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从无限游戏回来了》作者:杯酒   文案:   临死之前,池深进入了一个无限游戏,他斩杀了数万厉鬼,躲过了无数玩家的明枪暗箭,终于通关离开。   出去之前,他给自己立了两个小目标。   1、找份工作。   2、好好做人。   第一个小目标很容易。   因为专业对口,池深淡定的去找了份恐怖游戏策划的工作,快乐上班,快乐摸鱼,还兼职给公司改风水,给同事驱鬼,甚至……兼职一下几个阴阳大家族的代理族长。   就是第二个小目标有点难。   曾经他求都求不来的养父母的爱护,亲生父母的认祖归宗承诺,甚至家族的不传驱鬼术都纷至沓来。   那位曾陷他入死地、百般阻挠他回到家族的假少爷更是跪在地上哭成烂泥,求他救自己一命。   池深看了看亲生父母家、作为阴阳大家所累积的血债,以及假少爷手里的亡魂,微笑着收回了手:“不要来打扰我的日常生活,我只说一次。”   他的影子里,灾难级的厉鬼睁开猩红双眼,凝视着众人,缓缓露出笑意。 正文完结啦,开始写番外,更新时间不定,12:00或者00:00更新,这两个时间没更新就是没有啦!   不想做正常人攻×努力做正常人受   排雷:   1、攻是鬼,不会复活。   2、没想好,但是都有1了,怎么能没有2呢? 第001章 开局阴间火葬场!   厉鬼嘶吼中,池深的身体在消失,他的血肉被厉鬼撕扯分食。   他没有发出痛苦的哀鸣,也没有去看那个推他过来的队友,他甚至在微笑。   在这个险象环生的副本里,他带领大家躲避厉鬼,寻找出路,一人不少的走到了最后。   只要打开最后一扇门就可以通关,为了拖延时间,队友将他推给了穷追不舍的厉鬼们。   他的队友夜不醉在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惊恐的停住了脚步。   让夜不醉害怕的并不是厉鬼,而是池深,他半张脸已化白骨,然而他却在笑,一开始是微笑,这样的微笑在那半张脸上有着诡异的美感,他身体缺少的部分越多,他的笑就越大声,到了最后几乎是癫狂大笑。   夜不醉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笑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厉鬼的尖叫,分食了池深身体的厉鬼突然颤抖起来,想要逃跑,池深抬起已是白骨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厉鬼的头,那厉鬼突然化为一道黑影撞入他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在快速重构,白骨上重新长出肌理血管皮肤,不多时,连他被扯碎的衣服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如果忽视他身边萦绕的黑气,他又是那个俊美和善,喜欢微笑的队长。   “对、对不起!”夜不醉颤抖着道歉,“我、我只是想带领大家通关,我想拿到奖励,对……”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说话也硬气了几分:“我相信你可以为了我们牺牲,都走到这里了,你牺牲我们就可以通关,你也不应该怪我,这些鬼吃人需要时间,也是你告诉我的,你说这话就说明你做好了牺牲准备!”   池深冷笑一声,这让夜不醉打了个寒颤,他从未见过队长这样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池深走到他的近前,低头怜悯地看着他,“你自私、卑鄙,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这也是我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   夜不醉眼里露出狂喜:“果然你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放心我出去一定为你歌功——”   他的声音到此为止了。   池深从夜不醉身边走过,他的头倏然滑落,掉在地上,鲜血溅到脚边,化为了池深衣袖的最后一块碎片。   “但是谢谢你。”   池深低垂的眉目看上去如观音般慈悲。   “为我蜕变铺上最后一段路。”   血色天幕之下,俊美的青年从尸山血海中走来,他伸出苍白的手,触碰到了那扇流溢着白光的大门。   出去之后要做什么呢?   在这个只有厮杀的世界,他难得出了一下神。   和平的世界……   他要躺着享受人生。   ——   池深从冰冷的地板上醒来,他眼中依旧有着如刀光般冰冷的视线,很快他眨了下眼,冷如刀锋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和平静的眼眸,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有的眼神,他甚至露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来。   他从那个充满死亡与鬼怪的游戏中离开了,确实应该露出笑容来。   那是一个会把将死之人拖进鬼怪世界的游戏,只要在一局局诡异的游戏里存活下来,通关最终关卡,就可以获得复活的机会,每一关都险象环生,每一关都存在着死亡与鬼怪,以及心怀各异的玩家。   突然袭来的寒意打断了池深的思绪。   在他的正前方,古朴的雕花穿衣镜前,一个披头撒发的红衣女鬼正从镜子中爬出来,从中分的头发缝隙里,可以看到她咧开长着细密牙齿的大嘴,一条肥厚的长舌头从她嘴里垂下来,直直拖在地上。   看到池深的笑容,女鬼似乎是愣了一下,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干枯右手悬在半空,似乎有些不解,刚才这个人才被她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现在怎么就开始笑了?   就这样和女鬼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池深这才想起自己进入死亡游戏之前的事情。   在死亡游戏里呆太久,他都快忘记了之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进入那个血色游戏里。   这里是一个老宅,今天,是他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   这里是他选择的卧室,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柜子动了,他起床查看,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个红衣服的小姐姐从镜子里爬出来,伸出涂着红指甲油的苍白的手来抓他,他当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甚至哭了。   池深抹了一把脸,他脸上泪痕犹在,但他却还在微笑。   看来他还有一点残留的麻烦要解决。   这样他才能躺着休息。   这个红衣服的小姐姐虽然之前把他吓哭了,但在现在的他眼里,小姐姐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和死亡游戏里的鬼怪比起来,小姐姐就是新手本守门的那个鬼怪!   红衣女鬼又把自己干柴一般的手往后缩了缩,因为池深还在微笑,如果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他这个笑倒是很适合,关键在这阴气森森的鬼宅里,还是在一个厉鬼面前,露出这个笑容,那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连厉鬼都被诡异得犹豫要不要下手。   “不好意思。”池深揉了下脸,“刚刚活过来,有点不太会表情管理,你不要介意,你继续。”   红衣女鬼:“?”   池深放下手,他脸上的泪痕不见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变得更加夸张,那笑容中逐渐透露出几分疯狂来!   红衣女鬼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她不再拖延,直接闪电般出手,两只苍白的手臂都抓向了池深,涂着红艳指甲油的指甲暴涨,眼看着要刺穿池深的身体——   轻柔的触感落在了红衣女鬼的头上,池深已经在她身前消失了!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布满血丝的眼睛蓦然上翻,看着池深的脸,作为一个鬼,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站到他身后的!   池深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女鬼的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以前只想过好一点,所以什么都想争,我竟然没发现平常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这动作和摸小猫小狗差不多,红衣女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立刻张嘴狂叫着向池深摸她的那只手咬去。   ——咔嚓。   牙崩了。   “看来游戏里的体质也带出来了。”池深继续微笑着。   红衣女鬼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鬼生受到了侮辱,作为鬼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她已经以自己最为恐怖的模样出现在这个人面前了,这个人竟然只是欺骗性的害怕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嘲笑她!这不能忍!   骨骼发出爆裂声,红衣女鬼发出一声尖啸,身体突然膨大,头几乎抵到老宅的房梁,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要铺满这个小房间的地面。   池深平静的看着女鬼:“暴走模式,看来现实中的鬼怪和游戏里的也差不多。”   苍白枯槁的巨型手掌对着池深,一掌拍下!   黑色的雾气从池深衣袖滑出,如游蛇般缠绕在一起,一柄黑色陌刀出现在他手中,这种长足有三米的对骑兵兵器被他横在身后,同时,门窗都关好的屋里刮起了一阵冷风,温度突然下降,如同整个房间坠入了冰窖。   “道具也带出来了。”   池深脸上的微笑加深,面对着拍落的巨掌,他不闪不避,一刀挥出!   “格拉——”   房间里那面穿衣镜突然出现裂痕。   女鬼的巨大身体从手掌处被砍断,那伤口一直到肩膀,她整个鬼都被陌刀从肩膀处一刀斩断!   布满血丝的眼里出现不可思议来,随后是入骨的恐惧,她断裂成两半的身体迅速缩小,仅剩的一只和上半身的手迅速撑起自己的头,快速往穿衣镜的方向爬去。   池深手中陌刀一挥,“嘭”地一声,穿衣镜应声而碎,红衣女鬼不敢置信的用仅剩的一只手握住镜框,池深向前走了一步,她惊恐的用自己的长舌头缠着镜框,脑袋哐哐往上撞,似乎这样就能回去。   在进入那个死亡游戏时,有过游戏说明,说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被拉入游戏,通关游戏即可获得在现实世界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如此看来,如果他没有意外进入死亡游戏,那他在红衣女鬼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池深却没有急着杀死女鬼,他还有一些问题想问问女鬼。   “不要着急。”池深收起陌刀,伸出手摸了摸女鬼的头,“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觉得女鬼的头发还挺顺滑的,手感很好,于是他又摸了摸,明明是安抚性的动作,换来的却是女鬼更加激烈的撞镜框。   过了好一会儿,女鬼似乎发现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她才安静下来。   “你认识白然吗?”池深觉得自己要对死前的鬼好一点,所以他没有催促女鬼,等到她平静下来了才开口问她。   女鬼立刻猛烈摇头。   “哦。”池深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望。   白然,那个与他交换了人生的白家假少爷,这个女鬼竟然不认识,这让他觉得有点可惜。   他是被白然骗到这个地方来的,一开始他被白然人畜无害的表象所欺骗,认为白然真的自责自己偷走了他的人生,所以在努力帮助他回到白家,甚至把他带到这个所谓的白家老宅,说只要得到老宅里长辈们的认可,他就可以回到白家。   那些被压到血色厮杀之后的记忆慢慢回笼,那像是他的上辈子,就算回想将死之时的自己,他的眼神都十分冷漠。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   为白然的善良无私感动到哭泣吧?   甚至还在心里唾弃了一番那时只想往上爬、想要过上好日子的自己?   然而白家老宅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白家长辈,只有容貌恐怖的厉鬼。   “叩叩叩。”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飘渺沙哑的声音如同哭泣响在门外:“有人吗?有人吗?我的头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池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他摸着女鬼的头发:“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再问问你的邻居。”   *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隔日更!后续会日更的!欢迎入坑! 第002章 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   点点幽绿的光在飘在门外,映照出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那人拥有着四肢,手里还拖拽着什么巨大的东西,脖子所在的地方平平齐断——他没有头。   “你是不是把我的头藏起来了?”那如同哭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似乎贴在门缝上说话,听起来极近,似乎下一秒就能进来。   老旧的雕花玻璃房门开始抖动,猩红的液体从门缝里溢了进来,一股血的腥气弥漫在室内,在这种恐怖的氛围下,连红衣女鬼都安静了几分,没有再尝试着去撞镜框,而是害怕一般想往柜子里面逃去。   池深先去开了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的原因,这屋子里的灯并不明亮,还用的是老旧的白炽灯泡,昏暗的光线下,那流动红色的液体和抖动的房门就变得更加清晰。   “请进。”池深的声音十分有礼貌,在这样老旧的房屋里,甚至会让人想到他是不是准备了一杯热茶来待客。   抖动的门突然安静下来,门外的无头鬼似乎也有了一瞬间的疑惑。   “呵呵。”   一声低笑传来,房门砰然大开,阴风送着纸钱飘进屋内,一个身体魁梧的男尸向门口走来,鲜血滴滴答答从脖颈的断裂处流下,浸入地面,他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色脚印。   “格拉——”   随着他走动,他手里拖拽着的巨大斧头在青石地面上划出清脆的响声,那比人还宽的斧头上有着新新旧旧的血迹,一层叠了一层,已经看不出斧头原本的颜色,只有锋刃还是雪亮的。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无头鬼的声音如同在四面八方响起,他明明没有头,说出的话却如同要钻进人身体里。   “找不到的话,就用你的头来试试吧。”   无头鬼高高举起手中巨大的斧头,阴冷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池深先是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地面,在无头鬼举起斧头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一般,往柜子跑去。   无头鬼似乎很兴奋,连笑声都高兴了两分,他喜欢追逐误入鬼宅的人类,看完他们痛苦害怕的神情,再试试他们的头合不合适自己的身体,他放任眼前这个看起来单薄的男人往屋里跑,然后慢慢跟在后面,希望能品尝到顶级的恐惧。   “你要找的是这个头吗?”池深从柜子里揪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的头来。   那女鬼吚吚呜呜地说着话,可惜肥大的舌头卡在口腔里,并不能让人听懂她在说什么,她很着急的开始给无头鬼比眼神,似乎是想让自己的邻居快跑。   “哈哈哈,触犯了‘死地’被打成这样,废物!”可惜邻居并没有懂女鬼的暗示,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大笑着,“连一个人类都能操控你,放心,我马上就吃掉你,让你忘记这份屈辱!”   “看来这个头不行。”池深露出遗憾的神情,松开手,女鬼的头直直坠落在地上,她立刻用仅剩的一只手抓着床脚溜进了床底。   无头鬼有点不耐烦了,他只想看人们露出恐惧的神情,然而这个人从他出现到现在,都如同情感缺失一般,十分淡定,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他决定直接进行最后一步,试试他的头和自己的身体合不合适。   再次挥动手中巨斧,风声骤起,纸钱如雪花般飘摇进来。   “你或许搞错了一件事,”池深看着巨斧,伸出了右手,“这位小姐姐不是因为所谓的‘死地’,她是被我砍的。”   巨斧落下,房间内回荡着无头鬼狂傲的笑声:“你脖子上放着的……是我的头吗?”   风声突然停了,连飘落的纸钱都消失了。   四方而来如同要攥紧人心脏的笑声也停了。   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立于房间中的单薄青年抬起右手,握住了比他人还宽的巨斧,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下来,却不是他的血,而是斧头上原本就有的血。   如蛇一般的黑色雾气从池深的衣袖里钻出来,如藤蔓般攀上巨斧,巨斧发出一阵颤动,很快碎裂成片,那黑色雾气还不知足,一道道缠上了无头鬼的身体。   那充斥着房屋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了惊恐的狂叫。   “很好。”池深露出一个微笑来,“技能也带出来了,这游戏待通关者不薄。”   红衣女鬼一只手攀着床柱,偷偷摸摸从床下面看了一眼,随后没被头发挡住的那只眼睛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来,她也不敢多看,看了一眼就立刻缩回了床底。   “你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个房子!比我厉害的鬼遍地都是!”无头鬼整个身体都被黑色游蛇缠住,那些雾气一般的东西还冒出了蛇头,一口一口蚕食着他的身体。   死亡之后就从未有过的恐惧充满了无头鬼的身体,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如果是一刀杀了他,他并不会如此恐惧,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吃掉,那种鬼生正在消逝的感觉,让他无比后悔招惹这个人。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   “谁说要杀你了?”池深挥了挥手,那些啃咬着无头鬼的黑色雾气立刻收回了蛇头,只是在无头鬼身上游动。   “啊?”正想说什么威胁的话语的无头鬼突然卡住,心底冒出狂喜,他立刻说道,“如果你能放了我,我可以帮你给那些老鬼说情……”   池深微笑:“帮我?”   “不!是我去告诉那些老鬼大哥您有多厉害!让他们知道大哥是不好惹的!”无头鬼立刻道。   “我可不是你大哥。”池深向他招了招手。   无头鬼立刻躬身过去:“大……主人!您想说什么?”   池深指指地面。   无头鬼乖巧的陷入地面半截身体:“让我去地下?”   “不。”池深狞笑道,“纸钱,给我捡干净,血迹,给我擦干净,还有你的脖子,再敢流血弄脏地面,你以后也不用找自己的头了。”   无头鬼的脖子一秒愈合,他还伸手接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迹,就怕它们滴到地上。   “新来的大哥哥……”一个穿着寿衣,面颊被画上两坨红晕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攀着房门,露出一个头来看里面,“来和我玩捉迷藏……”   他的声音在看到擦地的无头鬼时突然顿住,随后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别跑啊。”池深一看找上门来的线索还跑了,立刻追上去,“不是要玩捉迷藏吗?”   小男孩飞快的跑过房屋转角,他对这个房子熟悉无比,这里到处都是厉鬼,那个人肯定也不敢追太远,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跑进了自己常呆的屋子里,跑进柜子,把柜门关起来。   透过柜门的缝隙,他看到没有人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又发现了柜子里有点不对劲,这里……除了他,好像还有一个人。   “这个地方这么小,你住得习惯吗?”   池深按亮了手机灯,惨白的灯光下,池深的脸被映照得十分恐怖,配上他阴惨惨的微笑,竟然比穿着寿衣的小男孩都恐怖了几分。   阴惨惨笑着的男青年向着他伸出了手:“抓到你了。”   “啊!!!”   柜门立刻被推开,小男孩一声尖叫,慌乱之下一头栽倒下去,被池深一手提溜着后领提起来,慢悠悠走出这间屋子,往自己住的那个房间走去。   走过回廊的时候,池深偏头看了一眼这座宅子的主屋,那主屋贴着封条,看起来很正常,但刚才这只小鬼,却有意绕开了主屋走。   主屋里面有什么?   是厉鬼所说的“死地”吗?   ——   白家老宅外,两个年轻人站在门边,一个人畏畏缩缩的不想进去,一个长得凶狠得嘲笑他:“就你这个胆子,怎么给白家做事?”   胆小那个说道:“我们明天再来给他收尸吧,这宅子里面鬼太多了,现在进去不安全。”   胆大的说道:“少爷说了,别让他第一天晚上就死了,那太便宜他了,我们啊,是进去让那些鬼多折磨折磨他,不是收尸。”   胆小那个缩了缩脖子:“那还是很危险。”   胆大那个冷笑一声:“你怕什么,我们有白家护身符,那些鬼不敢动我们。”   ——   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到了零点。   卧室的地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地板上都能照出人影来。   池深在问新带回来的小鬼问题。   “你认识白然吗?”   小鬼发着抖,摇了摇头。   池深又问无头鬼:“你呢?”   无头鬼摇不了头,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不认识。”   因为被黑色雾气吃掉了一部分身体,无头鬼声音也不洪亮了,说话的音量不大也不小,此刻甚至语气还有点弱气。   池深也没有气馁,他站起来:“那我们去拜访一下其他人吧,作为一个新搬来的住户,我希望和大家搞好邻里关系,我想要不被打扰的好好睡一觉,顺便再问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个宅子的小少爷。” 第003章 谁说仇人死了就不能报仇了?   让小鬼把床底下的女鬼的头拽出来,池深就带着一个无头男尸一个寿衣小男孩,外加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女鬼的头出门了。   他们先去了池深隔壁的房间。   无头鬼硬着他没有的头皮给池深介绍:“这里住着一个老僵尸,几乎没见他出来过,但是我们也不敢进去,惹到他特别恐怖,我们最好跳过。”   池深点了点头,一脚踹开了房门。   无头鬼和抱着女鬼头的寿衣小男孩唰一下后退三米远,还有头的两位都露出了“你在作死”的表情。   这间房子被布置成了灵堂,白色的帷帐随着房门打开飘荡起来,阵阵阴风吹来,却不是从门外往里吹,而是从里往外吹,似乎想把打开的房门关上,在灵堂中央,停着一具黑色的棺材,那棺材黑得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让人看一眼就心神不宁。   池深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对着棺材打招呼:“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住户,暂住在这里,希望我们以后能和睦相处。”   从里面吹出来的风更大了,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我今天过来除了想和你认识一下,还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白然。”池深礼貌的微笑着,“他有没有和你们打过什么招呼,比如特殊关照一下我之类的。”   见这个人劝不走,棺材里的老鬼似乎生气了,棺材板突然飞起来,一个穿着清朝官员服,带着帽子,拖着长辫子的老僵尸噌一下从棺材里蹦起来,直接冲到池深面前。   池深捂住鼻子,实在是受不了这老僵尸冲天的腐气,他直接一拳把老僵尸给打趴下,将老僵尸踩在脚下,池深又问道:“这里的鬼,是谁养的?白然?还是白家?”   老僵尸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他,僵硬的双手胡乱挥舞,看起来非常着急,池深看着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这时小男孩偷偷靠近了几步,在门旁边轻声说道:“大哥哥,你见过会说话的僵尸吗?”   池深想了想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电影,僵尸确实不会说话,他们连关节都是僵硬的,更别说舌头了,那肯定不能动。游戏里的僵尸倒是可以说话,但现实里的鬼怪肯定不能和游戏里面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点是他疏忽了。   “不好意思。”池深充满歉意地将老僵尸扶起来,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后一脚踹回棺材,顺手帮他合上了棺材板,又在棺材板上贴了两张散落在地上的符,“打扰了,下次我再来拜会。”   棺材里发出剧烈撞击声,仿佛在控诉池深的行为,这时池深已经来到了门口,贴心为老僵尸合上房间门,顺便把就快掉落的用作封条的符纸重新贴上。   无头鬼哆嗦着从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来:“下一个房间,住着一个年轻女孩,是个溺死鬼……”   ——   “吱呀——”   白家老宅的大门开了一个小缝,两个男人从那个小缝里溜了进来。   胆大的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叫贺超,胆小的鬼鬼祟祟进来的叫卢向阳。   卢向阳一进来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次提议:“要不、我们还是明天来吧,现在来,那小子说不定已经死了,明天来收尸就行。”   贺超不耐烦道:“你怕什么,这里的鬼我熟,除了主屋那个,还有一个老僵尸,其他都弱得很……至少我们带着白家给的护身符,他们就弱得很。”   卢向阳哆哆嗦嗦左右看着,跟着点头。   “哦,不对,”贺超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个在偏院住了很多年的老鬼,遇到他护身符都没用,但是他被上一代家主关起来了,不揭开符纸,他就出不来。”   卢向阳道:“万一那个姓池的把符纸揭下来了呢?”   贺超冷笑一声:“从来没有见过鬼的废物,也能活到揭符纸的时候?走到门口他就没了。”   ——   池深的白家老宅拜访之旅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没有人知道白然,但少数鬼,和白家有关,也知道白家。   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这个院子里的鬼,和白然很可能没关系,但是和白家,那肯定有关系。   住在这个宅子里的鬼可谓是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晚,看到池深踏进偏院的门时,那些围观的鬼齐齐松了一口气。   “会死的会死的,他会死的!”   “回不来了。”   “今晚上终于安静了。”   “他死了他死了!”   在进入偏院的时候,池深就注意到了,他的三位朋友都站在了外面,没有进去,虽然无头鬼没有头,但池深还是从他的肢体语言里读出了一股欲言又止的味道。   “这里面有什么?”池深偏头看他。   “我说了你会听吗?”无头鬼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委屈。   池深露出友好的微笑来:“那当然,我们是朋友,朋友提供的消息,我肯定是会听的。”   “里面住着一位新娘。”无头鬼的声音低低响起,似乎怕被里面那位听见。   “她在新婚之夜知道了丈夫与自己妹妹通奸,随后又在洞房里被丈夫和妹妹联手杀死。”   池深摸了摸下巴,按照他的游戏经验,经历越凄惨的鬼,死后化作的厉鬼就越厉害,这位的经历,在游戏里应该可以排上中等鬼怪的实力。   “她会杀死所有进入她房间的人。”无头鬼轻声说道。   “真是一个可怜人。”池深向院里面走去,“我会帮忙开导开导她,如果她不听劝,那我只能提供一点微小的帮助,让她永久忘记这份怨恨。”   偏院的门上、窗户上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他刚走进去就吹了一阵阴风过来,他侧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扫地婆子站在另外一间屋子里,透过半开的窗户阴冷地盯着他。   他在那个扫地婆子身上感受到了深刻的恶意,如果是普通人,估计被盯这么一下,就会被抽离三魂七魄,倒地不起。   但池深不是普通人。   做人要尊老爱幼,于是池深对老婆婆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随后伸出手,放在了贴着符纸的门扉上。   那窗户后面老人的眼睛倏然瞪大。   池深揭下盖在门缝上的符纸,推开了门。   在他开门那一瞬间,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了灯火,幽幽烛光之下,可以看到这里是一间古老的婚房,大红色的喜字贴在屋内,装饰也都是红色,从铺在桌上的桌布,到床帘被罩,全都是红色。   然而深夜里,昏暗的烛光下,这样的红色只会显得压抑,仿佛在透露着这是个不详的地方。   在红色的婚床上,还坐着一个新娘,她穿着传统的绣着百鸟朝凤的红嫁衣,大红色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脸,腥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胸前,盖头上也沾有血迹,正在缓缓滴落。   新娘端正坐在婚床上,双手放在腿前,抱着一个灵位,池深视力很好,他看见灵位上面的字:孝女白婉之灵位。   这里看起来无比喜庆,但是到处都有血的臭味从房里漫出来,浓烈呛人。   “你姓白,”池深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看着床上的新娘,“你和白家是什么关系?”   床上的新娘突然动了一下,在他提到白家的时候,屋里的蜡烛也灭了,下一秒,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带着黄金指套的手指就要插进池深胸口。   “门外的那个婆婆,是不是在看着你?”池深突然说道。   新娘的手停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把她抓进来吗?”池深的语气十分友好,似乎只是在询问她是不是需要帮一个小忙。   屋内烛火幽幽亮了起来,只是眨眼的一瞬间,池深面前的嫁衣新娘不见了,她又坐回了床边。   “我是白家的女儿。”   池深听到了一个阴冷的女声,带着无边的恨意,响在婚房里。   “我的父亲母亲,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把我封在了这里。”   池深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因恨变成了厉鬼,他们不仅不帮我报仇,还让我看着仇人在我灵前放肆,让我看他们过得有多好——”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所有的喜字都流出血泪来。   “我曾经以为最爱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为了养成最强的厉鬼——”   “我也是白家的后人,至少血缘关系上是如此。”池深轻轻出声。   嫁衣新娘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冰冷的杀意锁定了他。   “他们觉得我没有天赋,所以并不认我这个儿子。”池深抬起眼,看着床上的新娘,“那个冒牌货,把我骗到了这里。”   似乎是触动了新娘,房间里的温度回暖了一点,那道杀意也消失了。   “我想帮你复仇。”   “他们已经死了。”嫁衣新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怨恨中带着无可奈何。   “只是死了而已。”池深笑了一下,“鬼魂说不定还在,这样的人,不敢下地狱。”   婚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找到了,我会帮你带过来。”池深说道。   嫁衣新娘的盖头动了一下,她终于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池深说道,“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   这次嫁衣新娘没有说话,屋里的烛光暗了下去,婚房的模样也慢慢消失,变成了普通的陈烂腐朽的家具。   这就是在送客了,池深也没有过多说话,他从屋里面退了出来。   他看向自己的手,杀了嫁衣新娘对他来说很容易,但他并不想下手,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的技能里拥有一项“共情”的能力,可以与鬼共情,知晓鬼的一生,他知道白婉说的都是真的,而且白婉成为鬼之后,也并没有害过人,甚至没有去复仇,不是不想,而是被所谓的“父母”束缚,为了加深她的怨气,看着自己的仇人快活。   这点触动了池深,因为无论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不曾在意过他。   “你打开了门。”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位扫地婆子站到了池深身后,双目瞪圆,手中扫帚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砸下去!   池深偏头看了她一眼,手中陌刀骤然出现,一刀而下,扫地婆子化为两半,变成黑气消失不见。   “谢谢。”   他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叹息。   收起陌刀,池深慢慢走出了偏院,看到池深出来,三个鬼明显是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下一个。”   池深从他们旁边走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就开始隔日更啦。   如果有意外就是日更(?   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004章 我是一个乐于帮助朋友的人。   在白家老宅逛了一圈,池深与每一个住户都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礼貌的询问了他们自己可否住下的意愿,好在这里的住户都是很好说话可以沟通的人,所有还存在的住户都同意了他搬进来的请求,并且约定了一起友好相处。   只是他还是没有搞清楚白家老宅为何会全是鬼,这里的鬼,是白家故意养的,还是有其他深层的原因。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住户了。   池深看向了位于大宅正中的主屋。   这次不等池深询问,无头鬼就主动说道:“这里被我们称为‘死地’,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要靠近那里,就有被撕碎的恐惧感从心里冒出来,我不敢过去。”   “哥哥,那边很吓人,不要过去,会死的,”寿衣小男孩也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我之前看到一个鬼走过去,还没接近门就……变成了一片片雪花一样的碎片。”   连生无可恋的红衣女鬼的头也吚吚呜呜开始说话,不过这里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见池深还要往前走,红衣女鬼立刻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抓住栏杆,想要跑。   “这是最后一位未来的朋友。”池深说道,“谢谢你们给我带路,给我讲解每个住户的兴趣爱好,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不辛……”无头鬼说一半的话卡住了。   三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红衣女鬼率先用手拖着自己的头溜没影了,无头鬼这才反应过来,自由了!冲呀!   反应最慢的是寿衣小男孩,他刚转过身,就被池深拉住了。   寿衣小男孩眼中露出绝望来,难道跑慢了,也是死吗?!   “你衣服上有东西。”   池深如拍落灰尘般拍落寿衣小男孩身后的一个符咒,随后道:“快回去休息吧。”   寿衣小男孩一瞬间几乎有感动的眼泪涌了出来,他用他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嗖一下从墙里面穿过,一边跑一边大笑,没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看到如此欢快的几只鬼,池深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了,露出笑容来。   随后他看向了手中的符咒,在死亡游戏里,他更多的是研究如何用鬼的办法杀掉鬼,而不是用符咒之类的办法控制鬼,所以他对符咒并没有太多研究。   他将符咒收了起来,决定以后去问问懂行的人。   老宅的主屋看起来十分正常,和那些有不明水滴滴落、贴满符咒、或者有鲜血渗出的房屋比,那确实是正常无比。   这间屋子甚至没有贴符咒,只贴着一张封条。   池深慢慢走过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主屋的方向传来,他感到自己踏入了某只厉鬼的领域,从主屋传来了压迫感,那种压迫感似乎能勾起人内心的黑暗面,让人产生想要撕碎、吞食什么的欲望,每一步,他都受到了来自主屋方向的阻力。   在死亡游戏里,池深见过成千上万的鬼魂,遇到过千奇百怪的能力,这样能唤起人暴戾欲望的鬼,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如此强大的拥有这个能力的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一个鬼所能影响的感情,往往是鬼自己所期望的感情,池深不由得在想,这个鬼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有如此强大、又如此凶狠暴戾的能力。   大门的封条上用暗红色的笔写着几个字:擅入者死!   池深对红色异常敏锐,他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干涸的血迹。   ——   古旧破败的雕花回廊,到处都是霉烂的气味,两个年轻人从里面穿行而过。   贺超的脸有些臭,他们刚刚路过了好几只鬼怪,虽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伤害,但那场面还是让人本能的感到害怕。   卢向阳脸色发白,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他走路都有些摇晃。   “超哥,你有没有听见滴水声?”卢向阳努力让自己靠近点贺超,小声说着。   “这几天又没下雨,哪来什么滴水声?”贺超烦躁说道,“你搞快点,确认了那个小子没死,我还得回去交差!”   卢向阳又赶紧小跑了两步,低声说:“真的有滴水声……”   贺超没理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股死鱼的腥臭味儿从他手上传来:“哪儿来的水……”   他抬起头往上看,先看到的是一双脚,穿着红色高跟鞋,肿烂泛青,再往上是一条破破烂烂的裙子,裙子上还勾着水草,水滴从裙子边缘滑落,而这个人的其他部分都隐没在了屋顶的黑暗里,只能让他们看到下半身。   从头顶的黑暗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似乎想要抓住贺超。   贺超拔腿就跑。   卢向阳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反应很快,看到贺超跑了,立刻就爬起来跟上,哀嚎着:“超哥你不是说鬼不会伤害我们吗?”   “这是本能!本能你懂吗!”贺超十分不爽被后辈这样说,回头大吼。   “超哥你别跑了,快停下!”卢向阳双眼看着前方,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停下你要去和鬼——”   啪。   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贺超摸了摸自己脸,一脸的水渍。   贺超缓缓回头。   “滴答、滴答。”   滴水声就响在身前。   如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水草般的黑色长发覆盖了女人的脸,在贺超转头的一瞬间,那长发从中间分开,一张能吞下足球的巨口猛然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眼看着就要一口咬掉贺超的头。   贺超完全愣住了,他从小接触鬼怪,知道很多种降服厉鬼的方法,但是现在都来不及了……他会以一种残忍恶心的方法死去。   在獠牙即将接触到贺超的头时,女鬼身后的符咒突然冒出一道金色的光来,五六只半透明的手从那符咒中伸出来,抓住了女鬼的四肢和头。   眼球被无形的手臂勒出眼眶,肿胀的双腿被折断,嘴唇裂开,女鬼发出无声的嘶吼——   “啊!!!”   符咒中伸出的手如同最为无情的戒律,将女鬼一点点压碎,最后拖着身体残破的女鬼消失在了老宅深处。   卢向阳犹自惊魂未定,贺超看着女鬼的消失,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来,将手中的水渍轻轻甩在地上,他道:“我说的吧,这里面的鬼,没法伤害我们。”   有了女鬼作为参考物,贺超硬气起来,大摇大摆继续前进。   卢向阳颤抖着嘴唇问道:“这些鬼都这么厉害了,那主屋里面,会是什么?我听人提起过,说他叫——”   “不要说名字!”贺超立刻变脸,带着压不住的恐惧神情打断卢向阳,“在这个地方,直呼厉鬼的名字,你想死吗?”   卢向阳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不要提,不要想,不要去主屋。”贺超警告他。   卢向阳一直捂着嘴和贺超走到了池深住的屋子,贺超从兜里摸出一个香囊来,拆开外面包裹的塑料纸,一股烟尘味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卢向阳小声问道。   “百年以上老尸的头发烧成的粉末,”贺超从窗户把香囊扔了进去,笑容阴险,“鬼闻到这个味道会不舒服,但又会被吸引,等他们闻了三天,就会发狂,到时候,这里就全是发狂的厉鬼。”   卢向阳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这时,一扇门内突然探出了一个小男孩的头来。   “大哥哥,一起玩捉迷藏吧!”   卢向阳小心翼翼退后一步,贺超看他的样子,嗤笑一声:“我说过,它们伤不了我们。”   卢向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害怕。   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为了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贺超看着那个小孩,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来吧,我陪你玩。”   小男孩立刻笑起来,惨白的脸上两坨红晕异常显眼,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两人:“说好了哦,被抓到的人,就要少一样东西!”   ——   池深推开主屋的大门。   阴气如刀剑而来,整个主屋都被森然鬼气所笼罩,这样的阴气,在死亡游戏里也是BOSS级别,池深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出现了细碎的破损,但他像是没察觉到一般,抬起头看向门内。   门内倒吊着一个人。   手腕粗细的锁链横布在主屋大厅之内,洞穿了那人的身体,束缚住他的双腿,将他倒吊在屋顶之上,一根锁链更是穿心而过,池深隐约看见那颗心脏还在缓缓跳动,心脏的每一次鼓动,都有腥红的血顺着那根锁链滴落下来。   锁链被染成了红色,很难想象,一个人有这么多的血。   符咒贴满了锁链,被开门的风一吹,一阵个屋子的符咒都在夜色中飘飘荡荡。   血腥味更浓郁了。   池深如同走入了一条黏稠的血河,腥臭的血液汹涌而来,冲刷着他的双腿,彼岸而来的森冷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襟,天空是血一样的红色,岸两旁的焦土上,堆着如山的鬼尸,一个青年持着一把陌刀与万鬼拼杀,他身上皆是恶臭的血液,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有闪动的猩红眼眸让人看出他的狠厉。   那些在回归之时就被池深压入记忆深处的血色厮杀、队友无情的背叛、九死无生的困局,在池深记忆的海洋里翻涌起来,鲜血如喷发般从海底冒出,将这一片记忆海洋污染。   血色漫上眼眸,眉心处如破碎般出现一丝裂痕——   池深眨了下眼睛。   血色褪去,他的眼眸依旧是黑白分明,他伸手从脸上的裂痕处抚过,裂痕也消失不见。   这只鬼似乎能让人陷入最为残酷的回忆,并且让人在回忆中迷失自己。   但池深并不抗拒这些回忆,他早就接受了它们,并且选择了带着这份充满着厉鬼与仇恨的血色回忆活下去。   就是这份见面礼,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池深用食指轻点了一下下唇,突然笑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笑声,满屋的血腥味如潮水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极寒地狱的冷意,锁链被寒风吹得哐当作响,符咒上凝结出了白霜,那白霜顺着锁链攀爬而上,再往前,就会冻住溢着鲜血的心脏!   池深决定帮一帮这位被锁起来的“朋友”。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倒吊在上面,但他确实可以帮忙把他放下来,让他好受一点,然后再问问他知不知道白家和这里的关系,而可以询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让自己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如果愿意的话,那他可以给与自己微小的帮助,如果不愿意的话,他也可以帮对方永远摆脱这份痛苦。   站在霜雪之间,池深笑容礼貌又友善:“你好像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黑暗中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第005章 抓到你你就会少一样东西——我不是说假发!   血手浮在在空中,缓缓写下几个字:   ——不用,谢谢,请离开。   那带血的手指经过的地方,指尖滴落的鲜血浮在空中,又如同书写在玻璃上一般,缓缓滴落在地上,那滴落的模样如同血字在哭泣,血色泪水滴落在地,又被阴气冻结成冰。   池深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这只鬼如此好说话,竟然还用了“请”。   看到如此有礼貌的鬼,池深还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有没有好好做人,好好用礼貌用语,答案是肯定的,他对待陌生人或者鬼,说话用词一直都很客气。   一开始他还在担忧,自己从死亡游戏里出来,会不会不适应正常的生活,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适应得非常快。   那血手写完这几个字,顿了一下,又移动起来。   ——晚安,有个好梦。   凝结在锁链上的霜雪如春化般褪去,被锁链刺穿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凝成冰块的血珠化开,重新滴落在地。   池深一向觉得人与人的相处是相对的,所以对方对他礼貌,他也要对对方礼貌。   “那打扰了。”   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池深退出主屋,并且贴心的为对方关上了大门,重新贴上封条。   池深并不是一个吝啬自己善意的人,但对方拒绝了他的帮助。   他也并不是很想和主屋里面的东西对上,斩杀万鬼的经验告诉他,对方曾经很惨,非常惨,就算现在对方也很惨。   那肯定是一个比白婉还要惨数倍的存在。   如果对上,因为他所具有的能力的原因,他肯定会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知道对方的过去,那也太难受了,既然对方不要帮助,那他就当没看见,他确定对方不能离开主屋,所以他也可以回去安心睡觉。   从死亡游戏离开,见过太多人心险恶悲欢离合,他现在只想躺着,奶茶要加双份糖,工作要能摸鱼,看故事也只看HE,坚决不碰BE!   ——   “抓到你了。”   卢向阳站在门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甚至不敢呼吸。   他衣服上有血迹,那不是他的,是贺超的。   一开始那个寿衣小男孩找他们玩游戏的时候,贺超虽然说这里的鬼伤害不了他们,但卢向阳还是害怕,他不敢进房间,就躲进了一个水缸后面的缝隙里。   贺超嘲笑了他一翻,根本没躲,就站在那儿等着寿衣小男孩倒数结束。   接着,卢向阳就听到外面一声惨叫,透过水缸与墙壁的缝隙,他向外看去,看到贺超痛苦的捂着一只流血的眼睛,栽倒在地上。   “说好了哦,被抓到的人,就要少一件东西。”寿衣小男孩高兴的说着,“这次我想要眼睛,下次……下次我要一只手吧!”   过了许久,贺超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卢向阳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这时候贺超脸上的恐惧和痛苦都消失了,他一脸阴毒的看着寿衣小男孩,声音沙哑缓慢:“该我做鬼了。”   “这个游戏只有我做鬼,”寿衣小男孩咧开嘴,惨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因为只有我是鬼。”   这次贺超拔腿就跑,卢向阳也跟着他跑,还没跑到大门,他们就被寿衣小男孩追上了。   “我已经少了一只眼睛,这次该你了!”贺超抓住了卢向阳的手臂。   “那是你自己没躲起来!”卢向阳慌张之下,将贺超推了出去。   他看到贺超的手被寿衣小男孩扯断,他身上的鲜血,就是那时候溅上的。   此时,小男孩的声音过后,外面很快传来了贺超的惨叫声,不一会儿参加声停了,小男孩倒数的声音响了起来:   “10——”   卢向阳透过门缝快速看了一眼寿衣小男孩的位置,随后快速从门后出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5——”   必须躲起来了!   卢向阳慌忙查看周围,他看到了一间开着灯的屋子,那间屋子门也开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灯亮着,但光源让他本能的安心,他立刻溜了进去,里面有一个大衣柜,一张床,和一面破碎的镜子,他立刻就选择了那个衣柜,躲了进去。   “1——”   倒数结束。   鬼可以抓人了。   卢向阳放轻了自己的呼吸,这个柜子的密闭性太好了,他看不见外面,也没有光线透进来,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外面发生的事情。   外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很快,在极近的环境里,有小孩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在附近徘徊。   卢向阳大气都不敢出,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缓,柜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他的其他感官就变得特别敏锐。   柜子似乎做工不太好,有阴冷的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让他脖子发冷。   不……等等,风?   这连光都透不进来的柜子,为什么会有风吹进来?   一个恐怖的猜测在卢向阳脑海里浮现,他颤抖着手去摸手机,却因为手太抖了没拿稳,刚按量屏幕,手机就“哐当”一声掉在了柜子里。   微弱的光线下,一个贴在柜子里的惨白人脸正对着他,看他发现了,青白的嘴唇慢慢弯曲,笑得极为恐怖。   柜子外传来小孩天真残忍的声音:“找到你了。”   冷汗如瀑布般在脸上滑落,卢向阳与那张鬼脸面面相觑,外面是寿衣小男孩,里面是青白鬼脸,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绝望之中,他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   手机的灯光灭了,衣柜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卢向阳并不知道寿衣小男孩是不是在衣柜外面等着他,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次发出声音,伸手摸向了衣兜里的白家护身符。   衣柜传来一阵振动,卢向阳感到衣柜门被打开了,他猛然将护身符扔了出去,虽然贺超证明了这护身符对寿衣小男孩没有作用,但这已经是他身上唯一的保命手段。   “你在干嘛?”   伴随着光亮而来的,却是一个清亮的男人的声音。   新的鬼吗?   卢向阳颤抖着睁开眼睛。   站在柜子外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青年此刻正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他认识这个人,这就是那个妄图回到白家的,白家流落在外面的真少爷!   池深感觉面前这个人很奇怪,莫名其妙跑到他柜子里就不说了,还用东西砸他,如果是在死亡游戏里,他肯定会觉得这人图谋不轨,先来两刀,卸掉行动能力再说。   不过这是个和平的世界,池深再次告诉自己,他要礼貌的对待别人。   于是池深放缓了语速,极其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在我的柜子里做什么?以及,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在去拜访其他住户的时候,他有锁好大门。   卢向阳脸色白得吓人,他犹自颤动着的眼珠突然转了一下,猛然从柜子里冲出来:“脸!小男孩!脸!”   他疯疯癫癫指着柜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脸:“小男孩!”   池深思考了一下,将身后扒着他小腿的寿衣小男孩拎起来:“你是指这个吗?”   卢向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夺门而出。   门外,一个没有头的尸体提着一个女鬼的头,两只鬼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他被捉住了,怎么办?”   “我们要去救他吗?”   那声音如同想在四方,卢向阳想要捂上耳朵,却发现那声音就像是能透过他的手,直接响在他的耳朵里,他依旧能听见。   “你们别吓他了,”池深说道,“帮我把他抓回来。”   “好!”无头鬼说干就干,一斧头横在卢向阳面前。   红衣女鬼也伸出她涂着红指甲的手,抓住了卢向阳的肩膀。   “啊——”   终于,卢向阳紧绷的神经断开,直接倒在地上。   池深看过去。   红衣女鬼立刻收回手,无头鬼立刻收回斧头,两只鬼都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   “帮我把他搬进来。”池深说了一句,又扭头看向寿衣小男孩。   寿衣小男孩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你身上添了一笔杀孽,”池深的声音轻柔,仿佛耐心的邻家大哥哥,“他在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上班党,章节都是放存稿箱自动发的,霸王票感谢不能及时十分抱歉! 第006章 这种时候就要找警察叔叔。   临出门前,池深把卢向阳用来砸他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个三角形的小布包,看起来是个护身符一样的东西,上面用毛笔写了一个字:白。   白家。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池深把护身符收起来,随后拎猫一样拎着寿衣小男孩出门。   另外两只鬼在后面犹犹豫豫,要不要跟上。   “那个小孩虽然经常把我的斧头藏起来,也经常说找到我的头了,但他毕竟是小孩。”无头鬼低声和女鬼说着。   女鬼:“呜呜呜呜!”   无头鬼:“确实,平时他还是挺可爱的,所以还是去看看?”   女鬼:“呜呜呜!”   无头鬼:“你也要去?”   女鬼眼睛都瞪大了:“呜!”   无头鬼抓着女鬼的头发把她提起来:“你也不方便走路,我做个好事,带你过去。”   女鬼欲哭无泪,单手徒然挣扎着,被无头鬼拖着跟上池深。   寿衣小男孩并没有把贺超带多远,阴冷的黑夜里,贺超就躺在池深房子外、回廊下面的阴影里,死状极其凄惨,眼睛被挖去、手臂被扯断、内脏被挖出……   这样的杀人手法,就像是天真残忍的小孩子在虐杀一只蚂蚁,扯断它的四肢,折断它的身体,随后快乐的观察它的反应,观察它如何挣扎。   池深看向寿衣小男孩。   寿衣小男孩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扭过头来,对池深扬起嘴角,笑容僵硬恐怖。   池深没有动,他微微低着头,漆黑的眼睫在他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小男孩用天真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在我还能在太阳底下活动的时候是,在我不能在太阳底下玩的时候,也是!”   池深这才抬起眼眸,轻飘飘看了寿衣小男孩一眼。   寿衣小男孩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一眼抽去,属于他的某些东西如同书本一样被翻开,展示在了池深面前,他立刻后退一步,脸露防备,大眼睛骨碌一转,寻找着逃跑的路。   共情。   这是池深从死亡游戏里面带回来的技能,可以感受厉鬼的情绪,随着技能等级增加,甚至可以翻看厉鬼的一生,当然,仅限于厉鬼自己所认知的自己的一生。   正常使用可以隐秘的偷窥,不留任何痕迹,也可以大摇大摆的使用,让厉鬼知道我就是在看你的一生。   快乐。   这是池深从寿衣小男孩那里感受到的第一个情绪,随后是不耐烦与轻微的愤怒。   “死人……在现实世界,会很麻烦。”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池深才缓慢说道:“所以你也很麻烦。”   这次,寿衣小男孩并没有跑,刚吃完一个人灵魂的他,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眼眸变得猩红,此刻他的不耐烦已经表现在了脸上,獠牙长出,双手骨节响动——   死之前,他就是随心所欲的小孩,虐杀邻居家的猫、打断丫鬟的腿、把奴才和猪关在一起,这些都是令他开心的事情,他从来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他被人下毒害死,他也化作厉鬼把那人拖进了地狱!   这个人,凭什么!凭什么敢单手提他,凭什么敢命令他做事!   是因为是小孩的模样看不起他?   被血浸染的鬼魂露出嗜血笑容,这笑容在一个小孩子脸上出现,显得诡异无比。   他可是,在这个鬼宅里生活了几百年的老鬼,就算那个白家的老鬼都没有他资历老——   一只手落在寿衣小男孩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寿衣小男孩前所未有的愤怒,抓住池深的手猛然一扯。   嗯?他能轻轻撕下贺超的手臂,这个男人却纹丝不动?   “应该怎么办呢?这种情况我好像不能一个人处理。”池深有些烦恼的看着寿衣小男孩,又拍了拍寿衣小男孩的头,随着他的动作,寿衣小男孩突然就短了一截。   寿衣小男孩还想挣扎一下,这次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池深一巴掌把肩膀拍到了他肋骨里,小男孩终于意识到对面这是碾压级别的实力,想跑,池深又一下,他的双腿承受不住这一拍的重量,如橡皮泥般被拍扁。   “要救他吗?”无头鬼偷偷摸摸躲在瓦片的阴影里,问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单手抓着瓦片,根本不理他。   “算了,我怕我没了。”无头鬼看了看那变得越来越扁的寿衣小男孩,又看了看阴影里的尸体,晃了晃自己仅剩的半截脖子,“真想试试看这颗头适不适合啊……”   红衣女鬼默默抓着瓦片离无头鬼远了点。   回廊的阴影处,池深终于想起来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了,他放开只有之前半个高的寿衣小男孩,一只手把他展开,另外一只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他在那个死亡游戏里呆太久了,都有点不清楚遇到死人的正常处理方式,现在才想起来,他应该……报警。   就是到时候他给警察说,是鬼杀了地上的这个男人,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   池深很快就打完了报警电话,他只报了地址以及发现了死人,为了不被当成神经病,他没有提鬼魂的事情,只说他在这里遇到了很多怪事,希望警察同志来的时候小心谨慎一点。   打完报警电话,接线员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并且不要动现场,池深想了想,一道冰刺从他手中射出,将寿衣小男孩钉在了尸体旁边的柱子上,随后他回到了自己收拾出来的卧室。   池深梳理了一下今晚上获得的信息。   白然和这个老宅关系不大,至少这些鬼没一个认识他,他应该只是知道老宅里养得有鬼。   至于白家和这里的鬼怪的关系,那问题就大了,与鬼怪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池深得知这些鬼都是白家的人关在这里的,白家关了这一个宅子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还不得而知。   以及主屋里的那只放出去可以被称为灾害的厉鬼……   如果对方开口,他可以帮忙。   如果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去打扰。   当然,如果对方主动找麻烦,他不介意让对方永远都不需要帮忙。   接下来……   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池深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之前的红衣女鬼单手挂在房梁上,吚吚呜呜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她舌头根本收不回去,也就没有人能听懂她说什么。   “我帮你个忙吧。”池深觉得红衣女鬼这种情况也挺难受的,这种对方说什么都只能用“呜呜呜”来回应的情况,吵架那肯定吵不赢,那也太难受了。   于是池深右手一扬,一把巨大的剪刀出现在他手里,他有些怀念的看了一眼这把剪刀,这是他获得的第一把武器,是从裂口女那儿抢来的,没想到离开了死亡游戏的世界,他还能再次用上这把剪刀。   看到剪刀出现,红衣女鬼立刻想跑,奈何她刚回头,就发现池深已经站在了她后面,拿着剪刀“咔嚓咔嚓”活动着,笑容满面道:“别怕呀,忍一忍,海阔天空。”   摁着女鬼的头,池深一剪刀下去,女鬼张大着嘴发出了无声尖叫,那肥厚的长舌头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化作黑气消失。   “嗯,再修一下。”   池深如同一个新晋托尼老师,愉快按着女鬼的头,手里剪刀飞舞,很快就给女鬼修出了舌头的形状,女鬼那因为肥厚长舌头也闭不起来的嘴唇,终于可以合拢了!   躺在地上的卢向阳悠悠转醒,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他断片一般忘记了昏迷之前的恐怖经历,还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他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摁着一个女人的头,正在给女人剪舌头!   更离谱的是,这女人就只剩一个头一只手了,她竟然还能动!   他这是到了地狱吗?   他双眼一翻,又要软软倒下去。   池深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修剪成果,十分满意的放开了女鬼:“你可以试试说话了。”   “啊、啊啊……”女鬼沙哑的试了一下,随后又停顿一秒,这才快速说道,“守门人回来了!他比警察先来,已经到门口了!”   似乎因为太久没说话,女鬼的声音依旧含混不清,说话的时候还有血水从嘴边流出来,但池深还是听懂了。   守门人,池深听到这三个字,反应了一会儿。   他在死亡游戏的世界呆得太久了,关于真实世界发生过的事,甚至于社会上的正常规则,总是要仔细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   片刻后,池深想起守门人这个人。   这个白家老宅确实有一个守门人,白然把他领到这里来的时候,和那人说了两句话,又指了指他,随后那守门人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白然就让他进来了老宅。   “你、你报警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池深的思绪,地上的卢向阳瞬间清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池深。   “你、你怎么能报警呢!”卢向阳似乎是觉得他做了一件十分有违常识的事情,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能找外面的人,你明不明白!”   池深无辜看着他:“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人,我遇到困难,第一时间肯定是找警察叔叔,这有什么不对吗?”   “完了。”卢向阳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开始找自己的手机,“完了完了。”   衣柜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将卢向阳的手机递出来。   卢向阳渴望的望着手机。   那只手却直直将手机递到了池深手上,卢向阳伸了伸手,终究是不敢去抢。   “什么完了?为什么我只是选择了最合理的报警,就‘完了’?”   接过手机,池深和善微笑着看卢向阳:“你还没说,你是谁,半夜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警笛声突然划破天际。 第007章 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白家老宅大门外十分喧闹。   几辆警车停到大门前,从车上下来的除了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不明人士。   此时,大门前站着一个穿长衫的老人,他伸出一只手,将警察和穿黑西装的人拦在了外面。   他就是池深曾经见过的守门人。   “老先生,”警员上前交涉,“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凶杀案,请让我们前往现场调查。”   “这是我们的家事。”老人沉声道,他须发皆白,看起来苍老,说话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老先生,现在是有凶杀案,如果你不配合……”   警员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靠后,随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向老人伸出手:“四川袁家,袁义平。”   老人并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向前虚抬双手,作了一揖:“一介看门人,你们叫我贺老便是。”   “那好,”袁义平看着老人,“贺老,这宅子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何不能进?”   “小辈历练,生死有命,劳烦你们白跑一趟了。”   袁义平冷声道:“这是早就禁止的事情。”   贺老不以为然:“我白家,可从来没有禁止过这些,你们制定规矩的时候,我白家并没有参与。”   袁义平几乎给气笑了:“如果真是你们小辈的历练,为什么会有人报警!”   “那是小辈不懂事,”贺老突然笑了一下,看袁义平,“普通的报警就惊动了你们,你们是觊觎白家这块肉,有多久了?”   袁义平气不打一出来:“这是我们的职责!”   ——   二十分钟前。   报警中心接到池深的电话,十分重视,立刻联系了最近的派出所,随后接警员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在他们培训的时候,有一些特殊的地点或者情况,被标注了出来,而池深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被标注出来的区域,遇到这种情况,他需要联系一个特别的机构——特别安全局。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随便的组织,做事却一点都不随便,专门处理一些诡异案件,今年破了无数奇案大案,在内部被称为特安局,每次大家提到特安局,都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接警员按照章程通知了特安局,特安局一听案发地点,立刻把他们距离最近,资历最老的人派了出来。   袁义平就是这个资历最老的人。   而白家,是在特安局排得上号的难搞的大家族。   ——   袁义平身后的几个警察快速说了几句话,随后直接上前:“请老先生先休息一下,我们要去救人。”   从报警信息,警方判断出凶手很可能还在这个宅子里,所以报案人现在很危险!   他们直接越过贺老,前往老宅大门,然而还未靠近大门,几个人齐齐停住了,从门内渗出的阴寒气息挡住了他们的脚步,让他们举步维艰,那扇大门在他们眼里也被拉倒了无限远出,似乎永远也无法靠近那扇大门。   贺老傲慢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不知好歹的人。   袁义平看向贺老。   贺老冷笑道:“这里不能进,是因为关着白家先祖化为的厉鬼,强闯大门,非死即伤!”   袁义平面色一沉,他握住了身上背着的一个长条状布包,系住布包的带子滑落,露出内里古铜色的剑鞘,剑身颤动,发出轻微的嗡鸣之声。   贺老将双手拢进衣袖里,姿态随意却肌肉绷紧。   “是我报的警。”   突如其来的话语轻轻闯入,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白家老宅的大门发出腐朽沉重的声音,从内缓缓开启。   如春风化雪般,困在白家大门前的警察突然就感觉那股阴寒的气息消失了,从门内传来的只是昏暗的灯光,以及略带着寒意的空气。   贺老一愣,随后眼神锐利看向门内。   袁义平也是一愣,握住古剑的手也微微松开。   只见古旧得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大门开启,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站在门内,他身型单薄,脸色苍白,静静站在那里的样子仿若地狱爬出的鬼魅,然而他露出笑意的时候,却又像是任何一个听话懂事的邻家大男孩。   池深露出一个带着善意的笑,随后他才想起,遇到死人不应该这样笑,于是他及时调整了表情,连声音也带着些微惊恐:“我在我住的地方发现了死人,我查看了受害人的证件,他叫贺超。”   贺老立刻色变。   袁义平拨开众人,直接上前:“带我过去。”   他看到了刚才这个年轻人转瞬即逝的笑容,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但现在再奇怪,也不如调查命案来得重要。   贺老面色沉重,这次没有再出手阻拦,而是快步跟着众人进了大门。   池深带着大家穿过古色古香的雕花回廊,前往案发现场。   原本热闹非凡、仿佛过节一般的老宅此刻显得十分安静,那些鬼都藏了起来,此刻偌大的院子里连风声都没有,也没有人互相交谈,路上只有沉默的脚步声。   黑沉沉的房屋里,只有一间亮着灯,那是池深的房间。   微弱的光线从房门里透出来,照进了一地血污里。   不成人形的贺超躺在地上,旁边还有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另外一个年轻人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地,那是卢向阳。   池深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把卢向阳带过来看了看贺超的模样,他就吐了一地。   “孙儿!”一声凄厉的喊叫突兀的在古屋里响起,贺老看到地上躺着那人,原本紧绷的身体一瞬间垮了下去,这时候终于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老人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收敛贺超的内脏,那些内脏上还有着撕咬的痕迹,老人越看,眼眶越红。   “是谁!”将最后一块内脏放入贺超肚子,贺老一把抓着卢向阳提起来,红着眼嘶吼,“是谁把他骗进来!是谁杀了他!”   卢向阳在贺老手底下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甚至,现在的他一阵惊吓呕吐之后,又面对贺老,根本没有力气再说出话来。   “快说!”贺老盛怒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抓住卢向阳的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是你!还是那个想要进入白家的小子!”   “贺老。”   袁义平喊了一声,见贺老毫无反应,他又喊了一声:“贺老。”   贺老蓦然回头,盯着袁义平,那目光似乎能把人看出一个洞来。   袁义平丝毫不惧他的目光,而是抬手指了一下一旁回廊的柱子,一个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冰锥钉在上面,在旁人眼里,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冰锥,最多会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冰锥出现在这里。   但在他们这些开了眼的人眼里,这个冰锥之上钉着一个鬼魂,还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厉鬼小孩。   袁义平一来就看到了这只鬼,贺老却是一眼只能看到自己孙子,完全忽略了周围的情况,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只鬼的存在。   内脏撕咬的痕迹,除了猛兽,就是厉鬼,而贺老亲手收敛了自己孙子的内脏,那上面残存的阴气证明,就是厉鬼所为。   袁义平立刻对比贺超身体里的阴气和小孩的阴气,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他们特安部也配备了一些相关的仪器,很快就分析出双方阴气是一致的,杀死贺超的,就是这只小男孩化为的厉鬼。   这个案子很清晰明了,凶手直接被钉在了受害人旁边,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回去写结案报告。   和警方进行了短暂的交谈,这个案子就正式移交到了袁义平手里,至于报告那些手续肯定是回去再补,在贺老痛哭流涕的时候,警方已经撤走了,这里只留下了穿着黑西装的人。   贺老看到那个寿衣小男孩,脸色又是一变,作为老宅的守门人,他自然认识这只鬼!   白家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   这是贺老看到小男孩的第一想法。   他立刻上前,空手拔出冰锥,寿衣小男孩之前被池深打伤,已经算是苟延残喘,此刻束缚住他的东西一消失,他立刻就想跑。   作为白家老宅守门人,贺老也不是吃素的,冰锥在他手里一翻,直接钉在了寿衣小男孩额头,小男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不可!”袁义平出声阻止,“我们需要带它回去进行——”   黑气溢散,寿衣小男孩消失不见,那冰锥也开始融化,流下水滴来。   袁义平冷着脸让手下去收集证据,清理现场,贺老则是用警告的语气提醒他们:“我白家有先祖化为厉鬼,被困在这宅子里,如果你们乱跑,遇到什么危险,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不劳贺老费心。”袁义平冷声道。   贺老已经没有听他说什么了,他做完了该做的事就陷入了悲痛之中,看着一地狼藉悲声痛哭:“孙儿……”   袁义平这时看了一圈白家老宅,这老宅里十分阴森,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存在着阴气,看来确如贺老所说,这宅子里住着实力不低、阴气能笼罩整个宅院的厉鬼。   还是不要乱动,惊动沉睡的厉鬼为上。   剩下的就是贺超死亡的案件,虽然看起来清晰明了,却也疑点重重。   贺超为什么会半夜来到有鬼的宅院,贺老急于杀掉厉鬼是要掩盖什么?   以及……   又是谁,将厉鬼钉在了柱子上?   这附近甚至没有斗法的痕迹,是谁能够悄无声息的抓住能杀死贺超的厉鬼?   袁义平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仿佛在神游的池深脸上。   池深:“?” 第008章 找工作,鬼应该比我有经验。   天空泛出鱼肚白,池深打了个哈切,半阖着眼虚虚看向袁义平。   是他吗?   袁义平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白家瞒得隐秘,袁义平作为袁家人,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池深的事情,知道这个人是因为没有天赋,所以白家不认,他肯定做不到将厉鬼钉在柱子上这种事。   但这个池深,确实和他想象中有所不同。   按照袁义平所唾弃的江湖规矩,他们这种人,遇到鬼怪,不会报警,而是想着自己解决,或者找人解决。   池深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这扇门,他选择了报警,肯定是被吓到了。   他一开始就准备看到一个慌乱的年轻人,甚至连心理疏导的方案都已经想好了,没想到真正见到池深,他却如此淡定。   卢向阳从小在白家长大,和白家沾亲带故,见过的鬼魂死人也不少,就算这样,看到贺超的惨样也吐了个昏天暗地,这个白家的弃子,却能跟没事人一样。   现在他还太弱小了。   袁义平这样想着。   如果他能在白家生存下去,将来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就是……没有天赋,可惜了。   袁义平的眼里露出一点遗憾来。   池深还以为袁义平想说什么,结果这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算了,那就是没事了。   慢慢转过身,池深往自己房间走,他困了。   “等等。”袁义平突然出声,喊住了他,“你去哪儿?”   如果他遇到困难,自己可以帮一帮他,一个普通人,孤身住在这个鬼宅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睡觉。”池深回头懒懒回答,“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吗?”   刚才在贺老恸哭之时,他已经做完了现场笔录。   “留个电话。”袁义平走过去,“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直接找我,比报警快一点。”   池深点点头,和袁义平交换了电话。   “你最好搬出去。”存完号码,袁义平好心说道,“这里不太安全。”   池深这时却笑了一下,他看着偷摸看这边的卢向阳:“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住得很习惯,有很多朋友陪我。”   卢向阳立刻瑟缩了一下,不敢再看他。   这儿哪有什么人?还有朋友陪他?袁义平在心里叹气,只当是年轻人逞强,只让他平时小心一点,随后回去和同事收敛贺超尸骨,虽然案情清晰,但他们还是要把尸骨带回去,再分析一下有没有差错才能结案。   而他们身边,贺老抬起头来,看着池深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为什么他的孙儿死了,这个人却没事?   池深终于躺在了床上,虽然这床板很硬,房间里都是霉烂的潮味,但是他并不在意,能好好睡一觉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本来他想着,拜访完了一宅子的新朋友们,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自己休息,就去睡觉的。   但……人生总有意外。   池深经历的意外已经很多了,对于这个小意外,他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从卢向阳那里获得的信息有点奇怪。   池深也并没有把卢向阳怎样,就是把卢向阳带到了贺超的尸体旁边,这个脸色煞白的年轻人就什么都说了。   贺超和卢向阳都是受了白然指使,来这个老宅找他,为了让他死得不要这么快,让这里的鬼怪多折磨一下他。   贺超之前来过这个老宅,知道老宅里面有什么,所以是贺超带路,卢向阳跟着。   但所谓的来过老宅,也只是跟着大人们进来看过一眼,并没有实际接触过老宅里的鬼怪,但就是这样的人,也敢和白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办事稳妥。   池深确实有注意拜访朋友之前把大门锁上,但是贺超偷了他爷爷的钥匙,甚至还找到了破解大门阵法的方式,这才进入了老宅。   在白家老宅大门处,其实布得有阵法,就为了防止普通人靠近,池深能进来,是得了守门人的允许。   听到这里,池深就觉得,这几人,为了谋害他,也是算计颇多,很有毅力了。   池深并不奇怪,两个实力如此弱的人,为何会大半夜跑到这鬼宅来。   在对寿衣小男孩使用共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贺超其实还有点本事,一开始轻敌被寿衣小男孩去了胳膊和眼睛,后续在躲藏之中还差点找到机会反杀寿衣小男孩,但……寿衣小男孩其实是百年老鬼,而贺超,一开始就失去了眼睛和手臂,自然赢不了。   池深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符来,随后又摸出一个三角形小布包,那小布包上还写着“白”字。   这就是贺超和卢向阳出入这个老宅的依仗。   池深手一挥,符纸无风自燃,很快化为灰烬落在地上,那小布包他随手扔在了床边,随后他闭上眼睛。   白然……   白家……   他发现,他已经不在意白然想杀他这件事。   毕竟想他死的人也太多了,其中还有他亲手放回现实世界的人,白然在其中,根本排不上号。   就是白然这个反应有点奇怪,他被白家否认,根本威胁不了白然的地位,白然此时来杀他,更像是狗急跳墙。   ……   一觉睡到下午,池深是被房间里叮叮当当的响声吵醒的。   他摁着一突一突的太阳穴爬起来,一眼就看到红衣女鬼在翻箱倒柜,她单手稀里哗啦的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翻出来,然后满意的在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   然后,池深就看着她欢天喜地的蹦着把剪刀扔进垃圾桶,然后又快乐的开始翻箱倒柜。   池深:“……”   算了,凡人不能理解鬼怪的快乐,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是时候起床了,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天,他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进入死亡游戏之前的现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事实。   他、没、钱。   虽然他成年之后,养父母就再没给过他钱,但大学时候,他靠着勤工俭学,还有奖学金助学金,也成功读完了大学,甚至毕业的时候还攒了一点小钱,又通过校招进了一家不错的企业,在得知他其实是白家真少爷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五位数的存款。   然而在来到白家所在的城市的第一天,他就因为骑车撞了老人,把钱全赔光了,现在浑身上下就几百块钱。   而且因为想要回到白家,他的工作又是在外地,所以他回来之前就把工作辞了。   现在他回想起来,撞老人的事情有些蹊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已经不打算回去白家,他得找一份工作。   池深去洗了把脸,翻出行李箱里的饼干啃着,打开手机开始看招聘信息。   他之前在一家大公司,干得不错,这样的履历应该很好找工作……不对,他之前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池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码农。   那他现在还记得代码怎么写吗?   双眼放空,池深静坐了三分钟,哦,他做不了码农了。   这也不能怪他,死亡游戏里时间概念是模糊的,就算他努力尝试去记住,但也只能大概的记得自己渡过了几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的时间,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忘记一些用不到的知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工作呢?   池深单手托腮看手机,能不能再找个专业对口的?   ——   卢向阳的房间里。   从白家老宅回来之后,卢向阳一直处于昏睡之中,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有白家的,也有贺家的,他都没有醒来。   睡到下午,卢向阳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满头冷汗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看向左右。   接着他看到了一杯水递过来,顺着递水的手看过去,他突然就安静下来。   递给他水的是白然。   白然就坐在他床边,关心的看着他,此时出声询问:“你感觉如何?”   语气十分和煦,让卢向阳觉得满是冷汗的身体都温热了起来,他忙接过水杯,大口喝下,随后说道:“少爷对不起,你交代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成。”   白然摆摆手示意没事,又道:“池深没死?”   听到这个名字,卢向阳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的捂住头说道:“没、没有,他还活着,而且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白然抓住了他的手,直直看着卢向阳的眼睛。   卢向阳的眼神惊恐无比,他声音轻缓道:“他说他住得很愉快,有很多朋友陪着他。”   白然愣住了,脸色青青白白好一会儿,又重新问卢向阳:“他真的这么说的?”   卢向阳根本不敢抬头,只敢猛点头:“是、是的!”   ——   继失去专业技能之后,池深又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现在,和鬼相处,似乎比和人相处来得正常。   经历了百十年游走在死亡边缘、鬼怪堆里的生活,他真的能正常去工作吗?   池深觉得他还能抢救一下。   于是他抓住了正在满屋乱窜的红衣女鬼,问了她一个问题:“这里有没有那种死得不久的,有工作经验的上班族……那种鬼?”   红衣女鬼被他抓住,整只鬼都僵住了,立刻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听到池深问他这么一个问题,她先是思索了一下,随后郑重点头:“有。” 第009章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红衣女鬼伸出她唯一的一只手,在门口探了探,又缩回来,转头看看池深,又伸出手,又看看池深。   她孤孤单单一只鬼不敢出门……   站在她身后的池深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   红衣女鬼立刻快乐的向池深伸出了她的手,池深走过去,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   让红衣女鬼帮忙喊一下鬼,池深没想到她就怕成这样。   不过池深也能理解她,在鬼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基本法则,昨天的无头鬼看到红衣女鬼变成这个样子,第一反应也是要吃了她,现在红衣女鬼这样出门,那大概就真的是送菜。   而红衣女鬼明明很怕他,却还跟他呆在一个房间,也是因为这个,池深看起来暂时没有杀掉她的想法,池深这个房间别的鬼也不敢进来,红衣女鬼呆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单独出门,那就不一定了。   一手拎着红衣女鬼,池深在白天走出了房间门。   现在是晚秋时节,门外天高云淡,秋日正好。   池深停住脚步,他伸出手,接住一把阳光。   死亡游戏里,是没有晴天的。   就算是白天,天空也永远阴沉沉,这样柔软热烈的阳光,他曾经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了。   这一刻,他高兴得像个与光玩耍的孩子,看着阳光从他指缝中落下,又快乐的向前一步,去接住更多的光。   “呜呜?”又走了两步,红衣女鬼直觉不妙,在池深手里疯狂扭动,用她含混不清的声音说着,“唔要去,唔互死额!(不要去,我会死的!”   池深这才停了下来,他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灿烂的秋日,随后提着女鬼慢慢向着她指的方向走。   想好了,他今后要找个阳台朝阳的房子,再买一个躺椅,没事的时候就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女鬼带着他走到了一个墙角,指了指墙角倒扣着的破碗。   池深在里面还真的感受到了一丝阴气,这阴气太微弱了,他昨天应该是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种阴气,根本算不得厉鬼,连普通的恶鬼都不是,最多算得上一抹游魂。   “这么弱的鬼,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池深将完捡起来,他并没有急着将碗翻过来,而是问了红衣女鬼一个问题。   红衣女鬼也茫然了片刻,随后迟疑着说道:“嚓能七?(他能吃?)”   池深在他带出死亡游戏的东西里面找了下,摸了一件阴物出来,喂进破碗里——好嘛,这弱得都让鬼没有胃口了,也是弱到了一种境界,他真怕自己把碗翻过来,这鬼就在散射进来的阳光下当场暴毙。   所以他不仅喂了东西,还把破碗带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拉上窗帘,这才将碗翻过来。   碗里幽幽飘出来一抹游魂,那游魂呈现快消散的透明模样,甚至不注意看,都看不见他的存在。   池深又摸了一件阴物出来喂给他。   “呜呜呜!”红衣女鬼在旁边发出声音,似乎在提醒池深什么。   这次池深没听懂,他就没理。   “呜呜呜!”红衣女鬼喊得更起劲了。   池深思考了一下,决定从根本上解决听不懂的问题,他从自己的武器库摸出裂口女的剪刀,想着自己给灵魂整形的能力是不是退步了,怎么这个红衣女鬼还是口齿不清的呢?   在看到剪刀那一瞬间,红衣女鬼立刻想跑,池深哪能给她机会,一把就把她抓了回来,摁住了她的头,红衣女鬼见逃跑无望,血泪唰一下就从眼眶流出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池深突然听到一个轻柔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微哑,带着低低的磁性,像是在人心口挠了一下。   他转过头,就看到那抹游魂吃掉他两件阴物之后,样貌已经变得清晰可见,是个松松垮垮穿着西装的男人,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连续加班三个月还没加班费的丧气,确实是一个苦逼打工人的形象。   初次见面,池深觉得自己需要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于是他微笑着说:“我在帮朋友一点小忙。”   “真的是帮忙吗?”