这...”叶淮把红酒从盒子里取出,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怎么是红酒啊?”   郁平川轻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叶淮还以为是手/枪。   小说里快要进行到大结局之前,不都是和反派斗得你死我活吗?旧厂房, 破仓库, 尸横遍野,主角掏出一把枪, 将爱人推到一旁, 还要大声喊道, 快走不要管我!   等永远慢半拍的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时, 主角已经躺在血泊里。   反派永远一枪毙命,主角身中数枪还能废话连篇,深情告白一大堆。等真说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嘎巴,抽过去了。   收起脑补出的大片幻想,叶淮将红酒放回木盒内,盖上盖子。“咳,我什么都没以为,挺好的,怎么不早拿出来,烤兔兔配红酒,一定很美味。”   郁平川笑道:“好酒不急这一时,晚上回去我可以陪你慢慢喝。”   吃饱喝足后,叶淮想着早点回去处理家里的事情,他原本以为郁平川带他来靶场,是想要送他一把枪,没想到.....   “要不要再去玩儿一会儿?”郁平川问道。   “我们不用早点回去吗?”叶淮看郁平川好像还没他急。   “急有什么用?”郁平川淡定道,“实验室的事情警察会调查,我父亲的身体医生会照看,我去了也是给他们添乱。”   叶淮点点头,觉得郁平川的话有道理。   又回到射击区,玩到肩痛手酸得抬不起枪,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郁平川离开。   收拾好东西准备返程,叶淮安置好红酒,和郁平川一同坐进后排。   郁平川安慰道:“你要是觉得不尽兴,等忙完了我再带你来。”   话说得轻巧,真要是忙起来,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结束的。叶淮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重,莞尔一笑,轻声应道:“好。”   离开靶场,司机直接将车开回郁家。郁平川整天都和叶淮待在一起,既没有去医院看望郁宏远,也没有处理实验室的火灾,好似这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回到了他们没有离开郁家之前的日子。   郁平川不打算说,叶淮也没有追问。   回到家里,两个人分别洗了澡,换好衣服,叶淮主动提出帮郁平川按摩。不管昨晚郁平川到底有没有睡,白天和他在靶场跑了一天,郁平川的身子肯定撑不住。   郁平川没有拒绝,放任自己躺在床上,任由叶淮抱着他的头,指尖在额头的穴位上按压揉捏。   躺在腿上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叶淮由上至下端详郁平川的面容,不近人情的灰眸被单薄的眼帘遮住,眉心拧在一起。眼底一片乌青,也不只是长睫落下来的阴影,还是长久积累的疲惫。   叶淮伸手按在眉心将褶皱抚平。   他很少能见郁平川睡得这样安稳,一时间不忍心起身扰了他的清梦,干脆放任他睡在腿上,轻轻地捧着他的头。   十分钟后,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郁平川吵醒了。   是叶淮的电话。   叶淮蹙了蹙眉,抽过枕头垫在郁平川脑后,安抚道:“我去接,你继续睡一会。”   郁平川眼底泛红,睁着眼睛虚无地看了半晌,闭上眼躺回床上。   叶淮走过去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发现是家里打扫阿姨打来的。平日里阿姨每周会去家里三四次,这次事发突然,叶淮走得匆忙顾不上咔咔,只能拜托阿姨每天去家里帮他喂鸟。   难道是咔咔出事了?   电话刚接通,叶淮就听见听筒里传来阿姨急切的声音。   “小叶啊,家里出事了。”   阿姨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叶淮甚至还能听见背景音里,咔咔扑腾翅膀,乱飞乱叫的声音。   “阿姨你先别急,出什么事情了,慢慢给我说。”叶淮安慰道。   睫毛抖动,郁平川睁开眼,单手撑着床缓缓起身。   阿姨急切道:“今天我照常来家里打扫喂鸟,谁知道刚开门就见到家里被水淹了。地上积水过了脚腕,客厅被楼上漏得一塌糊涂。你的卧室我去看过了,床上都湿透了,肯定是不能睡人的。郁先生的卧室门锁着,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淹水?是哪个水管爆了吗?”叶淮虽然走得急,但是在他走之前把水电煤气全都检查了一遍,不可能出现问题。   “是楼上。”阿姨说道,“楼上的住户水管爆开,淹了自己家又漏到你家,物业已经帮忙联系的楼上的住户,他们正往回赶呢。”   “我知道了,先麻烦阿姨帮我照看家里,我会尽快安排。”叶淮安抚道。   “行行行,那你快着点,家里搞成这个样子,我一个人哪里忙活得过来,哎哟。”   阿姨念念叨叨的,直到电话挂断。   叶淮有些头疼,五指拂过额头将刘海向后拢。   “家里出事了?”郁平川问道。   叶淮将电话里的内容跟郁平川说了一遍。   “我看你要亲自回去一趟了。”郁平川神情倦怠地靠在枕头上。   叶淮也是这样想的,他的房间淹了就算了,总归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新买的钢琴,和郁平川的那些香料有没有被水泡到。   “我走了你怎么办?”叶淮恨不能将自己劈成两半,一半飞回Y城解决家里的事情,另一半留在这里陪郁平川。   郁平川说道:“郁景瑞今晚的飞机。”   “那我等他来了再走?”叶淮还是有些犹豫。   “安心回去吧。”郁平川劝道,“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去看看我的香料怎么样了。”   太阳穴隐隐作痛,叶淮略有些烦躁的嘟囔道:“怎么会这么巧?”   郁平川抿了抿唇,将脸转向露台的方向。   来的时候匆忙,叶淮只带了一个箱子,大半装的都是郁平川的东西,剩下的几件换洗衣服,他也懒得再拿回去,干脆就把行李留下了。   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Y城,叶淮到家已是深夜,阿姨之前交代说物业的人已经来检查过了,电路没有问题,可以放心开灯。   门口的两双拖鞋遭了殃,叶淮干脆穿着鞋踏进屋子。虽然叶淮在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他按下室内灯开关的一瞬间,还是小小地震惊一下。   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所有的摆在地上的东西,全都被阿姨堆在了桌子上,湿哒哒地往下渗着水。好在因为郁平川看不见的缘故,家里的家具杂物并不是很多。   咔咔听见门口有声音,兴冲冲的飞到门口,发现回来的人是叶淮,激动地在他头上盘旋好几圈,叽哩哇啦地叫唤着叶淮听不懂的话,仿佛是在给他讲述白天发生的惊人场面。   脱下外套挂在墙上,叶淮取出柜子里的零食,一边安抚鸟儿,一边给郁平川打电话。   “到了?家里情况怎么样?”郁平川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就像电话一直在手里握着,叶淮刚打过去,他就接起来了一样。   “地板和墙壁惨不忍睹,肯定要找装修公司来重新弄。”叶淮放下零食,拿着电话在屋里转悠,“其他的东西我看着都还好,慢慢收拾吧。”   郁平川:“卧室呢?卧室有没有事?”   “刚进屋就给你打电话了,我还没去看。”叶淮一边说,一边朝卧室走。   打开卧室灯,叶淮对着床铺一阵沉默。   “......”   大概是不死心,叶淮走过去用手拍了拍床铺,湿透了的被子发出啪叽啪叽的水声。   电话里传来郁平川的轻笑:“去我房间看看。”   郁平川的房间是指纹锁,刚搬进来的时候录入过叶淮的指纹。平时在家郁平川基本不锁门,叶淮都快忘了这档子事。   输入指纹进到郁平川的房间,叶淮开灯后在屋子里检查了一圈,对着电话说道:“地面有积水,应该是顺着门缝漏进来的,床上倒是挺干净的,没遭殃。”   “今晚睡在我房间吧。”郁平川取出口袋里叶淮送给他的钢笔,放在指尖上旋转。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叶淮说道,“我的床根本没法睡。”   “那你早点收拾早点休息,明天白天照常去上课,打扫的事情叫家政来做就行了。”郁平川嘱咐叶淮道。   叶淮:“好,你也早点休息。”   和郁平川互道晚安后,叶淮放下电话,去卫生间取来拖布,卷起袖子清理地面残留的积水。   郁平川的房间除了地面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遭殃,简单收拾一番,叶淮洗澡换好衣服躺在郁平川的床上。   另一边郁平川刚挂断电话,坐在他对面的周启岁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故意让楼上把水管敲爆就算了,你居然还让人在叶淮的床上泼水?”周启岁摇头咂舌,“啧啧啧,故意的吧?想让叶淮睡你的床是不是?真是一肚子坏水啊老郁。”   收起电话,郁平川抬起灰眸,望向周启岁所在的方向。   “让他回去是因为不想让他掺和进郁家这些破事,至于睡我的床这件事——”   郁平川单手托腮,眯起双眸。   “早晚都要睡,提前适应一下没什么不好。”   周启岁感叹道:“真应该把你这副嘴脸拍下来,发给叶淮好好瞧瞧。” 第59章   叶淮躺在郁平川的床上, 并不觉得有多舒服。翻过身仰面朝天,叶淮睁开眼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掰着手指算算日子, 从初夏的时候穿来, 到现在临近中秋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离郁平川这么远。   叶淮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哈哈哈, 终于摆脱郁平川了, 难怪今晚会失眠,兴奋成这样, 就算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实现, 叶淮笑到一半突然停下, 笑容凝固在脸上。清澈的桃花眼逐渐失去光彩,变得黯淡无光,落寞的垂下眼尾。   脸上明明在笑, 为什么他却高兴不起来呢?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又叹了口气,叶淮翻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同时拉起被子盖住整个身体。   郁平川整日与香料打交道,叶淮之前总调笑他,说他被香料熏染久了, 身上都腌入味了,就算不用香水, 也会自带一股清淡的幽香。   现在这股属于郁平川的幽香, 不断地从枕头被子上扩散开钻进鼻孔,一点点填补心里的空缺。   躁动的情绪被安抚, 叶淮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这么晚了, 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望着安静的手机出神, 末了叶淮像是放弃挣扎一样, 重新将脸埋进枕头,小心地耸动鼻翼。   第二天叶淮顶着两个黑眼圈,照常去学校上课。好在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叶淮约了家政公司的人到家里打扫,下午可以早点回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叶淮端着餐盘四处寻找座位,刚坐下就听见有人问:“同学,这里有人吗?”   叶淮抬头,发现是岑浩。   “快坐。”叶淮说道。   岑浩放下餐盘坐到叶淮对面,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   叶淮摇头叹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叶淮把漏水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岑浩笑容开朗:“正好我下午没事做,可以陪你回家一起收拾。”   “不用麻烦了,我叫了家政公司的人来。”叶淮婉拒道。   放下手中的筷子,岑浩定定的看着叶淮,一本正经的询问道:“不欢迎?”   叶淮微怔,解释道:“家里现在乱得不成样子,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   “我算客人吗?”岑浩朝叶淮眨眼,“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兄弟。”   盘子里的饭菜突然不香了,甚至还有种油腻的感觉。秉承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叶淮买了两杯柠檬水回来。   “原来你喜欢喝柠檬水,”岑浩说道,“我记住了。”   “也不是很喜欢,菜太油了,喝点酸的解腻。”叶淮淡定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兄弟。”岑浩说道。   叶淮咬住吸管,猛吸一大口。   岑浩盯着叶淮看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挺好的啊。”岑浩的话锋转得太快,叶淮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节奏,“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   “你眼睛里都没有光了。”岑浩指了指叶淮的眼睛。   光?   抬手抚上眼眸,翘长的睫毛扫过指腹,细痒的触感让叶淮的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双眼睛。   如果那双眼睛能看见,一定很传神。   敛起思绪,叶淮失笑道:“奥特曼看多了吧,什么光不光的。”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叶淮朝屏幕望了一眼,桃花眸瞬间燃起雀跃的光芒。   岑浩垂了垂眼。不动声色的看着叶淮。   低落了一上午的情绪被一通电话唤醒,岑浩可以明显感觉到叶淮的心情变化。   微扬的眼尾,止不住翘起的嘴角,轻快热络的语调,虽然岑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从神态来看,电话那端一定是对叶淮很重要的人。   耐心地等叶淮打电话回来,岑浩已经吃光了午饭。   “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叶淮回到座位时,嘴角依然是扬起的模样。   “和谁聊得这么开心,该不会是女朋友打来的吧?”岑浩故意开玩笑,同时观察叶淮的表情。   嘴角的笑容凝固一瞬,桃花眸震颤,叶淮的脸上划过一抹慌乱:“哪儿有什么女朋友,是我哥打来的,你见过。”   “上次在后台见到,戴墨镜的那个?”岑浩问道。   叶淮点头。   岑浩笑道:“你家的基因还真是优秀,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啊?”   “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戚。”快速把盘子里的饭打扫干净,叶淮淡定的用纸巾擦嘴。   听完叶淮的话,不知道岑浩联想到了什么,突然陷入沉默,嘴唇张了又张好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淮没注意到岑浩的情绪,整理好面前的桌子,端起餐盘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有事,等我下次选好时间一定请你吃顿大餐!”   岑浩也放下筷子:“一顿可不行,至少两顿。”   叶淮爽快答应:“行,几顿都行。”   吃完饭回到教室,熬过下午最后一节课,叶淮收拾好书包,急匆匆地赶回家。   家政公司的人手脚麻利,装修公司的人动作也利落。叶淮见他们有条不紊的样子,放心的把家交给他们,独自出门采购。   湿透的床铺全都不能要了,他得出去买套新的回来。   大包小包的把东西搬回来,叶淮一进门整个人都傻眼了。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家具,规整的被塑料布罩住,走过去扒开一条缝隙观察,叶淮发现这些都是他屋子里的东西。   “你们——”叶淮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卧室。   装修工人正踩着梯子往上爬,看架势是连吊灯都要拆。   “这间屋子泡水太厉害了,房主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说,既然修就全部整修,包括墙内的线路都要检查,怕有安全隐患。”领头的装修工人对叶淮说道。   房主指的应该是郁平川。他的房子只是泡水而已,跟墙内的线路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的卧室已经快被拆成清水房了,现在就算让他们停工也没用。叶淮双手抱臂,眼睛一闭,索性随他们去。   新买的床品暂时安置到角落,叶淮只能继续睡在郁平川的卧室。   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凑到了一起,学校下发的通知说连休八天,叶淮本想飞回郁家和大家一起过节,只可惜家里的装修拖拖拉拉,到现在还没装完。   也就是说,今年的中秋节,他很有可能要一个人过了。   平静的接受了现实,叶淮在中秋节当天给自己买了一盒月饼,和一瓶红酒。   也许是过节的缘故,餐厅送来的晚餐有些多,比平时和他郁平川两个人吃的量都多。剩了一大半在桌子上懒得收,叶淮搬了张小桌子去阳台,切开一块月饼,倒上一杯红酒,一边赏月,一边刷手机。   微信里的好友不少,但是能联系的人不多。叶淮咬一口月饼,窝在椅子里无聊的刷朋友圈。   【中秋节就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祝大家团圆节快乐![图片.jpg]】   【祝大家中秋快乐!】   【只要我在学校呆得够久,放假回家就是爸妈的宝!P.S:刚放假的前几天】   【中秋节就是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是的,我们在一起了![爱心][爱心]】   朋友圈从头刷到尾,晒美食的,晒父母家人的,晒对象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只有叶淮对着月亮独饮。   退回到聊天界面,叶淮指尖抖了抖,点开与郁平川的对话框。   占据整个屏幕的聊天记录涌入眼帘,连叶淮自己都有些惊讶。分别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居然和郁平川刷了这么多消息?划动屏幕向上翻,好像永远划不到尽头。   桌子上的月饼没吃几口,红酒倒是先少了半瓶。叶淮不常喝酒,这会儿有些上头,脸颊泛红,身上也火烧火燎的难受。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是一个人,就算是喝醉了也没关系。   又不知道喝了多久,叶淮乏了,撑不住越发沉重的眼皮,窝在躺椅上昏沉欲睡。   悬挂在天边的圆月朦胧,一阵冷风吹过,哆哆嗦嗦的躲进云层里。   门锁响动,郁平川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开灯,隐约可见乱糟糟的一团。   卧室里搬出来的东西,全被堆在客厅里,用塑料布罩住。餐桌上未吃完的食物也没收,全都摆在桌子上。   阳台的门开着,冷风吹得窗帘摆动,清冷的月光照进屋子,笼罩着蜷缩在躺椅上像小猫般熟睡的人身上。   郁平川走过去,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罩住叶淮,抬手抚弄他额角的碎发。   叶淮眉头微动,却没有醒过来。   灰色的长眸紧盯着清瘦的面颊,郁平川又试着叫了几声,见叶淮依然没有反应,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叶淮的卧室仍然不能住人,这些日子他都是住在郁平川的房间,屋子里也摆放了不少属于叶淮的东西。   郁平川来不及细看,径直将人抱到床上塞进被子里。   四肢刚沾到床上,叶淮像泥鳅一样钻进被子里,牢牢地把自己裹住。   “知道冷还敢睡阳台?”郁平川说完似乎觉得不解恨,抬手在叶淮的脸颊轻捏了一把。   叶淮睡得毫无防备,任凭郁平川怎么拨弄都没有醒来的意思。   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郁平川起身去浴室洗澡。   -   中秋节后的第一个清晨,叶淮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撞入温暖结实怀中。   “......?”   干涩的眼睛睁不开,叶淮用手摸索。   紧实的胸膛,清晰分明的腹肌线条,温热的触感,叶淮十分确定他摸到的绝对是男人的胸膛,而不是在做梦。   “啊——” 第60章   郁平川的睡颜出现在眼前, 着实把叶淮吓了一大跳。   昨晚发生了什么?郁平川怎么会在他的床上!   郁平川只穿了一条睡裤,掀起的被子将他□□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抬手将叶淮扯入怀中,郁平川一手扣住他后颈, 另一只手揽着腰, 将人束缚在怀中。   “乖,陪我再睡一会儿。”郁平川声音沙哑, 听起来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睡得这样安稳过了。   重新跌入郁平川的怀中, 叶淮努力地扬起脖子:“郁平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怀里的人一直挣扎,郁平川被迫睁眼。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郁平川将脸埋到叶淮颈侧。   “我?”叶淮震惊到忘记推开郁平川, “我什么时候让你回来的?”   郁平川松开怀抱, 对叶淮道:“不信你自己去看聊天记录。”   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叶淮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径直冲向客厅外的阳台。   阳台的躺椅上还有郁平川脱下来的外套,小桌子上剩了半块莲蓉月饼, 一个空红光酒瓶,以及叶淮的手机。   颤抖着手指点进与郁平川的聊天框,叶淮吞咽口水,随机点开一条他发给郁平川的语音。   “中秋节快乐!”   “大家都在过节,我也在过节, 你看我有月饼,还有红酒。”   这条消息下面配的是照片。   “看吧, 我没撒谎。红酒是我在超市随便买的, 肯定没有你送的那瓶好喝。”   “郁平川.....”   “郁平川,郁平川!”   “郁平川,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想一个人, 我想家了郁平川。”   “郁平川, ”   “我想你了。”   “......”   后面的估计是叶淮喝醉了, 说的一些胡言乱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是什么。不过就之前的那几条语音,已经足够叶淮震惊了。   语音里叶淮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语调软糯很明显是已经喝醉的状态。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红酒瓶,叶淮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尝试回忆只会让他更加头疼。   退出与郁平川的聊天界面,叶淮注意到岑浩的头像旁标着小红点,顺路点进去。   -岑浩:?   -岑浩:......叶淮,你是不是喝醉了?   三条消息上面,是叶淮发的一长串语音。这回好了,丢人丢到家了。   叶淮正想着,岑浩突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岑浩:早上好,酒醒了吗?   硬着头皮在屏幕上敲打,叶淮回复道:醒了,不好意思我昨天喝醉发错了消息,你别当真。   -哦。   过了一会儿,岑浩又发来一条消息。   -那你现在联系到郁平川了吗?   “......”   叶淮点开发给岑浩的那条长语音,软糯不清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我说我想你了,你听见没有?郁平川,你到底什么时候回——”   啪,叶淮切断语音,退出微信返回主界面,再将手机关机丢回桌子上,一气呵成。   郁平川从卧室里出来,靠在门框上穿衬衫,捏着最下方的纽扣往上系,慵懒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这条语音也是你昨晚发的吗?我怎么没印象?”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叶淮一哆嗦,转头看向门口的郁平川。   郁平川系好扣子,站在门口朝叶淮伸出手。“过来拉我一下,家里的变化太大,我记不住路。”   涣散的灰眸暗淡无光,茫然地落在一处。   叶淮蹙眉看向郁平川,询问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房间的?”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阳台的躺椅上,手机也在躺椅旁的桌子上,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插进睡裤口袋,郁平川反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叶淮摇头道:“不记得了。”   郁平川慵懒道:“昨晚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醉了,客厅里突然这么多东西,我又看不见,不小心撞到了腿。”   叶淮的目光移向郁平川的膝盖,那里被睡裤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什么也看不到。   灰色的眼眸微眯,郁平川又说道:“然后你听到了声音过来看,发现是我,就非要缠着我,抱着我。”   “就连洗澡睡觉也不分开,死死抱着我的胳膊黏人得紧,生怕我会跑了一样。”   叶淮:“......”   郁平川见叶淮不信,撩起一侧的裤管露出膝盖。除掉曾经的旧伤疤。郁平川的膝盖上连块瘀青都没有,叶淮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假话。   虽然郁平川说的话不可信,但应该也和实际上八九不离十。叶淮能想象到郁平川拖着一个醉鬼,踉踉跄跄往卧室拖的画面。   “既然没事那就吃饭吧。”叶淮想把昨天剩下的食物拿去微波炉加热,随便凑活吃一些。昨天酒喝得太多,到现在还有些不舒服。   郁平川叫住叶淮道:“叫餐厅重新送一些来吧。”   叶淮看着盒子里的食物,送到鼻子下嗅了嗅,没发现什么问题。“这个季节天气还好,东西又没坏,扔掉可惜了。”   叶淮又嘀咕道:“可能是餐厅那边不知道我昨晚一个人过节,没想到送了这么多东西。”   “不是一个人。”郁平川突然开口。   “什么?”叶淮抬头看向郁平川。   “我是说,你昨天不是一个人过的节。”郁平川重复道,“不信你打开手机看看相册。”   叶淮看向桌子上的手机,迟疑片刻走过去拿起,按下开机。长按开机数秒屏幕亮起,叶淮输入密码点进相册。   几张漆黑的照片映入眼帘,叶淮依次点开查看,照片的内容都差不多,只是角度上有差别。几张照片都有郁平川入镜,棱角分明的侧颜占据了半个镜头,身后是躺椅上熟睡的叶淮。   郁平川看不见,不是把叶淮拍到镜头外,就是自己没入镜。唯一一张成功的合影,叶淮占据照片的右半部分,郁平川在左下角只拍到了鼻子往常的半张脸,还有身后小桌子上的红酒瓶和没吃完的月饼。   勉强算得上是中秋节的认证照。   叶淮放下手机缓缓抬头,只见郁平川倚在门口,手插在睡裤口袋里面,身上的白衬衫衬得郁平川气质更盛,一侧的衣领卷在衣服下,像是慵懒的贵公子。   跳动的心脏忽然颤抖,像是被未断奶的小猫,用爪子抓了一下似的,不疼,但很痒。   叶淮心虚地别开视线。   -   收拾东西和郁平川回到郁家,Y城的房子彻底交给装修公司打理。叶淮看向靠在他肩头浅眠的郁平川,指腹按在眉心处,抚平褶皱。   来接机的车是辆白色奥迪,司机也是新面孔。上车后司机在前面开车,郁平川坐在后排靠着叶淮睡觉。   叶淮蹙了蹙眉。   “郁平川,郁平川?”轻轻摇晃肩膀,叶淮将昏昏沉沉的郁平川叫醒。   “嗯?”   “你不舒服吗?”叶淮问道。   郁平川缓了几秒,才艰难地从叶淮肩头起身。“可能是因为换药的缘故,最近总是特别困又睡不着,但只要靠在你身上就会睡得特别踏实。”   郁平川会出现这种症状,叶淮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十部霸总小说里面,九部都是这种设定。   叶淮当然不会和郁平川讨论这些,他注意到另一个细节。   “换药?”叶淮问道,“你换什么药了?”   郁平川靠在椅背上按压眉心:“负责我的南希医生,周启岁应该和你提过吧?她前段时间回国了,检查了我的情况,重新制定了诊疗计划。”   “安全吗?”叶淮不是信不过医生,他只是担心药物会对郁平川的影响。   郁平川微微挑眉,笑道:“你很担心我?”   叶淮顿了顿,嘴硬道:“你是我老板,作为员工当然要担心老板。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就失业了?谁来给我发工资?”   “撒谎。”郁平川贴向叶淮肩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的侧脸,柔声道,“哪儿有员工和老板接吻,又和老板睡觉的?”   “你小点声!”叶淮微微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郁平川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种话。   紧张地看向驾驶室,司机平稳地驾驶车子面色无常,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职业素养使然。   推开郁平川朝车门侧挪了挪,叶淮眼睫微垂。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郁平川贴到叶淮身侧,“还是你想让我帮你回忆接吻的感——”   叶淮抬手捂住郁平川的嘴,怒目道:“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想好再说。”   “十,九,八......”   倒计时结束,叶淮松开捂着郁平川的手。   “想好了?”叶淮问道。   郁平川舔了舔唇,欺身压向叶淮堵住了他的唇。   ......   坐在沙发上回想刚才车内发生的事,叶淮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他明明是要制止郁平川的,怎么会发展成.......   看向坐在身旁的罪魁祸首,才好利落没多久的唇角,又添了一道新的伤口。   郁平川没有察觉叶淮的视线,说道:“这栋房子是我名下的财产,柯盈找不到这里。在你开学之前,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不回家吗?”叶淮问道,“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想陪郁平川一起面对郁家的事情。原著的结局始终像心结一样,横在叶淮的心里。虽然后面发生很多事情,已经和原著走向不同了,可叶淮还是想求一个答案,否则始终无法安心。   郁平川闻言勾了勾唇角,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   “回。”郁平川说道,“但不是回我家,是回你家。” 第61章   “不能回家!”叶淮几乎是脱口而出。   叶淮的态度在郁平川的意料之外, 脸色变了变眼底升起一抹疑惑,叶淮恍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就算回去了也是添堵。”叶淮尴尬地挠了挠眼角下的皮肤, 想办法找补。   他这点小把戏, 糊弄糊弄没见过原主的人还差不多,如果回家见到原主父母, 绝对会露馅。   郁平川眼帘半阖靠在沙发上, 指尖搭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不是说想家了?”   “我那是喝醉了。”叶淮说道,“醉鬼胡说八道的话怎么能相信?”   “那你说想我, 也是在胡说八道?”郁平川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叶淮语塞, 怔怔地看了郁平川半晌, 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阿姨,我买了些海鲜给我哥送来, 等他回来,你记得煮给——哎叶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郁景瑞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来,一抬眼见到沙发上的叶淮,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神色。   叶淮转头看向门口,郁景瑞两只手都提着东西, 身形高挑,有几分郁平川的影子, 却比郁平川要柔和。   “之前在视频里我就觉得你瘦了许多, 果然没看错。”叶淮起身走到郁景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像还长高不少, 快追上你哥了。”   郁景瑞撇下嘴角, 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在你心里, 真的能有人会比得上我哥吗?”   叶淮摆摆手,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把袋子拎厨房去吧,等下熏到你哥该头疼了。”   袋子里散发出的腥气有些刺鼻,连他都能清楚地嗅到,更别提郁平川了。   阿姨煮了郁景瑞买来的海鲜,简单吃过饭后,郁景瑞说有事要找郁平川谈。   叶淮见兄弟两个要说悄悄话,主动避嫌道:“那你们两个聊,我去院子里给郁金香浇浇水。”   他一进门就见到了满院的郁金香。现在不是郁金香开花的季节,但是院子里的黄色粉色争相斗艳,看着惹眼极了。   郁景瑞抿了抿唇,没有阻拦。   “先和我们一起去书房吧,花在院子里又不会跑,想看等忙完了我陪你一起去看。”郁平川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瞒着叶淮。   “那就一起吧。”郁景瑞附和道。   既然这样,叶淮也不好再推辞。让兄弟两个先去书房,他去厨房煮了一壶花茶端上去。   书房的门半掩,叶淮端着茶盘用脚踢开门,走到书桌前放下茶盘。   郁景瑞抬眸看了眼叶淮,继续对郁平川道:“实验室失火后,Tulipa L的股价持续下跌,我按照你之前给我说的信息去查了,确实有人在暗中收集股份。”   叶淮倒好一杯热茶递给郁平川,见他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查到是谁了吗?”   郁景瑞嘴唇张张合合,英朗的五官纠结成一团,犹豫道:“我还没查到。”   “有怀疑的人选吗?”郁平川又问。   “我怀疑....是舅舅。”郁景瑞说完像是理亏似的,偷偷打量郁平川的表情。   之前在郁景瑞的送别宴上,叶淮见过一次郁景瑞的舅舅。柯诚自诩医学世家出身高贵,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他的那个儿子柯景廷和他如出一辙。   郁家的生意,靠的是郁平川母家传下来的配方,后期郁父将其做大。不管怎么看,也和柯家沾不到一点关系。柯诚一边瞧不起郁宏远,一边惦记别人家的生意,这种行为让叶淮感到恶心。   叶淮虽然讨厌柯诚父子,但也不会平白冤枉他们。这件事他觉得不像是柯诚做的。   郁平川低眸沉思,开口道:“你有证据吗?”   郁景瑞摇头:“现在只是猜测,不过我会尽快找到证据的。”   “你可能找不到证据。”叶淮突然开口道。   郁景瑞看向叶淮,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根本不是柯诚做的。”叶淮笃定道。   原著中郁平川放火烧了实验室,Tulipa L股价大跌,公司内部紧急召开股东大会,会议上发生争执,郁宏远突发心脏问题入院。后续收购Tulipa L的股份,也是郁平川和周启岁联手做的。   Tulipa L是郁平川噩梦的开始,他厌恶制香,厌恶有关Tulipa L一切。外公的偏执,母亲的压力,父亲的疏忽,他们都希望他能活成期望中的样子,将他们未能实现梦想传承下去,可郁平川偏偏要与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他要眼看着Tulipa L毁掉。   如今收购股份的事情,是不是郁平川做的,他还不能确定,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柯诚。   “柯诚是医学生出身,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一窍不懂,我不认为他会主动抄底,除非有人提前给他透露消息,和他联手。”叶淮分析道。   “联手?”郁景瑞思考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难道是我妈?”   郁景瑞的外公重男轻女,从小就偏袒儿子,柯家的医院,未来也会由柯诚接手,正因如此柯盈才会如此偏执。不顾一切的帮郁景瑞争家产,不仅仅是为了儿子,同时也是她想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柯盈绝对不会和柯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也不会让柯诚拿到一分郁家的财产。   “也不是。”叶淮否认,“柯盈只是想帮你争家产,并不是要把产业拱手让人,她和你舅舅的关系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   不是柯诚也不是柯盈,郁景瑞断了线索,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的人。   郁平川听完叶淮的分析,从椅子上直起身体,安慰郁景瑞道:“好了,这种事调查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有结果的,警方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郁景瑞失落摇头:“还没,目前只能确定是人为纵火,其他的还要等调查。”   “慢慢等消息吧。”郁平川说道,“你要是不想回学校,就留在公司学着打理事务。父亲在医院,我又帮不上忙,只能多辛苦你了。”   “你是我哥又不是别人,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郁景瑞回来的这些天,看似忙前忙后的,实际上有很多事情拿不定主意,都要跑去问郁平川,就像他的主心骨一样。   叶淮给郁平川的杯子里添了些花果茶,问道:“郁叔叔身体怎么样了?从出事到现在,我都还没去医院探望过他。”   当然这事要是细算起来,也不能全怪他。要不是郁平川在暗中拦着,他早就去医院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想起他那被拆成清水房的卧室,叶淮赌气般地将茶杯重重搁在郁平川面前。   玻璃杯底与桌面敲击发出声响,郁景瑞不明所以,安慰道:“听我哥说你是因为Y城的家里漏水,临时回去处理,所以才耽误的,爸肯定不会怪你。”   郁平川抿唇轻笑,牵过叶淮的手在掌心捏了捏。   郁景瑞又说道:“幸好你前段时间没去嘛,刚出事的那几天,别提多乱套了。苍蝇飞进去,都得少条腿才能出来。