游魂疑惑的看着红衣女鬼的脸,“可是她都哭了。”   池深面色不改摁下红衣女鬼的控诉,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这是感动哭了。”   ——   白家主宅。   在池深烦恼如何找工作的时候,白家也遇到了一点麻烦。   贺老和白家现任当家白锡明正在书房密谈。   白锡明四十来岁,并不显老,正值壮年,他穿着质地柔软的唐装,坐在书房的红木椅子里,自有一股高位者目空一切的味道,他身后的柜子里堆满了八卦图观音像等等辟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因为常年研究这些,还是因为怕死。   “你说特安局进了老宅?”白锡明点了一线香,神色平静,轻微的焦糊味从香炉里飘出来。   他刚刚才接到了特安局的电话,不过被他应付了过去。   贺老道:“放心,我带着白家信物进去,百鬼辟易,他们没有发现老宅里面的东西。”   白锡明点点头:“办得好。”   “只是有一点不明。”贺老说道,“有人将早死男童钉在了柱子上,用一根冰刺,那冰刺上还残留着阴气,那像是一个掌握邪门歪道的人做的事。”   白锡明不以为然的眼神微微一变:“你是说,有其他人进了老宅?”   贺老如实道:“是,并且悄无声息避过了老祖宗布下的百年阵法,而且离开得也毫无痕迹。”   “不,”白锡明突然想到什么,“老宅里还有一人……”   贺老看着他:“你是说,那个毫无天赋的池深?”   随后两人一起摇头:   “不可能。”   “绝不会是他。”   “昨晚他没死,算是运气。”贺老直言道。   白锡明牵动了一下嘴角,眼里却并没有笑意,那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不相关的人,而不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不可能一直运气这么好。”   贺老却突然有点担忧:“如果他真在老宅住满一个月,那祖训怎么办?”   “你说那个在老宅住满一月,就可以成为族长的祖训?”白锡明大笑一声,“我年轻时也曾有过这个想法,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还是觉得,让我那些个兄弟姐妹失去继承——”   白锡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笑了几声,便让贺老出去。   离开之前,贺老看向白锡明:“贺超死在了老宅里。”   白锡明一摆手:“只要不把白婉放出来,你随意。”   贺老放在袖子里的手,几乎将手腕攥出血来。   为什么那个闯入老宅的人可以将男童钉在柱子上,却不救他孙子?   他会找出那个人,将他放进老宅最恐怖的房间,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不救他的孙子。   ——   池深对白家祖训的事一无所知,他对继承白家根本没兴趣,就算是在以前,他也只是想着在大家族混,日子好过一点而已,至少不会再穷困潦倒得吃不上饭。   现在嘛,他也只想找个工作,然后赚点钱找个住处,好从这里搬出去。   虽然他自己觉得和新朋友们相处得还挺愉快的,但这里毕竟是白家的地方,他并不想多待。   此时在房间里,池深已经向打工人游魂做完了自我介绍,并且友好的看向了游魂。   了解了池深的需求,游魂推推眼镜,也礼貌说道:“我在外贸公司上班,负责和海外客户对接,变成这个状态大概有三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我怎么死的,我叫季星沉,星星沉入水底那个意思。”   “等等,”池深抬眼看着游魂,“你记得自己的名字?”   季星沉点点头:“是的,我记得,这很奇怪吗?”   池深看向红衣女鬼:“你叫什么?”   红衣女鬼的舌头又被修掉了一点,这次她说话变得更加清晰,听着池深的问话,她明显变得茫然起来:“我……我不记得了,我应该是有名字的,我的名字是什么?”   她每说一句,指甲就暴涨一分,红色的血丝在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她瞳孔蓦然一翻,变成纯白,舌头隐隐又有了长长的迹象——   池深摸出裂口女的剪刀。   女鬼异化立刻停止,眼瞳重新落回眼眶,甚至还透出一丝乖巧的气氛来。   死亡多时的鬼魂,通常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死时的执念。   而这抹游魂,却记得。   而且,鬼魂通常会是死亡时的状态,比如红衣女鬼这种舌头伸长,双眼突出的模样,很明显是吊死鬼,无头鬼是被砍了头,寿衣小男孩是被毒死的,就连白婉,都保留了死时胸口的伤口。   但是这抹游魂却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看起来很正常。   *   作者有话要说:   红衣女鬼:“我也要!我也要!”   池深:“我给灵魂整容的能力下降了?那再剪一剪。”   红衣女鬼:“?”   我决定换个阳气充足的时间更新,就正午12点吧。 第010章 三点几嚟,饮茶先啦。   池深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随后又放了下去。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随时会死亡的游戏,并不是所有出现的鬼魂都隐藏着破局相关的秘密。   根本没有死局需要去破解。   逐渐转黑的眼瞳也恢复了温和,池深放弃了使用共情查看对方的想法,而是换了个方式与人交流。   他露出了最为温和亲切阳光的笑容,看着季星沉:“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为了防止对方觉得他图谋不轨,池深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互帮互助,我想先帮你解决问题,再谈论我的问题。”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池深都会帮对方实现。   季星沉摇了摇头:“你让我能在白天出来,已经帮助了我很多。”   “这都是小事。”池深喂给季星沉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也就是会眨的眼珠子、染血的指甲什么的,他平时都不在意随手丢的东西。   “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或者仇家什么的吗?”池深问道。   季星沉又摇了摇头:“没有。”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迟疑,但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是想做的事,我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当然可以。”池深欣慰的笑了,将手机解锁放在了桌上。   季星沉飘了过去,伸出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红衣女鬼凑了过去,季星沉让开了一点,让红衣女鬼也可以看着手机。   几分钟后,季星沉收回手,转头向池深道谢:“可以了,谢谢。”   红衣女鬼看着手机,喊了一声:“名字。”   季星沉退后一步,离红衣女鬼远了一点。   池深拿回手机,看了一眼红衣女鬼,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并没有去看季星沉用他手机做了什么,而是问道:“对于我的求职计划,你有什么建议吗?”   季星沉询问了一下池深的学历以及工作经历,随后道:“你的履历可以找一个很好的工作,似乎并不需要我帮忙。”   池深觉得他这句话是废话,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他总不可能说自己在鬼怪的世界里度过了几十上百年,什么专业知识都忘光了吧,所以他只能含糊带过:“我想换个不那么累的职业。”   就算过了几十上百年,无数次生死之间的徘徊,他也忘不了,凌晨下班,在寒风中等待出租车的苦逼感。   回想起来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季星沉这个丧气社畜的形象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他一定很懂自己想要找个事少钱多离家近工作的热切渴望。   “我对现在的港城不了解,”季星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死亡的这几年,港城肯定在飞速发展,如果我能出去看看,应该可以给出更好的建议。”   池深听懂了他的深意,收起手机,笑着站起来:“正好,我也想出去看看。”   季星沉看着他:“我出不去。”   池深伸了个懒腰,拉开大门,让门外温和的阳光照进大门,他站在光之中回头看变得透明一分的季星沉:“你可以躲在我的影子里,我允许你进入。”   红衣女鬼第一个响应,伸出手摸向池深的影子,一秒都没到,她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立刻想往床底下躲。   季星沉收回了看向红衣女鬼的视线,在池深微笑鼓励的目光中,走向池深的影子。   那像是一个阴森恐怖的沼泽,会将人拖进看不见的深渊。   季星沉走了进去,消失在影子里面。   红衣女鬼抓着床脚,在阴影里低喃:“没了没了,他死了,他没了。”   “好好看家。”池深向红衣女鬼嘱咐了一句,关上大门。   他也确实该出去看看了。   站在炽热的阳光下,池深感受着久违的热意充满身体,一丝丝森冷的黑气从他身上溢出,发出细微的凄厉惨叫,又很快消失不见,他愉快的往外走去。   白家老宅地方很偏,在港城郊区,四周也没有住人,就这样一栋宅子立着,平时也没人靠近这座阴森恐怖的老宅。   在老宅大门旁边,有个小屋子,跟个保安亭一样,那里就是守门人住的地方。   此时那里是空的。   “你知道守门人吗?”从门口路过,池深问了一句。   “知道,如果白家人住进了老宅,他就会离开。”季星沉低沉的声音从池深的影子里传来。   池深有点诧异,他以为季星沉可能会回答守门人是谁,或者直接说不知道,毕竟他实在是太弱了,没想到他知道得竟然还挺多。   “白然曾经也来过,”季星沉说道,可能是怕池深不知道白然是谁,他又补了一句,“他是白家的少爷,他在这里住了三天,那三天,守门人都不在。”   “白然也在这里住过,”池深低低念叨着,“在这里住久了,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季星沉像是一个回答疑问的工具人,即使是喃喃自语也回答道:“我不知道。”   池深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附近的公交站,搭乘公交去了市区。   秋日下午的阳光明媚而慵懒,池深站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中央,抬头看着林立的高楼。   人流与他交错而过,风带来了街边的蛋糕香味,路边的桂花树低调而又浓郁的散发着甜香。   久违的、人间烟火的味道。   池深走进了那家香味飘得老远的蛋糕店,给自己买了一块小蛋糕。   入口是甜腻的奶油,没有混着血液,也没有吃出眼珠子。   他在蛋糕店坐了一会儿,这家店生意还挺好,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也有很多人来来去去。   池深的目光突然落在走进蛋糕店的两个女人身上,那两个女人脸色发黑,看起来精力不济,有些虚弱。   “听说我们楼上那个公司又有人离职了。”   两个女人小声说着话,不过池深耳力被强化过,他能听清。   “昨天晚上加班的时候,我也听到楼上有奇怪的声音,太吓人了,我都想离职了。”   “他们那个项目要黄了吧?就那个连环杀人案为原型的……”   “别说了,吓人得很。”   聊了两句,两人买了一堆小蛋糕,据说是公司的下午茶,随后就走了。   池深透过玻璃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随后慢悠悠站起来,又去街角的奶茶店买了一份奶茶,在店员惊讶又羡慕的目光中要了双份糖。   喝着奶茶,池深慢悠悠的向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走去,逛到人少的地方,他还回头问了一句:“要喝吗?我烧给你。”   片刻的沉默后,他的影子里传来声音:“不用,谢谢。”   池深笑着摇了摇手里的奶茶,珍珠在塑料杯里面晃来晃去,他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抬头看向路旁的写字楼。   那栋写字楼的某一层,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中,也散发着压制不住的鬼气。   抬起奶茶杯,池深看向那层:“看来他们需要一个新员工。”   影子里的自动问答机回答道:“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日更啦!   季星沉不是真的弱,他这样是有原因的! 第011章 专、业、对、口。   这栋大楼叫“腾飞大厦”,池深在手机的搜索框内打出这几个字后,跳出来了楼盘信息。   他飞速浏览过这些信息,随后停在了一个论坛标题上。   【腾飞大厦14楼闹鬼,有人知道吗?】   下面还有一些帖子推送,什么“兄弟们,不要大半夜一个人坐网约车”、“港城河边的白影目击者实录”。   这是一个论坛里专聊灵异事件的版块,以前,池深会觉得这些事都是网友闲得没事编来吓人的,现在,那就不一样了。   池深点了进去。   他找了个阴处,漆黑的人影从他影子里冒起来,缓缓凝成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青年,季星沉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手机。   来往的人只会好奇为什么这个漂亮的青年站在这里不走动,他们看不见季星沉,但也只是看了两眼,就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并没有时间为他人驻足。   发帖人名叫“今天吃什么”,首楼也很简单:   【我听说他们又有几个人离职了,都入职没多久,走的时候都神神秘秘的,看起来不像是离职,是在逃命。】   后面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回帖,池深快速划过,很快就找到了有用的东西,后面有个叫“心平和气不生气”的人发帖:   【14楼确实有问题,那里是个游戏公司,叫乐道文化,做恐怖游戏的,我怀疑他们研究了什么邪术,14楼肯定有脏东西。   我在他们楼下,经常听到上面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拖椅子,疯狂跑动,或者重物落地这些,都是平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装修。   最恐怖的是,我去过他们层,我刚来的时候订书机找不到了,去找他们借了一个,后来我就遇到很多奇怪的事情。   先是摆在手边的东西换了位置,还有我带着钥匙离开,回来就发现锁住的柜子被打开,莫名其妙被打翻的水杯,还有加班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现在觉都睡不好了,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在客厅走来走去,但是开灯去看又没人,我就是去14楼借了个订书机,至于吗?】   后面跟帖有很多人质疑,这个层主并没有和他们吵,只回了一些劝他去拜拜佛的评论。   【谢谢关心,拜过观音,还是没用,朋友给我推荐了一个大师,据说是什么传承了几百年的老家族出来的大师,我准备去试试。】   再往后,就是一些没什么用的评论,池深看完之后,看向季星沉。   季星沉说道:“可以看一下招牌信息,如果一直有人离职,他们应该在招人。”   池深点点头,快速注册了一个论坛账号,回复“心平气和不生气”:【建议报警。】   回完他就切到招牌网站,很快就找到了乐道文化的招牌信息,这是家新的游戏公司,正在进行新的恐怖游戏企划,每个部门,都需要人。   恐怖游戏……   池深突然笑了起来,这也算,专业对口了吧?   他通关了充满鬼怪的真实死亡游戏,来做恐怖游戏,说句专业对口,不为过吧?   “帮我修改一下简历。”池深带笑的眉眼看向季星沉。   季星沉没有迟疑,点头道:“好。”   池深刚刚确定了求职方向,愉快回家,而另外一边,白然正满脸戾气从白家主宅离开。   刚才白锡明把他叫了过去,问他知不知道贺超为什么会去老宅。   他只说自己不知道,也承认了是自己把池深带去的老宅,因为池深很想回到白家,他想给他一个机会。   白然自认回答得天衣无缝,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没有任何破绽,是他一贯的乖巧听话的模样。   但白锡明还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觉得那个笑容异常扎眼,也让他变得慌乱起来。   贺超死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如果这件事追究到他的头上,后果无法预料。   他得早做准备。   将咬出血的手指从牙齿间拿开,白然露出一个冷笑来,很快,他又挂上了人畜无害的表情,敲开了卢向阳的房门。   看到白然出现,卢向阳的表情很是惊喜,他快速问道:“白叔叔怎么说?有脏东西跟着我回来了吗?”   白然摇了摇头,他看着卢向阳:“没有东西缠上你。”   “怎么会?”卢向阳表情扭曲了一瞬,“明明我整个下午,不对,一整天,我都梦到它了,那个穿着寿衣的男孩,他要和我玩捉迷藏,它跟着我回来了!它跟着我回来了!”   “他灰飞烟灭了,”白然道,“你只是在做噩梦。”   “怎么可能!”卢向阳声音慢慢变得癫狂,“我知道这就是被鬼缠上了,你不要骗我,白叔叔会救我的对不对?”   白然看向卢向阳的眼神带着不屑与怜悯,他已经不耐烦,直接抬手摁住卢向阳肩膀,看着他双眼,一字一字问他:“那个香囊,放进池深的房间了吗?回答我,我就让我爸爸来帮你。”   卢向阳散乱的眼眸慢慢回神,他声音迟缓:“放进去了。”   白然低垂着双眼,继续问:“如果有人问你,贺超为什么会去老宅,你会怎么回答?”   卢向阳缓慢说道:“我们要让那个姓池的不要死得那么快,因为你说,他想抢你的位置……”   白然松开了卢向阳的肩膀,让他颓然坐倒在床上。   “你确实被缠上了,”白然从床边站起来,唇边带着冰冷的笑意,“你的死会变得极其有价值。”   卢向阳呆呆重复:“有价值?”   白然已经离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卢向阳低头看着床,床上有一个白然留下的半透明珠子,那里面似乎封着一块骨头。   他在珠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迅速扩大,他猛然发现,那个倒影长得和自己一点都不像——他想起来了这是什么,这是白然用来诱鬼的蜡珠。   蜡做的珠子迅速融化,那倒影里的鬼就在他身后,嘴唇如同开裂一般张开,将卢向阳整个含了进去。   门内传来咀嚼声。   白然从卢向阳的家里离开,步伐不疾不徐,面上依旧是温良恭谦的模样。   池深活不了多久了,他在心里冷笑着,香囊已经放进去,就算他运气好,三天之后,也只能落得个被恶鬼分食的下场,那老宅里到底有多可怕,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而且……   就算没有香囊,那个白家的老鬼,每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一晚上,他不相信池深能在那个老鬼手里活下来。   想到这里,白然暗暗咬牙,他就是因为在老宅住的第三天,就遇到了可以自由活动的白家老鬼,让他不得不提前离开,如果那时能算好时间,住上一个月,那现在的他,根本不用担心族长之位!   都怪他运气不好。   白家老宅里,池深正在打游戏。   季星沉给他修改完简历投了之后,他们刚到家就收到了乐道文化的电话,希望池深明天可以去面试,速度之快就仿佛慢一点池深就跑了一样,当然,池深愉快的和人事约好了面试时间,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一定去,肯定不会爽约。   因为要去乐道文化面试,季星沉就给他提出一些需要准备的工作,比如玩一玩乐道文化曾经发布过的游戏。   池深查了一下,乐道文化是新成立的游戏工作室,并没有发布过游戏,不过他们的主策划曾经独立制作了一款像素风的恐怖游戏,还小火了一把,正式因为这个像素风游戏的原因,他才拉来了投资,开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   这个游戏有手机版,池深就下载下来玩了,在他玩游戏的时候,季星沉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红衣女鬼却显得十分活跃,不停围着两人转圈。   “还活着!”红衣女鬼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季星沉身边左看右看,“还活着!还活着!”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显得有些不适应,他将红衣女鬼推开了一点,干咳一声:“嗯,我还活着。”   红衣女鬼又看了看池深的影子,这次她不敢再试,只远远看着,又伸出唯一一只手去拽季星沉:“害怕,会死。”   就算是这样的对话,季星沉也听懂了,他说道:“里面很舒服。”   红衣女鬼狂摇头:“会死!”   季星沉也不和她争辩:“你进去会死。”   红衣女鬼这才满意,快乐的念叨:“会死,影子里,会死!”   房间外面也响起了喧闹的声音,似乎有许多的鬼,今晚上都聚集了过来,不停的有脚步声、歌声、滴水声、弹珠滚动声传来,但他们都在屋外面,屋内依旧一片祥和,只有池深打游戏和红衣女鬼吵闹的声音。   虽然有些吵闹,但池深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中集中注意力,所以他依旧在专注的打游戏。   室内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红衣女鬼突然没了声音,她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门口。   门外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奇怪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排排红烛缓缓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照亮了门外漆黑的路。   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从红烛的另一头缓步走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牌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红盖头上染着血,随着她走路轻轻晃动,那浓腥的血也点点滴落在地。   “有人要害你。”嫁衣新娘在池深卧室门口停了下来,她抬起手,戴着金色指套的苍白手指里,拈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第012章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池深手机里的游戏正进行到紧张刺激的追逐战环节,他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嫁衣新娘,点点头:“谢谢姐姐,先放桌子上吧。”   红衣女鬼更加僵硬了,看起来甚至要裂开,她呆呆转过头看着嫁衣新娘,又看看依旧陷在手机里的池深,苍白诡异的脸上突兀的露出了祈祷的表情,让一整个鬼脸突然就变得神圣起来。   嫁衣新娘盖着红盖头的头动了一下,似乎是“看”了一眼池深所说的桌子,那盖头上瞬间沁出了更多鲜红的血液,在红烛微弱的光下缓缓滴落。   带着金指套的苍白手指缓缓靠近池深。   红衣女鬼立刻用自己枯槁的手指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偷看过去。   只见嫁衣新娘的手在距离池深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将散发着古怪气味的香囊放在了桌上,随后一阵微风吹过,嫁衣新娘出现在了池深对面的椅子上,一排排红烛围绕着两人,依次亮起。   一个俊美的青年拿着手机坐在桌子这头,一个穿着红嫁衣、捧着灵位、盖头上滴血的新娘坐在了桌子那头,屋里只有红烛燃起的点点光亮。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嫁衣新娘没有说话,池深也没有说话,两人显得出奇的和谐,只有头和一只手的红衣女鬼已经放弃了挣扎,麻木的看着他们。   为什么一个人和一只厉鬼,可以关系这么好啊!   过了有十分钟,池深终于在游戏里摆脱怪物追赶,并且找到存档点存档,这才放下手机,抬头看嫁衣新娘,语气真诚:“谢谢姐姐。”   他眼底下有淡淡青黑,看起来有些困倦,昨晚没睡好,他现在确实困了,但是他下午的时候喝了一杯奶茶,现在又觉得精神得很,精神上的兴奋和疲惫相互拉扯,让他觉得更累了。   嫁衣新娘的盖头底下传出飘忽的声音:“我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比你现在小。”   红衣女鬼:“?”   池深从善如流道:“妹妹,白妹妹。”   嫁衣新娘——白婉,细碎的笑声继续从盖头底下传出来,她似乎很高兴:“剪百年老尸的头发,掺槐木烧尽,其味可引鬼魂异动,把这个放进来的人,想你被百鬼分食。”   这个池深也从卢向阳那里知道了,他甚至还知道是谁让卢向阳和贺超来做这些的,只是屋子被红衣女鬼弄得太乱了,他懒得找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香囊。   池深困顿的单手托腮,看着香囊,伸出另外一只手:“你们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将它处理了。”   “你不想报复?”白婉却问了一句。   池深垂眸看看那香囊上的“白”字,打了个哈切,又看向手机上的游戏画面:“比起有人要杀我这种小事,还是找工作比较重要。”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解决吃饭的问题,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关系到他以后可不可以有个朝南的阳台晒太阳呢!   红衣女鬼:“?”   “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白婉听完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你将我从那窄小的地方放了出来,让我可以在这里四处走动,那妹妹就帮你个忙吧。”   “谢谢妹妹,”池深也没问什么忙,他首先露出感谢的微笑,重新拿起手机,开始读档,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正经补充了一句,“不要杀人,会很麻烦。”   滴着腥红鲜血的盖头底下传出一声轻笑:“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   香囊在白婉手里开始燃烧,奇怪的是,并没有灰烬留下来,那烟尘雾胧胧的,飘向了老宅之外,白婉也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池深揉了揉鼻梁,继续看着手机,这游戏看起来简单,玩起来还挺难的,一不小心就死亡结局,他得打起精神来,为了明天的面试,努力通关!   红衣女鬼默默往池深旁边移了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身边,好像就很有安全感,虽然她的身体就是被这个人给砍没的。   ——   今天不管怎么看,都是很倒霉的一天。   白然检查了一下门上的驱鬼符,又点了一截安神香,躺在床上。   不过没关系,那个让他倒霉的人,很快就要死了,想到这里,在睡着之前,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入睡没多久,他就做了个梦。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白家老宅里,四周红烛晃动,是一副喜气的景象,但红色掩在黑夜下面,又显得十分压抑。   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在梳头。   黑丝如瀑,拿着木梳的手如葱如玉,很是好看。   白然立刻退后一步,扭头就跑,他知道这是谁!这是那个被困在白家老宅里面的厉鬼!   他出了门,一脚踩空,发现又来到了一间喜房里,这次那个女人盖上了红盖头,静静坐在床边,似乎正在等着心上人到来。   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回头,这次,又是一间喜房,那穿着嫁衣的新娘坐在床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看到他进来,嫁衣新娘抬起手,将那匕首拔了出来,一瞬间血流如注,新娘却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用匕首挑起了红盖头,露出鲜红的嘴唇,那嘴唇在冷笑。   再次回头,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   感受到了从胸口传来的寒意,白然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眼睁睁看着嫁衣新娘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白然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   那个厉鬼被困在白家老宅里,绝不可能出来!   因为他想着让那个厉鬼杀掉池深,所以回想起了曾经的恐怖,从而做噩梦了?   他怎么变得跟卢向阳一样废物了,还会做噩梦?   白然心跳未平,却抚着胸口无声大笑起来,连他都这么怕那个厉鬼,毫无还手之力的池深,恐怕不到明天,就会死无全尸了吧!   可是手为什么是湿的?   白然抬手打开了卧室灯,突然就愣住了。   他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睡衣上浸满了血迹,而他的床边,滴落着点点红蜡。   从床上爬起来,白然猛然拉开卧室门,贴在上面的驱鬼符,全都已经燃成了灰烬。   安静了一秒,白然立刻披着外套拿着手机,往屋外狂奔——那个老鬼出来了!他不能死!   ——   在白然夺命狂奔的时候,池深洗漱完毕,安然躺在了床上。   太久没有喝奶茶了,忘记了自己喝奶茶就睡不着的体质,池深反思着,下次一定不在中午十二点之后喝奶茶。   游戏他已经通关了,一款恐怖游戏里,却有着救赎的内核,池深觉得制作者确实有想法,有趣,也有一定深度,他已经开始好奇乐道文化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了。   隔天,叫醒池深的不是闹钟,而是冷空气。   季星沉指使着红衣女鬼把池深的被子给掀了,池深一脸低气压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两只鬼。   季星沉一脸不关我事,红衣女鬼则是快乐的把被子抛着玩。   “是你吧。”池深看着季星沉,别以为他睡着了,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星沉移开视线,用十分公式化的口吻说道:“面试在十点,过去要一个小时,为了给面试官留个好印象,最好提前到场,现在八点,该起床了。”   池深面无表情道:“哦。”   在死亡游戏里呆久了,他早就没有了赖床的习惯,不过在进死亡游戏之前,他也没有这个习惯就是了。   从床上爬起来,池深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像模像样的走出了老宅大门。   坐公交的时候,池深拿出手机来,点开了昨天的灵异论坛。   论坛上很多人回了他。   有人说警察可不管闹鬼,并对他进行了一番嘲讽,又有人说层主最好报警,脚步声可能是小偷进来了。   而在帖子的后面,又有了一条“心平气和不生气”的回复:   【谢谢深不可识!我昨晚实在受不了了,报警了,警察真的来处理了!他们说是房屋热胀冷缩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常现象,我也没记清楚,不过他们走了脚步声真的就消失了!我可以睡个好觉了!我请了假明天要在家里睡一天,我太幸福了!】   层主这样一回,那些说警察不管闹鬼的人全都消失了,又有一些人对那些人进行了嘲讽。   “深不可识”是池深注册的ID名,他没有看里面的掐架,也懒得再回复,又看了看其他的楼层,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公交摇摇晃晃,池深打了个哈切,又刷新了一下帖子。   这次他刷新出来一个新的回复:   【我是14楼的员工,前天离职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和我前老板关系很大,他要做的那个游戏,取材自真实事件,他们都说那些死了的人找上了我们。   心平气和说的这些我经历过,而且我半夜加班经常会看到幻影,去上厕所看到镜子里的人也不是我。   心理医生说是我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建议我换个工作环境,我辞职了,现在过得很好,每天吃好喝好睡好,那些幻影再没有出现,晚上也敢看镜子了,我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美好过,我决定去实现我年轻时的梦想,去环游世界!   现在那个游戏公司还在招人,他们一直很缺人,奉劝大家一句:千万不要去应聘!千万不要去应聘!!千万不要去应聘!!!】   *   作者有话要说:   池深:那不就是真的需要我这个员工? 第013章 钓、鱼、执、法。   可能是为了显眼,帖子最后一行字用的鲜红色大字,那血色大字池深看着就精神了。   他撑着沉重的头想了想,问道:“我不会一入职,这个公司就倒闭吧?”   他的影子:“不会。”   池深叹气:“希望他们公司里做事的都是活人。”   影子:“嗯。”   在那个死亡游戏里,池深也是有工作经历的,他还做了很多工作,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比如脑花专送的外卖员啦,午夜出租车司机啦,义肢专卖店的店员啦,甚至他还在早餐店包过包子,在菜市场卖过肉类,兼职过红事白事的法师——   就是他工作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倒闭了,甚至连那个副本从此也查无此本。   这给池深的打工人生涯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甚至现在,他都还有点担心公司会倒闭。   直到到达腾飞大厦,进电梯上14楼,看到进出乐道文化公司的都是活人之后,池深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当然,也只是放心了一点。   毕竟这个公司,以他的目光来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阳间的公司。   还未踏入乐道文化大门,在池深的视角里,那门内散发着阴森的鬼气,仿佛某个充满鬼怪的副本大门打开,在邀请着他。   站在乐道文化前台的妹妹,也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看起来十分疲惫,而前台的柜台旁,一个黑影瞪着双眼睛,蹲在柜台里,探出一个头来盯着大门。   池深在大门停顿了一秒,他轻声说道:“你不要出来。”   季星沉并没有出声,池深感到他拽了一下自己衣角,这就是他明白了。   和前台说明了来意,前台妹妹声音沙哑的给他指了路,随后又低头看着桌面,她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但她桌上放着的,却是一沓白纸。   池深步履缓慢地往面试的房间走去,乐道文化看得出来是一个新公司,装修都是新的,转角的绿植还充满着活力,如果不是绿植后面躲着黑影,池深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工作环境。   那些黑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随着池深的走动而转动,他们本身的身体更像是铅笔涂抹的黑影,在不安的晃动着。   从大门走到面试房间这一小段路,池深已经看到了三只鬼。   ……这个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今天来面试的只有池深一个人,他还没敲门,人事就主动开门把他迎了进去,并且贴心的倒上热水,让他坐下。   池深进门就观察完了这个房间,这个房间也有鬼,躲在通风管道里,只有一双眼白过多的眼睛,横在通风口里观察着房间内的几人。   “池深对吧?”负责招聘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笑得十分和蔼,“先做个自我介绍?”   池深十分熟练的把季星沉教给他的自我介绍念了出来,可以看得出人事很满意,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两分。   “我看你简历上有大厂的软件工程师工作经验,这次想要应聘的却是文案策划,其实我们现在也需要软件工程师,你的这个——”   旁边的人突然碰了一下他,男人干咳一声,说道:“可以说一下为什么想转行做文案策划吗?明显做程序开发更适合你。”   池深从容道:“因为爱好。”   男人提起兴趣来:“具体说说?”   “我是一个怪谈爱好者,”池深突然压低了声音,这让原本就有些阴冷的房间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他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说着,“我喜欢探访鬼怪的秘密,爱好是恐怖小说,经常泡在灵异论坛一整天,也玩过很多、很多的恐怖游戏,李总制作的恐怖游戏我也通过了,我很喜欢他想要表达的思想,也十分喜欢公司里压抑的环境,我觉得我应该来这里工作,这里需要我。”   前面听着还挺对,后面听着怎么就有点不对味?   负责招聘的男人感觉额头已经沁出冷汗,他强行让自己忽略掉其中的怪异感,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不考虑。”还未等他说完,池深就果断拒绝,用出杀手锏,“我想要做一个头顶茂密活到六十岁的人。”   应聘文案策划是池深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觉得自己一个玩过上百年真实恐怖游戏的人,来写个恐怖游戏的对话,设计个BOSS,那肯定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这是一份非常符合他实际情况、专业十分对口的工作!   男人似乎是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他才道:“策划的话,我们李主策马上就过来了,让他和你聊一聊。”   李主策,就是池深之前说的李总,名为李序,也是池深昨晚玩的恐怖游戏的制作者。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敲了敲门,一个面露疲态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池深知道这就是李序,他今天的衣服领口似乎太紧了,有些不舒服,他动手松了松衣领,迈着疲惫沉重的步子进了房间。   在池深对面坐下之后,李序又动手扯了一下衣领,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才看向池深。   池深也在看他。   普通人可能觉得李序只是加班加多了,所以疲惫,但在池深眼里,这又是另外一个情况。   一个皮肤干枯、穿着碎花裙的女人趴在李序身后,干瘦如柴的手臂锢住李序的脖子,女人的头垂在李序胸前,长发随着李序的走动而轻轻摇晃。   在李序腿边,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小女孩一手扯着他的衣角,一手扯着碎花裙的裙子,好奇的看着池深。   这还不算完,李序手腕上佩戴的佛珠,散发着点点金光,庇佑着他,而他衣服口袋里却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佛珠的光芒。   这些鬼怪和物品在李序身上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和谐,一起存在,却相互牵制,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李序虽然百鬼缠身,却还是活得好好的。   “您有过孩子吗?”还没等李序开口,池深就率先说道。   李序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回答道:“没有,我至今未婚。”   池深点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开口说道:“我很喜欢您制作的那款恐怖游戏……”   说话的时候,他时不时看向李序的肩膀,瞳孔轻轻颤动,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趴在李序肩头的女鬼慢慢抬起了头,直直看向池深,干涸皱缩的嘴唇裂开,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着:你、看、到、我、了。   “池深?池深?”   先前面试的男人喊了好几声,池深才猛然回神一般,看向男人,勉强镇定下来,脸色惨白的笑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序奇怪的看着他:“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你可以先做一段时间文案策划看看,不行可以转岗。”   “好的,我知道了,”池深虽然在看着他们,眼神却有些散,似乎刚从惊惧中回神,“我明天就来。”   看着池深从面试房间离开,男人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为何,李序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他呼出一口气来,神情也有些担忧:“希望他能做得长久一些,我们现在也太缺人了。”   从乐道文化离开,池深并没有急着回去白家老宅,他需要给别人一点机会。   许久没有享受阳间生活,池深选择了先去吃一顿饭,然后又找了个电影院看电影,这期间,他没有和自己的影子说过一句话,季星沉也没有主动出现。   一直磨蹭到晚上十点,池深才坐上了回去白家老宅的末班公交车。   公交到达,池深下车,他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站台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这个位于乡下的公交站台四下无人,空荡荡的,只有一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就像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旅人,池深低着头颓废的坐在站台上,似乎在考虑今晚该去哪里过夜。   一个黑影慢慢靠近站台,那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她身上的皮肤干枯皱缩,没有人能瘦成她那个样子,除非她本来就不是人。   “找到你了。”碎花裙子说话的声音仿佛砂纸在摩擦,她发声极为困难,却显得十分高兴。   池深的肩膀微微颤动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害怕到发抖,又自欺欺人的不敢抬头。   她伸出手,干裂的手指掐向长凳上漂亮男人的脖颈,嘶哑漏风的笑声回荡在站台上:“你没有地方去吗?跟我走吧,让我我抽干你的血液,你就变得和我一样冰冷,这样你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她的手突然停住了。   长凳上的漂亮男人扬起了头,那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他甚至在笑!   他是忍笑忍得肩膀发颤!   碎花裙直觉不对,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苍白的手从漂亮男人的影子里伸出来,抓住了碎花裙的脚踝。   “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吗?”   池深歪头看着碎花裙,笑容可掬:“因为我怕你进不来。” 第014章 你愿意去我家做客吗?   抓住碎花裙的修长手指苍白冰冷,还隐隐从黑色的影子里透出了一截西装袖子,这看起来是美丽而脆弱的一只手,完全不能与厉鬼的力量相抗衡,但碎花裙试着挣脱了一下,那手却纹丝不动,仿佛钉子一般,把她钉在了原地。   身为厉鬼的碎花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发出一声嘶吼,蓝白色的裙摆瞬间延长在地上堆叠,阴气以她为中心扩散,身体徒然增大,獠牙也暴张而出,口中涎水顺着尖利的牙齿缓缓滴落。   “血——”   碎花裙粗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响起。   “你好香,给我你的血——”   她的脖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动一下,裙摆猛然延长,如海藻般向池深缠过来。   池深并没有动,他只是抬头看了碎花裙一样,脸上笑容依旧,手中暗影汇聚,出现了一把刀锋雪亮,刀身上却沾满血污的尖刀。   这是他曾经在菜市场肉铺打工时候用的剔骨刀,在解决了前来买肉的顾客,和肉铺老板之后,他离开时,顺手把这把尖刀也带走了。   手中尖刀一指,黑色的阴气如雾一般从池深脚底蓬勃而出,过于厚重的阴气将路面凝成了冰,白色的冰霜化为一根冰刺洞穿了碎花裙的身体。   那伸长的裙摆如蛇一般再次收回,盘在一起,碎花裙干枯的手扶着那根冰刺,干咳一声,却什么都咳不出来。   她怨毒的看着池深,却不敢再次出手,刚才阴气碰撞,就让她明白,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人,绝不是她惹得起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要装得软弱可欺,欺骗她一个小小厉鬼!   在昏暗的路灯下,池深一手提着尖刀,微笑着一步一步向碎花裙走去。   那本是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连微笑的弧度都十分和蔼可亲,碎花裙却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想要跑,她艰难的扶着冰刺,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冰刺上拔出。   池深每走一步,碎花裙的动作就更大了一分,甚至不惜把自己身体戳出一个大破洞,也要从这个地方离开。   她的胸口响起干脆的响声,皮肤如酥脆的饼皮一般裂开脱落,骨头也响起碎裂的声音,终于,她把自己从冰刺上拔了出来!   池深已经走到了她一米之内。   从影子里伸出来的那只冰冷的手还禁锢着她的脚腕,她摁着自己的脚猛然一折,咔嚓一声,干枯的腿直接从小腿处折断,她也不管还留在影子的手中的半截腿,立刻就跑。   “不要这么害怕。”池深手中的刀锋反射着清冷的光,他一脚踩住了碎花裙堆叠在地上的裙摆,“我只是来邀请你去我家做客的。”   蓝白色的碎花裙摆绷紧,女鬼转头就想斩断自己的裙摆。   “我不是坏人。”池深踩着裙摆走过去,缓缓提起手中的刀,笑容十分亲切,“相信我,我只是想问问你公司未来的环境如何。”   女鬼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斩断裙子拔腿就跑。   “那也没办法了。”看着碎花裙狂奔瘸腿的背影,池深眼里露出了些许遗憾。   “我觉得我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池深似乎在喃喃自语,毕竟站台旁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我的笑容不够真诚吗?”   季星沉从他影子里冒出来,好像不太想说话,不过还是履行了自动问答机的职责,看着池深手中的刀说:“很真诚。”   得到了季星沉肯定的答复,池深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愉快的向前走去。   碎花裙没跑多远,就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黑影,两人就站在路边看着她。   猛然停下来,碎花裙想换个方向继续跑,刚回头,就被人摁住了命运的后颈。   “跟我回家吧,”池深轻轻松松就拎起她的后颈,像麻袋一样拖着往老宅方向走,“我家里有许多朋友在等着你,你们肯定很聊得来。”   碎花裙吃力的伸出手,抓住地面,想要努力让自己离这个魔鬼远一点,可惜这种微弱的抵抗完全无济于事,地上只留下一串摩擦出来的肉皮,很快又化作黑气消失不见。   一路走到白家大门前,池深推开大门,碎花裙惊恐的打了个寒颤,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发现这个漂亮男人的话是对的,如果这里是他的家,她确实不敢进来。   无论是房间里,还是走廊屋檐下,都有鬼怪隐藏其中,每一个,都比她可怖。   碎花裙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求不让任何一个鬼怪发现她。   然而一路都很安静,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鬼就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任何一只鬼冒出来和他们打招呼,就这样,他们走到了一扇门前。   池深看了一眼走廊下,那里贺超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连血迹也没有留下,也没有残留任何阴气。   但他看见的却不是这些,推开古朴的雕花木门,池深看向屋内,果然,红衣女鬼也不见了。   不过他屋子里可不止这一个鬼,柜子里还有一个。   一开始他就是听到柜子里有响动,才爬起来查看,随后遇到了从镜子里爬出来的红衣女鬼,被吓倒在地进入了死亡游戏的世界。   所以柜子里有东西是很正常的。   “有人来过?”池深向着柜子的方向问了一句。   “有,”柜子里传出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还带着点困惑和不解,“白家的大少爷,穿着睡衣慌张地跑进来看了一圈,又走了,他胸口的血可真好看啊。”   池深想到了昨晚白婉说帮他一个忙,原来是这样帮忙的吗?   虽然不知道白然昨晚经历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就是不知道白家会不会追究到这个老宅里面来。   “你的室友哪儿去了?”池深又四处看了一圈。   此时碎花裙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她,找到机会就往床底下爬,爬到一半,她又慌慌张张退了出来,床底下,只有一只手的红衣女鬼龇着牙,将她往外赶。   “这里!”红衣女鬼用她仅剩的一只手指指床里面,趾高气昂向碎花裙宣告领地,“我的!”   池深看过去:“?”   红衣女鬼立刻缩了一下脖子,老老实实爬出来,蹭到了池深旁边。   季星沉在旁边推了推眼镜,过去把碎花裙也拽了过来。   略一思考,池深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白家要做什么,他不太关心,只要不打扰他找工作,那就没有关系,他现在比较关心自己未来的工作情况,毕竟这关系到吃饭的问题。   为了以后在新公司的可持续发展,池深就先请了一位“同事”回来,想要问问这位同事他们公司如何,结果没想到这位同事根本不想跟他沟通,只想逃跑,所以他只能用点文雅的手段把人请回来。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池深摸了摸红衣女鬼的头,看着碎花裙,他决定和新同事交流一下感情。   碎花裙也不敢跑了,就孤零零的立在房间中央,她一只腿如枯木般折断,却丝毫不影响她直愣愣站着,垂着头一言不发,胸口还有一个漏风的大洞。   听到池深的声音,她眼球转动一下,开始笑:“呵呵,呵呵呵。”   池深好脾气的再问了一次:“比如你可以讲讲你是怎么死的?”   “跟着他,跟着他就能出来,”碎花裙的笑声还在继续,“呵呵呵,我想出来。”   池深看着碎花裙干枯的身体,摸了摸下巴:“你是说我们的李主策?”   这次碎花裙沉默了,连笑声都没了,她低头用枯枝一样的手指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算了,我自己看吧。”池深放弃沟通,和为执念而生的鬼怪沟通本来就很难,他们通常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记得死时候的执念。   本来他还在想,自己需要适应一下正常生活,比如和人进行正常的沟通,哪想到这位穿着碎花裙的妹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就只能自己看了。   眼神微微一动,池深的眼眸变得幽深而黑暗。   首先看到的是一条蓝色的碎花裙子,少女很喜欢这条裙子,她贴心保管了许久,今天她把它拿了出来,因为她想要穿着这条裙子去见她的心上人。   她用熨斗熨平了裙子上的褶皱,又好好打扮了一番,梳上了那个年代最为流行的工藤静香的发型,怀着期待的心情,出了门。   但是她没有见到她的心上人,在经过一片果园的时候,她被一个男人强行拖走,蓝白色的碎花裙沾上了污渍。   随后便是一片黑暗,在这样的黑暗里,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她的脖颈被那个拖走她的歹徒割了一道口子,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将她头朝下的斜放在木板上,她能听到血从她身体里流出,通过木板,流到地上接血的盆里的声音,那是她的生命在流逝。   她想呼喊,但是被割破的喉咙无法再发出声音,她想挣扎,但她早已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鲜血流尽,女孩在巨大的绝望中,变成了厉鬼。   随后的记忆变得破碎而凌乱,许多年之后,一个男人推开了尘封的大门,那是李序,他身上已经跟着几个鬼,碎花裙也看到了他,趴在他身上,离开了那个她死亡的小屋。   共情这个技能有个弊端,那就是池深看到的,只能是厉鬼自己还记得的东西,他并不能看到厉鬼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厉鬼如果忘记了,他也不会知道。   看时间,碎花裙的死亡时间,至少是二十年前。   池深弄懂了为什么碎花裙会跟着李序,那是因为李序本来就很吸引鬼,但碎花裙的死亡……   他摸出手机,想查询一下当时的案件,看有没有线索,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电话正巧打进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   白爸。 第015章 我有一箱糖果。   池深没有犹豫,直接挂了电话。   白爸就是他的亲生父亲,白家现在的家主加族长,白锡明。   如果是在之前,接到白爸的电话他肯定很高兴,不仅会秒接,还会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的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话,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池深只觉得这人好麻烦,打扰他了解未来同事遇到的困难。   电话那头,白锡明的书房里,白锡明坐在他的红木椅上,旁边坐着贺老,而白然安静又恭敬的站在一旁,他身上还穿着染血的睡衣,虽然他努力维持往日温良的模样,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是显得很狼狈。   看到电话被主动挂断,三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白锡明是有点怒气,贺老则是有些担忧,白然看起来依旧恭顺,脸上却闪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刚才给两人说了情况,明明白白的表示是老宅里面的鬼跑出来了,卢向阳就是被老宅里面的鬼杀的,一定是池深在老宅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发生这接二连三的事。   但这两个老不死,听完之后只是笑了一下,完全不当一回事。   白然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面子,疯狂告诉他们白婉出来了,是池深搞的鬼,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把池深拉下水,最后像是给他点面子,白锡明才施舍一般说打个电话给池深问一下。   “晚上的老宅最为凶险,”贺老给白锡明挽尊道,“池深应该是遇到了紧急情况。”   白锡明却显得很大度,他似乎很理解池深:“他如果还活着,肯定会立刻打回来,我们就知道情况如何,给年轻人一点时间。”   说完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茶,看起来一点不着急。   池深完全不知道白家书房还有三个人觉得他会打电话回去,他已经开始着手了解他的新同事,当然,就算他知道,他也只会说,没空,等着吧。   挂了电话,池深开始拿手机搜索二十几年前港城或者港城周边的案件,他还注意到之前蛋糕店遇到的两个女生说的是连环杀人案,所以他还重点关注了一下连环杀人案。   搜索出来的结果十分繁杂,池深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要锁定碎花裙死亡的案子,几乎是大海捞针。   此时季星沉推了下眼镜,在旁边说道:“需要帮忙吗?”   池深立刻把手机推过去,他又看了几眼季星沉,突然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季星沉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池深,发现他是认真的,于是伸出了自己左手。   池深示意他:“那只手。”   季星沉只得把右手伸了出来,在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满是细碎的伤痕,手指骨节处还残留着冰霜,让他的手看起来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红衣女鬼有些好奇的看过来:“受伤啦!”   随后她又皱眉思索了一下:“受伤?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季星沉也看着池深。   池深看着季星沉手上的伤口,说道:“你之前推眼镜都是用右手,回来之后却一直用左手,养成的习惯不会随便改变,所以你是想隐藏什么,想一想,也就只可能是被我弄伤了。”   在死亡游戏里呆久了,池深这点细节观察能力还是有的,没有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听完他的话,季星沉眸光微微一动,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开口。   端详了一会儿季星沉的手,池深摸出一把珠子,放在季星沉手里,他笑着道:“不好意思,伤到你了,请你吃糖。”   鬼怪的身体是由阴气构成,所以只要补充阴气就可以治疗伤口,或者变强,所以池深此刻就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给季星沉喂点吃的。   季星沉看着自己手中,池深所说的糖。   那是一个个比乒乓球小点的珠子,白色为主体,前面是黑色、棕色、蓝色、绿色的圆,后面缀着一条小尾巴,其中一个圆还眨巴了一下。   季星沉:“糖?”   这分明是一把眼珠,会眨眼的眼珠!   “我曾经帮一个小孩找回了他的洋娃娃,”池深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他微笑着说道,“他送了一箱糖果给我当做谢礼,这是其中几个。”   虽然当初是他把刀架在洋娃娃脖子上问小孩:“要糖果还是要洋娃娃?”,小孩用糖换了自己的洋娃娃,但他觉得被称为谢礼也不过分。   毕竟他确实帮忙找回了玩偶。   季星沉看着这把眼珠,对于鬼怪来说,这确实是一把糖果,因为眼珠里所蕴含的阴气,是他们最好的补品。   他没有立刻吃下糖果,似乎在犹豫。   “糖,”红衣女鬼已经在旁边留口水了,“我也想要糖。”   碎花裙也眼巴巴望过来,干枯的脸上满是渴望。   红衣女鬼望着季星沉的脸,缓慢、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出了她仅存的那只手,眼看着就要触摸到季星沉手中的糖果——   季星沉突然收回手,抓着那把糖果,全都喂进了自己嘴里,吞咽之后,他的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半透明的身体都清晰了两分。   红衣女鬼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看起来快哭了。   池深带着笑看季星沉:“你觉得自己还是人。”   肯定的语气。   季星沉没有逃避这个问题:“我正在慢慢接受事实,我死了的事实。”   池深从他身边走过,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加油。”   季星沉:“我会的。”   池深:“我去看看我妹妹。”   季星沉:“好。”   池深离开之后,红衣女鬼幽怨看着季星沉,委屈巴巴道:“糖。”   季星沉在手机上寻找着凶杀案的信息,头也没抬说道:“今晚十二点,主屋安全,你可以去找他要两滴血。”   红衣女鬼立刻眼神一亮,快乐的爬走了。   池深并没有离开多久,他就去白婉的小院子逛了一圈,问了问白然有没有去打扰她,得到“白然根本没敢踏入院子”的回答后,他就回来了。   “女鬼小姐呢?”池深左右看了看,发现红衣女鬼又不见了!   “她有点事出去了,”季星沉淡定说道,他将手机调转一百八十度,给池深看,“找到了,二十六年前,港城近郊的连环杀人案。”   池深翻了一下,这是一个总结各大杀人案件的博主,这个博文的标题就是“港城最残忍连环杀人案”,而季星沉给他看的界面,就正好是碎花裙死亡时的照片,那白底蓝花的裙子在整张照片中占据了主要位置。   这张照片上的碎花裙还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和现在面容干枯的女鬼截然不同,只有身上那条蓝白色的裙子还能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下面有文字介绍:受害人赵某,被杀害后放干了鲜血。   “这件案子已经破了,”季星沉说道,“犯人已经死了。”   池深直接将这个这篇博文拉到了最后,果然看到主犯在二十几年前就被抓获,判了死立执,死刑已执行。   凶手在二十几年前已经死了。   由此,池深又有了新的疑问。   之前他觉得人死了变成鬼,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前两天却发现,还有一个机构管抓鬼,那像碎花裙这种,由恶行案件变成的鬼,没有人来管理吗?就放任她们在时间游荡,随机害人?   放在以前,池深可能会打电话问问白家,甚至用这个当做和白锡明拉近关系的话题,但现在嘛,他立刻就打电话给袁义平。   相比起白家,他肯定选择相信公职人员。   袁义平接得很快,第一句话就是:“你遇到鬼了?你听我一句劝,搬出白家老宅,那个地方太危险,不适合你这种普通人住。”   “还好吧,”池深看了看一旁的季星沉,又看了看垂着头笔直站在屋内的碎花裙,说道,“我觉得他们还挺好相处的,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   袁义平:“好相处?”   池深决定避开这个问题,这点上和袁义平怕是永远也说不清楚,他语气带上了一丝担忧:“那个死在我屋外面的人,会变成鬼来找我吗?”   他没有直接问二十几年前的案子,因为他也不是完全信任袁义平,毕竟这个抓鬼机构真这么有用,那这一整个宅子的鬼就不应该存在。   袁义平一下被噎住:“你不担心你住在那个鬼宅里被鬼缠上,却担心一个刚死的人会不会来找你?”   “那肯定,”池深语气十分正经,“我和这个房子里面的鬼无冤无仇,他们肯定不会来找我,但那个新死的人就不一定了,他说不定会觉得我见死不救,虽然我确实没见死,不然还是要救一救。”   袁义平:“……”   池深:“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准备?”   袁义平那边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用,我们都处理了,贺超不会变成厉鬼,这种杀人案,我们都会处理后续可能会变成的厉鬼的受害人。”   池深看向了碎花裙,按照袁义平的说法,碎花裙为什么会存在?   “是不管多久的案子,只要能找到的鬼,你们都会处理吗?”池深问道。   “不能叫处理,”袁义平在那头说道,“我们内部说法都是超度,港城这块我也是前两年才来的,之前特安局并没有这么完成的编制,还是按照家族式在处理,港城的事件都是白家在处理,虽然白家最近有些奇怪,但在老一辈的时候,他们办事还是靠谱的。”   靠谱的白家主宅,现任族长白锡明的书房内,白锡明拿着手机,又给池深打了个电话,这次是:占线。   贺老:“应该是他刚脱离危险,给你回电话,你们俩时间刚好重了。”   白锡明放下手机,又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情绪,依旧笑着:“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就是最后两个字,他说得不是太云淡风轻。   然而又五分钟过去,手机还是没响。 第016章 我承诺不率先使用红衣女鬼。   挂了和袁义平的电话,池深又看了看碎花裙。   袁义平说的这个靠谱,好像和实际情况,出入有点大?   至于超度……   池深想了想自己会的东西,物理超度……也算超度吧?   不过池深也没有打算现在物理超度碎花裙,碎花裙已经够惨了,如果再物理超度一次,那就惨上加惨,池深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去做。   他觉得碎花裙没被超度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就像是有人故意留着她一样,所以决定先把碎花裙的事放一放。   而且还有人说这次乐道想做的游戏是以真实的连环杀人案为原型,而碎花裙又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说不定以后他们还要一起给新游戏打工,提前喊一句同事,不算过分。   “你可以在这里找个喜欢的房间住下来,”池深看着碎花裙说道,“也可以回去找李序。”   碎花裙并没有说话,池深就当是她默认了,他打了个哈切,看了眼时间,今晚这么一折腾,都十二点了,明天还要上班,他需要睡觉。   这时手机响了,池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白爸。   书房里,白锡明虽然面上依旧是个和蔼的长者,握着手机的手却是青筋暴起,这次没等到十分钟,他就给池深打了个电话。   白然看着这一幕,在心中冷笑。   在他的认知里,池深当然不会挂白锡明的电话,看到白锡明的电话,他肯定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挂电话呢?   池深挂电话那肯定只有一种情况,他没有办法接电话,甚至不能让电话发出声响来,所以才立刻挂了电话。   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白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来。   是被厉鬼追赶,躲在柜子里不敢出声,还是被鬼怪电话骚扰,已经不敢接电话了呢?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把香囊放进去的第三天。   这个电话也不会被接通,因为池深已经……   白然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   被百鬼追杀,分食而死,一定很适合池深吧?   “喂?”白锡明开了免提,此时对面传来了青年略显困顿的声音,“白先生,这么晚你们不睡觉,是在超度亡魂吗?”   池深接起了这个电话,该处理的时候都处理完了,此时他也可以分出一点时间来,给这个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更何况,碎花裙和白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也正想听听此时白锡明打电话来想说什么。   正准备“关心”一通池深不接电话的白锡明:?   而白然直接就愣在了原地,这个人还没死?这种才睡醒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卢向阳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人真的在老宅住得很舒服?!   白锡明觉得今天的池深有点奇怪,这个人之前都上赶着喊自己爸爸,今天怎么突然就变成“白先生”了?   他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说道:“以后要接电话。”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那边池深道歉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诚恳,这让白锡明脸色缓和了一点。   “遇到麻烦了?老宅里发生了什么事?”白锡明好脾气道。   “没有发生什么,很正常,”池深声音轻快道,“刚刚在和老宅里的朋友聊天,挺愉快的。”   这下贺老竖起了耳朵,疑惑看着白锡明,用眼神示意:“朋友?”   白锡明也想到了那个把鬼童钉在柱子上的不明人,开口询问:“朋友是谁?”   池深看着自己这一屋子的鬼,愉快道:“一个戴眼镜的帅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冰凉凉的,还有一个喜欢穿碎花裙的阿……小姐姐,她腿断了,有点可怜,还有一个每天都穿着红衣服的妹妹,就是她不怎么喜欢说话。”   白锡明和贺老对视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俩很明白,池深这说的都是鬼,他们都明白鬼怪的把戏,喜欢逗人玩,而池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竟然把鬼当成了人,真是太可笑了!   听到笑声,池深也露出一个微笑来,看来白家的人依旧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那很好,可以给他很大的发挥空间。   书房里,听着池深淡定的声音,白然脸色十分难看。   第三天晚上,池深还没有死,鬼怪也没有发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真的能在那个满是鬼怪的老宅存活下来?   放在身后的手狠狠收紧,白然低着头掩饰了自己狠毒的眼神——他就知道卢向阳那个废物的话不能信,但是没关系,他还留了后手。   他一定、一定会让池深——去死!   既然鬼怪没有杀了他,那就让他身败名裂而死吧。   一想到池深跪在地上哭泣的模样,他真是心情都好了起来。   白锡明还没有止住笑意,他笑着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她出来了吗?”   电话另外一头的池深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大半夜的看到一个新娘子,那也太吓人了。”   “好,”白锡明看向白然,言语温和对着电话里说道,“以后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池深那边停顿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好,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白锡明并没有在意池深最后的笑,而是看向白然:“现在你放心了?”   白然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歉意的表情:“麻烦父亲。”   “至于杀了卢向阳,和找上你的鬼,我后续会派人调查。”白锡明说道,“今天你就先回去。”   白然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白锡明了然道:“害怕?”   白然没有否认:“是,害怕。”   白锡明笑道:“贺老,你给他找个房间,今晚就在主家过夜吧。”   贺老笑着带着白然离开,走出门口时,白然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白锡明正在悠哉的喝着茶,他眼神微微变化,却又在贺老看过来时恢复乖巧。   不多时,白家书房的灯暗了下去,陷入了沉静的夜。   而在老宅里的池深,一本正经的坐在古朴掉漆的桌子前,他面前摆着一张白纸。   季星沉在旁边看着池深,碎花裙也好奇看过来。   池深看了白纸片刻,懒懒抬起手,随意将纸对折。   浓稠的黑色鬼气从他袖口冒出来,随着他的动作慢慢铺满了纸面,在纸上画出一个个难懂的图案,房间里的灯光暗了两分,碎花裙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有些冷。   很快,白纸被鬼气染黑,又慢慢在黑色中沁出暗红色,那红色越来越明显,最后整张纸都变为猩红色,而那张纸也被池深折成了一个纸电话。   池深又拿出了一只笔来,在红色的电话上画出按键,顺便在旁边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收笔的一瞬间,房间的温度开始慢慢回升,灯光重新恢复明亮,碎花裙也停止了颤抖,那股无形的、仿佛会将她碾碎的压力消失了,她充满恐惧的眼睛望了一眼池深,开始左右摇晃想要找地方躲藏。   一只纸电话完成,池深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他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纸电话一角,很快纸电话就被烧光,只留下一堆灰烬,如此同时,一只纸电话落到了季星沉手里。   季星沉看了看纸电话,用这部电话拨打了池深的手机,池深挂断,笑着和季星沉说了两句话,随后道:“我睡了,你随意。”   明天还要上班,早睡才是最重要的!   “晚安。”季星沉说了一声,为池深关上了卧室灯。   没睡多久,池深就感到床底下传来响动,他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查看,就看到红衣女鬼回来了,正在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床底的碎花裙往外面拖。   红衣女鬼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此时已经长出了另外一只手臂,两只手臂联合把碎花裙拖了出来。   看到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小伙伴,池深又躺下去,愉快入睡。   等红衣女鬼也想钻进床底下的时候,季星沉从池深影子里出来,抬手把她也拖了出来,摸出一个纸电话问她:“要玩打电话游戏吗?”   他晃了晃手中被涂成红色的纸电话,语气带着哄骗的味道,红衣女鬼的视线很快就被吸引,随着季星沉的手一上一下。   那红色的纸很好看,和红衣女鬼的指甲颜色看起来差不多。   红衣女鬼有些疑惑,不过她疑惑看起来也是呆滞的:“我也可以、玩电话游戏?”   “当然可以玩,”季星沉将纸电话递过去,“电话号码写在了电话上,今晚你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他不接,你就继续打,他接了,你就问他一句话。”   快乐的看着纸电话,红衣女鬼已经跃跃欲试了:“问什么?”   季星沉回想着池深的话,说道:“问他‘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好!”红衣女鬼发出一声欢呼,愉快的答应下来。   季星沉指了一下柜子:“你去柜子里面打电话,让柜子里的哥哥把声音屏蔽了,不要吵到池深睡觉。”   红衣女鬼立刻快乐冲向柜子,嘴里念叨着:“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第017章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水字数但我真的没有水字数。   白锡明在房间内点了一根安神香。   每次入睡前,白锡明都会沐浴焚香,并且不让任何人睡在他旁边,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做他这一行的,沐浴,是为了洗掉无意间染上的邪祟之气;焚香,是为了不让鬼神入梦;至于没有枕边人,这也很简单,鬼可以用一些手段防住,但人不能,他不会让人在他不清醒的时候接近他,就算是与他相识相知半辈子的结发妻子,那也不行。   他不相信任何人。   做完这一切,白锡明躺在铺着锦缎蚕丝的床上,陷入沉睡。   没多久,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他,他一脸戾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完全看不到往日儒雅随和的模样,拿着手机正准备接了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多年以来养成的危机意识让他迅速做出反应,他立刻挂掉电话,随手从墙上取了一个阴阳镜下来,将手机放在了上面。   手机铃声完全没有被阻挠,再次响起,他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这样都能打进来,说明对方不是鬼,可能是有老板找他急事,不好留下电话号码,他没有拿起手机,就将手机放在阴阳镜上,按下接听以及免提。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夹杂着一些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在摩擦着听筒。   “有什么事吗?”白锡明压下半夜被吵醒的怒气,耐心开口,这个点打电话,很可能是那几位被他控制的大老板出了事情。   那边沉默了,只有那种细微的响动声,白锡明突然觉得这个响动声有点耳熟,他仔细听了听,突然就想起来——这是纸的声音!如果一张纸贴在听筒上摩擦,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为什么要隔着一张纸打电话?   “嘻嘻。”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她笑得很开心,“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手机垫着阴阳镜,白锡明丝毫不惧,他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耍这种把戏?”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女人依旧在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只会说这句话。   白锡明皱了下眉,挂断电话,再次看了看还有大半的安神香。   应该是有人故意吓他。   略一思考,白锡明将手机调到静音关机,放到刻着莲座与观音的抽屉里,再压上阴阳镜,这时,他拿阴阳镜的手突然停住了,那手机放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叮、叮叮叮……”   如催命一般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放着手机的抽屉“格拉”一声拉开,已经关机并且静音的手机上显示着:未知号码!   没有任何迟疑,白锡明取出手机,拿起阴阳镜,将手机锤了个稀巴烂,随后将一抽屉碎片直接从楼上倒下去,无数零件在夜里纷纷扬扬坠落。   看着手机连灰烬都没有剩下,白锡明回过头,将安神香换了,他新点燃的香有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他却十分享受一般深吸了一口,往自己床走去。   “叮、叮叮叮……”   铃声似乎响在抽屉里,又似乎响在柜子里、床底下、窗帘后面……响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恐怖的铃声将白锡明整个包裹,仿佛四处都是手机,又仿佛他就住在了手机的扩音器里。   那铃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催人性命!   白锡明猛然捂住了自己心脏,他发现自己的心脏随着铃声跳动得越来越快,就快要承受不住,他额头上也爬满了冷汗。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心脏病突发的时候,那铃声又停了,白锡明立刻大口喘气,他差点死在了这催命的铃声里。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阴森恐怖的女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响起,那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耗尽了耐心,选择了直接来找他,幽暗的声音重复着。   同时,贴着符纸的玻璃炸开,房间内供奉的神像碎裂——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白锡明猛然打开房门跑了出去,这里不安全,不安全了!   他颤抖着手想要打开白家大门,突然一个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装饰用的老旧电话,就放在客厅的架子上,他倏然回头,看着那台电话。   电话铃响了许久,在等待着他的接听。   但那明明是一部没有连接电话线、完全被淘汰了的民国时期的电话。   白锡明冷静下来,对方还在给他打电话,说明并不是想立刻让他死,既然白家的东西拦不住这只鬼,那他就主动一点,问问这只鬼到底想要什么。   他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那边依旧是阴森可怖的女声:“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你想要什么?”白锡明冷静道。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那细微的纸张摩擦声来自哪里,如果设想对方不是人,这就很好解释,给他打电话的人,用的是一部纸电话,这通电话从阴间打来!   那重复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于是白锡明又道:“是要我帮忙给你复仇?我可以帮你杀了你的仇人,只需要你说名字,如果你想要活人的血肉,我也可以喂给你,几个活人,我还是能轻松弄到。”   白锡明从出生起,就在和鬼怪打交道,只要对方说出想要的东西,他就有信心控制住这只鬼,就算不能立刻控制,那也可以对这只鬼进行引诱,让她一步步落入圈套。   “嘻嘻,”电话对面传出来一阵笑声,那女声放慢了速度,又重复了一遍,“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啪嗒。   电话挂断了。   白锡明在原地站了半晌,放下电话,脱力一般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按照经验来说,这算是过去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只这么强大的鬼盯上了他,而且这只鬼问的话,他总觉得而有些耳熟。   疲惫的揉了下脸,白锡明准备回去睡觉,紧绷的神经和跳得过快的心脏都让他步入更年期的身体难以承受,他需要休息。   “叮、叮叮叮……”   白锡明猛然回头,看着那部电话。   一只涂着血色指甲油的苍白的手从听筒里伸出来,搭在古铜色的听筒上,帮他接起了电话。   “没有死,就要接电话,你明白吗?”   这一夜,并没有结束。   ……   阳光从屋檐坠落,碎在了门边。   池深感到身上一凉的时候,立刻就睁开眼睛,神清气爽爬起来,随手把正在用被子叠星星的红衣女鬼提溜到床下去,池深问一旁的季星沉:“几点了?”   季星沉回答:“七点半,你是第一天上班,最好能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给前辈们留个好印象。”   “睡了七个小时,还不错。”池深心情十分愉快,没有死亡威胁、不用为生存思考的充足睡眠,他许久没有过了,前两天都是麻烦事儿没睡好,今天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提前十分钟到就行,”池深换着季星沉给他挑选的衣服,“我相信新公司的前辈都是大度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看不惯我。”   季星沉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推推眼镜:“好。”   换完衣服又洗了把脸,池深收拾得干净整洁准备去上班,临出门前,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红衣女鬼:“打电话游戏好玩吗?”   红衣女鬼挥动着她新长出来的双手,露出了变成鬼后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她猛点头道:“好玩!”   “开心就好。”池深笑意温和,踩着秋日里明亮澄净的日光出门。   季星沉回到了池深影子里,碎花裙从墙角走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而在白家现在的主宅里,白锡明一脸阴沉的坐在客厅里,客厅如同被洗劫了一般,大多数法器都崩坏碎裂,一座用来装饰的老电话更是被砸了个粉身碎骨。   白然站在客厅里,一个字不敢说,他从未见过白锡明如此不加掩饰的愤怒,这个人,他名义上的父亲,总是一副万事皆在掌握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白然的养母,也就是池深的生母——许秀芸女士,此刻也坐在客厅里,一手握着白然的一手,一手拿纸巾擦着眼泪:“我当初就说了,别让那个穷人家的孩子回来,然然会受委屈,你就是不听,这下我们家也遭殃了。”   贺老也忧心的在客厅转圈:“白家,这是惹到了什么人?”   “开家族会议!”白锡明一拍沙发扶手,咳嗽两声,一夜未睡的他看起来很是疲惫,他阴狠说道,“我要把这只鬼抓起来,生烹油炸,让她连地狱都去不了!”   他今早终于想起来了他在哪里说过这句话,是昨晚他对池深说过的话!   因为根本没有把池深当做一回事儿,所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话白锡明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听得次数多了,他才终于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过。   但他依旧不觉得这是池深做的,毕竟池深可是个废物,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借着池深的手来找他麻烦,这个人或者鬼……一定隐藏得很深。   他拿着新送到的手机,手指放在拨打给池深的通话键上,皱眉思考了三秒,昨晚的遭遇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他立刻松开了手,让人把手机赶紧拿开。   池深虽然血缘上是白锡明的儿子,但这个家族会议肯定没他的份,他也没接到通知,只是正常去上班。   在路边吃了早饭,池深前往腾飞大厦,充足的睡眠让他心情很不错,这一路上,他甚至带着微笑。   而在腾飞大厦楼下,还有池深的熟人在。   袁义平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猛灌了几口,看着对面的腾飞大厦。   前几天有人报警,说家里有奇怪的脚步声,他们进行了调查,发现是有低级的鬼魂跟着那人回了家,对报警人进行了常规善后,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得到的结果是鬼魂来源于腾飞大厦14楼,乐道文化公司。   这14楼太过于诡异,他们不敢冒然行动,选择了先进行调查。   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看着那个眉眼英俊的年轻人笑着走进腾飞大厦,袁义平眼神一凌。   一个穿着蓝白色碎花裙的瘸腿女鬼跟在他身后,而他看起来一无所知。   “这也太可怜了吧。”   袁义平听到他同事的声音在说着:“前两天才目睹了被鬼啃食的尸体,今天就被鬼缠上了,明明是白家真少爷,过得还不如一个外姓徒弟,真惨啊。”   袁义平抬手将咖啡罐投进了垃圾桶,从便利店的椅子上站起来:“我去帮帮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数了,仅仅复制粘贴了8次而已!   因为某些原因,明天中午的更新会挪到今天晚上十一点,后天还是正常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018章 资本都爱我。   池深怀着愉快的心情,踩着楼宇间破碎的阳光进了腾飞大厦,在进门时,他还遇到了乐道文化的老板,也就是昨天面试他的李序。   李序今天看起来眼下青黑,依旧疲惫,精神却比昨天好了一点,池深跟他打了声招呼,两人一起进门。   踏进腾飞的一刹那,李序觉得一阵冷风吹过,他拉了一下外套,突然觉得脖子有点不舒服,就像是毛衣穿反了一样,勒脖子,他伸手松了松毛衣,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慢吞吞往里走。   这时候,他看起来又疲惫了几分。   池深观察着李序,就如同有着致命吸引力一般,碎花裙看见李序的一瞬间,就趴回了李序的肩膀,双手环住李序的脖颈,那个只有上半身的小女孩也伸出手,抓住了碎花裙的裙摆。   此时他身后的影子如波浪般微微一荡,池深并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询问季星沉,而是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了身后,看到袁义平快步走来,他向前一步,挡住了袁义平看向李序的视线,和李序一起进了电梯。   “池深!”他听到袁义平的声音在喊他,但是他并没有理。   袁义平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关闭,疑惑嘀咕:“没听到?”   他转过身,拿起手机开始翻池深电话。   电梯内,清冷的电梯灯打在池深微垂的睫毛上,在他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低垂着眉眼,看向李序身边。   在那个地方,只有他能看见的半个身体的小女孩也昂着头,看着他。   女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睁着一双过于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池深,她脸部青白,下半身消失,被这样一只鬼盯着,普通人就算不尖叫出声,也会头皮发麻,但池深见得多了,此时只是和女孩对视了片刻,等电梯到达14楼,他又自然的收回视线,离开电梯。   女孩的目光追随着他,一直盯着他到看不见,又抬起头,看向碎花裙。   碎花裙环抱着李序的脖子,闭着眼睛,脸色安详,回到李序这里,就如同回家了一般让她平静下来。   池深先去办了入职,随后在同事的带领下熟悉了一下办公环境,又领了办公用品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乐道文化的办公室十分空旷,有些座位还上留有员工匆忙离开没有带走的个人用品,池深自己选了个距离其他人都比较远的位置,在同事不解的目光中,收拾起了办公桌。   这一个工位上,前一任员工看起来走得也很匆忙,办公桌上很多杂物,池深将这些一一扔进垃圾桶,他看了一眼贴在电脑前的标签,发现这位员工昨天刚离职,所以工位还没来得及被清理。   那标签的内容也十分简单:今天一定辞职,就算饿死也不能在这里上班了!   同事看着这便利贴想要解释什么,池深却淡定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并且转身微笑着说道:“哥,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那同事看了电脑旁的便利贴好几眼,又看了看池深毫不在意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了自己工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池深那个位置有点冷,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等同事离开,池深这才转过头,继续收拾办公桌,轻声说着:“你认识袁义平?”   季星沉从他影子里缓缓冒出来,站在他身后,说道:“不认识,只是他让我很不舒服。”   “哦?”   季星沉陷在阴影里,微微皱眉:“他身上阳气太旺,会影响到我。”   “这么说,他是个好人。”池深和季星沉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   “是的。”季星沉没有否认,他提醒道,“他给你打了电话,你静音了。”   “好,谢谢。”池深拿出手机,看了看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有三个,都是袁义平打来的,池深回了过去。   袁义平接得很快,他立刻就问道:“你怎么在腾飞大厦?”   “上班。”池深回应到,“我昨天找到的工作。”   “这里不安全,”袁义平说道,“你最好这几天都别来。”   “不行,”池深笑了一下,仿佛在笑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要恰饭的,警官。”   袁义平语塞,只得说道:“那你下班早点回家,太阳落山之后别待在大楼里,还有,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池深偏头看办公桌:“谢谢,我记住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袁义平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思考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池深实情:“你那里闹鬼,你别去14楼,闹鬼的源头就是那里,其他几层应该没事,你现在应该可以看见鬼了,如果你看见了,立刻就跑,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池深视线依旧在办公桌上,他没有看办公桌上的东西,视线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上,那里,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办公桌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歪头看他。   