我和我哥差点就——”   “好了,别说了。”郁平川打断道。   叶淮转头看向郁平川:“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郁平川转移话题道,“医院外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晚上我们一起去医院,你郁叔叔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郁景瑞欲言又止,偷偷朝叶淮吐了吐舌头:“那我先回家收拾一下,晚上再开车来接你们。”   叶淮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郁平川有事瞒着他。送走郁景瑞,叶淮丢郁平川一个人在书房,独自去院子里给郁金香浇水,一整天都没和他说话。   “生气了?”郁平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夺走了叶淮手中的洒水壶,“浇了一下午,再浇就要把我的花淹死了。”   叶淮起身看向郁平川,正色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信任我?”   叶淮想不出郁平川有什么理由要瞒着他。   “这件事上次不是已经讨论过了?”郁平川放下洒水壶,牵起叶淮的手,“我要是不信任你,又怎么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看向郁平川嘴角的伤口,叶淮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但他心里实在转不过这个弯。   “如果你是因为担心我,想保护我,那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叶淮将手从郁平川的掌心里抽出来。   严肃的事情就要严肃讨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郁平川的脸上划过一抹失落,随即点头轻应:“嗯,下次不会了。”   低顺的语气,黯淡无光的灰眸,举在身前的手掌心里空空荡荡,郁平川蜷了蜷手指,缓缓下落。   叶淮眨了眨眼,重新将手塞进郁平川掌心。   “我的意思是——”叶淮在心底组织好语言,鼓起勇气道,“你想保护我,我很开心。但我想保护你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他又不是白眼狼,怎么会不知道郁平川对他的好?   “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遇到困难,我们两个可以一起面对。”叶淮的声如蚊呐,说到最后默默低下头,不敢看郁平川的眼睛。   郁平川笑逐颜开,趁着叶淮低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羞赧的神情,像从前经常做的那样轻捏他的手指,答应道:“好,就按你说的做,以后换成你来保护我。”   叶淮怕他刚才说得太隐晦,郁平川理会不到他的意思,又动了动唇补充道:“以后也不咬你了。”   唇角的伤口泛着丝丝甜意,郁平川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吗?那我再试一次。”   “郁平川,你不要得寸进——唔。” 第62章   都说医院是最能看清人性的地方, 叶淮靠着车窗,张望街边的风景。医院外面的小摊贩到了晚上,大多都收摊回家了, 只剩下两三个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还坐在那里守着摊。   车子朝医院里拐的时候,叶淮特意按下窗户仔细看了眼, 发现是一个算卦的小摊子。   叶淮没算过命, 看着有些新奇,忍不住摇动郁平川的肩膀:“郁平川, 你算过命吗?”   郁平川轻捏叶淮的手指:“我不信那个。”   也是, 郁平川从来都只相信自己, 怎么会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叶淮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转头看向郁平川的侧颜,挺立的鼻峰与眉骨形成深邃的眼窝, 略显忧郁的灰眸涣散地落在一旁,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迷。   下午互通心意后,郁平川的心情大好,一直陪叶淮在院子里鼓捣郁金香。叶淮问了几个关于花和香的问题,郁平川也耐着性子帮他解答, 温柔得像是变了个人。   后来叶淮担心郁平川换了新的药身体不适应,便一直催促他回房间睡觉。谁知道一觉醒来, 郁平川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不舒服?”叶淮将手背贴在郁平川的额头上。额头的肌肤微凉, 摸着还没他手背的温度高。   “是不是下午的时候没睡够?”叶淮又问道。   郁平川只是有些头痛,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 像没戴眼镜的高度近视。看不到叶淮, 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郁平川思蹰片刻, 坏笑着凑到叶淮耳边, 不知道低声嘀咕了句什么,叶淮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抬头看向驾驶位,郁景瑞对后排的小动作丝毫没有察觉,正东张西望地找地方停车。   叶淮推开郁平川,掏了掏耳朵:“走开,别脏了我的耳朵。”   郁景瑞停好车子关掉车载电台,刚好听到叶淮这句话,好奇地回头问道:“什么?你要带我哥去摘苹果?”   叶淮:“......”   进到病房的时候,郁宏远正对着电脑摆弄手机,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一下看看手机,一下又看看电脑。   听见有人进来,郁宏远抬眼见到率先进门的郁景瑞,眼前一亮。“你来的正好,快帮爸看看电脑,这个怎么突然弄不了了?”   再一抬眼,郁宏远见到随后进来的叶淮和郁平川。   “小川和叶淮也来了!”   叶淮递过手里的礼盒,朝郁宏远道:“这么迟才来医院看您,真是不好意思。”   “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我在医院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过来也行的。”郁宏远招呼郁景瑞去搬椅子,给叶淮和郁平川坐下,“小川说Y城的房子被楼上给淹了,严重吗?”   叶淮朝郁宏远笑了笑:“本来不严重的。”托您大儿子的福,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住了。   郁宏远无所谓道:“实在不行再买一套,原来那套别住了。”   叶淮:“......”他现在总算明白郁平川败家随谁了。   郁宏远的身体没有大碍,心脏问题是老毛病。这次住院也是故意小题大做,借着住院的由头,躲开记者和讨厌的家伙们的纠缠。   和叶淮聊了一会儿,郁宏远转头看向郁景瑞问道:“我的电脑弄好了吗?”   “好了好了。”郁景瑞把电脑还给郁宏远,“上次跟你说了不要点这个,你非要点,一点就动不了了。”   “哪个?你再教我一次。”郁宏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认真看着郁景瑞在屏幕上操作。   调试好电脑,郁宏远让郁景瑞帮他收到一旁,指着地上白天探病人带来的水果说道:“你去把那些水果拿到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顺路再给你外公和舅舅送去些,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   “全都拿走吗?”郁景瑞问道。   郁宏远望了一眼,开口道:“叶淮买的留下,其他的都拿走吧。”   “好。”堆在地上的礼盒大大小小,郁景瑞挑挑拣拣,先搬出去一部分拿到医生办公室和护士站。   郁景瑞离开,郁宏远将视线落在郁平川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淮以为郁宏远是有话要单独对郁平川说,主动起身道:“要不我去帮帮郁景瑞吧,东西太多他好像拿不了。”   “不用管他,你坐你的。”郁宏远拦下叶淮,神色不明地看了郁平川半晌,最后将头转向窗外。   叶淮以为郁宏远有事要交代他,等了半晌只见他默默转身面对窗外,揉了揉眼角。   鬓角的白发、眼尾的皱纹、佝偻的脊背,一瞬间,叶淮突然发现郁宏远好像苍老许多。   等郁宏远整理好情绪转过头,却只拉着他聊了些学业和生活上的琐事。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郁宏远说让郁平川早点回去休息,郁景瑞被留下陪同。   牵着郁平川离开病房往外走,叶淮问道:“刚才郁叔叔把郁景瑞支开,好像有事情要对我们说。”   “中秋节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他应该是想让我这两天有时间,带你一起去祭拜,但又觉得就算开了这个口我也不会去。”郁平川解释道。   叶淮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郁平川的母亲对他不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不愿意去祭拜也情有可原。   提起郁平川小时候经历的那些,叶淮便会回想起当初看书时胸口隐隐抽痛的感觉。   郁平川沉吟片刻,询问道:“你想去吗?”   叶淮道:“我有些话想对她说,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让司机送我。”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和郁平川在一起,总要去当面感谢她的生恩。   郁平川握紧叶淮的手,说道:“我和你一起。”   离开医院乘车回家,叶淮担心郁平川的心情被他母亲的事情影响,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着他。好在他观察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郁平川先察觉到了叶淮不对劲儿。   “你有时间在这里跟着我,倒不如去试试新西装。”郁平川明白叶淮的心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叶淮不解道:“什么西装?”   “之前帮你定做了几套,一部分被送到这里,用的都是你原来的尺寸,也不知道合不合身。”郁平川说道,“你去试试,合适的话刚好明天扫墓可以穿。”   “好,在衣帽间吗。”叶淮从沙发上起身。   郁平川唇角微扬,拇指在扶手上反复摩挲:“进去右手边第三个柜子,你先去试衣服,我去吃药。”   “好。”叶淮点头应道。   独自走进衣帽间,叶淮按照郁平川说的,走到右手边第三个柜子前,打开柜门。   柜子内各类款式的衣服摆放整理,下面的抽屉里还有相应的配饰,有一些衣物风格明显,显然不是郁平川会穿的。看来这个衣柜里面的衣服,应该都是给他准备的。   叶淮选了一套款式简单的黑色西装,又取出用来搭配的白衬衫和黑色领带。既然是去扫墓,还是装得庄重一些比较好。脱下身上的衣裤丢在一旁,叶淮解开衬衫的纽扣套在身上,再一颗颗系好。   郁平川吃完药朝衣帽间走,走到门口按下开关,将刺眼的白灯关闭,改成了明黄色暖灯。步入更衣室内,刚一推门便见到叶淮被暖色的灯光笼罩,被内裤紧紧包裹的翘臀下,一双长腿线条流畅肌肤白皙,仿佛用力一捏便能在上面留下难以消除的痕迹。   想法在脑海中形成的时候,郁平川同时做出行动。走到叶淮身后环住他纤细的腰肢,郁平川拨开叶淮的手,将他刚拉好的西裤褪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叶淮心下一惊,提着裤子挣扎。   “少穿一样东西。”   “?”   郁平川松开叶淮,走到打开的衣柜前蹲下身,摸索着打开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像黑色背带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叶淮刚才开抽屉的时候,也看到这东西了,但是没搞懂是干什么的。   郁平川将手里的东西展开,叶淮发现这个东西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圆环,圆环两端延伸出两条带子,带子的顶端是银色锯齿小夹子。   “这个叫衬衫夹,你把它套在腿上,夹子夹住衬衫,可以防止大幅度动作的时候,衬衫从裤子里面脱出。”郁平川向叶淮展示手中的衬衫夹。   叶淮褪下裤子放在一旁,接过郁平川手中的衬衫夹,依次套在两条腿上。   “有点奇怪。”叶淮对着镜子转了几圈。   三根夹子分别在前,后和大腿外侧夹住衬衫下摆,黑色的绑带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紧箍在大腿根部,看着有些像某些擦边视频里面常穿的吊带丝袜。   “很漂亮。”郁平川忍不住称赞道。   叶淮警觉地回过头打量,郁平川站在身后不远处,目光虚无涣散,好似在看着他,却又找不到焦点。   “可惜我看不到。”郁平川又补充道,“不过你穿起来一定很漂亮。”   郁平川不可能会看到,刚才一定是他多心了。   叶淮收起心中的疑惑。   穿好整套西装,叶淮对着镜子照了几圈。衣物布料舒适裁剪得体,该紧的地方紧,该松的地方松,将叶淮宽肩窄腰的标志身材,衬托得更加惹人注目。   “挺合身的,我觉得不需要改了。”衣服穿着没什么问题,叶淮怕穿久了弄脏弄皱,脱下衣服挂回衣架,伸手去拿他原本的衣服。   郁平川眸色黯了黯,走过去按住叶淮的手腕。   “别穿了,反正我又看不见,你怕什么。”郁平川道,“等下直接去洗澡,然后睡觉。”   衣帽间有一扇侧门与卧室相通,郁平川牵着叶淮的手,将只穿着内裤的他带到主卧。   看着卧室内摆放着属于郁平川的物品,叶淮耳根一热,想起刚才坐车的时候,郁平川小声对他说的那句话。 第63章   稀里糊涂地被郁平川推进浴室, 叶淮只好走到花洒下,打开沐浴头开始洗澡。   郁平川把叶淮关进浴室去洗澡后,遣走了家里所有的佣人, 亲自到厨房去煮了一壶花果茶。   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团, 光线像是被上了层暗色调的滤镜。远距离视物能力有限,近距离勉强能分辨。   端着煮好的花果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郁平川回到衣帽间把衬衫夹收回抽屉里, 然后随手将新手杖优雅地坐在沙发里,喝着花果茶守株待兔。   另一边叶淮洗完了澡, 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有带衣服进来。   原先穿着的那条内裤, 被他洗干净晾在架子上, 正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他总不能穿条湿的出去。   叶淮站在浴室内望了一圈,连条能围的浴巾都没找到。站在淋浴下纠结许久, 最终叶淮选择放弃挣扎,走到门口,将浴室门拉开一条缝隙。   “郁平川,你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叶淮透过门缝呼喊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没拿衣服。”   上次郁平川住院, 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场景再现,让叶淮怀疑这是郁平川故意给他设下的圈套。   将门缝推大, 叶淮探出半个身子, 在卧室内寻找郁平川的身影。   “郁平川?”卧室内没有郁平川的身影,但是阳台的门开着。   这里的装修布局和郁家不同, 因为衣帽间直接连通卧室的缘故, 卧室内并没有摆放衣柜, 叶淮想要拿衣服, 必须经过卧室才能到达衣帽间。   仗着郁平川也看不见,叶淮干脆用毛巾挡住关键部位,偷偷溜去衣帽间取衣服。   叶淮弓着腰,踮着脚,狗狗祟祟地从浴室溜出来。路过卧室的时候扫了一眼,确定郁平川不在屋子里,阳台也没有他的身影。   这种感觉像是在做贼一样。   一个身无分文的漂亮男贼,深夜摸到有钱人家的别墅里,偷偷摸摸地跑到人家衣帽间,想要寻些值钱的东西拿去卖钱。再用卖来的钱,拿去买一个又香又脆的酥油饼,热乎乎地捧在掌心,一口下去直烫嘴。   葱白的手指搭在把手上,轻轻拧动向前推开,一阵不太明显的阻力过后,抵在门口的手杖无力滑落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糟糕,漂亮男贼要被主人家抓到了。   预想中的脚步声和质问声没有出现,倒是楼下的客厅内传来了更剧烈的声响,好像是瓷器跌落破碎的声音。   叶淮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去拿衣服遮身体,径直跑到对面的门前推开,将头探出缝隙。   “发生什么了?”   破碎的瓷片散落满地,滚烫的茶水迅速向四周蔓延,茶叶与地砖上纹路交缠,显得格外狼狈。   郁平川手足无措地站在满地狼藉间,似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直到听见叶淮发问,才缓缓回神。   “吵到你了?抱歉,是我不小心。”   郁平川垂着头,叶淮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说完便蹲下身子,想要空手捡起混在茶水里的碎片。   “你小心割到手。”叶淮急切地在门缝中叫喊,“让阿姨来收拾就好了,你不要乱动。”   “他们都走了,家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郁平川说道,“没关系,我来收拾就好了。”   郁平川向前迈了一步,眼看就要踩上一块碎瓷片,叶淮惊呼着推开门从楼上跑了下来。   “小心——”叶淮着急往楼下冲,脚上的拖鞋一只被留在衣帽间的门口,一只被甩在楼梯上。   瓷砖地面上茶水混着茶叶,叶淮脚下一滑,身体后仰,精准地摔入郁平川的怀抱。   叶淮:“......”   郁平川面不改色地将叶淮抱在怀里,蹙眉道:“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怕你踩到碎片割到脚。”叶淮如实道。   “我穿着拖鞋怕什么?倒是你.....”郁平川垂了垂眼。   修长白皙的小腿被曲起的脚尖一路下滑,最后在脚心处轻轻勾了一下。叶淮紧绷着身子在郁平川怀里打了个哆嗦。   郁平川拧着眉在叶淮身上探了探,故作惊讶道:“你是没穿衣服吗?”   “我刚才洗完澡才发现没拿衣服,叫你半天也没反应,想着自己去拿,谁知道刚推门就听见声音跑下来了。”叶淮被郁平川抱在怀里,一半身子贴着他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另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冷风簌簌,冰火两重天。   怀里抱着的身子又软又甜,淡淡的白鸢花香气一股脑地往鼻子里钻。郁平川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拖着叶淮的身子向上提了提,直接打横抱起。   叶淮重心不稳,惊呼一声环住郁平川的脖子。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郁平川不肯:“连拖鞋都没有,你不会想接下来的几天假期,都躺在床上养脚吧?”   鞋底踩到飞溅出来的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碾压声。叶淮缩了缩脖子,乖顺的被郁平川抱回卧室。   郁平川把叶淮横放到床上,利落地脱下上衣团成一团,抓着叶淮的脚腕帮他清理污渍。叶淮的脚踝白得晃眼,郁平川一只手就能轻松握住,稍微再使些力气恐怕能折断。   认真地将一只脚底擦干净,郁平川转去擦拭另一只脚。   心中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叶淮眸光微颤,抬起擦干净的那只脚,轻轻地踢了郁平川一脚。   “败家。”叶淮嗔道。   高定的衣服,说脱下来擦脚就擦脚,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两只脚都擦干净,郁平川丢掉被弄脏的衣服,起身压向叶淮:“这就开始急着帮我管家了?”   叶淮向后躺倒,郁平川手臂撑在他耳侧,悬在上方。强劲有力的手臂,精壮的身材,英挺俊朗的面庞。叶淮的视线在郁平川身上流连,喉咙涌上一阵渴意。   气氛刚好,情绪刚好,感情刚好。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天时地利人和,某些事自然而然地就会发生。   郁平川缓缓俯身,寻找微启的薄唇。叶淮躺在郁平川身下,顺其自然地闭上眼睛舔了舔唇,喉咙发紧。   然后——   叶淮打了个喷嚏。   “阿嚏!”喷嚏过后,双方陷入沉默。   叶淮自己也被这个喷嚏吓了一跳,倒是郁平川先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赤叶淮包裹住。   像大毛虫一样蠕动,叶淮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因为打喷嚏而溢出的泪花,还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对不起,我没忍住。”   郁平川揉了把叶淮的头发说道:“好好休息,我去洗澡。”   好好休息?郁平川不想继续吗?刚才在车里叶淮问他是不是没睡够,郁平川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没有你陪着,我怎么睡得着。   刚开始想到要和郁平川睡一张床的时候,叶淮还有点别扭和不好意思。但仔细想想既然已经在一起了,这些事早晚都要经历,没什么大不了。   谁知道他做好了心理建设,郁平川却打退堂鼓了。   扯住郁平川的手腕,叶淮从被子里一截小腿,动作生涩地勾住郁平川的小腿。   “那我等你回来。”叶淮红了红脸,“再继续。”   郁平川的眸色倏忽变暗,喉结滚动。   “再等等。”郁平川凑到叶淮耳边,声音低哑道,“我想亲眼看你欲罢不能的样子。”   脑中炸出一朵蘑菇云,叶淮全身上下都在冒热气。耳边嗡嗡作响,连郁平川什么时候去洗澡的都不知道。   -   第二天一早,叶淮是在郁平川的怀抱中睁眼的。身边的人因为吃药的缘故还在熟睡。睡梦中的郁平川闭着眼,遮住了眉宇间的凌厉,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些。叶淮仰着头偷亲某人嘴角,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床。   等下司机会带他们去墓园,叶淮想在院子里选几支长得不错的郁金香带过去。   郁平川的母亲被埋葬的墓园四面环山,清幽僻静,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叶淮穿着和郁平川相同款式的黑色西装,一手捧着郁金香,一手牵着他,沿着台阶走到墓碑前。   墓碑上有一张黑白色照片,这是叶淮第一次见郁平川的母亲。郁平川优越的外貌大多遗传自他的母亲,包括眉眼间阴郁的气质,即便是隔着冰冷的照片也难以掩饰。   天色雾沉沉的,从出门前就一直在下小雨。郁平川面无表情地站在叶淮身旁,帮他撑着伞,仿佛躺在墓中的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陪叶淮来祭拜而已。   叶淮俯身然后将郁金香摆放在墓碑前,轻声道:“阿姨你好,我叫叶淮。”   “我今天来是想感谢您对郁平川的生育之恩,您怀胎十月辛苦新生下的孩子,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了。”   叶淮抬头看向郁平川。   “您不想养的人我养,您不想疼的人以后我来疼,请您放心吧。”   深色的墓碑上布满落叶与灰尘,叶淮拾起落叶收集在掌心,然后再用纸巾将墓碑上的照片擦拭干净。   连绵的小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天空放晴,一团浅淡的彩虹悬挂在天边,有种雨过天晴焕然一新的感觉。   “你要说些什么吗?”叶淮丢掉手中的落叶。   “没什么好说的。”郁平川说道。   叶淮了然。也是,按照他们母子两个的关系,郁平川能答应陪他进来已经很不错了。原本叶淮以为郁平川会在车里等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进来了。   雨水混合着尘土沾染的墓碑上满是泥渍,和墓地管理员要了清洁工具,叶淮卷起袖子,用干净的抹布一点点擦拭。   擦拭到一处地方,松动的瓷砖突然脱落,险些砸到叶淮的手。   朦胧的光线混沌地交织在眼前,郁平川越是努力想要看清,光线就会变得越淡,最后连蹲在地上的那团身影都看不清了。   “怎么了?伤到没有?”郁平川撑着伞,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   “我没事,就是墓碑下面有块砖掉了。”叶淮看了眼手背,泛白的划痕逐渐变红,溢出一道血迹。   随手抹掉血渍,叶淮捡起地上的瓷片,弯下身子查看墓碑下缺损的地方。   “砸到哪儿了?”郁平川不关心墓碑坏没坏,他只知道从刚才的声音分辨,肯定是砸到叶淮了。   “郁平川——”叶淮伏在地上说话,声音听着有些闷,“这个洞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墓碑后方下缘,瓷片脱落的地方,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周围看着有很明显的工具留下的痕迹,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凿开的。   叶淮打开手机灯光照向洞内,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木匣出现在眼前。 第64章   叶淮以为是陪葬品, 或者是郁宏远放的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但被郁平川给否认了。   “取出来看看。”郁平川说道。   棕红色的木匣部分表漆已经脱落,上面蒙着一层灰尘, 看样子放进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叶淮取出匣子擦拭干净, 拿到郁平川面前。   叶淮拿着盒子转圈观察,发现盒子前面并没有上锁, 而是一个小卡扣, 用手轻轻一拨就能打开。   叶淮问道:“你有没有阿姨舅舅,或者是其他的亲戚?说不定是他们放的。”   “我外婆去世后外公就没有再娶, 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郁平川否认道, “而且我外公性格偏执, 和他那些兄弟姐妹合不来,很早就断联系了,连我母亲都没见过。”   “会不会是你外公放的?”既不是郁平川, 也不是郁宏远,更没有杂七杂八的亲戚,难不成这盒子是自己跑到墓里面的?   郁平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朝叶淮道:“打开看看。”   “好。”叶淮拨开卡扣打开盒子, 里面的东西被包了好几层,什么报纸塑料袋破布都有, 看样子藏在里面的东西, 一定很珍贵。   打开最后一层报纸,叶淮疑惑的嘟囔道:“是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笔记本内的记录密密麻麻, 字迹看起来也比较凌乱, 很多字甚至都没有按照横线格子写。   仔细看了几行记录的内容, 叶淮的表情瞬间凝固, 然后裂开无数道缝隙,碎了满地。   郁平川好奇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叶淮“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淡定微笑道:“我没看,绝对没看。”   郁平川被叶淮的反应逗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耳朵道:“看就看了,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叶淮欲哭无泪:“好端端的,你把配方藏这种地方干什么?”这要是再早几个月看到这东西,他现在坟头草都能长两米高了。   郁平川似是不解叶淮为什么会这样问,疑惑道:“不是我放的。”   叶淮震惊。不是郁平川放的,那还能有谁?“你外公不是在临终前把配方传给了你?”总不能给了郁平川一份,这里又要藏一份吧?   配方不应该是数量越少,越保密越好吗?他以前看电视剧里面,很多人都把配方啊,藏宝图之类的东西分成好几份,每个人保存一份,以保证宝藏的私密性。   “你去管理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郁平川对叶淮说道。   “好。”正好他可以把借来的工具还回去。   将笔记本塞到郁平川掌心,叶淮蹲回墓碑前,将里面的痕迹清理干净,然后拿着瓷片找到墓地管理员,告诉他们瓷片脱落的事情。在这之前,他又给司机打电话,让他买一盒烟送上来。   墓地管理员拿到瓷片后向叶淮致歉,表示以后一定会加强管理,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叶淮倒不是想来追究责任的,他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搞清楚。思蹰片刻,叶淮开口道:“我朋友身体不好,眼睛也看不见,一直不能前来祭拜他的母亲。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管理员身上的工作服老旧褪色,却清洗得很干净,看起来应该是穿了有些年头了。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这家人好多年不来扫墓。”管理员在墓园工作久了,见过的事情也多。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您知道平时都有什么人来这里吗?”叶淮把司机买的烟递给年迈的管理员。   管理员看见包装盒上的牌子眼前一亮,喜笑颜开地推拒了几次,最后抵不过叶淮,只好收下。   “最开始是她丈夫带着孩子来,看着年轻孩子年纪也不大,挺让人唏嘘的。后来来了一个老头,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管理员说道。   按照管理员的描述,老头留着长胡子头发花白,衣着穿着虽然与同龄人无异,但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修边幅,最重要是老头子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说到最后一点,叶淮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郁平川的外公,李老爷子了。像郁平川这种不常调香的人,身上都会沾染到香料的味道,更何况是像李老爷子这种,整日扎在香料中的香痴。   “那次应该是清明节,男人照旧带着孩子,捧了一束花来扫墓,正好那老头也来了,两拨人撞到一起打起来了。”   叶淮惊讶道:“打起来了?”   “是啊。”管理员点点头,继续说道,“老头子把那男的打了一顿,男的也不还手。孩子在旁边看着自己爸爸挨打,也不哭不闹就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叶淮顺着窗户向外张望,仿佛墓碑前正上演着管理员讲述的那一幕,只是口中那个冷漠的小少年,如今已经长成大人模样。   “当时闹得动静特别大,我刚来工作,怕出事想要报警,但是挨打的男人不让。后来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孩子就被老头给带走了。再后来那个年轻男人就很少来了,估摸着有两三年?差不多两三年能来一次就不错了。”管理员说道。   郁宏远后期生意越做越大,忙得连郁平川都顾不上,更别提来这里了。   “不过中间有两年,倒是总能看到那个身上带香味的老头子,带一瓶酒坐在墓碑前嘟嘟囔囔的。我们觉得那老头精神不正常,驼个背走路又晃悠,身子骨瘦得风一吹就要倒,谁也不敢过去。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了。”时间久远,连管理员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扫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把工具交还给管理员道谢,叶淮回到郁平川身边。   “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郁平川问道。   叶淮牵着郁平川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他讲刚刚听到的事。   根据管理员所说的时间线分析,李老爷子带郁平川走后,很多年都没来过这里,就连郁宏远也不来了。当然,这不排除其中他们有来,但是管理员不知道的情况。   把心中的想法讲给郁平川,叶淮依然无法解开心中的疑惑:“会不会是其他的人来,但是管理员没看见,所以他才不知道。毕竟他不可能24小时守在这里。”   郁平川摇头否认道:“除了他们两个没人会来这里,记事本一定是我外公放的,也只有他。”   叶淮端详郁平川手中的本子,问道:“这本和你那本有什么不同吗?”   郁平川摇头:“我没有。”   “什么?”叶淮没明白郁平川的意思。   郁平川解释道:“我是说,我手里根本没有配方。”   什么?!郁平川的手中没有配方?   叶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以为听错了,郁平川怎么会没有配方?原著中明明写着李老爷子去世前,将郁平川一个人叫到病房,把祖传的秘方留给他。   正因如此,郁平川的身上才会多了无数道目光,被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盯着。如果郁平川手里真的没有配方,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虚晃一枪?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叶淮想不通。   路上不方便交流,叶淮坐在后排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严肃。不知道是不是郁平川感应到了,握着他的手轻轻□□,一根根地抚过手指,安慰道:“别担心。”   “我不是在担心,我只是不甘心。”叶淮的心里就像梗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闷闷的钝痛,“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这些年经历的到底算什么?这不公平!”   叶淮甚至能想象到,郁平川成为众矢之的的样子。就算他对那些人说没有配方,他们不会相信。更何况郁平川压根就不是愿意解释的人。亲近的不亲近的,相识的不相识的,像无形的触手一样将郁平川在黑暗中紧缚。而将他推进深渊的那些手,是体内和他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亲人。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公平。”郁平川不断地摩挲叶淮的手指,安抚他的情绪。   叶淮歪过头靠在郁平川的肩膀上。   从墓园回来后,叶淮的情绪就一直处于低落的状态,像小尾巴一样粘在郁平川身后,也不说话,给他东西也不吃。   郁平川看不下去,将叶淮拉过来,让他面对自己跨坐在腿上。   “在我外公眼里,我和他收集的那些香料没有区别,比起血缘关系他更看重的是我的天赋。是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哪怕是至亲。也是他告诉我,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郁平川仰头靠在沙发上,脸上看不出情绪。   叶淮轻轻用指腹描绘他的眉眼,说道:“所以他故意在临终前将你一个人叫到病床前,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误会你拿了配方,再让你亲身感受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为了利益撕破嘴脸的样子。”   郁平川点头道:“但是我遇见了你,所以他的计划没能得逞。”   “如果,我是说如果。”叶淮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或者你遇见了我,但是我对你一点也不好,你是不是就变成你外公期望中的样子了?”   “我不会按照任何人的想法去活。”郁平川摇头否认。   不管是眼前的郁平川,还是原著中的他,都从未想过按照他外公的规划去活。这点从原著中就可看出,否则郁平川也不会想要毁掉配方和公司。   叶淮俯身抱住郁平川,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与他贴在一起。 第65章   吃过饭拿着笔记本进入书房, 叶淮和郁平川围在书桌前,对着这份祖传秘方发愁。   “你想怎么处理?”叶淮问道。   郁平川垂了垂眸,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波澜:“烧了。”   “烧了?”叶淮震惊。   一本平平无奇的记事本, 记录了李老爷子毕生的心血, 同时也是郁平川痛苦的开端。   叶淮抿了抿唇,说道:“那就烧了吧。”   他不需要郁平川多优秀多厉害, 制成多么举世无双的香水和香薰。只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身体健康万事无忧。   郁平川叹息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配方如何安置,毕竟这件事除了你我,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叶淮心思通透, 只是一瞬便明白郁平川的意思。   “你是说柯盈?”   郁平川点头:“放火的事情和她逃不了干系, 抓住把柄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她一定要在被抓住之前帮郁景瑞安排好一切,掌握大局才能有翻身的机会。”   叶淮补充道:“所以我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没错, 不仅是不给她机会,我们还要逼她露出马脚。”郁平川说道。   郁平川心思缜密,由他安排,叶淮一百个放心。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叶淮虚心向郁平川请教,“按理说我们两个去了Y城, 她应该高兴才对,只要等着郁景瑞顺利修完学业, 回来管理公司就行了, 为什么急着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郁平川解释道:“Y城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她当然心里不安, 更何况我身边还多了一个你, 她心里的危机感便更重了。而且郁景瑞的变化连你都能看得出, 难道她作为郁景瑞的母亲会看不出?这些都是让她焦虑不安的因素。”   叶淮恍然大悟。   “你先帮我把笔记本收起来, 晚上带去个好玩的地方。”郁平川似是有了主意,拇指不自觉地摩挲椅子扶手,嘴角勾着笑意。   叶淮眼前一亮,兴奋点头道:“好!”   沉重的夜色笼罩焦黑的实验室大楼,秋风卷杂着落叶,吹散漂浮在空气中焦糊诡异的香气。仿佛在时刻提醒路人,烈火燃烧时这里的惨状。   火灾现场的大部分警力已经撤了,只剩下两个轮值守卫,戴着口罩坐在警戒线内,却依然难掩大量香料燃烧后留下的刺激性味道。   黑色商务车停在大楼门口,车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屈身从车内钻出来。