如果不是女孩没有下半身,这会是一个十分可爱的情景。   池深莞尔一笑,对着电话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挂掉电话,池深继续收拾办公桌,一件件将自己领到的办公用品摆在桌上。   “哥哥,你对赵阿姨做了什么?”女孩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清脆,是可爱清甜的童声,她双手撑着办公桌,身体微微前倾,如果不是没有腿,说不定她还会可爱的晃晃腿。   池深并没有理她,将办公桌收拾好之后,他去找了之前的同事,那女孩就坐在办公桌上看着他,并没有跟过去。   很快池深又回来了,他接到了同事给他的任务——学习!   公司的人实在是走了太多,没法正常开工,学习嘛,就是让池深先摸摸鱼的意思。   池深秉承着拿了钱就要干活的想法,随手打开了一个比较知名的恐怖游戏开始学习了起来,公司的电脑配置也不错,完全能支撑得起他在游戏里学习。   这游戏一打……哦不,这学习一开始,就是一整天。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了,池深抬头一看,发现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准备走,他也就坐在位置上,继续着他的“学习”。   “游戏行业加班现象比较严重,”他同事准备吃饭了,此刻也过来提醒池深,“你要适应,不过我听说你原来是程序员,应该可以适应得很快,要我帮你点份外卖吗?我凑个满减。”   “卤肉饭,谢谢。”池深看了一眼同事的手机,随后把钱转了过去。   点完外卖同事却没有走,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神神秘秘小声说道:“天黑了不要去上厕所,想上厕所去楼下借,不然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池深诧异看了同事一眼,同事身上挺干净的,没有东西跟着他,这可能是他还能在这儿工作的原因,不过池深没想到他会这么提醒自己。   同事立刻解释道:“有些东西,不能不信,特别是我们做恐怖游戏的,你知道吗,我们这次的游戏脚本是以杀人案为原型的,李主策去现场取材过,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   池深点点头,他在碎花裙的记忆里已经看到过了,就是这位同事可能不知道,李主策在去现场之前,身边也不太干净。   “我建议你也去求个符,”同事说道,“我上次去买了个符,真贵啊,上千呢,但我戴着之后,真就没有见过其他人说的脏东西,管用。”   池深心念一动,如闲聊一般说道:“我看看?”   同事从领口拉出来一截红绳,上面系着一个红色的布包,那布包池深很是眼熟,和卢向阳扔出来的布包一模一样,甚至上面的白字都一样。   同事见池深信了,也愉快道:“之前的新人还不信我,后来他们都跑了,工资都不要了,跑得贼快。”   池深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同事也回了自己工位,还不忘回头说道:“你记得弄个护身符。”   池深说道:“我明白,我做程序员的时候也经常在机房烧香。”   吃完晚饭,又过了两个小时,同事也准备下班了,他抬头一看,看到池深还在,特地跑过来说:“你第一天上班,可以早点走,反正没事做,没必要陪我们加班到这么晚。”   池深摇了摇头,理所当然一般说道:“今天我发现,作为新人,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所以我准备最后走。”   同事看他的眼神顿时不同了,他一拍大腿:“行,我今天陪你加班,很难见到你这么有想法的年轻人了!”   池深:“……?”   在“加班”期间,池深打通了一款恐怖游戏,又收到了袁义平的短信,他并没有回。   最终,同事也熬不过他了,在李序离开的时候,选择了跟李序一起下班回家。   公司里黑下来,只有一个位置上还亮着灯。   池深从工位上站起来,拉开椅子,准备前往厕所。   而腾飞大厦楼下,袁义平握着手机,看向14楼。   手机响了几声,终于被接通,袁义平问道:“你回去了吗?”   “还没有,”池深看向挡在路上的小女孩,“为了创造一个舒适的办公条件,我正在主动加班。”   袁义平:“?” 第019章 你知道打窝的技巧吗?   “有人找我,不好意思。”   池深挂断电话,弯下身看向小女孩,对她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哥哥是要去厕所吗?”小女孩眨了眨她恐怖的大眼睛,这模样竟然还有几分天真。   “是的。”池深看着她。   “厕所的镜子里有个人,好可怕,每次叔叔去厕所,他都想吃了我,取代我。”小女孩伸出手,拉住了池深衣角,如果忽略她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她看起来还有些可怜,此刻也用可怜的声音说着:“哥哥,你能帮我杀掉他吗?”   池深微笑加深,这让他看起来越发和善,他牵住小女孩的手,轻声说道:“可以哦。”   穿过寂静无人的办公区,池深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厕所门口。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听到池深的话,小女孩主动松开了手,挥手说道:“哥哥加油!”   池深并没有急着进去。   走廊外的灯光照进来,将他影子拉得细长,在小女孩微微瞪大的眼睛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池深的影子里冒了出来,他沉默的走出池深的影子,站在一旁:“好。”   池深这才迈开脚步,走进了厕所。   他视线在厕所里扫了一圈,应该是刚装修没多久,人又少的原因,公司里的厕所干净整洁,连臭味都没有,也没有东西藏在里面。   那就是镜子。   池深走到了洗手台前,看向镜子。   小女孩、还有之前他看到的帖子,都提到过镜子这个关键词,小女孩更是明说了,住在镜子里的人。   池深伸出手,轻轻触碰镜子,微凉的镜面没有什么异常,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他。   经历过死亡游戏之后,池深明白,镜子可以成为一种结界,将镜子里的世界和镜子外的世界隔绝开来,如果住在镜子里的鬼不主动出手,他感觉不到阴气很正常。   那让这只鬼出来的条件是什么?   池深站在镜子面前,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厕所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其他大楼的灯光透进来,显得厕所有些阴暗,却也能看清东西。   按照同事的说法,上厕所就会遇到鬼,那他照镜子,遇到鬼的几率应该很大才对。   池深在镜子前静静站着,等待着那只镜中鬼的出现。   而厕所外面,小女孩好奇看着季星沉,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呀?”   季星沉垂眸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他是好人就要跟着他吗?”小女孩声音天真,“可是我遇到的死人,他们都是跟着杀了自己的那个人呀。”   季星沉想了想,换了个小女孩更能理解的说法:“他会注意到我受伤了,也会给我糖果。”   小女孩似乎也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毕竟还活着的人,看到鬼魂不是害怕就是想除掉他们,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才甜甜的笑了:“那他真的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两人突然看到池深从厕所里出来了。   小女孩歪头看过去:“哥哥,你完成了吗?”   池深冷着脸:“他不上当。”   小女孩没明白:“什么?”   池深:“我得去找点道具。”   季星沉立即跟过去:“要什么?”   池深在公司里转了一圈,拿了下午时候公司发的苹果,又摸了把水果刀,季星沉又给他递过来不知是谁生日没用完的蜡烛,他觉得还不够,在垃圾桶翻了一下,找到了前同事留下的一把梳子。   “三管齐下。”池深拿着这些道具,又搬了把椅子进厕所,“我就不信还不出来。”   看着池深提着一堆东西冷着脸进了厕所,小女孩一脸好奇:“哥哥这是要干什么?”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去解决厕所灵异现象的,更像是杂货店采购归来,店家还送了他一个苹果。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抱起小女孩:“你跟我去办公室等。”   将椅子放在镜子前,池深点了只蜡烛,放在洗手台上,随后清洗梳子,回到椅子上坐下,开始梳头。   在一些有关于镜子的恐怖游戏里,晚上在镜子前面梳头,据说就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池深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够引鬼的好手段。   蜡烛巍颤颤的晃动一下,厕所里好像黑了下来,窗子里照进来的光似乎消失不见了,只有那一只蜡烛还照亮着这个地方。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依旧没有变化,明明看起来和池深一模一样,却莫名多出两分邪性来。   这时,池深突然就停住了动作,他发现梳头他并不好做,毕竟他是短发,深夜在镜子前梳头不仅不吓人,甚至还有些滑稽,不管鬼怎么想,反正他看着镜子有点接受不了。   此时他有点怀念红衣女鬼了,红衣女鬼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梳起来肯定很吸引鬼吧。   池深把梳子插在头上,拿出水果刀和苹果,看着镜子开始削苹果。   这也是一个都市传说,说在深夜在镜子前削苹果,苹果皮不能断,苹果皮断则头断。   水果刀并不锋利,池深用起来却很得心应手,削出来的苹果皮薄而不断,而且他眼睛还盯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他的模样,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看上去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   池深手指轻轻一抖,手里的水果刀似乎就要把苹果皮削断,此时洗手台上的烛火也是微微一动,明明没有风,蜡烛却自己暗了片刻,又重新亮起来。   烛光之下,池深嘴角缓缓勾起,他刀锋一转,那苹果皮并没有断开,虽然那部分有些窄,却依旧完整下落。   此时,他发现镜子里的“池深”近了几分,虽然镜子里的人也学着他的模样翘起嘴角,眼睛却直直盯向他手里的苹果,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而镜外的池深,却依旧盯着镜子。   池深手里削出来的苹果皮变得更薄、更细,他一直注视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变得更加期待,一直在向着镜子外靠近,连笑容的幅度都变得更大,透露出几分邪恶来。   在镜子里的人近到镜子边缘的时候,池深削苹果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他削下一整个连着的完整的苹果皮,随后将刚削好的苹果和苹果皮一起放在了洗手台上。   镜子里的“池深”看起来有些遗憾,他惋惜地看着完整的苹果皮一会儿,才抬起头,随后他突然愣住——   镜子外的池深也贴到了镜面上,那张俊美的脸近在眼前,让镜中人无法移开视线,他脸上的表情变为贪婪,那是池深从未露出过的诡异表情,他想要……想要这张脸……   蜡烛猝然熄灭,镜面如波浪般荡开,池深伸出手,穿过镜子掐住了镜中人脖子,他嘴角高高扬起,笑着打招呼:“嗨,你好啊。” 第020章 我要做一个阳光般温暖的人。   镜中人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和池深相同的那张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直接愣住,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明明是他准备把人拉进镜子,怎么突然就被人给拽住了!   在他的脸部被拉出镜子时,那张和池深一样俊美的脸开始融化,他这才猛然回神,眼中瞳孔疯狂颤动,他不理解这一切,却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奋力挣扎起来,试图往后靠,想要重新将自己的脸摆回镜子里,然而一股大力将他猛然一拽,他的挣扎在池深眼里,就和在手中蹦跶的蝴蝶一样,不值一提。   池深掐着镜中人的脖颈,一点一点将他向外拉,镜中人柔软的身体抓住镜子边缘,又攀住洗手台水龙头,然而根本无济于事,他就像一只章鱼一般,一点一点的被池深拽出了镜子。   从镜中人的脸离开镜子开始,属于池深的五官渐渐变得模糊,如蜡一般融化,却没有生出新的脸来,只有一张惨白没有五官的脸皮。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池深将他扔在厕所地上,由于镜子是公司财产,不好破坏,所以池深只能自己站在了镜子前,挡住了镜中鬼想要回到镜子的路径,礼貌询问,“能告诉我,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吸引你们吗?”   那张惨白脸皮上,应该是嘴部的地方波动几下,却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如烂泥一般手脚并用向着窗子爬去,又被池深轻而易举抓了回来。   池深有些无奈,既然没办法交流,他就只有自己看了。   “共情”这个技能虽然可以看到鬼怪的过去,但他也会全部接收到对方的感情,现在是在和平世界,如果不是这种不能沟通的鬼,他也不会随意使用。   眼眸变得幽深,池深看向了镜中鬼的灵魂。   池深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镜子里的脸,那张脸十分模糊,分辨不出五官,但镜中鬼的记忆告诉他,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普通到镜中鬼自己都因为不满意这张脸,忘记了自己的模样。   接着,汹涌而来的感情是镜中鬼的不甘心,他不甘心周围长得好看的人受到欢迎,不甘心他们得到更好的机会,他将这一切,都归在了他自己这张过于普通的脸上,如果、如果他也拥有那样的容貌,他也可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后来他出车祸意外死了,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了自己那张平凡的脸,他用最后的力气伸向那个后视镜,想要抹掉那张脸。   他化为厉鬼的执念不是来源于意外死亡,而是自己的脸,他住进了车祸附近破败的公厕镜子里,看到长相漂亮的人进来,无论男女,他都会出手,试图将他们的脸换到自己脸上,但是无一例外的,当他走出镜子,那些脸都融化了。   镜中鬼来到乐道的原因和碎花裙子差不多,李序某天去上了个厕所,他就跟着走出了镜子,一路来到了公司,由于李序身上已经没有位置可以给他了,所以他住进了公司的厕所里。   在最后,池深看到了镜中鬼对自己这张脸的贪念。   他很满意池深的脸,池深也很满意他满意自己的脸,于是笑着伸出手,表扬了他品味不错,然后把他给扬了。   镜中鬼在池深手中化为黑气消散,池深又在镜子前认真洗了个手,这才慢慢走出洗手间。   季星沉抱着小女孩在办公区等他,见他出来,放下小女孩沉默的再次走进池深影子里。   小女孩好奇去镜子前面看了看,欢呼起来:“真的没有啦!以后我就不用害怕叔叔来上厕所了!”   “还有什么地方,”池深微笑着说道,“你指给我看。”   更好的工作环境,自然是要自己主动争取的,如果在工作中遇到了一点麻烦,那肯定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肯定不能解决自己的老板,那就只能找到老板这么受欢迎的原因了。   虽然今晚还是没搞懂李序为什么这么受鬼怪欢迎,但说不定多问几个鬼就知道了呢?   小女孩立刻说道:“屋顶!大门那个桌子!还有……”   池深跟着小女孩,先是拔出了住在花盆后面的鬼,又拆了通风管道,礼貌和屋顶上的鬼打招呼,询问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之后,他也将他们送往了一个永远黑暗又安宁的住处。   就在他准备去前台,问问前台那只鬼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又是袁义平。   袁义平想了许久,还是不放心,所以他又给池深打了个电话。   不仅是因为池深可怜,而是因为所有普通人都是他保护的对象,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而池深前段时间才撞过鬼,阳气肯定不足,被鬼魂缠上的几率极大。   “你在哪儿?回家了吗?”袁义平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   池深视线扫过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鬼,他低垂着眼眸,似乎是考虑了一下什么,随后他淡定说道:“还没有,我不敢出去,我见到鬼了。”   虽然觉得池深淡定得有点奇怪,袁义平还是快速问道:“你在哪里?”   “14楼,”池深转过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工位,“乐道文化。”   袁义平猛然睁大眼睛,立刻转头看同事:“有普通人被困在了14楼,立刻跟我去营救!”   池深坐在自己工位上,微笑着看小女孩:“今晚开心吗?”   “开心!”小女孩笑容甜美,“谢谢哥哥!”   对于嘴甜的小女孩,池深似乎很受用,他微笑都大了几分:“他们都没有告诉哥哥,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你能告诉哥哥吗,你为什么跟着李序?”   “因为叔叔是个好人啊!”小女孩眨巴着眼睛,“他让我们感到温暖,所以我们才会跟着他,保护他!”   好人?保护?   池深摸摸下巴,这答案觉得有点意外,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好人,并且努力在做个好人,也可以让鬼感到温暖,为什么没有鬼跟着他保护他?   李序被这么多鬼纠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很明显看不到鬼,这些鬼却说他是好人,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小女孩说的是池深,池深觉得还靠谱一点,毕竟他刚刚才帮小女孩赶跑坏人。   “他为你们做过什么?”池深问道。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我们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会接纳我们,所以就跟着了!”   池深了然,原来李序什么都没做,只是凭借人格魅力就征服了这些鬼,这就是口碑恐怖游戏制作者的实力吗?   楼道突然传来脚步声,小女孩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回头看向公司大门。   “我该走啦,”小女孩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往窗户走,她似乎又有些舍不得,出了窗户又回头看,“下次见!”   池深向她挥了挥手。   脚步声渐进,在午夜安静的大楼里传得很远,池深知道,那是袁义平他们来了。   他身后的影子静寂无声,池深低垂眼眸,轻轻说了一句:“不要害怕,我能保护你。”   季星沉从影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池深手腕,他低沉的声音在池深耳边响起:“谢谢。”   穿着西装的手臂化为黑色虚影,如流水般滑落,重归于影子里。 第021章 万恶的加班!   “你们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白家老宅外,几个年轻人蹲在老宅对面的马路边,远远望着老宅大门。   “12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是白家的外姓徒弟,作为一个大家族,平时为白家做事的,并不只有自己的后代,同时也会收一些外姓徒弟来做杂事,贺老曾经就是外姓徒弟,后来受到白家重用,在白家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   今天这几个外姓徒弟的“杂事”就是:把池深抓回去。   白天,白锡明确定了是因为昨晚池深那通电话,所以他被厉鬼缠上,立刻就喊人来抓池深回去问,结果他们根本没找到池深。   作为一个完全被忽视、除了白然谁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的人,池深在白家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样,听说了他进入白家老宅的事情,大家都在看笑话,等着他死在老宅里,谁也没有注意他每天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出门,自然也是没有人监视的,所以他们一来,发现人不见了,找也找不到,到了太阳落山时,白家人离开了,只留了他们几个外姓徒弟在这里等。   “说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没有翻出来,等臭了自然就找到了。”   说完,几人都笑了起来,他们也听说了白家被鬼打电话骚扰的事情,甚至私下讨论过,那天晚上接白锡明电话的,就不是活着的池深,而是池深的鬼魂,毕竟那时候,池深可是说鬼是他的朋友呢,他如果也是鬼,那说鬼是他的朋友,完全说得通。   “我的头……你们看到我的头了吗?”有飘忽的声音从老宅那边传过来,他们离得有些远,听得不够真切,却仍旧打了个寒颤。   “这老宅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有一个人问道,“为什么关了这么多鬼?”   “听说是为了镇压白家的一个老鬼,不让她出来。”   “我怎么觉得是在养——”   其他人都看过去,那个人立刻噤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养鬼,可是这一门的大忌。   滴答、滴答。   水滴落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靠在树边的一个人摸了一把脸,他手上有着水渍,那水渍还带着臭味,仿佛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哪里来的水?   他抬起头。   那是一个畸形的人,他下半身很正常,光着脚,穿着普通男式睡裤,上半身却如长了脓疮一般臃肿看不出模样,而在那一堆肿胀的瘤子上,长了一张巨嘴。   这模样有点像暴走漫画的大笑表情包,但这种模样真的出现在现实中,那无疑就是怪物。   那怪物的四肢以怪异的弧度抱住树干,倒挂在树上,一堆烂肉中长着一双人的眼睛,泛着饥饿的目光,巨口中涎水滴落,滴在了向上望的人的额头上。   “啊!!!”   树边上的人立刻发出一声吼叫,踉跄着跑出绿化带,两步冲到人群里。   “喊什么?”   立刻有人凶他。   “鬼!”那人指着树,要给他们看,却突然发现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带头的抬手就给了他头一下。   “我真的看到……”   一张巨口在带头的人身后张开,对着他的头猛然咬下!   黑暗当头罩下,腐烂腥臭的味道将他包围,带头人想要做出反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他会被这怪物衔入口中,嚼成碎肉——   “咔哒。”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怪物抬起头来,一个沾满血的替身木人被他衔在嘴里,他的嘴直接穿过了带头人,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怪物似乎有些困惑,过了一会儿才吐出木人,看向另外几人。   “快跑!”领头人来不及平复劫后逢生剧烈跳动的心脏,猛然推了一下旁边发愣的人,“快跑啊!”   几人连滚带爬跑上了面包车,迅速开车逃离,那怪物却并没有追,他低着头,烂肉里的人眼看着那个替身木人上的白字,缓缓流出两行血泪来。   许久后,他重新动起来,一脚踩碎木人,往老宅大门而去。   ——   腾飞大厦14楼,乐道文化公司。   袁义平来得很快,来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躲在前台桌子低下的鬼开始躁动起来,在袁义平来到14楼的瞬间,黑色的鬼气张开,覆盖了整个大门。   池深坐在自己工位上,隔着玻璃,冷静看着,他想要看看这个他从未了解过的部门的实力,而前台这只鬼,在死亡游戏里算是比杂鱼兵好点的二级兵,用他来试探,再好不过。   黑色很快包裹住了玻璃,也阻挡住了池深的视线,不过两分钟,一道金光划破黑气,袁义平立于其中,手中古剑微颤,而他的一位同事则是面色苍白靠在墙边,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池深视线落在那柄古剑上片刻,又看向袁义平。   袁义平并没有看他,他冷静的对同事进行救治,安排人排查乐道文化依旧存在的鬼魂。   他们对腾飞大厦14楼的监控已经持续了两天,期间还伪装成清洁大妈大爷进来摸过底,他们知道这里住着许多鬼,厕所里有,天花板里有,甚至各种奇怪的角落都有。   就是因为鬼怪太多了,他们正在紧急开会研究对策,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会被群鬼攻击,不仅不能将鬼驱除,甚至自己也会搭在这里。   同事们立刻执行,进入了乐道文化。   “目标人员存活。”袁义平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厕所,干净。”   “天花板,干净。”   “花盆……”同事的声音带着几分怪异,“也干净。”   同事全都一脸奇怪的走回来,和袁义平在前台汇合,一人说道:“在调查中,厕所那只鬼最为危险,但是他消失了,从怨念残留来看,被驱除不超过一天。”   关于鬼魂的检测方式才刚刚起步,他们并不能得到十分精确的数据。   另外的同事也说道:“我们调查的地方都是这样。”   袁义平闻言皱起眉。   他突然想起了白家老宅里,那被钉在柱子上的寿衣男童,这都是发生在池深身边的事,会是有人在帮助他吗?   袁义平和同事低声商讨了一会儿,没有出结果来,有同事突然说道:“是不是白家有人来过?毕竟他们的真少爷……”   另外一个同事示意他噤声,袁义平也摇了摇头,向池深走去。   池深依旧坐在自己工位上,他神情看上去很疲惫,脸色苍白,袁义平观察了他片刻,发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并不是因为吓的,更像是困的,而且他整个人十分平静,不由得出口问道:“你不害怕?”   “我不害怕,”池深在袁义平探究的目光中,义正言辞说道,“我相信警察同志一定可以保护我!”   袁义平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过他也很快笑了起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池深点头:“我明白。”   和池深聊了两句,袁义平看了眼时间,提出送他回去。   池深没有拒绝,毕竟一个才见过鬼的普通人,不应该拒绝警察的保护才对,所以他上了袁义平的车。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袁义平一边开车,一边和池深聊天,遇到鬼之后一般都会有一些身体不适的后遗症,所以袁义平也询问了一下。   池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加班,真是万恶的发明。”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他好困,他为什么要主动加班,他甚至还回想起曾经为什么会义无反顾辞职来港城,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因为万恶的加班!   那时候他被加班折磨得精神恍惚,在人挤人的地铁上都能站着睡着,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他的遗产会被糟心的爹妈继承。   以至于他一听到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立刻就辞职,提桶跑路。   他以为自己家这么有钱,他以后都不用加班了! 第022章 喂?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杀了我!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池深以一条命的代价,搞懂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别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即使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母也是如此,这个世界能靠的,只有自己。   袁义平开着车,突然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学一点驱鬼术法防身?毕竟你是白家人,以后还会遇到相似的事情。”   池深想起白锡明的话,说道:“我没有天赋……”   那个死亡游戏里也没有驱鬼术这种东西,甚至没有鬼怪最为害怕的阳光,他们只能用鬼的方法来对付鬼,他所掌握的,也全是鬼的方法。   “天赋?”袁义平笑着摇头,“我也没有天赋,现在实力也还行吧。””   池深凝神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学习驱鬼术不需要天赋?”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袁义平想起来什么,有些抱歉的说着:“天赋在我们来说,一般指的只有特殊体质,其实白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想要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继承正统,这也不奇怪,你不要想太多。”   “这样吗?”池深缓缓抬起眼,看向袁义平,“那如何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特殊体质?”   “一般来说,就是生辰八字,还可以摸骨,”袁义平说道,“有些体质肉眼也能看出来,比如阴阳眼,你应该测过这些……”   池深想到他初回港城,那时候他刚下飞机,兴致冲冲往白家赶,却在路上骑车的时候撞了一个老人,等他将老人送到医院,处理完医院的事,再去到白家,见到的就是白家紧闭的大门。   白锡明在电话里温和告诉他,他没有天赋,白家不收这样的人。   袁义平所说的那些检测,他不仅没有过,甚至在那之前,没有见过白锡明一面,从他回到港城到被否定,并没有见过所谓的亲生父亲一面。   “所以,需要进行一定检测之后,才能确定一个人有没有天赋?”池深又问了一遍。   “差不多吧,”说完袁义平说道,“我们族中有专门负责这个的长辈,可惜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一个有天赋的人,这样看来,白家想要有天赋的继承人,这要求可真高啊……”   “我并不是想继承正统,”池深看着越来越近的白家老宅,声音轻不可闻,他自嘲道,“我只是想要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拥有从未有过的正常父母而已。”   “那曾经是我最羡慕的东西。”   一丝阴冷的气息从池深的影子里冒出来,化为阴风在池深手腕上绕了一圈,留下了冰冷却温柔的触感。   池深嘴角微微勾起,那是季星沉的安慰。   “什么?”袁义平没有听清池深的话,就在刚才,多年以来养成的危机意识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很快又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池深摇头:“没事。”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家老宅,袁义平也没有再深究池深的话,这个地方,每次给他的感觉都很不好,他刚才突然生出的不详预感,或许就是来自这里。   “袁警官,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池深突然问道。   “叫我袁哥就行,”袁义平说道,“你说。”   “袁哥,这个月十月13号那天,我来到港城,在兴港路和香桂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个老人,”池深思索着久远的记忆,“现在我觉得,那天很奇怪,那个老人像是不能控制自己,所以冲到了我的车前,而我骑的那个共享单车的刹车,那个时候又突然失灵了,但是事后检查,刹车没有问题。”   “我明白了。”袁义平道,“听起来的确很有问题,如果真的是灵异事件,我们也会处理,谢谢你提供这个线索。”   池深礼貌笑了一下,如果是他自己,时间久远,肯定不好调查,袁义平就不一样了,他作为特安局的人,可以调取路口监控进行调查。   将池深送到老宅门口,袁义平面色凝重看了一眼白家老宅,又嘱咐了池深几句,和池深商量好了驱鬼术的教学时间,就离开了。   看着袁义平的车走远,池深却没有急着进老宅。   “吃糖吗?”池深突然问了一句。   他的影子动了一下,季星沉与他并排站在一起,他推了推眼镜:“不用,我只是待在他身边会不舒服,并不会受到损伤。”   池深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巾,做了个纸糖果,想了想,他又拿出笔来,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奶糖。   点燃纸糖果,季星沉伸出手,那颗纸奶糖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对于身为鬼魂的季星沉来说,这就是一颗真正的糖。   他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   甜的。   看着季星沉露出意外的表情,池深也笑着往老宅走,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下来,看向马路对面的树丛。   “有人来过?”   季星沉嘴里含着糖,融入了黑暗里,片刻后他出现,说道:“白家人来过,他们想抓你去询问昨晚的事。”   奶糖在舌尖滚了一圈,浓郁的奶香味化开来,季星沉说话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   池深点点头,又看了季星沉一眼,这才回头看着树林的方向。   树木的阴影里,一个上身膨大的鬼影站在那里,望向这边,似乎想要前进,又不敢前进,直到看到池深平静的眼神,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迈开脚步。   随着他走来的,还有一股腐肉的臭味,池深看着他,没有因为他长满肉瘤的模样露出一丝害怕嫌弃,等他走到近前,池深推开了白家老宅的大门:“请进。”   ——   白家。   从老宅逃离的几个外姓徒弟哆嗦着接受训斥,在问及老宅外的鬼时,每一人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那是我见过的,最为恐怖的鬼。”   “他身体变形了,并不是人的模样,我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从我所学知道的东西,鬼一般会保持着他死掉时候的模样,我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变成这样之后死去。”   “那可能生前就不是人!”   作为白家的人,虽然是深夜,白然也在旁边听着,他手中把玩着两个蜡珠,觉得有些无聊,这些人多半是没有见过世面,才有这种想法。   真是废物啊这些人,他看了眼蜡珠里封着的骨头,和卢向阳一样的废物。   “少爷,你看他们如何处理?”管事的人突然问白然。   白然回神,依旧是乖巧的模样:“应该是老宅太可怕了,不能怪他们。”   几人立刻看向白然,全都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白然纯白无害的微笑着,“今天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   池深坐在自己卧室的桌边,给来客倒了一杯热茶。   红衣女鬼也把自己放在桌边,撑着头好奇看向那只鬼。   身上长满肉瘤的鬼似乎有些不习惯,他有些拘谨的双手接过茶水,道了谢,他明明长得形状诡异,比红衣女鬼更可怕,但他却露出了害怕的神情,离红衣女鬼远了一点。   红衣女鬼往他那边蹭蹭,来客又往后退了一点,最后季星沉看不过去了,把红衣女鬼提溜下桌子,这才让客人感觉舒适了一点,没有继续退掉下凳子。   那热茶很快雾气散尽,来客也说完了自己的来意。   池深却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怪物藏在一堆烂肉里的人眼露出乞求。   他虽然模样可怖,那双眼睛却饱含人类的感情,甚至比很多活着的人都更能打动人心。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不杀人,你可以自己去报仇,”池深看着那只怪物,认真建议,“我也可以帮你报警。”   池深从红衣女鬼手里拿过一个红色的纸电话,在红衣女鬼扒着桌边,眼巴巴望着的目光中,将纸电话递过去:“或者你也可以自己报警。”   怪物巨嘴里发出了几声唔咽,似乎还想乞求什么,看到池深冷静的模样,他又没有再说出来,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又向池深鞠了一躬,离开了。   红衣女鬼立刻拿回自己的纸电话,欢呼着在屋里东翻西找,试图把纸电话藏起来。   等来客离开,池深才从桌边站起来。   他的那杯茶依旧是热的,怪物那杯却已经凉了,那是因为茶的精气被怪物吸食干净,只留下了一碗没有味道的茶水。   池深将茶水倒在门边,看着怪物远去的方向,站了许久。   藏好纸电话,红衣女鬼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看着池深的背影,似乎有点落寞。   她犹豫了一下,向着池深慢慢爬去。   “是我对你们不够好,没有让你们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所以你们不愿意跟着我保护我吗?”池深突然转过身,看着红衣女鬼伸出的手,似乎在思考什么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作为朋友,我应该给与你们更多的帮助?我看你的头发似乎太长了,要不我帮你修剪一下?”   红衣女鬼伸向池深的手顿住,下一秒,她原地消失,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爬进衣柜,嘭一声关上了衣柜门。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走过去将手搭在池深肩膀上。   池深快乐了起来。 第023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第二天,池深照常上班。   虽然昨天主动加班,让他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但一想到今天会面对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司,他还是十分愉快的爬起来,收拾收拾出门。   由于白家老宅位置比较偏,距离公交站有点远,通勤得有一个小时,池深也就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补眠,他也不怕睡过了,季星沉会叫醒他。   池深在公交车上慢慢睡去,喧闹一夜的白家老宅也陷入了沉睡。   秋日的阳光慢慢爬上老宅每一个长着青苔铺着灰瓦的屋顶,长在青苔上的黄色小花迎着阳光开出灿烂的色彩,清风徐来,小花与杂草都在风中轻轻摇曳。   在微风中,一只惨白的手关上了池深房间的门,而后归于宁静,走廊下到处找头的无头鬼也停止了行动,拖着他的大斧头进入某个房间,房间门关上,里面也安安静静,白婉的房间也归于破败,红烛喜帐皆消失不见,只有一个牌位安安静静摆在腐朽的床头……无数的鬼魂归于黑暗,藏身在暗影处,他们甚至没有生出眼睛窥察这个世界,而是在充足的阳光下选择了沉睡。   这座住满鬼魂的老宅此刻显得安静祥和,就像是南方每一座老宅一样,充满着温润的岁月气息,仿佛遗落在时间长河里的一捧泥沙。   很快,一群人进入老宅,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们搬着魂番供桌,烛台贡品,还有白家祖师爷的金像,以及一个破烂的老式电话残骸,进了老宅。   这些都是白家的人。   白家现任的族长是白锡明,但要动老宅,他却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宗族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像白家这种行走在阴阳之间的大家族,更是麻烦。   昨天光是开家族会议,就开了一天,白锡明的父亲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有几个叔叔辈没死,不仅有叔叔辈,还有较远的比他小,他却还要叫爷爷的长辈,也有希望白锡明早点死,可以将族长的位置让出来的人,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牵扯一起,开会能说清楚都很麻烦。   不过白锡明还是有手段的人,他用了一天时间把一团乱麻的意见理清楚,搬出族长身份,以白家传承相逼,强行要求开白家老宅做法。   就这样,还是有人不同意的,毕竟死的是白锡明,不是他们,而强开白家老宅,如果放出那个仇恨白家的老鬼,那可能就是白家灭族事故。   最后商定的,前来做法的也不是白锡明,而是白锡明的一个叔叔,在老一辈里,他算是最有名望的人,曾经差一点就成了白家族长,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遵循家族传统,将族长之位给了哥哥的儿子,也是白家嫡子白锡明。   搬法器的时间在他们这里也是有讲究的,选择了太阳能完全照到白家老宅所有屋顶的时间,这时候老宅的鬼会安静下来,不会出门,最为安全。   而作为上班族的池深在那之前早就出门上班了,自然和他们错过。   池深心情很好,来到公司先是打扫了自己的工位,又愉快的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学习”。   同事是后脚到的公司,他打完卡来跟池深聊了两句,递了个包子给池深,随后又跑去了厕所。   也就一天,池深就觉得他跟同事很熟了,同事叫马才瑾,池深甚至知道他还有个外号叫马文才,不过因为同事再三强调不许喊他这个外号,所以池深都喊他马哥。   而他会跟马哥熟起来,池深觉得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因为马才瑾是个社交牛批症,这人自来熟到根本不像是在游戏公司做文案的,更像是做公关的,谁都能聊上两句。   池深刚打开一款恐怖游戏,就看到马才瑾从厕所的方向过来,如同便秘一般,皱着眉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了池深旁边。   马才瑾靠近他,神神秘秘说道:“昨天你在厕所做了什么?”   池深侧目,一脸你说的表情。   马才瑾果然就自己说了下去:“我在洗手台上发现了燃到一半的蜡烛,垃圾桶里还有一整个没有削断的苹果皮!昨天晚上有人在厕所点上蜡烛削苹果,牛逼!”   池深也跟着点头:“牛逼。”   “你没有听我的话,去厕所了对吧。”马才瑾继续说道,“我和老板走后,公司里就剩你一个人,那时候清洁工已经来收过垃圾,所以厕所的垃圾桶应该是干净的,如果还有人去厕所扔垃圾,那只能是你,是你干的,对吧对吧?”   池深只得点头:“是我。”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不咋靠谱的同事,竟然观察得这么细,还能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虽然他咬死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也没有必要,所以他就承认了。   马才瑾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你,走走走,李哥找你!”   池深跟着马才瑾一起去了李序办公室。   现在乐道文化整个公司都敞亮了不少,原本进入公司就会感到的阴冷气息消失了,连前台小妹妹看起来都更有活力,整个公司的气氛都和昨天不一样,变得阳间了许多。   池深还挺喜欢这个地方,工资高,同事好相处,老板不作妖,被他清理之后,环境也算得上好,如果不加班……那就更好了。   推开办公室大门,池深脚步一顿。   李序办公室的温度至少比外面低上一度,在他身上,缠着一堆鬼魂,而他身后,今天又跟着一个新的、昨天池深没有见过的鬼,那是一个老人,十分老了,走路都不利索,却还在努力往李序身上爬。   池深陷入沉思,如果要想公司环境永远的月朗风清,那就得解决让公司环境不好的源头,但是这个源头是老板,他又不能解决老板……   死循环。   那算了,麻烦一点,找到李序为什么吸引鬼魂的原因,并且解决这个原因好了。   看到池深进来,李序扯了下自己衣领,有些担忧问道:“你昨晚在厕所削苹果,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   既然他们都知道厕所有鬼,池深也没有隐瞒,他轻而缓的说道:“镜子里的人,对我笑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办公室的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序身体微微前倾,刚刚爬上李序身上的老人啪叽一下掉了下去,担忧看着池深,李序问道:“后来呢?”   池深回忆了一下:“他掐住我的脖子,想把我拽进镜子。”   李序办公室内本来就冷,这话一出来,马才瑾更是直接打了个哆嗦,说道:“你胆子可真大啊,这还能完完整整来上班,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报警了。”池深说道。   两人:“……?”   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们救了我,并且好心的送我回家,”池深道,“并且告诉我公司里的鬼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我可以正常上班。”   “还……还可以这样?”马才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仿佛三观已经裂开。   李序则是了然点头:“看来报警还是有用的。”   “可是被鬼掐住脖子再报警,是不是已经晚了?”   李序:“或许警察就在楼下。”   “也可能他阳气比较旺,撑得比较久?”   池深没有再说话,就在旁边安静看着,两位恐怖游戏策划很快自己圆上了这个故事,并且一致觉得池深脑洞清奇,是个人才。   “我本来还想说服你转去程序那边,现在看来,你确实适合做剧情策划,”李序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我们准备做的游戏的资料,你先看看。”   马才瑾拍拍池深肩膀,他又觉得手有点冷,只得收了回来,笑着说道:“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也是天天被玩家挂在墙上骂的三年老策划了!”   池深点头:“谢谢李哥,谢谢马哥。”   池深离开前又看了一眼李序身后的老人,那老人摔在地上之后,一缕阳光正巧照在了他身上,他原本就很透明的身体很快消散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拿着资料,池深回到自己位置,他有些遗憾的关掉了电脑上的“学习资料”,知道因为自己昨晚主动加班的行为,他的学习生涯就此结束了,他应该干活了。   打开文件袋,池深看了看,里面有两份文件,一份是恐怖游戏的策划书,写的是以真实的连环杀人案为背景制作一个恐怖游戏,选材就是港城连环杀人案。   还有一份资料,是港城连环杀人案的详细资料,不仅有案件经过,还有受害者照片,凶手心理历程,里面有很多李序自己拍的照片,他为了做这个恐怖游戏,去实地取材过。   池深也知道他到过现场,碎花裙就是那个时候带回来的。   通过这份资料,池深发现了更多东西。   他发现死者里面有一个人的衣服很眼熟,仿佛是他那个没有头的邻居穿的衣服,他看了眼死者资料。   郑明,被砍头而死。   那柄砍下郑明头颅的凶器,是无头鬼拖着的斧头的缩小版。 第024章 封建糟粕都去死啊!   池深从笔筒拿起一只笔,将郑明圈了出来,侧头问道:“是他吗?”   他的影子微微一动,季星沉的声音从影子里传来:“是他。”   得到肯定回答,池深继续看资料,他刚才只是粗略翻了一遍,浏览了一遍照片,知道了大概写的什么,此时他重新翻到开头,重头看起。   这份资料不知道是谁整理的,还拥有编号。   -   恶性杀人事件023   港城木匠连环杀人案   犯案人:黄刘强   性别:男   年龄:32岁   职业:木匠   家庭关系:父母双亡、妻子离家出走、丧女。   罪犯自述:   “是,都是我杀的,被你们抓到了,算我倒霉,反正我一直都是这么倒霉。你们要像我这样,你们要么自杀,要么就去杀人!你知道杀人能改命,你不杀吗?   我数数,好像真有6个,加我小女,就是7个,7个贡品都不够,究竟要杀多少个才行?我真的疑惑了,财神爷也是贪心的吗?   我知道,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是鬼上了身了,天天有人挨着个来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也别问了,很简单,我这人就是倒霉,生下来就倒霉。   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吧,就饥荒,家里老小死得差不多了,生出了我没多久,我妈也没了,都说被我给克的,大点,又发现我一只耳朵听不见,你看你们生下来就是正常人,我就有个耳朵聋的,这不就是倒霉,天煞孤星,就我有问题。   跟我爸学的木匠,赚两个钱,结果给人骗了,钱没了,他也给气没了,我就一个破光棍,给人做做凳子大门啥的,老婆也讨不到,好不容易找了个长得丑的,结果生个女儿,我气得就想给扔河里,她死活给拦下来,没养两年,老婆又跑了,留个赔钱货给我。   我就这么倒霉呗,别人玩牌,一晚上赚好几百,我一晚上啥都捞不着。   我觉得我不能一直这么倒霉吧,就找了个算命先生给算了一下,他说我呀,得对鬼神恭敬一点,我就自己做了个财神爷的像,天天拜拜,还别说,我一开始拜,运气就好起来了。   那天晚上吧,我打牌赢了五十,五十我得做多少凳子才能赚回来啊,结果我第二天就给输光了。   回去我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我忘记拜财神了,我觉得一天没拜,得给点贡品赔个不是,我就倒了点酒,晚上果然又赢了回来,我才发现这天底下,真的是有鬼神存在的,我得对财神虔诚,财神才会保佑我。   就是我没想到,这财神爷也贪心,一开始一瓶酒就让我赢钱,后来杀只鸡才行,再后来我又去弄了猪脑袋,再然后,猪脑袋他也不让我赢钱,我那天借钱打的牌,借我钱那个,郑明,也是光棍一条,晚上来找我要钱,我就想,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财神爷不收猪脑袋,不知道人脑袋收不收,我就给他剁了,就拿平时砍柴的斧子,剁下来把脑袋埋在了财神爷下面,人也挖了个坑埋山上,我又拜了拜财神爷……嘿,这次赢了三百块。   但是一个脑袋不行啊,不够,没两天钱没了,我又找了个一个人住的阿婆,我就记得他儿子儿媳都打工去了,死了也没人注意,为了给财神爷整点新鲜的,我把阿婆的手砍下来,给财神爷当贡品。   但是不行啊,可能是手不够隆重,我还是赢不了钱,我又给财神爷弄了个三菜一汤,我们村有个外地的小姑娘,水电站上班,长可俊,我看她好久了,她血都是香的,我给她血放了,给财神爷做汤。还有个流浪汉吧,也不知道怎么走到我们这个屁都没一个的乡下,我给他内脏挖出来了,不知道财神爷喜欢哪一块,我就全给堆上了。还有俩,哦,是那天找我来做新家具的母女,我本来想着一菜一汤就够了的,谁知道她们看到了我在放血,看到了,就没法了。   我小女啊,我让她跟我一起拜财神,她不拜,我就拿刚削好的木板打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打,腿都断了,哈哈,就这样,我还是没赢钱,真没意思。   我想把这财神爷砸了,不就被你们给抓了,还没砸呢,在我正屋摆着。”   -   这份档案看得池深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虽然他已经在那个死亡游戏里见过不少的恶,但看到这些,还是会有些生理性不适。   后面是受害人信息,以及现场照片,他刚粗略翻了一下,现在就放下了,打算吃完午饭,缓一缓再看。   “你觉得真的有天煞孤星这种命吗?”池深问道。   “没有,他的一生与这无关。”季星沉站在他旁边,与他同看这一份报告。   池深笑了一下:“怎么说?”   季星沉看着那份报告,说道:“他之前找不到老婆,是因为他赌,全村都知道,所以没人愿意嫁给他,他老婆是在贫困地区拿钱换来的。老婆跑了,是因为他打老婆,输钱了就打,又因为重男轻女觉得生女儿也是因为倒霉,他爸的钱是被他赌输了,他爸才被气死。”   说到这里,季星沉推了推眼镜,继续道:“他不是倒霉,只是自己犯错,却觉得是运气的问题,如果他正常生活,也会有一个普通的一生,他甚至比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幸运,因为他活下来了,他的兄弟姐妹却没有活到这个时候。”   一杯热茶放到他桌上,马才瑾拿着另外一杯热茶过来,他刚才去茶水间,就给池深带了一杯。   “喝点水,看点快乐的,等会儿中午还要吃饭,别影响食欲。”   池深道了声谢,拿起热茶,却没急着喝。   跟着李序的那个小女孩此刻趴在他桌边,好奇看着他。   她只有头和手趴在桌子边缘,身体搭在桌子后面,这样看起来,她就像是个正常的小女孩,丝毫看不出她是个鬼,她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池深的桌子上。   池深合上资料。   他抽出一张白纸,折了一把纸奶糖。   此时的白家老宅里,需要准备的朱砂黄纸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白然也跟着这些人走进了老宅。   跟着白然走进来的,也是白家小辈,那人脸上带着笑,进门的时候还做了个手势:“少爷请。”   白然谦让道:“表哥先请。”   旁边另外一人率先走了进去,还不忘回头看两人:“你跟他客气什么?现在他也是一个外姓。”   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后槽牙却几乎咬出了血。 第025章 封禁糟粕都去死2.0   白家老宅的中庭被布置成了一个道场。   太极八卦图铺地,四方挂上各方神灵画像,以及白家各任家主灵位,一位老人正在八卦图之上,测算今日开坛的时辰以及方位。   一卷黄纸在地上铺开,一个弟子蹲在地上裁纸,裁好的纸送往一旁的小桌上,白家人用毛笔沾着朱砂开始画驱鬼符。   白然跟着人来到了老宅偏院门外,一路和人打着招呼,收到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到后来那微笑的假面也有了一丝裂痕。   “少爷。”   在偏院门外的都是外姓徒弟,对他还算客气,白然脸色也好了点。他上次也来过这个地方,但是没敢进去,此时跟着一群人来这里,他还是没有进去。   即使是在白天,还是阳气最重的中午,老宅的偏院也显得阴气森森,仿佛风进去都会被冻住,偏院里最大的那间屋子朝北,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照到门扉,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到阴暗处肆意生长的青苔与杂草。   “这里不用进去。”白然说道,“在外面摆好东西就行了。”   他们站在偏院外面,就感到一阵寒意,此时听说不用进去,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对于外姓徒弟,他们虽然不清楚老宅里有什么,但正午阴气也如此重的地方,那肯定是凶地或者住着十分可怖的厉鬼,他们也不太想进去。   他们在院门外挂了三代祖师爷画像,挡住整个院门,又端来一张木桌,铺上黄布,摆五谷供上一尊桃木门神像,几人执香拜了拜门神。   等拜完门神,白然又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黑布包裹的长条形东西,摆在供桌上,拆开黑布,那是两个灵位,上面写着:“白宗山之灵位”以及“沈惠之灵位”。   那两个灵位刚摆上去,桌面突然振动了一下,其中一个灵位倒了下来。   几个外姓徒弟惊恐看了一眼桌子,又看看被挡在祖师爷像后面的院子,只觉得那个阳光照不进的房子更阴暗了。   “领些符纸来。”白然和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那个人赶紧去办了。   他们在院门口牵起红绳,把符纸一道道挂上去,这次白然将灵位扶正,灵位没有再倒下去。   白然又拜了拜两个灵位,说了些祝颂的话,其他徒弟也跟着照做,这院门外才慢慢亮堂起来,从偏院内徐徐而来的冷风似乎也停止了。   在白家老宅陷入一阵忙乱的时候,池深所住的屋子里,角落里的柜子“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那手臂拉得很长,一直伸到了床底。   一个只有头和手臂的女鬼躲在那下面,手里抱着个红色纸电话睡得正香,她昨晚想明白了,只要池深不在,她的电话就是安全的,所以她选择抱着睡觉。   鬼并不需要睡眠,只是在阳光好的时候,他们也会打个盹儿,毕竟阳气最旺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没精神的时候。   柜子里的手戳了戳红衣女鬼,红衣女鬼抱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往阴影里又缩了缩。   那只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又拍了拍红衣女鬼,红衣女鬼有些凶狠的睁开眼睛瞪了那手一眼,直接缩到了墙角,贴在床背面,继续睡。   那只手停了片刻,又伸过去,想要去拿电话,但他还没碰到电话,门却突然开了。   “这里就是池深住的房间?”有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是的,二爷爷。”白然扶着一个老人走进来。   从柜子里伸出来的手立刻消失不见,柜门咔哒一声关上。   来的人是白家现在最老的一个人,也是白锡明的叔叔,给白锡明让出族长位置的长辈白恒青,老人看了那个柜子一眼,白然立刻过去,检查起了柜子。   柜子里的鬼脸已经隐没在阴影里,他颤抖的看着白然伸出来的手,极力收敛着自己的阴气,那只手从他脸上扫过,却没有任何停留。   柜子鬼愣了一下,就看到白然已经收回手,并且关上了柜子。   白然随后回答:“干净的。”   老人也看了一圈房间,点点头:“他住的这里确实很干净,这么多天没出事也正常。”   白然不以为意:“那是他运气好。”   “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老人说着,“我还想看看他为人如何,毕竟是长子……”   白然心下发狠,脸上也不显,依旧笑着:“可能被吓跑了,昨天一天都没找到他。”   “等找到了一定让我见见,”老人被白然扶着走出屋子,叹息道,“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老人和白锡明有不一样的看法,那通电话,白锡明觉得是有人利用池深对付他,而老人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池深已经死了,一开始接白锡明电话的,就是鬼,白锡明在电话里对鬼神不敬,所以才会有后续的事情。   但现在看到池深屋子里干干净净,他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来,觉得池深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吓到了,暂时离开。   在他看来,长子继承家族天经地义,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让他回来找个门当户对女人的生个孩子,教孩子就行。   只是一开始白锡明就把人赶走了,他也不好让白锡明难看,在他看来这是家丑,才没有说过。   等两人走了,柜子鬼才松了一口气,他伸出一只手在柜子里摸了摸,摸到一个压在衣服下面巴掌大小的镜子,那是池深昨晚放在里面的东西,那镜子普普通通,干干净净,里面并没有住着厉鬼,他拿起镜子来看了看,发现镜子里映照不出任何东西,空茫茫的。   无论是阴气还是阳气,在这个镜子的影响下,都消失不见,他试着将手伸到照进屋子的阳光底下,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将镜子放回衣服下面,柜子鬼帮池深整理好衣服,重新关上柜子门,池深住的屋子又陷入平静。   老宅中庭的道场布置还在继续。   普通的道场只需要布置好法坛就好,但白家老宅情况太复杂,他们先做的事,是先拜过这老宅里的厉鬼,白婉的院子他们已经拜过,又去拜了住在池深隔壁的老僵尸,最后兜兜转转,几个人走到了主屋前。   “不要过去。”白恒青拦住了拿着符纸犹犹豫豫的几个人,“里面是我白家祖宗的灵位,不要去惊扰了他们。”   几个年轻人点点头,又好奇看了眼主屋,看到主屋封条上的血字,又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这个宅子里,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 第026章 还让不让人吃面了。   太阳西斜,池深吃过午饭睡了会儿,开始看李序给他的企划书。   李序的选材重点并不是每个受害人,而是那尊财神像,整个游戏围绕着财神像展开。   池深又去查了查网友们的看法,有个说法就是这财神像染了太多血,早就变成了邪神,李序的灵感也是源自于这里,他的初步设想是财神像禁锢了受害人的灵魂,玩家需要去解救受害人的灵魂,并且打败财神像,送大家离开。   这样的设想,是延续了李序上一个像素风恐怖游戏的特点,有惊悚恐怖,又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再是温情,最后结尾再来点升华。   池深觉得他上一个游戏做得挺好的,所以并没有什么看法,故事主线也没出来,李序给他的工作也是让他看看提出想法,那池深就大胆开始写自己的想法。   他新建了文件夹,又新建了word文档,打下名字“《财神》主线剧情”。   ……   半个小时后,池深看了一眼右下角时间,五点了!   他拿起手机,穿好外套,准备下班。   池深抬头看了一圈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都没有走,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有人在看剧,有人在浇花,有人在一个个把键帽拔下来又一个个上回去,更甚者,还有人在玩蜘蛛纸牌。   马才瑾刚刚才从茶水间回来,他看到一副收拾好要下班的模样,立刻一惊:“你要走了?”   池深看了眼手机:“五点了,下班了。”   马才瑾:“材料看完了?”   池深:“看完了。”   马才瑾:“主线有想法了?”   池深关闭空无一字的文档,认真点头:“有想法了。”   看到池深一脸认真的模样,马才瑾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给池深说着:“你刚刚做这行,可能不了解,虽然可以做的事情不多,该做的也做完了,但样子要摆出来,老板都没走,我们怎么能走呢?游戏人,有五点下班的道理吗?”   李序确实在公司待到很晚,都是一个人在做事情,而且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样子,马才瑾还给池深猜测过,应该是工资都开到顶了,还招不到人让李序如此烦心。   “现在公司不景气,那我们做员工的都要拿出点样子来,”马才瑾劝道,“至少也得做出点样子来,待到个……七八九点吧?”   池深对那个工资开到顶了深以为然,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加班改善工作环境。   但是他今天实在是困了。   池深把两份资料往包里一放,给马才瑾说道:“我回去加班,我相信李哥可以理解我。”   在马才瑾的再三劝阻下,池深还是离开了。   马才瑾看得叹气,自己也把东西收拾好了,然后在座位上看着刘黄强房子的平面图,磨磨蹭蹭的想,那他今天也早走半个小时吧?   谁不想早点下班呢?   虽然池深今天离开公司早,却没有直接回去老宅。   毕竟老宅那边一片荒芜,想吃晚饭都没得吃,他准备先去吃个晚饭再回去,也正好错过晚高峰。   在角落的面馆里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面,池深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安静吃面。   冬天越来越近,夜晚也来得越来越早,这一份儿工夫,天已经全黑了,店外各色灯光依次亮起来,不时有人好奇又害羞的往他这边看一眼,池深也看着外面喧闹的街道,只是一碗面,就让他感到温暖而快乐。   从前,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嘈杂而烦躁,每个人都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受罪。   但现在不同了。   他喜欢这个充满烟火气息的世界。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池深慢悠悠吃下最后一口面,这才拿出手机。   ——未知号码。   没有任何迟疑,池深接起了这通电话:“你好。”   “人……好多人……”   电话那头是一个飘忽的女声,伴随着纸的响动,明明是如此诡异,那声音却显得十分激动:“好多好多人,他们好香,看起来好好吃……”   池深所在这个小面馆十分破旧,生意又好,几乎是人挨人的坐着,他不太舍得钱,手机也又老又不行,听筒漏音,此刻坐在池深旁边的大哥抬头看了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年轻一眼,默默把碗拿远了一些。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不能吃人。”池深十分淡定。   那大哥立刻用惊悚的眼神看向池深,估计是觉得自己遇到个神经病,立刻把凳子往旁边拖了一点,自己也坐远了一点。   “有臭味,好难受!”电话那头是红衣女鬼的声音,普通人听着就会觉得后背发冷,当然,池深并不会在意自己朋友的这一点缺陷。   昨天发现老宅有人来过,池深就给红衣女鬼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她有情况就打自己电话,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什么臭味?”池深问道,“尸体的,还是香烛的?”   旁边的大哥:……   “香烛的,”红衣女鬼的声音显得很兴奋,“门外面贴了好多符纸。”   池深从小桌旁站起来,拉开小馆子的门离开。   大哥看了看自己的半碗面,又看了看离开的小年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刚才那个人打电话的时候,周围的温度都低了两度,想了半天,他饭也不吃了,选择提着包就跑。   电话里,红衣女鬼还在说话,她的声音透着恐惧,却又十分高兴:“有人在喊我,我听到了,他问我昨天晚上谁打的电话,是我!”   “想出去就出去吧,”听着红衣女鬼高兴的声音,池深笑了一下,“不过要等他们先动手,你才能动手,这算正当防卫。”   白家老宅里,白恒青立于道场正中,左手将一张请鬼符引燃,符纸灰落于一座被砸烂的电话上,右手握着魂铃急摇。   突然魂番涌动,一阵狂风从北面吹来,几个来道场帮忙的年轻人挤作一团,望向那魂番,窃窃私语:“来了吗?”   红衣女鬼已经站在门口,拿着纸电话跃跃欲试,想要问问那人找她干嘛,突然一阵阴冷的气息铺满了整个老宅,红衣女鬼缩了下脖子,又悄咪咪躲回了床下。   那风带着阴冷的气息吹起纸灰,白恒青立于狂风之中,又点燃了一张请鬼符,手中魂铃催动,当符纸燃尽那一刹那,他突然看向一个方向:“来了!”   布置在老宅偏院外的祖师爷画像突然出现几道划痕,那就像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一道无比阴寒的气息从那缝隙中涌来,女鬼令人胆颤的声音冷冷响起:“找我何事?”   红烛在偏院后一层层摆开,祖师爷画像突然燃起来,符咒与画像燃尽,只剩那两个灵位如钉在原地一般,没有出现异样,一个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鬼立于红烛之中,似乎透过盖头,遥遥看着他们,盖头上腥红的血点点滴落在地。   无比阴寒恐怖的气息从女鬼身上传来,白家几个年轻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厉鬼,除了白然,全都躲到了白恒青的身后。   白恒青也闷哼一声,后退一步,转而对着嫁衣女鬼恭敬道:“还请老祖歇息,我们正在查明昨晚大闹白家的厉鬼。”   “不用查了,是我,”嫁衣女鬼盖头底下传出阴冷的笑意,“所以,你们把我父母的牌位摆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啦,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V后为了保质保量的更新,可能不太有空看评论啦,还请见谅。 第027章 鬼……怎么可以骗鬼!   伴随着嫁衣女鬼阴森的语气, 阴气从偏院四散出来,那尊桃木雕的门神上溢出血来,那血鲜红如同嫁衣女鬼盖头上的血, 在盖头上的血滴落的同时, 桃木门神身上的血也滴落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一滴滴腥红的血在铺着黄布的桌面上汇聚,染红了黄布, 流向那两个漆黑的灵位。   灵位与门神虽然阻挡了嫁衣女鬼, 让她无法从偏院出来, 但溢出的阴气仍在庭中肆虐, 那阴气如寒风过境, 几个护法的年轻人立刻打起哆嗦来,有人抹了一把脸,发现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霜。   “这是谁?”先前那位白然喊做表哥的人颤抖着问道。   白然盯着那红烛之间的嫁衣女鬼,他虽然努力保持镇定,眼中却依旧流露出恐惧来:“那是几百年前的祖宗,因为犯了错变成厉鬼, 被当时的家主, 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封在了这里。”   说话的同时, 他感觉自己胸口阵阵发冷, 那个被刀划破的伤口似乎结了冰, 他立刻向嫁衣女鬼的方向拜了拜,胸口的寒意这才减轻了少许。   “犯了错?”有人发出疑问。   “出嫁之日变成厉鬼, 还能是什么错……”   步步紧逼的阴寒之气让后面一个人闭了嘴,不敢再说话,几个年轻人都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连连向着嫁衣女鬼的方向拜了几拜, 口中念念有词:“冒犯老祖宗了, 冒犯了老祖宗了。”   站在铺着八卦布,摆着香烛魂番的祭台之前的白恒青也姿态恭敬,点燃三根香对着嫁衣女鬼的方向遥遥一拜,高声说道:“那可否请教老祖宗为何要大闹白家主家,是我们哪里冒犯了老祖宗。”   白恒青说话恭敬,姿态放得很低,连头也没抬,心里却十分疑惑。   小辈们不清楚这老宅里的情况,他这样的老人却是清楚的,特别是因为白然的爷爷,也就是白锡明的父亲死得早,他帮忙打理过一段时间白家,所以这其中的各种事务,他是最清楚不过。   老宅之内关着许多鬼魂,都是用来镇住这个老祖宗,让她无法出去,不仅如此,当时的家主白宗山更是摆五牲鬼宴,请了一位食了白家香火的孤魂野鬼,来镇守这位白家出的厉鬼。   是给那个孤魂野鬼的供奉断了吗?   白恒青心里不停猜测着,这位老祖宗理应不能走出关着她的那间屋子才对,为什么现在不仅走出来了,还焚毁了白家祖师爷的画像,这对于后人来说,可是大不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白锡明不在,白恒青说完话,微微侧头,看向了曾经有望继承白家的白然,对他使了个眼色。   在池深出现之前,白然已经在协助白锡明打理白家事宜,他从小察言观色,已经养成了习惯,白恒青一眼看过去,他就知道这位长辈要问什么。   白然走近一步快速道:“供奉没有断,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奉上新的香火。”   “让人去看看。”白恒青低声说道。   “好。”白然后退一步,溜出大门。   出了大门,那股似乎要将人冻住的冷意才减轻了一些,白然哈了一下手,戳了戳手臂,这才摸出手机来,在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他想到他那个父亲接到的电话,不由得停了一下,随后又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两句,这才打出去。   对面接得很快,语气也不是很好:“少爷,什么事啊,大晚上打过来?”   白然根本无暇理会对面的不恭敬,立刻说道:“去看看老宅里,供奉的那个野鬼的牌位,是不是有人对他不敬了。”   “那鬼地方也就我半个月去一次,怎么还会有人不敬……”对面的人嘟囔着,不过由于最近白家发生的事大家都有所震动,所以他还是去了。   “搞快点。”白然催促道。   电话那头传来走动的声音,白然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觉慢慢收紧,他回想起那晚白家发生的事。   在白锡明砸客厅的装饰电话的时候,他也醒了过来,那无尽的电话铃声,还有女鬼的问候,他当时就在门外看着,不敢进去,那无法阻挡的阴冷气息他也体会过,所以现在他还对手机、电话这类东西抱有恐惧感,就这样对方没说话,只有脚步声的电话,此刻就让他冒出冷汗来。   “快点。”他又催促了一声。   “急什么?”那边说了一句,又响起开门的声音,随后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回事?”白然立刻问道。   “断、断了!”那头是惊慌的声音,“那个牌位,我们一直供奉的无字牌位,断掉了!”   白然猛然看向老宅大门之内,那里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漆黑的鬼气,阻挡了视线。   老宅中庭,白恒青站在祭坛之上,手里执着香,向着嫁衣女鬼的方向拜了三下。   那香飘出的白烟在空中四散,白恒青面色越发严肃起来,这代表着对方不受这香火,如果受了,这白烟飘向的,应该是老宅偏院的方向。   不受香火,那这事情就会很难办。   “我想打电话就打电话,怎么,还要问过你吗?”女鬼的声音从偏院而来,她似乎感觉到了冒犯,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冷,“你白家后人将我关在这偏院,不见天日,我现在杀了那个恶婆子,我还不能出来走动走动,看看现在的新鲜事物了?”   白恒青只觉得自己血液似乎要被冻住,那声音里带着寒意,而现在这种情况,一旦父母的牌位镇不住这位老鬼,那他就会立刻暴毙在这儿,这位老鬼存在了几百年时间,历代家主都没能把她灭了,还把她封印在老宅里,自然是因为没人对付得了她,自己,肯定也不行。   “还请老祖宗息怒,”白恒青连连作揖,“老祖宗想要什么尽管说,只求可以放过白家,我们会在庙里为你竖碑颂德,日日供奉,就算老祖宗需要活人阳气滋养,我们也可以给您弄来。”   “呵呵、哈哈哈哈,”白婉的狂笑声在偏院响起,“歌功颂德,日日供奉,那你倒是说,你歌的什么功,颂的什么德?”   白恒青突然卡住了:“这……”   “我死之日不过十七岁,在那之前,连这大宅的门都没有出过,我有什么功德?”白婉每说一句,红烛的烛火便抖动一下,火焰很快就由黄色转为青色,“而且他们说我什么?说我出嫁之前就失了名节,在大婚之夜怕被察觉所以自尽?多么好笑啊,什么都是你们活着的人在说,你们全都是这样看我,还要用活人阳气滋养我,哈哈哈哈!”   一股阴气从偏院门口扫过,摆在门口的桌子振动起来,其上摆放的桃木门神“格拉”一声裂开,从裂缝中涌出了更多的鲜血,很快染红了铺着桌面的整块黄布,腥红的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爷爷,怎么办?”缩在后面的年轻人都快哭出来,这模样看起来,下一刻就镇不住这位厉鬼,到时候他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里?   白恒青也没有想过这个情况,他之前让人布置在偏院外的符咒、门神、祖师爷画像以及白婉父母的牌位,都是为了镇住这位老祖宗,在老祖宗不被干扰的情况下问鬼,找出那个往白家打电话的鬼来,没想到这老祖宗直接冒出来说是她打的,这还怎么问下去。   而且布置了这么多,这位老祖宗也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祖师爷画像说烧就烧,符咒说没就没,连辟邪用的桃木门神也裂开,这些东西仿佛根本不管用,只有那两个灵位还立在桌子上,堪堪守住了偏院的门。   为什么会这样?祖师爷为什么不出现,门神又为何不起作用?   “请老祖宗息怒!”白恒青没有办法,他怕再次说错话,引起老鬼发怒,他身后还有白家后生要保护,所以只能拜了下去,“老祖宗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我们定当全力满足!”   说着,他向身后几个小辈使了眼色,那几个小辈反应很快,一个拉一个,全都跪了下去,想着偏院的方向跪拜:“请老祖宗息怒!”   “我想要什么?”白婉阴冷的声音似乎响在了每个人耳边,“我要这辱我清白,关押我数百年的白家所有人……死!”   白雾从偏院门口倾泻而出,那是凝为实质的阴气,摆在偏院门口的两个灵位浸满了鲜血,底座被染成血色,抖动起来,那幅度越来越大,似乎有一双手摁在了两个灵位上面,让它们不在片刻中倒下,而倾泻而出的阴气又在与这双手做着对抗,势要斩断这两个束缚着它的枷锁。   此时,白恒青也没有闲着,见劝说无效,立刻扑到祭坛前,拿起桃木剑与一旁的符咒,口中急诵:“地府阴司,驱邪避煞……   狂风忽起,庭内落叶枯草被吹向偏院,几道黑影摇摇晃晃从地下爬出来。   “……借我阴兵,降妖除魔。急急如律令!”   白恒青点燃手中符咒,整整青烟飘向从地底爬出来的黑影,那几道黑影立刻形态扭曲的往偏院跑去,他们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斧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动作却狰狞无比,齐齐砍向偏院之中的嫁衣女鬼。   那位嫁衣新娘并没有动,甚至头上的红盖头都没有抖动半分,在黑影高高跃起,向她砍过来的瞬间,位于她四周的烛火突然暴涨,火舌如洪水将黑影瞬间吞噬,不过片刻,那些黑影纷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烛火静静燃烧。   “不过普通小鬼,”嫁衣新娘滴血的盖头之下传出一声冷笑,“不自量力。”   见役鬼毫无用处,白恒青一咬牙,摸出另外的符咒来,今日开坛做法,他知道情况会非常凶险,所以准备颇多,光驱邪符就能铺满整个中庭。   他摸出一张写有雷字的符咒来,口中高念:“太一玄冥,丙丁之精。电光使者……”   空中惊雷乍起,随着白恒青的急诵的咒语,乌云从四方而来,遮挡了星月。   白婉却笑了一下,语气似乎有些怀念:“飞雷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学的也还是这些东西,没有长进。”   “……符到奉行,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1)。”白恒青手中雷符往偏院一指,一道惊雷对着白婉直劈而下。   白婉身形忽动,眨眼间就不在原地,来到偏院门前,只留下一圈跳动着绿色火焰的红烛在原地燃烧,那惊雷却如同有眼睛一般,向着白婉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红袖之中伸出了一只苍白泛青的手,白婉并没有躲,而是抬手指向了桃木门神。   惊雷在白婉身上炸开,头上的盖头一动,随风扬起,那掀起的一角露出新娘血色的红唇,那红唇在笑。   桃木门神砰然炸裂,碎开的头颅疾飞而出,桃木碎片也四散开来。   红盖头扬起又落下,挡住了新娘微笑的血色红唇,嫁衣新娘的穿着依旧工整,仿佛下一刻就有花轿老接她,她直直站在偏院门口,那立在桌上的门神却没了。   白恒青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后的几位小辈立刻爬起来扶他,白恒青将口中鲜血吐到桃木剑上,挣开几个小辈,立刻从祭坛之上抓了一把符咒:“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保全我白家血脉!”   “哈哈哈,”白婉阴冷的笑声飘在半空,“你且来试试!”   “乾降精坤,应灵日月……”白恒青再次在祭坛之前站稳,口中诵念咒语,将自己吐出的精血一点点涂抹于剑身,“……太上符命,摄威十方……”   四周风突然静了,似乎有无形的精气汇聚于剑身。   “乾降精坤,应灵日月……”空旷飘渺,而又阴冷至极的女声在空中同步响起,“……三界司命,莫不束形(2)……”   白恒青猛然瞪大了浑浊的眼睛,但他并不敢停下来,口中急速诵念,那剑身却如同握不住一般,渐渐向他的方向倾斜——   “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为活人之声,一道为鬼魂之声。   嫁衣之中苍白的手指并拢作剑,向着白恒青的方向遥遥一指——那桃木剑在白恒青手中徒然炸裂,炸开的碎片糊了白恒青满手鲜血。   “二爷爷!”小辈们惊恐的声音响起,如果白恒青撑不住了,那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他们!   “她也是白家后人,普通方法对她没用。”白然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来,他拿过地上染血的符纸,将尚且温热的长辈的血抹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桃木剑炸裂之后,摆在供桌上的牌位猛然抖动,那双无形的手似乎就要扶不住灵位,灵位已经倾斜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倒下。   突然,一双活人的手从旁伸了出来,扶住了两个灵位,直接归正,让灵位继续立在供桌上。   白然立于供桌另外一旁,扶住灵位,看向与他一桌之隔的嫁衣女鬼。   胸口的伤口像是结了冰,呼吸变成了水汽从口中喷出,阴寒之气几乎要冻住他全身,但他不疾不徐的将手掌中白恒青的血涂在灵位之上,口中念道:“今白家后人司管不严,令白家罪人白婉之封印松动,看门老鬼不知所踪,还请白家列祖列宗显灵,救我白家于水火之中,恳请白家第七代族长、族长夫人速速来此,镇压白家罪人白婉,白家后人白恒青敬上。”   白婉发出一声尖啸,不管是白然口中的白家罪人,还是他口中的第七代族长,都激怒了白婉,她五指成爪猛然挥出,那两个灵位却如同一条无形的隔阂,将她的手挡在了另外一面。   白然不躲不避,再次高声喊道:“恳请白家第七代族长、族长夫人速速来此,镇压白家罪人白婉!恳请白家第七代族长、族长夫人速速来此,镇压白家罪人白婉”   狂风吹动着白婉的红盖头,似乎要将她带离这个地方,满院的红烛一瞬间熄灭,她的手却距离灵位越来越近——   她要毁了这两个灵位,她要毁了这一切!   “白婉!”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天上而下,两道虚影落于灵位之上,疯狂抖动的灵位立刻归位,如磐石一般立在供桌之上,其中一道虚影衣袖一拂,穿着嫁衣的白婉蓦然倒地,狂风吹走了她的盖头,露出了一张美貌却稚嫩的脸,尽管她浓妆艳抹,脸上满是恨意,却也盖不住那脸上的天真与稚气。   她死之时,本就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   “父亲——”白婉厉声尖叫,双眼中血泪滴落,“母亲——你们死了也不放过我吗——”   两道虚影猛然上前,在少女凄厉的喊声之中,将她拖入了锁住她数百年的房间,符咒重新贴上,阴气被隔绝,两道虚影重回灵位之上,镇守此门。   白然猛咳几声,他的眉毛头发上满是直面阴气凝结的霜雪,双手仍在发抖,双腿软得站立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并不是勇猛无畏,而是他知道,如果不将白婉重新困住,那不仅是这些人,他也会死!   他并不想死,他必须这么做,来救这些废物。   “干得不错,”白恒青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赞许道,“可惜你身上没有我白家血脉,真是可惜了……”   原本仍在害怕的白然听到这话,却是脸色一沉,但他转过头去时,脸上又是谦卑的表情:“我能为白家做点事,报答白家的养育之恩就好,二爷爷您没事吧?”   几个小辈扶着白恒青走过去:“我没事,这白婉今天被你再次关进了屋里,困扰白家的问题解决了,我还得回去与锡明商量,如何处置这件事,还要查明守门野鬼为何消失。”   “不是她。”白然突然说道。   白恒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白然道:“打电话的女鬼,不是她。”   白恒青立刻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天是一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鬼接起的电话,”白然回忆着他在门外看到的情形,“那只鬼的压迫力没有这么强,她能突破白家重重禁制,将电话打进来,更像是一个意外。”   白然抬头看着白恒青:“而罪人白婉,她没有涂指甲,戴着金色指套,这很好分辩。”   “这么说……”白恒青因为震惊后退一步,“还有一只鬼?”   几人立刻看向了摆在祭坛之上的那个破碎的老式电话。   “不、不应该……”有小辈颤抖着说道,“刚刚确实是请鬼咒,没有问题。”   “流程没问题,真的没问题,我看着书的,”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小辈,手里还拿着一本笔记本,“确实没错,我记录下来准备学习的,二爷爷的流程和书上一模一样。”   “请错了,”白恒青倒是不在意,他直白道,“我也觉得不像是这个老祖,这老祖活着的时候,连电话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想着给现在的白家主宅打电话,看来是我们触怒了她,所以她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请错了人。”   几个小辈也不敢反驳,只有一人小心翼翼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白恒青接过小辈递过去的纸巾,包住流血的手,“再请一次,白然,你上!”   白然恭敬道:“谢谢二爷爷信任。”   从身着嫁衣的白婉被拖进小院之后,老宅中庭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轻轻吹着魂番飘动。   白然站在祭坛之前,手执毛笔与朱砂,重新画符。   几个小辈搬了椅子让白恒青坐下,又给他找来了热茶,让他在旁边休息。   而老宅另外一处,池深的房间里。   红衣女鬼趴在门边,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况,在白婉被拖回偏院之时,她焦躁起来,在屋内爬来爬去,爬了两圈快速来到柜子旁边,敲了敲柜子:“妹妹!妹妹!”   柜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贴在柜子上的惨白鬼脸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红衣女鬼伸手在头上比划:“妹妹!”   结果她刚一比划,就因为没有支撑点从柜子上掉了下去,她也不气馁,再次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爬到柜子上:“妹妹!白妹妹被关起来了!”   柜子里的脸这才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他在柜子里伸出一只手,敲了敲柜子的另外一边,随后柜子背部如同有两扇门一样,被他从后门打开了,红衣女鬼一眼就看到对面放着一具棺材,那棺材上贴满了符纸,还有许多符纸散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害怕,想要后退。   柜子鬼伸出一只手来,把她向那边推了推,另外一只手从衣服底下拿出一面镜子,递给红衣女鬼,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鼓励的表情,意思是:大胆上吧!少女!   红衣女鬼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拿着纸电话,她还是有些害怕,犹犹豫豫的往那边爬。   在她爬出柜子的时候,柜门咔哒一声关上,红衣女鬼猛然回头,只看到一堵雪白的墙壁,哪有什么柜门。   “鬼……”红衣女鬼面色扭曲,张牙舞爪对着墙面,“也骗鬼!”   她拿手猛敲墙面,对面丝毫没有反应,她不甘心又用头猛撞墙面,结果撞了个头破血流,那柜门也没有再次出现。   各种方法都无果之后,红衣女鬼只得十分生气地向墙壁哈了哈气,回头继续看向棺材。   如果要出去,不管是走门还是走窗户,都要靠近棺材,还有那满地的符纸。   这都是她惧怕的东西。   恐惧让她攀着墙壁,小心翼翼往门边移动,因为纸电话和小镜子她都舍不得丢掉,只得用一只手拿着两件物品,另一只手攀着墙缓缓前进,一只手移动实在是困难,所以她移动得非常慢。   突然一阵摇铃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猛然看向门外,眼神变得恍惚。   有人在叫她!   有人在问打电话的是谁,是她!   摇铃声让她一阵恍惚,手中一松,没有攀稳墙壁,直接从墙壁上掉落下来,突如其来的坠落让她猛然回神,她立刻蹦跶起来。   掉符咒上啦!   她慌忙扒着自己的胳膊去看有没有被符咒烧伤,扒拉了半天,却发现一点损伤都没有,她奇怪的戳了戳那张符,发现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这些东西突然就伤不了她了!   门外铃声又起,这下她却跟没听到一样,一只手拿着纸电话和小镜子,一只手疯狂扯着符。   这是她讨厌的东西,她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毁掉!毁掉!   “砰——”   红衣女鬼也不知道自己扯下了哪张符,那黑色的棺材板突然弹开,一个穿着清朝服装的人从里面弹了出来,他扭动着僵硬的脖颈,似乎是看了一眼红衣女鬼,然后一蹦一蹦的往门外去了。   抓着一把符咒的红衣女鬼被突如其来的僵尸吓到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门外再一次摇铃声响起,她才浑浑噩噩爬起来,跟着声音往外走。   祭坛旁边的几个小辈在窃窃私语。   “还没来,不会来了吧?”   “这白……少爷,是不是不行啊?”   “他说的是错的吧,二爷爷的请鬼,怎么会请错,他就是想表现一下。”   白然心里并不着急,他再次摇动手中魂铃,今天晚上无论是能不能找到这个鬼,他都活下来了,而且得到了二爷爷白恒青的赞赏,他本来今晚并不想来,想和白锡明一样找个安全的位置躲起来,他知道白婉要杀他,来老宅不就是寻死。   但同样,他也知道今晚是一个机会,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在白锡明的要求下,他还是来了。   他在老一辈面前表现一下的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就只需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引人注意,几人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那是门板倒塌的声音,老旧的木门哐当落地,溅起一地灰尘,一个穿着清朝官员服的老僵尸一蹦一蹦从门里面出来,直直向着祭坛而来。   “不会是这个鬼吧?”小辈们看到僵尸出来,开始议论。   “我记得打电话那是个女的吧?”因为长久没有鬼出来,这里的气氛也放松下来,几个小辈看到僵尸也没有惊慌,因为他们觉得僵尸很好对付,比不知道在何处的鬼魂好对付多了,可以说是入门课了。   看到僵尸的一瞬间,白恒青却猛然站了起来。   白然也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魂铃。   僵尸对魂铃也会有反应,魂铃可以驱使僵尸行动,他也知道老宅里的僵尸到底是什么人,所以不敢再摇。   “我来!”一个小辈站了起来,觉得这是他的表现机会了,“叫错人了对吧,看我把他请回去。”   “滚回去。”白恒青从椅子上站起来,唾了一口,那小辈立刻不敢再说话。   白然将魂铃放在桌上,正欲说什么,他看到一个只有头和双手的女鬼在僵尸之后爬了出来,那女鬼头发拖地,一手在地上爬,一手还宝贝一样抱着什么东西,不过那东西藏在过于长的头发里面,看不太清晰。   在地上爬的那只手,手指干枯苍白,青色血管十分凸出,指甲非常长,而且尖锐,那指甲是血一样的红色!   打电话的是这个鬼!   “来了!”白然低声道。   另外几个小辈也小声说道:“这是一个男鬼,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女鬼,你还说她有着红色指甲,这哪儿有……”   “闭嘴!”白恒青小声说道,“别出声,等会儿这僵尸过来了,闭气凝神,不要呼吸,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辈们还想反驳,不过是白恒青在说话,他们表情依旧不以为意,却不敢说什么。   僵尸蹦跳着过来,所有人都听话照做,没有出声,也不敢呼吸,有小辈还捏住了自己鼻子,捂住了自己嘴巴,就怕犯错。   在民间志怪传说里,僵尸是通过活人吐纳之后的气味来分辨活人还是死人,他们每个人都受过关于僵尸的教育,都知道如何应对僵尸出行,就是他们不太明白,只需要符咒和魂铃就可以役使的僵尸,为什么白恒青还要如此谨慎对待。   难道这僵尸还能是什么僵尸王不成?   “嗯!唔……”突然有人泄了一口气,那僵尸立刻停了下来,转动僵硬的头颅,看向这边。   那人立刻捂住了自己鼻子,伸手疯狂指向老僵尸身后。   几人也看了过去,看到一个只有肩膀极其以上的女鬼跟着爬出来,她还好奇的打量着几个人。   红色指甲!   女的!   那小辈疯狂给其他人使眼色,就是这个鬼!   老僵尸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这小辈也不敢再动弹,一股腐臭的气息直冲鼻腔,熏得他想呕吐,但他也不敢动,只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让老僵尸盯着看。   