叶淮率先下车,然后将郁平川搀扶出来,两个一道朝实验楼走。   铁门外的警戒线还没有撤,孤零零地随风飘摇。   轮值的守卫见到有人想要闯入,拿着手电筒上前拦截。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守卫将叶淮和郁平川拦在警戒线外。   “你好,我以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叶淮取出他和郁平川的工作证,递给守卫。“这是我们的工作证,我们有重要的东西在实验室里,可以放我们进去找吗?”   守卫接过叶淮递来的两张工作证,对着灯光将正方反面反复核实了一遍后,询问道:“你要进去找什么东西?”   叶淮欲言又止,咬着嘴唇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向郁平川,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守卫狐疑地看向二人。   “是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很重要的东西,就在我的实验里。”郁平川知道瞒不过,只好如实对守卫交代。   “笔记本啊。”守卫轻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火势持续了多久?像笔记本之类的这种东西估计早就被火烧没了,别找了,回去吧。”   守卫摆摆手,想要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赶走。   “对不起,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您就放我们进去吧。”叶淮松开搀扶郁平川的手,上前对着守卫苦苦哀求。   “哎呀,不是我不放你们进去,这里面真的被烧干净啦。”守卫被缠的不耐烦,又不忍心斥责眼前的漂亮少年,无奈劝说道,“你要是真的想找,不如去公安局问问,这里烧剩下的东西,不少都被他们当做证物带走了,你去他们那里找,说不定有希望。”   “这...”叶淮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郁平川。   “回去吧。”郁平川说道。   既然郁平川都已经开了口,叶淮只好收回两个人的工作证,扶着他回到车上,离开变成废墟的实验室大楼。   车门缓缓关拢,叶淮卸掉脸上的三分惊恐,三分遗憾和四分无可奈何,换成一副放松的姿态,倚靠在郁平川肩头。   涣散温顺的灰眸变回冰冷的模样,郁平川揽着叶淮,轻轻拨弄他脸侧碎发。   “接下来,安静地等待鱼儿咬钩就行了。”   -   三十分钟后,郁家。   “什么?他们两个想要去实验室里拿东西?”柯盈站在电话前拧着眉毛,“知道拿什么东西吗?”   电话里的人说道:“好像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具体里面写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守卫没让他俩进去。说是证物都被警察带走了,要找只能去公安局调证物出来找。”   黑色笔记本?柯盈思考片刻,对着电话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继续帮我盯着那边,有什么动静随时向我汇报。”   “就只是盯着吗?要不要派人去找找?”电话里的人似乎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万一那个本子里写的是老爷子的配方怎么办?”   柯盈嗤笑:“小狐狸狡猾得很,怎么会把配方放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更何况我早就派人找过无数次,根本就没有。”   电话里的人又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当初是有遗漏,所以才没找到。老头子的配方总不可能是一句话交代给他,小狐狸看不见,配方带在身边也没用,肯定要找地方藏起来,等自己能看见了,或者是有信任的人了再拿出来,念给他听。”   信任的人?柯盈想到无时无刻不黏在郁平川身边的叶淮。   “那你小心着点,别被巡逻的人抓到了。”柯盈最终还是松了口。   挂断电话回到病房,郁宏远刚处理好邮件关掉电脑。   “谁的电话,聊了这么久?”郁宏远问道。   “没什么,美容院的人打来的,说产品快要过期了,问我什么时候过去,我哪儿有时间啊。”柯盈无力地笑了笑,收起电话,从桌子上拿起一颗苹果,“要不要帮你削个苹果吃?”   郁宏远点点头,安慰柯盈道:“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想去就去,不用在意我。”   柯盈笑着将苹果削好,切下来一小块递给郁宏远,笑着说道:“知道了,放心吧。”   -   诱饵已经布下了,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鱼儿上钩。叶淮本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消息。   “警察打电话通知,说昨天夜里有人翻墙偷闯实验楼,结果守卫的人抓住了。”郁平川把刚听到的消息转告给叶淮。   “昨晚?”那不就是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翻进去了吗?叶淮不禁佩服起柯盈的行动力。“抓到的人是谁?总不会是柯盈亲自翻墙吧?”   “是曹孟。”郁平川说道。   叶淮乍一听这个名字,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缓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才渐渐浮现出一个轮廓。   “实验室的负责人曹孟?”叶淮记得他第一天和郁平川去实验室工作的时候,这个人曾找他谈过话。话里话外很明显地暗示叶淮安分些,也压根不隐瞒他是柯盈的人。   “那放火呢?和他有没有关系?”叶淮急切地扒着郁平川袖子追问。   郁平川揉了揉叶淮的头,答道:“十有八九吧,不过具体的还是要等警察审问调查。”   “是不是还要等很久?”叶淮有些心急。   审问调查搜集证据,叶淮虽然没经历过,但也知道不是一两日能完成的事。日子一天不安分下来,他就一天没办法对郁平川放心。不是担心郁平川会对他怎样,而是担心郁平川会有危险。   郁平川也不想把事情拖得太久让叶淮担心,但现在唯一的办法...   “或许....之前用过的棋子,还可以再拿出来利用一次。”   叶淮将郁平川的话放在脑海中反复琢磨,心中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你是指之前自首的康傲吗?”康傲在自首的时候告发过柯盈,如果可以将两件事连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牵扯出更多东西。   郁平川笑着捏了捏叶淮的脸颊:“聪明。”   周启岁最近忙着赚钱,实验室的事情是叶淮陪郁平川去处理的。把所有证据提交给警方,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   从公安局里出来,叶淮抬手横在眉前挡住刺眼的阳光,心里的阴霾消散,心情像此刻的天气一样晴空万里。   郁平川察觉到叶淮的动作,将墨镜摘下来,戴在叶淮脸上。   刺眼的阳光被镜片遮挡,叶淮转头看向郁平川道:“你自己戴着,给我干什么?小心你的眼睛。”   郁平川的虹膜色素含量低,呈灰色。和那些蓝眼睛的外国人一样,对光线十分敏感。这也是他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出门却始终戴着墨镜的原因。   “我低着头就好了,反正你会给我带路。”郁平川说道,“阳光太刺眼,你戴着比较好。”   “可是你——”叶淮本想继续推拒,说道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声,激动地抓着郁平川的胳膊。   “你怎么知道今天太阳刺眼!你怎么知道我要戴墨镜?你是不是看到了?郁平川,你看到了对不对?”叶淮激动到语无伦次。   郁平川被他晃得头晕,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一点点。”   眼前的景象依旧不清晰,像年代久远分辨率特别低的老旧录像带。一团五颜六色的光笼罩在眼前人的身上,映得他闪闪发光。   郁平川看不太清,凑近了却能分辨出叶淮精致的五官。乌黑卷翘的长睫下一双桃瓣似的眸子,带着点点星光与雾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能看到我吗?”叶淮冷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些,想在郁平川面前呈现自己最好的状态。殊不知他全身上下,早就被某些坏心眼的人看了个干净。   叶淮的嘴角盈着止不住的笑意,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和粉嫩的舌尖,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去,尝尝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样的甜。   郁平川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人来人往的街头,叶淮难以抵挡周围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推开郁平川:“说话就说话,好端端地怎么还啃上了。”   拇指按在叶淮嘴角处,郁平川笑着将晶莹抹去,凑到叶淮耳边低声道:“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人,没忍住。”   夸赞的话听多了,叶淮早就变得麻木了。可今天从郁平川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小鹿像打鸡血了一样,撒了欢儿的撞。   假期过得总是比平时快一些,叶淮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一转眼就到了要回学校的日子。   “你是要留下吗?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叶淮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他想带一些衣服回去,省得到了Y城又要买新的,那么多衣服他又穿不过来,太浪费了。   “治疗还没结束,我大概会比你晚一些回去。”郁平川说道。   放下手中的东西,叶淮转头看向郁平川:“我还没陪你一起治疗过,你最近有安排吗?我想和你一起去。”   郁平川牵起叶淮伸过来的手,把人揽在怀里。“没什么好看的,医生治疗的过程中,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叶淮遗憾地垂下眸子,小声道:“会不会很疼?”   他以前看小说里主角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大多都是躺在椅子上被催眠,将最痛苦的记忆挖掘出来,反复折磨。   叶淮不放心地在郁平川身上摸了摸,然后又用手指勾起他的衣领,朝内看肌肤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痕迹。   “会不会电击?”叶淮问道。   郁平川被叶淮的提问逗到失笑,无奈地将他的手攥在掌心:“瞎想什么呢?正规治疗哪里来的电击?”   “可是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叶淮反驳道。   郁平川失笑:“这又不是小说。”   这就是小说。   叶淮抿着唇瞪了郁平川一眼,拍开他的手,将衣服掀起来查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郁平川肌肉紧实肤色健康,除了小时候留下的那些旧伤疤外,倒也没再添什么新的伤口。   靠近心口处一道旧疤格外刺眼,叶淮俯身凑上前,在疤痕处烙下轻吻。   被叶淮像小狗似的拱在胸前啃了一口,郁平川眸色暗沉,捞起半蹲在身前的人,反身压在床上。   关心的话语被堵在口中,叶淮先是一惊,等他反应过来后,调整呼吸放松身体,轻轻地圈住郁平川后颈,配合他的节奏。   细碎的吻从唇角转移到脸颊再至耳侧,薄弱的皮肤被反复逗弄,身体像是被贴了流通电流的电极片一样,颤抖战栗。   钳制住叶淮的手腕压在头顶,郁平川挤进叶淮腿间,让他被迫勾着自己的腰,然后细细打量被他压住的人。   朦胧的光线像是照了一层马赛克,不停地在眼前变换颜色,却无法对准焦距呈现清晰的景象。郁平川深吸了口气,继续俯身亲吻叶淮。   “你不是说要等恢复视力吗?”叶淮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地喘着气,试图拉回郁平川的理智,“我,我明天的飞机,你这样我明天怎么坐飞机回去啊?”   “头等舱,躺回去。”郁平川低下头,咬开叶淮的纽扣。   “......” 第66章   冷白皮蒙上一层粉色滤镜, 叶淮肌肤滚烫,溢出一层薄汗。双手被紧绑在床头的栏杆上,扭动时手腕的肌肤与绑带摩出红痕, 本应生出痛意却被另一种快感取代。   遮住视线的领带被撞散, 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刺目的光线闯进眸子,叶淮眯着眼睛适应了半晌, 才缓缓睁开。   天花板的吊灯止不住地摇晃, 下一秒便被俯身压过来的郁平川遮住视线。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紧的脖颈, 让人意乱情迷地喘息。凝结在郁平川胸口的汗水滴落, 滚烫的温度惹得叶淮轻颤。   郁平川扯住绑带的一端, 将叶淮手腕松开,抱着怀里的人一同坐在床上。   “抱紧我。”郁平川哑着嗓子说道。   被郁平川从床上捞起来,叶淮听话地圈住他的脖颈, 将下巴搭在他肩头,无力地哼唧。   ......   白鸢花绽放的香气消散得差不多了,郁平川将窗户关上,然后回到床前连人带被子一齐抱在怀里。   叶淮困极了,强撑着睁开眼瞄向郁平川, 然后泄气似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松开牙齿,一排清晰整齐的齿痕, 出现在郁平川的小臂上。   “放我去洗澡。”叶淮闷声道。   “躺一会儿再去。”郁平川想让他的味道在叶淮身上留得更久一些。   叶淮敌不过困意, 索性就这样被郁平川抱着,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觉醒来, 窗外的天色早已变暗, 叶淮睁开眼睛观察四周。滚皱染脏的床铺全部换新, 偌大的卧室内并没有郁平川的身影。叶淮翻了个身动了动, 黏腻洗去,身上恢复清爽,某处被涂了药膏透着丝丝凉意。   洗澡的过程叶淮隐约有点印象,但他实在是懒得动弹。秉承着对郁平川信任的心理,放心地把洗澡任务交给他,谁能想到他精力那么旺盛,连浴缸里也不放过。   脸颊升起一团热气,叶淮掀开被子,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可能是因为涂过药,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但也算不上舒服。浑身酸痛的感觉,就像是和人打过一架。   穿上拖鞋离开卧室,叶淮发现休了好几天阿姨回来了,正在厨房忙前忙后地煮东西。餐桌旁的椅子上备了软垫,应该是提前给他准备好的。   叶淮倒了杯水,端着杯子走到餐桌前,坐到软垫上。“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煮好的小白菜排骨豆腐汤盛了一大碗,阿姨把汤端到桌子前,又递给叶淮一把汤匙,“小郁总说你病了,让我给你煮些清淡的。”   面前的水杯被端走,换成一碗散发着香气的热汤,叶淮想起自己的‘病因’又是一阵脸热。   “郁平川呢?”叶淮舀起一勺汤放到唇边轻轻吹凉,然后小口喝下,鲜甜清香的骨汤立刻在唇齿间蔓延开。   “小郁总在书房。”阿姨将准备好的,比较易消化的食物都端到叶淮面前。   书房?叶淮不知道郁平川在书房搞什么鬼,他决定等吃饱以后再去看。睡觉前体力消耗比较大,睡醒了肚子叽里咕噜地叫。叶淮拿起筷子吃饭,玄关处响起门铃声。   “我去开门。”阿姨洗干净手在围裙上抹了抹。   叶淮端着汤碗,好奇地朝门口张望:“是谁来了?”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郁景瑞脱下鞋子,提着手里的东西,跟在阿姨身后一起来到厨房。   郁景瑞笑容开朗地对叶淮道:“你帅气又迷人的弟弟。”   叶淮仰头哦了一声:“原来是帅气又迷人的我的弟弟。”   “啊对对对,就是帅气又迷人的你的帅气又迷人的弟弟。”要说长得好看这件事,郁景瑞绝对不会和叶淮争。   “吃饭了吗?坐下来陪我吃点东西,还是去书房找你哥?”叶淮让阿姨添双筷子,再给郁景瑞盛一碗饭。   “不找我哥。”郁景瑞起身去洗手,端了一碗小白菜排骨汤回来,“我今天来是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吐掉口中被啃干净的排骨,叶淮蹙眉问道。   “听我哥说你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所以来看看你,跟你做个告别。”郁景瑞一本正经道,“再过几天我也要回去了。”   叶淮惊讶道:“回去?你不是要留下吗?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郁景瑞回来的这几天,一直在帮郁宏远处理公司的事务。有柯盈在旁边推波助澜,相信用不了多久,郁宏远就会给郁景瑞一个职务,让他正式留在公司工作。   觊觎那么多年的鸭子就在嘴边,只要郁景瑞张张嘴就能吃到。这个时候他提出继续回去留学,柯盈给他铺的路就全都白费了。   “你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叶淮敢打赌,柯盈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发疯。   “她不太冷静。”郁景瑞眼神微滞,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喃喃,“从小到大,只要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她的态度都会特别强硬。除此之外她都很疼我的,甚至不会大声对我说话。我.....”   叶淮安静地喝汤,耐心等待郁景瑞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并没有读父亲给我安排的学校,也没有选择工商管理专业。”郁景瑞似是鼓起勇气,一口气对叶淮说道。   心里的震惊如同湖面激起涟漪一圈圈扩大,叶淮差点以为他听错了。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准备新学校的考试,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不放心,想要回来亲眼看看。现在学校那边快要入学考了,我必须得回去。”   压下心中无限震惊,叶淮抬眸问道:“什么学校?”   “世界最顶尖的医学院。”郁景瑞道。   叶淮问道:“因为你哥?”   郁景瑞点头,又摇了摇头:“起初确实是因为我哥,但同时我也受到了我外公和舅舅的影响,我想像他们一样成为医生,救治更多的人。”   郁景瑞态度诚恳,绷着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格外认真。叶淮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称赞他的理想抱负,还是该感叹柯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说李老爷子和郁平川的母亲,是他悲惨童年的开始。那么柯盈,便是郁平川长大后痛苦的延续。