过了几秒,老僵尸终于没发现异样,从脸贴脸的状态上移开,继续向前。   此时的老宅门口。   池深终于从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下来,至于为什么不打车,那是因为他确实没钱。   为了赶时间,从公交车到老宅这段路,季星沉带他走了鬼道。   所谓鬼道,就是鬼走的路,在鬼打墙,或者无论怎么走都能被鬼追上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都不是因为鬼移动的速度有多快,而是他们有活人看不见的门道,可以从阴间赶路,直接来到活人前面。   这样来说,虽然从公司回到老宅,池深也可以走鬼道,但是距离太远,季星沉在阴间找路也需要时间,而且活人在阴间待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有就是,池深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正常一点,老宅里的朋友也不会有危险,所以他才选择了慢慢坐公交车回来。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有人要找他朋友们的麻烦,自然会给朋友们留点东西。   从鬼道出来,他们就直接到了老宅门口,今天和以往冷清的大门有所不同,守门人住处,亮着灯,在黑夜里还有几分温暖。   这盏灯自然不是留给池深的。   白家长辈今晚要在老宅布道场问鬼,作为守门人的贺老自然也需要在,他并没有进入道场里面,而是如同往常一样,守在老宅门口的小房子里,亮着灯等着一切结束。   没想到他还等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想到自己死在老宅里面的孙儿,他面色发沉,走了出去。   他的看法和白家一些小辈的看法一样,昨天一天没有见到池深,他认为这个人肯定已经悄无声息死在了老宅某个角落,死后变成鬼魂接的电话,所以才说那些鬼都是他朋友。再不济,也是池深在贺超死的那晚就知道了老宅十分危险,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住的地方,所以连夜跑路,而后白锡明打电话过去,为了气他们所以故意说出自己和朋友玩得很开心这种话。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不仅没死,还没跑路,这大半夜的,竟然还回来了,那打到白家的电话,可就和这人脱不了关系了。   当然,为了改善工作环境选择主动加班,导致回来的时候太晚,没有被白家的人蹲到这种情况,贺老那是想不到的。   池深并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他的,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但是刚走到门口,一个老人就从旁边的小屋里走出来,冷着脸看向这边,训斥道:“这么晚了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出于尊老爱幼的原则,池深还是笑着打招呼:“贺老,晚上好,刚刚下班回来。”   贺老这下是真疑惑了:“上班?”   这个人在鬼宅住着还跑出去找工作上班了?   池深无奈道:“要恰饭的嘛。”   贺老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这才说道:“你在哪儿上班?”   “游戏公司。”池深答道。   作为老年人,贺老也不太清楚游戏公司声明情况,只能怀疑看着他:“那你还住这里?”   “我也想找个近一点的住处,但是没有钱,”池深说得很坦然,“白家让我借住在这里,我也不能浪费。”   贺老听着却是冷哼一声:“说到底还是要住在老宅,我劝你别成天妄想着族长之位,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池深看着贺老:“您似乎误会了什么,我从未想过要当上所谓的族长,我甚至对现在还有族长这种位置表示很惊讶。”   “我误会了什么?”贺老鄙夷道,“你倒是说说,你说你在老宅交到的朋友,到底是谁?你又是和谁联合起来,想要害我白家,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族长的位置?”   池深因为困倦半阖起来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嘴唇勾起,露出一个瑰丽的笑意来,“我确实在老宅认识了不少朋友,你要见一下吗?”   一个黑影从他影子里冒出来,慢慢变得清晰显出五官,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清俊青年。   “你果然——”贺老发怒的声音在看清黑影五官后戛然而止,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   突然,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拔腿就跑,那速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   跑了一半,他还不忘回过头来:“你!不得好死!”   池深疑惑转头打量季星沉:“怎么回事?”   他面前的人看起来很正常,除了正常得不像是一只鬼,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那能让贺老如此害怕的,也就只有这张脸了,或许贺老认识季星沉,可能在季星沉死了的时候,可能在季星沉活着的时候。   季星沉也思索了一下,最终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或者说,我的记忆里没有他。”   “算了,”池深也懒得深究,现在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的几位朋友还等着他。   老宅里面,几个人脸都憋成了猪肝色,老僵尸终于要从他们面前离开了,按照他们所认知的僵尸习性,只要这老僵尸走出了他们十米开外,他们就能自由呼吸。   几人都死死盯着老僵尸的跳动的双脚,那老僵尸已经走到了老宅门边,距离十米的距离越来越近,还有两米,还有一米……马上就可以呼吸了!   突然,老宅大门发出厚重的响声,有人推开了大门。   一个容貌英俊的青年出现在门后面,看到如此多的人站在庭院里,并没有表示出半分惊讶,而是笑着打招呼:“嗨,大家……晚上好啊。”   几个人立刻看过去,全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只老僵尸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也缓缓转过了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三合一,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咒语(1):引用自《正统道藏》-太上三洞神咒:《雷部诸咒》之飞雷咒   咒语(2):引用自《正统道藏》-太上三洞神咒:《雷部诸咒》之灵剑咒   没有标注的都是我瞎编的!   推一下朋友的文!   文名:《我真的没想做爆款游戏啊!》   作者:亡灵大菜菜   文案:   “我居然是个炮灰?”   原·TOP院校精英·天才游戏制作人·现废柴人设炮灰·裴殊摸了摸下巴:“有意思。”   曾经规划完善的人生,因为被剧情意志选中为‘炮灰’从此搅和地一塌糊涂,   既然当初的规划已经被破坏,   那就推倒重建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吧!   至于那个所谓的‘爽文主角’?   裴殊一双桃花眼笑得微弯:“各凭本事。”   然后,一个名为【不输】的游戏工作室悄然出现,逐渐掀起整个世界的浪潮——   小剧场1:   原主角一朝重生,回到诸多天才策划还未成功的时代,信心满满,摩拳擦掌:   ——玩家已经烦透了层出不穷的辣鸡氪金游戏,我们得做一个真0氪游戏!   员工:老大!不输工作室的辣鸡氪金修仙游戏热搜第一啦!   主角:?   ——单机游戏亏钱?那是蠢货不懂玩家!让他拿出充满新意的单机游戏横扫销售榜!   员工:老大!不输工作室的古董单机游戏横扫销售榜啦!   主角:?!   后来,国际领奖台上,有全球游戏奥斯卡之称的‘GAME’盛典上,星光璀璨   裴殊手捧‘年度TOP游戏奖’,面露为难:我的真没想做爆款游戏啊……   小剧场2:   裴殊在甩脱了剧情意志影响后,一路拯救了许多同样被剧情意志影响到的天才   只是,救着救着,这些天才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起来   天才A:小殊,你和我的游戏理念非常契合……   天才B:小殊,我想一直和你一起做游戏!   天才C:小殊,我……   工作室金主D:哥,你看他们那么厉害,只有我,只能做哥的小尾巴。   裴殊(扶额):……黎楚越,够了,你住嘴。 第028章 我其实是一个妹控。   池深看到老僵尸, 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笑着打招呼:“老先生,晚上好。”   他与老僵尸的距离不超过三米, 那腐臭的气味几乎飘到了他脸上, 不过池深觉得对身体不好的人要有应该的尊重,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 而是礼貌问候。   眨眼间, 老僵尸就蹦到了池深面前, 速度之快甚至让其他几人都震惊, 看到僵尸的手几乎伸到了池深脸上, 胆子小的甚至捂住了脸,他们可不会去帮池深,毕竟他们跟池深可不熟。   白然则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连闭气都忘记了,原本他看到池深,还在怨毒的想他怎么还活着, 此刻见池深主动送到老僵尸手上, 那就只有一死了, 还免了他往后的准备。   白恒青也觉得有些遗憾, 原本还想着把池深带回去, 延续长家血脉,没想到他现在就这样突兀的闯进来, 那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并不会出手去救池深,这并不值得,因为在他看来, 白锡明还年轻, 还可以给白家添血脉, 池深有也可以,没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老僵尸距离池深不到半米,池深并没有躲开,只是淡然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   就在其他人都心生惋惜、甚至捂住眼睛之际,那老僵尸似乎终于看清了他遇到谁,猛然向后跳了一步,随后跟按下后退键一样,疯狂向后蹦,那模样几乎要蹦出残影来。   白然直接僵住了,勾起的嘴角直接僵在半空,眼神透出怨毒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还不死,这个老宅里传说中无法降服的僵尸也是一个废物吗!   其他几人猛然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们应该可以自由呼吸了吧!他们赶紧狂吸了几口空气,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来——憋气快把自己憋死了。   “我觉得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这种世面,我真没见过。”   戴眼镜的小辈抱着笔记本,快速将这个情况记下来。   在他们的记录里,僵尸脑子一直都不太灵光,是最不会思考的那类鬼怪,但他们同时力气极大,移动速度也快,属于最好役使的那类,就是比较麻烦的是,他们是尸体,普通人也看得见,保管也是一个问题,在这个现在社会里,很明显已经不适合拿出来了,所以现在役使僵尸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脑袋不太灵光,或者说根本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僵尸只是根据活人的阳气而动,只有被收服的僵尸才会听人的指令,这种可以自由活动的僵尸碰到活人,不仅不吃人,反而还跑得飞快的情况,他可是第一次见,必须得记录下来。   “原来不吃人啊。”有小辈终于顺好了气,好奇走过去看老僵尸,“我还以为多厉害,结果见人就怂。”   老僵尸后退得极快,但因为后退的路径要经过他们旁边,所以那人看好时间,手一搭,就搭到了老僵尸的帽子上,手一抬,就想把那帽子给揭下来。   “住手!”白恒青也没搞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老僵尸的底细他可清楚得很,他都以为池深死定了,没想到这老僵尸竟然跑了,这儿这么多活人,这老僵尸也不看一眼,就跟惧怕着什么一样,飞速逃跑。   就算是逃跑,也不是他家这几个小辈可以随意冒犯的,白恒青看着后辈要作死,赶紧出声提醒。   但是已经晚了,那小辈的手已经放在了老僵尸的帽子上。   原本在后退的老僵尸转过了头,用腐烂干瘪的脸看向那个小辈。   那小辈的手也僵住了,不是连池深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人都不理吗,怎么会看他?   不过只是一个僵尸,他也能对付,他另外一只手快速在包里一模,摸出一张役使符咒来,因为今晚十分凶险,所以他们这些护法小辈也准备了不少符咒,甚至每个人都把符咒贴满了外套衬底,以备不时之需。   他突然听到有人笑了一声,不过这时候他没有时间去管谁在笑,手中快速将役使符咒贴了上去。   在符咒触到额头的那一瞬间,老僵尸的獠牙突然长出,小辈心里一惊,怎么回事,不应该被封住不能再行动吗,这怎么还开始变厉害的——   老僵尸僵硬的手发出关节活动的嘎嘎声,他猛然抬手,将额头上的符咒一把扯下来,另一只手掐着小辈,一口咬去。   白恒青刚抬起手,老僵尸已经咬了上去,庭院内立刻响起小辈惊恐的吼叫。   “快把他的手掰开!”戴眼镜的小辈大喊一声。   几个小辈立刻跑过去想要掰开老僵尸的手,但是这僵尸力气奇大无比,没有一个人掰得动,反而老僵尸一声狂啸,从先前那个小辈肩膀上咬下一块肉来,身体一震,几个小辈都被震飞了出去。   僵尸力气这么大吗?几个小辈都震惊了,他们见过的僵尸没有这么厉害的啊,很容易就制服了!   “真是废物!”白恒青两步上前,走到祭坛之前,抓起祭坛上的糯米往这边一洒。   雪白的糯米纷扬而下,直直洒到老僵尸身上,老僵尸这才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他口中含着咬下的血肉,面色狰狞看向白恒青,下一秒,就来到了白恒青的身前,白恒青快速举起手中的盘子,挡住了老僵尸一咬。   “学鸡叫!鸡叫!”戴眼镜的小辈立刻喊道,“听到鸡叫他以为天亮了,就会回去!”   立刻有小辈喊起来:“咯咯哒?咯咯、咯咯哒?”   戴眼镜的小辈急得想骂人:“公鸡!公鸡!”   一时间庭中乱做一团,池深感兴趣的向前走了一步:“这么热闹?”   只一步,老僵尸突然停住了,立刻松开掐着白恒青的手,往后跑。   白恒青拿着被咬碎的盘子,愣了一下,也不敢追。   白然拿着一把雷符在旁边冷眼看着,他没动手,但也没有跑,到时候问起来,他还能说一句白恒青和老僵尸离得太近了,他不敢动手。   并没有人去管池深,被老僵尸咬过的小辈伤口迅速发黑,那是尸毒入体的痕迹,这时白然拿来一袋糯米,白恒青抓着糯米就摁在了伤口上,防止尸毒继续扩散。   “房间里有水。”池深提醒他们。   被僵尸咬伤的处理方式,就是快速用糯米拔除尸毒,最好是能泡在糯米汤里泡着,这样尸毒就更加容易控制。   几个人立刻扶着被咬伤的小辈,想去找水。   他们这边处理着伤口,池深看着偏院门口的两道虚影,察觉到了不对,径直往偏院的方向走去。   “池深,”白然将糯米袋子递给其他人,喊住池深,脸上怨毒消失不见,他挡在池深面前,带着一如既往的纯白微笑,“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池深看了白然一眼。   奇怪的是,虽然当初是白然把他骗进这个院子,他此刻面对着白然,却没有什么憎恨的情绪,甚至看到那张虚假的笑脸,他也不觉得恶心,当然,更不可能有好感。   他只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于是池深也笑了一下,只是和白然的微笑比起来,池深的笑容因为过于灿烂而显得有些恐怖:“好久不见,嗯……弟弟?”   说完,他就绕过白然,继续往偏院去,白家老宅很大,去偏院的路还有好几步。   白然和他是同一天出生,时辰都差不多,具体谁大谁小他也不知道,只是因为他血缘上的母亲,许秀芸说让他做哥哥,这样可以照顾弟弟。   那是在池深被告知没有天赋,不配回到白家之后的事情。   虽然白锡明对池深没有什么感情,许秀芸还是想见一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约了池深出来见面,只是两人见面说的,并不是池深这些年的生活如何,而是白然。   许秀芸每一句话必带着白然,她让池深不要恨白然,因为并不是白然故意取代了他的位置,白然是个好孩子,肯定会很愧疚,池深不要去为难他。还有一些,比如白家是大家族,她一个女人做不了主,不能让池深回到白家,她很伤心之类的话,当然,在最后,她还会接一句,白然肯定会更愧疚,所以希望池深也不要和白然说这些。   最后许秀芸给池深编织了一个梦,说她会努力说服白锡明让他回家,如果池深能回到白家,就做白然的哥哥,因为哥哥可以担起责任,照顾弟弟。   那时候的池深,被许秀芸的温声细语所打动,他从未体会过亲情,许秀芸对白然的感情,在他看来就是最为羡慕的东西,他曾经天真的想着,如果能回到白家,那他也会拥有一个这么温柔的妈妈。   当然,池深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些想法。   他渴望的亲情的那颗心,在他进入死亡游戏的世界时,就已经死去。   所以他现在才能笑着对白然喊出那声弟弟来。   白然直接尬住了,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池深责问,他就说是因为池深苦苦哀求,才把池深带到这里来,给他机会回到白家。   他甚至预演好了如何把锅甩到池深自己身上,让白恒青看不起池深,凸显一下自己的宽容——   但这笑着喊他弟弟的模样,让他一切准备都完全无效,难道他要和池深演一出兄友弟恭吗!   “住得还习惯吗?”白然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僵笑着问道,随后看着池深的方向,他突然有点不放心,“那边很危险,你不要乱走。”   这话一问出来,白然就想到了卢向阳带回来的话,他当时以为池深不过是在逞强,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老宅的恐怖之处。但现在一看池深的模样,精神也没有错乱,穿戴也很齐整,甚至看起来还专门注意了一下穿搭,在这夜里就是最靓的崽,在这恐怖的老宅里闲庭信步的样子,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除了看起来有些困,其他一切都正常,确实就是卢向阳说的,住得很快乐的模样。   白然脸色越发难看,但他还是努力端着笑说话,这笑容就变得十分难看,是仿佛精神错乱一般的痛苦微笑。   “挺好,我还认识了很多朋友。”池深心不在焉回答着,并没有看白然,几句话之间,他已经走到了偏院门口,那飘于灵位之上的两道虚影也看向了他,池深看着灵位,皱起了眉。   白然偷偷看了一眼白恒青的反应,发现白恒青并不在意池深在庭内乱走,看向池深的目光带有赞赏,顿时急了,看到池深走向偏院的供桌,他也跟过去,立刻说道:“那个老僵尸为什么不咬你,你在老宅做了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礼貌吧。”池深随口应了一句,看向了偏院里。   白然卡住了。   这还能是理由的吗!   那他遇到鬼说一句你真漂亮,是不是就不用被鬼吃啊!   倒是白恒青在旁边大笑起来:“小朋友,有意思,我是你二爷爷,你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个老宅里活下来的?你今天要说清楚了,要是说不清楚,这打往白家的电话,追究起来,可就有你的一份。”   池深并没有理白恒青,他停住了脚步,院内飘落的红盖头被风微微吹动,枯叶飘落在上面,已经盖了一层。   白然看他似乎在好奇的东看西看,十分不放心,站在池深面前,挡住池深看向供桌的视线,也说道:“哥哥,你不是白家人,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因为你接电话,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这个老鬼有机会出来,二爷爷和我可是受了重伤才请出这厉鬼的生父母镇住他们,这桌上的东西,可动不得。”   白恒青笑道:“那都是你的功劳,池深你要是回到白家……”   白恒青的话并没有说完。   池深轻轻一抬手,白然就被推到一旁,他另一只手立刻放在染血的桌布上,下一秒,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直接掀了摆着白崇山、沈惠灵位的供桌。   在东西落地的响声中,池深回头看向震惊的两人:“是你们做的?”   “你做什么!”白恒青慈祥微笑的神情突变,他怒然喝道,直接冲过来捡牌位。   白然则是愣了片刻,他完全没想到池深有这么大力气,看起来只是轻轻一推,他却整个人都飞出去了,完全站不住,这才让池深有机会掀了供桌。   不,他甚至没有感觉池深推他,刚刚就像是他自己飞出去一样。   “我再问一遍,”池深站在偏院门外,身后的红盖头被风吹动,一排红烛亮起,他的声音无波无澜,连眼神都很平静,却无端让人觉得身体发冷,“是谁,把我妹妹关在这里的?”   白恒青根本没理他,双手颤抖的抱着两个牌位,用自己受伤的手抚摸着,试图再挤两滴血上去,口中也念念有词:“请老祖宗恕罪,不是有意冒犯,多有得罪,还请继续镇压白家罪人白婉,请老祖宗恕罪……”   倒在地上的白然却敏锐抓住了关键词,他喃喃道:“妹妹?妹妹是谁?”   池深已经走进了偏院,他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红盖头。   红烛幽幽亮起,在偏院铺开一条路来,符纸飘落,一个面容柔美稚嫩的少女推开了门,她头戴金色凤冠,身穿金线刺绣的喜服,只是那喜服上,染着大片鲜血,那红烛之中,也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阴寒无比。   池深站在红烛之中,向少女露出微笑来。   少女款款走近,表情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池深抖了抖红盖头,将红盖头盖在了少女凤冠之上。   白然震惊看着这一切,他不理解,他无法理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出什么反应来,他甚至忘记了从地上爬起来。   “请老祖宗恕罪,不是有意冒犯,多有得罪……”白恒青还在念叨着,等他把自己手掌中的血再挤了几滴在灵位上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抬头看向半空中,看到那两个虽然暗淡了一些,却依旧存在的虚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灵位没有被摔坏,”白恒青抱着灵位站起来,用袖子小心擦着灵位上的灰,大声斥责池深,“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这老宅的厉鬼你知道她有多恐怖吗?还好这灵位没有摔坏,如果摔坏了,你今天就得死在——”   “二爷爷,”白然看到白恒青的反应,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出声提醒,“二爷爷,你看里面。”   白恒青刚抬起头,池深就看了过来,看到和白婉站在一起的池深,白恒青也愣住了。   “你知道牌位为什么没摔烂吗?”池深执着白婉的手,如同古时引着新娘前往喜堂的兄长一般,带着白婉缓缓往外走,他脸上还带着笑意,看着两人和灵位,“因为我希望他们留下来。”   红烛引路,铺到了白恒青近前。   那烛光中的冷意让白恒青感觉血液都快凝固起来,他想离开,身后红烛突然亮起,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烛光之中发冷、变僵,就快变成一座冰雕,只有手中紧抱的灵位有一点温暖。   “因为有人要找他们。”   池深松开了牵着白婉的手。   “有一笔阴债,需要他们还。”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第029章 我只有17岁,你竟然喊我姐姐。   “什、什么阴债?”白恒青说话的口中呼出白气, 身体发起抖来。   池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让开了一步,给白婉让出路来:“妹妹, 去做你想做的事。”   身着嫁衣的女鬼静静立在偏院门口, 并没有移动,她盖头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是抬起了头, 看向飘在空中那两道虚影。   “白婉!”其中一道男性魂灵威严出声, 那声音似乎能响彻九霄, 带着震人的压迫力, “回去!”   “白婉!”女性魂灵也出声道,她声音冷漠,不容拒绝,“回去!”   白恒青已经被阴气冻得站不住,半跪在地上,抱着灵位, 不停念叨:“老祖宗保佑, 老祖宗保佑, 带回罪人白婉, 老祖宗保佑……”   白婉的身形轻轻抖了一下, 似乎有一股力量带着她,想要她后退, 她裙底的红布鞋却轻轻往前一踏,她在发抖,但是她不后退, 她要前进, 她要走出这偏院, 那股束缚着她的无形力量,却阻挡了她前进。   “母亲的话也不听了吗?”女性魂灵悍然出声,“滚回去!”   “我怎么教你的?在家里,父母为天!”男性魂灵也震声喝到,“父亲的话也不听,你是想受家法吗?”   听到家法两字,白婉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身上的血流得更多,腥红的血从胸膛滴下,染湿了红色裙摆,汇集到地面,她的嫁衣也变得破碎,出现了一道道鞭痕、刀痕,甚至烧灼的痕迹,反映出了她曾经遭受过的事情。   池深看着白婉身上遍布的痕迹,深深皱起了眉,他看向两道魂灵:“家法?妹妹,你往前走,他们不敢。”   浮在半空中的两个魂灵也看向了池深,他们和普通人看到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同,那打量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如有实质,令人浑身不舒服。   池深从死亡游戏出来之后,追求的就是自己要过得舒服,所以别人让他不舒服,他也决定让对面不舒服。   瞳色转为漆黑,池深双眼望着两人,使用了“共情”。   如同在时间的长河里拽出来两尾鱼,池深将它们的血肉刨开,骨刺剔去,细细研究着他们的肌理纹路,血管走向。探究的寒意渗入脊髓,融入血液,让两道应召而来的魂灵都透出阴寒来。   视线相接,不过片刻,两道魂灵就败下阵来,他们身体泛着沾染鬼气的青黑,男性魂灵却还不死心:“你也是我白家后代,却沾染邪法,肆意窥探祖辈灵魂,当诛!”   “尊重长辈,那是长辈值得尊重。”池深看着他们,笑着说道,“可惜你们不配。”   刚刚使用“共情”,让池深明白了一件事,这两人确实是被应后代召唤,而出现的白崇山、沈惠的魂灵,也就是白婉父母的魂灵,这倒是少了他一件麻烦事儿,他本来还想着安定下来,去帮白婉找一找自己父母死在了哪里,没想到这人直接就被白然给招来了,正好不用找了。   而且,这两人的灵魂肮脏到让池深升不起任何同理心。   使用“共情”,他一直能接收到灵魂的感情,甚至会和对方有感同身受的经历,像是过完了对方所经历过的一生,自身的意识也会受一定的影响,只是他自己心理够强大,才不会显出任何端倪来,在他意识到这是个安全的世界之后,他就有意识的减少使用。   这次使用技能,池深完全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因为他对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法理解,无论是为了培养厉鬼,让自己惨死的女儿灵魂日日遭受折磨,还是另外一些肮脏的、为了白家利益所做的事,都让他感受到恶心,在整个过程中,他像是一个观看恶心电影的人,而不是成为这个电影的主角,去经历这一切。   要说对池深的影响的话,还是有的,那就是池深觉得自己记忆被污染了一次,好在脑海可以自动过滤无用信息,他不用记得每一个细节。   “目无长辈,顶撞先祖,逐出白家!”白崇山震怒,手掌一压,就要向池深压来。   看到这一幕,白然虽然害怕又不敢动,却依旧在眼中流露出高兴来,被先祖逐出白家,那就绝无可能再回来,他看向白恒青,希望白恒青记住老祖宗的话,有这位一生都守着白家规矩的老人在,池深就绝无可能再回白家。   看清红烛之中,白恒青现在的模样,白然又流露出几分震惊和悻悻来。   白恒青跪倒在满地红烛之中,已经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外衣与头发上已经因为过于浓郁的阴气结了一层霜,如同蛛网一般罩住了老人。   二爷爷没听到也没关系,白然眼中流露出恨意来,不管池深能不能回到白家,他都不准备让池深活着,他望着白崇山压下的手掌,准备看池深灰飞烟灭。   见白崇山出手,白婉立刻想要上前挡在池深面前,池深却先一步伸出手,拦住了白婉,他笑着看着白宗山虚影:“我本来就不是白家人,我自己把自己逐出了白家,谢谢。”   那虚影落于池深身上,他也只是衣服被风吹动了一下,看起来毫发无损,他甚至连手都没抬。   太弱了。   池深已经在心里给这两道魂灵做了个归类,这应该是白家规则类魂灵,对白家相关的事务有巨大杀伤力,但是他刚才否认了自己是白家人,又因为自己从死亡游戏里带出来的体质,所以这两人对他造成的伤害,那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吧。   他操纵着使用共情刻进两道魂灵的阴气,从内直接破坏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身形立刻缩小暗淡,却又不至于完全消失。   白崇山的身体变得更加暗淡,池深自然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发现情况不对,就想逃跑,池深当然不会让他们逃跑,直接上前抓住了两人灵位,将两人扣在此地。   那两道魂灵脸上,终于透出慌乱来。   做这些时,池深甚至还有空看了一眼一旁的白然,因为一直没动静,池深有点害怕白然被冻在了地上,到时候铲起来会很麻烦。   白然跟石化了一般,呆在了原地,眼中满是茫然不解,以及对世界的怀疑。   眼神还能流露出感情来,池深觉得他应该能自己爬起来,所以也就没管,继续回头看白婉,鼓励道:“他们不让你走出去,你就要走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父母也不是可以随便操纵孩子的。”   这时候,从白崇山、沈惠处来的压迫力已经小了许多,那压在白婉身上,仿佛有千钧的重担在缓缓消失,她胸口常年滴血的伤口突然止住了,不停涌现的血液也在消失,她盖头微动,似乎是侧头看了一眼池深,这才往前踏出了一步。   “白婉!你忘记你学过的《女戒》了吗!”沈惠的声音遥远而来,有些急切,她想要做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白婉的约束力。   “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你,”池深说道,“那些让你一味听从于他人,只为了让你能成为他们附属品的规矩,不需要听,你只属于你自己,你可以决定你想要做什么,你要走的路是什么。”   红盖头底下传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清凌凌如化雪冬泉,白婉伸手提起裙摆,踏着红绣鞋,一步一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她脚步轻盈,在白崇山与沈惠的怒气中,走出偏院的门,走向洒落着月光与星光的中庭。那些曾经束缚着他的白家规矩,所谓的家法,还有那些灌输给她的《女规》《女戒》,皆在她身后化为飞灰。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伤口就愈合一分,那些鞭打的痕迹也在消失,曾经的伤痛也已经无法再左右她,走到庭院正中,白婉身上的血迹已经全部消失,她在月光之中回过头来,看向池深的方向。   池深也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养妹妹,还真不容易啊。   当鲜血散尽,白婉身上这一件嫁衣也终于露出了全貌,白家作为大家,嫁女所用的嫁衣自然也是做工繁复、十分奢华,这样庄重的红嫁衣穿在白婉身上,让她显得贤淑又安静,仿佛一个对夫家充满期待的新嫁娘。   “哥哥,”白婉温声说道,“我想请我父母去我房间谈一谈事情。”   “去吧,”池深欣慰笑道,“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也该叙叙旧了。”   白崇山、沈惠两道魂灵立刻感觉到了不妙,想要化为烟尘逃跑,却因被扣住的灵位无法离开,白婉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身后,如同害羞的少女一般,拽住了两人衣角,两道魂灵立刻就感到阴气扑面而来,仿佛身处寒冬。   “我可是你的父亲母亲,你想遭天谴吗!”白崇山气急败坏,怒吼道。   白婉笑声如银铃在空中飘荡:“即使遭天谴,我也想要感谢你们呀。”   “不、放开我!”沈惠的魂灵挣扎着,“你小时候最喜欢我讲故事了,小婉,婉婉,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我也要谢谢母亲给我讲的那些,三从四德的故事,”白婉笑着,“现在轮到我给母亲讲故事了。”   “这个招来我父母的白家后人,我也想当面对他表达感谢。”白婉路过白然的时候,又温和说道。   白然僵木的眼珠猛然一动,他立刻爬起来:“姐!白婉姐!我并不知道是他们害了你,你放过我,我以后肯定日日供奉你——”   戴着金色指套的苍白手指放在了白然衣服上,白然猛然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鲜红嫁衣。   “我死的时候才17岁,你竟然喊我姐姐。”   在白然惊恐的叫声中,白婉将他拖进了偏院,此时他终于明白,池深那声妹妹,竟然真的是在喊白婉。   老宅慢慢安静下来,只余惨叫声声,从偏院而来。   池深摇了摇头,正欲离开,又听到白婉的声音传来:“哥哥,你放心,我会让他活着,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   池深谢过了妹妹的贴心,去往了白恒青身边。   就如同白婉所说,如果有人死在这里,会很麻烦,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贺超死时,半夜不能休息的情况,所以他一手托着老人,往自己那个房间走去。   几个年轻人正在自己房间外忙碌,他们把刚才被老僵尸咬伤的人放在走廊的地上,又拿毛巾沾着糯米水裹住伤口,更有人拿着糯米水往他身上泼,他们本来想直接把这人搬进房间,放在床上处理的。但他们看到老僵尸直接退回了旁边的屋子,此刻两扇破烂的木门挂在外面,还能看到那个屋子里紧闭的黑色棺材,他们顿时不敢进去了,就怕被老僵尸爬起来堵门,只敢在门口处理。   经过好一阵忙碌,被咬那人的尸毒终于被控制住,他们刚准备看看白恒青那边的情况,就看到池深拖着人过来了。   池深房间的位置和中庭隔着一些树木杂草,并不能直接看到中庭发生了什么,声音也杂乱无比,他们听到更多的是风声,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看到池深带着白恒青过来,几人都是吃了一惊。   “二爷爷怎么了!”有小辈立刻去扶白恒青。   “冻晕了,捂捂应该就醒了。”池深平静说道。   他一说,立刻有人想进屋去抱被子,又看了看旁边屋的黑棺材,最后选择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白恒青捂捂,其他小辈也跟着照做。   “没事吧,白然呢?”给白恒青盖好衣服,有人往池深身后看。   “他做了好事,有人想感谢他,一时走不开,不用担心。”池深平静说着,去查看被咬的那人伤口。   尸毒确实被控制住了,但没有彻底拔除,如果耽搁下去,可能这人这条胳膊就废了。   池深手指轻轻摸了一下伤口边缘,一道鬼气如黑蛇一般游进了那人伤口。   “你在干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喊住了他,“你别动他,乱动让他尸毒扩散他会没命!”   池深收回了手,他其实还想提议一下拿小刀把感染了尸毒的皮肤剜去,现在看来这几人肯定不会同意,那他就不去做多余的事。   “现在二爷爷昏迷了,白少爷也不知所踪,”一个人说道,“该怎么办?”   “等二爷爷醒吧。”有人建议。   又有人道:“先把二爷爷带出去,这位……咳,池少爷都能过来,那白少爷肯定也没事。”   池深听着有点怪怪的,纠正道:“不要喊我少爷。”   那人说道:“那喊你什么?少爷不好吗?我们这是对你的尊重!”   “叫我池深就行,我跟白家没有关系。”池深说了一句。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疑惑以及不相信,但他们也没有再强求,毕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是说道:“池深兄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用,你们走吧。”池深摇摇头,“我困了,要睡觉。”   几人又不理解的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还是劝道:“兄弟,我们能理解你想回到白家的心情,但命重要。”   池深:“……不,我真的是困了。”   一人恐惧的看了一眼旁边屋子里的黑色棺材,拉着他:“走吧,这里越晚越不安全。”   池深十分无奈:“你们听一下我讲话啊,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想睡觉。”   看着那兄弟规劝的眼神,池深觉得只能喊人帮忙了,他看向自己影子——   “你们看我抓到了什么!”突然有个蹲在池深房间门口的人蹦了起来,十分高兴,“是白少爷说的那个打电话的女鬼,我们立功了!”   池深抬头看去,就看到红衣女鬼被人抓着一只胳膊在半空中晃荡,另一只手试试抱着纸电话和小镜子,眼神还期待的看着池深,明显是因为看得池深过来了,想来找他玩,这才被抓住了。   刚才池深也注意了一下红衣女鬼,她虽然被白然的魂铃喊了出来,但在老僵尸大闹的时候,立刻清醒溜了,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姿势被抓住。   但红衣女鬼并不是一只寻常的鬼。   “你们最好先把她放下,很危险。”池深提醒他们。   那人抓着红衣女鬼晃了晃:“没事儿,这玩意儿的阴气几乎没有,超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给白叔打电话的,得抓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池深看了一眼红衣女鬼暴涨的指甲,觉得还是直接善后来得快,他说道:“帮我看着点,别出人命。”   他的影子微微一晃:“好。”   阴森的气息在几个年轻人身后扩散开,戴眼镜的小辈本来在和人商量如何把二爷爷搬出去,此刻一回头,看到一个泣血的女鬼头颅,几乎心脏骤停。   “跑啊!”他发出一声尖叫,其他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女鬼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拔腿就跑。   很快池深房间门口就一个人不剩,连红衣女鬼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他和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   池深叹了一口气,去隔壁屋给老僵尸说了一句打扰了,帮他把门上回去,又去洗了个手,这才蹲回了白恒青身边。   这人该咋办呢?   就扔这儿是没问题,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比如被冻死了,估计到时候还要算在他头上。   就在池深思考的时候,地上的老人痛哼一声,幽幽转醒。   在白婉站在偏院门口的时候,他被阴气冻得几乎不能思考,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现在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有一个小辈守在他身边,等着他醒来。   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白恒青想要看清这个小辈的脸,看看是谁救下了他。   应该是白然吧,最有可能就是他。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第030章 等你被鬼吃的时候,你不要哭。   白恒青立刻就想爬起来跑, 奈何他手脚被冻了久了,还不太灵便,还没爬起来就倒了下去。   看着白恒青一脸惊恐的样子, 池深陷入怀疑, 是他长得太可怕了吗,为什么大家看到他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样?这老宅里的鬼, 也就只有一两个不怕他, 其他都是看见他就跑, 鬼也就算了, 怎么现在人也看到他就想跑了?   池深想起李序, 李序是如此的受欢迎,所以别人怕他,是因为他不够温柔阳光吗?   如此想着,池深看着白恒青,扬起了一个充满善意的笑:“这位……”   “啊——”白恒青惊叫一声,表现得更加害怕了, 口中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池深想了想, 觉得应该是被惊吓后的后遗症, 也就在旁边等着, 等老人平静下来他再说话, 毕竟做人要尊老爱幼,他不介意等一等。   白恒青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这里只有他和池深醒着之后,眼中露出几分绝望来, 他看着池深问道:“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是活人。”池深道。   白恒青回想起池深抓着嫁衣女鬼手的模样, 声音都在颤抖, “你知道他们鬼要吃人吗?活人怎么会和鬼关系这么好!”   池深伸出手,想要给白恒青证明一下:“我真的……   白恒青本来爬起来一半了,见他伸手立刻又吓得倒了下去。   池深只得收回手,他拖着下巴想了想,认真回答:“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善良?”   白恒青一脸惊恐中夹杂着你在逗我的表情。   “我主动与他们进行交流,和他们敞开心扉交谈,”池深说道,“所以他们愿意相信我,和我成为朋友,我觉得这应该是是一件很正常,普通人都能理解的事情。”   白恒青:“……?”   池深道:“做人要真诚一点,才会获得很多朋友。”   白恒青已经不想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白恒青感觉自己缓过来一点了,有力气逃跑了,他才继续问道:“其他人在哪儿?白然呢?”   “哦,白然被人请去做客了,”这个问题池深回答起来就驾轻就熟,“你要去找他,可以去偏院那边,其他人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白恒青并不知道他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回想一下,觉得白然去偏院,可能是去解决嫁衣女鬼的问题,但池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跟嫁衣女鬼是一伙的吗?   被冻僵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觉得池深应该并不是鬼,不然自己也不会活着,就是不知道怎么和鬼怪混到了一起,想到之前池深还是个普通人,他想,这应该是池深自保的手段。   如此一想,白恒青出声问道:“你和这些鬼混在一起,还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池深点了点头:“和鬼做朋友很容易的,他们很好说话,你只需要说想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就会和你成为朋友,哦,也有那么几个不想和我成为朋友的,那我也放弃了他们。”   “你知道和鬼成为朋友的下场是什么吗?”白恒青说话的语气透着阴森,“他们会趁你不注意,吃掉你的脑子,喝干你的血液,占据你的身体——”   “不会,”池深笑着看他,“鬼可比人单纯多了,他们想吃你,就是想吃你,想和你作为朋友,那就是真的想和你成为朋友,鬼的世界黑白分明,并没有人的世界那么复杂。”   白恒青见他冥顽不灵,只能说道:“等你被鬼吃掉那一天,希望你不要哭着喊人救你。”   池深笑了笑:“不会。”   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响动,池深偏头一看,说道:“他们回来了。”   破旧的走廊里并没有灯光,所以走过来的人身影也看不清晰,白恒青向那边望了望,看到一个人走过来,他想应该是他家那些小辈,他松了口气。   等那人影越来越近,白恒青却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半透明的鬼魂,那鬼魂手里还抓着另外一只鬼,被抓住的那个鬼只有头和两只手,胸及以下消失不见,黑色的长发直接拖到了地上,她手中还抓着一个纸电话!   那就是打电话到白家的那只鬼!   白恒青跌跌撞撞站起来,想要逃跑,他现在并没有护身的东西,而且身体虚弱,根本没有能力再去对付两只鬼。   然后他就看到池深站起来,接住了鬼魂手里的女鬼。   女鬼在男鬼手上的时候,还在龇牙咧嘴想要逃跑,到了池深手上的时候,却乖巧无比,跟贴了定身符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季星沉走到池深旁边,把一块小镜子交给他,说道:“都没事。”   池深随手将小镜子放进兜里,提着红衣女鬼看向白恒青:“很快就有人接你走了,别担心。”   白恒青惊恐看着距离他不到一米的红衣女鬼,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个能打电话到白家的鬼肯定十分强大,虽然他暂时没有感受到强大的阴气,但只要这只鬼动手,他必定会惨死在这里。   池深随手将红衣女鬼扔进了自己房间。   白恒青在池深脱手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随后他发现什么都没发生。   那女鬼被扔进房间,就跟复活了一般,立刻撑着两只手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白恒青,还做了一个鬼脸——把舌头伸了半米的真·鬼脸,在池深回头看过去那一瞬间,女鬼又立刻收回舌头闭嘴,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一般,晃晃悠悠爬进了屋。   在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中,白恒青看向了池深,小心翼翼询问:“这两位……也是你朋友?”   池深说道:“是的。”   季星沉也看过来,礼貌道:“你好。”   “你们关系,还挺好?”白恒青斟酌了一下说辞,“那个电话,打往白家的电话,也是你朋友为了给你出气,打的?”   这次是季星沉回答:“是的。”   池深看了看季星沉,没有说话。   “你和你朋友……关系真好啊哈哈哈。”白恒青干笑了两声,他手脚都恢复了知觉,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等等。”池深喊住了他。   白恒青立刻后背一僵。   “季星沉,你帮我问问妹妹,白然可以出来了吗。”池深说了一句,又看向白恒青,“等等你的徒弟后辈们,他们也要离开。”   季星沉点点头,消失在黑夜里。   白恒青听池深这么一说,也就只能在夜风中干站着,等几人回来。   小辈们回来得很快,红衣女鬼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或者说在想做什么的时候,就被季星沉给抓住,带回来了,几个人虽然被吓得不行,但身体情况和精神情况都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相互搀扶着就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还惊恐回头看。   他们身上受了点伤,不过都不是红衣女鬼做的,而是他们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自己不知道冲到哪只鬼的家里去了,又被吓了一通,自己摔的撞的。   看到池深和站起来的百恒青,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几人把躺在地上的被老僵尸咬了的小辈抬起来,有人犹犹豫豫问道:“就是打电话那个鬼……我们找到了,没有除掉,没有问题吗?”   “解决了,”白恒青打断了最后一个小辈说的话,看了一眼池深,说道,“电话鬼已经解决了。”   大家欢呼起来,说二爷爷果然厉害,搀扶着白恒青往外走,还有人回头和池深道了谢,谢谢他帮忙照顾自己受伤的朋友,还有二爷爷白恒青。   池深点点头,向他们挥挥手:“记得去偏院接白然。”   离开的时候,白恒青并没有说话,他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比如池深说的,去问问妹妹,白然可以出来了吗?   妹妹,那不是池深喊那个嫁衣女鬼的称呼吗?那个嫁衣女鬼难道真的突破了老祖宗的束缚,跑出来?   而且季星沉这个名字,他总觉得有些耳熟。   “然少爷虽然没有白家的血脉,但也是天才。”小辈们在一旁说着,“他镇压那个女鬼的时候也太果断了,不然我感觉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就是池深说他被人请去表达感谢了,谁来过?贺老吗?”   他们绕过一堆杂草枯树,走到了中庭。   那里道场依旧,就是东西都东倒西歪,魂番倒地,桌子翻倒,就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一个人倒在道场中央,他并没有昏死过去,而是睁大眼睛,看着天空,他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口,只是仿佛陷在恐怖的梦境中,双眼中有着浓厚的恐惧。   戴眼镜的小辈首先看到了那人,他多看了一眼,声音颤抖:“少爷?”   等白家的人离开了,池深才把红衣女鬼提溜出来,从她头发里取出了一团青色的火焰。   那是他的魂火,本来是想着保护一下红衣女鬼,但是没有用上。   “你……”   池深放开红衣女鬼,正准备说点什么,红衣女鬼得到自由,却立刻冲到了柜子旁边,双手猛砸柜子:“你怎么可以骗鬼!”   池深:算了。   一排红烛在屋内摆开,池深在桌边坐下,回头看向对面的位置。   只是一眨眼,身着嫁衣的白婉已经坐在了他对面。   * 第031章 快乐的一晚。   而另外一边, 老宅中庭里。   几个人小辈分出两个人把白然也扶了起来,他们有些慌乱又有些惊恐的看着白然,刚刚白然摁着牌位请老祖宗显灵, 镇压住偏院嫁衣女鬼的模样还在眼前, 结果一转头,他怎么就这样了?   这让他们也变得恐惧起来, 这里最厉害的两个人, 白恒青一开始昏迷不醒, 醒来又受了伤, 而白然也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还刚刚还受过红衣女鬼惊吓。   原本因为今晚的事情解决的高兴也被恐惧压了下去,两人不知所措望着白恒青,一人开口问道:“二爷爷,少爷怎么了?”   戴眼镜的小辈上去查看,快速说道:“被鬼留住了,得叫魂, 你们谁来帮我……”   “先走!”   白恒青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脸色阴沉, 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不善。   其他人都被突然严厉起来的白恒青吓了一跳, 有人还想说什么, 白恒青立刻打断了他们:“先出去再说,把他背出去, 快走!”   几个小辈也不敢不听话,虽然现在看起来毫无危险,连之前做法的时候的风都停了, 但他们总感觉这里阴气森森的, 房檐下, 走廊里,窗户边,似乎都有东西在看着他们,加之他们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立刻连背带扶着,把三个伤员带走了。   他们逃一般出了老宅大门,一个小辈立刻跑过去把大门关上,那阴森的窥视感这才消失不见。   从老宅出来,几人看到守门处的亮着的温暖灯光,齐齐松了一口气,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贺爷爷?”有人向着守门的屋子里喊了一声。   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灯亮着,并无回音。   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贺爷爷不在?”   “不对,如果我们在老宅遇到危险,贺爷爷应该会进来找我们才对,但是刚才二爷爷昏迷,少爷又……”   白恒青抬起手,那小辈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这下他们都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守了老宅几十年的守门人,在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失踪了,这真是太奇怪了。   “你去看看。”白恒青点了点一个小辈。   那小辈立刻应了声,往守门人的屋子里跑。   不一会儿,那小辈就跑回来了,一脸疑惑:“贺爷爷不见了,东西都摆得好好的,就是人不见了。”   白恒青问了句:“没有打斗痕迹?”   小辈回答:“没有,就像是自己走了一样。”   白恒青也皱起了眉,按理说,贺老应该会在老宅门口守着,阻止一些想管闲事的人进来,或者在他们斗不过的时候进来帮他们,就算他没有发现老宅里危险至极的情况,那人也不应该离开守门处才对。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在门口逗留,也就两秒,他就做出决定:“先回去再谈。”   几人上了车,白然被小心保护着抬上去,几辆车驶向了白恒青的住所。   在车上,白恒青检查了一下白然的情况。   白然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也还有呼吸,只是睁着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久久不能回神,他的脉搏跳得忽快忽慢,十分不正常。   白恒青疑惑起来,白然是一个能直面嫁衣女鬼都不露怯的人,是什么,能让他害怕到现在都无法回神?   从老宅过去白恒青的住所有一段路程,这段时间白恒青也没浪费,一边让人治疗被老僵尸咬的小辈的伤势,一边在想办法叫醒白然。   他先是用招魂符,喊了许久白然也没有动弹,也就是没有回应,随后他又试了金针招魂,信物招魂,叫鬼使招魂,管符纸灰等等,然而白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最多动弹一下,却怎么都醒不来。   在白恒青快速逃离老宅的时候,池深正在老宅里折纸糖。   他在纸上写上了各种各样糖的名字,不仅是奶糖,草莓糖、苹果糖、陈皮糖什么的,他们想吃什么池深就写什么。   他发现纸糖在鬼里面似乎特别受欢迎,叠完他给红衣女鬼发了几个,红衣女鬼连害怕他都忘记了,快乐的想要扑过来给池深一个熊抱,又被季星沉一手提着头发摁回去。   被摁回去她又不死心,龇牙咧嘴凶了半天,趁季星沉不注意,她又想扑出来,这次被季星沉提着头发直接摁进了柜子里,并且对柜子鬼说道:“麻烦你帮我看着她一下。”   敲了半天柜子门都没敲开的红衣女鬼:虽然我本来是想感谢一下那个凶凶的男人,但好像实现了另外一个愿望?   被敲了半天都装死不开门的柜子鬼:……   两只鬼在黑暗的柜子里面面相觑,很快柜子里就传来乒里乓啷的响声,不过池深只觉得这是他们鬼怪之间的正常交流,并没有在意。   红烛在屋内静静燃烧,暖黄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压过了屋内不甚明亮的白炽灯光。   以往白婉的烛光都是压抑的,满地的红烛却越显得其他地方漆黑,甚至让人看不见红烛一米之外的地方,这次却是温柔而明亮的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的身上也没有再滴血,嫁衣盖头都是干干净净的,整理得很工整,如果不是手上还抱着自己的灵位,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准备举办中式婚礼的新娘。   那灵位也有了变化,上面多了两道血手印,一道粗犷像是男人的手印,一道纤细像是女人的手印。   池深想了想,去把灯关了,可以节约电了。   白婉也没闲着,她正在给池深打扫房间。   今天来池深房间的人有点多,加上喜欢乱翻的红衣女鬼,池深这个房间一直乱糟糟的,就没有整齐过,白婉今天过来,觉得无以为报,于是动起手来,帮池深整理房间。   白婉的红烛遍布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将这里照得亮亮堂堂,她的红烛有一个特点,就是拿着纸在上面放着,也不会引发火灾,这烛火只能引燃她想让它燃烧的东西,池深觉得这个自带技能太好用了,就让白婉把蜡烛多摆了一些。   作为一只厉鬼,白婉打扫房间也是不用自己动手的,她就在桌子前安安静静坐着,她手中灵位上的两只血手突然就不安的乱动起来,随后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伸向了房间各处,房间里翻倒的椅子被扶正,被褥被放好,拉开的抽屉也被整理好,桌上的灰尘消失,角落的霉菌被擦干净,连屋顶上路过的老鼠都被揪了出来,扔到了庭院外面。   池深觉得白婉做这么多家务也挺累的,就多给白婉抓了一把糖,白婉接过尝了一个,立刻整屋的烛光都舞动起来。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沉默地往池深那里走了一步,池深笑了一下,挥退了两支红烛,让季星沉的活动范围更大了些。   这些红烛都是白婉的阴气,对于季星沉这样的游魂来说,应该都是能灼伤他的存在。   “白妹妹是清朝时期的人,”季星沉却突然说道,“她没有吃过这些糖。”   说话的时候,季星沉手里也出现了一把糖,他顿了一下,轻轻将糖放进西装口袋,继续说道:“她很喜欢。”   池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有空带她出去看看,这世界上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她都没有见过。”   季星沉也就不再说话,他也剥开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看着屋内的景象,嘴角微微弯起。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快乐了。   “好了,该休息了。”池深也并没有让他们胡闹多久,作为一个打工人,昨天晚上还加班到半夜的打工人,他实在是困了,糖发完了就打发着几只鬼离开。   他打开柜门把红衣女鬼提了出来,此刻红衣女鬼一头柔顺的黑发已经变成了鸟窝,她还愤愤不平向着柜子里龇牙咧嘴,柜子鬼也不甘示弱,柜门砰砰作响和她对骂。   池深一手关上柜子门,一手拿出剪刀,两只鬼终于安静,红衣女鬼更是撒手没,一溜烟跑没影了。   “好。”池深满意看着收拾整洁的房间,还有安静下来的室友,愉快道:“睡觉!”   在这时,逃出老宅的几人终于回到了白恒青的家。   白锡明也住在这个地方,他怕死,所以没去老宅,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白恒青的住所,所以他强硬要求搬进来借住。   看到他们回来,白锡明立刻从里面出来迎接,正准备说什么,看到三个伤员突然就收了声。   白锡明的的妻子,白然的母亲许秀芸也跟在后面出来,她视线略过被老僵尸咬伤的小辈,也略过一身狼狈的白恒青,一眼就看到了被抬着的白然。   “然然!”许秀芸直接扑了过去,快要哭出来,随后又拉着白恒青问道:“二叔,然然他怎么了?他怎么这个样子?”   “被昧住了。”白恒青简单解释了一句,看向白锡明。   “怎么会被昧住,你们没有保护好他吗?他可是……”   白锡明点点头,丢下询问的许秀芸,两人往书房走。   突然一个小辈问道:“许师母,你不关心一下池深的吗?他一直住在那里。”   “哦,池深,”许秀芸这才回神一般,“他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写得不满意,重新写了,大概会很晚更新,明天睡醒再来看吧,十分抱歉。 第032章 人,为什么要工作。   这话把这个小辈给问住了, 他卡了一下壳,在许秀芸冷漠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道:“他还在那个地方住着。”   “他住了这么多天都没出事, ”许秀芸担忧起来, “为什么然然一去就出事了?”   另外一个人拉着小辈离开:“走吧,先去拔尸毒。”   几个小辈扶着白然进屋里躺着, 也都走了。   白恒青的书房里, 白锡明和白恒青正在说事。   从进入这间房子开始, 白恒青就放松了不少, 这里是他亲自布置的, 寻常厉鬼肯定进不来,就算白婉那个级别想要进来,也得花点功夫。   “贺连海不见了。”白恒青直接说道。   白锡明则是问道:“二叔,打电话的鬼找到了吗?”   白恒青苍老的身体听到这几个字,似乎凝固了一瞬间,过了两秒, 他才回答:“这件事解决了, 你联系一下贺连海。”   贺连海是贺老的名字, 白锡明问道:“贺老不在?”   “他失踪了, 还有老宅你暂时不要去, ”白恒青思考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恐惧来, 又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今晚惊动了太多鬼魂,那边很危险。”   白锡明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现在就喊人去找他,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我已经准备了善后。”   白恒青抬头看了他一眼。   白锡明淡定说道:“特别安全局。”   说完,他没有摸出手机来给手下打电话,而是径直出门,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喊他们去找贺老。   在白恒青书房的楼下,暂时安置白然的房间里,许秀芸喊来了两个人,给白然喊魂。   他们关上灯,点上蜡烛,又拿来符纸,一人拿柳树枝抽打着白然的后背,许秀芸在蜡烛旁边喊着白然名字。   “白然,我的儿,你快回来,你娘我在等着你。”   “白然,我的儿,孤魂野鬼不要留,快快回到娘怀里来。”   “白然,我的儿,野草荒路不要走,速速回头来找娘。”   喊到第三声,点在白然床边的白蜡烛火焰突然跳动一下,那白蜡烛变为了红色,进来帮忙的两人看到这个动静,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只有许秀芸还在喊着。   等她再喊了一遍,那蜡烛又变为了白色,躺着床上的白然突然浑身抽动起来,瞪大的眼睛终于开始颤动。   “快!按住他!”许秀芸喊了一声,来帮忙的两个中年人立刻照做,按住了疯狂挣扎的白然,其中一个人去拿了毛巾给白然咬着,防止他挣扎的时候把自己舌头咬断。   足足过了十分钟,白然的动作才小起来,许秀芸连忙扑过去问他:“然然,然然?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白然双眼慢慢有了焦距,他茫然打量了一圈房间,最后视线落在许秀芸脸上,下一刻,他双眼眼泪涌出,眼神却露出害怕来,跳下床想跑。   “拦住他!”   许秀芸喊了一声,两个中年人立刻拉住了白然,白然刚醒手脚本来就不是很灵便,被两个中年人按住根本没有力气挣扎,两人又把他按回了床上。   “然少爷还没从惊吓中出来,”一个中年人说道,“还有魂没有回来。”   许秀芸木然看他:“再喊一次?”   中年人拿出绳子来:“得用点激烈的手段。”   看着绳子,许秀芸流下泪来,也只是点头:“行。”   白家老宅里,池深已经睡着了。   而偏院里,白婉正在拿着两个破碎的牌位玩,她把两个牌位拼来拼去,不时还能听到牌位里传来的痛苦的喊叫。一个透明的魂魄蹲在她房间角落里,发着抖看着这一切。   那是白然丢掉的那一魂。   他并不是被白婉留下来的,只是被白婉问候了一下,又直面了白婉如何将白崇山、沈惠撕碎,直接吓丢了两魂在这里,刚刚有一魂已经被喊了回去,剩下这一魂白婉也没有兴趣,她玩了一会儿牌位,挥挥手就想把他捏碎,突然一阵恶臭从白然身上飘了出来。   白婉伸出去的手停住了,作为白家人,她知道这是什么,立刻一挥袖子把这人扫了出去,她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确定没有沾上臭味,这才罢休。   白恒青家。   又是被灌符纸灰,又是被打,被钉金针,还被绑起来喂了奇奇怪怪东西的白然终于神色清醒过来,他还未看清身边人的情况,头一歪,立刻就吐了。   吐了半晌,他才饱含热泪看向自己母亲。   许秀芸关切看着他:“然然,你没事吧?你看看妈妈。”   白然很明显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我睡了。”   “好、好,回来了就好,”许秀芸擦着眼泪笑起来,“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等许秀芸一走,白然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把床头的蜡烛拿起来,从窗户扔了出去,随后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发起抖来,满地脏污,满身都是臭味,他都没有管,只是拿被子蒙着头坐着,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白家这边忙乱的一晚、池深那边快乐的一晚很快就过去,睡了一个饱觉的池深愉快起床,把爬上床试图给他一个熊抱的红衣女鬼提下床,然后在季星沉的帮助下开始预习今天要完成的事情。   首先,季星沉否定了池深穿西装上班的想法,给他找了一套正常游戏公司上班的人会穿的休闲服,又提醒他要坐几路公交去市里。   对于池深想要穿西装的想法,季星沉十分不理解:“你为什么一直想着这套衣服?”   “因为这是我最贵的一套衣服,”池深说道,这套西装是他毕业的时候咬咬牙定做的,一两千呢,好贵的,“而且我觉得穿这个可以提升我在同事心里的形象,让他们觉得我是个正经人。”   实际是因为他在死亡游戏里面,每次进入职业相关的副本,穿正装可以提高NPC的友善度,这让他养成了一种穿正装就可以在职场如鱼得水的思维惯性。   之前他都是听季星沉的建议穿衣服,今天他想有点自己的想法。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换了个说法:“你想想你们公司有人穿西装吗?”   池深一想,这还真没有。   季星沉看着他:“你要融入人群,所以你也不能穿西装。”   “好吧,”池深妥协,“我放弃了。”   收拾一番的池深很快就出了门,开始了打工人的一天。   到了办公室,池深先是和守在门口的小女孩打了个招呼,又和神色困倦的马才瑾打了声招呼,然后精神抖擞打开文档开始今天的工作。   马才瑾打着哈切问了句:“你昨天真的写完了走的?”   “是的。”池深面不改色答道,昨天新建了word文档,那昨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那就好,”马才瑾灌了口咖啡,又道,“昨天李哥看你不在,来问我,我说你写完了回去了,今天完善一下就可以交一个想法给他。”   池深看了看自己的空白文档,开始玩笔。   马才瑾开着电脑,问他:“加油,要咖啡吗?”   “不用,谢谢。”池深感谢了马才瑾的好意,盯着文档开始思考。   半个小时之后,他伸手晃了晃影子:“你还能加点技能吗?比如帮我想个故事主线什么的?”   他的影子里许久才传出来一个声音:“……不能。”   又半个小时,李序出办公室接了杯水,池深看着爬满他身体的鬼怪,皱着的眉舒展开来,开始打字:蓝色碎花裙复仇记。   主线就是,变成厉鬼的蓝色碎花裙杀穿整个游戏好了,不管是财神还是杀人犯,统统都被碎花裙踩在脚下!   至于李序要求的还要体现一点救赎的剧情嘛……   全都扬了,让他们摆脱了痛苦,这还不够救赎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会晚点更,不能正好12点更了,明天依旧双更补偿,感谢支持! 第033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就在池深想到了主线剧情怎么办, 愉快的开始自己的工作的时候,白家人也终于开始活动了。   白然的房间里,一地脏污依旧在散发着恶臭味, 他却浑然不觉一般, 依旧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落到他脸上, 他又立刻拉过床单挡住了脸。   “然少爷?”打扫的阿姨拉开了白然的房间, 被屋内的恶臭逼得退了一步, 才轻声问道, “你醒了吗然少爷?”   “醒了。”白然声音沙哑的开口,他慢慢抬起头来,原本娇生惯养的白净脸庞现在憔悴无比,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   “那我进来打扫房间了?”阿姨又问了一句。   白然并没有回答,阿姨就当他是默认了,进来收拾了一地的垃圾, 又打开窗子通风。   “关上。”白然突然颤抖了一下, 立刻喊了一句。   阿姨只得给他关上, 一回头, 就看到白然似乎有些害怕吹过来的冷风, 已经躲到了一边。   作为白家的家政人员,阿姨早就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道:“二爷喊你醒了过去。”   白然仿佛并没有在听她说话,瞳孔不安颤动着打量整个房间, 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客厅里, 一大早白恒青就醒了, 他做了一晚上噩梦,也一晚上没休息好。   他起来也没闲着,立刻就喊人来问了贺老的事情。   贺连海可以说是为白家效命了一辈子,从小就在白家长大,后来又成为了老宅守门人,守了老宅几十年,结果在昨晚的关键时刻不见了,这让白恒青十分疑惑不解,不管贺老是死是活,他都要找到这个人。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告诉了白恒青贺连海的消息。   昨晚他们遍寻不到贺老的踪迹,又联系不上本人,在白锡明的授意下,直接报警。   白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在港城,并不是无孔不入,像找人这种事,他们还是要依赖警察。   接到报警之后,特别安全局十分重视,特别安全局就是由各个游走于阴阳之间的家族支撑,随后才建立起来的,白家虽然拒绝了加入特别安全局,但特安还是很重视白家,所以一接到报警,立刻就开始走流程调老宅附近的监控,寻找贺连海的下落。   特别安全局的效率十分迅速,一晚上就找到了贺连海的踪迹,并且把视频以及贺连海的活动踪迹都发了过来。   白然进客厅的时候,就看到白恒青在看关于贺老的监控视频,两个白家年轻人在旁边坐着,手把手打开电脑给白恒青看昨晚贺老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段监控是公交车站,贺老仿佛在逃避什么的追赶,或者说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惊恐而迅速的跑到了公交车站。一辆出租车正好路过,被贺老拦了下来,他在出租车外站了一会儿,没有上车,出租车离开之后,他又开始东张西望,最后上了去往市区的公交车。   后来是几段市区的监控,贺老下了公交车之后,专挑人多的地方走,所以他出现在了摄像头里很多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火车站,贺老直接买了去帝都的车票连夜离开。   “他跑了?”看到最后,白恒青目瞪口呆,他都做好贺老曝尸荒野的准备了,结果调查结果却告诉他,这个人跑了?   他立刻把这件事通知了白锡明,白锡明昨晚也一晚没睡好,此刻心事重重来到客厅,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他为什么要跑?”白锡明奇怪道,“昨晚老宅……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们都没想到,这样一个为白家卖命几十年的人,说跑就跑一点音信都没有留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婉出来了,”白恒青叹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不太对,他疑惑道,“就算白婉出来了,他为什么要离开港城?他难道对白婉做过什么?”   白锡明震惊道:“白婉?!”   而他们旁边的白然听到这个名字,剧烈颤抖起来,明显想跑,旁边的一个人立刻将他死死按在了沙发上。   “不碍事。”   白恒青想到了老宅里和白婉互称兄妹的池深,后背立刻窜上一股寒意,池深那牵着嫁衣厉鬼走过来的模样似乎犹在眼前,他竭力压下那股让人双腿发软的寒意,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她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来找我们,是的,不会出来,我们只需要在这段时间等她怒气平息,再找机会封印起来就好,实在不行,就找些人去喂她,先把她控制住再从长计议。”   “不!”白然惊叫起来,“她来找我了,来找过我了!”   白锡明责备看了白然一眼,白然立刻不敢说话,闭上嘴,只是犹在颤抖。   白恒青则是根本没有理,昨晚他以为白然有多厉害,可以制服白婉,没想到最后落到了这个下场,救了他的,还是池深。   想到这里,白恒青又觉得有些奇怪,池深昨晚虽然牵着厉鬼走过来,甚至对白家先祖出言不逊,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是池深救了他。   喝了一口热茶,驱散了些许寒意,白恒青突然觉得池深的方法,也不能说不对,虽然以前有人尝试过和鬼交朋友,只是那些人都失败了,池深却成功了。   白恒青定了定神,看着六神无主的白然,心里想着,或许可以把池深接过来看看。   白然这位一直被当做白家未来家主培养的人,在面对厉鬼时却如此废物,池深却能淡定和厉鬼周旋,或许是一个可造之材。   至于电话鬼的真相……白恒青笑了一下,他就瞒下来,当做给这位小辈的赠礼吧。   腾飞大厦里。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强加了一个赠礼的池深正在写主线,很快他满意的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愉快的打印出来准备给李序看看。   “等一下,”马才瑾看到池深就要进办公室,喊了他一句,“你别急。”   池深转头看他:“李总不在?”   “不是,”马才瑾用老大哥的目光看着他,“我帮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先给你说了,免得进去挨骂。”   池深看了一眼马才瑾电脑上贪吃蛇的界面,还有桌上的星空拼图,了然道:“马哥,你是不是没有事情做。”   马才瑾:“……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池深将自己写好的东西递过去:“那你为什么还要主动加班。”   “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嘛,唉,不说了,我先帮你看看。”马才瑾打开了池深的主线故事。   十分钟后,马才瑾皱起来眉头:“你这个……”   池深虚心求教:“有什么问题吗?”   马才瑾深思熟虑许久,找了个合适点的说辞:“我觉得更适合做格斗游戏。”   哪有恐怖游戏一路无双杀穿所有场景的,恐怖的点在哪里?在鬼看到主角就吓得乱窜吗?   “不恐怖吗?”池深问了一句。   马才瑾苦口婆心:“如果主角全部可以杀穿,那玩家只会觉得自己超厉害,什么都不用怕,那恐怖游戏的卖点就没了。”   “不是吧,”池深说道,“他们看起来都超害怕的。”   马才瑾疑惑道:“他们是谁?”   池深:“鬼。”   马才瑾:……您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义有些疑问?   虽然马才瑾觉得不行,池深还是坚持要给李序看看,毕竟是肯定了他遇到鬼打电话报警的人,他觉得李序一定懂他这个故事主线的卖点。   马才瑾也没有强求,和他一起进了李序办公室,反正没事做,就去看看热闹。   池深写的主线只有短短几页,只简单写了一下每个BOSS,以及主视角的碎花裙经历了什么,李序很快就翻完了,他扯了下衣领,在马才瑾准备安慰池深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还不错。”   马才瑾:……?   池深也快乐起来,看来还是老板最懂他。   李序又道:“给我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方向。”   马才瑾一脸懵逼:“老板,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把恐怖游戏做成格斗游戏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要啊!   “池深,你再详细写一下每个BOSS做了什么,主角和他们进行了怎样的对话,下周五给我就行,”李序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起来都缓和了许多,他赞许道,“小马,你的思维就是被限制了,还是池深这种新人更放得开,既然如此痛苦,就帮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也很棒,就是太粗糙了,小马你帮下忙,和他一起完善完善。”   马才瑾更加懵逼的看向池深,池深对他露出了伙伴的笑容。   马才瑾痛苦捂脸,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两人回去,池深一看时间,下午四点了,他写这份主线故事写了一天,参考了一下他自身的真实经历,现在看来,果然建立在真实上的故事更能打动人。   两人回去办公室,马才瑾开始痛苦思考池深这个主线想法应该怎么改,而池深,也在痛苦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池深看着自己的影子:“周五了。”   他的影子微微一动:“嗯。”   池深:“我不想加班。”   他的影子沉默了片刻:“嗯。”   池深:“我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季星沉从影子里冒出来,冷静问他:“你想找哪只鬼过来?”   池深拿起水杯,往茶水间走去,微笑道:“就地取材。”   他接了一杯水,随后看向了杯底,一张惨白的鬼脸缓缓浮了上来,这是今天跟着李序进来的一只鬼,一进来就躲进了茶水间里。   那鬼脸嘴角高高翘起,距离水面越近,嘴角就翘得越高,变得越加恐怖吓人。   鬼脸已经浮到了水面,他张开嘴,似乎想要笑着将面前这个人给吞进去。   池深伸出手,直接伸进鬼脸喉咙里,在鬼脸震惊无比的目光下,拽着喉咙一把将鬼脸拽出来,亲切可掬问道:“你好,请问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依旧会比较晚,不要等! 第034章 恐怖游戏策划会怕鬼吗?   看着鬼脸震惊又恐惧的目光, 池深十分满意,这不就是他今天主线剧情里所追求的恐怖感吗?   “你也可以拒绝,”如此一想, 池深拽着鬼脸的喉咙, 笑得越发愉快,“我不会为难你, 我还会把你送回你该去的地方。”   惨白的鬼脸连连摇头, 池深松开了拽着他喉咙的手, 这鬼脸似乎拒绝了他, 但同时又想说什么, 池深决定给他一点发言的机会。   被池深松开之后,鬼脸呛咳两声,眼白多得恐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出声问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尖细又刺耳,听在耳边仿佛在耳鸣,不过池深眉头都没眨一下, 转而思考起来:“作为交换, 我也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 我能做到的正常愿望, 都可以。”   “哈哈,”鬼脸笑了两声, 慢慢膨大,“成交。”   池深挑眉:“你都不问我要你帮什么忙?”   “因为……”鬼脸膨大到脸盆那么大时,突然在池深手中炸裂, 四溢的阴气从池深手中流下, 池深的手中已经空了, 什么都没抓到,鬼脸尖细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不需要!”   池深看了看手里的水杯,有些无奈:“我本来不想用强迫手段的。”   几乎在池深叹气的同时,一个戴着眼镜的黑影从茶水间的门口走了进来,他手里捏着一张巴掌大小的鬼脸,沉默的提起来给池深看。   那鬼脸在季星沉手里吱哇乱叫:“你作为一个鬼,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帮我,去帮一个人!”   季星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推了下眼镜,看着池深:“你需要他做什么?”   “就帮忙劝一下老板,我觉得你的形象太正经了,”池深接过鬼脸,提在手里端详,“他这种形象比较适合和老板谈工作时长问题。”   季星沉看了半晌鬼脸的模样,觉得池深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也点了点头。   “池深?”茶水间外突然响起了李序的声音,“你在里面吗,刚刚什么声音——”   李序一进门,就和提在池深手里的鬼脸来了个对视。   那鬼脸双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了出来,就跟他可以从杯子里溢出来一般,他的嘴还高高翘着,这让他整张脸显得恐怖无比,看到李序进门,他突然又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开口说道:“救——”   砰——   李序两眼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时,趴在李序后背的碎花裙动了动,用干枯的手掌轻轻托住了李序的后脑勺,让他的脑袋轻轻落地,不至于摔出个好歹来,而拽着李序衣角的小女孩也动了一下,放在一旁的玻璃杯突然移了位置,让李序不至于碰碎杯子,就连那只从他衣兜里伸出来,按住佛珠的手,也短暂的放开佛珠,拽了一下李序的手臂,让他的手臂不至于磕到桌子边缘。   就这样,李序虽然突然被吓晕倒在地上,却没有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   池深本来想出手扶一下,看到大家都在齐心协力保护李序,他也就没有动,只看着李序倒下去。   “现在该怎么办?”池深开始思考起来,老板晕了,那如何说服老板,让大家都按时下班不加班呢?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可以等他醒来。”   池深看向那只鬼脸:“可能还没醒,这位愿意帮助我们的朋友就跑了。”   “不不不!我不会跑!”鬼脸立刻尖叫起来,“我有办法,我可以让你们入梦,去梦里劝说也可以!”   池深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季星沉也道:“我帮你看着他。”   鬼脸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总觉得,如果面前这个漂亮男人放弃了他,他的身上将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现在跑也跑不掉,他干脆就主动一点,告诉他们怎么入梦。   按照鬼脸的说法,池深给李序喂了一点鬼脸泡过的水。鬼脸说他是一个在水里溺死的鬼,也没什么特别的怨念,就是想让人体验一下沉没在水里的感觉,所以他的能力也就是让喝了他待过的水的人,进入溺亡梦境。   “你也需要喝。”鬼脸说着,期待望着池深。   池深微微一笑:“不用,你带路。”   鬼脸犹豫看了一眼池深,还是放弃了继续劝说,老老实实打开了一条梦境通道。   池深和季星沉打了声招呼,和鬼脸一起进入了梦境通道里。   哗啦。   他正站在一条河边,鬼脸老老实实待在他衣服上,如同一个新潮的图案一般,贴在袖口外围。   天是阴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池深左右望了一下,第一眼并没有看到李序,反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鬼。   “哥哥!”一个小女孩快乐的扑过来,她大得恐怖的眼睛直直望向池深,“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穿着漂亮的裙子,语气活泼又天真,池深也看着小女孩,他自然认识这个小女孩,这就是跟着李序的那个小女孩。   只是在这里的小女孩还有着健康的双腿,脸色看起来也是红润的,甚至和活人无异。   “这里不是李序的梦境。”池深看向小女孩,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鬼脸叫起来:“不可能,他喝了泡过我的水!”   “这里是叔叔的梦境,”小女孩甜甜笑了起来,“是叔叔给我编织的梦境!”   池深半蹲下来,看着小女孩:“他给你编织的梦境?”   “是的!”小女孩重重点头,“那天我在哭,叔叔看到了我,他说可以给我一个快乐的地方,我就来到了这里!只要他睡着了,他说我都可以进来!”   “他看到了你?”池深问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这样跟我说的,但后来我发现他明明都看不到我。”   池深觉得李序也应该看不到鬼,也没有见过小女孩,如果他见过血肉模糊的小女孩,那就不会被鬼脸直接给吓晕过去。   不过作为一个恐怖游戏策划的李序,还是产出过经典恐怖游戏的那种策划,原来也会被鬼吓晕的吗?   他们老板,似乎不太行啊。   “他在这里吗?”池深又问道。   小女孩点头:“在!”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池深看着小女孩,摸出了一颗糖来,“哥哥请你吃糖。”   小女孩笑着接过:“好呀!” 第035章 浴缸里能淹死吗?   世界是灰蒙蒙的, 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来,池深望了眼天空,跟着小女孩沿着河边走。   这样的世界让他想起了他还在死亡游戏里的时候, 那里大多数时间是黑夜, 偶尔的白天也没有阳光,天永远阴沉, 角落里总是蹲着鬼魂。   李序的梦境让他像是回到了那个世界, 但他并不会因此有什么过激反应, 他很清楚他已经从死亡游戏出来了。   池深理了理自己衣袖, 让鬼脸在衣袖上贴合得更平整了些。   没走多久, 在一片灰雾中出现了一座横跨两岸的桥,一个穿着蓝白碎花裙的女人站在桥上,直勾勾盯着他们。   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头发吹得蓬松颇具港风,她望向这边的眼神却阴森死寂,仿佛要把他们盯出一个洞来。   “这是女鬼, ”贴在袖口上的鬼脸小声提醒池深, 他语气微微有些颤抖, “你跟着的那个女孩也是女鬼, 她们都……很厉害。”   “谢谢。”池深回答到。   “你最好能离他们远一点, 她们不好惹,她们说什么你答什么, 不要让她们生气,也不要主动和她们说话,”鬼脸小声快速说着, “这个小女孩就算了, 你要找人必须得跟着她, 我们找到那个男人就走,我带你出去,我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池深:“好。”   鬼脸不安的嘀咕着:“这里太奇怪了,处处都透着诡异,为什么这么多鬼,那些跟着他的鬼,都可以来到他的梦境吗,得快点出去,最好是现在出去,为什么进来会是这个地方,不应该……”   池深已经走到了桥下,与碎花裙的距离不到十米,碎花裙女人还在看着他。   “快走!”鬼脸声音急切起来,被这个碎花裙盯上,他们就出不去了!   池深扬起脸来,笑着向桥上。   碎花裙女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好久不见。”池深抬起手,在鬼脸惊恐的目光中,和碎花裙女人打了个招呼。   碎花裙女人立刻后退一步,一转头就飞快跑了。   池深的笑容僵在脸上,鬼脸惊恐的表情也僵在脸上。   尴尬的放下手,池深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来掩饰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扯了扯衣袖,弹了弹袖口的鬼脸,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赵阿姨一直在这里等人,”小女孩吃着糖,甜甜说着,“她说她肯定能等到的。”   池深想到了李序给他的那份档案,上面写着受害人赵某,也就是碎花裙的姓。   只是他在梦境里看到的碎花裙和平时大有不同,除了那条裙子,两人没有半分相似。外面的碎花裙皮肤干枯,几乎看不出来长什么样,谁看到都得说一声就是鬼,这里的碎花裙看起来却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她甚至还画了个淡妆,看起来清丽美好。   小女孩也一样,在外面,小女孩没有下半身,满身血迹,在这里,却是一个穿着漂亮裙子、身体健康的女孩。   李序的梦境似乎能补全一点厉鬼的执念,所以这些厉鬼喜欢他,池深也就想得通了。   走过桥,一片住宅区出现在池深眼前,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区,池深却觉得有种既视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   一只乌鸦站在小区门口的门柱上,黑沉沉的眼眸看着几人。   “叔叔住在2单元8-6。”小女孩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和池深说道。   池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要下雨了,”小女孩说了一声,她指向小区外面某处,“我要去幼儿园了,下雨的时候我不能乱跑,要待在幼儿园里面。”   池深看向那个方向,确实有一个幼儿园立在飘荡的灰雾里,不时还从里面传来一两声尖利空灵的孩童的笑声,明明那幼儿园离得很远,那笑声却像是响在了他们耳边。   听着笑声,鬼脸在池深袖子上微微发抖。   池深毫不在意,笑着说道:“那你快去上学,我一个人进去。”   “那哥哥再见!”小女孩喊了一声,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池深,“哥哥,下雨的时候要记得打伞哦。”   “谢谢,我知道了。”池深应下。   小女孩离开,池深并没有停留,他慢慢走进了小区,天空突然炸响了一个雷,门口的乌鸦喊叫一声,翅膀扑腾几下飞远。   确实要下雨了。   “伞……”池深摸着下巴思考,“去哪儿找一把伞?”   不知为何,听着池深的疑问,鬼脸立刻就紧张起来,他甚至不敢说一个字,也不敢动,默默将自己缩小了一圈,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池深看了一圈,看到保安处眼睛一亮,他走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人,他十分娴熟的伸出手从窗户打开了保安亭的门,又在里面转了一圈,找了把黑色的伞。   看到池深拿到了一把黑色的伞,鬼脸突然就松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了正常大小,小声开口道:“这里好诡异,快点走吧。”   池深走到门口,撑开了伞。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雨滴落了下来,飞到天际的乌鸦溅到了一滴雨水,它突然就放弃了煽动翅膀,更多的雨水落到了它身上,它很快化为一团黑墨,从空中坠落下来。   雨滴也落到了池深脚边,那些溅在池深脚边的水滴呈现出一个个哭泣的脸,池深微微抬起伞,看向天空。   云层中似乎起了风,呈现出三个巨大的空洞,那像是一张人的脸,而这倾盆而下的雨水,就是那张人脸在哭泣。   “我们李总,原来内心这么脆弱的吗?”池深思考着,嘀咕道,“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没想到他的内心在天天哭泣。”   鬼脸:“……你哪只眼睛看到你们老板很正常的啊!而且梦境里全是鬼,跟内心脆弱有什么关系吗!天上那个明显是一只鬼,不是他的内心在哭泣啊!”   在鬼脸的吐槽声中,池深打着伞找到了2单元,他收伞进去,一滴雨水不小心溅到了袖口上。   他的袖子立刻图如同烧起来一般,开始融化,鬼脸上也被溅到了雨水,他的表情转为悲伤,立刻开始哭泣,整张脸扭曲起来。   池深抬起另一只手,从袖口抓出了一滴透明的雨水,那是一张透明的悲伤人脸,他将那张人脸扔在楼道外,那张人脸很快就化为雨水,和其他雨水人脸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雨水被抓出来,鬼脸也停止了哭泣,他原本就很白的脸显得更加惨白,甚至泛出几分青色,他的声音犹带劫后余生的恐惧:“我……它能改变我的情绪,它想让我去死,我刚才差点就被同化自杀。”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在颤抖。   “情绪类鬼怪。”池深平静得出结论。   闪电划破长空,一道黑影在楼道里若隐若现,在闪电的照亮下,池深与鬼脸都看到了那黑影狰狞笑着,露出一排整齐又惨白的牙。   “快出去吧!”鬼脸在池深袖子上不安的扭动一下,立刻从袖口滑到了池深肩膀上,“我立刻就开门,立刻就开……怎么回事?”   鬼脸尖细的声音在昏暗的楼道里响起回声:“为什么?打不开了!我打不开了!”   “你好吵,”池深揉了下耳朵,无奈道,“打不开就上去看看。”   鬼脸已经从他的肩膀滑到了后背,他也不敢说话,只能瑟瑟发抖离楼道里的鬼远一点。   池深拿着黑伞,路过那道黑影去乘电梯,鬼脸立刻又滑到了池深右边,离那道鬼影远远的,但那道鬼影只是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一直盯着他们上了电梯。   来到电梯门口,鬼脸又不安的动了动,他想问问池深,真的要坐电梯吗?真的要在这个诡异至极的地方坐电梯吗?   但是一想到刚才池深说他吵,他又不敢说出口。   他后悔了,他今天就不应该看到李序就跟过来,他不应该进茶水间,他更不应该在看到这个漂亮男人进来接水,就觉得他好欺负,跟着水流进入杯子。   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正常甚至可口的年轻人,竟然还有两幅面孔,威胁着鬼做如此可怕的事!   如果能出去,他以后肯定好好做鬼,好好呆在水里,再不害人!   池深十分淡定的拿着伞进了电梯,那模样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只是他一进去,电梯突然就叫了起来。   超载了。   电梯里空空荡荡,只有池深一个人。   鬼脸不安的重新滑到了池深袖口,恐惧的左看右看。   池深看了看鬼脸,又看了看自己拿着的黑伞。   视线落在鬼脸上时,鬼脸慌忙开口:“我很轻,我只有一张脸皮,不是我!”   池深有些无奈的捏住了它的嘴巴:“身为一个鬼你怎么这么怕鬼?比我一个普通人都害怕,你这么给你们鬼丢脸吗?”   鬼脸呜呜两声,欲哭无泪:您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吗!   池深将黑伞拿出了电梯,从伞尖滑落的雨水慢慢落在电梯地面上,汇集成了一张张透明的哭泣的脸,池深一脚踩上去,那些脸迅速崩碎,成为了普通的雨水。   