柯盈为了郁景瑞可以继承家产,不惜一切手段将郁平川置于险境。长大后的郁景瑞,却因为想要将郁平川从困境拉出,而放弃家产选择从医。   丢出去的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说的大概就是柯盈吧。   叶淮对郁景瑞道:“你现在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只要以后不后悔就行。”   郁景瑞咧嘴憨笑:“你这话说得和我哥一模一样,怪不得我哥会喜欢你。”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叶淮眉眼弯弯地对着郁景瑞笑,“我帮你在我们学校寻摸寻摸。”   郁景瑞正准备回答,突然发现叶淮在问题里给他挖了个坑。   “我还上学呢,感情的事不着急。”郁景瑞端起碗筷猛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两颊浮起一抹红晕。   “我吃饱了。”郁景瑞放下碗筷,“叶淮哥你慢慢吃,我去书房找我哥。”   看着郁景瑞火速逃跑的样子,叶淮偷笑了一会儿,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现如今所发生的事情,早就和原著剧情走向不同了。如果说他的出现改变了郁平川的命运,那改变柯盈的人就应该是郁景瑞吧。   厨房内飘散着食物香气,阿姨戴着围裙正在准备水果,书房内兄弟两个正在聊天。叶淮看着餐桌前的四菜一汤,心想道,这大概就是常听人说的岁月静好吧。   吃饱喝足后,叶淮决定回房间再躺一会,腾出些时间让兄弟俩在书房好好聊。   再次睁开眼,卧室内依旧只有叶淮。伸个懒腰起床询问阿姨,才知道郁景瑞已经走了。   郁平川还在书房?这么长时间在搞什么鬼?叶淮心里好奇,转身朝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浓郁的香气顺着门缝闯入叶淮的鼻腔。抬眼望去书架的门大敞,桌子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郁平川被各种香料瓶罐围在中间,手里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这是遭贼了?”叶淮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生怕不小心踩坏了什么东西。   郁平川放下手中的罐子摘下手套,朝叶淮张开双臂:“睡醒了?”   “醒了。”叶淮扎进郁平川的怀里,被他紧紧圈住。   郁平川把叶淮抱到椅子前坐下,承受两人重量的椅子发出吱嘎的声响。   “书房有什么好的?让你一头扎在里面舍不得出来。”叶淮问道。   郁平川凑到叶淮嘴角亲了一口:“郁景瑞来和我讨了一些熏香,本来我也给你准备了些,谁知道你赖在厨房不肯过来。”   “我怕打扰你们兄弟两个谈心。”叶淮说道,“还有就是阿姨煮的汤太香了,我挪不动步子。”   从一堆东西里摸出一个罐子,叶淮递给叶淮问道:“那你闻闻是阿姨的汤香,还是我调的香料更香?”   叶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郁平川,问道:“不会吧,阿姨的醋你也吃?”   郁平川抿唇不语,固执地将罐子递到叶淮鼻子下。叶淮无奈的凑上去闻了闻。   “还挺好闻的。”   叶淮眼前一亮,好奇拿过郁平川手里的罐子,凑近了仔细观察:“这是什么香?”   郁平川满意地绷起唇角,顺着叶淮敞开的衣领,在锁骨处啃了一口。   “问你是什么香,你咬我干什么?属狗的?”叶淮向后躲闪,又怕手里的香粉撒出来,一时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专门给你做香水用的底香。”郁平川说完继续低头啃锁骨。   “男生用香水会不会太奇怪了?”叶淮问道。   “那也要分是谁做的香水。”郁平川嘴上聊着香水,心思却全在叶淮的身上。   不安分的手钻进下摆在腰间摩挲,郁平川哑着嗓子询问:“吃饱了要不要做个运动消化一下?”   “再闹明天就真的回不去了!”叶淮处于被动状态,身下的椅子嘎吱嘎吱,摇摇欲坠。   桌子上的香料被长臂挥到一旁,郁平川抱起叶淮让他坐在书桌上,低头与他接吻。   ......   最终叶淮还是应了郁平川的话,在头等舱躺回了Y城。只不过郁平川是陪他一起回去的。   飞机顺利起飞平稳行驶,广播提示可以解开安全带,卫生间开放使用。叶淮调整座位,盖着毯子侧身躺下。   “都说了我自己回来就行,你大老远地把我送回来,呆不到几个小时,我又要去机场送你,折腾不折腾?”   郁平川扬眉道:“睡完我就想跑可不行。”   叶淮惊呼一声,从椅子上爬起来。   “谁睡谁?”   路过的站定在座椅旁,脸上挂着职业微笑,询问叶淮道:“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第67章   放假的这几天时间, 装修公司已经将家里装修好了。客厅恢复整洁,家具也被移回了原本的位置,和当初刚搬来的时候一样, 拎包入住。   叶淮接过一直被郁平川抢在手里的行李, 打算欣赏欣赏自己的新卧室,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听见动静后, 郁平川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倚着门框耐心等待叶淮的反应。   三秒钟后, 隔壁传来叶淮的咆哮声。   “郁平川!”叶淮从房间里冲出来, “我房间里的东西呢?”   原本属于他的那间卧室, 被改造成了客房。焕然一新的布置简洁干净,一丁点也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就连他的东西也不见了。   郁平川微微一笑, 淡然道:“应该是搬去我那间了吧。”   “应该?什么叫应该?”叶淮猛地瞪向郁平川,“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   拖着行李走向对面的卧室,全新的装潢设计让叶淮眼前一亮,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打量。   郁平川走上前,从身后环住叶淮的腰, 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喜欢吗?”   原本只属于郁平川的卧室焕然一新,抹去了单调的痕迹变成双份的温柔。床头的花瓶插着几支郁金香, 也不知道飘在空气中的香气, 是熏香还是郁金香释放的。   “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这些郁金香代替我陪着你。”郁平川说道, “我会安排人每三天给你送一束新的郁金香, 你只要放到花瓶里添上水就好了。”   解开环在腰间的手, 叶淮转身抱住郁平川。   “照顾好自己, 我会想你。”   离开Y城,郁平川下飞机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让司机送他去医院。郁景瑞离开的事情瞒不住,他预感柯盈知道消息后会去闹郁宏远。   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郁宏远对郁平川道:“等下吃完饭让司机送你回家休息吧,我这里又没什么事,倒是你自己注意点身体。”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住在这里。”郁平川道,“万一出什么事,医生还能及时赶到。”   “不准胡说。”郁宏远板起脸到,“年纪轻轻的出什么事?赶紧回去休息。你要是不放心,让小瑞来陪我就行。”   郁平川漫不经心地放下筷子,将郁景瑞退学换专业的事情告诉了郁宏远。   “他临走之前还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您。”说着,郁平川取出装在口袋里的信,递给郁宏远。   郁宏远看完信忍不住笑出声,布满皱纹的眼眶通红,望着窗外凝噎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笑骂了一句。   “臭小子。”   郁平川不知道郁景瑞在信里写了什么,但以他对弟弟的了解,大概能猜到些内容。   郁宏远深叹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合着我拼了一辈子打下来的江山,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要是吧?”   郁平川抿起嘴唇没有说话。   郁宏远:“算了,不想要就不要吧,只要你们兄弟两个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阿姨那边,你有什么打算?“郁宏远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郁平川垂眸道:“证据已经提交警察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想起郁景瑞在信中的劝导,郁宏远沉默着点了点头。   郁平川抿起唇瓣,又补充道:“不能亲手解决我很遗憾,交给法律是我最大的宽容。”   “是因为叶淮吧。”郁宏远给出的是肯定句式。   他相信如果没有叶淮的存在,郁平川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柯盈。正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所以才会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完,郁宏远又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陪叶淮去Y城读书吗?”   郁宏远不觉得郁平川会留下来,他又不想接手公司,怎能舍得和叶淮分隔两地。   “留下来。”郁平川说道,“这边的医疗环境比Y城好,我会留下来治眼睛。”   郁宏远转头看向郁平川,眼里充满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郁平川向他表达,想要接受治疗的意愿。   “小川。”郁宏远起身牵起郁平川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握在掌心激动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跟爸说一遍。”   郁平川动了动手,却没有从郁宏远的掌心里抽出来。   眉头微蹙,郁平川别开脸,几个字像烫嘴似的,飞快从口中吐出:“我会接受治疗。”   热泪再次盈眶,郁宏远张着嘴好半天才艰难地发出声音:“哎,哎!”   秋风吹动桌子上的信纸,模糊了信上工整的字迹,卷起的边角翻动信纸,也翻动了陈年旧事开启新篇章。   郁平川在医院陪郁宏远吃了午饭,离开的时候,正巧在走廊上碰到了柯盈。   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柯盈站定在郁平川面前,高扬起右手。   司机快一步挡在郁平川面前,拦下柯盈。“夫人。”   郁平川面不改色,冷声道:“上次你想对叶淮动手,结果被他顺走了三个金镯子,怎么还不长记性?”   柯盈被郁平川激怒,用力甩动手臂,却怎么也挣不脱司机的钳制。   “郁平川,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柯盈怒火中烧,碍于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只能将满腔怒气压在嗓子里,恶狠狠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一时心软把你养在身边,你现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报答?”郁平川抬手,拇指按在嘴角处摩挲了两下,笑容邪佞,“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倒不如趁着警察找上门之前,想想办法把医院从柯诚手里抢过来。”   怒意压在胸腔,柯盈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恨不能直接用目光在郁平川身上烧穿两个洞。   看似温馨的提醒,其实是在柯盈伤口上撒盐。自从宴会事件过后,柯诚和柯盈兄妹之间本就不牢固的兄妹感情,出现了更大的裂痕。就连柯老爷子都在责怪柯盈,搞得连他都在医院里抬不起头。   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柯盈望着郁平川远去的背影,无力地靠在墙上,双眼紧闭。   郁景瑞离开后,郁宏远放心不下公司,张罗着要出院。医生帮郁宏远做了出院检查,确定没有问题,通知家属尽快办理出院手续。   郁宏远出院当天柯盈也在医院,收拾了东西提着往外走,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来穿着制服的警察。   郁宏远先是一怔,随后看向柯盈的神色复杂。警察走到郁宏远面前确认病房号码,然后出示手中的证件。   “请问哪位是柯盈?”   搀扶郁宏远手臂的指节不自觉钻进,柯盈吞咽口水,故作镇定道:“是我。”   “麻烦你配合我们走一趟。”警察说道。   柯盈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转头对郁宏远道:“那我先走了,你让司机送你回家,记得吃药。”   郁宏远扶着栏杆稳住身子,嗯了一声。   熟悉的身影转身,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郁宏远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秋风吹走夏日的暖阳,带来冬季的寒凉。叶淮脱下秋衣套上羽绒服的时候,正赶上期末考试周,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备战高考的那一年。每天泡在图书馆里,不到管理员赶人的时候不出来。甚至他这几天连家都不回了,直接住在宿舍里,省得还要赶着关门时间回去。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叶淮瞄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不用拿起手机就知道,肯定是郁平川打来催他吃饭的。收拾好东西让周围的同学帮忙照看,叶淮拿着手机离开图书馆。   自从郁平川不住在Y城以后,叶淮就把餐厅每日送餐取消了。一方面是因为每天回家吃饭不如食堂方便,另一方面是他觉得太浪费了。   郁平川尊重叶淮的意见,平日里想吃什么都随他去,周末的时候会让人送一些补品到家里。只是眼下临近考试,叶淮三餐越来越不规律,郁平川没办法,只能顿顿盯着他吃。   叶淮穿了件纯白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端竖起领子,半张脸都缩在里面。   “谢了。”接过送餐员手中的食物,叶淮拎着东西朝宿舍走。   回到宿舍,叶淮脱下外套,先是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才坐在桌子前打开餐盒。手机摆在支架上,按下郁平川的视频电话,下一秒,朝思暮想的人便出现在眼前。   郁平川今天穿了一件咖色的英伦风大衣,里面搭配的是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像韩剧中的男主角一样,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单手撑着下巴,神情恹恹。   叶淮只瞄了一眼就知道,郁平川肯定是因为被郁宏远带去公司,所以才会板着脸不高兴。   对着话筒拆开筷子和食盒,叶淮通过声音向郁平川证明,他真的有在好好吃饭。   “今天又陪郁叔叔去公司了?”叶淮吃了一大口饭,脸颊被饭团顶得凸起,像颊部塞满食物的小仓鼠。   听见叶淮的声音,郁平川阴郁了一整天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些。   “注意用词,不是陪同,是被迫。”郁平川对着镜头说道。   郁宏远出院后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千方百计地骗郁平川去公司。有会议的时候,就加张椅子让郁平川旁听,没有会议就陪他呆在办公室。只要不离开郁宏远的视线,郁平川想干什么都行。   “大概是因为郁叔叔想要补偿你吧。”叶淮被郁平川的模样逗笑,眉眼弯弯。“6岁的时候没能给你温暖的父爱,26岁的时候补回来。更何况每天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多了。”   郁平川一阵无语,脸色又黑了几分。   叶淮还挺喜欢看他这副嘴硬心软的样子。父子两个一个不会表达,一个不懂得如何接受。这份迟到二十多年爱意,总算是来了。   “不提这个。”郁平川捏了捏眉心。   吞下口中的食物,叶淮问郁平川道:“最近治疗怎么样?感觉有没有比之前好些?”   郁平川道:“还行。”   郁平川的视力情况一直不稳定,虽然偶尔有能看见的情况,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被黑暗包围。他的心理医生南希说,郁平川现在的心理状态比之前稳定多了。至于视力方面的问题主要是药物损伤,具体情况恐怕还要找这方面专业的医生,进一步检查治疗。   叶淮道:“我前几天跟人家打听,说Y城这边有位眼科医生特别有名,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我带你去看看。”   郁平川:“周启岁认识的,郁景瑞联系的,我爸张罗的,我爸生意上的朋友介绍的。光是他们给我找的医生,就已经排到了后年六月份。”   这几个月看的医生数量加在一起,比前二十年看得都多。叶淮知道这不是一两天就促成的事儿,未来的事情他已经无法预知,不过无论结果好坏,他都不会放弃郁平川。   眼下宿舍没人,叶淮凑到话筒前,对着手机小声道:“一年看不完就看两年,两年看不完就三年,反正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陪着你。”   视频里的人扬起嘴角,连灰色的眸子都跟着微微弯曲。   “开门开门!”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岑浩拎着两个口袋走进来,“叶淮?你在宿舍太好了。”   岑浩看见叶淮眼前一亮,惊喜道:“食堂新开一家甜品店,我好不容易抢了一盒甜甜圈,刚好你在宿舍,分你两个。”   “咳。”手机里有人咳嗽了一声。 第68章   “什么声音?”   岑浩好奇地望向四周, 见到桌子上摆着叶淮的手机,定睛一看,发现了视频中的郁平川。   岑浩咦了一声, 凝眉思索:“这位是...”   模样看着有些面熟, 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叶淮正欲开口解释,岑浩突然对着镜头哦了一声长音。   “哦~我想起来了, 这是你哥吧?”岑浩笑道, “让哥放心吧,淮淮在学校里人缘可好了, 我们都喜欢他。”   岑浩一边说着, 一边从盒子里取出一个甜甜圈, 递到叶淮嘴边,“给你买的,尝尝好吃吗?”   叶淮战术后仰, 躲开唇边的甜甜圈,求生欲迫使他朝手机的方向看,镜头里的郁平川眸色冰冷,嘴角的笑容渐深。   叶淮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道:“男朋友。”   镜头内外的两个人均是一怔。   岑浩声音颤抖:“什么男朋友?”   “上次我和你说是没有血缘的哥哥, 但其实他是我男朋友。”叶淮从没想过要隐瞒。尤其是郁平川的性格,他更应该给足他安全感。   岑浩没想到叶淮会这样直接, 手中拿着甜甜圈在空中停顿数秒, 讪讪地收了回来。   “那你们聊,甜甜圈留在这里你饿了才吃, 我回去了。”岑浩将甜甜圈放回盒子, 推到叶淮面前, 然后转身离开。   叶淮见岑浩的身影消失, 悄悄地舒了口气。   “淮淮。”郁平川反复在口中咀嚼这两个字。   “.....”叶淮解释道,“他以前不这样的,学校里也没人这样叫我。”   “哦。”郁平川冷漠。   