超载提示停止了,池深按下电梯,去了八楼。   8-2的门前,一张张潮湿的手印出现在防盗门上,那手印十分清晰,仿佛刚刚有人来拍过门。   这一层楼的湿气也越来越重,连墙壁上也悬挂着水滴。   “阴气好重。”鬼脸轻轻说道。   “是熟悉的味道。”池深笑了起来,那笑容显得十分开心。   曾经他在这样的世界里度过了上百年,从一开始的恐慌害怕变成最后的麻木,他没想到,在一个梦境的世界里,还能再次闻到这个味道。   死亡游戏里的味道。   池深并没有去开防盗门,他转头就向着公共阳台走去。   看着阳台外飘飘洒洒的雨水,鬼脸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惊恐大叫:“你要做什么!啊啊,快回来——”   池深无视了他的喊声,从阳台直接跳了出去,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一张张透明的脸哭泣着想要钻进他的衣服,很快那些哭泣的脸变为恐惧,成群的从衣服里钻出来。   黑色的鬼气从他身体里溢出来,如墨汁一般在衣服表面起伏,触碰到的哭泣的脸全都化为雨水消失。   世界仿佛在池深脚下改变了规则,池深站在墙壁之上,却如履平地,世界因他而倒转,他步履从容地围着墙面走了一圈,来到了8-2的阳台,一步踏了进去。   鬼脸的尖叫终于停止了,他瑟瑟发抖从池深的衣兜里爬出来,抬头看着这间房子。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那声音很奇怪,似乎有人在浴室里玩水。   池深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进了浴室。   确实有人在玩水,李序整个人沉在浴缸里,手脚无力的挣扎着,似乎就要淹死在浴缸里。   “你的能力还是有用的。”池深晃了晃袖子上的鬼脸,“你看,真的影响到了他。”   鬼脸:“……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不关我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没有双更啦,我调一下作息,争取能再次回到12点更新,周末再加更补偿! 第036章 我建议推行四天半工作制。   浴室里充满了冰冷的水汽, 墙壁上悬挂的水珠汇成一股股水流往下滴落,进入浴室,连呼吸都感觉冰冷潮湿。   池深看着李序在浴缸里沉沉浮浮, 他似乎想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却在快死的时候爆发出一股求生欲,自己从浴缸里爬出来, 随后又沉下去。   池深打量了一下这个浴室, 很普通, 甚至有些老旧, 架子上的生活用品都是双人份, 说明应该有人和李序一起生活。   “也不知道和老板生活在一起的这个人是人还是鬼,”池深思考道,“我们老板也挺厉害的,怪不得能做出经典恐怖游戏来。”   鬼脸则是战战兢兢说道:“他就是梦境的主人,把他叫醒,我们应该能出去。”   “不行, ”池深道, “我们进来的目的还没完成。”   鬼脸感觉自己就要裂开了:“目的?你不会还想着劝老板让你们不要加班吧!你醒醒你老板这么恐怖你赶快找个机会离职而不是不要加班啊!”   池深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径直走到浴缸旁, 伸手抓住李序的衣领, 一把把他从浴缸里拽了出来。   李序是穿着衣服沉在浴缸里的,所以池深觉得他不是在泡澡, 而是想把自己淹死。   头部从水里出来,李序紧闭着的眼睛颤了颤,缓缓睁开, 突然一股大力从浴缸里面传来, 又将李序往浴缸里面拖去。   在浴缸底部, 黑色的头发如海藻般在水中飘动,缠绕住李序的双腿,攀附上李序腰部,将他一点点拖向浴缸,沉进水里。   “鬼啊!”鬼脸大叫一声,“你快放手,里面有鬼啊!”   池深非但没有放手,他另一只手扯住那些缠在李序腿上的头发,一把扯下,将李序整个人带出了浴缸,然后一把把李序从浴室的窗户扔了出去。   在鬼脸的目瞪口呆中,他一抬手就把鬼脸也揭了下来,同样扔了下去,同时也留下了一句话:“帮我好好问问他,可不可以以后不加班!”   “杀鬼啦——”窗外传来鬼脸的大喊,“啊啊啊救命啊——”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鬼脸恐惧的在各个雨滴之间穿梭,他注意到那些雨也落在了下落的李序身上,或许是因为他是梦境主人的关系,雨滴落到他身上就是真正的雨水,并没有变成哭泣的透明的脸。   注意到这点,鬼脸牟足了劲冲过去接住李序,他发现接触到李序的哭脸都会变成雨水,立刻像一个饼一样摊开兜住李序,晃晃悠悠带着他往下落。   梦境主人死了,他们可能会出去,也很可能会被困在这个恐怖又诡异的地方,他不敢让李序轻易死去。   楼下是一所幼儿园,鬼脸控制了一下方向,将李序放到了幼儿园门口,让他避雨。   幼儿园离传来一声孩童的笑声,鬼脸立刻瑟缩一下,变小躲进了李序的衣服里。   而在楼上的池深,正在和一个女鬼面面相觑。   女鬼从浴缸里爬出来,本来是想去追李序,刚一动,就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扯住,只能龇牙咧嘴的回头看池深。   池深很是淡定的将女鬼摁在浴缸里,礼貌问道:“请问你是和老板生活在一起的吗?”   女鬼伸出泡得肿胀的手,拉住了池深的手腕,开始往下沉,她努力了两次,却发现被她抓住的人纹丝不动,这让她生气起来,又伸出头发想把池深往水里拖,不过还是没能得偿所愿的把人拖下来。   “看来不是,”池深看着女鬼的脸,“如果是,你应该会去追他,而不是想要缠着我。”   女鬼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池深只能选择自己的方法和她进行沟通。   他看向了女鬼。   这只女鬼实力不强,连执念也很弱,甚至只想做自己的事,没法沟通,池深看到的她的记忆是一些破碎的碎片。   溺死的恐惧、冰冷的水底,想要拖人进入水底的戾气……   池深还看的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后续的画面突然就有趣起来。   他看到了被降服的女鬼,还有白家老宅的大门,她被带进了老宅,这段记忆十分闪烁模糊,池深在一个碎片当中,看到了站在老宅大门外,站在阳光下的一个俊秀男人的侧脸。   那张侧脸,和季星沉几乎一模一样。   随后,女鬼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出现在了李序身边,进入了李序的梦境,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将李序拖进水里,实现她想要将人溺死的愿望,由于李序每次都在快要溺死的时候活过来,所以她就可以重复这个动作。   完美循环了属于是。   看完一切,池深将女鬼重新摁回水底,他的眼底带上一丝怜悯,那女鬼的身影很快就化作黑气飘散开来,最后消失不见。   无法交流、没有思想,池深选择了结束她沉溺在痛苦中的灵魂。   这就是池深的救赎。   女鬼消散,浴室里的水汽也跟着消失,浴缸里的水变得平静,只有窗外的大雨依旧在下。   池深看了眼窗外的雨,思考了一下,他觉得正常人应该是坐电梯下楼,而不是从这里跳下去,于是他打开了8-2的门,去做电梯。门上带着水汽的手印也消失了,整层楼都干燥了不少。   楼下幼儿园。   李序在幼儿园门口醒来,他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靠坐在门边,门外暴雨如注,一个小女孩站在他旁边,在笑着和人道别:“再见!我爸爸等会儿就来接我了!”   李序看了看女孩看着的方向,那里分明没有人。   鬼脸也看了看小女孩,他还记得池深说的,让他帮忙劝一下老板的话,但是这个小女孩在这里,他不敢啊!   又和空气说了几句话,小女孩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李序。   鬼脸立刻躲起来,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当自己不存在!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诡异,李序却莫名没有生出害怕情绪,只是在看到小女孩脸的时候愣了一下:“我见过你。”   小女孩歪头看着李序:“叔叔你也在等人来接你吗?”   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李序的思路,他有些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在等家人接你回家?”   “爸爸说今天回来接我!”说着她又有些失落,“就是爸爸经常加班,我每次都会等很久。”   李序笑了一下:“我陪你一起等。”   小女孩笑起来:“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就是今天雨太大了,等雨小了,我就自己回去,没关系的,我也是小大人了!”   看着懂事的小女孩,李序笑着说:“可惜我没有带伞,不然可以送你回去。”   小女孩却连连摇头:“我爸爸说过,我不能跟着陌生人走!”   李序笑道:“那你爸爸说的是对的,你爸爸加班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要不喜欢爸爸,他只是想多赚点钱,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知道。”小女孩如此回答,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雨变得小了起来,渐渐停了,小女孩和李序道别,踩着水跑出幼儿园,李序看着小女孩活泼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孩子真是可爱啊,还如此懂事——   吱——   一辆车突如其来,刚刚还阳光笑着的小女孩突然被撞飞,双腿被碾得血肉模糊,漂亮的小裙子上沾满了血迹。   趴在李序身上的鬼脸瞳孔震动:这里为什么会有车!   刚刚下楼走到小区门口的池深:……?   原来这里不只是有鬼的吗?   李序立刻跑过去抱住小女孩:“醒醒!”   “爸爸……”小女孩向池深伸出手,随后痛苦闭上了眼睛。   李序抬起头,看着池深,池深也看着李序。   脚下的道路突然崩裂,池深只觉得自己像在洗衣机里被转了一圈,突然被丢了出去,再次睁眼,就又回到了公司茶水间里。   池深看了眼时间,虽然他在李序梦境里又是过桥又是爬楼,还杀了个女鬼,但现实时间只只过去了几秒钟。   此时从李序衣兜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不见了,他手腕上的佛珠金光大亮,一些细碎的鬼气从他身上消散,碎花裙和小女孩也受到了影响,她们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却更加用力的靠向李序,不愿意离开。   池深伸出手,扶住了李序的手腕,佛珠的金光慢慢黯淡,虽然不至于完全消失,却让碎花裙和小女孩能呆在李序身边。   李序也醒了过来,他有些莫名的捂住头,池深扶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他疑惑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池深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进来突然就晕倒了。”   李序也想了起来,抓了下头发:“可能贫血吧,我听到茶水间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好像也没有。”   池深淡定道:“可能你听错了。”   李序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伸手在衣兜里摸了一下,摸出一个淡红色的珠子来,那个珠子此刻已经裂成了两半,他叹了口气:“看来是这个东西帮我挡了一次灾。”   池深也看过去:“这是什么?”   “哦,”李序说道,“我比较相信这些东西,这是之前高人那里护身符,没想到还挺管用的。”   池深突然笑了一下:“那个高人是不是姓白?”   李序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池深道。   李序也没有和池深多说,他确认了茶水间没事之后,就回了自己办公室,回去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东西,心事重重的进门。   鬼脸也跟着出来了,此刻趴在池深肩膀上,瞪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口中喃喃:“出来了……终于出来了……这个人好可怕……我放弃!”   池深转头:“你放弃什么?”   鬼脸立刻怂了:“没事没事!我选着跟着您,您才是大哥!”   池深觉得这话说得好听,终于有个鬼眼神比较好,他愉快道:“可以,今后你就跟着大哥混。”   季星沉在旁边看了看一人一鬼,推推眼镜提醒道:“在茶水间待太久了。”   池深于是回到办公室,继续消磨今天的时间。   距离下班半个小时,池深觉得就算现在有什么想法,下周来也会忘记,所以他选择了继续学习。   再次打开一个经典的恐怖游戏玩了一会儿,池深手放在自己倒掉又重新接的一杯热水上,随后他抬起了头,看着坐在他桌子上的小女孩。   在这里,小女孩没有下半身,衣服上全是血,看起来惊悚无比,并不是梦境里那副甜美可爱的模样。   小女孩嘴角扬起,看着池深露出了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哥哥,我做得还好吗?”   躲在池深衣服上的鬼脸立刻立了起来,恍然大悟:“车是你弄来的!你在演戏!你根本不是被车撞死的!”   小女孩依旧笑着,睁着无神的双眼诡异看着鬼脸,在梦境里,她这样的笑容算是甜美,现实中却是恐怖。   “五点了,你们可以下班了,”突然出现的话打破了这里诡异的氛围,李序看着一圈办公室,目光又落在池深身上好多次,似乎想单独问点什么,最后又没问,只说到,“早点回去,多陪陪家人,做不完的下周来做。”   马才瑾脑袋上冒出来一个问号,他小心翼翼试探:“明天不加班吗?”   这让他适应996的身体有点难办。   “方案下周再写就行,”李序道,“现在写完也做不出来,不用着急,等再招点人再说,我记得你有女朋友吧,多回去陪陪她,免得她跑了。”   “哦,好。”马才瑾露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喃喃自语,“我卷王也有五点下班的一天?”   池深已经迅速关了电脑拿起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并且拍拍小女孩的头:“做得不错,就是演技太烂,下次不许了,刘玲玲。”   刘玲玲,港城连环杀人案凶手刘黄强的女儿。   在池深说出“刘玲玲”三个字的时候,小女孩突然变得阴森起来,虽然她本来就十分恐怖了,但此刻浑身散发的鬼气确实让人仿佛身在寒冬,连鬼脸都打了个冷战。   “小孩子不可以骗人哦。”池深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些鬼气触到他的手就消失不见,“还有,我不是你爸爸,不要乱叫人。”   刘玲玲睁着她诡异的双眼看着池深,这次她没有笑,满脸冷漠,很快她从原地消失,回到了李序身边,牵着李序的衣角,脖子扭转到身后,她眼睛看着池深,跟着李序走进了办公室。   池深微笑着,今天也帮助了一个即将走歪的小朋友,并且成功说服老板不加班,真是美好的一天。   他早就明白乐道文化里,加班的问题就是出现在公司风气上,大家都觉得游戏公司要加班,李序开的工资条件又太丰厚了,所以虽然没有事做,也要摆出在努力工作的样子来给李序看,偏偏李序也是一个卷王,只觉得大家这种情况叫有干劲。所以只要李序发话,主动改变大家的观念,这才能大家一起早下班。   这也是池深想让鬼脸去劝劝李序的原因,虽然过程出了点情况,劝李序的目的却还是达到了,他很满意。   “池深,要一起去吃……”马才瑾刚转过头来,就发现这位刚入职几天的兄弟已经不见了,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什么时候走的?”   两个小时后,池深已经吃完晚饭回到了老宅门口。   冬天越来越近,白天也越来越短,池深回到老宅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一边走一边说着:“通勤也太远了,我得早点找到房子搬出去。”   季星沉跟在他后面,帮他分析:“市区租房平均两千一个月,单间,需要押一付三,一共八千,你还需要工作……”   鬼脸也在旁边说着:“我帮你偷钱吧,虽然没试过,但我特别会!”   他本来想跑的,但是已经逃跑失败被抓回来一次,他又不敢跑了,所以选择了跟着池深。   季星沉冷漠看了鬼脸一眼:“正常人的处理方式,是等到钱够了搬出去。”   “我知道。”池深突然停住了脚步,笑了一下,“我觉得大家还挺热情,住得也很习惯,真让我离开还有点舍不得,就是……住在这里,也太多人来打扰了。”   老宅外面,树影晃动,有两个人蹲在树下,搓搓手看向这边。 第037章 老宅的温馨日常。   鬼脸也看向了那边, 说道:“找你麻烦的人?我去吓吓他们,嘿嘿嘿。”   池深一把抓住了脱离他衣服的鬼脸,继续往里走:“只要不来打扰我睡觉, 那就没必要管, 不过我家里还是很温馨的,他们一般不敢来打扰。”   鬼脸冒出疑惑:温馨和不敢来打扰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不等鬼脸问出来, 池深已经将鬼脸放进衣兜里, 推开了老宅大门。   鬼脸太弱了, 他虽然觉得白家的人也太弱了, 但对付鬼脸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还是不要让鬼脸去送死了。   从始至终,蹲在树下的两个人也只是看着这边,并不敢过来。   老宅出了大事已经在白家传开了,贺老跑了,现在没人敢过来守老宅,但老宅现在这个情况, 又必须得有人看着, 所以白恒青和白锡明一商量, 只能多叫了几个人, 在外面远远看着。   两人在寒风中搓着手, 交谈道:   “刚刚那个就是池深?”   “只有他还住在这里。”   “二大爷都跑了,不敢呆在这里面, 他还住着,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可能是不怕死吧。”   “他回来了也要报告上去吗?”   “是鬼的话应该不用,如果是人的话……应该要?”   白恒青和白锡明接到报告的时候, 两人正在就老宅问题和其他白家长辈进行交谈。   贺老跑了, 跑了就算了, 他还带走了白家信物,那是一根白家第一代祖先用过的戒尺,有惩戒妖邪之力,本来是放在守门人那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守门人突然就一声不吭跑了。   这下白家老宅的问题就成了一个大麻烦,有人说着要和特安局合作,把老宅给解决了,又被白锡明和白恒青一起严词拒绝。   这时有人提议:“要不把文钦叫回来?他应该会帮这个忙。”   白锡明一听,说道:“也不是不行,就是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是我白家培养了他,”白恒青说道,“虽然他放弃了老宅守门人的身份,但我们与他也并未闹僵,但我白家现在有事,让他回来帮一帮,也不为过。”   其他人都听着白恒青的话,觉得是这个道理。   贺老年事已高,他们老早就在找能接班贺老的人,曾经就有一个人差点成为老宅守门人,就是他们口中的文钦。   文钦是个真正有天赋的人,他是天生的阴阳眼,学习术法又极快,白恒青曾经就可惜过,这个人不姓白,不然振兴白家指日可待。   在文钦做守门人的半年内什么问题都没出现,甚至老宅内还多添了一些厉鬼,却依旧安稳。只可惜半年后他就走了,甚至离开了白家,也离开了港城。   “他现在在哪里?”白锡明问了一句。   有人说道:“帝都。”   白恒青一听,立刻有了猜测:“贺连海是不是去找他了?”   其他人都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要找文钦,和白家说一声就行,为什么自己偷偷跑了,这很明显就是怕了!   到这时候,旁边等着传话的小辈才有了传话机会,小声给白锡明报告了池深回来的消息。   白锡明有些意外:“他还活着?”   小辈十分疑惑不解:“不仅活着,看起来活得还不错,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去上班了回来,他去工作了。”   这搞得白锡明也有些不解:“住在那个鬼地方,还有心情去上班?”   “你就不要管年轻人的事情了,”白恒青突然开口说道,他就坐在白锡明旁边,自然能听到两人的交谈,“不管是上班也好,上学也好,他只要能活着,如果真能在老宅住满一个月,那我白家就后继有人了。”   白恒青是笑着说这个话的,现在客厅里闹哄哄的,都在说老宅怎么办的问题,即使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高,也只有几个有心人注意了他。   白然就坐在他们旁边不远,和一群白家的小辈坐在一起,也在一起听长辈开会。   他一直盯着白锡明旁边的位置,之前他的位置是那里,一直被当做白家继承人来培养,自从池深出现之后,他的位置就变成了这里。   本来应该没有机会来听的,只是他的养父和蔼的说让他坐这里,他才有了机会。   在白家这种古老的家族,肯定十分看重血缘关系,他这种抱错的孩子,基本上就只有逐出白家一条路,就算身上流着白家的血,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被赶出去,别说他这一个和白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的前二十年都在为着成为白家下一代家主努力着,他不能被赶出去,一定不能。   白恒青的话让他身体微微抽动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池深当初是被白锡明否定的人,现在白恒青话里的意思,大有让池深回来的味道。   池深一定不能回来。   如果一开始只是他看不惯池深,觉得因为池深出现,他才会暴露不是白锡明亲生儿子的身份,所以把池深骗进老宅,想让他死。那现在,在池深进入老宅没有死的现在,他就一定不能让池深回来,池深如果能回来,肯定会作为白家的继承人培养,那曾经想害死池深的他,下场会非常凄惨。   何况、何况还是因为池深,他才会被那个老鬼拖进去,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不安地抓住了自己手腕,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白然的不正常。   白然一向是温和又云淡风轻的,作为白家继承人的时候,对每个人都很好,一点都没有架子,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但是今天晚上出现的白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隐约发出一股酸臭味,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没有打理,从出现之后,就没有理任何人,只是睁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白锡明身边。   刚才白然又微微抽动了一下,旁边的几个人都以为他病了,一个人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白然并没有理他。   那人又伸手推了推白然:“少爷?少爷?”   听到“少爷”这两个字,白然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只是一眼,就让那人愣住了。   白然的眼里,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怨毒。   很快白然又转头回去,继续看着白锡明身旁的位置,那人只觉得非常奇怪,但也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看白然。   家族会议开到深夜才结束,白然跟着大流一起离开,他在白恒青给他准备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披上衣服出了门。   他还有一步棋,他之前本来是想着灭卢向阳的口,如果池深不能死在老宅里,就顺便让他身败名裂,背上洗不清的杀人罪名。   但现在他必须得下这一步棋了,他要让池深知道,对术法一无所知的他,永远都不能进入白家。   到了白恒青的家门外,白然摸出手机来打了个车,上车之后,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有些担忧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一直在发抖,没事吧?我暖气给你开开?”   他看这小兄弟不仅偶尔抖一下,双眼还发直,不知道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还是生病了,他看了看手机订单,发现这小兄弟又不是去医院。   白然并没有理司机,只是直愣愣看着前面。   “小兄弟你要不要先去医院一趟?”司机热心问他。   “不去,”白然这才看向司机,他暴躁道,“闭嘴,好好开你的车。”   这下热心司机也不说话了,一路沉默的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白然回到了他之前住的地方,他还有东西放在这里,他需要回来取。   让司机在小区门口等着,白然一个人进了小区,上楼。   打开房间,房间里还有着烧纸的味道,那是白婉来找她的时候,烧毁的符纸的味道,而卧室床边还有干涸的红烛与血迹,看起来乱糟糟的。   他那晚被白婉找上之后,慌忙离开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自然也没有收拾一团乱的房间。   此刻,他在这乱糟糟的房间里翻了翻,翻出一个贴着符咒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盒封着骨头的蜡珠,看到东西都还在,他这才满意,拿着盒子离开。   走出家门的时候,白然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他现在还未从白婉的阴影里走出来,思维十分迟钝,但多年来养成的危机意识还是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那是一股腐肉的味道,很轻微,但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腐肉的味道是从电梯的方向传来,白然在自家门口顿住了脚步,他艰难的从恐惧从抽出了一点脑细胞来思考了一下,正常的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五秒之后,他转身走向了安全通道,选择走下楼。   白然离开之后,一个浑身长满肉瘤的怪物站在电梯门口,动了动藏在烂肉里面的鼻子。   他只有双腿还是人类的双腿,还穿着柔软的睡裤,上半身却如同膨胀一般变成了怪物的形状,就像是一堆瘤子上长了一双人类的腿,他不仅有腿,还有人类的眼睛,以及一张血盆大口。   察觉到白然离开之后,他支着庞大的身体,缓缓走向电梯。   电梯里有一男一女。   此刻门开了,女人皱了下眉:“什么味道?这层人是垃圾没丢吗?”   男人也捂了下鼻子:“可能哪家冰箱坏了吧。”   怪物在电梯门口停了下来,没有上去。   电梯门关了,不久另外一边电梯开启,里面空空荡荡,他这才走了进去。   白然从楼道离开,怪物后他一步出了电梯,跟在他后面。   港城作为一个繁华的城市,白然的住处又距离商圈不远,即使是半夜,小区里也有几个人,怪物站在绿化带里,避开人跟着白然,一直到白然上车。   “你身后好像跟了什么东西。”司机大叔往白然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个人跟着白然过来了,但是那个人又不见了。   白然猛然抖了一下,四处观望。   “好像是我看错了,”司机大叔疑惑的抓了下头发,看到白然的样子又笑开来,“小兄弟原来你是怕鬼啊,鬼有什么好怕的,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被鬼敲门,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不会有鬼来找你!”   白然双眼直勾勾盯着司机大叔的后辈,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在下车的时候,他从盒子里取出一枚蜡珠,放在了后座上。   司机大叔快乐的开车离开,跑完这单,他就准备回家休息了。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有点冷,可能是车窗开太大了,他如此想着,他关了车窗,打开收音机,开始听歌。   突然,他突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人类的眼睛,他愣了片刻,立刻打方向盘狂踩刹车,在路边停稳后猛然向后看去。   后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轻微的腐烂味道飘过来。   那股冷意也消失了。   司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快速抹了把脸,念叨着:“夜车开太多了出幻觉了吧,回去好好睡觉,好好睡觉,早点睡。”   方向盘一打,司机开车快速离开,他时不时再次看向后视镜,这次后视镜很正常,没有其他东西出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刚才他停过的路边,一个满身瘤子,长满脓疮的怪物站在那里,一手拿着一个融化到一半的蜡珠,一手抓着一只不成型的小鬼。   他站在灯红酒绿的路边,身前是如流水般的车,他看着司机远去的方向,将小鬼和蜡珠都扔进巨大的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怪物又慢慢离开,向着白恒青住所而去。   秋夜里,温度降了下来,稍微有些冷。   在这样的夜里,有人在瑟瑟发抖,算计着他人,有人却在开心的和朋友们聚餐。   池深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和朋友们聚餐了,虽然是大家吃,他看着。   从纸糖开始,池深就觉得自己可以把美好的东西带给朋友们,老宅里他的这些朋友,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美味的人类食物,所以他可以给大家做一点。   制作过程很简单,池深去网上搜了搜折纸教程,折了些水果之类的东西烧给大家,池深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但看起来吃得还是很快乐的,就连消失许久的无头鬼都冒出了身影,在门外期待看着他们。   “进来坐。”白婉招呼无头鬼。   无头鬼虽然没有头,就只有一个身体,却愣是让他表现出了犹豫来,他在门口踟躇许久,还是走了进来。   “他没有头。”红衣女鬼哼哼着伸出他仅有的两只手,护住身前的食物,“他吃不了!”   无头鬼:“那我闻闻。”   红衣女鬼:“你没有头,你没有鼻子,你也闻不了!”   无头鬼:“那我看看!”   红衣女鬼:“你也……”   池深看着他们打闹,低头看茶杯:“你真的不出来尝尝吗?”   茶杯底下,鬼脸把自己缩到了最小,紧紧贴在茶杯底控诉:“这就是你的家吗!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温馨吗!”   池深看着只有两只手和头,却依旧在护食的红衣女鬼、抱着有血手印的自己的牌位,却笑得发颤的白婉、以及没有头却努力表达自己可以吃东西的无头鬼、还有柜子里伸出来的手。   当然,还有他身边最为正常,如果不是半透明几乎和活人一样的季星沉。   “这不是很温馨吗?”池深笑着说道,“你看他们多开心啊。”   鬼脸把自己沉在茶杯底部,双眼无神望着杯子外面,吐着泡泡:“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对不起,他不是很想说话。 第038章 我决定找凶手本人问问。   或许是觉得和红衣女鬼抢吃的太幼稚了, 季星沉并没有加入他们,只是在旁边看着,此时听着池深和鬼脸的对话, 在旁边推了推眼镜:“你也和他们一样, 你甚至只有脸,你为什么要嫌弃他们?”   鬼脸觉得这人在诬陷他, 一定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他又浮到茶杯表面:“我这是嫌弃吗?我这是……”   鬼脸突然卡壳。   池深看着他:“你这是什么?”   鬼脸鼓起勇气, 大声说道:“害!怕!”   “不要害怕。”白婉主动接受了这个新来的朋友, 她伸手过来, 用手指上的金色指套挑起水面上的鬼脸。   阴寒的气息浸入鬼脸身体,他止不住发起抖来,不过很快白婉就把他到了一颗草莓上,并且笑着说道:“尝尝。”   鬼脸眼珠转了转,看看白婉,又看看池深, 只觉得这个地方恐怖如斯, 每个人都在笑, 都是来自地狱的微笑, 没有可怜弱小又可爱的他, 他只能被迫去吃草莓。   他不敢不从,只得磨磨唧唧咬下一口, 随即整张脸都僵住了。   “怎么样?”白婉笑着问道。   “虽然味道不是很好,口感也不行,但它真的有味道诶!”鬼脸吃了一口就差点蹦了起来, “真的有味道!”   池深皱眉, 担忧道:“味道不是很好?”   白婉拈起一张红帕子擦擦嘴角:“这都是哥哥送给我们的东西, 不要乱说话哦。”   鬼脸立刻改口:“不,不是,好吃,都很好吃的!”   池深这才松开眉头,笑着说:“你很快也会适应这个地方,加入这个温馨的大家庭。”   鬼脸终于忍不住吐槽:“你管这叫温馨?”   白婉微微侧头:“不温馨吗?”   鬼脸立刻用自己的脸皮抱住草莓:“温馨,那真是太温馨了!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温馨!”   看到鬼脸越来越适应老宅的生活,池深也十分愉快,鬼脸看起来孤孤单单的,李序那里没有他的位置了,那就让他来接纳他吧!   愉快的聚餐时间结束,池深也选择了早早睡觉。   所谓早睡早起身体好,他要早点起来,早起一小时,那就拥有多一小时的周末!   睡前,他把手机交给了季星沉,他知道季星沉晚上想用他手机做什么事情,他也从来不过问,毕竟季星沉都尽心尽力帮他了,使用一会儿手机这个请求,一点都不过分。   池深也没有特意去查看过季星沉的使用记录,不过他某次拿出手机准备查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没有删除的搜索记录,那几个名字不是他曾经搜索过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季星沉搜索过的。   那几个词很奇怪:季星沉、季闲、宏安贸易、港城家暴案、港城凶杀案。   季星沉很明显在寻找自己活着时候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在差自己是怎么死的,因为他说过,他没有死亡时候的记忆,但是看他的穿着谈吐,他又是最近几年才死亡的人。   池深没有问季星沉,他觉得朋友之间要保持基本的信任,季星沉没有找他,那就是自己能解决,如果需要他,季星沉自然会来问他。   不过今天池深在李序梦境里,看到了一个淹死鬼的记忆,那里面,有一个和季星沉长得很像的人,那个人站在阳光下,那应该是一个活人。   想了想,在季星沉从他影子里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池深拉住了他的手腕。   季星沉镜片后的目光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你还有亲人在世吗?”池深问了一句,看季星沉平时什么都不说,也不提家人的模样,池深一开始就猜测季星沉应该是没有家人,但看到溺死的女鬼的记忆之后,他又不太确定。   季星沉说道:“没有,我只有妈妈,我妈妈在我7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池深歉意说道:“抱歉。”   季星沉:“没事。”   池深又道:“我在一个女鬼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我在想他可能会是你的爸爸或者兄弟。”   季星沉摇了摇头:“我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7岁之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池深也没有再深究,他也只是看到了一个碎片,他只能说道:“或许你的家人和白家有着关系。”   季星沉没有说话,依旧看着他。   池深疑惑:“怎么了?”   “你拥有看见鬼魂记忆的能力,”昏暗的光线下,季星沉镜片下的眼瞳显得很黑,仿佛没有灵魂的旋涡,“你有看过我的记忆吗?”   池深觉得他和季星沉的友谊可能碰到了危机,于是解释道:“我只是在不方便交流的时候才会去看看鬼魂的记忆,不是随时都会看的,你放心,我没有看过。”   季星沉垂下眼睫,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后又看向了他:“那你能不能看一看我的记忆,帮我找到我是怎么死的。”   池深万万没想到季星沉是如此一个坦诚的人,坦诚到他都震惊了,让人看记忆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不太好吧?   池深问了一句,虽然不太好,但朋友真的需要帮忙,他还是会帮的,不过会提前和朋友说情情况:“我只能看到你自己记忆中的事,并不能看到你所忘记的事情,所以我看不到你是怎么死的。”   季星沉看起来有点失落,不过他又很快说道:“不好意思,你早点睡,晚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季星沉要说不好意思,不过池深还是拍拍他的手,当做安慰,鼓励他勇敢去寻找自己死亡的真相。   短暂的聊天之后,季星沉继续去玩池深的手机,而池深则抱着被子开始睡觉。   虽然不用上班,第二天池深还是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整齐出门,和工作日一样上了公交,他出门时间甚至还比工作日早了一点,甚至不用季星沉喊他起床。   鬼脸在池深出门的一瞬间就跟了过来,在那个地方也太可怕了,他一个人甚至不敢从池深的房间出去,现在池深走了,他还是老实点跟着池深出门晃荡吧!   季星沉也跟在池深影子里出门,他想要多去一些地方,去寻找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也是他一开始会想让池深出门的真相。   池深这次没有在市中心下车,他跟着手机提示,换乘了两次地铁,来到了一个城中村。   从地铁站出来,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街道,发现自己早就不认识了,只得认命翻出备忘录里的地址慢慢找,找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备忘录中的那户人。   在楼下水果摊用剩余不多的钱买了水果和牛奶,池深又沿着老旧掉漆的楼道爬了三楼,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那扇绿色的防盗门上全是小广告,门上长满了锈斑,门正中却贴着一个喜庆的福字,现在是秋天,说明这福字贴了快一年也没掉,足以看出这户人贴福字时的用心。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女孩过来开门,她看起来十五六岁,似乎还没睡醒,看到池深立刻就笑了起来:“池哥你来了!奶奶,池深哥哥来了!”   池深提着东西跟着进门,里面的客厅虽然老旧,但被收拾得很干净,池深熟练换了鞋,跟着女孩进门。   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池深走进来,跟着笑了起来:“小深来啦,你买怎么多东西干嘛,你也没有多少钱了,留着自己花呀,别买这些东西,每次都吃不完。”   这是池深来到港城之后,骑车撞的那个老太太。   虽然当时的情况非常蹊跷,自己的共享单车突然刹不住车,老太太突然从人行道掉下来,这两种突然而来的情况都看起来像是碰瓷,但得知老太太家里的情况之后,他还是主动承担了老太太治病的钱。   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儿媳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吃药,每天都要花不少钱,尽管如此,儿媳还是在菜市场摆了个摊子卖菜,老太太会去给她帮忙,儿子在汽修厂上班,做体力活,孙女刚上高中正是用钱的时候。   最关键的是,老太太并没有买医保,这次又被撞断了腿,所以花钱有点多。   一开始老太太的儿子得知池深撞了老人,来到医院是愤怒的,但是看到池深主动照顾老人,还交了所有医疗费,他气慢慢就消了,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池深的钱本来是不够的,老人的儿子主动提出自己也承担一部分医疗费,这才让池深剩下了吃饭的几百块钱。   由于没钱,老人并没有住院多久,早早出院回家休养。   池深也要了老人家的地址,没事的时候就过来探望一下。   原本因为撞了人会剑拔弩张的关系,因为双方都是善良温和的好人,突然就和谐了起来,甚至池深还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仔细回想了一下,池深发现自己这是第二次来探望老人,第一次是老人刚出院的时候。   这段时间似乎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其实距离他撞了老人,也不过十天而已。   和老人聊了会儿天,池深又把她背到楼下晒了会儿太阳。   老人说着自己最近电视上看到的新闻,关心池深还有没有钱用,住在哪里,池深笑着告诉老人自己找到了工作,同事都很好,他与同事们相处愉快,甚至还请回家做客,住的地方也很好,邻居们都热心又善良,让老人不用担心。   老人这才笑着放下心来,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担心池深的话,甚至问了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被池深笑着糊弄过去,等到中午的时候,池深又把老人背上楼。   老人的孙女儿正在做午饭,池深也去帮忙,吃完饭他又给在菜市场的老人的儿媳送饭,池深又在菜市场帮儿媳理了会儿菜,搬了些东西,到了下午,他才从老人家里离开。   离开的时候,老人又拿了副自己打的毛线手套给他,怎么都要他收下,说冬天了,戴着保暖。   池深看着大红色的手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收了下。   刚离开老太太家里,池深依旧在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家人的感觉,他却在老太太身上体会到了。   他还没下楼,就听到贴在自己肩膀上的鬼脸在哭:“呜呜呜,太感人了,呜呜呜,怎么有这么好的老人。”   “当时我不应该会撞到她。”   转瞬间,池深的表情就冷了下来,贴在池深肩膀上的鬼脸甚至抖了抖,他觉得这话中似乎带着杀意,吓得他立刻从肩膀往下溜了一截,滑到了袖子上。   “我会调查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池深下楼的脚步不急不缓,就如同他说话的语气一样,却让人不寒而栗,“造成这件事的人,不应该逃避他的责任。”   鬼脸在他袖子上听着,很快就明白过来,义愤填膺接话道:“原来是有人要害你!等你找到了,我到时候帮你惩罚他!将他在梦里淹死个几百次!”   池深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下楼去了地铁站,他下午还约了人。   袁义平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们本来约好了周末教池深一点道术防身,但是袁义平上午发短信告诉他找到了出事那天路口的监控录像,他又和袁义平约了见面时间。   袁义平的动作还是十分迅速,在池深说出要求的时候,他就去找同事调监控。   不过由于时间过去有点久,以及池深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是鬼魂干的,所以袁义平申请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申请不下来,不过由于特安部经常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所以他还是申请下来了。   今天上午,袁义平利用下班时间在庞大的监控数据中找到了路口的监控,并且准确找到了池深撞老人的时间,他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给池深打电话约他谈话。   袁义平约的地点就在特安局,他说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池深直接来特安局比较好。   到了特安局,袁义平直接拿出一个平板,点开视频,给池深看监控。   路口的监控有些模糊,也没有声音,但池深还是认出了那个在路口等着过马路的老太太。   老太太在等红绿灯,她站在路口并没有动。   很快池深骑着车出现,因为期待见到亲生父母的心情,他骑得有些快,老太太此时没有动,依旧静静站着,所以他并没有去注意路边的老太太。   很快池深骑到了老太太旁边,突然老人像是被什么推了一下,直直掉到了池深面前,但老太太身边分明没有人,池深看到老太太摔倒面前,紧急按刹车,却还是撞了一下老太太,并且从老太太腿上碾了过去。   这监控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袁义平却后退了一点,后退到老太太摔进非机动车道之前,随后一帧帧播放给池深看。   在某几帧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老太太身后,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容、断了半只手臂的男人,在池深即将骑车到老太太身边的时候,那男人伸出手,推了一下老人。   推完老人的同时,黑影摸了一下池深的自行车把,池深猛按刹车,却完全没用,直接撞倒了老人身上。   因为只是出现在某几帧里,如果不是特意慢放许多,并不会有人注意这个黑影,但是袁义平做这些事情的经验多了,自然也就发现了。   “你撞老人的事情确实有问题,”袁义平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鬼会突然出现推一下老人,他可能和老人有仇,也可能和你有仇。“   说完,袁义平抬头看池深,想要安慰两句,却发现池深脸上并没有什么气愤或者恐惧的表情,他显得很平静。   见袁义平望过来,池深甚至还笑了一下:“麻烦了。”   袁义平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会进行调查,每一个会害人的鬼魂出现,我们都不会轻易放过,你可以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不敬的事,或者白家的人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比如不想你回来港城之类的话。”   “谢谢,”池深说道,“我会好好想想。”   袁义平看着他平静的表情,有些担忧起来:“你不要做傻事,要是出现什么情况,或者想起什么事情,你直接告诉我们,我们去调查,你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不要自己去调查。”   “我知道了,”池深从特安局的椅子上站起来,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自己去调查,我只是找人问问情况。”   在袁义平的再三嘱托下,池深从公园离开了。   他确实不会自己去调查,因为没有什么好调查的,这又不是需要抽丝剥茧思考每一个细节的死亡游戏里面,并不需要他动用脑细胞,展现一下推理能力。   在这里,他决定使用最简单的方法,找那个鬼魂问一问,不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走出特安局,鬼脸就贴了上来,作为一只鬼,他自然不敢跟着进特安局这种地方,只得在外面等池深,现在一贴到池深衣服上,就急不可耐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池深笑着道:“查清楚了,现在去找人犯……哦不,鬼犯。”   季星沉也从树荫里出来,池深特意走在树荫之下,所以他也能走在池深旁边,他推了推眼镜,看了鬼脸好几眼,突然开口说道:“明天记得问袁义平,如何超度鬼魂。”   池深本来想着老太太的事情,此刻被季星沉打断,也没有生气,笑着点头:“好。”   坐了几站地铁,池深又回到了老太太出事的地方,这个路口比较偏僻,即使是周末人也不多,他慢悠悠走过去,站到了老太太原本等红绿灯的位置。   他侧头,看向了自己骑车过来的方向。   ——   老宅外。   一个年轻人正在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他出去了,叔叔他们今晚就会过来巡逻?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把东西放进去。”   那个年轻人手里捏着一个贴着符咒的盒子,看起来有几分紧张。   但是是白然少爷吩咐的事情,他在心里想着,白然少爷对他很好,给他瞒下了好几次他做的错事,帮白然少爷一个小忙,这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他觉得往老宅方向走的脚步也轻松不少。   白天鬼魂不会出来,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之后,他小心翼翼推开了老宅大门。   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打开能让一人通过的缝之后,他立刻溜进去,找到了池深住的房间,只要把这东西放进去——   他并未开门,门却开了。   门内一个女鬼如炮弹一般冲了出来,用诡异的声音大喊着:“糖!” 第039章 做人要有礼貌。   门口的年轻人被撞得闷哼一声, 下意识伸手抱住了撞过来的一团凌乱的黑色头发。   阴寒的气息从他手中弥散开来,他感觉自己仿佛抱住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冰块,却又和冰块不同, 那种阴冷的感觉似乎能渗入骨髓, 浸透皮肉。   年轻人万万没想到,他没开门也能来个开门杀, 整个人僵住了, 如同被锈住的脖颈一点点往下移动, 看着自己手中这个冰冷的黑色物体。   黑而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女鬼脸, 只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球, 那只眼睛如同看到了最为甜美的猎物一般,死死盯着他看。很快他就注意到,这只鬼之所以行动如此迅捷,冲过来的样子如此像一颗球,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肩膀以下的部分,她就只有头和手臂!   那苍白干枯的手臂上, 还有着红色的布料构成的袖子, 她穿着红色的衣服。   他知道, 穿着红衣的就是最为凶残的厉鬼!   年轻人手一抖, 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叫, 立刻丢掉手中的红衣女鬼,跌坐在地上, 他手中的盒子掉落在地,封着骨头的蜡珠散了一地。   红衣女鬼也很郁闷,她还以为今天又有糖吃呢, 即使是白天, 她十分不想动的时间段, 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也跑出来了,没想到来的根本不是那个砍了她身体的人!   血色指甲暴涨,双眼一翻,她露出了只有眼白的眼眸,趴在地上爬向年轻人,长而黑的头发拖在后面,那头发下面根本没有身体。   她要教训一下这个没事就来打扰她的人,让她白期待了一场!   这白日见鬼的恐怖景象吓得年轻人又从地上蹦了起来,他手脚并用往前爬,只要爬到阳光底下,他就应该安全了!   下午的太阳将屋檐的影子拉得老长,明明几步就能走出屋檐外,阳光却愣生生隔他好几米,他跌跌撞撞跑了好几步,太过于紧张,一脚被杂草绊住,直接摔了下去。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其上传来的寒意似乎能冻掉他整只小腿。   完了,这是年轻人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那阴寒的气息慢慢往上,到小腿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年轻人这才敢慢慢转动僵硬的脖子,去看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视线,一团黑发里面的头颅转向了池深房间的门口。   年轻人往那边看了一下,看到了散落一地的淡红色蜡烛。   “好香。”他听到女鬼嘴里这样喃喃了一句,冰冷的手慢慢松开他的脚踝,转头爬向了门口,她甚至还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糖?”   在红衣女鬼松手的瞬间,年轻人就立刻往前爬,他也不想着站起来了,飞快爬到了阳光下,这才劫后余生看向红衣女鬼。   他以前其实是不怕老宅里的鬼的,作为白然可以信任的人,他十分清楚只要拥有白家护身符,就可以自由出入白家老宅,当然,像白婉的偏院那些地方,还是不行,这个自由出入也仅仅指前院这些普通的地方。   但现在不同了。   从白然睁着眼睛从这里被抬出来开始,这个老宅的一切都变了。   他十分清楚,如果护身符保护不了他,住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厉鬼都可以将他撕碎,所以他才如此的害怕。   站在阳光下,他清楚的看着那只红衣女鬼慢慢爬向了散落一地的蜡珠,好奇一般,拿起一颗珠子尝了尝。   红衣女鬼伸出舌头舔了舔蜡珠,有些嫌弃一般将蜡珠扔了出去,但很快又拿起了另外一颗,那颗蜡珠在她手里已经半融化,露出了里面的骨头。   骨头的香味似乎吸引了她,她敲碎了剩下的蜡块,将骨头吃了下去。   接下来她又拿起了第二个,这个珠子没有融化,但是没关系,她自己把蜡烛剥开,吃掉了里面的骨头。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这些蜡珠就剩得不多了,红衣女鬼趴在地上,就像是在吃花生一般,剥开一颗吃掉骨头,然后换下一颗,在那儿吃得不亦乐乎,站在门口的年轻人竟然还觉得她吃得挺开心的,自己心情微妙的有点变好。   年轻人微微上提的嘴角愣住了,所以他看一个鬼吃东西为什么要开心啊!这是什么鬼怪吃播现场吗!   意识到这点的年轻人立刻就走,快走到看不到池深门口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红衣女鬼已经把所有的蜡珠都剥开吃光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红衣女鬼的身体又长出来了一点。   吃光了蜡珠的红衣女鬼转头看向他,她嘴角高高扬起,几乎裂到耳根,露出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笑容,双眼直直盯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他能把自己送上门来当做晚餐。   年轻人被吓得立刻跑出了老宅,直到跑到老宅对面,他才松了口气,低头查看起被红衣女鬼抓过的脚踝,那里留下了五个青黑的指印。   这时候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年轻人接起来,对面是白然的声音:“喂,做好了吗?”   他觉得白然的语气很奇怪,放在之前,他是不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的,他皱了下眉,说道:“做好了,就是出了点问题,那些珠子,被一只女鬼全都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之后,白然的声音才说道:“我给你的剩下那几个,都撒在门口,晚上叔叔他们应该就会过去,注意,这次,别、再、被、吃、了。”   白然冷漠命令的语气让他也有了点火气,他冷冷道:“好。”   ——   这个时候,池深正在寻找凶手。   他看了看路口两旁,他身后是一个围起来的工地,在修建绿化带,前方则是已经修好的绿化带,这个路口真的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斜对面才有一家便利店开着。   在死亡游戏里面,他学会了很多种追踪鬼魂的方法,可以利用鬼魂留下的残留阴气追踪鬼魂,但这里出现灵异事件已经是十天前了,就算有阴气,也早就散了个干净,很难找到线索。   但没关系,池深有那只鬼的外貌特征,他去找个目击者问问就行了。   只有一只胳膊,全身漆黑的鬼,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在十字路口望了一圈,池深看向了唯一开着的那个便利店,那个路口也是唯一有建筑的路口。   “帮个忙,”池深转头看向那边,轻声说着,“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躲起来的鬼魂。”   如同季星沉这样的游魂,因为阴气太弱,他极其容易忽略掉,而这又是大多数鬼魂的模样,所以他决定交给专业对口的人来做。   季星沉应了一声:“等云遮住太阳。”   鬼脸则叽叽喳喳说道:“这个我在行!我来!我可是太行了,你知道吗,我都不记得我只有一张脸多少年了,为了躲那些吃鬼的鬼,我就天天跟游魂混在一块儿,他们可温柔了!这一片,不是我说,我能给你逮出十个人来!”   影子里的季星沉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眼睛沉默看着鬼脸。   等鬼脸说完了,池深微笑道:“那就麻烦两位了。”   “不麻烦!”鬼脸立刻就道,“我这哪儿能说麻烦呢,就是如果……这个事解决了……”   听着鬼脸期期艾艾的讲话,池深低头看他:“你讲。”   季星沉则是陷入了思考,随后他开口说道:“你要离开?”   “不是!”鬼脸立刻说了一句,随后他又表现出犹豫来,如果有手,估计他就拿出手指来对了,可惜他没有,此刻只能娇羞的把自己卷起来,小声说:“我可以,要点好处吗?比如,吃点……东西什么的。”   季星沉又推了推眼镜,沉在影子里,不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池深笑道。   “我不是,我没有!”鬼脸立刻表达自己的心情,想到昨晚吃的东西,他几乎落下泪来,“只是第一次吃到,太开心了才会说那些话,真的!”   云层随风而动,池深看了眼天空,飘散的云彩挡住了太阳,他道:“你们去吧。”   鬼脸立刻嗖一下冲了出去,季星沉则是一时没有动。   池深:“你不去吗?”   季星沉说道:“他太吵了,我去工地。”   说完,季星沉就进了池深身后的工地,也没有说什么,他站在街道旁边,开始还原当时的情况。   即使不动用鬼魂,他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那天老太太所站的是他的位置,自己骑车从左而来,鬼魂出现在老太太身后……   鬼魂是从工地里出来,那鬼魂做的事,不像是和他有仇,更像是和老太太有仇,但他今天去看了,老太太一家人并未被鬼魂纠缠,也没有做有损阴德的事情,聊天中他也了解到,甚至近期没有认识的人死亡。   那就很可能是针对他的,在进入老宅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和白家有关联,但从老宅出来,他逐渐理解了一切。   鬼魂的画像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缺了胳膊的男人,工地,还有白家——   “我在工地里找到了奇怪的东西。”   季星沉的声音很快响起,池深正准备说什么,突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从左边过来,他手里拿着个盒子,口中发出惊恐的尖叫:“血红色!厉鬼啊!”   池深手中一翻,一个小镜子落到了他手里。   那人突然按下刹车,疑惑道:“咦,怎么阴气感应消失了?”   他懵逼的抬头左右看看,看到了池深,突然说道:“白家真少爷?”   池深对他露出个微笑,这个人他见过,在那天袁义平来处理乐道文化里面的鬼魂时候,这人跟着袁义平一起上来,是袁义平的下属。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还是很晚,白天起来看吧! 第040章 我在世界尽头等你。   池深的微笑十分亲切和善, 他用十分礼貌的声音说着:“警官你好,前两天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不客气,我叫许家远, 你叫我家远就行。”许家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好像觉得池深的微笑有些太晃眼了,不敢直视池深的脸, 总觉得有点冒犯, 长得太好看或者太难看的人, 直视太久都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冒犯了对方, 不过池深很明显是属于前一种。   “许哥好, 你这是在出外勤?”池深自动改了称呼,偏头看了一眼自己影子,他的影子安安静静,黑得有些深沉,季星沉已经回来了。   “许哥,嘿嘿, 许哥, 其实我还是你远房表哥, ”许家远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甚至还想了一下, 明明是同一个祖宗的亲戚,为什么人与人的长相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不过随后就正经了一点,说道,“是你之前在这里撞人那个事情, 事情过去得太久了, 而且也没有重大事故, 袁哥调不了太多人来查,现在就我过来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说着,许家远突然就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他拿着手里的黑盒子东看西看,给池深说着:“之前我在这里检测到厉鬼,怎么突然没了,失灵了吗?”   说着,许家远又伸手敲了敲黑色黑子,那盒子就巴掌大小,塑料做的,看起来很轻。   “这是什么?”池深好奇看过去。   许家远把黑色小盒子拿过来让池深看,给他解释:“这是研发部门开发的阴气探测器,是用柳树叶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制成,反正就是对阴气敏感可以探测的一些东西,鬼魂越厉害,显示屏上的这个条就会越红,他们还在开发数值显示这一类的东西,不过现在还没开发出来。”   “柳树叶可以探测阴气?”池深问了一句,他对这方面知道得还是太少了。   许家远道:“用柳树叶擦眼睛就能看到鬼魂嘛,一个道理。”   池深看着屏幕上那根变成白色的条,思考着点了点头。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刚才是怎么一回事,这仪器不应该出故障才对。”许家远说着,将单车放在一边,各个方向走一走,但不管是他站着,还是蹲着,亦或是趴着,这仪器上面的白条都没有变红的迹象。   池深也没打扰他,静静等着他探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又疑惑的走回来。   “我明天去研发部门问问怎么回事,”许家远还是很严谨,他将那小盒子拿在手里,问池深,“袁哥应该跟你讲了吧,你也在找那天推老太太那个鬼?”   池深点了点头。   “那一起?正好我可以给你讲讲一些要注意的基础东西,”许家远说着去推自行车,“你什么都不知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还会倒霉。”   池深也没拒绝,就跟着许家远慢慢走,许家远讲了一会儿,池深发现他知道得还挺多,好奇问道:“我听说白家没有人进特安局,许哥你好像在特安局混得挺好的,你不算白家势力的人吗?”   “我也算吧,可能算,我爸妈都不怎么和他们来往,所以他们也管不了我,”许家远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无法理解他们,考公务员多好,福利高,铁饭碗,做我们这行的,要进特安局,考试还宽松很多,就是政审不是一般的严,不过也有特招的。”   池深点了点头,他深有同感:“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如果不是缺钱,他也想去考公。   许家远似乎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滔滔不绝讲到:“我从小就想做一个正常的人,虽然从小我家里都不太普通,就是因为太不普通了,所以才坚定了我远离家庭的志向。我甚至为此考去了外地大学,每天刻苦学习想要留在外地,那可真是一段难熬又充实的日子,但一想到我以后都不用和鬼魂打交道,我又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池深问道。   许家远卡壳了一下,随后叹气:“你是不知道工作多难找,说好的985,进去就996,996就算了,还要给你洗脑说这是为了公司的未来,你要把公司当做自己家,我最怕的就是我家!”   池深了然:“电商行业。”   许家远深觉自己找到了知音,望着池深的眼神都变了:“后来我发现,还不如回来进特安局,吃家里住家里,不用花钱,最关键!双休!待遇好!福利好!虽然偶尔加班但是后面都可以申请休假!完美!如果殉职了,抚恤金也很丰厚!”   池深听得都心动了,这简直是神仙工作:“所以你们还招人吗?”   “还招,就是要走公务员考试,还有……”许家远说道,“得持天师证或者驱鬼许可证上岗。”   池深抬头看了看天:“那没事了。”   身后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池深停了下来,看向许家远:“你那个探测器可以给我看看吗,我有点好奇?”   两人聊天还挺愉快,许家远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将黑色盒子递了过去:“你看吧,我觉得可以给你申请一个,这个成本还挺低的,就是还在研发阶段可能不太稳定,以后你拿着可以有个预警。”   池深接过了探测器,他看了一眼,这黑色盒子确实平平无奇,他观察了一下,里面不仅有柳树叶,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毛发,还有朱砂之类的东西,如同许家远所说,这东西确实还在研发阶段,摇一摇,里面的东西还在沙沙响。   观察完毕,他另外一只手不着痕迹伸进衣兜里,将衣兜里的小镜子收了起来。   这面小镜子叫无面镜,是他在死亡游戏里面得到的道具,可以隐藏一个人的真实身份,也将气息一起隐藏,这个气息包括阴气,也包括阳气,甚至需要阴气触发的符咒之类的东西,也会变得没用。   许家远在旁边说着:“其实这个还有辟邪的作用,你拿着不仅可以当探测器,遇到鬼还可以把这个喂给它,普通的鬼基本上就……”   他话音未落,池深手里的黑色盒子上的白条瞬间变红,整个盒子自燃一般燃烧起来。   “怎么回事!”许家远连忙过来查看,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他左右看了看,“这附近不会真的有厉鬼吧?有厉鬼这里不应该这么平静啊!或者这个东西出问题了?”   “我想应该不是探测器出了问题,”池深松手让燃烧的黑色黑子掉到地上,缓慢说着,“之前都没有问题,你递给我就出了问题,可能是因为我站在里侧。”   他看起来十分冷静淡定,仿佛说的是认真分析过后的结果,让他看起来可信度十足。   “这里面?”许家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望了望一旁的工地,里面还有工人在铺砖,看起来也很正常,不像是有厉鬼的样子。   池深垂眸看着燃烧的盒子:“应该是这里面。”   “你等等,我去看看。”许家远说了句,就往工地里面走。   作为特安局的人员,许家远和看门的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工地,没多久他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几根树枝,表情有些奇怪。   “找到了吗?”池深问道。   许家远给池深看那树枝,树枝上还缠着几根鱼线与白布:“找到了,这是槐树枝,这样缠着,这是白家……白家的驭鬼术。”   池深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看着许家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得问问,”许家远看起来有些烦心,“御鬼者早晚会被鬼反噬,这玩意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拿出手机,池深一眼看到他准备拨打的电话名字:白然。   池深突然说道:“你觉得白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家远似乎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有些茫然抬头:“好人?” 第041章 我一向以德服人。   池深曾经也觉得白然是个好人, 毕竟白然邀请无处可去的他去老宅居住的时候那么温和良善,并且还向他保证自己会努力劝说白锡明,让他回到白家。   所以在他看来, 许家远也觉得白然是个好人,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抬眼看向许家远的时候,笑着说道:“他是好人, 如果他知道白家有人养鬼, 他会做什么?”   许家远没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跟着池深的话回答:“会帮忙调查是谁在养鬼, 将这个使用邪术的人找出来, 并且交给我们特安局。”   池深忍不住一笑,但还是继续用诱哄的语气说道:“不不不,你错了,这会给他造成困扰,一边是心中想要找出使用邪术的人的正义感,一边是家族的荣誉感, 还有来自长辈的压力, 你看像白家这样的大家族, 要是有什么丑事, 都会藏着掖着自己解决对不对?”   看许家远懵懵懂懂的模样, 池深又加了一句:“你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现实只会比电视剧更狗血。”   许家远有点被说动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我也不喜欢白家那几个老人,就感觉,他们可能还活在清朝。”   池深循循善诱:“所以不告诉白然是很正确的选择, 我们不要让好人为难, 这件事以特安局的能力, 肯定能好好解决,如果你一个人解决了,还能让同事们看到你的实力,让大家更重视你,然后升职加薪……。”   “这个到没必要,我觉得现在也挺快乐的哈哈,”许家远笑了笑,收起手机点头道,“谢谢你啊,不然我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可能还真给白然添麻烦了,这些大家族老是有奇奇怪怪的麻烦事,这件事我先报告上去,我们再继续调查。”   许家远走开了一点,去打电话给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池深则是看了一眼许家远拿在手里的几节槐树枝,一个雪白的如饼皮一样的东西嗖一下从马路侧面飞来,一下贴到了池深的衣服上。   “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鬼脸看着许家远,明显有些害怕,偷偷摸摸往下溜,他本来想滑进影子里,但看了看影子里的季星沉,不知道为何,他生出一点害怕来,最后选择了滑进池深的衣服口袋里。   普通人看不到他,他可以随意贴在池深的衣服上,但许家远明显是可以看到鬼的人,所以他不敢大意。   许家远打完电话回来,手里还拿着槐树枝,他看了好几眼池深,还是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去调查吗?你是当事人,你在这附近,鬼很可能会出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池深直视着许家远的眼睛,显得很真诚,“既然我可以吸引他们出来,你可以把我当做诱饵,抓住他们。”   被池深真诚的视线看着,许家远也觉得自己变得厉害起来,他猛点头:“好!那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许家远继续去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和池深说道:“一般的鬼魂,都不会离开他附着的地方太远,所以这个鬼应该也没有走远,你跟我一起在这附近逛两圈,可能他就会出来。”   池深又表现出了一点期待来,那表情就跟害怕又期待、然后鼓起勇气的普通人一样,看起来没有半点毛病,许家远看他的表情都有点赞许了,这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年轻人,未来可期!   许家远又道:“到时候他要是出来了,你也不用跑,我给你个符咒,你带在身上,寻常厉鬼不敢近身。”   说着,许家远就在随身带着的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搭符纸来,数出一张,递给池深。   随即许家远似乎觉得太少了,低头又去拿符纸:“再给你两张吧,这是袁哥画的,很管用,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许家远的声音停住了。   那张被他称为很管用的符纸在池深手里静静燃起了蓝色火焰,风一吹很快就烧没了。   许家远蓦然抬头四处望了望,夕阳斜斜照着,将他和池深的影子拉得老长,没有任何不干净东西存在的痕迹,这个路口看起来正常无比。   “奇怪了。”许家远念叨了一句。   他又数了两张符纸递给池深,在接触到池深的手指时,那符纸突然冒起了一小撮蓝色火焰,许家远立刻就将符纸收回来,猛甩两下甩熄火焰,抬头看池深,震惊的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   池深一只手放在衣兜里,浓黑如墨的黑气在他手中凝聚,很快就化为一个古朴的小镜子落在他手中,他主动伸手拿过了那两张符纸,这次符纸完好无损的落在了他手里,他疑惑道:“怎么了?”   “没、没事。”许家远干咳一声收拾收拾脸上的表情,“是我想多了,走吧,我们去转两圈,我也正好去问一下附近有没有怪事发生过。”   许家远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着,表情还有些疑惑,时不时拿出符纸来看两眼,又放回去,走到街对角的便利店,许家远去问收银员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池深则是在便利店逛了一圈。   在货架的遮挡下,池深和鬼脸沟通了一下情况,鬼脸说明了这附近的鬼魂所在,并且直言没有见过断了一只手的鬼。   “我想他应该不在附近,”池深复盘着那只鬼的情况,“虽然是浑身漆黑,但也能看出那只鬼是穿的近现代服装,断手处不平整,应该是断手的同时、或者断手后不久死亡,我倾向于车祸或者工厂,我查了这附近没有发生过会死人的车祸,所以他不在这里。”   鬼脸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并没有反驳,只发出微弱的声音问道:“那我再把搜索范围扩大一点?”   “不用。”说完,池深看许家远也问得差不多了,就买了两个三明治两瓶水,等许家远问完,递给了他。   “谢谢,”许家远接过吃的,有点丧气,“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池深安慰他:“这里挺大的,慢慢来,我们才走了一个路口而已。”   吃了点东西,许家远有了点精神,拿起桌边上的几根槐树枝,站起来和池深一起出门。   池深又看了一眼槐树枝,问道:“这几根木头就能驭鬼?”   作为和白家有点关系的人,还是特安局成员,许家远知道得还是很多,他科普一般给池深说着,“一般请鬼喊鬼,这种请鬼神来帮忙做事的,并不被称为驭鬼,只有和鬼魂做交易,或者降服鬼魂用来驱使,才被称为驭鬼。”   池深点点头,听许家远继续说。   夕阳慢慢下沉,许家远和池深在荒凉的路上慢慢走着,许家远继续道:“驭鬼的方法有很多,使用可以鬼可以附着的物品,比如老一点的鼻烟壶,鬼怪的画像这些,都可以让被降服的鬼附着,让他们跟着行动,这些鬼一般都是被打服了,所以才听人的话,一旦降服他们的人出了点什么意外情况,压制不住他们,就极其容易被反噬。”   池深总结:“死,或者跟着我干,选一个?”   “确实是这样,”许家远想了想也道,“如果我牛逼到谁都不怕,我也可以让鬼给我做事,不过还是算了,鬼好可怕!”   池深笑着点点头,他看着许家远,他兜里的鬼脸也露出双眼睛看着许家远,他的影子也看着许家远。   许家远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畅想了一会儿,开始讲下一个点:“还有就是以阴物饲养鬼,也就是给鬼好处,和鬼做交易,让鬼帮你做事,也叫养鬼。但是鬼这个东西,喜怒无常,没有理智,并且贪得无厌,如果哪天你给得少了,或者他觉得你给得少了,那么他的食物很可能就是你。”   池深适时感叹:“都好恐怖。”   鬼脸则是在池深兜里舔了舔嘴巴,不知道为什么想吃糖了。   “是的,就是很恐怖,”许家远说道,“所以驭鬼一直都是被禁止的,特别是养鬼,很可能会养出一个没人对付得了的厉鬼来,那就很可怕了。”   池深问道:“那这个树枝又是什么?”   许家远道:“这个是白家驭鬼术的简易版,槐树是吸引鬼的树,鬼喜欢这个东西。这几根树枝按照特定的方式摆起来,就可以招鬼过来,一般再供奉点东西,就可以让鬼去帮你做事,这种方式比较简单,算是两种基础驭鬼术的结合了,就是不知道自己会招到什么东西,所以没点。”   “木棍直接扔绿化带,不懂行的人看到了也不会有怀疑。”池深接着说着,声音很平淡“这个人,似乎笃定了我就算被陷害,也没有人会管。”   许家远想了想,还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池深自己找到了袁义平,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了,一切看起来仿佛都是一场意外,这几根槐树枝会静静烂在绿化带里,没有人发现,也正是断定池深不会找到原因,那人才会把槐树枝就这样丢在那里,没有带走。   “现在我们发现了,我们肯定会找出真凶,还你一个清白!”许家远觉得池深有些可怜,于是也出言安慰。   池深这次是真的笑了一下,随后又道:“那有没有第三种方法。”   许家远问他:“什么方法?”   不知道为何,许家远突然觉得有点冷。   池深淡淡笑着,夕阳将他映得十分温柔:“以德服人。”   许家远很明显没听懂:“什么?”   池深垂眸看着自己影子,平静说道:“和鬼怪讲道理,用爱感化他们,让他们成为你的朋友,你们在朋友的角度下,互相帮忙。”   他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讲什么平常的事情,许家远却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行,使不得,这绝对不行。”   池深偏头:“为什么不行?”   “鬼怪可不是会和你讲道理的东西,”许家远劝道,“他们可不能像我这样和你好好聊天,你要是遇到鬼怪,说个你好,对方可能已经把你吃了,这种方法只对游魂管用,不过游魂经常会忘记自己叫什么,上一秒发生的事情转头就在他们脑中格式化,所以交了朋友也没有什么大用。”   “这样吗?”池深依旧笑着,“那如果,我再加上你给我的符咒,或者袁义平那把剑,他们会和我做朋友吗?”   这让许家远愣了一下,片刻后问道:“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我只是一个需要脑洞的游戏策划,”池深道,“在设想着一种可能罢了。”   他们转悠了一小会儿,就转悠到一个公共厕所外面,许家远停住了脚步,将自行车和槐树枝都交给了池深,说道:“你等等,我去上个厕所,也顺便看看那个鬼有没有躲在厕所里。”   池深点了点头,等许家远进了厕所,他拿着那堆槐树枝,开始摆弄。   那槐树枝四长一短,另外还有一些零碎的小树枝,他看了看,在地上摆了起来。   长为四肢,短为身体,鱼线提起来,小树枝拼成头部——   “13号那天,是谁挡了我的路,出来吧。”   许家远正准备去查看一下厕所里面有没有脏东西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冷。   那种寒冷是能轻易穿透衣服的寒冷,他十分熟悉,那是浓重的阴气。   他查看了一下阴气的来源,发现是从厕所外面漫进来的,一想到池深还在外面,立刻紧张起来,喊了一声:“池深!”   外面并没有人理他,他两步跑了出去,就看到池深站在厕所外面,手里拿着那几个槐树枝正在摆弄。   许家远这时才发现,就在他上厕所的时间里,太阳落山了。   他冷汗瞬间下来了,他并没有给池深说这槐树枝怎么摆,也没有告诉他要用什么口诀招魂,但没有想到池深这样随意的动作,竟然真的让他成功了!   看到许家远出来,池深站在阴气旋涡之中,侧头看他,语气平淡:“我觉得可以快进一下,直接用这个把鬼喊出来,不是更方便?”   冷意一瞬间席卷了公厕之外,那槐树枝自己动了起来,一个断手男人的黑影慢慢从槐树枝里浮现,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断手处有一滴滴的黑色液体滴落。   黑影张开嘴,断裂的下颌骨一张一合:“是你、在叫我?”   “深夜把你叫出来十分抱歉,我遇到一点麻烦,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池深十分礼貌的说着,“13号那天,你在那边的十字路口推了一个老太太,撞到了我的自行车上,那天,是谁叫你出来?”   黑影头部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了贪婪的笑容:“回答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池深也笑了起来,“大概是你可以多活几天。”   “哈、哈哈哈!”断手黑影大笑一声,张开裂开的下颌骨就向着池深扑来!   “快跑!这个时候就不要想什么以德服人了!”许家远一把扑过来,想拖着池深就跑。   池深侧身让了一步,让许家远的手抓了一个空,同时他动了动手中鱼线,将槐树枝整个提了起来,那断手黑影突然也漂浮起来,他距离池深不到十厘米,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不,怎么可能!”黑影惊恐的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了那几条槐树枝里,他奋力挣扎,用尽全力也摆脱不了束缚,“上次根本不会!”   许家远也发现了这点,震惊中疑惑道:“还能这么用?”   此时池深已经淡定的摸出了许家远给他的符,拍在断手黑影旁边,平静看着他:“那天,是谁叫你出来?”   站在旁边的许家远无端抖了抖,那平静的语气听得他后背一凉,他总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的样子,这审问鬼的模样,有那么一点点可怕。   许家远看着旁边的一人一鬼,默默后退一步,手搭在了自己自行车的车把手上,准备随时跑路! 第042章 我一般直接询问本人   白家老宅。   太阳快落山之时, 突然很多人进进出出,来搬老宅里做法的准备的东西。   虽然老宅凶险无比,但这些被白恒青带进来的东西, 很多都是白家的古物, 十分贵重,还是得带出去。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来, 那是因为他们开会就谁来搬东西, 就开了很久, 看到白恒青和白然如此狼狈的从老宅出来, 再加上跑路的贺老, 谁都不愿意再继续来老宅。   最后还是白恒青亲自点了几个人,这场他们都认为谁去送死的会议才算有了个结果。   这次来负责回收做法物品的,是白锡明一辈的人,也就是池深叔叔辈的人,他虽然也姓白,但是是白家边缘人物, 离主家很远, 只是没有什么能力, 所以才跟着主家来混一口饭吃。   回收做法物品在他看来也是一个苦差事, 捞不到什么好处, 还随时会被老宅里的鬼怪攻击,为了让自己安全, 他指挥着人快速搬离东西,一定得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其他人大多是外姓徒弟, 也是被安排来做苦活累活儿的, 每个人都十分麻利, 就怕在老宅里待久了,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制,让他们所有人都交代在这里。   负责人就在门口指挥,等东西都搬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滑倒。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东西已经被他踩扁,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实在是非常奇怪,他蹲下来,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点粉末,在指尖搓了一下,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是蜡粉,而这堆白色粉末里面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他拨开粉末一看,那是一块白色的小骨头。   此时,在他们谁也没有进去过的老宅主屋里,虽然没有风,那挂满了符咒的锁链却微微动了动,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而躲在床底睡觉的红衣女鬼也缓缓醒来,转头望向了大门的方向。白婉偏院、破败的房间里,也亮起了点点烛光,一双扶着牌位、苍白又戴着金色指套的手若隐若现。   不仅是他们,老宅似乎是活了起来,在这个太阳只剩一线的时候,黑暗中似乎有数不清的眼睛看向了这边,蠢蠢欲动。   看着小骨头碎块,负责人立刻神色严肃起来,虽然他在白家边缘化,但他也知道这是什么。   他闻了闻,骨头上有一股臭味,同时还有一股药香,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某个厉鬼的骸骨,被泡在药里,其散发的味道可以吸引厉鬼,随后又封进蜡珠里,为的就是隔绝气味,只要蜡珠融化,就可以吸引厉鬼来进食,对提供骸骨的厉鬼,有更加特别的吸引作用。   蜡珠已经开了,这块骨头的吸引作用已经开始了!   负责人意识到这点,立刻抬手,慌忙将骨头碎块抛进了老宅里面,骨头碎片在地上弹了一下,滚进一个缝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那块地砖动了一下,似乎张开了一张嘴一般,将那骨头碎片吞进了缝隙里。   负责人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他又踩到了什么东西,这次他早有准备,感觉到脚底下有异物,就立刻将脚抬起来,没有踩碎。   他在门口找了找,又找到几个蜡珠,看着手里淡红色封着骨头的蜡珠,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次老宅出事,还有贺超和卢向阳的死亡,似乎都有了一个解释。   两人都是被厉鬼吃了,加上白然也被厉鬼骚扰,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东西,他找到了,这肯定是那个住在这里的姓池的人的东西,等他再抓到姓池的,把他交给主家,那他肯定能得到许多奖励。   这位负责人没有第一时间给白锡明报告这件事情,因为只是报告上去,肯定没有直接抓到主犯奖励高,他决定在门外等一等,这几天在老宅看着的小辈并没有出事,所以他觉得他也可以冒个险,等那位池深回来,将他带回白家审问。   白恒青的大宅里,几个年老的人也在说这件事情。   他们之前有喊人调查过贺超的死亡,以及卢向阳的死,以及白然被鬼缠上的事情。   因为贺超是贺老的孙子,之前贺老在白家还算有话语权,所以他们不得不查,他们调查卢向阳的死,也是因为他和贺超的死看起来有关联,不过他们的线索随着卢向阳的死断了,问白然,白然也表示他并不知情,他那天只是和看了看卢向阳,没想到卢向阳就出事了。   白然看起来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甚至还是受害者,只不过因为他能力强一点,所以没有死。   白然也将自己包装成了受害者的形象,没有告诉其他人,贺超和卢向阳是因为他的授意而进去的老宅,现在两人死了,就算有人怀疑,那也死无对证。   现在贺老也跑了,要不要继续调查卢向阳的死,就又拿出来谈了。   卢向阳的父母在白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在他们看来死了就死了,现在白家的大危机是解决老宅的问题,一个外姓徒弟死了就死了,那有什么好调查的。   几乎没有人反对,大家一致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下,以后再说。   只有白然一个人坚持要调查这件事,大家也就当他是害怕了,因为他也差点死在鬼手上,但他现在又不是白家人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调查的,也就象征性安慰了两句,直接散会。   看着大家离开,白然咬紧了牙,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脸上也出现了着急的神色,他让人放在老宅的东西,还没有人发现吗?!为什么不带过来,为什么不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让卢向阳死的?   只要他们找到那几个珠子,他就能说明,就是池深害死了那两个人!   看着白然脸上近乎于扭曲的表情,白恒青皱起了眉,白锡明见状,立刻将白然带了出去,安慰道:“你别在意,我们并不是不管,等老宅的事情过去了,我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看着白锡明担忧的表情,白然握紧的手缓缓松开,他木然点头:“好,谢谢父亲。”   白锡明笑了起来:“这才乖嘛,去休息吧。”   白然离开了,而白恒青的大宅外面,一个长满瘤子和脓疮的怪物站在树上,静静看着白然的卧室,他那双人眼里似乎又不解,又似乎又怨恨。   他试图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气息压迫而来,让他又收回了脚步。   另一边,公共厕所外面,池深已经问完了断手黑影,许家远一脸震惊的站在原地,他还摸着自行车把,但是他已经忘记还要跑这件事了。   “为什么……是白然?”   断手黑影并没有直接说出白然的名字,因为白然把他招出来,并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但是从断手黑影的描述,还有跟着那个人的人喊他“然少爷”,以及点出了那人姓白,那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已经不再需要猜测。   “因为你是白家真少爷吗?”许家远喃喃问了一句。   池深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或许是吧。”   许家远还是不相信:“白少爷他……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我也很好奇,”池深说道,“所以借一下你的自行车,我用一下,明天还你。”   “你要做什么?”许家远还未从巨大震惊中走出来,双眼茫然问他。   池深拿着手机开导航:“我去问问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第043章 这,命案起步啊!   “你知道白然在哪儿吗?”池深又补了一句。   许家远茫然间自动回答:“听说在白二爷的别墅, 流云瀑那套。”   池深点点头:“谢谢。”   随后他看向手机,在导航软件内输入了“流云瀑”三个字,看着几条可选择线路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不熟悉港城了。   许家远接下来就看到, 从池深黑暗的影子中似乎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苍白修长, 在池深的手机上点了一下。他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狠狠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 重新看过去, 这次却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他看错了?   那位断手的黑影的反应倒是很及时, 他微微缩了一下,好像想努力离那里远一点,然而那束缚着他的东西似乎还在,他还是动不了。   池深伸手将手里的槐树枝交给了许家远,许家远手脚僵硬的接过,和那位断手黑影兄来了个面对面, 忍不住被冻得抖了一下, 阴气太重了, 他有点受不了。   “我带他回去?”许家远问了问, 他其实有点怂, 一个人送一个厉鬼回特安局,还真没什么把握。   “不, 我带他去给白然看看,免得他说我冤枉他。”   许家远又懵了一下:“怎么带……”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池深骑着自行车嗖一下飞了出去, 路过断手黑影的时候一把拎住了黑影的领子, 抓着就跑, 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许家远:“还……真是带着走啊?”   突然,他发现池深掉下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连忙后退一大步,影子!池深骑车走了,但是把他的影子落下了!   “等一下!”许家远大喊一声,可惜池深已经听不到了。   人……为什么能把自己影子落下?   许家远感觉自己脸上冷汗都下来了,池深真的是人吗?   他想起突然燃烧的检测器还有符咒,这怎么都不像是人的样子。   那被池深留下的影子突然动了动,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手,许家远并没有跑,他开始搜刮自己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并且摸出电话来准备打电话。   很快,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那团黑影缩小,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男人呈现半透明的状态,目光平静看着许家远:“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这句话惊得许家远手机差点没拿稳,他好不容易拿稳手机,抬头看向那男人,试探着问道:“你好?”   “你好。”季星沉也说道。   许家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游魂啊,那没事了。   季星沉看着他松懈下来的模样,开口说道:“警察先生,我要报案。”   许家远对于这种事还是比较熟悉,毕竟也有游魂摸到特安局去报案的,他立刻打开手机来录音,询问道:“有人杀了你?不会是池深吧?”   按照上过的课,许家远知道鬼魂通常会跟着杀掉自己那个人,而这个人是从池深影子里出来的……不会吧?   许家远想到池深审断手黑影的模样,也太有冷静理智变态反派的感觉了,如果有人告诉他这是一个杀人犯,他肯定还会主动加上高智商犯罪美人等等设定。   “不是,”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是白然。”   许家远再次惊了,他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呆呆问他:“白然?!”   “对,希望警察先生可以进行调查。”季星沉道。   作为特安局员工,许家远虽然有些傻白甜,但关键时刻也不掉链子,他立刻就给上级袁义平打了电话,并且把和季星沉的对话发了过去。   不多时就有两辆特安局的车来接他们,季星沉和许家远上了车,一路往白恒青的住所而去。   有鬼魂报案,那就是命案起步,特安局自然十分重视,直接就喊袁义平去解决。   池深也知道季星沉留下了,他并不知道季星沉留下要做什么,这件事并不是两人商量好的,他要去找白然也是临时起意,来不及和季星沉商量。   但是他觉得人总要有点私人空间,所以季星沉想去做自己的事情他也能理解,也可能是季星沉不想去白家,他也不能强求他跟着去。   他就是有点担心季星沉这么弱,在外面被其他鬼吃了怎么办?只希望他能小心一点。   池深风驰电掣一般到了白恒青的宅子,而特安局的车因为正值晚高峰,直接堵在了路上,所以还是骑自行车的池深比较快。   在门卫处登记完,池深拖着断手黑影进了小区,他也没有问白恒青具体住在哪个地方,而是让鬼脸出去溜了一圈,哪里鬼脸觉得最为奇怪,那就是住在哪里了。   很快鬼脸就回来告诉池深,白恒青住在这里面最偏最远的一套独栋别墅里。   路上,池深还遇到了一个熟人,曾经来老宅找过他的那位满身瘤子的怪物兄弟,两人打了招呼,怪物主动给他带路去找白然。   转过两个小树林,池深突然就看到了一栋别墅。   白恒青住的地方十分气派,欧式洋房,门口还有人把守,看得池深都感叹:“抓鬼这么挣钱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挣抓鬼的钱,”鬼脸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富豪动土、开业,都得请他们去做个道场,选个良辰吉日,还有看看风水,他们赚的,就是这个钱。”   长满瘤子的怪物也说道:“如果没有交钱,那些地方就会闹鬼,又要出双倍的价钱让他们驱鬼。”   “强买强卖?”池深摸了摸下巴,觉得白家还真的挺会挣钱。   怪物道:“是这样。”   说话间,池深已经走到了门口,那怪物却在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并没有过去。   “你不进去?”池深回头问了问。   怪物摇了摇头,隐在了树荫里。   守门的人听到有人说话,过来查看,看到池深手里拖着一只鬼站在门口,吓了一跳,立刻戒备问他:“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我叫池深,”池深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我来找白然的,想问他点事儿,可以帮我叫一下他吗?”   “池深?”守门人怀疑的打量了一下他,看着他手里的鬼表情又严肃起来,说道:“你先把手里的鬼扔了。”   “不行,这是证人。”池深摇了摇头。   守门人道:“我们也可以先帮你把鬼处理了,这东西不能带进去。”   池深眼睫微抬,看了一眼守门的这个人,那个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总觉得这个表情有点奇怪,像是他脸上有只虫子一样。   池深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那就,不好意思了。”   守门人立刻右手抽出桃木剑,左手摸出一把符咒,看着池深手中的黑影严阵以待!   池深则是淡定的走过去,直接照脸来了一拳。   守门人:???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044章 后半段重写了。   白恒青家里。   被白锡明安慰之后, 白然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他似乎从无处不在的恐惧中走出来了一些,身上随时都要爆发的不安感减少了很多, 整个人都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等白锡明走后, 他一个人转到阳台,开始打电话。   他打给的是今天他给了好处, 去老宅帮他做事的那个小辈, 也就是他的同辈。   那边接起来很快, 开口就是:“少爷, 我已经做好了。”   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很友好。   白然皱了下眉, 对于这一两天、被白婉吓住之后的失态,他并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并没有完全走出来,所以并没有发现自己披在身上多年的伪装,已经没了,在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 他只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今天辛苦你了, 你放心, 我会和二爷爷说一下, 让你回来, 不去守老宅。”白然的声音缓和了下来,虽然他还皱着眉, 脸色很不好,说话的语气却是温和的,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伪装习惯, 现在稍微清醒一点, 他就像是打开了什么一键换装功能, 习惯性这样说话。   那边的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很明显白然这样说话,对面还是受用的:“那麻烦少爷了,谢谢少爷,我今天确实把剩下的几个蜡珠都撒在了门口,你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我知道了,我再问问情况,今晚我会和父亲还有二爷爷说一下你的事情。”白然在电话里说了两句,挂掉电话。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还没有人发现池深才是杀了贺超和卢向阳的凶手?!   那晚池深扶着白婉的模样、池深掀开供桌的模样、还有白婉闺房里灵魂惨叫,各种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噩梦般在他脑海里闪过。   白然狂躁的伸出手指在头上抓了一把,指甲里带上了轻微的血痕,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抓破了头皮,眼神凶狠的盯着身前的墙壁,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这么难死!你赶快去死!”   不、不行,既然这样,他就主动说出去!   白然猛然抬头,动作凶狠地拉开阳台门,向白恒青的房间走去。   白家老宅门外,今天负责搬法器的那个负责人还在老宅门外等着,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已经变得黑漆漆的天空,心里想着池深怎么还不回来,他这个抓住杀害白家两位外姓徒弟的犯人的功劳,今天还能不能有了?   因为在十分边缘化,他各种渠道都非常灵通,白家的各种事他能参合的,都会去参合一脚,虽然没有话语权,但各种事情还是知道了不少,人缘不算好,但也能和底层的人聊上两句。   此时他等得无聊,就拿出手机来开始关注白家的各种消息,他加了一些吹水微信群,都是一些在白家无关痛痒的人,大家每天讨论的内容除了如何搞钱,还有一些八卦,可以说是消息集散地。   这次他刚打开没多久,就看到大家聊天的内容,突然就从怎么让白家给他们交保险突然转到池深来白恒青这里了!   看到这里,负责人精神一振,立刻打字:“真的假的?”   那人立刻拍了个白恒青宅子大门的小视频发了过来,负责人一看,虽然视频比较模糊,但池深辨识度高,还真是那个真少爷来了!   负责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蜡珠,觉得既然蹲不到池深回来,拿不了抓住人的功劳,那发现蜡珠的功劳可不能也没了,立刻就给白锡明打电话。   白锡明的电话并不是他接的,他这几天都没有携带手机,全都是由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和他同辈的外姓徒弟接的,经过转告,白锡明很快就了解了什么个情况,去找白恒青。   白恒青书房。   白然站在白恒青面前,他看起来很淡定,指甲却快要抓破自己手心,他说道:“二爷爷,就是这么回事,你相信我,池深肯定有问题。”   “我明白你不喜欢他,但这件事,没有证据,不用再谈了。”白恒青并没有给白然脸色,他虽然内心对这个没有白家血缘的人不以为意,但是因为白锡明的原因,还是没有给白然脸色看。   “二爷爷,我并不是诬陷他,你想想那天晚上的情况,肯定是他掌握了某种驭鬼的方法,操纵鬼来做这些,他甚至可以操纵白婉!”白然急切说着,表情渐渐变得有些狠辣,“他肯定会用来对付我们白家!”   白恒青有些不善的挑了下眉,询问道:“他为什么要用来对付我们白家,他想要的,锡明也给我说了,不一直就是想要回到白家吗?”   听着白恒青的话,白然愣住了。   “还有,”白恒青平静说道,“虽然你现在还姓白,但这不是你们白家,你明白吗?”   “我……我……”白然呆愣了良久,内心既酸楚又不甘,差点流泪又想要不顾一切打破些什么,最终,他还是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二爷爷,你相信我,池深真的在养鬼,他在老宅肯定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叔叔。”   白锡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他沉声说道:“刚才有人告诉我,老宅有池深养鬼留下的东西。”   白然眼睛蓦然一亮,白锡明示意白然过来,他看着白然的模样眼底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白然护在了身后,做出爱护他的样子,看着白恒青:“贺超还有卢向阳的死亡和他脱不了关系,这次如果能查明贺超的死亡,贺老肯定会有所表示,我们找机会拿回祖传戒尺,镇压老宅,还不用麻烦文钦回来。”   白恒青衡量了一下,点头:“那你就去查。”   而白恒青别墅的门口,那守门的人还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处,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池深出手的那一拳,并不快,不过也不是很慢,是他可以反应过来的速度,所以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池深一拳打在他胳膊上,却并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将他胳膊一扭,反身扣在了墙上,他头在墙上猛然一撞,只觉得头有点晕,等回过神来,池深已经进门走了很远了。   那人呆愣了很久,刚刚发生了什么?刚才那是什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近身格斗术吗?   等他想起应该去报告池深进来了时,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手脚都没有力气,只能软绵绵的靠着墙才不会倒下去,他努力动了动手指,想去够对讲机,却怎么也够不到。   在他身后,一张鬼脸贴在他背上,那张脸伸出根根丝线,束缚住了他的双手,只是他自己并没有看见。   池深却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出手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在死亡游戏里的那些日子,身体素质十分重要,池深不仅改善了成为程序员之后的亚健康状态,还学会了各种格斗技巧,毕竟学不会,那可真的是要死的,活下来的人,都多少得会两招。   进入白恒青的宅子,池深还在思考自己刚才做得对不对,是不是正常人的表现。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看来友好拜访的打算是落空了,现在季星沉也不在,他也不知道正常人的度该如何把握。   算了,随意发挥吧。   白恒青的宅子很大,花园的范围也很大,他感觉这里的布置暗含玄机,但是他把无面镜放在兜里,这些东西的作用全都消失了,对他并不起作用。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布置万无一失,此时他所处的地方并没有人,或者说整个花园都没有人看着。   池深直接将手里提着的断臂鬼放下来:“你和他有建立过联系,你应该可以找到他。”   断臂上点点黑色液体滴落,散发着血腥味,断臂鬼看向池深:“谁?”   “上次喊你出来的那个少爷。”池深道。   “好。”嘴上答应着,断臂鬼藏在黑影里的眼睛却是一亮,既然放他出来了,那他就——   池深手指一翻,手中鱼线扯了一下,这是他在槐树枝上解下来的一根鱼线,他这一扯,断臂鬼立刻感觉自己脖子一紧,似乎有一把寒光毕露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切开了一层灵魂。   “不要做其他事情哦。”池深在夜色中看着断臂鬼,笑容明艳。   明明是温暖和煦的语气,断臂鬼却硬生生听出了惊悚的味道,弯下腰,以头触地,寻找着白然的味道。   白然已经准备休息了,这几天他都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中,时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刚才白恒青和白锡明说要调查贺超、卢向阳的死,还有池深养鬼的事,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虽然时间还早,他却觉得很累了,给自己点了根安神香,他决定提早进入睡眠。   安神香的味道很好闻,混杂在满屋符纸的味道里,让他觉得很安心。   这满屋的符纸是他今天画的,全都是驱邪避凶的符咒,这里原来素白的墙壁已经完全看不见,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符纸填住了所有空隙,还有一排排魂灵悬挂在屋内,他相信,如果白婉再次拜访,也进不了这个门。   用不了几天……用不了几天池深就会消失,不会来到白家,更不会找到他报仇……   意识陷入混沌的黑暗里,白然嘴角慢慢弯起,露出微笑来。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梦境。   不、不是敲门声,白然睁开眼睛,是敲玻璃窗的声音。   为了让屋内阳光充足,冲淡浊气,今天白然把窗帘拉到最开,此刻也没有拉上,但玻璃窗却是关着的。   白然看向窗户,只见一个人贴着窗户站着,手里提着一个没有手的黑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咚咚咚。”   窗外的青年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再次敲了敲窗户,白然睡觉并没有关灯,因为他害怕,此刻屋内暖黄的灯光落在青年脸上,映照出青年温润的眉眼,他嘴唇微微勾起,那是一个十分礼貌的弧度,连眼神都是真诚又带着歉意的,仿佛为自己的打扰感到冒昧。   但他这里是二楼,窗户下面并没有可以踩的地方。   看清青年的面容之后,白然猛然从床上掉了下来,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为什么他看到了池深!   “咚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许是觉得白然不会去开窗户,白然看着窗外的池深低头和手中的厉鬼说了句什么,他厉鬼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伸出自己完好的那只手,穿过玻璃,打开了窗户的锁扣。   看着锁扣一点点打开,白然猛然从地上坐起来,各处张望,想要找些什么东西。   池深拉开了窗户。   他依旧礼貌而歉意的微笑着,这样的微笑在白然眼里却是恐怖无比,他嘴唇微张,不紧不慢说道:“晚上好啊,弟弟。”   白然瞳孔紧缩,是梦吗?还是现实,为什么魂灵没响?这里果然是他的梦境吗?   在白然惊恐的注视下,池深慢悠悠的,用甚至称得上懒散的动作从窗户外爬了进来,他愉快说道:“打扰了,你还记得这只鬼吗?”   池深将那只断臂鬼提了起来,展示给白然看。 第045章 重写   看到厉鬼, 白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立刻道:“我不认识他。”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13号的下午, 我骑着共享自行车来白家的路上。”池深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白然瞳孔猛地一抖, 他眼露惊恐,观察着池深, 并没有发现白婉的痕迹, 他似乎只带了这个断臂鬼来, 他咬咬牙, 转身爬起来往门口跑, 口中大喊:“我不认识!”   “还是想不起来吗?”池深垂眸思考了一下,“那这样吧,你帮他回忆一下,这次,他——是那位老太太。”   话音落,池深松开了提着断臂鬼的手。   断臂鬼回身看了一眼池深, 池深冲他挥挥手, 露出手中的鱼线以及一个和煦的微笑。   看到那个笑容, 断臂鬼感觉自己见了鬼一样, 快速爬向了白然, 抬手抓向白然。   白然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他感觉到危险, 下意识回头,看着快速爬过来的鬼影,迅速做出反应, 他快速从许秀芸给他准备的背包里抓出朱砂和符纸, 然而那些东西洒在断臂鬼身上, 却毫无反应,仿佛失效了一般。   “不可能!”白然瞳孔紧缩,立刻去开门,那鬼影更快,一把抓住了白然的小腿,将他扯了回来。   池深在旁边慢悠悠道:“这次,你想起来了吗?”   阴冷的气息钻进了小腿皮肤,刺骨的冷意从腿部传到了全身,骨骼在鬼影手里嘎嘎作响,鬼影已经划破了白然的小腿,腥红的血液缓缓浸透裤脚——   “我想起来了!”濒死的恐惧一瞬间击垮了白然,他大吼道,“是那天推了老太太,撞了你的那只鬼!”   池深这才笑着点点头:“想起来了就好。”   断臂鬼却并没有停下,那裤腿上的红色血液如星火般点燃了他的眼眸,他的眼睛转瞬间变为红色,在血腥气的引导下,张开了下颌断裂的嘴,一口咬了下去!   “啊!”白然痛苦的叫声划破耳膜。   池深手中鱼线微微一动,那鬼影还想咬第二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是发了一下呆,下一秒,整个头颅滑落在地。   那失去了头的身体依旧在动,双手摸索着似乎是想捡回自己的头颅,池深走过去,一脚碾上鬼影的头,又一脚踩碎鬼影的身体,断臂鬼化为黑气消散不见。   “然然!”门外突然传来了许秀芸的声音,她温柔又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许秀芸担忧白然,住的屋子距离白然并不远,此刻听到白然的吼叫,就过来查看。   “妈!”白然凄厉的大喊,“你不要进来,池深来找我报仇了,你快去喊二爷爷!”   “那天是你招来的这只鬼吗?”池深并没有理会白然的求援,淡然发问。   白然脸色惨白,他只觉得全身发冷,颤抖着回答:“是我。”   “所以老太太受伤,你才是主要责任人?”池深继续问道。   “是……不!不是我!”白然按着自己受伤的腿,跳了两下,靠到了身后的墙上,他语气突然恶劣起来,“你以为我是不想让你回到白家,所以在半路陷害你吗?不……不是的,这是你我的父亲让我做的。”   这个回答让池深十分意外,他突然就提起了兴趣:“哦?”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没想到就是为了这么小的事,你不是想向我复仇?你竟然不是为了复仇!”白然突然就笑了起来,巨大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然而池深所在意的问题却让他笑出了声。   像是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看着池深,“池深,你对这个地方、对这些所谓的大家族,一无所知吧?这里就是烂透了的地方,你这种从小生活在普通世界里的人,怎么会明白我们的规矩?”   池深笑着看他,似乎觉得这个情景十分有趣,他开口道:“你继续说。”   “你是白家主家血脉,在血缘关系大于天的家族里面,回来就可以继承白家,所以父亲让我测试一下你的人品。”白然冷笑着说道,“用来测试的题目,就是看你撞了人后如何处理。”   此时一个白惨惨的鬼脸贴在窗户上,他刚赶过来就听到白然的话,用他那尖锐的声音奇怪道:“别人碰瓷他也给人照顾得好好的,又是给钱又是出人,这还没通过你们的人品测试啊?离谱了吧!”   白然看到鬼脸,却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他甚至笑出了声。   “我在想,”池深眉眼低垂,暖色灯光落在他眼睫上,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挡住了眼眸里的色彩,“这个人品测试,应该不是测试我的人品有多好,而是测试我的为人,适不适合回到白家。”   “对,没错!”白然大笑起来,“明明是别人撞过来,你却主动承担责任,还送人去医院,你这种……你这种、不知道世界险恶的人,回到白家,也只会是隐患。”   他几乎快笑出了眼泪,却依旧在笑着:“有一天你肯定会翻出家族里那些龌龊的勾当,和特安局那些人一样,做着拯救世界的美梦,出卖白家。白家要的根本不是你这种人,他们要的是和我一样,自私自利,将自己的利益和家族捆绑在一起,为了利益可以出卖灵魂的人!”   “不让你回到白家,也是为了你好。”白然说道最后,声音突然放软了下来,他静静看着池深,“并不是为了害你。”   鬼脸已经被绕进去了,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好像也有道理?池深会回白家吗?这种白家根本不配他回去啊!”   “好像很有道理。”池深点了点头。   看到池深点头,白然眼里露出欣喜来。   “但是,为什么要拉一个无辜的人进来呢?”池深眼睫微抬,看向白然。   这时候白然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池深眼里并没有感动,他丝毫没有为白然这一大段演说动容,反而十分平静,甚至以看另一种生物的眼光看着白然:“这种事情,你们可以直接来问我,或者直接来告诉我,就算在我进门的时候,设计一个捡垃圾的环节来测试我,我都没有怨言,但是你们为什么要拉一个和我们并没有关系的老太太进来?”   “说实话,我不理解。”池深慢悠悠说道,“你们仿佛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觉得普通人都是工具……我也没有兴趣纠正你们这些想法,我今天来,只是想让你们承担自己的责任。”   白然看了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腿,立刻道:“你就为了这个?你应该去找白锡明!这不关我的事!”   池深摇了摇头,他问道:“找到那个老太太,是你的自己做的决定,还是白锡明做的决定?”   白然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池深却打断了他,说道:“我想,白锡明只是让你试我人品,而具体怎么试验,则是你来决定,选中老太太的人,也是你。”   在断臂鬼的记忆里,池深看到了一切,老太太那天只是碰巧站在那个路口等红灯,也就碰巧成为了白然的目标。   “不、是白锡明选的!”白然猛然挣扎起来,“不是我!”   池深却慢悠悠站了起来,“既然说清楚了,你作为执行这件事的人,也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深夜拜访,打扰了,我想,我得去找另一个责任人处理这件事。”池深礼貌说完,转身去向窗户,干净利落从窗户跳了下去。   鬼脸也跟了过来,到了窗户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白然,那被断臂鬼咬过的地方迅速发黑恶化,白然再次惨叫起来,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痛苦的声音。   池深刚刚落地,还没去找白锡明住在哪里,却发现花园里突然灯火通明,无数人从宅子的正门过来,将他团团包围。   二楼,白然靠在窗边,痛苦的大喊:“二爷爷,就是他!是他养鬼杀了贺超还有卢向阳!”   白锡明从人群中出来,他看着池深:“杀人偿命,池深,你得给贺家还有卢家一个交代。”   被人群包围,池深却丝毫不慌,他甚至笑了一下,抬头看二楼的白然:“我忘记说了,还有一个老朋友想见你,和你叙叙旧。”   腐臭味传来,在花园外围,一个浑身长满瘤子的鬼静静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白然。 第046章 死人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重写了,上上章重写了一半,需要重看才能看懂这章,十分不好意思。   *   白恒青宅子外的草地上, 所有灯都打开,一时间亮如白昼,而最为明亮的一束灯光, 落在了站在正中的青年身上, 就像是舞台上打给主角的灯光。   光束正中的青年身姿修长,笔直站着, 宛如一棵新长成的松, 他微微低着头, 嘴角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池深迎来的, 不是对主角的赞美, 而是质问与唾骂。   围过来的人很多人都不清楚今晚的情况,毕竟连白锡明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说找到了池深养鬼的证据,但白锡明这么一说,大家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议论纷纷。   “他不知道在老宅发现了什么, 学会了养鬼!”   “他还杀了贺超和卢向阳, 明明无冤无仇。”   “这人年纪轻轻, 心肠也太歹毒了!”   “我听说了, 是最为阴毒的法子, 把死人的骨头挖出来,封起来, 这样那人的魂魄就会化为厉鬼,天天找自己的骨头。”   “这也太狠了,怎么会有这么狠的人。”   “还好他没回来白家, 要是白家被这样的人继承, 以后我们可都要吃苦。”   “别的人就算了, 他用这种阴毒的方法,对付我们白家自己的人,太狠毒了。”   “你们没去老宅看过,贺超死得可惨了,内脏都被吃空了,卢向阳半边身体都没了,你看他这死不认错的模样,一定就是他干的!”   “我就说什么人能在老宅住三天以上,原来是养鬼。”   “把贺老给气走了,就是他吧!”   “在他住的那间屋子翻出了封鬼珠,铁证如山!”   这些说闲话的,都是来处理白家老宅的事情,过来白恒青这里开会还没有走的白家亲戚,以及一些外姓徒弟,他们说归说,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抓池深。都认为池深养鬼,他们自然不敢轻易上前,万一池深弄出什么很厉害的厉鬼来,他们不就交代在了这里,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送命的。   白然看着池深,他虽然痛得脸色苍白,满身冷汗,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他还是笑了起来,今天他一定要让池深死在这里!   白锡明用痛惜的目光看着池深:“今天我们找到了白家养鬼杀人的犯人,未曾想竟是我白锡明的亲生骨肉,但是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将他抓起来!”   立刻有想表现的白家人冲了过来。   白然坐在窗边,笑容残忍,杀了池深,他今天出卖白锡明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就算断了一条腿,他也依旧是父母的好孩子,是白家值得可怜的少爷。   灯光之下,池深的肩膀上,鬼脸惊恐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大哥你快想个办法,我不要死在这里啊!”   池深笑了一下,轻声说:“帮我个忙。”   鬼脸:“啊?”   在白家人即将抓到池深的瞬间,池深抬起手,将肩头的鬼脸抛上了天,同时收起衣兜里的小镜子。   鬼气如炸裂一般从池深所在的地方扩散开来,即将摸到他的白家人立刻被这样的冲击力推倒,跌坐在地上。   半空中的鬼脸立刻反应过来池深的意思,在空中迅速膨胀成一摊大饼,假装这鬼气是他发出的,并且用他那尖利难听的声音大吼一声:“我看谁敢动池深!”   这句大吼仿佛坐实了他养鬼,人群中骚动起来,不少人都拿出了八卦镜桃木剑。   “快,拦下他!”有人在大吼。   花园里突然起了一阵暴烈的风,树丛却凭空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花园里的假山砰然炸开,露出了乌黑的内里。   池深早就明白,这个花园布置得很有讲究,可以驱邪避凶,寻常鬼怪根本进不来,他能带着断臂鬼和鬼脸进来,只是因为他有无面镜。   他并不懂这些阵法布置,但他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阵法会率先自己炸裂,整个毁掉。   从树丛燃起火星开始,这个花园的阵法就破了,那股阻挡着鬼怪的无形屏障消失,所有鬼怪都可以自由出入。   风突然停了下来,整个草地上,只有池深还静静站立着,连白锡明都抬手避了一下狂烈的风与突然炸裂的鬼气。   “我并没有杀贺超和卢向阳,”池深站在那束依旧照着他的白光里,成为了今晚唯一的主角,“至于是谁杀的,我想问他们自己比较准确。”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飘了进来,那就像是夏天装满肉的冰箱,又断电了十天才打开的腐肉的恶臭。   在这样的臭味里,白然撑着窗户大喊道:“他们都被鬼吃干净了灵魂,怎么问?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对于这样的话,池深并没有回答。   此时在花园外头,一个上半身长满瘤子与脓疮,下半身确实普通男性,甚至穿着棉质睡裤的怪物走了进来,他每走近一步,那股恶臭味就浓烈一分。   “白然,”那怪物张开巨大的嘴巴,说出的却是人类的声音,甚至是一个很普通的青年音,他隐藏在瘤子间的人眼里露出一丝痛苦来,“你不认识我了吗?”   白然面上的笑容僵住,他看了好几眼怪物,立刻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你是……卢向阳?”人群中,有一个小辈迟疑着向前一步,问道,“这是卢向阳的声音,你是卢向阳?!”   池深后退一步,抬手扯下半空中仍在狐假虎威的鬼脸,将这个明亮的舞台让了出来,让给了卢向阳。   那天在老宅,他将卢向阳带到贺超身边,卢向阳吐得天昏地暗,他怕卢向阳撑不住,直接吐死在这里,或者吓掉了魂,就给了他一丝鬼气吊命稳住魂体。   没想到这丝鬼气不仅暂时吊住了卢向阳的命,更是让他在被鬼怪吞噬的时候,和吞噬他的鬼怪融合了,并且夺取了鬼怪身体的控制权。因为卢向阳上半身都被鬼怪咬烂,所以融合之后,那只鬼怪填满了他的上半身,变成了畸形的瘤子,又因为融合不完全,他的身上又长满了脓疮,散发出恶臭来。   “这是卢向阳的衣服!”   “这个眼神,肯定是卢向阳!”   有更多人将卢向阳认了出来,白然突然就慌了,他声嘶力竭否认:“不,他不是卢向阳,卢向阳已经被鬼吃干净了,你从哪里找了个怪物来冒充卢向阳,你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逃脱!”   卢向阳本人自然知道是谁杀了他,那就是白然,看到卢向阳出来,白然彻底慌了,他不能认下这个罪名,只要否认这个人是卢向阳,他就还有机会!   “那天,你告诉我说,池深想抢你的位置,你将他骗进了老宅,”化为怪物的卢向阳一步步走到了光线下,抬头看着白然,“你让我和贺超进去老宅,让我带着百年骨灰进去……说这样,可以让池深死得痛苦一点。”   人群哗然。   这和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完全就是两个版本,连白锡明都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况,没有去阻止,跟着人群过来的许秀芸更是愣住了,喃喃道:“然然……然然怎么会做这种事?” 第047章 我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   围观的大家都是白家的人, 对于阴阳之术都有些了解,卢向阳就几句话,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刚才攻击池深的一些人还在坚持:“肯定有隐情, 这怪物脸都看不清, 说他是卢向阳,谁信啊!”   另外有一些刚才没有说话, 只是在吃瓜围观的人, 此刻也说道:“你们和卢向阳很熟吗?这种样子也有人认得出来?”   卢向阳在白家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在小辈里也没什么人缘, 之前白然完全是看他好糊弄才让他去做这个事情, 所以有人不认识很正常。   但白锡明和许秀芸是认识卢向阳的,毕竟是白然身边的人,他们还是有个脸熟。   白锡明和许秀芸都认了出来,这就是卢向阳,是在贺超死在老宅之后,出来死在自己家的卢向阳。   “我不认识你, 你别污蔑人!”白然大喊道, “池深!池深你不是能操纵鬼吗, 这肯定是池深在哪里找的一个鬼来冒充卢向阳, 他不是卢向阳, 卢向阳的死我最清楚,不是他!”   上半身长满瘤子的鬼看着白然, 人眼里几乎流出血泪来。   白然看着他这个样子,转身就跑,他不能被这个怪物抓到, 一定不能!   只是一眨眼间, 卢向阳化成的怪物来到了墙壁之下, 抬起手,向着二楼爬去。   “我白家岂容你一个厉鬼放肆!”   见状,白锡明立刻做出反应来,手执符咒向着卢向阳的方向一挥,卢向阳的身上立刻多了一个血洞出来。   白锡明厉声喝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卢向阳,你们要看着一个厉鬼在白家为非作歹吗?”   其他人看现在这个情况,一些人也掏出东西来,想要阻止卢向阳爬上去,毕竟他们是活人的事情,如果在白家这里,让鬼害死了活人,说出去他们以后还怎么混。   这时候,白锡明却退到了外围,仿佛刚才义正言辞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看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池深,眼里有狠厉之色,他又看了看白然的窗户,低低骂了一声:“废物!”   站在白锡明身后的许秀芸则是满脸担忧,她低声念叨着:“然然……”   “得帮帮他。”池深在一旁看着,说道。   鬼脸有些怂的躲在了池深后背,探出半张脸来小心看着那边,出声道:“怎么帮?”   池深看了看鬼脸。   鬼脸也看了看池深。   池深:“我不太方便出手,虽然我不太了解怎么做一个正常人,但是我知道正常人肯定不会一人打几十个。”   鬼脸:“所以?”   下一秒,池深抓住鬼脸,将他扔了出去。   “啊——”   在鬼脸的惊叫声中,他准确的落在了卢向阳的身后,看着拿着各种法器气势汹汹而来的人,鬼脸立刻将自己膨大数倍,张开可以塞进几个篮球的大嘴,口中阴气喷出,所过之处冰霜凝结,仿佛来到了北国的寒冬。   人群纷纷避让,避让不及的人被浓重的阴气一吹,立刻被冻住,脸色发青,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们并没有大碍,在白家这种地方,最多也就生一场大病,性命无忧。   “我这么厉害吗?”看着自己的战绩,鬼脸陷入短暂的思考,随后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的原因,但他现在可以假装自己很厉害!   这时,卢向阳已经爬到了二楼的窗户边上,他的手搭在窗沿上,像是被灼烧般,立刻冒出了血泡,他却没有将手收回来,咬牙继续往上爬。   池深也看到了这一幕,想到白然那满屋的符咒,他带着无面镜进去,所以断臂鬼和鬼脸都没有触发房间里的符咒,但卢向阳现在就不同了。   他思考了一下,正常人不会一打几十人,但是爬个二楼应该没问题……的吧?   说做就做,池深甚至没有助跑,他直接在墙上借力一踏,两步踏上二楼的窗户,在大家惊叹的目光中,手撑着窗户轻轻一跃,就进了白然房间。   白然房间的门已经打开,看样子是拿着东西准备跑路了,但是他瘸了一条腿,自然跑不过池深,所以池深轻而易举的将他抓了回来,在白然满脸惊恐中,将他从窗户扔了下去。   随后他拍拍手,笑着对卢向阳说:“不谢。”   卢向阳沉默了一秒,松开被灼烧得鲜血淋漓的手,也落在了地上。   被鬼脸喷出来的阴气所慑,此时也没有人再敢上前,甚至胆小惜命的,已经向后退做好了跑路的打算。   池深将白然扔下来之后,自己也十分帅气利落的从二楼窗户跳了下来,随后他也不嫌弃卢向阳满身脓疮,一只手搭在卢向阳大概是肩膀的位置,笑着看向众人:“慌什么,你们就这么不想听完受害人自述吗?是你们其中,还有共犯吗?”   这一句话彻底镇住了众人,如果不听,就要背上杀害白家外姓徒弟的罪名,这谁都不愿意担。   “你慢慢说,”池深拍了拍卢向阳肩膀,“我知道你不善言辞,现在这个情况,你可以随意说明,没有人会打断你。”   卢向阳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向他鞠了一躬,重新向白然走去。   白然被池深扔到了灯光的最中间,柔软的草地并没有让他摔出大碍,但他还是抱住了自己的断脚痛呼:“妈妈,妈妈,救我!”   许秀芸想要上前,被其他人拉住,就连白锡明也拦住了她,许秀芸只能在人群后面泪流满面。   “我确实是卢向阳。”   上半身长满瘤子与脓疮的卢向阳走到了灯光之下,他抬起手,一点点剥开挡住了自己脸的瘤子。   在他手伸入瘤子的那一瞬间,浓臭的鲜血喷涌而出,滴滴答答掉落在地,更加浓烈的腐臭味充斥了所有人的鼻腔,甚至有人开始干呕起来。   他的人眼里也涌现出巨大的痛苦情绪,但他并没有停止,他用自己的手,一点点扯烂那些保护着他的瘤子,撕开巨大的嘴巴,一团团血肉从他脸上掉落,最后他从中找到了属于卢向阳的脸。   那张脸上有着巨大的咬痕,横贯了整张脸,连头都是瘪的,他将那张脸从无数瘤子中挖出来,展示给大家。   “我是卢向阳。”   他又重复了一遍,此时的他已是浑身鲜血,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他却靠着自己站得笔直,将那张脸对准了白然。   人群里,承受能力差的人已经开始呕吐了起来,更多人撇开视线,让自己不去看这血腥又恐怖的一幕。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质疑他是谁,大家都在听着他说话。   “我和贺超在白家老宅遇到了一个寿衣男童,他让我们一起玩捉迷藏,贺超死了。”卢向阳属于自己的脸张开了嘴,诉说着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我活了下来,当时我很害怕,我现在才想清楚,当时是池深救了我。”   “后来白然来看我,我很感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我,但我在死之前才知道,这个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全是假象,他卑鄙恶毒无比,因为我说是他让我和贺超去老宅,就准备杀了我。”卢向阳看向白然,字字泣血,“他用找到的厉鬼的骨头,引诱了厉鬼来,将我一口口吃掉,不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我和那只厉鬼融合了,所以我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还想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推给池深,推给那个被他取代了白家少爷位置、他还一心想杀掉的池深!”   说到这里,卢向阳抬起头来,用他那张鲜血淋漓的脸看向众人:“养鬼的,是白然!杀了我的,也是白然!”   这么一说,一些在白家混迹多年的人已经回过味儿来,他们以往都觉得白然温和踏实,是白家有出息的一辈,但这几天白然表现出来的慌乱和狠毒,让许多人都开始动摇起自己的判断来,现在卢向阳这么一说,他们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阴谋诡计,栽赃嫁祸,在白家这样的地方,谁没有见过几次呢?   就是今晚上这件事,牵扯格外的大而已。   白然见辩白无望,他捂着受伤的腿,看向了白锡明和许秀芸,眼角流下泪来,哭得凄惨无比:“爸、妈,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不想被池深抢去你们的爱而已,我只是想留在你们身边,救救我!”   从卢向阳露出自己的脸开始,白锡明就在思考着什么,许秀芸则是一直在流眼泪,听到白然的哭喊,许秀芸立刻看向自己丈夫:“他好歹也是我们养育了二十年的孩子,而且……而且他现在还不能死,你知道的。”   这句话似乎让白锡明下了什么决心,他抬头说道:“白然养鬼杀害外姓徒弟,当家法处置,先将他关起来,具体怎么处置,等解决了老宅问题再来讨论!”   白然眼里蓦然迸发出亮光来,白锡明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保他了。   只是两个外姓徒弟而已,以后说一下他已经认错,象征性惩罚一下那就过去了,至少在池深真正回到白家前,他还是有少爷的待遇!   “等一下。”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白锡明突感不妙,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袁义平,他愣住了,这个人,这个特安局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白然纵鬼杀人,我们得带回去调查。”袁义平拨开人群,走到了白锡明身边,向他伸出一只手,“我想白家主,不会为了一个和白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和特安局作对吧?”   白锡明冷漠看着他,正欲说些什么,他身后传来了白恒青的声音:“让他带回去吧,这祸害,我白家不留也罢!”   许秀芸看到这个样子,哭着说道:“二叔,他是我们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啊……”   白恒青冷哼一声,向着池深的方向一指:“你的亲生孩子在那里!”   白家这边一片混乱,池深在旁边看着,鬼脸也缩回了池深的口袋里,相比白家这些人,鬼脸更怕特安局的人,所以他现在一动也不敢动。   池深感到自己的影子晃了一下,季星沉也回来了。   许家远领着几个人来将白然带上了警车,随后过来找池深:“你刚刚那手,就爬墙那手,可帅了!你有练过吗?”   在卢向阳出来的时候,特安局的人就到了,不过袁义平让他们等等,静观其变,等尘埃落定再出手抓人,没想到直接就把审讯环节给省了,直接就坐实白然杀了两个人。   一个特安局的人员正在和卢向阳交涉,他说话的时候还发着抖,不过他眼中的厉鬼,却很好说话的跟着他进了警车里。   池深看着兴致勃勃询问的许家远,笑了一下:“我小时候家里穷,所以我学会了爬墙。”   许家远疑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池深并没有回答他,很快许家远就发现,带他们来的那个游魂不见了,开始翻天覆地的找,季星沉没办法,只能跑去给他说了一声,然后再次回到池深影子里失踪。   等白然被带走,白家看热闹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他们很多人都是真看热闹,不打算出手那种。   这时白锡明看着没有离开的池深,思索了一下,露出和蔼的面容开口说道:“池深,听说你想回……”   “等等。”池深突然打断了白锡明,在白锡明不悦的目光中摸出手机来,念道:“老太太的医疗费加打车报效以及营养品等等一共加起来是七万三千八百八十七,考虑到后续误工费,以及精神损失费等等,给你算个整数吧,你给十万,多的我都会给老太太家里,让他们买的好的。”   这一手,白锡明直接就愣住了,什么情况?   “哦,可能你也不想承认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不过没事,我录音了。”池深点开了另外一个音频软件,里面是白然冷笑着说老太太被撞事情原委的声音。   这下不仅白锡明,还没走的其他人也给整愣住了,还有这么一出?   池深看白锡明没有反应,笑着看过去:“白家这么大的家族,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吧?”   白锡明神色冷了下来,成为家主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有小辈如此和他说话,偏偏袁义平和白恒青都在旁边看着,袁义平还一副看八卦的模样,让他无法发作。   “给他打钱。”白锡明沉声吩咐,转身就走。   倒是白恒青笑了起来,在白然出事的时候,他全程旁观,一句话没说,现在也大笑两声:“有意思,池深,你准备什么时候改姓白啊?”   池深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白恒青,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笑意来:“我先回去问问白婉吧。”   白婉两个字一出来,白恒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了,他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自家花园,躲进了房子里。   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花园,被灼烧过的树丛,池深愉快说道:“回家了!” 第048章 全能管家季星沉。   池深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直接回家。   作为今晚所发生事情的其中一个当事人, 池深跟着许家远还有袁义平一起回了特安局做笔录。   对于今晚的事情,池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特安局的人都听到了, 他也就添加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不过有一个麻烦,他还要解释清楚。   那就是那张白惨惨的鬼脸是什么, 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帮着池深?   因为这个, 池深把鬼脸也给带进了特安局, 鬼脸看着一屋子的特安局员工, 开始瑟瑟发抖。   特安局给了鬼脸十分隆重的待遇,比卢向阳和白然都隆重多了,门外三清画像镇守,门内外十来个特安局员工看着,各个全副武装,房间内燃着安魂香, 让鬼脸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超级厉鬼的待遇。   在这样的环境下, 鬼脸哆嗦着有什么回答什么, 除了关于池深的, 其他完全没有保留。   袁义平听完之后觉得奇怪:“你在公司和他遇到, 就成为了朋友。”   “是、是的。”鬼脸点点头。   袁义平不解的看向了池深。   池深觉得袁义平可能是想让自己解释一下,于是他露出了普度众生的微笑:“大概是因为我内心的真诚与友善感动了他, 所以他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他说这话时,许家远一脸惊悚看过来,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他一直以为池深晚上在和他说着玩, 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来真的?   “真诚……和友善?”袁义平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着看池深, 仿佛觉得这个词和鬼怪完全不搭边,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是和一个游魂成为朋友,那我没有意见,游魂大多还保持着理智,但是厉鬼,可能你不太了解他们,觉得他们可以沟通,其实他们大多数都已经丧失了理智,只记得自己死时的执念,会做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伤人行为,不注意冒犯了他们,他们就会暴走。”   听到袁义平这么说,鬼脸第一个就不乐意了,跳起来说道:“你说谁没有理智呢?”   袁义平看了他两秒,问了一个问题:“名字?”   鬼脸直接卡壳,半晌后才弱气回答:“忘记了……”   袁义平摊了摊手。   鬼脸也放弃了继续争辩。   这时池深礼貌说道:“即使如此,他还是我的朋友,如果他伤害了我,那也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   鬼脸蓦然回头,阴森森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感动来,虽然他觉得池深这句话,想表达的其实是就算他想伤害我,我也有能力在那之前把他扬了,但此刻听到,鬼脸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感动,甚至有点想哭。   袁义平也变了眼神,他问道:“你知道自己会有生命危险,还是要和他成为朋友?”   池深点了点头。   袁义平又问了一遍:“他甚至不是人类,你还是确定吗?”   池深诚恳道:“我确定。”   “好,”袁义平皱着眉头,不过他还是说道,“那你去签个知情协议,可以暂时带他回去。”   池深笑道:“谢谢。”   从特安局立刻,已经是深夜了,池深准备直接回老宅睡觉。   在他踏出特安局,刚走了两步路的时候,一个黑影贴到了他身后,融进了他的影子里。   池深并没有去复盘今天晚上的事,对于他来说钱到手了,白然付出了代价,那就足够了,其他的他并不是很关心,但此时他仍旧问了一句:“是你报的警?”   季星沉在影子里回答:“是。”   “我本来只是想让他们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这直接想让他们死啊。”池深说话的声音很轻松,没有为季星沉的擅作主张生一点气。   池深的影子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影子里的人才继续说道:“我觉得一次性解决快一点,如果你不喜欢……”   “没有。”池深打断了他,赞同道,“做得很好,下次继续。”   此时池深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正在等公交。   黑色的人影从他身后冒出来,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背,戴着眼镜的身影微微前倾,从侧面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那丝毫不做伪的放松又愉快表情,季星沉突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好。”   车站里稀稀拉拉又站了几个人,不过他们都看不到池深背后的黑色人影,听到池深说话,也只以为他戴着蓝牙耳机打电话,并没有人注意。   贴在池深肩膀上的鬼脸此刻突然有了个疑问:“如果特安局的人没来,白然真的被他们用软禁的名义保护起来了,你会做什么?”   池深微笑道:“可能……会给卢向阳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吧?”   季星沉看向池深的目光微微一动,却并没有说话。   “不过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也是很好的,”池深接着说道,“我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这种身份不适合我,还是袁义平那样的人适合这个角色。”   “我嘛……”池深看着港城市区五彩斑斓的灯光,笑容难得柔和,“我下半生只想做个合适的工作,赚够养老钱,然后找个十八线城市退休养老,最后老死在自家房子里。”   他们聊了这几句,公交车也来了,池深带着两只鬼上了公交,慢悠悠摇晃着往老宅而去。   而在白恒青的宅子里,虽然刚刚经历了破坏阵法这样的大事,作为家族族长的白锡明却并没有去主持修缮事宜,而是在白恒青书房烦躁的踱步。   许秀芸在一旁坐着,以泪洗面,擦眼泪的纸巾已经堆满了整个垃圾桶。   “虽然白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他这么乖巧,我养了他这么久,还是有感情的,”许秀芸哭也是端庄的,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柔,她细声细语道,“现在他被特安局带走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白锡明低喝道:“这时候还在想这个废物做什么!弄不出来了,你不知道特安局那是什么地方?白然这种自己承认的事情,就别想出来!”   许秀芸扯着纸巾,温柔的眉眼露出了一丝凶色:“那可以换个方法让他出来。”   白锡明立刻道:“他现在得活着,你别想其他事情。”   许秀芸擦了擦眼泪,她叹了口气:“还有两年了。”   这话一出,白锡明看起来更加烦躁了,他在书房走了两圈,猛然转头道:“两年,白然出不来,那就想办法把池深弄回来,虽然时间有点紧,但试一试,两年说不定也够了!”   许秀芸又擦了擦眼泪:“就是可惜了二十年的布局,我还想好好疼爱白然几年。”   白锡明又看了她好几眼,发现她是真心在为白然流泪,又烦躁了几分。   不一会儿,白恒青就来了,他们约了在书房,就是商量今天晚上的事情。   白恒青一来,就想把继承人的事确定下来,白锡明正有此意,两人就开始了交谈。   白恒青虽然刚被池深呛了没多久,但他作为一个唯血统论者,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我看池深是一个有前途的人,得把他找回来,至于对白家没有认同感,这没事,我们以后可以慢慢教。”   白锡明则是明显很暴躁,他道:“我也赞成让有长家血脉的人继承,但是二叔,他并不想回来。”   看到白锡明如此果断好说话,白恒青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白锡明好几眼,不过他最终没有看出什么结果来,只道:“他现在不想回来白家,是白然做的那些事让他讨厌起了白家,我们需要让他对白家改观,让他知道回来白家可以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他之前过的都是苦日子,只要他回来,就可以永远摆脱那样的生活,我觉得他这样的穷人应该会很愿意。”   白锡明闻言迟疑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觉得白恒青说得有道理,之前池深要回白家,不就为了这个吗?穷人嘛,他认为他最懂了,稍微引诱一下,就跟着走了。   许秀芸则是比白锡明想得多一点,毕竟她和池深接触得比较多,她提出了疑问:“如果他面对金钱诱惑,也不为所动,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由不得他了。”白恒青笑了一下,“他在我白家老宅住了这么久,如果到了三十天,那我们可以用白家家规,直接把他绑回来,告诉他,在老宅住了三十天就要继承白家。”   说道这里,白锡明想到什么,问道:“文钦联系上了吗?”   白恒青胸有成竹的笑着:“联系上了,他处理完帝都的事情就回来,时间……差不多就在池深住满三十天前后吧,到时候可以连着老宅的事情一块料理了。”   这下,连白锡明都笑了起来,许秀芸则是擦着眼泪,在旁边轻声叹气。   在被算计的老宅里,池深刚刚回来,他和老宅里面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就洗漱准备休息。   临睡前,他发现白锡明还是没有赖账的打算,把钱打到了他的账户上,池深留下了自己的积蓄四万多块,剩下的全都打给了老太太的家人。   没过几分钟,池深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老太太家人打过来的,他们询问了钱是怎么回事,池深不想让他们知道另一层世界的阴险狡诈,只说是好心人捐赠,让他们好好收下。   老太太家人千恩万谢收下了,并反复询问池深有没有留下自己那份钱,得到池深三次肯定的答复后,他们才挂掉了电话。   打完电话,池深看着在旁边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季星沉,突然问道:“你说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季星沉眼镜下的目光平静看着他,回答道:“生物有多样性,人也是一样。”   池深被他一本正经的笑话逗笑了,他笑着将手机递给季星沉,准备上床睡觉,临睡前,他发现床板还是太硬,宅子里还有一股怎么也清理不干净的霉味,让人睡得并不舒服。   现在存款又回到了他手上,他似乎可以把搬出老宅提上日程了。   “帮我找一下房子,我们下周就搬家!”池深拍了拍邦邦作响的床板,对季星沉说道,“房子就选你喜欢的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哦,记得,要一个朝南可以晒太阳的阳台。”   季星沉点头:“好。”   在老宅蹭住的地方的鬼脸忍不住吐槽:“其实你就是懒不想选,所以全都推给眼镜吧!”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杀气一闪而过,他向池深建议:“明天一定问问袁义平怎么超度鬼魂。”   池深躺在床上懒洋洋回答:“一定。” 第049章 我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作为鬼魂的季星沉并不需要睡眠, 所以一晚上他就找好了几套合适的出租房,在池深睡醒的时候提醒他已经做好了分类。   池深看了看季星沉挑的房子,从单间到三室一厅都有, 地段距离乐道文化都挺近, 价格也从一千到大几千都有。   池深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说道:“好像有点贵?”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 桌上的手机屏幕动了一下, 自动跳出来另外一套房子, 他用做产品报告的冷静语气说道:“黄金地段, 坐北朝南, 有30平的露台,房租只要五百,我相信你想要的应该是这个。”   池深点开页面看了看,这竟然还是一个三室一厅,距离乐道文化所在的腾飞大厦也就一公里多点,并且不是旧小区或者城中村, 还是个近几年新建的小区。   “老板这是在做慈善吗?”鬼脸昨晚和季星沉一起选了一会儿房子, 最后觉太无聊就放弃了去休息, 现在他对房租有了大概的了解, 此刻看到这套房眼里放出了诡异的光, “还是有什么阴谋!”   池深没什么表示,直接拿起手机联系房东, 准备和房东确定看房时间。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听说池深要租房,语气十分惊讶:“你真的要租房?”   池深看了没什么表情的季星沉一眼, 他开口问道:“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房子没有什么问题!”房东的回答十分迅速, 甚至有点激动, 随后他好像发现自己说话有些过于激动了,又干咳了两声用缓和一点的声音说道:“房子挺好的,就是空出来了,我们都不在那里住,所以才想要租出去,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来看房?”   池深仿佛没有听出来房东话里奇怪的意味,淡定说道:“那今天下午吧,正好有空。”   “好……等等,今天下午吗?我今天下午不在港城,明天才回来,能不能明天?”房东说着,好像怕池深跑了一般,快速说道,“你放心,房子没有任何问题!精装,拎包入住!洗衣机空调电视这些家电都很齐全,厕所不漏水冬天有地暖,邻居不吵闹没有小孩,楼下就是大型超市,步行十分钟地铁站二十分钟就有商场!”   池深沉默了。   这人就快把我这房子有问题写在脸上了,不过池深还是假装没听出来,愉快说道:“那就明天晚上,我五点下班,五点半就可以过来看房。”   房东的声音变得快乐了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般道:“好!”   约好时间,池深挂了电话,就见红衣女鬼在旁边手舞足……好吧她没有足,只是双手在比划:“房子,要大房子!”   池深笑着问她:“你也想搬走?”   红衣女鬼舞动的双手突然停住了,她转头呆呆看着池深,好一会儿才道:“搬家,不带我?”   她眼中蓦然流出两道血泪,哇哇大哭起来:“为什么不带我!”   池深立刻道:“带你带你。”   红衣女鬼这才高兴起来,也不哭了快乐念叨:“大房子!”   池深默默看着她:“她的快乐真简单。”   不过这点也提醒了池深,有一些朋友似乎并不想在老宅居住,那他也可以帮助他们搬出去。   等晚上回来问问朋友们,谁想搬出去好了,做个统计,看看新房子有没有他们的位置,池深如此想着。   看房的事情确定好之后,池深收拾收拾出门,去找袁义平,今天还和袁义平约了学习一些驱鬼基础。   两人约在了特安局旁边的公园,占了一个石桌来讨论相关的事情。   袁义平大概和池深讲了一些阴阳之说,然后还给了池深一本入门级教材——《道德经》。   “遇到危险的时候,经书对鬼怪都有抵御能力,一直背诵,寻常鬼怪近不得你身。”袁义平说道。   池深点点头表示懂了,认真将《道德经》收了起来。   “如果遇到鬼怪追击,你可以往人多的地方跑,人多阳气重,寻常鬼怪也不会追来。”袁义平又道。   池深再次表示懂了。   该讲的都讲得差不多了,袁义平有些担忧的看着池深,问他:“白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池深如实道:“基本都不知道,我刚回来港城,之前也不认识白家。”   袁义平揉了揉皱了一天的眉头,提到道:“你以后离白家远一点,最好能从老宅搬出来,白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谢提醒,我正在找房子。”池深说道。   袁义平又道:“需要帮忙吗?”   池深表达了感谢,又道:“不用,应该找到合适的了。”   袁义平点点头,他想了想,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和池深说道:“昨天晚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白家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在行动,他们并不关心普通人的死活,白然也证实了这一点,只是我们只有白然的证词,没有关键性证据,还不能把白家怎样。”   池深明白过来,看来白然昨晚肯定为了自己,出卖了白家不少东西,却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理,没有出卖彻底。   “我曾经还以为,白家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家族,他们只是有些保守顽固,需要时间去交流,”袁义平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一向很尊重这些世家,他们镇守一方安宁,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并不是每个家族都是这样。”   池深微微有些惊讶。   袁义平也看出了他的惊讶,说道:“你也惊讶于一个千年家族,会做这些龌龊的事情吗?”   池深摇了摇头:“没有。”   他只是有点惊讶,袁义平竟然对白家有过期待,可惜他的期待现在是落空了。   快到中午了,袁义平也准备离开,池深感到自己影子动了一下,他微微一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袁哥,我想知道怎么超度鬼魂,我想为我的朋友们做点事。”   池深自己也对这件事很好奇,老宅那一宅子的鬼,似乎都是没有超度的,每一只鬼都生活在死亡时的痛苦之中,他想帮他们减轻一些痛苦。   袁义平道:“这个方法有点多,你记录一下。”   池深就摸出手机,将所有的方法记录了起来。   按照袁义平的说法,超度鬼魂的方法,主要是洗清他们身上的怨气,安抚他们的痛苦,让他们摆脱执念,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这样他们的魂灵就会归于天地间。   洗清怨气的方法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强行清洗,一种是温和一点的解开他们的心结。   强行清洗主要是做法事,或者为鬼魂诵念经文,强行感化鬼魂超度他们。   而温和一点的,就是询问鬼魂想要做的事情,解决让他们存在的执念,他们也会主动消失,不过这种袁义平并不推荐,因为许多鬼魂的执念并不是温和的,他们通常是想杀掉某个人,或者看某一些人以特定方法死去,鬼魂的执念通常很血腥。   池深还自己添加上了第三种方法,既然最后的目的都是让魂灵消失于天地间,那直接物理毁灭,不就少了那些麻烦,不也是超度?   当他说完自己的看法,他一抬头,发现所有鬼魂都离他三米开外,红衣女鬼已经扒着窗户准备跳窗逃跑了!   只有季星沉还站在他身边,冷静的说道:“可以先从那只只有脸的鬼开始,减少一些他的痛苦。”   鬼脸……鬼脸努力贴在杯子底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那他的执念是什么呢?”池深直接放弃了一二种方法,他觉得鬼脸作为朋友,自然得从最温和的开始。   池深思考了一下,鬼脸的能力是让别人在梦中体验溺水的感觉,他也是一只溺死鬼,只是因为他死的时间太长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所以身体也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张痛苦的脸,他应该一直沉溺于自己溺死的痛苦之中。   如此一想,池深做出判断:“你应该是想看人溺死?”   鬼脸在水杯底下咕嘟咕嘟吐着泡泡,尖利的声音说着:“看到有人溺水我就会很快乐,想让他们体验我曾经体验过的痛苦。”   池深:“那你想让他们死吗?”   鬼脸沉默了,他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说道:“我其实挺想的……就是,杀人不太好是吧哈哈哈。”   季星沉在旁边一针见血:“他太弱了,杀不了人,让人做噩梦都不能超过三天。”   鬼脸哭丧着脸:“够了够了别说了。”   “我想到办法了!”池深拿着手机点了几下。   鬼脸立刻将自己缩小了一圈,他总觉得池深想到的不会是什么好的办法,他嚷嚷道:“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被超度!我觉得眼镜更需要,从他开始吧!他是游魂难度比我低多了!”   季星沉平静道:“我没有不好的记忆,也没有执念,所以从你开始。”   鬼脸大声喊道:“怎么可能,没有鬼是没有执念的!你骗人!不对你骗鬼!”   *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你们不信……   写鬼脸的时候他在我脑中的形象是托马斯小火车。   童年阴影了属实是。 第050章 工作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生活。   在鬼脸的奋力却完全没用的反抗中, 池深把他摁在了桌子上,然后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在手机画面出现的一瞬间,鬼脸就停止了吵闹, 目不转睛看着手机屏幕, 他完全被吸引住了,嘴角慢慢扬起, 露出了一开始他见到池深时那恐怖又诡异的笑。   那是一个人溺水的画面, 或者说是一个人的头被反复摁在浴缸里, 镜头给到了摁头歹徒的凶残, 也给到了水下那人挣扎痛苦的画面。   毫无疑问, 这就是鬼脸想看的东西,他喜欢看人在水中濒死挣扎的痛苦模样。   池深找到的,是某一个获奖悬疑电影的精彩片段剪辑画面,画面中这个被歹徒摁在浴缸里的人,是一个据说有溺水经验的影后。   现在看来,这个影后确实有溺水经验, 所以表演得如此逼真, 让溺死的鬼脸沉浸了进去。   “让他看着吧, 我们去拜访一下朋友们。”池深看了看天, 日落西沉, 天边飘着绚烂的云霞,但已经没有了阳光, 是鬼怪可以出来活动的时候了。   池深找到白婉的时候,白婉正抱着自己的牌位,坐在屋顶上看云。   今天的晚霞的确十分好看, 但白婉也错过了最为灿烂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太阳还没下山, 她出不来。只有在太阳完全落山,天边只剩紫灰色与暗红色的云霞时,她才能坐到屋顶上。   这也是几百年来白婉第一次看晚霞,之前有饿鬼守门,她的门前还贴满了符咒,她根本出不来。   池深也上了房顶,他陪白婉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天,询问了白婉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新家,白婉愉快答应了,让池深带着她的牌位离开就行,她就会跟着过来。   等最后一抹红云转为黑色,池深也离开了房顶,准备去拜访下一个朋友。   同时他也在思考一些事情,按照袁义平的说法,如果让厉鬼的执念消失,那么他们就会消散于天地间。那晚白婉抓到了让她痛苦至极的父母,身上的血洞就消失了,这应该也是因为白婉对于父母的执念消失了,所以胸口被刨开一个大洞的痛苦也消失了。   至于白婉为什么没有消失,那肯定是还有让她留念人间的东西,或许是对自己丈夫和妹妹的恨,也或许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找个机会问问白婉吧,池深想了想,敲响了身前的门。   门内突然就响起了东西倒地的声音,随后就变得安安静静,并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人请池深进门。   池深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门内还是没有回应。   池深觉得这户可能是社交恐惧症,他只得自己推门进去,将藏在桌子底下、抽屉里的朋友捞出来问问,然后得到了疯狂摇头的答复。   “真的不想离开吗?你们就不想体验一下现代社会?和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池深友好又礼貌的抓着两只鬼询问着。   两只鬼在他手中疯狂摇头,其中一只眼睛都快甩出了眼眶,用尽全力表达着自己不想走的意愿,既然他们不想走,池深也没办法,只能遗憾地放过了他们,将他们团吧团吧塞回抽屉里和桌子下面,然后去拜访其他朋友。   池深花了一晚上的工夫,将老宅拜访了一圈,结果除了白婉还有住在自己屋这几个,没有人愿意跟他走,甚至他还跋山涉水去拜访了一下主屋的人,也没有得到回应。   这让池深十分挫败,他还以为自己在老宅人气很高呢,结果只有几只鬼愿意跟他走。   不过池深的抗挫折能力十分强大,不到十分钟他就收拾好了心情,去看看鬼脸的超度计划进度到哪里了。   桌子上,手机连了充电宝,仍旧在播放着溺水画面,鬼脸却不见了身影。   池深愉快笑了起来:“他已经被超度成功了?”   看来今晚还是有好事的嘛。   他刚说完,就看到红衣女鬼狞笑着从门后面抓了个白惨惨的鬼脸出来,献宝一般将鬼脸递给池深:“他、跑了!”   池深摸摸下巴,思考着:“没用?你不是挺喜欢看的吗?怎么要跑?”   鬼脸被红衣女鬼逮住,愁眉苦脸说道:“看多了想吐,我以前最多一晚上让一个人体验溺水,每次不超过半个小时,好几个月才能找到一个人,现在一次就看几个小时,好难受啊!”   池深自动代换了一下,普通人天天都吃一个菜确实是会腻的,如果多点口味就没问题,他又想了想,说道:“那可能是太过单一了,我给你多找点类似的视频。”   池深行动力很快,睡觉前找了十来个视频剪辑,把所有视频安排妥当,然后按下循环播放。   为了防止鬼脸再次逃跑,池深嘱咐红衣女鬼:“帮我看着他,要一直看,不能因为他的懈怠就放弃超度自己,你要告诉他,美好又没有痛苦的明天在等着他,现在的枯燥乏味都是值得的!”   红衣女鬼兴奋的答应下来,鬼脸则是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嘀咕道:“我这是在参加高考吗?”   池深说道:“都是人生的重大转折,高考是人的转折,超度是鬼的转折,没差了。”   鬼脸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安排完毕,池深去睡觉,鬼脸继续看视频,为了不吵到池深,季星沉把两只鬼还有手机都安排进了柜子里,让住在柜子里的鬼帮忙隔绝了声音,顺便监视一下鬼脸,让鬼脸别老想着跑路,到达人生重大转折点的过程总是痛苦的,所以他也要学会忍受这份痛苦,这样才有美好的未来。   快乐又多姿多彩的周末过去,就又到了周一。   池深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想:人,为什么要上班。   哦,为了生存。   他还要带着朋友们住进新房子,在大阳台上晒太阳。   如此一想,池深很快起床,照例将扯着被子拧麻花的红衣女鬼拎下去,然后查看了一下鬼脸的超度进度,很遗憾的是,看起来依旧是零,鬼脸已经躺在柜子里对着手机屏幕口吐白沫了。   池深遗憾的想这届厉鬼真是不行,然后收拾收拾去上班。   今天的上班还算愉快,李序身上并没有多两个厉鬼,所以公司气氛还算明亮,马才瑾似乎也说服了自己,恐怖格斗游戏就恐怖格斗游戏,没有任何问题,李序都说行了,那就是一定行!   午休的时候,池深拿出了手机来翻看,他和房东约了今天下午五点半看房,他准备现在就找好路线,一下班直接过去。   马才瑾也刚好点了外面来池深旁边吃饭,他无意间瞥到池深手机,随口问道:“准备租房?”   池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笑着道:“是的。”   马才瑾热心道:“我对这块儿还算了解,我给你参考参考?”   池深笑道:“我已经看好了,和房东约了今天下班过去看房。”   马才瑾点点头,撕开外卖问他:“看的哪儿?我们这周围都不便宜,单间都月租两千起步了,其实去租个郊区的公交起点站,或者地铁站附近的房子也不错,那边一室一厅都才一千,很合算。”   池深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通福苑,距离公司挺近的。”   马才瑾拆外卖的手突然停住了,他皱眉陷入思考:“通福苑通福苑,这个名字好耳熟……我想起来了,前两年那个灭门案!”   接着,马才瑾无比震惊看着池深:“你不会租到凶房了吧?”   池深脸上笑容丝毫未变,语气也十分淡定:“大概是吧,但是房租挺便宜的。”   马才瑾:“……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贪图小便宜了啊!” 第051章 热心友善马才瑾。   池深觉得马才瑾太大惊小怪了, 他主动帮马才瑾拆了奶茶,给他讲解自己的良苦用心:“我们公司是做恐怖游戏的,恐怖游戏和什么氛围挂钩呢?死亡!你不是一直说我的方案没有恐怖的感觉吗?那我去凶宅现场感受一下氛围, 是不是更能帮助我们做出好的游戏来?”   马才瑾觉得这话不太对, 仔细想了想好像又没有问题,就在他纠结到底有没有问题的时候, 池深已经吃完午饭看好路线去休息了。   到了下午, 快五点的时候, 马才瑾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一帮自己的这个傻白甜同事, 免得他年纪轻轻就被人坑了, 决定和池深商量一下跟他一起去看房。   虽然才共事几天,马才瑾就知道了自己这位新同事的习惯,做出决定他立刻就转过头问池深:“你是不是要去看房,我跟你……”   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办公椅。   马才瑾:……这么快吗?   他低头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显示,刚好是:17:00.   马才瑾沉默了, 今天他甚至没有犹豫要不要留下来做做样子, 沉默片刻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下班!   他刚走到门口, 就看到李序从办公室走出来, 他立刻就怂了,想要回到办公位上。   游戏人, 怎么能五点就下班呢!   李序看起来十分疲倦,眼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如果之前他只是脸色不好的疲惫的话, 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三个月没睡好觉, 连衣服都皱巴巴的, 袖口上还有咖啡渍,他似乎并没有发现。   看到马才瑾,李序说话温和:“我来提醒你们该下班了,早点回去吧,现在没什么事就多休息,过段时间等人齐了就忙起来了。”   马才瑾刚转过身,又原地转了回来,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觉得游戏人准时下班是活在梦里,这次他手里可真的是有活儿要做啊!   “方案周五前给我就行,不着急。”李序又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马才瑾几乎要哭了出来,老板您是游戏界的天使吗!   池深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又给李序的人格魅力添上了一笔,他现在正在和房东沟通。   房东似乎有点着急,希望池深可以快点过来,说自己已经到了。   之前池深和房东沟通的时间是五点半,实际上从这里走过去只需要二三十分钟,池深也没有为难房东,慢悠悠的踩着辆共享单车过去,五点一刻就到了通福苑。   季星沉给他找的出租屋是通福苑四栋四单元13-4,一听就是一个十分不吉利的大凶数字,池深一边上楼,一边想这房东敢买这房子,也是一个人才。   上楼的时候,池深就注意到这栋楼特别干净,或许是因为离商圈不远,而且建成时间还没十年,所以这里管理挺好,看不到一个小广告,不管是电梯还是走廊都是亮堂干净的,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住所。   池深到了四栋四单元13-4的时候,房东打开门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池深走过来,确认了是来看房的,就让他们赶紧进来。   房东是一个年逾五十的中年女人,头发烫成阿姨们喜欢的中卷,微胖,穿得花花绿绿,她一边领着池深进门,一边去看阳台外的天空。   冬天越来越近,天黑得也越来越早,五点过点,港城已经到了日落时分。阳台之外,落日将港城林立的高冷染成了金色,他们这里的视线并不是很好,却也能看到晚霞艳丽。不过房东看窗外很明显不是在注意傍晚的景色,她仿佛更在意太阳有没有落山。   一走进房子,池深就闻到屋子里有一股香烛味,还是新鲜的,也不知道白天房东在这屋子里做了些什么,或许昨天不让他来看房,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房子已经被收拾妥当,看不到任何香烛纸钱,家具也被擦过,玻璃茶几上甚至看不到一丝灰尘。   房东带着池深快速在屋里里转了一圈,给池深看电器都能用,池深发现这个房子布置得还是很不错,装修比较简单,但是温馨,该有的都有,而且有三个房间,带书房露台,够大,很舒服了。   除了厕所里的血滴、床底下的□□、厨房里的哭泣、客厅吊灯里的影子,其他地方都堪称完美,不过池深觉得这些也不是问题,等他搬进来了,打扫一下这个家就好了。   倒是房东显得很紧张,不停给池深解释是自己流鼻血滴在厕所地上了,刚刚撞到床所以是自己在□□,哭泣声是池深听错了,吊灯里的影子是飞蛾尸体啊什么的。   池深根本没有提出质疑,是房东自己回答的,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每个房间分给谁,给白婉布置一个喜房,给红衣女鬼弄个娃娃房,至于季星沉……池深摸着下巴,觉得这也是一个问题,他决定询问一下季星沉的意见:“你想住哪个房间?”   房东慌张中听到这个问题,疑惑道:“什么?”   季星沉在池深影子里回答:“我不用睡觉。”   池深点点头,这就是让他随意分配了。   房东越看池深越觉得疑惑,这个人不仅看起来不像是在跟她交流,连房子里那些诡异的地方他都像是没看到一般,事出反常必有鬼,房东心里也开始没底起来,她又看了看阳台外就要消失的阳光,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开口问道:“房子你还满意吗?”   池深微笑道:“十分满意。”   确实十分满意,所以他的微笑就显得那么夸张了一点,就是他也不知道为何,那房东却露出了些微害怕的神情,又向后退了一步。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池深说道:“阿姨,我今天就可以签合同,押一付三?还是半年?一年我也可以接受。”   房东的恐惧看起来更加明显了,她都快退到门口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你真的确定要租?”   池深点头:“当然确定。”   “我……我……”房东看着青年艳丽的那张脸,总觉得不像活人,她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我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由于要签租房合同,池深还是把身份证这么重要的东西带着的,他虽然疑惑为什么是现在就要看,不过还是拿了出来,暂时给房东。   房东看了好几眼,突然就松了口气,有身份证啊,那应该是活人,等等,死人就不能有身份证了吗?   池深看房东的样子,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租房要凉的样子?   “你装一下可怜,博取一下同情。”季星沉观察着房东,在影子里说道,“就说自己急需要租房,而且手头没钱。”   池深觉得这个他熟,于是他收起脸上的微笑,忧愁看着房东,讲述了爸妈对自己不疼不爱,白家对自己的迫害,以及自己一个人出来打拼不容易,希望阿姨能把这个房子租给他。   可能是池深诉说的是自己的真实经历,所以特别能打动人,这次房东听完后,原本看着池深有些恐惧的神情也放松下来,被同情和可怜所取代,在池深最后问阿姨能不能把房子租给他的时候,她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   池深立刻不演了:“现在签合同?”   季星沉提醒他:“感情过渡太快了,你会吓到人家。”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线,房东突然看到池深的影子动了一下,她两步退出了大门,慌张道:“明天吧!我还要回去给老公孩子做饭,我先走了!”   房东走得极其匆忙,甚至连大门都没关,也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从13楼爬楼下去。   楼梯间还远远传来了房东的声音:“帮我关下门麻烦了!”   池深在后面看着房东匆匆消失的背影,托着下巴说道:“不坐电梯我能理解,是怕电梯里有鬼,走楼梯下楼,还是这种只有昏暗灯光的应急通道,她真的不怕会触发无限楼梯之类的东西吗?”   季星沉从他身后出现,回答道:“或许她曾经在电梯里遇到过不好的东西。”   一阵冷风突然从客厅里吹来,厨房的哭声更响了。 第052章 当老师怎么就这么难呢。   厨房的哭声幽怨凄厉, 客厅阳台的风穿堂而过,似乎吹过了冰霜一样的冷,有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来。   听着房东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池深慢慢转过身来, 他似乎没注意到房子里奇怪的动静一般,去把阳台的门关上了。   “晚上要是下雨了, 就麻烦了。”池深感叹了一句, 又慢悠悠往门口走去。   一股冰冷的凉意靠近了池深, 池深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走到门口, 又回身不紧不慢关上了玄关的灯,随后再慢慢关上大门。   房东都走了,他现在并不是正式的住户,在别人房子里待久了不太好,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会说不清, 所以他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屋内的哭声和脚步声都停了一瞬。   这好像……和预计的有些不一样啊!   过了一会儿, 大门外传来了离开的脚步声, 哭声也不哭了, 脚步声也不走了, 房子里重新陷入了安静的夜晚。   池深已经走到了电梯外面,等电梯了, 这层楼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人气,此时等电梯的也只有池深一个人,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所以他等电梯也等得有点久。   “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感觉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有趣。”池深看着电梯,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影子动了一下,一个声音回答了他:“这里上下两层包括这一层的所有人都搬走了,比较适合你。”   说到这里,影子里的声音停了一下:“主要是房租便宜。”   池深点点头深以为然:“房租便宜,十分适合我。”   他话说了一半,电梯开了,里面一个男人正在玩手机,看到池深在说话,身边又没有人,下意识看了一眼池深的耳朵,却并没有发现蓝牙耳机。   男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或许是自言自语的人也很多,男人并没有在意,而是下意识看了看电梯到哪儿了,一眼就看到了13楼的血红字样。   看着那个数字,男人手一抖,手机啪叽掉落在地上,滑到池深脚边,池深帮他捡起来,递给了他。   “谢……”男人接过手机,手指触到了池深的手指,他手立刻缩了一下,连谢谢都没说完,整个人弹起来想要从电梯出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没出去,而是选择缩到了电梯角落里。   池深偏了偏头,看了男人一眼,那男人看起来更害怕了,为了不吓到男人,池深只得收回了目光,并且放弃了关心。   他总感觉他要是问一句男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得喊出一句饶命来。   电梯到了一楼,男人逃一样从电梯离开,池深则是走出小区后,在无人的地方才说了一句:“我觉得他对我有什么误解。”   季星沉:“可能不是误解。”   池深:“?”   季星沉:“该吃晚饭了。”   一听到吃饭,池深就放弃了探究,快乐吃饭。   今晚池深吃完晚饭,并没有立刻回家,他觉得自己都要离开了,得对老宅的大家好一点,他去超市买了些彩色卡纸,又买了些饮料零食水果,以及去白事店买了香烛白纸提回去。   付钱的时候,白事店老板还对他说了一句“节哀”,池深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车上,池深展开了他的探究精神,这次在季星沉的建议下,他戴上了耳机才说话,“给你们供奉的供品,和我用纸折出来,又烧给你们的东西,有没有不同的地方。”   季星沉看了一眼默默离池深远点的乘客,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几乎算得上挫败的神情,不过他脸上的神情也是稍纵即逝,他很快回答:“不知道,我没有吃过供奉。”   “你好惨。”池深真心为季星沉觉得可怜。   季星沉这次却没有立刻回答池深,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我……其实没有悲惨的记忆,我不记得所有会让我痛苦的事情,死亡会让我痛苦,所以我也没有死亡的记忆,我记得我妈妈去世了,我也不记得她怎么去世的,那应该是很悲伤的事情,我却什么也不记得。”   “这很奇怪。”季星沉又补充了一句。   “是的,一般鬼魂都是痛苦的记忆,你却全是美好的记忆,这很奇怪。”池深说着,坐在他旁边的阿姨已经将自己挪了半个座位那么远了,如果不是车厢里已经站满了人,估计她会立刻换个座位。   公交车停下来,池深看到有个老大爷上了车,他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老大爷,那阿姨才松了口气。   季星沉看了那个阿姨一眼,这次他没有再回答池深的话,而是说道:“回去说。”   老宅外面依旧有人在守着,看到池深回来纷纷离远了一点,他们都知道池深身上带着厉鬼,就怕自己做了什么惹到池深,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池深倒是心情很好,他优哉游哉的提着几大包东西往老宅走,走到一半想了想,觉得门外的兄弟们也辛苦了,大冷天的太不容易了,就过去给他们发了点水果。   一开始守着老宅的几人还不敢接,池深看他们犹犹豫豫的样子,说道:“放心,没毒,我杀你们不用下毒。”   几人:“……哦。”   听了这让他们无法反驳的话,他们这才接了水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看到池深快乐的进了老宅。   几人面面相觑:“他真的住的是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鬼宅吗?”   有人拿着水果迟疑道:“这要报告吗?”   其他人已经啃了起来:“不用吧。”   那人又想了想,做出决定:“还是报告一下吧,这些天啥事都没发生,免得说我们拿钱不干活。”   池深回到老宅,开始了他的食物供品与折纸供品之间的实验。   他将所买的东西摆出来,红衣女鬼立刻出现,双眼亮晶晶看着桌上的吃的,连柜子里的鬼都打开了柜门,鬼脸也一秒从身体被掏空的状态复活,眼神放光看着桌上的吃的。   池深按照一般的供奉方式,在桌前插上香烛,对着香烛拜了一拜,随后说道:“这些供品,请白家老宅里的鬼魂收下。”   红衣女鬼和鬼脸都露出了享受的神情,老宅里突然传来各种响声,有窃窃私语声,有脚步声,池深甚至还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飘飘忽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谢。”   那是无头鬼的声音。   除了无头鬼之外,并没有一只鬼敢过来当面道谢,老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就又安静下来。   池深拿起桌上的苹果闻了闻,这苹果已经没有了香气。   原来这样就可以供奉全体鬼魂,当然,也得他们买账才行。   池深笑着转头看季星沉:“供品的味道如何?”   季星沉看着他,镜框底下的眼眸漆黑如墨:“好吃。”   老宅里正在开宴会,接到人报告的白锡明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屋里徘徊着,脑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池深在老宅住得这么愉快,他不会真的在老宅住上一个月吧?   他又去翻了翻白家祖训,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如若有人能在祖宅居住一月以上,便有着能解决我白家之危的能力,应当立刻迎为族长,率领我白家走出困局。   白锡明盯着祖训上的“立刻”二字,看了很久,随后他哼笑一声,将那本家训扔在地上:“我也能解决白家之危,并不需要他来取代我的位置!”   许秀芸在旁边劝他:“再等等吧,而且让那个孩子成为族长,或许真的是一个办法,到时候……他要是死了,你依旧是族长,不要担心。”   白锡明这才顺过气来一点,他灌了一口茶,随后道:“不愿意直接回来白家做继承人,却还要在老宅住着,看来他是真的想取我代之。”   白家的人并没有监视池深,主要是现在特安局接管了港城,他们活动变得有些困难,原本白锡明有这个打算,后来也打消了,所以并不知道池深去看房的事情。   池深也不知道白家人怎么看他的,他照常上班下班,和房东选定时间,池深这边解决了,房东却非常墨迹,先是和池深商量了水电物业的问题,池深表示都是他自己付,随后签完合同房东又说要挑一个黄道吉日,在易搬迁的时候搬进去,池深觉得他需要给房东一点心理安慰,所以他也答应了。   当然,主要是月租五百的在市中心房子也太难找了。   池深这边刚和房东商量好了搬迁时间,提着东西回到老宅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守门的兄弟提着一袋水果过来,这几天他已经和这几个人很熟了,因为一直买点东西回去给老宅的朋友们尝尝鲜,池深也会给他们分两个,一来二去也就能说上两句话。   那人将水果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放心,没毒,你以后可是能成为族长的人,我们肯定不会下毒。”   池深收了水果,换了两包零食给他们,淡定道:“我没想过成为白家族长。”   那人听着就不解起来:“那你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着干嘛?真的不是为了那个住一个月就能成为族长的祖训?”   池深突然就笑了起来,看着那人。   那人突然有了种毛骨悚然的味道,微微往后靠了靠。   池深笑道:“还有这种事?”   “对、对啊。”那人看起来更不好意思了,“其实是族长让我来警告你,让你及时搬走,还可以回白家来,不要肖想族长位置的,但我觉得这样说不太好,我感觉你有成为族长的资格。”   池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袋水果,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谢谢提醒,我立刻就搬走。”   “哦……啊?”那人疑惑中还想说什么,池深已经摆摆手走远了。   在白恒青的宅子里,白恒青站在黄历前,提前撕掉了今天的一页,愉快想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池深绑回来做族长了! 第053章 帮我抓一下背。   撕完黄历, 白恒青就把白锡明喊到了书房谈正事。   虽然老宅出了问题,让白家很是忙乱的一阵,连白然就进去了, 这让白家上下都议论纷纷, 但该做的生意他们还是会继续做,这次也是白锡明主动找白恒青谈生意上的事情。   “港北那块地快动工了。”两人在书房落座, 白锡明倒了杯茶, 开门见山说道。   白恒青苍白老的眼睛眼皮已经下搭, 此刻用他的三角眼看了一眼白锡明, 心中明了却还是说道:“当初他们设计的时候, 就没有找我们看过风水,是外乡人吧?”   “是,拿地的那家第一次来港城,承包商也是外面的,他们都不懂规矩。”白锡明向白恒青递了一杯茶,虽然这样说着, 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就像是已经遇到了许多次同样的事情, 处理这些事情的方法他早就烂熟于心, 根本不用去多想。   白恒青接过茶杯, 看着薄瓷茶杯,那茶杯装了绿色茶水, 晶莹剔透很是好看,他说道:“这些事情一向是你在处理,特安局近两年慢慢接管港城, 生意不好做了吧?”   “这些外地人, 也没有接触过我们这边的事情, 生意还是好做的。”白锡明慢慢说着,“只是二叔这次帮我这么多忙,我想那块地的事情,也可以让给二叔你来做,不懂规矩就教教他们嘛,正好可以让二叔重修一下花园对吧?”   “那行吧,这件事情我就帮你处理了,也算是为你分忧了。”白恒青抿了一口茶水,算是接过了给他的“生意”。   他们所谓的生意,就是收保护费,现在本地的这些房地产的,都知道动土开业,甚至是规划之前都先拜一拜白家的山头,白家过去走个过场,收点钱,那他们就可以顺利开工,至于后面是亏是赚,施工途中会不会出事情,那白家是不管的,但不给这个钱,那就必定会出事情。   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又因为太过玄乎,大家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是都会来白家打点一下,所以白家这些家财,也就是这么积累下来的。   白恒青粗略做了个估算,那块地从动土到后期剪彩,少说也能收个千万,特别是对方不懂事,得来个下马威,那就得收得更多一点。   如此一想,白恒青表情都缓和了很多,他主动和白锡明说道:“池深在老宅住了得有半个月了吧?”   听到这里白锡明脸色都难看了一些,他说到:“快了。”   白恒青望着书房里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先祖画像,笑了两声:“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感觉像是过了很久,结果没想到连半个月都没有。”   白锡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发生的这些事,都让他脸上不好看,甚至他这几天,还接到几个富商的消息,他一直没带手机,所以是那几个人让人转述的,话说得委婉,话里话外却全都是白家是不是不行了,是不是以后就不用找白家看风水这个意思。   