叶淮:“......”   郁平川聊天的兴致不高,潦草地聊了几句,直到叶淮吃完饭,挂断了视频通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给岑浩发了条消息。   -我是不是还欠你一顿饭?   岑浩收到消息,很快便回复了。   -欠很久了,我还以为你要赖账。   -叶淮:明晚有时间吗?   -岑浩:不担心男朋友吃醋?   -叶淮:【黄豆流汗.jpg】   -岑浩: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明天我忙完直接过去。   -叶淮:好。   Y城别的地方叶淮不熟悉,附近的餐厅可太熟悉了。郁平川挑食,餐单经常更换,叶淮跟着他把附近的餐厅吃了个遍。选了一家离得不算太远,而且味道还不错的发给岑浩,叶淮放下手机安心睡觉。   第二天从图书馆出来,叶淮收拾好东西送回宿舍,直奔预定好的餐厅。   叶淮不喜欢迟到,所以提前二十分钟出发,没想到岑浩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他了。   “不好意思,是不是等很久了?”叶淮脱下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是我来得比较早。”岑浩笑着说道,“因为已经迟到一次,所以不想再迟到第二次了。”   岑浩口中的迟到,自然不是单纯的爽约迟到,他在遗憾自己出现的太晚了。   “先点菜吧。”叶淮把菜单递给岑浩。   岑浩笑着接过菜单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点好菜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岑浩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叶淮。   “我脸上沾东西了吗?”叶淮用手在脸上摸了摸。   “没。”岑浩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早点认识,我们就能早点做朋友了。”叶淮笑容开朗,一双桃花眼注视着对面的岑浩,清澈且诚恳。   岑浩无奈道:“我真的好不甘心啊叶淮,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我俩的红线是月老用钢筋焊死的。”叶淮打趣道,“更何况对我来说,能遇见他就已经很神奇了,不单单是缘分这么简单。”   这种心情,大概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不过他也不需要别人懂,只要郁平川能懂他就够了。想起郁平川,叶淮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岑浩心有不甘,却也能明白叶淮的意思,低着头沮丧道:“对不起,原谅我昨天内心的小黑暗吧。”   昨天岑浩去叶淮的宿舍送甜甜圈,见到他和郁平川视频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还是被醋意冲昏了头脑,故意做出挑衅的举动。回过神来仔细想想,这种行为还挺幼稚的。   岑浩道:“要不然今天这顿饭还是我请吧,就当是对我昨天的行为赔礼道歉。”   叶淮摆手道:“那怎么行,说好了我请就是我请,你要是真想赔罪,下次你请。”   听到自己还有和叶淮吃饭的机会,岑浩开心地点了点头。他还以为今天这顿饭结束后,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气氛再次变得融洽,饭桌上两个人欢快交谈,酒足饭饱后从餐厅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你要和我一起回学校吗?”岑浩记得叶淮周末都会回家住,不过最近临近考试,也有住在宿舍的时候。   叶淮正犹豫,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鸣笛,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车门打开,郁平川屈身从车内走下来。   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岑浩朝叶淮道:“看来你要回家了,那我先走了。”   叶淮笑着点头:“好。”   叶淮没想到郁平川会突然出现,心里激动不已,目送岑浩离开后,迫不及待地跑到郁平川面前,一头扎进怀里,被紧紧抱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叶淮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总想用手摸来摸去,触到实体心里才踏实。   “你用我的名字预约餐厅,和别的男人吃饭,还怕我知道?”郁平川圈着叶淮的手臂收紧。   这家餐厅非会员很难预约到高峰时段的位置。   叶淮抱着郁平川道:“就是不怕你知道才敢的啊!就只是同学吃饭又没什么,而且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郁平川绷着唇角不说话。   叶淮察言观色,然后故作夸张道:“不会吧不会吧,我男朋友不会这么小气吧?”   郁平川被叶淮哄得心里舒坦,脸上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叶淮想了想,踮起脚凑到郁平川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郁平川,叶淮脸颊一阵滚烫。   郁平川眸色黯了黯,拉着叶淮往车里带。   “回家。”   回到家里,叶淮赎了一整晚的罪,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两只眼睛哭的像小桃子,费了好大劲才睁开。   “醒了?”郁平川听见声音,侧身将叶淮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嘴角。   叶淮闷在枕头里不理人,郁平川将准备好的冰袋缠上毛巾,拿给他敷眼睛。   接过郁平川递来的毛巾,叶淮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发出几个音阶后,发现他的声音比乌鸦还难听,气的他胡乱在郁平川身上拧了一把。   郁平川接了杯温水,扶起叶淮慢慢喝下。   “还掐吗?”郁平川看着叶淮喝完水,又给他倒了一杯,“咬也行,都随你。”   叶淮又缓了一会儿,疲惫地睁开眼,哑着嗓子道:“以后约法三章,禁止玩花的。”   他现在浑身骨头像是被人拆了一遍,浑身上下哪儿都疼。余光瞥见散落地面的作案工具,叶淮随手抄起一根领带,扑过去将郁平川绑住。   叶淮抓过郁平川的手腕吊在床头,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有什么好玩的?”   郁平川上身□□,半靠在床头曲起一条腿,身上还挂着叶淮抓挠啃咬的痕迹,看着是让人有些蠢蠢欲动。   “不是你说随便我怎样都可以,让我尽兴的吗?”郁平川说话的同时扭动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双手从绳结中挣脱出来。   叶淮顾不上脸红,被郁平川的操作震惊。看着自己手腕上红痕,再看看郁平川,惊讶道:“你怎么弄出来的?”   郁平川勾着唇笑:“你来试试。”   叶淮见郁平川想要伸手抓他,急忙向后闪躲:“不要了不要了,我真的很疼。”   他现在手臂酸胯骨疼,前面疼后面也疼。   “这么难受?”郁平川垂眸思索片刻,拉着叶淮手腕严肃道,“起来穿衣服,带你去医院。”   叶淮大惊,赶紧挣脱开,缩回被子里。   “不至于不至于,你让我再睡会儿就好了。”顶着这一身痕迹去看医生,还不如直接把他嘎了。   “昨晚都没怎么睡好,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还做了个梦。”叶淮见郁平川躺在身侧,立刻像小泥鳅似的,钻进他怀里。   郁平川问道:“梦见什么了?”   叶淮半真半假地说道:“梦见在你家,你把我堵在衣柜里要鲨我,我不敢开柜门,你就在外面唱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   郁平川笑道:“我为什么要唱小兔子乖乖?”   叶淮震惊:“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要鲨我?”   郁平川认真分析道:“因为我根本舍不得鲨你,如果你非要让这个假设成立,那也只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想要吓唬你。”   叶淮虫子眼看向郁平川:“嘴上说着舍不得鲨我,实则是想把我骗出来,然后用领带绑在床上?”   郁平川居然还点头:“还是你懂我。”   “......”还不如鲨了他。   叶淮重新转回被子里却没了睡意,浑身懒洋洋的,白白浪费了一天的复习时间。   躺在床上独自郁闷,叶淮记得他以前不是重欲的人,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X冷淡,可偏偏拒绝不了郁平川的邀请。   把心中的想法告诉郁平川,后者轻笑道:“你不是冷淡,你只是开关藏的比较深。”   叶淮疑惑:“什么开关?”   郁平川轻哼:“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叶淮:“......” 第69章   郁平川在Y城住下后没有急着离开, 叶淮和他约法三章,期末考结束之前禁止少儿不宜,否则他就搬到宿舍去住。郁平川不是拎不清的人, 这点分寸他还是知道的。   有了郁平川的监督, 一日三餐加营养品,不间断地供应, 将叶淮瘦下去的那几斤, 硬生生给补了回来。叶淮晚上挑灯夜读,郁平川就点上一颗香在旁边陪着。等到叶淮考完试, 郁平川瘦了一大圈。   叶淮捧着郁平川的脸端详, 心疼道:“我们两个吃的都是一样的, 你怎么比我瘦这么多?”   郁平川安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现在正是抽丝的阶段, 不能心急。”   “我怎么能不急?”郁平川的身体,现在成了叶淮最大的心结。他比任何人都更盼着郁平川赶快好起来。   郁平川把叶淮抱在怀里亲了亲道:“你和我说过,一切都会好的,我一直记得。”   “嗯,一切都会好的。”   寒假开始新年临近, 叶淮收拾东西和郁平川回了郁家。自从柯盈入狱后,郁家就只剩下郁宏远一个人了。   回去的时候叶淮带了礼物, 郁宏远收到礼物很开心, 细心地收在一边,然后和叶淮聊天。   郁宏远淡定喝茶, 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叶淮如实道:“我没什么安排, 只是郁平川约了几个眼科医生, 我想陪他一起去看。”   “这样也好, 有你陪着他我放心。”郁宏远点点头,又说道,“你们两个想做什么就去做,趁着年轻别留下遗憾,我这个年纪说年轻不年轻,说老也不老,再撑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叶淮道:“郁叔叔身体好着呢,二三十年也没问题。”   郁宏远笑道:“二三十年我都七八十岁了,还不退休?你们想累死我?”   郁宏远是在开玩笑,叶淮也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又聊了一会儿,郁宏远抬头朝楼上望了一眼,郁平川的卧室门紧锁,应该睡午觉还没醒。   纠结片刻,郁宏远敛起笑容,对叶淮正色道:“前几天小瑞的外公来公司找我了。”   柯老爷子一向看不太上这个女婿,能让他屈尊降贵地去公司找郁宏远,恐怕只有一个目的。   叶淮猜测道:“是为了柯阿姨的事情吧?想让郁平川出示谅解书?”   柯盈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被捕以后羁押在监狱里,这个时候来求谅解书,估计是为了明年春天的第一次开庭。   郁宏远点头道:“是有这个意思,但被我拒绝了。我是怕他们不死心,背着我找到你或者是小川,所以之前和你说一声。”   “叔叔放心,这件事我会和郁平川沟通。”叶淮应道。   柯盈的事情,他和郁平川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送她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如果柯家的人为了这件事一直纠缠,惹恼郁平川的后果恐怕会更严重。   郁宏远又问道:“接下来呢,你俩有什么打算?”   叶淮一怔,以为郁宏远年纪大了,刚说过的话就忘了,所以又重复了一遍要陪郁平川看医生的事。   “真当叔叔老了,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了?”郁宏远笑着说道,“我问的是你和小川两个的事,现在国内没有明确的法律支持,但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都流行去国外结婚。”   叶淮没想到郁宏远说的是这个,脸上一红,瞬间有些语无伦次。   “我还在上学,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叶淮急忙摆手道,“至少等到毕业再说吧。”   郁宏远点头道:“确实有点早,不过你俩可以先订个婚,好歹有个名分,至于结婚什么的,你想等到毕业也可以。”   叶淮紧张得头发发麻,脚趾全部蜷缩在一起,“我不是很在意名分的,结婚证对我来说只是一张纸,而且我相信郁平川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别紧张,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想结婚,叔叔只是怕委屈了你。”郁宏远叹息道,“从前小川受了不少委屈,我现在只想尽可能多给他些补偿,你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叔叔自然要替你着想。”   叶淮被郁宏远的一番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的,笑着应道:“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下午郁平川醒来后,叶淮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对于柯家的事情,郁平川表示无所谓,他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也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到叶淮分毫。   郁平川沉思片刻,开口道:“还记得枪怎么用吗?要不要再带你去一次靶场?”   叶淮道:“记得。”   “Y城的卧室床头柜,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有个夹层,里面放着你想要的东西,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保护自己。”郁平川说道,“使用的时候不需要考虑后果,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问题都交给我处理。”   柯景廷有前科,所以柯家不是可以值得放心的人。上次被绑架的人是郁平川,他尚且能仗着以前的功底击垮那些人,但若是被绑架的人是叶淮,后果他不敢想象。   叶淮认真地点了点头,答应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郁平川不想气氛太沉重,转移话题道:“订婚的事情你怎么看?总觉得随便定下来太草率了,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   “那你慢慢想,最好想个一两年,至少等我大三再说,现在还太早了,我会紧张。”不知道是出于责任还是刻板印象,谈恋爱会让叶淮感觉很放松,但一提订婚结婚这种事,他就会感到压力。   “慢慢来,反正你这辈子是跑不掉了。”郁平川勾起唇笑。   郁景瑞顺利通过了入学考试,新年之前打电话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后来大概是觉得今年新年家里少了人,不如往常热闹,担心郁宏远难过,所以赶在除夕前一天回了家。   四个男人凑到一起过了新年,新年结束后又回归了各忙各的状态。   春暖花开,郁平川最终还是没能出示谅解书,第一次开庭判决郁宏远和郁景瑞都到场了,反倒是柯家一个人也没来,柯盈就像是被抛弃的弃子。   郁平川心情不佳,听到一半就带着叶淮离开了。走出法院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甘心?”叶淮问道。   被判决的不只柯盈,还有纵火的曹孟,以及柯家医院一些长期给柯盈提供药品的人,被收买的医生,七七八八地拉了好几辆车的人。听说当初去医院抓捕的时候,柯老爷子脸都是绿的。   “我曾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幻想亲手把这些人抓起来,用他们最熟悉的手术刀,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一片片割下他们的肉。”灰色眸子闪过一抹阴冷,郁平川面如冰川。   叶淮打趣道:“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现在坐在被告席上的人就是你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过激,郁平川敛起神色整理情绪:“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吓到我,反倒让我觉得更喜欢你了。”叶淮踮起脚凑到郁平川唇角亲了一口,“郁平川,很高兴你愿意为了我改变,看着你一点点变好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   郁平川会心一笑,展臂将叶淮纳入怀中。   郁平川能有这种想法叶淮并不感到意外,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后,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但偶尔还是会冒出些阴暗的小想法,叶淮也不阻拦,他知道郁平川只会将这些念头在脑海中想一想,绝不会付诸行动。   心理的问题由南希医生阶段性治疗,眼睛的事情也不能耽误。   叶淮答应了陪着郁平川看医生,没想到连看了三个医生,得出的结果都不是很理想,只有最后一位医生给出了可以考虑手术治疗的建议,而且手术有一定风险,最好能约到相关的顶尖专家来。   眼睛是人体中很脆弱的部位,初期没有及时治疗,中期药物持续损伤,后期再想恢复视力到普通人的很难。即便是通过手术清理病灶,后期恢复等等不稳定因素,顶多可以恢复部分视力。   尤其是眼部神经较多,一旦术中发生危险,很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叶淮有些担心,不想让郁平川做手术。左右他又不嫌弃郁平川看不见,何必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即便是原著中的郁平川最后恢复了视力,可现在的剧情早就和原著不同了,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也有变故。   郁平川的想法恰恰和叶淮相反。他认为反正现在也是看不见的状态,何不干脆赌一把?输了,和现在的状态一样,没有变化。赌赢了还能重获光明。   两个人因为是否手术的问题,第一次产生争执。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而且你换药以后,不是会偶尔出现能看见的情况吗?这个手术也不是非做不可,我又没说嫌弃你。”叶淮不想郁平川冒这个险。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我想看见你,我想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你在我身旁。”