白锡明所住的、现在算是白家主宅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白恒青这里花园冒起鬼火,假山炸裂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所以那些人才有此一问。   更何况,池深还在老宅住了这么久,如果真的让池深直接回到白家当上族长,那他的面子往哪儿搁?最关键的是,以后赚钱那些人的钱会更加艰难。   “真想这几天过得更快一点,”白恒青看着白锡明难看的脸色,笑着道,“怎么,在担心池深?”   被白恒青这么一问,白锡明稍微扯了下脸皮,虚假的缓和了脸上的神色,露出假意的担忧来:“我在想,池深之前从未接触过白家这些事情,他要是真的在老宅住上一个月,回来当族长,他什么都不懂,白家……可能会不好过啊。”   他话里话外全是对白家的担忧,把自己给摘了出去,仿佛自己就是全身心在为白家着想一样。   这话说着很假,但对于白恒青却很是受用,他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到时候回来了,给他一个名义上的族长当着,然后就说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白家的事务如何处理,所以只是一个荣誉族长,就跟那些大学的荣誉校友差不多嘛,然后真正的族长还是你。”   听了这话,白锡明也笑了起来:“还是二叔聪明。”   白恒青笑着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经验太少,不懂变通,把他喊回来,要是用不了,就给他找个女人生孩子,反正白家的事情,还是你手里的,他要做什么也是你来安排。”   说道这里,白恒青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可惜白然没有白家血脉,可惜了,那样就少了很多麻烦。”   白锡明深思了一会儿,觉得现在将池深控制起来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如果真的让池深住满一个月,可能还会出其他的差错,比如家族里反对他的人直接去支持池深这种,此时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让人警告池深的事情,这池深不会跟他作对,就非要住上一个月吧?   如此一想,白锡明立刻说道:“未免夜长梦多,今晚……哦不,明天白天就把池深绑回来!”   白恒青并没有反对,只是说道:“用什么理由?”   白锡明:“月底了,告诉他时间够了,只是荣誉族长,他住了半个月,可以堵大家嘴了,如果真让他住满一月,可能还不太好控制后续的事,只要将他带回来,以后的事情都是我们说了算。”   老宅的池深完全不知道他的孩子都被人安排好了,今天他一回到老宅,就和大家说了一下搬家的事情,并且是现在立刻就收拾准备走。   听到搬家,因为每天都在努力超度,所以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的鬼脸——立刻一个煎饼打挺从桌上弹起来,兴奋道:“终于搬家啦!”   白婉正在监督鬼脸的学业……哦不,超度进度,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幽幽问了一句:“你不喜欢这里吗?”   鬼脸总感觉自己身边的温度降了那么二三四度,他立刻说道:“我喜欢!但是搬家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柜子里的鬼正在整理池深的衣服,柜门开着,一双惨白细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将衣服一件件放入行李箱,放完之后那双手又将行李箱拉链拉上,随后却并没有关上柜门。   柜子里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就这样在里面望着池深。   “谢谢,辛苦了。”池深将行李箱拉过来放到门边,又看向柜子,“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知道!”红衣女鬼这时候突然跳了出来,她看起来有些嫌弃柜子里的鬼,却还是说道,“他说把他也带走!”   柜子里那张脸僵硬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红衣女鬼的想法。   池深皱起眉陷入思考。   许多鬼都有一个凭依物,比如白婉是她手中自己的牌位,红衣女鬼是那面镜子,不过被池深打碎了,柜子鬼很明显就是柜子了,将凭依物带走,就可以带走鬼魂,像牌位这种体积小的东西容易带走,但柜子鬼这么大一个柜子,这不好搬啊。   池深也说出了自己为难的地方,并且问了柜子鬼,有没有其他方法把他带走。   “我知道!”红衣女鬼又冒出一个头来,作为和柜子鬼同居一室很久的鬼魂,她对自己的这位室友十分熟悉,红衣女鬼立刻说道,“后面!”   池深将柜子鬼所凭依的柜子搬开了一点,看到了柜子后面的一张符咒。   他伸出手,将符咒揭了下来,随后就看到了柜子鬼那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柜子后面,那张脸对着他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随后缓慢消失。   池深从柜子后面出来,他又看了看柜子,这次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老柜子了。   甚至因为柜子鬼的离开,这个柜子立刻就看起来破旧了几分。   看到柜子鬼离开,池深突然想到什么,有些遗憾说道:“供品他还没吃就走了,错过了。”   红衣女鬼当仁不让:“他不要,我的!”   池深无奈地笑笑,将自己带回来的供品给大家分了,点燃香烛之后,池深又折了一颗奶糖,放在了季星沉手里。   季星沉抬头看他。   “你今晚一直沉默,应该不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池深开了个玩笑,季星沉之前的凭依物应该是那个破碗,但是在池深允许他住在自己影子里以后,季星沉的凭依物就变成了池深本人。   所以只要池深离开,季星沉就可以离开,并没有池深离开不带上季星沉的情况。   季星沉将奶糖放在嘴里,似乎是想了想,他才说道:“我希望你能带一个人……不,一只鬼走,但是他可能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池深并不怕麻烦:“谁?”   季星沉看着池深的眼睛,静静说道:“主屋里那个人,或许可以被称为一个人,因为悬挂在屋里的是一具尸体,并不是鬼魂。”   池深有些意外。   季星沉对于池深探究的眼神,不躲不避,他继续说道:“我想帮帮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白恒青能赚多少的预测,我本来想写几百万的,但是看了最近的新闻……是我格局小了,立刻改千万! 第054章 你把头落这儿了。   十分钟后, 池深已经站在了白家老宅的主屋之前。   季星沉又是喊他起床,给他参考着装,帮助他面试, 又是帮他找房子, 还会贴心的帮他报警,某种情况来说, 他其实十分依赖季星沉。   所以季星沉找他帮点小忙, 他怎么会拒绝呢?   “每过七天, 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 他会陷入一次沉睡, 大概十分钟,每过七个七天,他会进入一次更长时间的沉睡,大概会有半个小时。”说到这里,季星沉的声音微微停了停,随后又继续道, “下一次长时间沉睡, 是在13天之后, 可以那个时候来带走他,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可以拒绝,这只是我的个人请求。”   “先进去看看, ”池深说道,“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   池深踏入了主屋厉鬼恨意的河,扭曲而又狂暴的恨意席卷而来, 他踏足其中, 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转头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季星沉收回了已经迈进去的半只脚,静静看着池深。   星光落在池深俊美的眉眼上,池深神色平静,那回头如同一幅静谧的画。   只是轻轻说了一声,池深就向着主屋走去,季星沉知道主屋前面会有什么,那是能勾起人最深最血腥一面的恨意,他也知道屋里会有如风霜一般、刮骨削肉的鬼气。   池深也知道,但仅仅是因为他的一个请求,池深就愿意再次去拜访厉鬼。   他明明弱得一文不值,池深完全可以把他当鬼奴役使,池深却依旧会尊重他的意见,甚至会答应他都觉得无理的一个请求。   看着池深俊秀的背影消失在主屋的黑暗里,季星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安安静静,他却总觉得跳动了一下。   很快池深就回来了,他身上的衣服多了几个破口,那是被鬼气刮破的,池深也不以为意,而是对从他出来,就没有移开过视线的季星沉说道:“他愿意离开,并且答应我会在明天凌晨2点的时候尽量收起情绪。”   会让所有鬼都害怕的属于主屋厉鬼的领域,其实就是这只厉鬼外放的情绪:恨。   季星沉眸光微微一动,他有些不自然的从池深脸上移开视线,说道:“今晚就带他走,有些太着急了,他是一具尸体,不好带离,我的建议是租一辆车……”   池深打断了他,提醒道:“我没有驾照。”   他大学的是没有钱学车,工作了没有时间学车,所以他并没有驾照。   季星沉的声音也停住了,没想到在第一步就行不通!   “而且大晚上的,车里放着一具尸体,看起来也太怪异了。”池深补充道,“打车也不行,没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会给司机师傅添麻烦的。”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确实很像杀人抛尸现场,而且普通人受不了他的鬼气。”   “你不用担心,这很好解决。”池深说道,“我们先去把我的行李送过去,随后再来带他走。”   季星沉偏头看池深,本来想问什么办法解决,看到池深淡定的模样,他又没问,只道:“好。”   池深先提着自己的行李坐公交去了市区,他下班回来得早,现在再返回市区才八点多,在签合同的时候,房东就给了池深钥匙,他先去将行李放到了通福苑的出租房。   出租房内,池深刚进去就听到了哭声,以及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朝门口过来,不过他今天赶时间,就没有理他的未来室友,他将行李放在玄关就关门离开。   门内的声音像是感到了尴尬一般,又停住了,随后脚步声倒退回去,整个屋子重新安静下来。   放好行李,池深又赶去地下商场买了个巨大的行李箱,买完行李箱他就不着急了,拖着空荡荡的行李箱问季星沉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   季星沉选了当下最热的影片,一人一鬼就一起去了电影院。   坐在电影院大厅,池深思考了片刻,他选了角落位置买了两张电影票,犹豫了一下,他又买了两份爆米花和可乐。   如果是鬼脸在这里,肯定就要告诉池深末班车收车啦,看完电影就赶不上车啦,或者鬼又吃不了爆米花和可乐,进场不用检票,池深这是浪费!   不过鬼脸这几天每天晚上被超度视频折磨得身心俱疲,根本没有力气跟着池深出来,此刻还在老宅躺尸中,所以没有跟着出来。   看完一场电影,时间也快到十二点,电影结束,彩蛋时间阿姨进来打扫,看到池深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和完全没有动过的爆米花和可乐,叹息道:“小伙子,你长这么俊,也跟女朋友吵架啦?”   池深笑着将没动过的可乐倒进爆米花,这两个小吃已经没有了味道,免得被不知情的人吃了,他将垃圾递给阿姨,也懒得去反驳阿姨的话,说道:“朋友刚刚去厕所了,麻烦阿姨。”   “没事,”阿姨接过垃圾,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么俊都被女孩子甩了,那别人都找不到男朋友啦。”   池深笑了笑,从座位上起来,去前台领了自己寄存的行李箱,离开电影院。   站在楼下,池深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三十五。   港城的夜晚十分热闹,即使是这个时候,街道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池深拖着行李箱慢慢走着,拿出手机来,点开了之前看过的灵异论坛。   他翻了一下,之前说腾飞大厦闹鬼的帖子已经沉下去了,又有新的帖子顶上来,他粗略看了一眼,从中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鬼娃娃有人知道吗,半夜会流血泪那个。】   【不要回头,它在看着你。】   ……   【兄弟们,不要大半夜一个人坐网约车。】   池深直接点进了“兄弟们,不要大半夜一人个人坐网约车。”的帖子,发帖人是一串乱码,内容也写得有些凌乱。   【我今天坐网约车碰到鬼了!我相信那一定是个鬼!他开着车头上一直流血,我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一转头脑袋上全是血,好吓人!我是在刚好十二点的时候打的车!我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还找我要五星好评,我哪敢不给啊!我后续翻了一下打车记录,好家伙,钱扣了,但是显示根本没有这一单,我还打电话给客服问了,他们说系统错误,还把钱退给我了!就离谱!】   池深往下翻了翻,并不只有楼主一个人说这件事,后续还有人做了补充。   【我是十二点半左右打的车,我也遇到这个情况了!我在十字路口上的车,当时确实很害怕,但是事后想想白嫖,爽!我还记得车牌号,好像是港A……结尾反正是个4.】   【你们连鬼的羊毛都要捋,真不怕被报应啊?我当时撞鬼可是病了三天!车牌号港A18774不谢!】   季星沉已经预料到了池深要做什么。   既然运送尸体会给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添麻烦,那找不普通的不就好了?   只是看帖子的这一小段时间,池深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并且看着手机时间,在时间刚好跳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开始用网约车软件打车。   港城是一个大城市,司机接单也很快,池深刚下单没一分钟,就有司机接单了。   池深看了看接单人信息,下一秒就点了退单。   很快池深又下了第二个单,这次他依旧点了退单。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只会给正常的网约车司机添麻烦,于是他重新梳理了一下约到这辆车的条件。   首先是在凌晨00:00-1:00,这段阴气最为充足的时间,其次是在十字路口,这个容易撞鬼的地点,这两点他都符合了,打不到鬼魂网约车,可能是缺点运气。   换成阴间话来说,那应该是缺点阴气。   池深又走了几步路,这次到了一个没有一个人的十字路口,随后他将手机往旁边送了一下:“你来打车。”   一个黑影在他身后渐渐成型,最后化为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季星沉就着池深的手,在手机上输入打车地点,随后点下“立即呼叫”。   池深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了车牌号“港A18774”。   池深思考着:“鬼打车来的就是阴间的车,这很正常。”   季星沉:“……嗯。”   不到三分钟,这辆网约车就停在了十字路口,是辆黑色的商务车,看起来很正常,开车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除了穿得有些单薄,不太符合港城深秋的气温,以及脸色太白之外,一切就像是一辆普通的网约车。   池深和司机打了声招呼,确认了是自己约到的车,随后就将巨大的黑色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自己坐到了后座上。   车内有些冷,池深也理解,他并没有喊司机师傅开暖气,他觉得这也太难为这位师傅了。   车开得很平稳,池深和师傅商量着:“师傅,我等会儿还要打车回来,你能不能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司机师傅点点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僵硬:“好。”   他这一点头,整个头突然就掉了下来,他慌忙伸手去接,结果手也掉了下来。 第055章 外科手术,我是专业的。   “没事吧?”   车后座传来一个关心的声音。   接着, 一双手从后座伸过来帮他捡起了掉落的头,又有一只手伸来帮他扶住了方向盘。   “谢谢、谢……”司机的道谢声突然停住了,上车的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现在有三只手?   池深已经将司机的头放回了脖子上, 又捡起司机的手装了回去,提醒满脸惊恐的司机说道:“注意看路。”   “好、好。”司机用刚装好的手扶住了方向盘, 那只从后座伸过来, 扶着方向盘的手这才收了回去。   司机微微抬起刚装好的头, 顺着那只收回去的手向上看去, 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排的情况, 只有一个年轻人。   他记得上车的也只有一个年轻人。   那第三只手哪里来的?   司机视线微微往下,落在了靠背上,车窗外的路灯照进来,那位坐在后排的年轻人黑沉沉的影子落在车座椅上,他确实有影子,应该是个活人。   这让司机更觉得害怕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眼看着一不注意, 手又要掉下来,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池深连忙抬手扶住了司机的手臂,笑着说:“小心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池深和善的笑意, 不知为何,在这让人如沐春光的微笑下,他只觉得遍体发寒, 整个人都冷了起来, 冷汗一股股从头上冒出来。   而池深这边的视角就是……司机头上开始冒血了, 所谓的冷汗,不过是头顶上的血而已。   看到司机这个情况,池深已经初步判断出了司机师傅的遭遇,应该是在座位上被人从后面袭击,击中了头部,随后又被分尸,所以他的头和手一不注意就会往下掉,说不定连腿也会掉,不过车内狭小,腿掉了应该也不会滚到哪儿去,这点池深还是放心。   至于第三只扶住方向盘的手,那自然是季星沉的了,季星沉从影子里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方向盘,免得司机慌乱之下出事故,司机接过方向盘之后,季星沉将手又收回了影子里。   虽然一路上又是掉头又是掉手,司机头还稀里哗啦流着血,司机还是很敬业的将他们送到了老宅门前。   “我大概进去二十分钟,很快出来,麻烦等一会儿。”池深和司机说着。   司机好像有些犹豫,又看了后视镜好几眼,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种情况,池深笑了一下:“我加钱。”   司机:“十块?”   池深:“二十。”   司机:“好!”   随后池深去后备箱取了刚买的行李箱,提着进了老宅。   司机看到人都走了,这才动了动后视镜,打理起自己的形象来,刚才自己的形象好像有点可怕,希望不要吓到乘客才好。   不过刚才那个人看起来也很可怕……但是他加钱啊!   擦干净了脸上的血,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四肢头部有没有装好,确定没问题之后,他又坐回车内,望向那座黑漆漆的宅子,等着那个年轻人出来。   池深进了老宅,先去了一趟自己房间,他把红衣女鬼借住的镜子打碎了,要带红衣女鬼走,他就准备了一个镜子给红衣女鬼住,当然,为了方便携带,他这次买的是一个小镜子。   进了房间,红衣女鬼期待的从屋子里跑出来,池深也笑着把自己买的小镜子拿出来。   粉色桃心,池深将镜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心型的小镜子,外面亮着七彩跑马灯。   红衣女鬼脸上期待的神情僵住,她不着痕迹抓着地板退了一步。   就连鬼脸都露出嫌弃的神情来:“这是前段时间那个很火的魔法少女玩具吧,骗三岁小孩钱那个。”   一旁的季星沉推了推眼镜,面不改色道:“我给他建议过换一个款式,这个贵还不实用,但是他坚持说这块镜子很适合女鬼。”   一旁的鬼脸看了看粉嫩闪着七彩跑马灯的心型小镜子,又看了看龇牙咧嘴双眼突出甚至没有胸以下的红衣女鬼,这哪里看出适合了?   “我觉得十分相配。”池深拿着镜子向着红衣女鬼走去,劝说道,“你不觉得它粉嫩可爱和你很像吗?要不我帮你住进去?”   红衣女鬼连连后退,似乎是害怕池深将她硬塞进去,她一溜烟跑进了红色纸电话里,并且用电话发出声音:“这个,我喜欢这个!我住在这里!”   看到红衣女鬼放弃了他买的粉色小镜子,池深还有些遗憾,他将小镜子收进背包,又将纸电话放进背包,还将季星沉凭依过的破碗也装了进去,随后让鬼脸自己进背包跟着走。   将自己房间的朋友带走,池深又去了白婉的偏院,将白婉的牌位装进了背包里,又拉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去了主屋。   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   正如池深和主屋厉鬼约好的那样,他再次走到那条情绪的河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主屋外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情况。   这次季星沉跟着池深走进了主屋。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主屋空旷的空间里,横拉着一根根手腕粗细的铁链,铁链束缚住一个男人的双腿,洞穿了男人的心脏,将男人倒吊在房顶上,腥红的血顺着穿心而过的那根锁链滴落下来。   开门的风一吹,贴在锁链上的符咒都在夜色中飘飘荡荡。   在这样的空间里,还有几根断掉的铁链掉落在地上,其上的符纸化为了飞灰,那男人倒吊的模样也有些歪斜。   第一次池深来到这里的那只血手并没有出现,男人安安静静的被掉在半空,连四处溢散的鬼气都收敛了起来。   视线从地上断裂的铁链上走过,季星沉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谈好了?”   “有时候需要是用一点特殊的方法沟通,不然朋友听不懂你讲的话,对吧?”池深脸上未变,转头问季星沉,“怎么将他带走?”   季星沉说道:“这些符纸应该可以镇住他,将符纸取下来,和他一起装在行李箱里,应该就可以带走。”   “那你让一下。”池深微微抬头,看着半空中倒吊着的男人。   季星沉退到了主屋之外,看着池深。   池深手中黑气如龙蛇缠绕,很快就勾勒出了一柄陌刀的形状,最后黑气一收,一柄样式古朴的刀就出现在了池深手中。   在古代,陌刀是用来斩马的。   而现在,池深要用他来斩掉束缚着厉鬼的锁链。   他足尖一点,执着刀高高跃起,陌刀刀锋如水月流光般划过,贴在锁链上的符纸如雪花般断开飘落,纷扬散落,而那刀锋,又如同入泥般轻轻切断了捆着尸体的锁链,倒吊着的尸体蓦然下落。   池深也从空中跃下,手中陌刀重新溃散为黑气,池深伸出双手,接住了那具从空中掉落的尸体,一股冰冷暴戾的气息从尸体上传来,看来这位虽然说会陷入沉睡来等他,但靠他自己,并不能真正的沉睡。   所以之前池深用了点办法,消耗了一些这位的鬼气。   落入怀中的时候,池深很清楚的看见尸体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这人,真的死了吗?   但活人,被铁链穿心而过,真的还会活着吗?   池深看着那根穿穿心而过的铁链,试着动了动,大量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池深只得放弃了查看的想法,抱着尸体来到了行李箱前。   血液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原本收敛起来的暴戾气息开始浮动,跟在屋外的鬼脸突然双眼变红,将自己膨胀成脸盆那么大,盯着季星沉的脖子,缓缓张开了口。   季星沉拿着池深给他的小镜子,已经将所有符纸都收集在了一起,有一半都铺在了行李箱里面,此刻他正在低头整理行李箱。   池深将尸体放进了行李箱,这人手长脚长的还有些不好放,池深先随意一放,然后站起来将膨胀开来的鬼脸揉搓了一下,鬼脸迅速缩小,一脸茫然:“刚刚怎么回事?”   “你被影响了,去冷静一下,离这里远点。”池深说道。   鬼脸立刻畏惧的后退了好几步。   池深又低头,试了几个姿势才将尸体放进去行李箱,随后借着月光,池深这才看清了这具尸体的模样。   之前这具尸体被倒掉在房梁上,处于暗处,又隔得远,无关池深并没有看清,现在看清了,又觉得这人眼熟。   池深看着这人好几秒,突然抬头看季星沉:“他和你长得好像,是你兄弟吗?”   季星沉将符纸放进行李箱,盖住尸体,他说道:“我不知道。”   池深又端详了片刻这具尸体,只觉得这高眉深目,却又不是那么犀利,甚至有些柔和的眉眼有些好看,他又说了一句:“虽然你们挺像,但他长得比你帅。”   季星沉将最后一捧符纸放进了行李箱,他看了看池深欣赏尸体的脸的模样,默默摘下了眼镜:“你是不是有些脸盲?”   池深这次在尸体的脸和季星沉的脸上来回切换了好几次,这才确定:“你们好像长得一样。”   鬼脸从池深的背包里爬出来,有气无力吐槽:“这哪里是‘好像’,明明是‘就是’!”   “你们是双胞胎吗?”池深又问了一句。   季星沉将行李箱合过来,拉上拉链,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不戴眼镜,变成鬼之后,我的近视也好了。”   “戴上吧。”池深将季星沉的眼镜拿过来看了看,又还回去,移开了视线,“你戴眼镜的模样看起来习惯一些。”   季星沉将眼镜接过来,沉默戴上。   “走吧,去新家了!”池深快乐的背着背包,拉着巨大的黑色行李箱,慢慢往老宅门口走去。   季星沉跟着他出门。   那个开午夜网约车的司机师傅十分守信用,此刻还在老宅门口等着他们,池深将装着尸体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一转头,就看到司机师傅的脑袋头手又掉落了一地。   鬼脸从池深的背包里爬了出来,快乐和司机打招呼:“你好啊,这么晚了还出来跑出租啊?”   那位司机师傅一转头就遭遇了恐怖鬼脸贴脸,惊恐之下,全身都散了架。   “你不要吓他。”池深从车后面走过来,将鬼脸提溜到自己背包里。   看到池深带走鬼脸,司机那散落在座位上的头几乎露出了感恩的表情,下一秒,司机的感恩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池深从背包里摸出了红色的丝线,和善笑着看座位上散架的司机:“我觉得你这样开车不安全,我来帮帮你。” 第056章 痛苦。   池深曾经接触过一名外科医生, 在他这位外科医生的手底下打下手,主要工作就是帮这位外科医生把各种肢体拼起来,然后缝合凑凑看看能不能用。   他也曾帮助过满屋洋娃娃的小孩, 帮她把撕烂的洋娃娃修补起来, 好让洋娃娃继续陪她玩,那个小孩最后也变成了洋娃娃, 和她最喜欢的玩具一直呆在一起了。   现在看到司机师傅这么辛苦, 都散架了还要出来跑车, 池深也觉得应该帮助一下他, 帮他也缝起来。   虽然司机师傅看起来很抗拒, 但池深觉得这是师傅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体需要动针的事实,没关系,他帮他适应一下就好。   司机瞪大灰白的眼睛看着池深伸手过来,首先,将他的头缝在了身体上,针线穿过皮肉, 将他脖颈的伤口一一缝起, 那感觉让他想要大叫,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 这并不痛, 只是自己在被人缝合的感觉太过于清晰,反而显得恐怖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让司机的手脚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季星沉和鬼脸帮他把手脚又捡回来,池深一件件帮司机装上,又缝好。   池深缝合的速度奇快, 不到半小时, 就拼凑完了全部身体, 在司机惊惧的目光下,池深说道:“走两步?”   司机下意识照做,僵硬的身体动了动。   “跳两下?”池深又道。   司机又僵硬的蹦了蹦。   池深满意点头:“看来现在不会散架了,上车吧。”   司机立刻爬上了车,在车里他比较有安全感。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池深的搬家还是顺利,一人和一群鬼成功坐上了去往新家的车。   而在老宅外围,一个年轻人从帐篷中爬出来,看向周围。   经过几天的监视,这些白家的年轻人为了避免天天风餐露宿,自带了帐篷过来,属于把这里当野营地了。   因为这几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池深又坚持着早睡早起身体好的理念,从来没有在半夜行动过,连之前去白家问问题都是12点之前回来,所以他们的监视也越来越松散,而且给他们的任务本来也是监视老宅,而不是监视池深,如果老宅出了什么事,那动静肯定是很大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几个人都开始摸鱼起来。   晚上他们看着池深出去,也没当回事儿,也就收了白锡明好处的那个人留意了一下,看着他提着行李箱还紧张了一下,后来又看到池深回来了,还提了个更大的行李箱,所以都回去帐篷睡觉,连那个得了好处的人也松了口气,爬回了帐篷。   只是那辆车一直没走,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想去查看,结果还没走近,就被车上溢出的阴气给吓到了,一个个都缩在帐篷里念经。   这时候,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才有人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看到车子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而那位拿了好处的人……他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从老宅这个偏远的郊区离开,路上看不到一辆车,只有这辆诡异的黑色轿车在黑夜里行驶着。   没有过多久,司机头上又开始流血,放在脖子上的头微微晃了晃,缝合着他身体的红线被拉扯绷直,血珠从针脚处密密麻麻冒了出来,看上去那些红线即将被崩断,但一丝丝黑色的鬼气从红线上冒了出来,缝合处微微收紧,又将快要掉落的头扯了回去。   司机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掉下来。”   上次他开车到一半头掉了,有个乘客直接跳车逃跑,还差点出了人命,最重要的是,没给钱。   接着,他听到了身后那个年轻人在说话:“外面好看吗?”   这问题很明显不是问他的,司机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见那个年轻人拉开了放在后座的背包,拿出了一个木头牌位来,这还不是最为诡异的,最为诡异的是那牌位上竟然还有两个血手印!   如此同时,他似乎闻到了蜡烛的气味,但是他不敢动,也不敢问,只能双眼直视前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一脚油门下去,力求把他们快速送到目的地。   池深将牌位拿起来,放在了车窗旁,虽然白婉没有出来,但他依旧能感觉到从牌位里传出来的高兴的情绪,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婉突然出现的阴气似乎影响到了后备箱,从那里,一股痛苦又暴戾血腥的气息扩散开来,池深微微后靠,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暴戾的鬼气,免得影响到司机开车,这就不好了。   那鬼气触及到池深,又迅速消退,重新回到了后备箱的行李箱里。   随后的路程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池深顺利到达了通福苑,下车之后池深付了之前说好的小费,本来池深还想和司机聊两句,结果司机仿佛拉了个鬼一样,一脚油门跑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池深有些无奈,他本来还想关心一下司机的收入问题,既然他跑了,那就下次再问吧。   拉着厚重的行李箱,池深进了小区,门口的保安正在打盹儿,并没有注意池深半夜搬家有什么不对。   小区里空空荡荡的,池深还听到了一声小孩的笑声,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直接去了4栋4单元,上了13楼。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池深有点困了,他慢悠悠打开了房间门,提着行李箱背着背包走进去。   在他打开房间门的瞬间,整个屋子里都活了起来,客厅里传出了走动声,厨房里开始哭泣,卧室里传来些许痛苦的□□,就连厕所里,也响起了滴水声。   池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反身关上大门。   一个鬼影拖着满地鲜血,慢慢从厨房门口爬出来,而吊灯上也出现了一只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池深。   “出去……”那趴在地上的鬼影用沾满血的手指向池深,声音阴冷的说着,“这里是我的家,你滚出去!”   一双青黑的断手从沙发底下伸出来,向着池深慢慢爬过来,眼看着就要抓到池深脚踝。   池深打开了客厅灯,拉开了自己背着的黑色背包,先拿出了白婉的牌位。   牌位上的血手掌动了动,阴气如流水般从背包里溢出来,那牌位上所散发的恐怖气息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房间里所有奇怪声音戛然而止。   池深将牌位摆在了茶几上,随后又拿出一个纸电话,一个破碗,放在了茶几旁边。   这下,房间里又响起了细小的声音,那青色断手小心又迅速的爬回了沙发底下,吊灯上的眼睛迅速隐没消失不见,从厨房里爬出来的鬼影憎恨盯着池深,开始倒退着往回爬。   “之前太过于匆忙,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池深放下背包,笑着看了一圈客厅,“我是池深,是你们的新室友,希望我们以后能相处愉快。”   厨房里的鬼影已经消失在拐角,这次没有哭声再响起来,厕所里的滴水声也停止了。   没有得到回应,池深也没有灰心,他知道良好的合租关系是要靠双方共同努力的,可能他的室友有社交恐惧症,但是没关系,他有社交牛逼症,以后有很多时间去和他的新室友们交流。   放下背包,池深拉着黑色行李箱去了主卧。   他需要解决他租房路上的最大的一个麻烦,那就是如何让这具和季星沉长得很像的尸体可以好好的放在这儿,又不影响到邻居。   礼貌友好的将藏在床下面的一个面色发青的鬼请了出去,池深看着行李箱若有所思,季星沉帮他关上了卧室门,问道:“你要将他放在卧室?”   池深放平行李箱,拉开了行李箱拉链,压制不住的血腥味混合想让人吞噬杀戮的情绪顿时充满了整个卧室,他说道:“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季星沉并没有询问所谓的安全是什么,在这样如海一般的情绪海洋中,他只是静静站着,看向行李箱中的男人,不为所动。   在灯光的照射下,和季星沉有着一样样貌的尸体显得安静苍白,和外溢的情绪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先给他取个名字,得有个称呼,老是喊尸体也不太好,”池深想了想,“不如就叫他季星沉2号?”   这是在征求季星沉意见,季星沉很平静:“我没有意见。”   “接下来,我们就要询问一下星星本人的意见了。”池深蹲下来,看着季星沉2号,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胸口的锁链。   从锁链上流出的血水已经浸湿了好几张符纸,池深也在想,还好他把季星沉2号运过来得快,不然等这些符纸全被浸湿,从行李箱里漏出来,那不就是凶杀案藏尸现场了?   季星沉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怎么就从季星沉2号跳到了星星,这跳得也太快了,不过吐槽并不适合他,所以他只道:“好。”   池深将季星沉2号抱了出来,让季星沉拿了件被季星沉2号刮得不能穿的衣服铺在床上,又将季星沉2号放了上去。   苍白的男人尸体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还有些赏心悦目。   “你可以醒来了。”池深注视着床上的男人,轻声说道。   四散漂浮的痛苦情绪突然如定格般,凝固起来。   床上的男人并没有睁开眼睛,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醒了。   “你和季星沉是什么关系?”池深看了看季星沉,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后血字在空中凝聚:   ——他是我的痛苦。 第057章 纯情少男季星沉。   “你和他是一个人吗?”池深接着问道。   腥味在房间里弥散, 血字慢慢浮现:是。   和之前的那句话不同,这个“是”字边缘已经维持不住,向下滴落。   池深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继续问:“那你们——”   “如何让你的鬼气不外放, 不影响到其他人?”季星沉打断了池深的话,免得他再问下去浪费时间。   ——将我倒吊起来。   血字出现, 从左到右, 颜色逐渐加深, 从工整到狂躁, 最后一个“来”字, 几乎是鲜血溅射的模样。   狂暴的鬼气从尸体上满溢而出,痛苦、杀戮、想要撕碎吞噬什么的情绪顿时充满了整个卧室,从门缝窗户中溢出,只是泄露的那么几丝,就让客厅如厕所……或者说家里其他地方都笼罩在了恐怖之中。   涂着红指甲的鬼手从电话中伸出来,随后一个只有头和双手的女鬼慢慢从电视里出现, 她眼睛上翻, 露出眼白, 往沙发底下爬去, 伸出一只手去够沙发底下的断手;白惨惨的鬼脸从背包里钻出来, 对着吊灯张开了嘴;厨房那只鬼开始痛哭着往外走,吊灯上的眼睛泛出血色, 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孩敲打着客厅阳台的玻璃门,发出尖锐的笑声——   一排红烛如烟尘般出现,摆在了卧室门外。   从卧室里溢散出的鬼气突然就淡了几分, 惨白鬼脸发红的双眼里显出了一丝清明。   空旷的客厅内红烛依次亮起, 那烛光看起来温暖又喜庆, 靠近却只感觉阴寒无比。   一只戴着金色指套的手落在鬼脸之上,将他按下,随后又提起红衣女鬼,将两只鬼扔进了一圈蜡烛里,随后更多的蜡烛再次燃起,将每一只鬼都分隔开来,蜡烛的寒冷阴气驱散了来自卧室的狂暴鬼气,他们都收敛了发狂的鬼像,有些后怕的缩在蜡烛圈内。   遍地红烛之中,立着一席血红嫁衣的白婉,她面朝着卧室门,手里捧着自己牌位,一动不动的静静站着。   她就是他们的护法者。   在鬼气溢出的同时,季星沉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了一步,几乎是瞬间,原本半透明的季星沉就变得更加透明了一分,那鬼气似乎影响不了他的情绪,却能对他造成直接的伤害。   池深立刻挡在了季星沉面前,他面色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冷静:“进去。”   季星沉看了池深阴沉的脸色一眼,池深一直都是微笑着的,给人万事不留心的错觉,很难出现这样正经的表情,他直觉池深是生气了,没有任何废话,季星沉的身体如蜡般化开变为黑色,随后如流水般滑落进了池深的影子里。   池深并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他闲适站在床前,看向床上那具尸体,眼瞳变为幽深。   不到一秒,他的眼瞳又恢复了之前的琥珀色,随后那些狂暴四散的鬼气都涌向了池深,他放开了自己所有的弱点,他将自己变得十分美味,在鬼怪眼中,此刻他就是那世间最美味的糕点。   那些带着狂躁的、暴戾的情绪,也都被他吸引,全数汹涌而来。   而在卧室门外,刚刚才清明下来的几只鬼魂突然又被什么吸引,突然看向了卧室方向,红衣女鬼鼻子动了动,喃喃道:“好香……好吃……”   连白婉都觉得心神一晃,那极致美味的灵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脚步刚要移动,又硬生生让自己站立在了原地,那里面……是哥哥。   一只被吸引而来的鬼影爬到了卧室窗外,它盯着卧室内悠然站立的俊美青年咧开了嘴,露出沾满鲜血的白牙,他伸出手,穿过窗户玻璃,打开了窗户锁,随后从打开的窗户钻了进去。   他是一只饿死鬼,而那个青年,那种美味的吸引力,让他觉得只要吃下他,他就能填满自己永不满足的食欲。   先从窗户进来的是头,这让他更能看清青年的模样,那竟然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那食用的时候,可要好好对待。   巨大的吸引力让他忽略了其他,被蛊惑着只能看向那个青年。   狂暴的鬼气突然席卷而来,这些鬼气并没有针对饿死鬼,只是路过,但刚伸进一个头的饿死鬼头突然掉了,随后那些鬼气冲刷而过他的身体与头颅,他什么也没剩下。   普通的鬼气是黑色,季星沉2号的鬼气却夹杂着如血丝一般的鲜红色,这样狂暴汹涌的鬼气很快便遮住了灯光,挡住了窗户,将池深包裹起来。   他太美味了,所以这些鬼气与情绪,此刻没有从打开的窗户中泄露出一丝一毫,而是全数涌向了池深,源源不断的鬼气进入了池深身体,池深没有动,甚至没有发出闷哼,只是看着床上安静闭着眼睛的人。   ——对不起。   在鬼气的游丝之中,三个狂躁的血色大字出现在池深眼前,又很快溃散,那些鬼气也变得温和起来,池深甚至从中感受到了痛苦。   他不想伤害池深,或者说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并不能控制自己外放的情绪。   “你不用压抑,”池深低头看着季星沉2号,声音轻柔中带着蛊惑,如同美味的糕点在发出着邀请,“我能接受,你可以向我释放出来。”   阴气从池深脚底开始扩散,如流水一般迅速游走,很快就将整个房间包裹在了黑色的阴气空间里,这里没有灯光,一切都是一片黑暗。   汹涌而来的鬼气不在克制,狂暴如海浪,将池深吞噬包裹。   他依旧慵懒的站在床边,黑色中夹杂着红色血丝的鬼气进入了他的身体,他没有阻拦,全数接纳,随着鬼气的进入,池深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变成了病态的苍白,冷汗从额边滑落,流进了他布满细密汗珠的脖颈里,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脆弱,他却微微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看起来很痛苦,但他的表情却看起来很享受。   阴气包裹的空间内下起了一场晶莹的雪,那是过于浓郁的阴气冻结了空气中的水汽,雪花轻轻飘落,为池深与季星沉2号覆盖上了一层神圣的白。   那些鬼气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似乎想要吞下他的身体,最后却又温和的消失于无,像是怕伤到这个人,最后连鬼气都是温和的。   终于鬼气到了极限狂躁的尽数没入池深身体,阴气溃散,卧室灯终于重新照亮了这个地方,池深轻轻吁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向后一倒,靠在了墙上。   季星沉在后面接住了他,将他虚虚抱在怀里,低头看向他满是汗液的脖颈。   现在的池深,对于任何一只鬼来说,都是美味至极的。   “要咬一口吗?”池深微笑着问他。   季星沉移开了视线:“我扶你去休息。”   床上的季星沉2号似乎已经发泄完了情绪,虽然靠近依旧会感受到那会让人引发狂躁的情绪,但至少在池深的限制下,不会外溢到这个房间之外的地方。   “流太多汗了,我要洗个澡。”池深说道。   毫无防御的承受一只厉鬼的攻击,确实让他感觉有些累,但并没有到他的极限,此刻他觉得要是能泡一个热水澡,也是很不错的。   “我去准备。”季星沉说了一句,就准备离开。   “等等,”池深喊住了他,“你先咬一口。”   季星沉:“……我没有那种癖好。”   池深有些无奈,抓了一把眼珠出来:“那你选择吃糖?”   季星沉看看池深,又看看眼珠,最后选择了眼珠一口吞,他的身体很快就从快要消失的透明变得充盈起来,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随后他迅速出门去给池深准备热水。   池深看着季星沉离开的背影,有些奇怪,他只是想让季星沉咬一口补充一下快要魂飞魄散的魂体,季星沉却说没有那种癖好……哪种癖好?   他将季星沉2号半抱起来,准备找东西束缚住季星沉2号的身体,此刻季星沉2号脸上有着被霜雪冻结后的晶莹颜色,让一具尸体看起来都神圣了几分,看着那张清俊的面容,池深突然就悟了,季星沉说的那种癖好……不会就是那种癖好吧?   池深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拿出之前给司机缝合之后剩下的红线,开始绑季星沉2号的双腿,准备按照老宅里面的方法,把季星沉2号倒吊起来。   这时,房间内的衣柜突然响了一声,一只苍白的手打开了衣柜,接着一张惨白的脸伸出来,挥着手似乎想和池深打招呼,然而他看到池深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随后他默默关上了衣柜门,假装自己不存在。 第058章 漂亮壁画季星沉。   柜子鬼安安静静听着柜子外的声音, 不敢发出一点响动,万一被池深知道他撞破了两人的好事,那他以后还能不能在这个家呆了?   其实他一早就来了这个地方, 但是这个家里鬼太多, 他不敢随意出现,后来他感觉到池深的气息, 本想出来, 结果一个更加恐怖的气息笼罩了过来, 这让他完全不敢动。   后来那恐怖的气息甚至越来越离谱, 他感觉到了池深的气息和那股恐怖的气息碰撞在一起, 过了许久之后,那恐怖的气息减弱到他能承受的强度,根据外面的气息残留,他觉得外面应该是在打架,虽然前期池深有点弱势,不过还好, 是池深打赢了, 如此恐怖的两股气息碰撞, 他这柜子还在, 也是很不容易了。   缓了缓, 柜子鬼才打开柜子门,想看看情况如何, 关心关心池深。   没想到就看到了池深正在拿绳子绑人,而床上躺着那个,不就是和池深形影不离的季星沉吗!那残留的另一股恐怖气息就是从季星沉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那刚刚应该也不是打架了, 不过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才有这么恐怖的气息碰撞, 他一个躲在柜子里的鬼就不会去深究了, 年轻人嘛,很正常。   池深已经用红线绑完了季星沉2号的双腿,并且把手臂也绑了起来,免得倒挂起来手臂下垂,影响季星沉的形象。   这红线是他在一个人皮裁缝铺拿的,哦,不能说拿,应该说是一个人皮裁缝铺的老板送他的,十分结实耐用,一根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完全没问题,他试着把季星沉2号吊在天花板上,发现找不到悬挂点,最重要的是,太难看了。   池深望着被他用特殊方法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季星沉2号,那一晃一晃的样子,确实和咸鱼没什么区别,不过将季星沉2号挂起来之后,那些外放的情绪确实又少了许多。   池深望着咸鱼一般的季星沉2号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也太浪费季星沉那张脸了,随后他把人拆了下来,又把床对面墙边摆的架子挪开,又在收纳柜里找到了钉子,将钉子一个一个按进了墙壁里,他钉墙并不需要锤子电转之类的工具,只是轻轻一按,那钉子就牢牢陷入了墙壁里,只发出了十分轻微的声音,所以这大半夜的他钉了一墙的钉子,也没人来投诉他。   不一会儿,季星沉来喊池深,告诉他水放好了,可以去泡澡,刚进门,他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停住了。   在卧室对面的那面墙上,池深用红线杂乱的铺在墙上,季星沉2号被他倒吊在了墙中间,双手合在胸前,红线缠绕了季星沉2号的双臂,捆缚住他的双腿,那模样神圣又诡异。   “还可以吧?”池深问季星沉。   季星沉看着那面墙沉默了快有一分钟,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就将他放在卧室吗?”   “那当然,”池深理所当然说道,“我将他带了出来,就要负责,将他放在我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由我亲自镇压他。”   季星沉看着池深汗湿的头发,轻声说道:“你没必要带他出来。”   “你除了玩手机,就只有这一个请求,我怎么会拒绝呢?”池深随意的说着,又欣赏了片刻自己的杰作,满意道,“这个位置我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每天都能观察他的情况,很不错,走吧,泡澡。”   路过衣柜时,池深还抬手敲了敲衣柜门,愉快道:“早上好!”   柜子鬼打开柜门和他挥了挥手,看着两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池深和季星沉都没有注意。   折腾了这么就,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轮新日即将出现,狂乱又恐惧的一屋子鬼也缓缓消失,进入了各自的地盘,陷入沉睡。   池深走到浴室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的鬼魂蹲在门后面,看到池深过来,飞快从门缝溜走,去了另一个厕所,留下了一地颜色有些淡的血迹。   池深自己拿拖把清理了血迹,这才泡进浴缸里。   搬家可真累啊,池深在心里感叹,忙活了一晚上,看来以后得少搬家才行。   “季星沉……”池深泡得有些昏沉,他喊了一声,发现并没有人回他。   季星沉没有跟进来。   “以前也没有这么见外的啊。”池深嘀咕了一句,又泡了一会儿,就是越泡越累,他才从浴缸里爬起来,准备回去床上睡觉。   还好今天是周末,池深愉快的想着,他可以睡到下午再起床!   回到卧室,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季星沉2号残留的血迹也不见了,池深直接滚进了被子,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好像找季星沉有点事情,但……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天亮起来的时候,白家人也开始活动了。   白锡明先是看了看老宅那边的监视报告,发现昨晚除了有一辆鬼车在老宅门口停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手底下人还报告了鬼车的信息,他知道是游荡在港城的一个死去的网约车司机。   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让人按照昨晚计划好的那样,去把池深绑回来。   夜晚的老宅他们当然不敢进,所以他要选择一个阳气充足,池深又在太阳底下,不会有鬼出来帮他的时候,将池深绑回来,他觉得池深去上班的时间就正好,晚上池深下班回来基本都天黑了,不太好行动。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老宅里面并没有可以开火的厨房,所以白锡明判断他会出门吃饭,再加上之前每周末池深都有白天出门的记录,所以他让自己喊去的人留意着,池深出来了就抓住他带回来!   结果他喊去的人在门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池深出来,眼看天色快到了正午,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想着大白天的,这些鬼应该也不会太猖狂,直接闯门进去找池深。   日光洒在老宅的青瓦白墙上,依旧显得阴森,几人一闯进去,就发现这里安静非常,却又少了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是因为现在是正午,红日高悬吗?   不,并不是。   他们去了池深的屋子,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本来就十分少的日用品,现在已经空了,衣服充电线这些东西,全都没了。   有人给白锡明打了电话,这种时候,白锡明还是亲自接了电话。   “池深好像搬走了。”   白锡明紧皱着眉头,声音发冷:“什么时候搬走的,你们不是说昨天半夜他才回来?”   “我们……我们不知道。”   白锡明立刻喊了一声其他人:“调监控。”   随后他又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主屋空了!”   白锡明面色一沉,主屋那是存放白家历代祖先牌位的地方,没想到池深离开之前还特地破坏了主屋,这是恨他们白家吗!   很快又有人喊起来:“主屋里为什么全是铁链……还有血,好多血!”   “等等,”白锡明突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铁链?血?”   “族长,”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慌乱,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您最好亲自来看看。”   白锡明挂了电话,神色凝重,自从他送他爸的牌位进老宅主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主屋,这二三十年间,主屋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了贺老莫名其妙的临阵脱逃,会不会就是因为主屋里面的东西?   许秀芸也在白锡明旁边听着他的电话,她并没有听明白主屋的事情,但是听出来池深已经从老宅搬走了,随后白锡明又一脸凝重的直接出门,许秀芸思索了一阵,给池深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候池深正在补觉,在电话响起的第一声,季星沉就帮他挂了,许秀芸的电话,没必要吵到池深睡觉。   池深这一觉睡到了下午才起来,他先是欣赏了两秒季星沉2号,觉得这作品颇有艺术感,就像是网络伤痛文学中的“玫瑰与死亡”,他觉得自己的审美真不错。欣赏了一会儿,他感觉没睡够,还是有些疲惫,想要再次滚进被窝里,不过肚子太饿了,最后还是选择了出门觅食   季星沉在卧室门口等他。   看到季星沉,池深突然就不困了,突然想起了早上的时候他喊季星沉是想做什么事,他看着季星沉眼睛,说道:“我想看看你。”   季星沉摘下了眼镜,池深的视线从他双眼望进去,一眼看遍了他的一生。   那是一个温和又美好的记忆,季星沉记忆里的每一天都是晴天,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小时候会温柔的抱着他给他讲故事,长大后又会鼓励季星沉,让他一个人去上学,再往后……母亲突然消失了。   在季星沉的记忆里,甚至没有母亲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记忆,那一段记忆被模糊掉,随后是小季星沉一个人的成长日常,从他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再到跨国公司工作,一切都是顺心又美好。   “你怎么会是痛苦,”看着季星沉有些困扰的模样,池深笑着看他,“你明明是美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第一个写受把攻挂在床头的作者吗? 第059章 我是魔鬼。   季星沉的记忆里确实有很多问题, 他的记忆里只有美好快乐的记忆,连天气都只有蓝天白云,池深可以与季星沉记忆中的自己共情, 所以他能感受到, 所有的时刻,季星沉都是开心的,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而且他有大片的记忆缺失, 就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那些让他不开心的记忆, 所以一些地方出现了空缺。   季星沉记忆里其实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不过那是他在老宅里醒来之后,在季星沉成为国际贸易公司的员工之后,季星沉的记忆又有了一大片缺失,接着的记忆,就是他作为鬼魂在老宅中醒来。   醒来之后季星沉开始小心翼翼探索老宅,在夹缝中活了下来, 并且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迷茫, 随后他遇到了池深, 便想着去查明自己的死因。   但那时他成为鬼之后的记忆, 并不是还活着时候的记忆。   不仅这些, 季星沉的记忆里缺失了一个重要角色——父亲,即使在他母亲消失在他记忆中之后, 他的父亲也没有出现过。但季星沉记忆中的母亲只是一个温柔的家庭主妇,并没有经济来源,季星沉却一直过着优渥的生活。以及在季星沉的所有记忆中, 都没有提过他是单亲家庭。   不可否认, 可能是被喊做单亲家庭的记忆并不美好, 所以这段记忆也被抹去了。   但池深则是认为,父亲,也是一个季星沉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只是这个人出于某些原因,被季星沉从美好的记忆中抹掉了。   也正是因为季星沉所拥有的记忆,全都是美好的,所以池深才会说季星沉是美好,而不是痛苦。   听着池深的话语,门边站着的季星沉低了一下头,他敛去眼底的神色,戴上眼镜,又是那个安静却能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季星沉。   “该吃午饭了,”季星沉一如往常那样提醒他,“许秀芸女士今天上午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在睡觉,我都帮你挂掉了,有需要你可以打回去。”   “干得漂亮,懒得打回去,她有事知道自己打过来。”池深也没有在意他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既然他不想谈,池深也就不会深究,他转头打了个哈切,去洗漱下楼吃饭。   吃完饭,池深才有空处理出租屋里面的事,他觉得自己需要给新室友打个招呼,新室友社恐又不怎么欢迎他,他应该先买点礼物的,就是昨晚太晚了,给忘记了。   池深去超市买了几沓彩色卡纸,又买了些水果零食,甚至斥巨资买了一整只烤鸭五只大闸蟹。   所谓深秋时节……蟹肥膏美……   留一只蟹给自己吧,其他都给室友们尝尝。   提着一大堆东西,池深快乐回家,他又拉上了客厅窗帘,让整个客厅都变得昏暗,随后又摸出香烛来,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和善笑着:“我叫池深,从今天起会住在这里,打扰了。”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响动,昏暗的光线下,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的白婉静静站在茶几边,鬼脸和红衣女鬼都口水狂流看着茶几上的食物。   是太早了吗?池深思考了一下。   随后他又说道:“我买了些供品,大家一起分了吧。”   房间里还是没有响动。   厨房的哭声没有再响起,卧室的□□……哦,这位昨天被池深劝出来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厕所里的那位也跑了,客厅吊灯上的人影也没有出现。   可能是新室友害羞吧,池深这样想着。   他点燃了香烛,拜了一拜,鬼脸和红衣女鬼脸上都出现了餍足的表情,连季星沉脸色都有所缓和,他从昨晚开始,原本不常有表情的脸上就变得严肃了许多,刚才池深安慰了他一番,他看起来好点了,现在吃了供奉,他看起来就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了。   将食物给大家分了,池深也开始拆自己的那只大闸蟹,至于新室友,不出来就不出来吧。   不过他刚解开大闸蟹上的绳子,厨房突然就传来了响动,一个鬼影从厨房里爬了出来,池深看到那是一个拖着一地血的中年女人,脸上还挂着两行血泪,她并没有爬来客厅,而是在厨房门口对池深遥遥拜了拜,又退了回去。   而池深在厕所里看到的那只鬼,也出现在了厕所门口,那看起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还穿着校服,只是衣服上都是血水,少年在门口恭敬向他拜了拜,随后消失。   除了这两只鬼,其他鬼都没有出现。   池深向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算是接受了他们的致谢,然后继续拆大闸蟹,感慨道:“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人格魅力。”   鬼脸吃完东西也舒服了,觉得连日来笼罩在他头顶的超度阴云都散去不少,终于开始叭叭:“人格魅力?李序那种?你能跟他比吗?”   池深看向他。   鬼脸立刻弱气了两分:“就你……跟眼镜昨晚那种情况,这几只鬼没有连夜搬家,已经是你人格魅力拉满了。”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毫不留情拆台:“他们是地缚灵,离不开这里。”   拆开的大闸蟹露出了肥美的金色蟹黄,池深立刻就快乐起来,算了,没有人格魅力就没有人格魅力吧,还是吃饭重要。   吃完饭,池深动员大家来了个大扫除,毕竟是以后一起生活的地方,还是要干净一点。   一人带着几只鬼将家里边边角角都清理了干净,从角落清理出来一大段被耗子咬坏的符纸,还有一些香烛纸钱,还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血迹,鬼脸作为存在了很久,连自己身体都忘记的鬼,却一眼就认出这是黑狗血。   想来之前房东不让他搬进来,非要挑个良辰吉日,大概就是在做这些准备,然而这些东西看起来完全没用,家里的这几只鬼都存在得好好的。   秉着和谐共处的原则,池深的时候,也和家里的新室友们谈了谈,告诉他们扫地拖地的辛苦,让他们爱护一下家里的环境,不要一天乱爬制造血迹,很难打理,还有不要制造一些乱七八糟的响动,免得被邻居投诉。   池深原本以为这样的沟通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他一说出来,大家却表现出了十分理解的模样,立刻就收起了滴落的血液,捂住了哭泣的嘴,甚至把自己塞到了橱柜底下,这让池深十分感动。   室友社恐没关系,只要好好沟通,那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池深觉得这点自己就做得不错。   大扫除做到一半,池深接到一个电话,是许秀芸打来的,问池深有没有空明天出来吃个饭,她许久没见池深了,想见见他。   池深本来想拒绝,但他想到了在李序梦境里,女鬼的记忆里那张,站在阳光下老宅前与季星沉一模一样的脸。   他曾经试图去看季星沉2号的记忆,但他什么都没看见,应该是因为季星沉2号还是一具尸体,甚至可以说没有完全死亡,所以他能共情鬼魂的能力,并不适用于季星沉2号,而释放过的季星沉2号进入了彻底的沉睡,现在也无法沟通,他无法从季星沉2号那里获得线索。   那从女鬼那里获得的线索就极为重要,至少可以说明,曾经季星沉曾经活着的时候,在老宅出现过。   去询问白家,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池深和许秀芸约了明天白天吃饭的时间,是在一家高档餐厅里,电话里的许秀芸轻声细语,像是任何一个温柔关心孩子的母亲,还贴心的问池深,她记下的池深的忌口有没有错,那是她上次和池深吃饭,观察出来的。   池深听她说完,并没有说对还是错,直接挂了电话。   季星沉坐在他旁边正在画露台的布置图,见池深打完电话,他抬头将布置图递过来:“你想要的躺椅可以摆在这个位置,旁边种上一些好打理的花……”   池深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看着季星沉。   季星沉疑惑看着他。   “有时候我觉得和鬼怪相处,比和活人相处更舒服,”池深笑着道,“我是不是病了。”   季星沉摇了摇头:“鬼怪爱恨分明,人心却没人能看透。”   池深笑了两声,看向季星沉的图纸:“旁边要放一把大的黑伞,让大家可以和我一起晒太阳。”   “好。”季星沉手指微动,刷刷两笔加了上去。   天黑之后,白婉和红衣女鬼都站在了阳台外面,看向外面五彩斑斓的灯光,这里算是市中心,外面很是热闹,各色灯光染红了天空。   池深这里楼层并不高,看不了多远,望出去就被几栋高楼挡住,但红衣女鬼还是趴在栏杆上,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对着白婉说着话。   鬼脸得意洋洋和她们介绍:“这就是现代的建筑,没见过吧!现在整个城市用的都是电!你们别看天黑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池深没有去凑热闹,他懒洋洋靠在沙发上选他的躺椅,这时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许家远打来的。   “明天晚上就是万圣前夜了,正好凑到一个周末,”许家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万圣节也在港城流行起来了,我们这几天都在加班,忙死了,你自己要小心,明天晚上大街上会群魔乱舞,可能会有真正的鬼怪混在里面,普通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们阳气充足,但是你天天见鬼,很容易被缠上。”   “这样啊……”池深看向了自己这一屋子的鬼,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第060章 贤妻良母的典范!   池深在老宅下班之后的时间基本都是和朋友们呆在一块, 他知道白婉的过去,知道在白婉生活的年代,对未出嫁的女人约束非常多, 甚至她作为一个闺阁女子, 从未走出过老宅的大门。   变成厉鬼之后,她继续被关在老宅之中, 可以说, 白婉活着与死去的这段岁月, 都没有踏出过老宅一步。   现在池深带着她从老宅中走出来, 虽然白婉盖着红盖头, 不能看清她的表情,但池深能感觉到从踏出老宅那一刻起,白婉就是高兴的。   这点季星沉比他早察觉到,一开始池深试着给大家折纸糖的时候,季星沉就说过白婉会喜欢现代的东西,池深觉得季星沉说得没错, 所以万圣节这么大好的时机他怎么能浪费呢?难得一次可以大大方方让朋友们出现在普通人面前的机会, 肯定是要带朋友们出去玩一下啦, 特别是要带着妹妹到处走走。   而且季星沉比他更熟悉这个世界, 所以他就将万圣节游玩准备交给了季星沉来安排, 季星沉也没有任何异议。   而池深第二天上午起床出门,先去赴了许秀芸的约。   许秀芸是他的生母, 但是两人只相处过短短几个小时,池深觉得有些好笑,他在港城这么久, 许秀芸也就一开始喊他吃了一次饭, 后续甚至没有来看望过他一次, 却在电话里关心的问那些菜是不是他的忌口。   就好像,作为母亲她一直在关心他,尽到母亲的责任一样。   许秀芸选了一家人均上千的高档餐厅,餐厅里古意盎然布置得十分雅致,池深从那些假山流水看过去,淡定走向了许秀芸的座位。   之前许秀芸约他,也只是普通的餐厅,现在来这里,不知道是她的重视,还是她今天带着某些事情来。   最近白家的变动似乎没有影响到许秀芸,她看起来依旧温柔婉约,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看到池深走过来,她笑着站起来:“深深来这边,妈妈已经把菜点好了,你看看菜单,合不合口味,最近的螃蟹不错……”   池深看也未看许秀芸推过来的菜单,开门见山就道:“这次什么事?”   “妈妈是担心你,想见见你,”许秀芸脸上笑容未变,依旧温柔,“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样,你爸爸说你从老宅里搬出去了,在新的地方还住得习惯吗?”   池深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他觉得许秀芸应该一个人能把这场戏演下去。   果然池深虽然一句话没说,许秀芸就先是表达了她的关心与担忧,随后又让池深体谅白锡明,因为白锡明身上负担着整个白家,不能随意做决定,白锡明还是很认可他这个亲生儿子的。   到这里,池深觉得还挺正常,还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不过听着听着,他突然就开始觉得奇怪了。   因为许秀芸希望他能原谅白然,说白然只是一时想不通走歪了,现在池深活得好好的,还在老宅交了这么多朋友,所以白然确实是为了他好,希望他能说服卢向阳给白然出一个谅解书,让白然可以轻判。   在普通的法律里,是需要受害者家人出谅解书,犯人才可以轻判,这点白家肯定能搞定,但是涉及到特安处,卢向阳本人还化为厉鬼的这种情况,就需要受害者本人出谅解书了,这点,就有点困难,白家现在根本就见不到卢向阳鬼魂,跟别说请求谅解了,所以许秀芸就想来拜托池深。   池深本来还想看着许秀芸表演完的,到了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许秀芸,问道:“白锡明知道这件事吗?”   “他是你的父亲,”许秀芸可能表演得有点累,喝了口水才说道,“他当然知道我来见你。”   “不,”池深提醒她,“我是说,让我说服卢向阳出谅解书,让白然轻判这件事。”   许秀芸此刻正在喝水,突然就被呛住了,她咳了好几声,优雅温柔的形象也给破坏了,不过她很快抽出纸巾擦干桌面,说道:“他毕竟是你弟弟,你要照顾他,你忘记妈妈的话了吗?”   “那就是白锡明不知道了。”池深直接指出了她不想说的话,从许秀芸的话语中,他听出来今天许秀芸肯定是带着某些事情来找他的,应该是想让他和白家和解,最好能回去白家,毕竟他和老宅的鬼成为了朋友,还带走了他们,那利用价值可就大了。   不过白家人现在不敢过来直接动他,不管是因为忌惮他的那些鬼怪朋友,还是因为现在是法制社会,特安局已经逐渐接管了港城,反正他们都选择了温和的方法想要让他帮助白家。   这时候,提白然,明显是不明智的行为,白然可是想让他死啊,结果一句轻飘飘的一时想不通,就想让他放下,这怎么想,怎么都离谱。而且白然这件事,说起来和他关系不大,他们需要的是卢向阳的原谅,而不是他的。   池深觉得,白锡明那种人,肯定不会主动说这种话,那就是许秀芸自己想要说的了。   许秀芸那虚假的笑脸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僵在脸上。   “你认识季星沉吗?”池深也没有继续和她废话,直入他今天来的正题。   说着,池深拿出手机来,上面是季星沉2号的照片,季星沉某些情况下其实也能拍出来,就是怎么拍都不够清晰,并且是半透明状,不太适合用来认人。   许秀芸立刻收拾好情绪,看向池深的手机,随后她摇了摇头:“季星沉这个名字我也没有听过,但是……”   看着手机,许秀芸微微皱起眉头:“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也和白家有关啊。”池深笑了起来。   许秀芸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看到池深的笑,却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他在白家,看着白然的时候,也是这样在笑。   侍者这时候正好上菜,虽然这边气氛诡异,不过作为服务员,他们还是很尽职尽责,努力用比较活泼的语气和他们介绍:“这是今天上午刚从云南空运过来的松茸……”   池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道:“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深深!”许秀芸焦急地站起来喊住了他,“吃完饭再走。”   池深并没有理她。   许秀芸更加着急,她说道:“你劝一下卢向阳,我明天就可以让你回到白家!”   池深脚步停下,侧头看着许秀芸:“那就让他关着吧,永远也别出来。” 第061章 严厉的爸爸、和善的妈妈。   身后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服务生说话的声音,池深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餐厅。   餐厅里, 许秀芸将手里的水杯扔在桌上, 砸烂了盘子,刚上的精致菜肴溅了满桌。   旁边的服务生本来还想劝两句, 看到这个情况, 立刻噤若寒蝉, 等了一会儿, 见许秀芸坐了下去, 他才在对讲机里喊人来收拾桌子。   许秀芸坐在座位上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等她气喘匀了,拎着包就从餐厅离开。   服务生看她要走,立刻追过去:“女士,您还没有结账。”   “回来!”一个人突然出声喊住了服务生。   服务生一转头,发现是自家老板, 老板看起来过来得很匆忙, 连衣服扣子都扣歪了, 他看到许秀芸没有回头, 松了口气, 和服务生说道:“这是白家的人,你不要惹。”   老板说话, 服务生自然不敢再追,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追,但还是说道:“好的, 那账单……”   老板:“算我头上, 去收拾吧。”   服务生带着满腹疑惑去收拾桌子, 转身时,听到老板叹了口气。   一个资历较老的前辈过来和服务生一起收拾,小声和他说道:“我们餐厅开业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是白家帮忙解决的。”   服务生问道:“是营业执照什么的下不来,还是卫生许可?”   “都不是,”前辈神神秘秘摇了摇头,又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是闹鬼。”   服务生明显被吓着了,手上被碎瓷片划了一下都没注意,他低声问道:“真的啊?”   “真的,当时可吓人了,不过白家来帮忙解决了。”前辈说道。   “那老板这是感激白家所以不收钱?”   前辈小声说道:“当时就是出钱请的白家,老板出钱白家出力,两清了啊。但后来他们来吃饭,老板本来是给他们打折,后来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不付钱老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认下来。”   服务生不明觉厉,跟着点头。   而在前台,在员工提醒下,老板把扣子扣好了,查看这个月账单。   十来年前,他刚从国外回来,信心满满想要开一个高档中餐厅,将中餐的顶级美味呈现出来,连大厨都是他三顾茅庐从外地请来的,准备做得很充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开业那天,突然就出了事,有人在洗手间看到了鬼魂,洗手间放出来的水竟然是血,第一批客人就被吓到了,连大厨都辞职跑路,当时几乎快要关门。   那真是一段艰难的时光,老板想着就想叹气,还好挺过来了,那时他卖了父母留给他的房子,请白家做了法事,再次恳请主厨出山,重新进行宣传,做免费活动,总算是撑过来了。   想着想着,老板就叹了口气。   池深从高档餐厅离开,进了地铁站,坐地铁回家。   虽然今天中午他知道了季星沉的过去和白家有关,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浪费了一中午时间,这个情况,他早知道了,许秀芸提供的信息,和他在女鬼记忆中看到的画面碎片中和季星沉很像的脸,从而判断出季星沉和老宅有关,这两个信息差别并不是很大。   这点时间,他躺在家里和季星沉继续选躺椅款式不好吗?   下次白家人不管怎么叫他,他还是别出来了。   虽然没有损失,但是影响心情。   回到通福苑,池深先在外面的小摊解决了午饭问题,随后才上楼去看看大家的万圣节准备如何。   今天季星沉并没有跟出来,因为他是今天晚上的万圣节前夜活动总指导,正在给大家讲出门注意事项。   白婉作为一个第一次正常出门的鬼,可能会感觉到各种不适应,所以季星沉需要给她做一下现代社会的基础知识辅导。   至于鬼脸,或许是因为能力是入梦的缘故,这位虽然都忘记自己身体长什么样了,却莫名其妙的熟悉现代,季星沉本来想让鬼脸跟着白婉,把自己当成一个装饰贴在白婉肩头,出现意外情况提醒白婉怎么应对,但鬼脸严词拒绝,大有你非要这么做,他就从楼上跳下去的架势,季星沉也只能放弃。   此时红衣女鬼在旁边,对鬼脸的害怕十分鄙夷,她伸出手拉住了白婉的手,耀武扬威般鬼脸做了个真正的鬼脸,舌头拖到地上那种。   而柜子鬼,季星沉也礼貌去问了一下,得到的答复是——“嘭!”   柜门关得严丝合缝,连光都透不进去。   红衣女鬼还在旁边蹦跶:“他!不行!不敢出门,他……社恐!”   接着,季星沉又去询问了一下家里的其他住户,得到的答复是……厨房里的女人把自己往橱柜里塞得更深了,厕所里的少年几乎快要和马桶后面的阴影融合在一起,客厅里的吊灯上的影子,和被池深请出来在主卧床底的声音,那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到这里,季星沉就做完了今晚的出行统计,池深、白婉、鬼脸。   红衣女鬼继续在旁边蹦跶:“我呢我呢我呢!你怎么不问问我!你快来问我出不出去!”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说出了冷酷无情的话语:“你不适合出去。”   一听这个,红衣女鬼就不干了:“出去出去出去!”   白婉说道:“她可以跟着我。”   季星沉残忍否定:“不行,她会失控。”   池深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自家里这乱糟糟的一幕,红衣女鬼围着季星沉转着圈圈,重复表达自己想要出去的欲望,而白婉则是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万圣节的科普视频。   看到池深一回来,红衣女鬼就立刻扑了过去,大声嚷嚷:“出去!”   池深单手拦下红衣女鬼,将她拎起来:“你也想出去玩?”   季星沉在一旁继续冷酷无情下判决:“放她出去会出事,她无法控制自己。”   “真这么想出去啊?”池深看着血泪都掉下来的红衣女鬼,晃了晃她的头。   红衣女鬼就算被拎着,也重重点头表达自己的意愿:“想!没出去过!”   “好,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动。”池深说道。   季星沉在一旁皱起了眉,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惯着她,看得白婉都轻轻笑了一声,又赶紧止住了。   红衣女鬼再次点头:“好!”   季星沉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和池深说了一下今晚的安排,他们从通福苑出发,走路去中央广场,参加万圣节前夜狂欢,再走路回来。虽然走过去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但出了通福苑不远,就是港城最繁华的地方,大街小巷都有活动,还有化妆成鬼怪参加万圣节活动的人,这样走过去正好可以和人群一起走,看看沿街的活动。   池深觉得不错,季星沉的安排一直都很细心,不会有差错。   而大家的装扮季星沉也想好了,白婉根本不需要变动,她强大的阴气可以让自己显现出来,正好就扮演红嫁衣的鬼新娘,为了避免意外,也是为了让造型没有那么吓人,季星沉让白婉将手中自己的牌位留下来,免得牌位上的血手掌乱动,他建议换成没有点燃的红蜡烛,白婉欣然应允。   但有一点是一个问题,就是白婉的阴气太过于强大,出现在街上,整条街的人都会感觉到寒冷,靠得近了还会生病,这并不是白婉自己控制得了的。不过这对于池深来说很好解决,他把无面镜给了白婉。   而鬼脸,季星沉准备安排他贴在池深衣服上,可以变幻表情来吓人,免得被人认为是个Logo,没有万圣节氛围。   听完季星沉的安排,池深问道:“那你自己呢?”   季星沉说道:“我不是很感兴趣,我跟着你出门。”   池深点点头,就像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过春节一样,有鬼魂不喜欢过万圣节那也正常。   安排完毕,太阳落山了,池深先把自己带回来的晚饭热了热,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吃完了这顿饭。随后他将红衣女鬼捞起来放在肩膀上,季星沉进入他的影子里,白婉捧着蜡烛跟在他旁边一起出门!   万圣节前夜,他们来了!   还没走出通福苑,池深就看到了三三两两也是化了妆往外走的人,住在这个小区的年轻人很多,虽然不认识,但是看到大家都化了妆准备参加万圣节,也友好的打了招呼一起出门。   沿街的一些店铺也亮起了塑料做的南瓜灯,便利店张贴着新品南瓜糕,而甜品店也推出了万圣节系列甜品,还有小孩提着贴着蝙蝠翅膀的小篮子要糖,有人没有带糖,就笑着去便利店买。   有人没有给糖,小孩子也最多做个鬼脸就走了,毕竟不是本土节日,大家都只是感受一下节日氛围,并没有说按照节日原本的习俗来。   很快两个穿着巫师斗篷的小孩就来到了池深旁边,望着他奶声奶气喊:“不给糖就捣蛋!”   在季星沉提醒下,池深早有准备,他衣兜里装得鼓鼓的全是糖,他一个孩子抓了一把,听着一个孩子快乐喊道:“谢谢哥哥!”   而另一个小孩,则是直直看着旁边的白婉,眼里透着好奇。   白婉头也微微低着,很明显也在看着他。   池深低头说道:“小朋友,姐姐和我是一起的,我给了糖就可以了哦。”   小孩还是看着白婉,白婉似乎有些不自在,手中的红蜡烛微微动了动,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该走啦,我们去找那个姐姐!那个姐姐好看!”另外一个小孩也拉住了他。   小孩被拉着离开,这才出声喊道:“这个姐姐最好看!我也想穿姐姐的衣服!”   池深笑了起来,都说小孩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还以为这小孩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没想到是觉得白婉的衣服好看。   白婉看起来松了口气,声音也十分欢快:“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穿了。”   小孩子向他们挥挥手:“姐姐再见!”   白婉也迟疑着伸出手,按照季星沉教给他的方法,缓慢的挥了挥手:“再见。”   两个小孩笑着跑远了,池深也和白婉继续往前走。   而趴在池深肩头的红衣女鬼想要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被池深一把按住,她只能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没走一会儿,有一个画着死神妆容,穿着黑色长斗篷拿着镰刀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白婉明显有些紧张,那个男人礼貌说道:“请问可以和你们合个影吗,这嫁衣也太漂亮了!”   白婉十分不自在的转头看向池深,池深笑着点点头,说道:“你站着不用动就行。”   扮成死神的男人立刻招呼朋友来帮他合影,他看了看照片,不知道为何,他旁边嫁衣新娘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模糊,不过这种感觉又十分适合万圣节,他也不好意思让白婉再拍一张,就没有再拍。随后他又想要联系方式,被池深拒绝了,他也没有强求,说了声不好意思和朋友笑着离开。   他们还没走到中央大街,一路上过来合影的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比起池深,白婉的装扮明显更受欢迎。池深肩头上的红衣女鬼就像是一个拖把放在了肩头,看起来极其敷衍,穿着精致嫁衣的白婉明显更符合今晚的氛围。   白婉一开始还有些惶恐,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和她说话,而且全都是礼貌友好的语气,她十分不自在的望向池深,池深向她投去鼓励的目光,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渐渐适应,毕竟只需要站着不动,她头上有红盖头,连笑容都不需要,很快就融入了节日,池深甚至感觉到了她被赞美时流露出的快乐情绪。   不一会儿,白婉就被人围着拍照,池深站在外围阴影处,看着白婉,准备等她被拍完了继续走,这时又有两个女生拍完白婉发现了池深,眼睛一亮问他能不能合照。   池深答应了,女孩拍完照又看向池深肩头的拖把,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池深把红衣女鬼提起来给他们展示:“我其实是想扮演一个厉鬼缠身的人,但好像失败了。”   之前红衣女鬼的脸被头发挡住了,看不见,现在池深一抬起来,恐怖的面容吓了女孩们一跳,那面孔仿佛多看一眼,她们晚上都会做噩梦,她们齐齐后退一步,和池深道谢,快步离开。   池深自言自语:“我这么不受欢迎的吗?”   季星沉在影子里提醒他:“你吓到她们了。”   “是她们先问这是什么的嘛……”   池深和季星沉说着话,目光却轻轻从人群中扫过,一个画着丧尸妆容的人,跟着两个女孩走了过去,那丧尸身上散发出了淡淡腐臭气息与阴气。   白婉此时也转过头,面朝那人。   季星沉:“你继续玩,我去。”   池深:“万圣节嘛,一起吧。”   两个女孩走了不久,找了个偏僻的位置补妆,时不时还在讨论着刚才遇到的人,这时,一个画着丧尸妆容的人走进了她们所在的地方,一个女孩立刻兴奋起来:“这个人的妆画得真逼真,朋友,我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那丧尸僵硬转头看过去。   女孩赞叹:“朋友,你这么敬业吗,这个转头的动作十分精髓!”   丧尸僵硬转身,向她们走了过去,他走路的动作也是僵硬无比,女孩还在说着:“你身上的伤口怎么画的?是特效化妆吗?穿这么点不冷吗?”   一股臭味淡淡传来,她的朋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拉住了她:“我们快走,这里太偏僻了,不安全。”   “我先跟这个丧尸朋友合个影……”   她一转头,那丧尸几乎贴在了她脸上,这次她终于可以确定,那臭味就是从这个扮演丧尸的人身上传来,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味道真是恶臭无比。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只是在这样热闹的夜晚里,并没有人注意。   女孩惊恐的看着那丧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另外一个朋友拿着包疯狂拍打丧尸的身体,却对丧尸造不成丝毫伤害,被抓住的女孩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冰冷起来,她会死在这个夜里吗……   “好冷。”她的朋友颤抖着说了一声,“为什么这么冷。”   “放开她。”她们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好听的声音,那声音空灵的飘过来,之前和她们合影过的那个鬼新娘就站在一旁,她手里捧着的红蜡烛被点燃,燃起了幽幽蓝色火焰。   丧尸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将女孩一丢,拔腿就跑。   而池深,正守在外面打电话:“对,就中央大街,45号旁边的小巷子,你来善后吧。”   那边是许家远的鬼哭狼嚎:“怎么又有事了啊!”   池深利索挂了电话,向白婉招招手:“走了。”   白婉转头刚想离开,她就被两个女孩一起拉住了,一个女孩痛哭流涕对她喊着谢谢。   另外一个女孩抓着她的手,似乎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她手中传来的寒冷:“姐姐你是不是被冻着了,我给你买奶茶!”   白婉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她赶紧熄灭了手中的蜡烛,连连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池深这时看向那扮成丧尸的鬼怪离开的方向,总感觉那个方向有点奇怪。   *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朋友的文!   文名:《高冷冥王在线破封》   作者:澜洋星平   简介:本文全名《帅气冥王在线直播破除封建迷信》,曾用名《走进科学》   阴森恐怖的古堡里,荀闵缩在郁荼的背后,整个人就差没直接粘在他身上了。   郁荼突然停住脚步,神情复杂的瞥了眼身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咔哒咔哒的声音?”   荀闵眼睛都没睁开,扔掉了自己颤抖到和小腿骨打架的大腿骨,“没有,你幻听了。”   郁荼:“……”   郁荼在荀闵惊恐崩溃的尖叫声中,走过去一把扯下了鬼头,露出了里面的机械身体。   荀闵:“……?”   郁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荀闵,“我说了多少次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荀闵悄悄把自己吓飞的脚骨头给叫回来安好,乖巧的应道,“是是是。”   然后某天,荀闵就看到自己顶头的顶头的顶头上司恭敬的对着身旁这个唯物主义根深蒂固的人喊道,“参见冥王殿下。”   荀闵:“……”   装穷真弱信奉科学酆都大帝攻vs武力超强胆子比沙子小死神受。   PS:文章有大量私设。受那个死神是东方地府体制内的新岗位。酆都大帝就是冥府唯一的王,最大boss。 第062章 万圣节万圣节万圣节   很快就有警察过来, 不过来的并不是特安局的人,只是附近执勤的民警,了解了情况只是对两个女孩进行了安抚, 趁这个时间, 池深趁机带着白婉溜走。   要是等会儿被什么媒体发现了,要来个见义勇为的采访, 那问题可就大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 白婉手中的红烛换成了一杯奶茶, 之前的女孩觉得白婉的手这么冰, 肯定是被冻着了, 所以给她买了杯热奶茶,白婉看着奶茶不知所措,还是池深喊她收下,她才收下。   鬼魂对热意本就非常敏感,女孩本来就是买来给白婉暖手的,所以特地让奶茶店做烫了一点, 那奶茶拿在手里, 对鬼魂来说应该是很烫的热度, 但白婉并没有放开。   这样拿着奶茶, 白婉就更像是化了妆扮成鬼新娘, 出来参加万圣节活动的普通人了,看起来一点恐怖感也没有。   红衣女鬼也有些羡慕的抬头看奶茶, 被池深按下去,指向刚才那个扮成丧尸的鬼离开的方向:“往那边去看看。”   刚才那个丧尸鬼离开的方向很奇怪,他原本直线离开, 走到某个地方突然停了一下, 转了90度, 仿佛那边有什么东西,直接往那边去了。   是被操控了吗?   池深思索了一下,他本来想去拦住丧尸鬼,但是看到这个举动,他就没有行动,选择了跟着丧尸鬼过去看看。   这只鬼原本只是腐烂的模样,至于为什么看起来会像丧尸,池深觉得这也有点奇怪,腐烂的尸体和丧尸的模样,还是有点差别。   难道是有人在万圣夜想要搞事?   那个人会在丧尸离开的方向吗?   白婉手里拿着奶茶之后,找他们合影的人就少了不少,可能是氛围感没了,恐怖感就减轻了不少。   越往中央大街中心走,街道上的人就越多,越拥挤,突然一个黑影化为一只手,将一个女孩的手机从包里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并没有发现,还在伸手指着人群中的某个穿铠甲的人,大声和朋友喊着那是她最喜欢的角色。   那手机正好砸在一个男人的脚上,他左右看了看,低头捡起了手机,准备装进自己口袋溜走。   突然,他的肩头被拍了一下,他一惊,看到了一个漂亮男人在旁边看着他。   池深又拍了拍掉手机的女孩,和她说道:“你手机掉了,我朋友捡到了。”   那女孩看了眼自己的包,和男人连连道谢,在男人懵逼的目光中接过手机,男人也很不好意思的和她互相道谢。   池深也没理那两个人,继续和白婉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池深已经感觉到,距离这里越近,鬼魂就越多,只是他们都混在人群里,不好找出来挨个解决。   会是谁呢?放出鬼魂来又是为什么呢?   转过一个街角,池深来到了鬼魂最为密集的地方。   他脚步停了。   对面是几个青年人,本来在说着什么,其中一个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池深,池深转头就想走,那人立刻热情上前:“池深!”   池深只得转过头来,露出虚假的微笑:“你们也出来玩啊。”   喊住他的人,就是他的同事马才瑾,鬼魂最为密集的地方站着的人,则是李序。   他早该想到的!   “感受一下万圣节的氛围嘛!”马才瑾今天也装扮了一下,他穿着黑色长风衣,把脸涂白,背后背着蝙蝠翅膀,还带了假獠牙,把自己化妆成了一个吸血鬼。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同事,这段时间乐道文化的工作氛围提升了不少,来应聘的人也多了,原本只有零星几个人的公司现在也招了十几个人。   除了李序,其他同事也都装扮了一下,李序大概是自带气场,整个人一站在那儿,气质阴郁,就算跟着他的鬼魂没有现身,配合着节日氛围,也会让人觉得他扮演的是一个游魂。   而其他同事大多背个小翅膀或者头上戴个小犄角,不过也有离谱的,有人化了极其逼真的丧尸妆,池深错眼看过去,还以为之前那个鬼魂有了兄弟,还有人穿着鬼魂新娘的白婚纱,把自己的脸化成了骷颅,池深认真看了看,认出来这是美术组那边的大兄弟。   是的,穿婚纱的是大兄弟。   那大兄弟看到白婉是眼前一亮,一个中式鬼新娘和一个西式鬼新娘遇到一起了,立刻就要过来交流心得。   不过被池深拦了下来,说自己妹妹害羞。   马才瑾还在旁边说着:“我都在群里面喊你了,你都不回一下,万圣节诶!我们可是恐怖游戏公司,你都不和我们一起出来感受一下恐怖氛围的吗!”   池深:“哦,我没看群。”   下班了谁还看工作群!   “算了。”马才瑾也懂他是怎么一个人,每天都按时按点走的人,休息日不理他们也正常,他决定不和池深计较这个,他给池深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备,嘚瑟道:“怎么样,哥哥今天帅不帅?想不想偶像剧里面的吸血鬼帅哥?”   池深虚假赞美:“好帅啊。”   得到赞美的马才瑾十分快乐,他又向池深展示了一下自己可以发发出红光的假獠牙,随后看了看池深的装扮,伸手拍了一下他肩头的红衣女鬼,疑惑道:“你怎么背着个拖把就出门了?”   搭在池深肩头上的红衣女鬼:?   说完他又看到了搭在池深肩头的一只手,他又捏了捏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这手做得不错,就是有点硬,冰凉冰凉的,还有点丑,你背着不冷吗?”   红衣女鬼:……   池深把红衣女鬼拎了起来,给马才瑾看她的脸,淡定解释:“我在扮演一个被厉鬼缠身的人。”   马才瑾则像是没听到池深说什么一般,盯着红衣女鬼的脸看了许久,最后下结论:“她……长得好丑,怪不得你脸朝下放,这要是脸朝上,也太容易吓到人了。”   红衣女鬼:我忍不了啦!   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起,红色指甲暴涨——   池深拍了拍红衣女鬼的头,红衣女鬼又不甘心的将自己的指甲收了回去。   但这一点时间,那个原本想和白婉聊聊的鬼魂新娘大兄弟已经注意到了,他奇怪道:“这指甲还能变长?”   “哦,这是机关。”池深和他们展示,“拍拍头,就可以伸长指甲,再拍拍头,就可以缩回去。”   池深拍了拍红衣女鬼的头,红衣女鬼只得把指甲伸出来,池深又拍了拍红衣女鬼的头,红衣女鬼又把指甲缩了回去。   “有意思,”穿婚纱的大兄弟说道,“我能试试吗?”   池深点点头:“可以。”   大兄弟伸出自己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红衣女鬼的头,结果毫无反应,他疑惑道:“不行吗?”   池深露出和煦的微笑:“可能卡住了,等等。”   