曾经的郁平川对生活绝望,不想看见,现在叶淮成了他的希望,所以他想看见。   “那你有没有想过手术有可能会失败?一旦失败就彻底看不见了,甚至连眼睛都不一定能保住。”叶淮盯着郁平川被药物改变成灰色的瞳仁,满脸担忧。   “如果不能看见你,我还要这双眼睛有什么用?”郁平川的语气里透着不悦。   “怎么没用!”叶淮抚上郁平川的眼皮,喃喃道,“你不知道这双眼睛有多好看,我不想他们消失。”   郁平川抓住叶淮的手腕握在手心捏了捏,安慰道:“别担心,你应该相信我。”   叶淮看着与郁平川相握的手,叹了口气:“我当然想相信你。”   这次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提过手术的事情,但叶淮知道郁平川已经下定决心,并且私下里让周启岁和郁景瑞帮他寻找有相关手术经验的医生。   找到合适的医生,是在叶淮大三下半学期那年。周启岁去外地出差,偶然听说当地有个讲座,就是这位医生。   周启岁慕名去听了对方的讲座,结果发现这位医生是国内顶尖的眼科医生,专治疑难杂症,曾经帮助过好多几近失明的患者恢复视力,而且术后康复良好。   得知这一消息后,周启岁在讲座结束后拦下这位医生,将郁平川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对方听完也觉得情况很棘手,但更多细节还是要见到患者本人才可以。   大概是有实力的医生,都对一些特别病例感兴趣,留下联系方式后,剩下的就是预约时间了。   消息传回来,郁平川知道后说自己随时都可以,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做,能约到越早越好。   安排的第一次就诊,郁平川没有告诉叶淮,左右还不知道结果,也不知道能不能手术,提前告诉他只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郁平川想着等检查结束再说也不迟,但还是被叶淮发现了端倪。   “我要和你一起去。”叶淮朝郁平川发出抗议。   “你现在学业正是紧张的时候,Y城离B城那么远,我先去检查,等如果真的定下来要手术,你再跟过去也来得及。”郁平川不赞同叶淮的想法。   “行,那你自己去吧。”叶淮推开郁平川,“我收拾东西去宿舍住,你不让我管你,那你以后也别管我吃不吃饭,熬不熬夜了。”   “......”   叶淮很少发脾气,但真要是较真起来,连郁平川也束手无策,只能尽量约在周末,或者是叶淮没课的时候,这样两边都不会被耽误。   约好时间定下行程,郁平川带着叶淮还有周启岁,三个人一同搭乘飞机前往B城。 第70章 正文完   去B城的飞机上, 郁平川坐在靠窗的位置,叶淮坐在他身侧,周启岁和叶淮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拉上毯子准备睡觉, 周启岁翻了个身, 余光瞥见叶淮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正津津有味的阅读。   书本的装订有些简陋, 看着像是自己用A4纸打印出来装订的, 厚厚一沓,上面还贴着便签纸和工整的备注笔记。   “现在的大学生卷成这样了吗?你们不是刚考过试?”周启岁以为叶淮在复习功课。   “不是功课, 是我之前搜集的资料。”叶淮合上书, 将资料递给周启岁。   周启岁接过资料翻开, 里面详细的内容,从眼球的侧面解剖图,基础结构组成, 再到一些常见疾病,康复护理等等一应俱全。叶淮甚至还搜集了许多病例,也都整理到了资料上。   “你也太牛了吧叶淮!”周启岁感叹道,“老郁一生作恶多端,居然还能碰上你这样的人。”   闭眼浅眠的郁平川被吵醒, 不满道:“我怎么就作恶多端了。”   周启岁撇嘴,懒得和他争论, 继续拉着叶淮说道:“以你现在的水平, 是不是能去当眼科医生了?”   叶淮安抚的拍了拍郁平川,笑着否认道:“眼科医生不至于, 我只能算个半吊子。毕竟这些都是理论知识, 只能让我做些参考。省的陪郁平川在医院检查的时候, 医生说的那些都听不懂。”   周启岁朝叶淮竖起大拇指, 咂舌道:“你好爱,我哭死。”   “哭,大胆的哭。”郁平川冷声道,“你要是哭不出来,我可以大发慈悲地帮帮你。”   “用不着,管好你自己。”周启岁拒绝道。   叶淮看着左边和右边的两位成年男性,嫌弃道:“一位上市公司总裁,一位上市公司未来总裁,你俩幼不幼稚?”   “不幼稚。”   “他活该。”   郁平川和周启岁异口同声道。   叶淮:“......”   一路上有他们两个时不时的拌嘴,沉重的气氛变得欢快,叶淮的压力也跟着减轻了许多。   抵达B城后,医生给郁平川重新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检查的过程很烦琐,叶淮全程陪同。即便是有些检查已经做过无数次,叶淮还是紧张的等待检查结果,然后拿给医生。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评估后,医生给出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郁平川的情况并不复杂,可以进行手术治疗,虽然手术有些难度,但成功率可以达到80%。坏消息是因为拖延太久,术后的视力恢复不会达到理想效果,也无法根治头痛。   “做吧,我陪着你。”叶淮握紧郁平川的手,妥协道。   他知道郁平川的执念有多深,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郁平川也一定会去争取。   郁平川想了一堆劝说叶淮的理由,没想到一个也没用上。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叶淮给郁平川打气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办理好住院手续,手术很快提上日程,郁平川不想惊动太多人,拒绝了郁宏远和郁景瑞的陪同。叶淮专门请了假在医院陪护,就连周启岁也推了部分工作,三五不时的就往医院跑。   第一次手术当天,护士给郁平川的眼睛里滴了药水,叶淮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站在门外紧张得四肢冰冷。   “喝杯咖啡暖一暖。”周启岁给叶淮买了杯拿铁,自己买了杯美式。   叶淮这会儿什么也吃不下,接过拿铁道了声谢,继续呆滞的站在原地。   时间一点点流逝,叶淮的心始终揪着不肯放下,中途护士出来过一次,说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再过一会儿就可以把人推出来了,叶淮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术室大门打开,郁平川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两只眼睛被厚厚的纱布蒙住,手上挂着吊瓶。   叶淮跟着一起回到病房,见护士安置好郁平川,迫不及待的冲上去握住他的手,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郁平川动了动唇,轻轻回握叶淮的手,摆弄他的手指。   “先别急着说话,好好休息。”叶淮知道郁平川在安慰他,心疼的说道。   郁平川又捏了捏叶淮的手指,然后浅浅睡去。   术后康复的注意事项很多,叶淮被医生叫到办公室聊了半个多小时,所有的注意事项,叶淮全都认真的记录了下来。   缠在眼睛上的纱布不能拆,医生每天都会来检查,前期注意避光和饮食,后面即使是拆纱布,也要循序渐进。   叶淮为了照顾郁平川,二十四小时陪护在医院。有时候睡到半夜,郁平川稍微翻个身或者是动了一下,他都能很快被惊醒。   “有医生护士,还有护工照顾。我爸和周启岁三不五时的也会来,用不着你每天都在这里守着。”郁平川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只能用手去触摸叶淮的脸,感觉比起之前又瘦了不少。   叶淮反问道:“如果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你会离开吗?”   郁平川笑道:“不会。”   “那不就得了。”叶淮拿着洗干净的热毛巾走向郁平川。   安静的等叶淮帮他擦完身子,叶淮想要去倒水,郁平川抬手扯住他的衣角。   叶淮问道:“怎么了?”   “过来,告诉你个秘密。”郁平川朝叶淮勾了勾食指,示意他靠过来些。   叶淮放下水盆,将耳朵凑过去。   “我爱你。”   耳廓被酥麻的热气拂过,叶淮微怔,下一秒便被郁平川捏着下巴,强行转过头。   轻吻落在唇角,郁平川又重复道:“叶淮,我爱你。”   -   第一次手术后,郁平川的视力恢复得和医生预期差不多,接下来就是回家好好休养,等待二次手术。整个治疗过程,前前后后经历了四次手术,从叶淮大三到实习毕业,最后郁平川戴上特制眼镜的时候,叶淮已经工作半年了。   银色的金丝边框将郁平川气质衬得禁欲感极强,术后恢复良好,心情也得到了改善。再加上郁宏远让人山珍海味的供着,身形也不像之前那样消瘦,看着结实了不少。   郁平川的体力确实越来越好了,叶淮因此遭了不少罪。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三十分钟,你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叶淮被郁平川从浴室里抱出来,安置在床边。   “谁让你乱撩。”郁平川面不改色,戴上眼镜去浴室取来吹风筒,长指插进发丝反复拨弄,帮叶淮把头发吹干。   吹风筒的声音在耳边轰轰作响,郁平川又说了句什么,叶淮没听清,他也懒得理,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方的服务。   吹干了头发,郁平川又帮叶淮套上衬衫,仔细的系上纽扣。叶淮垂眸看着郁平川细致的模样,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   套上衣服,郁平川又去取了裤子,单膝跪地捏着叶淮的脚腕,轻轻地帮他套上,然后扶着他站起身。   小腿在裤筒里打颤,刚生出的那点好感消失殆尽,叶淮朝郁平川的小腿踢了一脚。   两人同时龇牙咧嘴。   叶淮毕业后,郁宏远和周启岁都抛出橄榄枝,想要叶淮到自己的公司来工作。最后还是郁平川把人打发走了,将自己的名下的产业盘算出来,交给叶淮打理。   今天的宴会是一场商业晚宴,到场的全都是生意场上的人,郁宏远和周启岁也在。往常这些场合都是叶淮一个人参加,郁平川从不露面。今天情况特殊,郁平川破例陪叶淮一同出席。   宴会上叶淮跟着郁宏远,周启岁跟着周父,四个人举杯穿梭在宴会间。郁平川嫌烦,独自坐在角落里摇晃着酒杯,目光始终追随着叶淮的身影。   应酬了一大圈,叶淮有些疲惫,转头见到郁平川正盯着自己。   “爸,我去看一眼郁平川。”叶淮低声和郁宏远交代。   “好,你去吧。”郁宏远点头。   郁平川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领口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坐在角落里优雅禁欲又迷人。   一些年轻男女想要上前搭讪,却又碍于郁平川冷着脸不敢接近。其中一些大胆的端着酒杯上前,郁平川面无表情的抬手摇晃酒杯,无名指间的戒指在水晶灯下熠着光辉。   叶淮走过去的时候,正有一个男生失落离开,迎面撞见叶淮,还以为他也是来搭讪的,叹息道:“换一个吧,这是个硬骨头,一晚上多少个人了,都没啃下来。”   “没事,我牙口好。”   叶淮从托盘里取下一杯香槟,自信的走到郁平川面前,笑着问道:“先生是在等人吗?”   郁平川抬手推动下滑的眼睛,目光落在叶淮无名指间,与他相同款式的对戒上,笑着晃了晃手。   “不好意思,有人了。”   叶淮故作惊讶,举起自己的手对郁平川道:“这么巧,我也有一样的哎!”   叶淮身子前倾,扯动的领口露出脖子上暧昧的痕迹,郁平川眸子暗沉。   “干嘛整晚都绷着脸?怪吓人的。”叶淮坐到郁平川旁边,抽出他手中的酒杯放到一边。   “你在观察我?”郁平川眯起灰眸,面色不善。   “不让?”叶淮问道。   “那你知道我今晚拒绝了多少人吗?”郁平川说道。   叶淮拧起姣好的眉头,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回答道:“算上刚刚那个,我看到的一共有六个。”   “十二个。”郁平川纠正道,“我今晚一共拒绝了十二个人。”   叶淮转动眼珠,正准备夸奖郁平川,只听对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而你今晚一共朝陆董事长笑了4次,刘董事长的儿子6次,张总3次,王总11次,许总5次,周启岁28次,有什么好笑的?你就那么开心?”   叶淮大惊:“......我是在谈生意,你总不能让我板着脸和人家谈合作吧?”   郁平川不满道:“你又不用和周启岁谈生意,跟他笑什么?他曾经可是追过你。”   叶淮哭笑不得:“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他之前是为了配合心理医生,所以才会那样做,又不是真的喜欢我。”   郁平川笃定:“他肯定没安好心思。”   如果眼睛可以鲨人,恐怕郁平川已经将那些人千刀万剐好几次了。   叶淮见郁平川赌气吃醋的模样觉得好笑,眼前的人现在越发的孩子气,当然其中也有叶淮的诸多纵容,他总是想把郁平川从前缺失的那些,一一给他补回来。   放下香槟杯,叶淮放任自己靠在郁平川肩膀上。   郁平川神色一顿,随后敛起醋意,直起身子让叶淮靠的更舒服些。   “喝了好多酒,头有些晕。”叶淮嘟囔道。   “帮你捏捏?”郁平川问道。   叶淮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答应。   “郁平川。”   “嗯,我在。”   “带我回家。”   -正文完- 第71章 郁景瑞篇   亲爱的爸爸,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   哈哈!退学啦!没想到吧!   咳,写信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但你已经给我当了二十年的爹了, 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我压根就不是能严肃起来的人,所以我还是随意一些好了, 希望您别介意。   信息网络的发达, 已经让我许久没动过笔了。抱着当面对话实在太尴尬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等您再见到我的时候, 可千万别提这件事, 我的脚趾已经在抠地了。   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想对您说, 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先跟您道个歉吧。   爸爸对不起,我最后还是没能听从您和我妈的意见, 放弃了您给我安排的学校和专业。我从小就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感兴趣,做香方面也不如我哥一样有天赋,所以很抱歉,没能成为您心目中优秀的儿子。   从小在您和我妈的羽翼下长大,因为你们的保护, 所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天真的期待。我也一直将您的教诲记在心里,时刻告诫自己, 作为郁宏远的儿子, 我不单单要扛起公司的重任,还要肩负起对哥哥的照顾, 那时候的我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我曾幻想, 等我长大了, 就接手公司。让你们老两口出去环球旅行, 让我哥接受全世界最好的眼科医生治疗。等我哥治好了眼睛,我们兄弟联手将Tulipa L.做大,成为世界最顶尖的香薰品牌。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吧?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吧?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保护罩破碎的时候,不是没有征兆。而是当裂痕出现,我们都选择了忽视,所以才有造成了后来的模样。   写到这里真的很感谢叶淮哥,是他将我从自欺欺人的世界里拉了出来,是他叫醒了装睡的我们。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我时常在深夜问自己,你真的喜欢香吗?你真想要管理公司吗?我思考了很久,但是没有得到答案。   现在我明白了。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有了预感,我不断告诉自己快快长大,快快接手公司,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摇摇欲坠的家。   可我们这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何尝不是刺向哥哥的刀子?我总是用这些借口欺骗自己,告诉大家我要长大,我要照顾哥哥,但这些真的能帮他抹去伤痛吗?   不,我们是在把他逼上绝路。我们都在用保护哥哥的借口,做着伤害他的事。   真正下定决心学医,是在飞机上,一位老爷爷突发疾病,广播询问飞机上是否有相关专业人士可以帮忙救治。恰好我搭乘的飞机上,有一支派遣医疗队,进行了紧急救治,飞机落地后老爷爷被转到了当地医院,保住了性命。   听起来是很离奇的事情,但这件事真切地发生在我面前。我的外公,舅舅都是优秀的医疗工作者,耳濡目染之下,我也曾有过当医生的梦想,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梦想被渐渐遗忘了。   飞机上广播响起的时候,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很急切又无能为力的无力感。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医生就好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们会犯下很多错误,做错了事情不要紧,重要的是勇于改正,所以我现在要去改正错误了。   关于妈和哥的事情,希望爸不要插手。您是丈夫也是父亲,我是儿子亦是弟弟。你我曾是冷漠的旁观者,我们都没有资格帮助哥做任何决定。   母亲犯下错误,无论哥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是她应该承受的。但对比哥曾经受到的伤害,其实还远远不够,所以我会慢慢偿还。   是替妈偿还,也是替自己偿还。   信写得很乱,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了,您将就着看。   哦对了,我学医以后,继承公司是没有希望了,叶淮哥是很好的人选。在哥恢复视力之前,您可以放心地将公司交给他帮您打理。(前提是叶淮哥愿意的话,如果他也不愿意,您只能找职业经理人了。)   叶淮哥的出现,将我哥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所以我特别能理解哥和叶淮哥之间的感情,爸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你会同意他们两个的对吧?你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对吧?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之前是迫于我哥的健康压力,才勉强点头同意。现在我和他们两个统一战线,你要是想拆散他们两个,我第一个不同意。)   所以,等我学成归来,能喝到他们两个的喜酒吗?(我爸那么帅,怎么会不同意?)   好了好了,不写了,手都酸了,最后再废话一句。   叶淮哥是我哥生命中出现的第一束光,所以我现在要去努力做第二束光了,再见!   您最最最最最高大威猛帅气的儿子,郁景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