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只好伸出了自己的指甲,大兄弟又拍了拍,红衣女鬼只得把自己的指甲收了回去。   似乎觉得这个机关十分又意思,那大兄弟玩了好一会儿,随后意犹未尽道:“还有其他机关吗?”   “有的。”池深将红衣女鬼的脸露出来,“这样按一下她的脸,会吐舌头。”   红衣女鬼翻着白眼,吐出自己长长的舌头来。   大兄弟在旁边看着,露出惊叹的表情:“这个好玩!哪里买的!链接发我,我也要买一个!”   池深没想到美术组的兄弟思维如此的与众不同,他只得说道:“我买了个头和手,机关是我自己做的。”   大兄弟只得放弃。   聊了一会儿,池深借口说要和妹妹一起逛,和他们分道扬镳,此时白婉说道:“他们都是好人。”   “普通人都是好人。”池深笑了起来,“哪来那么多坏人。”   白婉微微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不过她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随后他们又去参加了一些商家的万圣节活动,池深得到了一顶带着犄角的魔王帽,他戴在头上继续和白婉一起逛,偶尔看到了一两个鬼魂,就打电话告诉许家远,听着许家远在那边大吼着:“怎么又有啊!”   快到十点时,广场上的节日气氛到达高潮,大楼上灯光亮起,是万圣夜的灯光秀,商家也顺应着时代潮流,和大家一起狂欢。   大家都抬头看向了大楼,池深把红衣女鬼翻了过来,让她正面朝上,可以和他们一起欣赏,白婉也抬着头,看向大楼上绚丽的灯光,轻声说:“真好看。”   池深扶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魔王帽子,转头看向身边人:“人间的气息。”   季星沉站在他身边,并没有说话。   十一点左右,池深就和一行鬼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鬼魂们也要休息,在人多的地方待久了,他们也会不舒服。   回到家,池深先点了香烛,为他们驱散了和过多人接触后留下来的阳气,随后又将白婉带回来的奶茶贴上了白婉的名字。   那杯奶茶杯白婉拿得久了,已经从热奶茶变成了一杯冰,在这个港城尚未落雪的季节也冻得硬硬的,池深先拿去厨房化了冰,才以供品的形式给了白婉。   奶茶上写了白婉的名字,就只有白婉一个人能享受到。   池深能明显感觉到,今晚之后,白婉身上的怨气又淡了不少,她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普通少女了。   在港城市中心充满着万圣节氛围的时候,港城郊区却十分冷清,就算有爱过节的年轻人,也是去市中心狂欢,而不是在郊区。   港城北区,一块新开始动工的工地上,活动板房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但工人还未住进来,只有一个保安亭还亮着灯。   在这寂静的工地上,保安也没有打算睡觉,他正拿着手机在看修真小说。   小说中的恩怨情仇吸引了他,他觉得自己仿佛御剑凌空的主角,苍生宵小的生命都掌握在他手里,他一念生一念死——   他听到板房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很轻微,可能是耗子吧,他想,也可能是黄鼠狼,这破地方,黄大仙也不少。   还是小说好看,一人一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动静越来越大了,黄大仙可发不出这么大的声音来,他有些烦躁,偷钢材现在来偷,东西都还没运过来,这些人懂不懂事,打扰他看小说!   他放下那个念动生死的世界,拿起手电筒怒气冲冲往那边走去,他要让这些人看看,什么叫做一掌动乾坤!他围绕着活动板房走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连耗子都没看到一只。   是跑了吗?   难道这些人还有御剑术能飞不成?   他拿着手电筒转过身,那手电筒照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   他疑惑往前走去,只觉得一股腥味飘在空气里,让他忍不住捂了下鼻子。   走近了一点,他将手电筒移过去,突然就跌坐在地上。   ——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第063章 回家的诱惑。   快乐的万圣节后, 池深继续上班。   去公司路上,池深还关心了一下许家远,询问了他昨晚的情况。   许家远连声音都透着怨气:“情况?情况就是我现在还没睡!”   池深:“这么忙吗?那个扮成丧尸的鬼抓到没?”   许家远打着哈欠:“抓到了。”   池深:“后面那个咸猪手鬼呢?”   许家远:“……也抓到了。”   池深:“那个肺痨……哦, 那个我怕他传播传染病, 直接解决了,那个不算。”   许家远在电话那头吐了口老血:“你是来视察工作的吧!”   池深笑了一下, 他又问道:“和往年比, 今年的鬼增加了多少?”   “你果然是来视察工作的吧!”许家远在对面愤怒吼道, “统计还没出来啊, 反正是两倍不止, 去年我半夜两点就下班了,今年这都上午九点啦!我要下班!”   “原来世界尽头也是如此辛苦啊。”池深感叹着,挂了电话。   世界尽头还要通宵,而他,现在已经做到了985,甚至还可以上班摸鱼。   没有新的任务布置下来的池深快乐拿着手机, 开始逛港城的灵异论坛。   他发现这个灵异论坛真是一个宝, 就连他现在住的房子, 也在灵异论坛上出现过, 大概意思就是房子里老是有奇怪的声音, 所以邻居们都搬走了,有好几个租户住进去, 后来也害怕得押金都没要回来,连夜搬走。   如果他早点看到这个帖子,就不用麻烦季星沉帮他整夜找房子了。   今天他打开又有了新发现, 是一个才发布没多久的帖子:   【港北工地惊现血衣!】   这个标题比之前那些网约车河边白影的标题震惊多了, 池深看了一眼就点了进去, 港城北区距离他这里还挺远的,好像有什么也不能利用起来,不过人总有好奇心嘛,所以池深还是进去看了看。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说保安值班莫名其妙发现了一件血衣,吓得当场报警,然后开始猜测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命案,凶手把作案穿的衣服扔这里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出来辟谣,留言说警察来过了,衣服上是鸡血,是有人恶作剧,什么事都没发生。   下面还有人留言,说是万圣夜的恶搞吧,不要什么破事都发到灵异论坛来好吗,大家都是很忙的。   由于找出真相过□□速,这帖子很快就沉了下去,池深则是把它放进了自己的收藏夹里,他还给那个收藏夹取了个名字“放几天看看”。   这个收藏夹里面还有诸如“港城人民医院门口为何频繁出现血迹?”,后来证实是有个胃穿孔的病人吐那儿的,也没有频繁,就出现了一次,池深就把这个帖子给删掉了。   不过后续也有证实了确实闹鬼,不过被特安局火速解决,他也删掉了。   这些都是用不上的。   摸了一上午鱼,马才瑾也闲极无聊的过来和池深聊天:“老板看起来更憔悴了,我真担心他哪天猝死。”   刚才周一例会上,池深看了看李序的脸色,那看起来比鬼脸都还恐怖,仿佛整个人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池深又观察了一下他身上的鬼,发现并没有增多,就连公司里的鬼魂都被他处理了,不知道为何李序却更憔悴了。   见池深没回答他,马才瑾就自说自话说了下去:“那天我喊他早点回去休息,他摇了摇头,说睡不着,他女朋友不来找他了。”   池深疑问:“他有女朋友?”   “有啊,你不知道吗?”马才瑾说道,“他上一款游戏就是为了纪念他死去的女朋友做的,你不是玩过?”   池深想了想,那款游戏最后的救赎剧情,不会就是救赎他死去的女朋友吧?池深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是游戏主角在救赎死去的人,最后的BOSS出来,也没有让玩家打,通关的选项是拥抱BOSS。   当时他觉得很治愈,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李序为了救赎自己,才写了这个结局。   “他说他已经好久没有梦到他女朋友了,自从那天在茶水间晕倒,再次醒来,他就再也没有在梦里看到他女朋友。”马才瑾说着就叹了口气,“我们老板也是一个痴情人啊。”   茶水间晕倒……   池深反应了过来,这事儿好像是他做的,他在李序的梦里面杀了个女鬼,李序这是把梦境里那个没有意识,只想溺死人的的女鬼当成了他的女朋友?   见池深还是没有什么感想,马才瑾还以为他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无法理解,主动换了话题:“对了,你搬过去了吗?是4栋4单元13-4对吧?”   池深点了点头。   马才瑾神情立刻变得诡异起来:“你知道那家人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池深觉得马才瑾表达欲很强,其实他已经在灵异论坛上了解完了经过,不过他不介意让马才瑾再表现一下,于是他说道:“不知道。”   马才瑾立刻就叹了口气:“我也是看我们是同事才告诉你的,我不是吓你,那家人全死了,他家媳妇下药,把全家都毒死了,除了在外面上学的儿子。”   池深想起了卧室和客厅里几个鬼身上诡异的青绿色,那就是下毒之后留下的痕迹,被毒毒死的应该就是那个颜色,这点他在看到那些鬼魂的样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也算是罪有应得吧,那家人一直对媳妇使用暴力,还人身威胁,搞囚禁,一个人像仆人一样伺候他们一家人,她受不了就把人全杀了,然后自己在厨房拿刀把自己砍死了。”马才瑾感叹完,又神神秘秘道,“但是他家儿子也死了,这才是最诡异的一点,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池深用十二万分疑惑的语气问道:“他怎么死的?”   “等调查完之后,他家儿子回去,几天后被房东发现在厕所自杀了。”马才瑾说道。   池深附和:“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吧。”   马才瑾摇了摇头:“这才是最怪异的地方,发生这件事之后,他家儿子做了一段时间心理辅导,而且心理医生也说那孩子表现得很好,说要带着妈妈那份一起活下去,没想到刚回去人就没了。”   池深点点头:“确实很诡异。”   “是吧,很怪异吧。”马才瑾敬佩看着池深,“没想到你能在这种地方住下来,真厉害。”   “我觉得他们也需要人陪一下,不然很孤单嘛。”池深笑着说。   马才瑾看向池深的目光已经从敬佩变成了仰视:“你要是出事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收尸。”   池深觉得自己和室友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并不需要马才瑾去帮他收尸,但马才瑾的心意他还是心领了,愉快的点点头。   临下班时,池深接到了袁义平的电话,大概意思就是告诉池深昨天晚上他报警的那几个鬼魂都解决了,要么抓到了,要么就地超度,让池深可以放心。   不过这次鬼怪出行数量实在是有些多,现在港城特安局的所有人都在整理处理后续事件,让池深平时自己小心一点。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池深看了看时间,开始收拾东西。   但这跟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策划又有什么关系呢?   五点,准时关机下班回家,好耶!   家里,他还未到家,门锁自动转了一圈,门开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如果是普通人,现在已经吓了一跳,池深却只是笑着走进去,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道:“我回来了。”   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一个黑影从他影子里冒出来,攀上他的肩头。 第064章 你好。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自己做饭。”黑影靠在池深身后, 推了推眼镜说道。   池深点头道:“等我把厨房的室友劝出来,也可以试试,她一直躲在煤气灶下面的橱柜里, 煤气灶打不燃。”   季星沉想了想:“那我去劝劝她。”   池深:“加油。”   回到家, 池深先关心了一下鬼脸的超度进度,得到了一如既往的毫无进展的答复之后, 池深拿起遥控器, 关了重复溺水的画面, 拍拍红衣女鬼, 让他放开鬼脸。   鬼脸重重松了一口气, 喜极而泣:“你终于要放弃了吗!?”   池深:“高三也会给学生休息时间,先休息一会儿。”   鬼脸哀嚎:“……不要啊!”   随后池深去了小露台,躺椅他已经选好了,他需要把这里整理一下,还有季星沉说的花也要安排上。   整理了一会儿小露台,池深又拿起手机, 开始打游戏。   他玩的是之前李序自己制作的那款像素风恐怖游戏, 重新玩一遍, 是想看看李序是通过这款游戏表达了什么。   之前他玩这款游戏的时候, 就觉得剧情特别能打动人, 现在看来,这取材于李序的真实经历, 每句对话都充满了李序倾注的感情,玩的人,自然也能接收到。   从头玩了一遍, 差不多就12点了, 由于带着探究的心情在玩, 这次池深又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这款游戏的BOSS是李序,而主角,是李序的女朋友。   从头到尾,这游戏看起来像是主角在救赎BOSS,也就是李序的女朋友在救赎李序,但现实却是,死的人是李序女朋友,而不是李序本人。   这样角色互换的关系……李序很可能希望当初死的人是自己。   池深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联想到梦里面李序一直被溺死的女鬼按在浴缸里折磨,这样却让现实中的李序感受到了救赎,池深猜测,李序一直在为女朋友的死自责。   现在李序看不到“女朋友”了,没有人再继续想要淹死他,这让李序陷入了痛苦,所以李序睡不着,越来越憔悴,甚至影响到了工作进度。   “我觉得作为员工,应该为公司的未来着想。”池深突然说道。   刚在厨房劝完鬼,准备回到池深影子里的季星沉说道:“是的。”   “我们老板遇到了一点麻烦,为了以后的进度,我觉得我有必要帮他解决了。”池深道。   季星沉:“……嗯。”   池深深思熟虑片刻,释然道:“谁叫我热爱这份工作,想要好好做出好游戏。”   季星沉:“不要用太激烈的方法。”   池深:“我注意一下。”   考虑完,池深放下手机,洗漱睡觉!   临睡之前,池深关了灯,坐在床上,凝视着对面墙上的季星沉2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季星沉现在晚上都不陪他睡觉了,池深就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来做点其他事情。   季星沉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那问季星沉的尸体,明显最为简单直接。   窗外的灯光照进来,给季星沉2号以及他身上的红线打上了一层惨淡的白光,却因为他清俊的面容,显得诡异却又美丽。   “今天也不想交流?”   “那晚安。”   在太阳穿过窗户落到池深眼皮上的时候,池深再次感觉身上一凉,他淡定爬起来,把自己被子从红衣女鬼手里抢回来,向着门口看了看:“季星沉呢?”   红衣女鬼又把被子抢回来,快乐叠被子:“他说要避嫌!”   池深:“他说要避嫌所以让你进来,他自己不进来?”   红衣女鬼快乐叠好被子:“他说让我也出去,不许偷看你换衣服!”   果然,叠好被子红衣女鬼就出去了,还贴心帮池深带好卧室门,池深则是看着季星沉2号若有所思,他这不是天天在这儿看着吗?   池深也没有纠结这些问题太久,他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还要去上班。   等他走到客厅,就看到了厨房里的季星沉,一个血泪满地的女鬼正在和他说话。   看到池深出来,那女鬼又立刻钻回了橱柜底下。   季星沉这才转过身看池深,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你要在八点半之前出门,这样才不会错过早饭。”   池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一手提溜起了红衣女鬼,一手抓住了鬼脸:“今天你们俩跟我出去一趟。”   鬼脸立刻好耶:“我不用学习……不是,超度了吗?”   “今天月假,走吧。”   鬼脸泪流满面:“高三也有月假的吗,太好啦!”   作为一个热爱工作的人,所在公司遇到问题,池深自然要主动解决,今天上班,池深就主动和李序进行了交谈,表达了自己是一个民俗爱好者,需不需要一点特殊的方法帮助李序入睡。   李序将信将疑的说道:“真的?”   “你放心,这个方法我研究过很多次,也给许多人用过,无一差评,用过的都说好,一秒入睡!”池深自信说道。   李序明显因为失眠出现了头疼的症状,他按了按太阳穴:“试试吧。”   “先喝一口热水,然后闭上眼睛。”池深道。   看着李序照做,池深声音轻缓:“想想自己飘在一片大海上……”   接下来的事情,李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觉得自己脑袋一凉,直接失去了意识。   看着晕过去的李序,鬼脸用极其不信任的语气说道:“一秒入睡?”   季星沉从池深影子里冒出来:“被打晕也算是一秒入睡。”   池深微笑道:“怎么能说被打晕呢?我又没动手,不信可以调监控,是他自己睡过去的。”   鬼脸:“……没毛病。”   “开门吧。”池深抓起了红衣女鬼。   鬼脸微微一动,通往李序梦境的通道再次打开。   重新回到这里,池深再次确定,这里确实有着和死亡游戏里面一样的味道。   这次他们刚进来,就是瓢泼大雨,池深将红衣女鬼和惊恐的鬼脸一起抓在手里,空中乌云汇聚成嚎哭的脸,雨水落在身上,又化作一张张哭泣的鬼脸往衣服里钻。   只是那些鬼脸钻到一半,又疯狂往回退,从池深身体里溢出的黑气抓住了退得慢的雨滴,将它们撕咬破碎。   池深淋着雨往前走,走到桥边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把黑色的伞静静放在那儿。   桥上站着撑着碎花伞的碎花裙,她看了池深一眼,转头往桥的另外一边走去。   “谢谢。”池深说了一声,走过去拿起了黑伞。   走过桥,池深再次来到了李序居住的小区,这里的墙上沾满了透明的哭泣的脸,每一张都在对着前来的人嚎哭。   碎花裙也站在了小区门口,而小女孩黄玲玲则是站在保安室,穿着小黄鸭的雨衣,看着池深走进小区。   在小区楼下,池深再次看到了那个守在楼道口的黑影,他张开一口白牙,努力向池深露出一个笑,可能他太久没有笑了,所以忘记了如何微笑,这笑容看起来十分可怖,池深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池深也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   “我们……都希望、你能让这场……雨!停下来!”   身后传来了一个不连贯,又很模糊的声音,池深却听懂了。   “我尽力。”池深说道。   他不知道这个情绪类鬼怪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个鬼怪消失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能给出保证。   那只黑影向他鞠了一躬,目送他上楼。   这次池深走了正门,他将红衣女鬼放在背后,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后敲响了李序的家门。   李序的家门外没有了那些水渍,看起来和外面的房屋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很正常。   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屋里的李序看着池深,明显有些震惊,他喃喃道:“池深?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我可以借一下你家厕所吗?”池深露出了无懈可击的微笑。   李序看起来还有些疑惑,似乎不知道池深是怎么知道他家在哪儿的,却还是让开让池深进来,自己转过身给池深指厕所在哪儿。   池深微微回头,看向肩膀上的鬼脸。   鬼脸立刻用自己的脸皮拍了一下红衣女鬼,小声又快速说道:“按计划行事!”   池深跟着李序进了家门,反手关上大门。   “你还是第一个来我家的同事,”李序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这里好久没人来过了,要——”   他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他感觉自己被一个东西大力抓住身体,直接把他拖进了浴室。   在这种恐怖又诡异的情况下,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甚至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点,把自己电脑锁住了半天才打开_(:з」∠)_ 第065章 曾经的少年时光。   李序的这种反常反应, 池深并没有感到意外,连被溺死鬼按着在浴缸里浸泡都经历过,他觉得红衣女鬼把李序抓紧浴室, 这种状况实在是正常。   池深跟着李序慢慢进了浴室, 浴室里早就放好了满满一浴缸的水,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也或许, 在溺死鬼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在李序每天的短暂睡眠时间中, 他会自己躺进这个浴缸, 假想着期待着是他被自己死去的女友按在了里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衣女鬼欢快的在鬼脸的指导下,将李序按在浴缸里,池深特别说过,不要让李序看到她的脸,也不要说话,只让李序看到她的长头发, 所以红衣女鬼虽然快乐, 但是也没有发出笑声, 一直通过比划和鬼脸进行交流。   池深就在这样欢快的背景下, 看了一圈浴室。   这里像是被停在了某个时间里, 浴室里的毛巾上还有口红不小心蹭上去的印子,架子上的漱口杯是成对的情侣款, 洗手台边放着刮胡刀和一些平价的护肤品。   普通却充满了生活的痕迹,看到这些,池深眼前像是出现了两个吵吵闹闹, 好好过日子的小情侣。   只是那个男孩身上, 一点也看不到现在乐道文化老板李序的影子。   在红衣女鬼第三次将李序按进浴缸的时候, 外面的雨渐渐变得小了,池深从浴室的窗外看出去,看到那嚎啕的乌云巨脸正在慢慢散去。   不过这个世界里依旧没有阳光,哭泣的脸只是重新化为遮盖天空的云,雨停了,惨淡的阴云继续覆盖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重新恢复了阴沉沉的状态。   池深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看来,那个天空中巨大的情绪类鬼怪竟然是李序自己,这得积累了多大的情绪,才能制造这样一个怪物?   李序从各种方面来看,都十分了不起啊。   见雨都停了,池深判断这次对李序的救赎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他向两只鬼招招手,让鬼脸打开通道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   现实中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池深出来之后,李序并没有醒来,他就一手一只鬼将鬼脸和红衣女鬼提了出去,并且为李序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马才瑾看着池深出来,看起来有点愁:“上次那个方案交上去三天了,他还没说什么吗?”   池深摇了摇头。   马才瑾也有点着急了,他站起来:“那算了我去问问。”   池深喊住了他:“他睡着了。”   马才瑾只得放弃:“怪不得你进去了就出来,原来老板睡着了,那就让他睡一会儿吧。”   李序的办公室里,他躺在办公椅上,一个小女孩慢慢按着椅子侧边的按钮,将椅子慢慢放平,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托着李序的头,慢慢放下去。   从他的影子里也冒出来一个黑影,蹲在旁边看着李序的脸。   李序原本紧皱的眉头此刻舒缓开来,之前一直苦大仇深的脸也变得温和了不少,他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为上司解决完了烦恼,池深又开始今天的摸鱼活动——打恐怖游戏刷本地灵异论坛。   那个工地闹鬼的帖子又有了后续,这次是在工地上发现了白骨,不过后来又有人补充,那是猪骨头,不是人的,虽然看起来像。   “看起来很不太平啊。”池深如此想了想,又看了看其他帖子。   眼看着充实的一天即将过去,池深也已经开始打算去哪儿吃饭了,李序突然从办公室出来,他气色好了不少,虽然说不上脸色红润,但已经不向之前那样,谁见他都想打120了。   他径直朝池深走来,说道:“今天谢谢了,下班去喝酒吗?我请你。”   马才瑾也看过来:“你俩背着我做了什么?”   “老马也一起吗?”李序勉强露出个笑容来,“池深今天给我试了下催眠,很有用,我几乎是一秒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好梦。”   马才瑾一听带他一起,立刻就高兴了起来:“什么好梦?实现了一个小目标吗?”   李序笑着摇了摇头:“我梦到我女朋友回来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时间:“今天早点下班吧,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吃饭,烤肉?火锅?”   “你要去。”季星沉的声音突然从池深身后传来。   池深笑了起来,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拒绝这种毫无意义的下班聚餐,不过今天他也有点想弄清楚的事情。   三个人一起赶在电梯拥堵之前下了楼,马才瑾在旁边说着:“我今天终于跟上了一次你下班的脚步!”   池深十分淡定:“恭喜。”   几人一边走一边聊了会儿天,李序在马才瑾好奇的目光中说了说池深怎么催眠的,又说梦里的事情,还说自己睡得很好。   “还能梦到指定的人吗?这也行?”马才瑾问道。   李序说道:“我觉得他行。”   池深回答:“土方法,能不能梦到看缘分。”   马才瑾好奇道:“你是在乡下生活过吗?听说那些地方土方法很多!或者你去取材过吗?”   “算是吧。”池深说道。   “你可以去收钱催眠啊,说不定赚得还很多,不说梦到喜欢的人吧,梦到想要的未来也可以的,我最近也有点睡不着,你可不可以让我梦到我暴富的未来,香车美酒大豪宅那种,豪宅要流云瀑那种靠山望海的别墅,香车……”马才瑾在楼下一看,一眼看中一辆豪车,他伸手指道,“就那辆吧!”   然后,他就看到豪车上面下来个人,是戴着白手套的司机,那司机向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马才瑾立刻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池深也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那司机却径直走到了三人旁边,马才瑾还礼貌的提前让了路。   司机却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池深少爷,老爷请你跟我一起回去。”   马才瑾和李序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一起用怪不得你坚持每天五点下班,原来你家里有矿啊的目光看着池深。   “我不认识你,借过一下。”池深淡定从司机旁边走过,回头看呆立着的两人,“不去喝酒吗?”   两人才又活过来,跟上池深,一起用十分想八卦的目光看着池深。   那司机跟过去,殷勤道:“池深少爷想去哪里喝酒,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池深半垂着眼睛看向司机:“下个街口,你可以回去了。”   那司机还想什么,池深在自己衣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张鬼脸来,那鬼脸用阴森森的目光看向司机。   看着那张脸,司机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再跟。   马才瑾的八卦欲望已经爆棚了:“你家这么有钱,还有司机?”   池深无奈道:“肯定是整人的,少爷老爷这种称呼,真的有人会这么叫吗?”   马才瑾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马少爷……这也太中二了!”   李序还是有点疑惑,不过他没有再问。   “说不定有摄像头在旁边录着,然后放在短视频平台,博流量,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帅,就被盯上了。”马才瑾已经自动为池深补完了剩下的猜想。   这个说法让李序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点点头:“是这样,他们靠这个吃饭,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个短视频号。”   池深看两个恐怖游戏策划又自己补全了所有剧情,深觉自己来游戏公司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要是换个地方,说不定还糊弄不过去。   那个司机盯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对,他不愿意上车。”   对面是白锡明的声音,他终于克服了一点手机恐惧症了,此时正冷冷看着许秀芸,打着这通电话。   “明天继续接他下班,接三天,他不愿意上车就算了。”白锡明说话的声音有些冷,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许秀芸在旁边并不敢出声。   白锡明并没有责骂她,只是冷冷看着,就让她觉得如坠冰窖,白锡明已经知道了她和池深见面说的那些话。   挂了和司机的电话,白锡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老宅的损失都清点清楚了吗?”   “都清点清楚了……以及今天又少了两只。”   白锡明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边似乎被白锡明的语气吓到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被二爷爷带走了。”   “哦,那你记录一下就行了,不用告诉我。”   “我想应该说一声,今天他带走的是……”   对方还想要说什么,白锡明也懒得听了,他有些疲惫的挂了电话。   池深从老宅离开之后,他们意外发现老宅里面的许多鬼魂都不翼而飞,连最厉害的白婉都不见了,虽然这样一来,只要他们避开住在池深房间旁边的僵尸王,就可以自由进出老宅,但这些鬼怪养着,也不是白养的。   这件事不用想,就是和池深有关,他万万没想到池深能做到这个地步,但深思熟虑之后,又不敢和池深撕破脸。   “你说你去和他说白然做什么!”白锡明越想越烦,对着许秀芸骂了一句。   许秀芸没有说话,只是开始流泪,虽然已经快50了,她哭起来的模样依旧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白锡明看了一眼,也没管她,烦躁的坐在沙发上。   老宅的每只鬼都有登记,将鬼送进老宅的也不止他一个人,等其他人问起来,这事儿还真不好交代。   池深和李序马才瑾两人去吃了烤肉,几杯啤酒下肚,气氛热闹起来,池深问了问李序:“你这个失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李序摇了摇头:“一开始去看过,医生让我放下过往,往前走,我怎么可能放下,我不可能忘记。”   池深看李序这个情况,想到那个遮天蔽日的情绪鬼魂,只觉得如果他再不放下,这只由李序养育的鬼跑出来,估计半个港城都要遭殃。   不过还好,现在那只鬼被封在了李序的梦境里,只要李序不出事,应该暂时出不来。   喝了两杯酒,李序也没有老板的架子,他本来就比池深马才瑾他们大不了几岁,或许是许久没有人倾诉了,他聊起了自己女朋友的事情。   从两人在大学相恋,到走出校园,一起进入社会,那本来是很甜蜜的过往,却在某一天突然变了。   李序喝得有点多了,说那天晚上,他女朋友许久没有回来,后来接到警察电话,说他女朋友失足落水,淹死了。   “那天我没有去接她,我在赶第二天例会的PPT,她被两个男人追到了河边,掉了下去。”   李序声音温柔又缱绻,仿佛已经说过很多次,再次说出来,甚至声音都不显得悲伤,诉说着自己所预想的过去:   “如果我在就好了。” 第066章 外出取材。   一束灰白的灯光照在了墙壁上。   保安小王搓了搓拿着手电筒的手背, 又哈了口气。   “怎么感觉今年入冬这么快?”   他嘀咕了一句,手中手电筒扫了扫,雪白的墙壁上有着一串红色的掌印, 那掌印小孩手掌大小, 在这夜里看起来分外恐怖,但他只是看了一眼, 就淡定走开。   厕所的水龙头也坏了, 滴答滴答, 水滴个不停, 小王过去使劲拧了拧, 水反而滴得快了些,那水滴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也呈现出红褐色。   水泥地上,也还有一些红色的脚印。   小王打了个哈切,也懒得管这个水龙头了,转身继续去巡逻。   那些红色手掌印和脚印都是丙烯颜料,小王十分清楚, 水龙头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采购的, 质量不过关, 几天就锈了, 一直流红色的铁锈水出来, 小王想,那人一定吃了很多回扣。   他已经在这里上了几天班了, 一开始这里是个中年人守着,也不用巡逻,后来不知谁来搞了些鬼, 那中年保安被吓跑了, 就换了小王来。   小王今年二十几岁, 没啥特长,就是胆子特大,所以才被安排到了这个工地来。   从这个工地“闹鬼”开始,这里就停工了,主要工人不敢来,老板想要抓住那个耽误他们施工的在工地搞鬼的人,所以又新增了两个保安,让他们每晚都巡逻。   他们每一个小时就要来巡逻一次,一个人都没看到,反而这些闹鬼现象越来越多了,昨天就又走了一个保安。   小王又打了个哈切,手中手电筒摇摇晃晃,突然,他照到了一张贴在地上的惨白的脸,他愣了一下,又把手电筒移回去,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看错了吗?”小王疑惑出声。   不过这点疑惑并没有纠结他太久,他手电筒在四周照了一圈,就准备继续巡逻。   这时,突然有脚步声响了起来,那脚步声不止一个,极有规律,他疑惑其他人记错巡逻时间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才走了一个保安,现在守工地的,一共就两个保安,怎么还会有其他人?   小王看了一眼时间,傍晚两点。   会是来搞鬼的那帮人吗?   小王熄灭了手电筒,轻手轻脚的跟着脚步声走去。   跟了一小会儿,转过一个墙角,那脚步声突然消失了,小王也停了下来,他要是现在冲出去大喊一声,对面人多,说不定就得被打一顿,所以他要先看看情况。   他靠着墙,小心探出头来,往那边望去。   “你好。”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了起来。   小王猛然回头打开手电筒,只见灰白色的灯光映照出一张白惨惨的,那脸的主人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红唇吃人。   人……走路都是有声音的。   小王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捞着手电筒就开始跑,他刚跑过转角,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就看到一个仿佛刚得了癌症去世,双眼无神、面颊凹陷、皮肤蜡黄泛青的人站在他面前,双眼直直看着他。   “鬼啊!”小王大叫一声,转头想往回跑,结果一转头,又是那个笑容可怖的鬼。   ——   “别害怕,我们是人,不是鬼。”   片刻后,小王看着那个病死鬼递过来的烟,眼瞳犹自颤动。   他们已经来到了保安室,还是池深把人扶回来的,在保安室还算明亮的灯光下,他们终于证明了自己是人不是鬼,这个们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李序。   至于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得从那天晚上出去喝酒说起。   喝完酒,李序似乎觉得他确实在民俗方面涉及确实比较多,就喊他今晚一起出来取材,他想看看池深在闹鬼现场能不能有些新想法,闹鬼现场也有现成的,就港城北区的工地吧。   虽然港北的工地已经辟谣说都是人为的,但李序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件事,只要他没去,就是薛定谔的闹鬼,说不定是真有鬼,毕竟并没有抓到那个装闹鬼的犯人。   池深本来不想来的,但……   当时李序拍了拍他的肩膀:“算加班费,明天可以放一天假在家休息。”   池深觉得这很合算,就来了。   李序看起来对闹鬼现场取材这种事,十分有经验,三两句就安抚好了保安小王,并且还说服小王给他们放风,当然,池深觉得这其中语言的魅力不大,主要的魅力还是那包中华。   池深也问了小王一些问题,小王的回答可谓是一问三不知,并且坚信工地没有鬼。   聊了一会儿,池深和李序就准备自己去探索,小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不要乱动工地的东西,就回了保安室,准备关门。   关门的时候,他往外面看了一眼,突然手停了一下,他似乎看到那个长得像病死鬼的男人身后趴着什么东西,那轮廓像是一个穿裙子的人呢。   小王揉了下眼睛,再次看过去,发现那人身后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东西,他只当是自己看错了,赶紧关上了门。   “没有鬼。”小王安慰着自己,“都是人为的,看到鬼都是眼花了。”   他又坐回了保安室的窗前,准备睡会儿,睡得也并不安稳,他隐隐预约听到了重物拖动的声音,没睡几分钟,又就被冻醒了,他站起来准备拿件衣服披着,却突然看到门外的水泥地上有一串红色的痕迹,那很像是血迹。   “太晚了,眼睛花了。”小王去拿了衣服披上,自己倒头就睡,嘴里喃喃着,“夜班上多了果然容易出现幻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白天会出门一趟,也会晚上更新,放心不会今天这么晚到早上了! 第067章 选择困难症。   池深和李序已经重新回到了活动板房闹鬼的地方。   两人本来在看地上的“血迹”, 没想到就遇到了保安小王。   作为死亡游戏出来的人,池深在小王跟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虽然小王已经努力想要放轻脚步声, 但这里是水泥地面, 再怎么放轻,除非脱掉鞋子穿着袜子走, 否则还是会发出一些声音, 而且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深秋时节连虫鸣都没有, 任何声音都很明显。   在他和李序的脚步声遮盖下, 普通人可能发现不了这个脚步声,池深却能发现这一点点的不同寻常,这种能力在他在死亡游戏里面进了三个本之后就锻炼了出来,他不得不锻炼出来,因为那是一个听脚步声判断鬼与自己距离的本,那个本里面看不到鬼怪, 只能听到鬼怪的脚步声, 幸运的是, 他很快掌握了听声技巧, 在那个副本里活了下来。   他还把这个听声音的技巧教给了当时的队友, 让跟着他、听他话的人全都通过了那个副本。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单纯的想更多的人活下去, 大家团结起来,才能通过副本一起活下去,不过他很快, 就没有这么想了, 理想与现实, 总是存在了巨大的鸿沟,他摔进了那道鸿沟里,随后又在粉身碎骨之后,爬了上来。   安保小王放轻脚步声的违和感让池深察觉到了跟着的人,就和李序商量了一下,看看后面跟着的这个人是和他们一样进来玩的人,还是制造这个闹鬼现象的人,两人用手机进行交流,很快就确定了方案,一前一后,堵他!   鬼脸还自告奋勇去看了眼,今天鬼脸看池深要出门,第一个从茶几上蹦起来说要劳逸结合,高三还允许开小差,他也要出去放放风,池深想了想这个月的电费,也同意了。   天气太冷,又是工地,规定并没严格,保安小王也并没有穿保安服,穿着大棉袄,鬼脸一眼并没有认出来他是保安,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和小王用一包中华达成共识之后,两人就又重新开始闹鬼现场取材。   “这个血是糖浆,影视剧常用的血包就是这个。”李序蹲在地上,看地上点点滴滴的“血迹”。   池深也拿着手电筒,李序的装备十分齐全,这手电筒也是李序给他的,他照了照整个血迹的形状,血迹呈喷溅式散开,墙上洒了一些,地上也洒了一些。   李序看着这些“血迹”,闭了闭眼睛,他退到门口,重新走进来,这次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倒下。   “如果一个人像这样走进来,走到这里……”李序站在了布满血迹的地面,往墙边一倒,“他喝醉了,所以在这里靠了一下,一个人从身后靠近他,拿到锋利的水果刀……”   过道里的温度似乎降了两度,随着李序的话慢慢起了寒意,过道外的风灌了进来,掀起了李序的衣摆。   李序似乎也觉得有点冷,他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仿佛在说什么不能说的故事一般,低声道:“一刀割喉。”   池深拿着手电筒,李序说话的时候,他就顺着血迹照到了过道尽头。   “这一刀割到了动脉,血‘哗啦’这么一下溅了满墙满地,”李序的声音沙哑,带着诡异的飘忽感,“受害者想要大喊呼救,但是依旧晚了,那一刀割穿了动脉与气管,他怎么呼救,都只有脖子上血冒泡的咕哝声,很快,他就倒了下去,他还想着工钱还没发,王老二欠他的牌前还没还……这时,他也看清了站在他身后的人的脸,那是王老二的脸,王老二踩过满地血污,笑着走出去,手中的刀滴滴答答落下鲜血……”   “这里是被人随手泼上去的,”池深点了点血迹的方向,“如果是割喉,血迹的起始点不应该这么低,这个痕迹,只有他躺在地上被割喉,才会沿着这个痕迹喷射,但是躺在地上被割喉,血迹也不会喷射到这么高。”   李序憔悴的一脸便秘的表情:“……倒也不必这么认真。”   “我是怕你误会真的闹鬼,”池深露出一个十分放松的笑容,闲庭信步般在过道看来看去,“这也太小儿科了,这布置凶案现场的人不严谨,如果是在背后割喉,会先捂住对方的嘴,将脖子这个地方抬高以便下手——”   明明池深是很正常的语气,但李序听起来就觉得怪怪的,他松了松自己的衣领:“怎么听起来你很熟练的样子?”   “见得多……”   李序抬头:“?”   “我喜欢鬼故事,所以见得多了这类型的故事,也做了一些了解,所以知道一些。”池深感觉到耳边一阵冷风而过,那是季星沉在提醒他,他只得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表达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让李序也放心一点。   耳边的冷风消失了,池深摸了摸耳朵,他总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   李序也没多问:“去看看下一个。”   ——   保安室里。   小王还是觉得有点冷,他发现自己好像穿再多也没有暖和起来,那种寒意就像是从骨髓里透出来,冻得他睡不着。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手机上天气预报显示的温度是11度,他疑惑许久,13度这么冷了?他两件棉大衣都不行的吗?   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小王想着,之前那两个人也不知道逛得这么样了,没想到这种闹鬼的地方都还能吸引人来,自己应该多要点钱的,或者可以收门票放人进来,可能也是一条发财的路?   胡思乱想着,小王拿起了手电筒,突然听到门外有重物拖动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而近,像是什么非常重又坚硬的东西在水泥地上拖行,划出沉重又刺耳的响声。   工地上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些建房用的钢材在地上拖的时候,就正好是这个声音!   小王立刻从心头冒起火来,好嘛,那两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也不穷,是有文化的人,说着来看看闹鬼的地方,没想到是来偷钢材来了,还好他没睡觉,他得把这两人抓起来!   拿起首点,小王立刻就开门冲了出去,接着,他就呆住了。   惨白的手电筒灯光下,他先看到了点点滴落的血迹,以及一柄巨大的布满新旧血迹的斧头,接着,是陈旧破烂的衣服,以及……脖子以上没有头。   他立刻转身回了保安室,喃喃自语:“今天晚上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这无头尸体都搬来了,这老板到底得罪谁了啊!”   “不对,那肯定是假的,说不定是商场塑料模特把头给掰掉了放这儿来的。”   小王疯狂安慰自己:“肯定是假的,就跟血衣上的血是鸡血一样,这个模特肯定也是搬来吓人的,不是鬼肯定不是鬼。”   那重物拖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距离保安室的大门越来越近,门外响起幽幽的声音:“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   这个工地就只平整了土地,建了工人居住的活动板房,甚至活动板房都只修建到了一半,一些材料还堆在空地上,现在那些材料上放了一个洋娃娃。   那是一个刚出生婴儿大小的乳胶做的娃娃,手电筒照过去,此刻那娃娃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微光,看着走过来的两人,有一滴滴的红色痕迹从它衣服里滴落下来。   李序作为一个恐怖游戏策划,看到这种情况,还是打了个冷战,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池深平静的走了过去。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李序突然觉得自己招的这个员工有点不同寻常,他能写出碎花裙开无双刷财神这种剧情,完全不是巧合啊!   “有点,”池深觉得自己应该入乡随俗,他实话实说道,“这个材料好像堆得不稳,我有点怕自己摔下来。”   李序:……我们根本说的不是一个种类害怕!   李序这么一迟疑的情况下,池深已经爬上了那堆材料的顶部,他也不是要做工地最亮的仔,他是去把那个洋娃娃拿下来。   这个洋娃娃是昨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连保安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出现之后,那红色的液体就顺着版房的建材开始滴落,一天了也没停,那娃娃身上根本装不下这么多的水。因为太过于诡异,一个小时巡逻一次的保安都不知道谁放的,位置又太高,所以暂时还没人动它,就让它在那儿放着。   池深踩着一顿材料爬上去抓住了娃娃,将藏在板材后面的一根小小的透明的管子也拔了出来,后面连着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还有半瓶的血浆。   池深将娃娃和矿泉水瓶都扔了下去,李序赶紧接住,结果那黏稠的血浆溅了他一身。   “这个布置得倒是很精细。”池深说道,“我怀疑这个来做这些事情的,之前是开鬼屋的。”   李序也拿着那个娃娃在看,那娃娃的眼睛十分逼真,却又泛着幽绿微光,看一眼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这个娃娃……”李序将娃娃递过去,“很奇怪,她的眼神仿佛一直在看着我。”   池深拿起娃娃看了看,伸出手,在李序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接将眼珠给扣了出来,然后用手电筒照着给李序看。   娃娃的眼珠也是按照人眼珠的构造做的,这样眼珠可以在娃娃眼睛里转动,调整不同的角度,和真实的人眼不同的是,这眼珠上半边是肉粉色,并且贴着眼睫毛,这样可以做出娃娃眨眼的动作来,但此刻李序看起来却只觉得更加恐怖了。   池深拿手电筒照着的模样,颇有几分变态研究学者的模样,李序下意识移开了看向眼珠的视线。   ——手抠眼珠,还这么熟练,是真的很吓人啊!   “你来看看。”   池深却完全没有关注他这个老板,直接拿着眼珠凑了过来,还拉着李序看。   不得已李序只好看过去,之间在池深手电的照射下,那泛着微光的眼珠消失了,灯光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塑料眼珠,看起来甚至有点劣质。   为什么看起来不诡异了?   李序又看了看洋娃娃身上的另外一只眼睛,那只眼睛依旧泛着幽绿色,似乎在怨毒的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要挖出它的一只眼珠。   “这是荧光材料,在眼瞳里涂了一圈,当做背景颜色。”池深将手电筒移开了一点,将眼珠递过去,在光线比较微弱的时候,那幽绿色也出现了,泛着幽幽绿光。   李序虽然有点不想接,不过他也不想露怯,所以他接了过来,用手电筒照射又移开,照射又移开,试了好几次,终于发现果然是荧光材料。   “制造这个娃娃的,也真是人才。”李序说着就松了口气,“看来真是我多想了,这个娃娃就是设计出来吓人的吗?”   “可能是鬼屋里拿出来的,”池深说着,语气里还有些遗憾,“这里的恐怖环境全是人造,没有天然的鬼魂。”   李序将眼珠放回了洋娃娃眼眶,缺了一只眼睛的洋娃娃看起来更吓人了,那少了的那只眼睛如同深渊一般望着他,所以他才放了回去,这次李序叹了口气:“看来又白跑一趟。”   池深歪头看向他:“你很想见鬼?”   李序身上趴着的碎花裙也在李序身上抬起头,看向李序的脸,拉着他衣角的小女孩也抬头看他。   李序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个游戏差了点什么,我想找个鬼问一问,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我才找不到感觉。”   池深微微垂眸,从李序让他交主线方案开始,他就和马才瑾一起做这个事情,到现在已经交了五版上去,李序统统都否定了。   之前他还觉得奇怪,按理说李序这样可以一个人开发出一款恐怖游戏,并且大卖的人,应该自己心理对这个故事有大概的想法才对,不应该什么都是他和马才瑾来写,原来是因为老板自己都没想好这个游戏怎么做吗?   那他和马才瑾做了这么多的故事设定,是不是都是白工作了?   这可不行,这游戏可是关系到他的饭碗,他得帮一帮自己老板。   池深微微抬眼,微笑着看向李序:“那你想体验一下,见一见鬼吗?”   李序也从娃娃身上抬起头来,表情颇有些不可思议:“这你也有办法?”   “有的。”   池深看向了李序身上的几个鬼。   “你想看见小孩子,还是成年人,还是长得像鬼的鬼,或者长得像人的鬼?”   李序:“还有这么多可以选的吗?”   池深点了点头。   这时,突然一声大叫从保安室方向传来:“鬼啊——!” 第068章 我是好心人。   几只野猫在窗外嚎叫, 像是发了情。   白恒青睁开眼睛,楼下嚎叫的声音更响亮了,似乎又是在打架。   他从床上坐起来, 打开了卧室灯, 看着没有关严的窗户。   人到了年纪,就容易浅眠, 白恒青也总是睡不安稳, 他觉得这是年龄的问题。   只是今天晚上有点不同寻常, 他是被夜猫吵醒的, 不是自己醒来的。   白恒青按下床头的一个电话, 立刻就有人进来,恭敬说道:“二爷爷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   站在窗户前,白恒青看着楼下,语气和缓:“今天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来人说道:“已经把东西送进去了。”   白恒青点点头:“那就差不多了,还有,不要真的闹出人命, 招来警察就麻烦了。”   来人继续说道:“我们的布置很完善, 并没有人发现, 二爷爷放心。”   白恒青叹了口气:“自从特安局来了, 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他们真不懂事。”   来人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接, 白恒青也不像是在和他说话,他也就沉默了。   白恒青也没有想让他接话的意思,他在窗户前站着, 来的人也不敢走, 也恭敬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 进来的人终于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他问道:“二爷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楼下的野猫太多了,”白恒青说道,“该处理了。”   进来的人点点头:“我明白了,二爷爷您安心睡觉,我这就喊人去处理。”   过了不久,白恒青重新躺在床上,楼下传来几声野猫的嚎叫声,随后夜晚重新归于静谧。   ——   港城北区的工地上,池深和李序对视了一眼。   那声大叫传来的地方是保安室,刚才他们过来的那个地方,也是保安小王所在的地方,那声“救命”无疑也是小王喊的。   李序轻轻放下手中染血的洋娃娃,小心翼翼问道:“我还没选,他就来了?”   “过去看看。”池深说道。   两人一起往保安室的方向走,还未走到保安室,他们就发现了路边散落着一些纸钱,地上还有新鲜的暗红色痕迹。   “这个糖浆调得是不是太黑了一点?”李序用手电筒扫着地面上的红黑色痕迹说道,刚刚他和池深聊了这么多,觉得自己已经会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他还伸手摸了一下,李序觉得自己可以利用起来自己刚学会的知识。   池深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痕迹,他说道:“那真的是血,不是糖浆。”   “啊?”李序看着手中的红黑色液体,呆了一下,“这是真、真血?”   “你闻闻,有血腥味。”池深道。   李序依言把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还真的有一股腥味!   李序满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池深说道:“闻到的,我鼻子比较灵。”   “这次也是鸡血吧,这个来这里闹鬼的人,真是下了血本了。”李序站起来,往保安室方向看去。   “不是,这是人……”   李序立刻看了过来。   耳边一道冷风吹过,池深伸手捏了捏耳垂,改口道:“这可能是人造血浆,模拟血液那种,不是用表演用的糖浆,普通的血会很快凝固,这个看起来也滴落很久了,但是没有结块,所以是人造血浆的可能性大一点。”   李序似懂非懂点点头,和池深一起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说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池深笑道:“个人爱好,毕竟我是恐怖游戏爱好者,所以这方面的知识还是知道很多。”   李序又点点头,不过他看起来还是很困惑,也不知道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   两人很快来到了保安室,保安室外的血迹最多,还有重物拖曳之后造成的痕迹,保安室的门开着,保安小王不见了。   “小王?小王?”李序围着保安室转了两圈,又喊了两声,并没有发现人。   池深则没有动,他站在保安室前面,看着地上的血迹。   “你有什么发现吗?”李序说道,“这里这么多血,这次又是什么大手笔闹鬼现场?花了很大精力制作那种?”   看了这么多人造闹鬼现场,李序先入为主,觉得这里也是人造的。   池深微微垂眸,看着地面,一时没有说话,片刻后,他笑起来:“李哥,这可能是你想要的东西。”   李序没明白:“什么?”   “鬼。”池深侧头看李序,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微笑。   李序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池深这样的表情有些令人害怕,他率先往前走,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抖,却努力保持着镇静:“那跟着血迹是不是就能找到那个鬼?”   真的要去见鬼,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是真的、真的很想亲眼见一次鬼。   “应该是。”池深跟着李序走出了保安室,顺手带上了门。   ——   保安小王正在空旷的工地上奔跑,他看到了那两个探险的人往保安室方向去,但他不敢回头,因为那只无头鬼正拖着斧头追在他后面,他本来想大喊一声提醒那两人,但是一开口就灌了满嘴寒风,他被呛了好几声,也不去管他人死活了,赶紧跑。   他的目标是工地的另外一个出口。   之前他关上保安室的门,本想继续装鸵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等这个装鬼的人或者真的鬼离开,但是这鬼突然就开始砸门,一想到到鬼身上带着的那把巨大的斧子,他就仿佛看到了闪灵名场面,总觉得这个鬼会拿斧头劈开保安室大门,并且伸出一颗头进来,狞笑着说:“找到你了。”   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从保安室的窗户翻了出去,拔腿就跑。   那无头鬼站在工地大门的方向,他不敢往那边跑,只能想着从另外一个门出去。   慌忙之中,他忘记了拿手机,只想赶快跑到另外一个门,提醒同事闹鬼了,让他一起跑。   那无头鬼的速度也很快,保安小王心里一阵绝望,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门的亮光,计算着时间,他跑不到那个门就会被无头鬼追上,他得想想办法!   这个无头鬼看起来也不会瞬移,保安小王在巨大的求生欲驱使下,迅速思考着,他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来甩开这个无头鬼,他的优势是什么?是对这块地的熟悉程度!他每天晚上都要巡逻八次,这地方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小王一个急刹,脚步一转,立刻往那还没搭建完的板房区跑去。   那无头鬼站在小王转向的地方,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身体朝着一边亮着灯的保安室,又转身朝着推成平地,还未开始动工,空荡荡连杂草都还没有长到脚背的工地,他站了两秒,立刻往活动板房的方向跑。   保安小王刚跑进板房区,他一回头,就看到那无头鬼追了上来,立刻就上了二楼。   这板房区现在有着各种“血迹”,还有一些诡异的痕迹,他却管不了这么多,跑进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他听到了斧头拖动的声音,是在楼下的走廊里响起,他没有动,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专注听着门外的声音。   那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停了,没有上楼,小王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是没有找到他在哪里,往别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王确定外面没有了动静,他这才小心翼翼推开门,往楼下走。   刚下楼,他就听到了有声音从放板房材料那边传来,他飞快拉开了一扇门躲进去,他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直跳,他努力按住心脏部位,害怕这声音被那无头鬼听到,追过来。   “来这里,这里不容易看见。”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疑惑的想,难道他的另外一个同事也被吓得躲进来了?他也不敢开手电,慢慢慢慢的往那边挪去。   一只手抓住了他,将他往堆着杂物的地方推了推,小王躲进去,他觉得同事的手好冰,跟冰块一样,但是他不敢说话,害怕这个时候一出声就被无头鬼发现。   ——   池深和李序已经跟着血迹又重新回到了板房区。   那血迹弯弯绕绕一路进了板房里,这次两人因为是在找血迹,手电筒扫过的范围大了一无敌可爱班整理点,突然就发现了一些他们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这板房区周围,撒了很多纸钱,并且有纸钱烧过的灰烬,还有香烛点燃之后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祭拜过什么。   李序视线在那些痕迹上停留了一会儿,说道:“是这个招来的鬼吗?”   池深提醒他:“这里平时都有保安守着,进来烧纸钱招鬼这种事情,肯定会被发现。”   李序恍然大悟:“是这里的人觉得这里真的闹鬼了,所以在烧香希望鬼离开?”   池深点点头,他并没有在那些东西上停留,径直跟着血迹来到了一间板房的房门前。   李序先去看了看纸钱烧过的灰烬,见池深走了又快速跟过来,他伸手推了推那间板房门,推不开,门被锁了。   这种情况池深表示很熟悉,他伸出手,敲响了房间门。   叩、叩、叩。 第069章 平平无奇古天乐。   保安小王在一堆杂物中间轻轻抖了一下。   他现在有些无法思考, 脑细胞已经被巨大的恐惧所填满,无法转动,唯一还能动的那个脑细胞告诉他, 鬼, 为什么要敲门?刚才那个鬼不是直接在门外问他的头在哪儿吗?为什么现在会敲门了?   叩、叩、叩。   敲门的节奏还是如此的礼貌,仿佛一个优雅的绅士站在门外, 等待着屋内的主人开门。   保安小王迅速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了出去, 外面那个可是鬼啊!就算不是鬼, 是人假扮的, 那拖着这么大一个斧子, 一看就没安好心啊!   他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同事,拉着他指了指窗户,想要告诉他从窗户溜走。   黑暗中他也看不清自己同事答应了没,两人都不敢说话,他只能当做自己的同事答应了,小心而迅速的往窗户的方向走。   微弱的星光从窗户外洒落下来, 勾勒出了屋内人的轮廓。   ——   门外的池深抬手想敲第三次门。   李序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他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如果里面真的是鬼, 那我们这么敲门, 鬼来开门, 我们不就是送上门的食物。”   池深收回了手:“这倒是一个问题。”   李序表情这才松缓了一点,他说道:“是这样。”   池深向他做了个手势, 也就是往后拨了拨:“那这样,你往后退点。”   李序:“那你不是也很危险?”   池深露出笑容来:“没关系,我对民俗研究很多嘛, 也见过真的鬼, 我和鬼好好沟通, 他们就不会吃我。”   看着李序还是不相信的模样,池深又加了一句:“真的。”   “好、好吧。”李序有些心神不宁看了看门,往后退了一步。   池深再次抬起手,微笑着道:“都说事不过三,如果再不开门,那我就只能换一个方法了。”   池深的手敲了下去。   “鬼啊——”   突然屋里面传出一声大叫,门突然被拉开,保安小王一个箭步从屋里面冲出来,池深下意识让开一步,保安小王就一头撞进了站在池深身后的李序怀里,直接将李序撞到在地,小王也滚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自己摔成什么样,爬起来就想跑。   “拉住他。”池深说了一声,看着屋内的黑影露出一个笑容来。   屋内的黑影看起来像个人,但是他少了人最重要的部位,那就是头部。   那黑影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从拉开的窗户一下翻了出去,手中的斧头还在窗户边卡了一下,他又迅速捡起来,跑了,池深走进去从窗户向外看去,外面空空荡荡,什么也看不到。   李序一只手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肚子,还想了想池深喊他拉住谁,他选择了拉住保安小王,这总不会是让他去拉住屋子里那只无头鬼吧!   保安小王一边哭喊着“放开我”,一边要挣脱李序爬起来逃跑,他满手是血,脸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李序双手抱住小王,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鬼跑了,我们是人,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人!”   好一会儿,小王才安静下来,坐在活动板房旁边的水泥地上擦着眼泪,抽泣着:“我、我还以为他是我同事,跟我一起躲在里面,我还拉着他一起逃跑。”   李序也看清了那个黑影的模样,他说道:“他没有头,这么明显你都没有发现他不是你同事吗?”   “太、太黑了,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我打开了窗户,回头拉他,我才发现、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头!他竟然没有头!”小王的眼泪似乎怎么都擦不完,他又满手是血,把血糊了满脸,看得李序都害怕,赶紧去给他找纸巾。   李序在小王的衣兜里找到纸巾,一张纸抽出来递给他,转头问池深:“鬼也跑了,不对,这里真的是闹鬼啊?这些东西不是人为的吗?”   池深靠在墙边,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将他的脸印得惨白,他语气十分之平静:“之前的血衣血迹都是人为的,只有刚才那个是鬼。”   “你这么确定?”李序问道。   池深点点头:“因为那是我朋友。”   李序整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朋友?那他怎么看见你就跑?”   池深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跟他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李序觉得自己完全被绕晕了,他好一会儿才决定把这一团乱麻扔到一边,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那现在怎么办?”   “报警。”池深言简意赅。   李序感觉自己更晕了,不过他很快就强行接受了这个逻辑,并且点头道:“有困难,找警察,这没有问题!”   保安小王则是哭着说:“没用的,之前警察就来过,说是人为的,还告诉我们这世界上没有鬼,警察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还相信了,他们还找了道士来做法,结果还是有鬼,这破地方我明天就不来了,我还说钱多就是吓人而已,哇——”   在保安小王的哭声中,池深拿着手电看了看周围的痕迹,果然有摆过桌椅的痕迹,那应该就是起的祭坛。   池深垂眸思考了片刻,突然问道:“你们在哪里找的道士?”   “老板找的,我也不知道。”小王又接过一章纸巾擦眼泪,他说道,“快走吧,等会儿他又回来了。”   池深依旧看着坐在地上的保安,语气温和:“给了多少钱?”   “几百块吧?”小王不确定说道。   “哦,江湖骗子,”说到这里,池深嘴角慢慢扬起,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困倦,却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我明白了。”   一旁的李序:?   你明白了什么?   “去保安室吧,警察很快就来了。”   三人重新回到了小王的保安室,李序给小王倒了杯热水,小王抖着手握住,他虽然不哭了,但是不是发下抖,李序只能在旁边看着他,就怕他出点什么事。   几个鬼也没闲着,鬼脸从池深肩头冒出来,看了看周围情况,又快速消失。   季星沉则是走出了池深的影子,蹲在了李序身边,他摸了摸拽着李序衣角的黄玲玲的头,又和碎花裙说了两句话,最后从李序的影子里拽出了一只黑影,随后他牵着黄玲玲的手,从保安室走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碎花裙和黑影也沉默的跟在季星沉后面,一起走出了保安室。   保安小王手里的水杯依旧滚烫,一辆警车停在了工地门口。   看到警车,小王终于没那么发抖了,虽然在他心里,警察其实解决不了灵异事件,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警察总是能给人安全感。   警车停下,三个身着便装的人从警车上下来,一个人安抚小王询问情况,两个人跟着池深去查看现场。   三个警察看起来都很年轻,其中还有一个池深的熟人,那就是许家远。   许家远看起来像是三天没睡觉,神情疲惫的样子和李序没什么两样,池深带着他们往活动板房的位置走了没多远,确定保安室的人听不到了,许家远才开口问道:“这次的鬼真的不厉害吧?”   池深道:“不厉害,就很普通。”   许家远疲惫的揉了下脸:“那就好,也没有闹出人命,我们应该能解决。”   池深看他那个样子,问了句:“最近很忙吗?”   许家远哭丧着脸:“超忙啊,就万圣节那个事情,现在收尾了,是个厉鬼干的,他放出很多小弟来帮他收集阳气,那个鬼很难搞定,袁哥他们都在那边盯着,大家都好多天没睡好一个好觉了,估计还要找外援,从其他地方抽点人手过来。”   “所以这边的事情你们也没有空管。”池深笃定道。   “那确实,之前都是让公安过来看,今天还是你报警,我才从床上爬起来赶过来。”许家远道。   他们说了几句话,另外一个警察兄弟拿着一个罗盘看了许久,此时说道:“这边。”   说完,他们就偏离了血迹的方向,走到了一堆建筑垃圾旁。   那个兄弟又看了看罗盘,伸手刨开了一堆垃圾,从中摸出了一把斧头。   那斧头和无头鬼手中的斧头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很多,那正是杀害无头鬼的凶器,池深明白,无头鬼死亡之后,就寄居在了杀害他的凶器上,斧头出现现在出现这了这里,所以无头鬼也来到了这里。   池深本来想带他们直接去找无头鬼,而无头鬼也很好找,只需要顺着血迹就能找到,没想到特安局的人却换了个方法,直接找到了鬼的凭依物,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但总的来说这个方法非常有用,带走这把斧头,就等于带走了鬼。   一把斧身斧柄都呈现黑色的斧头,那黑色似乎是被漆在斧头上,已经起了皮,那个兄弟伸手拨了拨那黑色的物质,撕下一块来闻了闻:“不会错,这是血……”   “快让开!”   冰冷的阴气从地面快速升起,如刀刃般刺向拿着斧头的警察。   一道强壮的身形迅速在阴气里凝聚,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巨大斧头,对着警察一斧头劈去!   许家远立刻出声提醒,拿着斧头的警察同志反应更是迅速,他根本没有抬头,就地一滚,迅速避开。   那巨大的斧头劈在一旁的建筑垃圾上,土石崩坏,地上出现了一道半米宽的巨大裂口。   “这就是你说的‘很普通’吗?这是只有袁哥可以对付的程度啊……”那寒冷的阴气刮得许家远脸皮生疼,他猛然推了一把池深,“你的鬼朋友没有在,你快跑,保护好自己!这里交给我们解决!” 第070章 人见人嫌池深深。   池深想了想季星沉的话。   最近, 季星沉似乎总结了一下自己失败的教育经历,然后和池深约法三章。   第一,不能在外人面前一击杀鬼。   第二, 不要告诉别人自己能一击杀鬼。   第三, 不要在外人面前和鬼说话。   毕竟池深一开始找上季星沉,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的融入和平社会, 相处久了, 他觉得季星沉应该也发现了些什么问题, 但是他并没有问池深, 池深这突然丧失的常识和突然出现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在做着池深一开始希望他帮忙的事情,就是如何更好的和普通人相处。   池深答应了季星沉的约法三章,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这毕竟能帮他更好的融入和平社会嘛。   最后季星沉说道,如果池深有什么行为离谱的地方,季星沉就会以他的方式进行提醒, 池深已经明白了季星沉的提醒方式是什么, 就是摸一摸他的耳朵。   此时池深自己摸了摸自己耳朵。   季星沉不在, 又得他自己判断什么是可以做的事, 什么是他不能做的事情了。   池深看向无头鬼。   杀死自己, 并且让自己寄居的斧头落在了别人手里,并且, 这个人竟然撕掉了斧头上的一块皮!这个举动很明显刺激到了无头鬼,无头鬼直接发狂了。   见一斧头没有劈中,无头鬼立刻举起斧头, 再次一斧头劈下!   许家远猛然拽了自己同事一把, 把他从无头鬼的斧头低下救出来, 这时他还不忘转头向着池深大喊:“跑啊!快跑!给袁哥打电话,求援!”   池深并没有动,他看着因为发狂,手中斧子已经膨胀一倍有余的无头鬼,说道:“我或许可以帮忙。”   “你不要来送死,快他妈给我走!”另外一个同志刚才没有说太多话,此刻却暴露了他暴躁老哥的本质,“你懂个屁啊!留在这里只能拖后腿!”   原本在保安室的另外一个警察同志也感应到了什么,他和李序说了一句,让他照顾好保安小王,就快速离开保安室,往活动板房的方向跑。   池深看了看他们狼狈的样子,发现他们确实可能对付不了狂化的无头鬼,提醒道:“我走了,你们可能会死。”   暴躁老哥躲着无头鬼不时劈下的巨大斧头,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你留在这里我们就不死了吗?不要送行不行!”   另外一个警察同志已经赶到,他快速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想要将池深拽走,用安抚的声音说道:“普通群众请快速离开,我们会尽快解决恶鬼,请不要担心。”   池深偏了偏头:“你们会死也没关系吗?”   那个拉住他的警察同志表情未变,他严肃道:“这是我们的职责。”   无头鬼手中的斧头再次劈下,那斧头上的鲜血溅了池深满脸,漫天的纸钱如雪花般飘散落地,阴冷的风如寒冬的北风刮起,许家远脸上已经被刮出了血痕,暴躁老哥更是拿着罗盘破口大骂:“把你放出去还得了,我跟你拼了!”   许家远也从地上爬起来,拔出桃木剑:“袁哥肯定来不及了,带着群众离开!”   后来的警察拉着池深就要跑,他眼神悲伤,却依旧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几乎快哭出来,却依旧说道:“我讲他们疏散到安全地带就回来!”   池深半脸染血,他突然笑了一下:“我可以帮你们劝劝他,他是我朋友。”   拉着他的警察同志还想说什么,池深已经他转头看向了再次举起斧头的无头鬼:“晚上好,郑明。”   呼啸的寒风突然停了,那纸钱飘散落下,再也没有新的出现在半空中。   无头鬼高举的斧头停在了最高点,他如雕像一般凝固在了原地,暴躁老哥把手中罗盘当板砖用,一罗盘砸在无头鬼的斧子上,又被振飞开来。   许家远赶紧接住了暴躁老哥,三人一起看向了池深。   池深看着他们奇怪又震惊的眼神,池深重复了一遍:“他是我朋友,你说是吧。”   无头鬼断掉的脖子依旧在涓涓冒血,虽然没有头,他似乎也有些困惑,那些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手中的斧头也轰然落地。   “你……叫我什么?”   洪亮的声音如同来自四面八方,那声音飘忽又恐怖,仿佛能直接响在人的脑子里。   “郑明。”池深说话的声音十分温和,“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不是朋友吗?”   无头鬼沉默了,他迈着沾满血的双脚,踩着满地纸钱,向着池深的方向走了两步。   许家远立刻紧张了起来,暴躁老哥却十分会审时度势,他立刻拉住了想要冲上去的许家远,小声说道:“他们或许真的认识。”   靠近了两步,无头鬼又停了下来,他握着斧头的手微微发抖,似乎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双手,不让这双手握着无头看下去。   “郑明……是谁?”   说完,他突然狂躁起来,再次对着池深举起斧头,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狂暴。   “告诉我,郑明是谁!他和我是什么关系!”   那狂暴的声音能带动人的情绪,许家远只觉得自己气血翻涌,有一股凶猛的杀意从他胸中升起,他似乎有一种想要冲破什么屠杀什么的欲望,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快速默念静心咒,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旁边的暴躁老哥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似乎思索了一下,喃喃道:“郑明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听到无头鬼的疑问,池深知道无头鬼并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就算他喊出了郑明的名字,也只是让他暂时产生了疑惑,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回自己的头,所以他并没有找回理智,只是凭着本能去追寻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那看来,只能换个方法了。   他微笑着说道:“你弄脏了地,要记得收拾了。”   话音落,无头鬼狂躁的声音突然消失无踪,他手中的斧头也快速缩小,回归了之前的样子,随后他微微弯腰,似乎“看”了一圈地上的血迹和纸钱,又抬起上半身,“看”了池深。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响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那无头鬼突然就转头,迅速逃跑。   池深开口道:“回来。”   无头鬼立刻转身回来:“不走、不走,我不走!有拖把吗,这里没有拖把啊,这个地、这个地拖不干净啊!”   池深看着团团转捡着纸钱的无头鬼,原本微笑的表情慢慢垮下来,脸上露出点疲惫,事情水落石出了,他困了。   而这一通操作则是看得一旁的三人目瞪口呆,作为和池深最熟的许家远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最爱干净了,”池深表情困顿,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所以我提醒他地脏了,他就想着要打扫地面。”   许家远一脸问号:“就这么简单?”   池深点头:“就这么简单,所以我说我们是朋友,我很了解他,只是我们发生了一点误会,所以他一直躲着我。”   暴躁老哥也奇怪的看着池深,他又看了看捡着纸钱的无头鬼,总觉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他们现在也不能再去激怒无头鬼,所以他们带着池深又重新回到了保安室。   很快袁义平也来了,他看起来比许家远还疲惫,似乎随时都会猝死的模样,不过他还是顶着一张猝死脸快速收拾了残局,将斧头封起来带走。   离开的时候,池深看见袁义平带来的人正在和保安小王解释,说他看到的其实是人假扮的,那根本不是鬼,只是和之前的闹鬼事件一样,是人为的,保安小王看起来将信将疑。   而池深和李序,则是和袁义平一起离开,作为目击证人回去配合调查。   车上,李序害怕劲儿过去了,对一切都感到新鲜,询问了袁义平很多事,不过袁义平的回答基本都是:“不好意思,这个不能说。”   最后李序什么也没问到,他就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那把贴满符纸的斧头上,他好奇问道:“他为什么要躲在房间里吓小王,他那种模样,可以直接杀掉小王的吧?”   那斧头里突然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我也害怕。”   李序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靠了靠。   “请把我放在挡风玻璃下面。”那声音继续说道。   袁义平拿起斧头,将他放在了车最萳沨 前面,也是距离池深最远的位置。   池深本来都快睡着了,他从无头鬼的语气里听出了无边的嫌弃,于是他立刻清醒过来,摸着下巴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第071章 谁是君子?   “没这么简单?”袁义平看起来也很累, 似乎是在用本能询问这句话,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还从后视镜看了李序一眼, 他看起来似乎对李序存在疑惑, 但是又不确定,所以没有说出来。   李序双手轻轻握在一起, 手掌摩擦着手背, 他看起来有些兴奋, 原本沉寂的眼眸在今晚突然想是被点燃了, 透出些微光亮来,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转头看了看池深。   池深看着李序投过来的期待眼神,鼓励般点点头:“你来说吧。”   李序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又征求意见一般袁义平:“我可以说吗?”   袁义平点点头:“你发现了什么你可以直说,应该对我们办案会有帮助。”   “这是一个局。”李序缓缓说道, 他似乎不太适应这样说话, 虽然兴奋, 但紧张得有点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他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许家远坐在前方的副驾驶位置, 正准备听下去,结果发现他停了, 等了两秒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忍不住回头:“后面呢?什么局?”   李序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道:“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先在心里面写个PPT。”   许家远:“你可以从头开始讲起。”   李序又想了想:“就是这个头有点多, 我不知道从哪个头开始讲。”   许家远听着这话背后有点冷:“这怎么像有很多人头一样……”   池深在旁边看着, 嘴角微微扬起,他提醒李序:“可以从工地第一次人为闹鬼开始讲起。”   “好。”   李序似乎终于理清楚了思绪,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开口说道:“第一次闹鬼差不多是一个多星期前,是巡逻的保安半夜发现了一件血衣。”   许家远惊讶道:“还有这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经鉴定那是鸡血。”李序说道,“所以你们……特别、安全局?应该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因为并没有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许家远点点头:“最近很忙,可能会有文件提交过来,不是灵异问题,就不会管。”   李序说道:“这是一个试探。”   许家远疑惑:“试探?”   李序郑重点头:“是的,试探,本来我还很困惑,这个无头鬼出现在这里绝对不简单,但是知道了你们特殊安全局的存在,我就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试探我们会不会管,对吗?”袁义平此时说道。   “对。”李序道。   “其实我知道这里的闹鬼事件,”袁义平继续道,“当时派人来看了看,确实没有阴物的存在,就移交给了公安。”   李序说道:“他们前期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事情能移交给公安,公安却没有解决,闹鬼事件还在继续,随后工地上的人就会觉得,警察管不了闹鬼的事,他们会怀疑,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有人在搞鬼,就是闹鬼了,公安是因为没有解决的能力,所以没有解决。”   听到这里,许家远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好像是这样,我们去处理的时候,明明就是自然现象,那些人还是会觉得我们懂个屁,还是要去请大师来作法驱鬼,就感觉他们……很浪费钱。”   李序道:“有了这种心理之后,后续闹鬼,工地的负责人就不会继续找公安。”   许家远由于整个事件都没参与过,又疲惫得很,还是没想明白,只能自己开口道:“那然后呢?”   “我和池深在外面发现了很多烧过的纸钱香烛,那就是工地的人自己找人做法的证据,到这里,说明工地的负责人确实已经上钩了,他们不会选择继续报警,而是选择了玄学。”说道这里,李序明显兴奋起来,“这个时候,真的鬼被放进来了。”   许家远想了想:“这个时候放进来真的鬼,工地的人不报警,这里又很偏僻,那我们也不会接到相关信息……”   李序一拍手掌:“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做了这么多,就是让你们忽略掉这件事,或者说,让工地闹鬼的事情,不被特安局知道。”   许家远疑惑:“那他们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不让我们管吗?”   “仙人跳。”开车的袁义平突然说了一句。   李序点头:“我也猜是仙人跳。”   袁义平在前面给他们解释:“之前也有很多这种事情,懂点道术的人自己抓了只小鬼养着,放在有钱人家里作祟,然后再由这个人出面解决。”   许家远听完袁义平说的话,突然沉默了一下。   见自己的猜测很靠谱,李序也笑了起来:“放在以前没人管的时候,应该很容易,现在有了特安局,家里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想着报警,所以他们要先排除掉报警鬼怪被你们解决的可能。”   “是这样。”袁义平说道。   许家远靠着座椅,手指在安全带上来回滑动,他思索着说道:“那……那个放鬼进来的人,岂不是还没走远?我们要不要回去抓他?”   “我想警察来的时候他应该就走了,”李序说道,“按照一般的想法,他将斧头放进来之后,应该会在一旁观察一下,看到警察来了,他肯定会立刻逃跑,应该不好抓吧?”   正好是红绿灯,袁义平揉了下眉,他说道:“确实不好抓,不过还是要安排下去。”   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开始安排事情,虽然现在听李序说,只是李序的一面之词,但是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许家远有气无力说道:“肯定没戏了,这种情况肯定早跑了,哎。”   池深此时突然道:“或许他良心发现,就去自首了。”   许家远松了松安全带,回头看池深,语重心长说道:“你不能以自己的道德观去衡量别人的道德观,他要是你这种好人,就不会做出仙人跳这种事,你看看白然,不就是一个例子,说起来,经历了这种事,你还能用这种心态看人……你也太善良了吧。”   池深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笑着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   港北工地外。   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狂奔。   今晚阴云密布,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味,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也没有落下多少月光与星光,他这一路上,脚踩空摔倒了无数次,他又重新爬起来奔跑。   如果不爬起来,他就死了,他就会死在这里!   顾不得膝盖上被摔破的伤口,他捂着似乎要断掉的胳膊,疯狂跑,只有跑,他才能活下去!   手机已经在刚才摔坏了,他没有办法求救,现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叔叔。”   他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   “来一起玩呀。”   他猛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路边坐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小女孩,她没有下半身,腰部以下血肉模糊,滴滴答答滴着腥臭的血。   “你的血好香。”   在他停下来这片刻,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服,阴冷的寒气冻住了他手臂上流血的伤口,那是鬼在吸食他的血液。   小腿也在发冷,他低头一看,一张鬼脸突兀的贴在了他的小腿之上,那阴冷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入了他的骨髓里,冻得他发抖。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哀嚎,他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向他走过来,他挣扎着挣脱女鬼的束缚往前跑:“快,快报警!救我!救——”   在看清那人的样貌之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确实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戴着眼镜的上班族的形象,他的身上既没有血迹也没有伤口,但是他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   他也是鬼。   “我希望你能自己去警局。”那个戴着眼镜的鬼开口说话了。   “不、不——”他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痛哭大喊,又哭着爬起来想要继续跑,一个黑影却从他影子里钻了出来,拉住了他的裤脚。   戴着眼镜的鬼冷漠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却是礼貌的:“那就把他拖过去吧。”   他知道,这个礼貌,并不是对着他的。   ——   池深和李序已经到了特安局做笔录了,没多久,突然有人敲门进来,神色怪异道:“嫌犯来自首了。”   拿着笔都快睡着的许家远猛然抬头:“谁?哪儿?来自首了?”   袁义平已经率先走了出去,很快就带回来一个发着抖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意识模糊,话都说不清楚,许家远只能赶紧去找人给他看看,又被袁义平制止了。   “没事,吓的,”袁义平说道,“给他倒杯热茶。”   许家远站起来去倒茶,池深已经从做笔录的房间走出来,看着这个在大厅发抖的男人,他偏头说道:“白家人?”   袁义平抬头看池深:“你认识他?”   “在白恒青那里见过。”池深说道。   许家远已经倒水回来了,他问了一句:“那天晚上这么多人,你都能记住他?”   池深笑了笑:“因为他表现得最积极,冲在了最前面。”   听着池深的话,那人才猛然惊醒,又看到了袁义平和许家远,整个人愣住了。   许家远在旁边看着他:“港北工地的事,是你做的吗?”   那人猛然摇头:“不是!”   李序在一旁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明明都没问什么事。”   袁义平则是说道:“我去拿斧头。”   那人立刻身体不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惊恐道:“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就想赚点小钱!”   袁义平疲惫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走程序吧。” 第072章 我怀疑你在调戏我。   走程序并没有池深和李序参与, 两人一人一杯热茶,就在特安局大厅的椅子上坐着,等着袁义平走完程序, 他们还有点事情要做。   “老板, 明天不用上班对吧?”池深和李序确认了一句。   现在已经是早上四点了,如果明天要上班, 他肯定要当场辞职!   李序喝了口茶, 他好像还在想着些什么, 闻言点点头:“明天可以算带薪假, 今天也算加班, 辛苦你了。”   池深这才快乐的靠在特安局冰冷的椅子上,等袁义平处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过了好一会儿,李序又喝了口茶,问道。   “就那么……推理了一下。”池深看着特安局门外,那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知道季星沉在那个影子里等他。   之前等袁义平来支援的时候, 几人挤在保安室里, 李序就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池深就提醒了他一下, 结果他一瞬间就自己脑补完成, 他在警车上说的,就是那番和池深一起完成的推理。   李序:“一下?”   池深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其实我还是推理小说爱好者, 福尔摩斯阿加莎我都有全集,我最喜欢的是福尔摩斯的那个列车上的故事。”   李序:“东方快车谋杀案?”   池深点点头:“对,就是《东方快车谋杀案》, 那里面主角给喜欢的女人顶罪的情节, 可谓经典。”*   “哦……”李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他一时没想起来哪里不对。   “如果用侦探的思维来发散一下,”池深假装鼻梁上有眼镜,他学着季星沉的模样推了推,继续说道,“可能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李序瞬间来了兴趣,双眼亮晶晶看着他:“什么局?”   “一切都从万圣节开始,”池深喝了一口有些凉掉的茶水,一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万圣节那天,鬼怪也嗅到了味道,选择集体出行,但这一切都是有阴谋的,它们并不是自发的选在万圣节前夜这一天出门,而是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天它们可以为所欲为。”   李序在旁边听着,一脸不明觉厉:“大阴谋。”   池深点头:“许多鬼魂出现,特安局必定会调查,但是数目太多,所以必定会出现人手不够用的情况,这个时候,普通的闹鬼恶作剧,特安局就注意不到。”   “哦!”李序恍然大悟,万圣节的事他也听池深说了,或者说是在车上闲聊的时候他听到了,“原来如此!”   “这一切都是为了港北那块工地,”池深转头看李序,“这么大手笔,真的是为了钱吗?”   李序顺着他说的接了下去:“可能是那块地里面有什么?”   一旁本来出来是要跟他们说什么的许家远,此刻已经在跟着点头了:“原来如此。”   池深抬头看他:“审完了吗?”   许家远这才回神:“差不多了,过段时间出通告,不过这个通告只有少数当事人知道,公众发出去的会进行适当修改,对了,袁哥让我来送你们回去。”   池深看了看他身后:“我朋友呢?”   许家远没明白:“啥?”   池深微笑道:“我的朋友,郑明,也就是那只无头鬼,我想带他离开。”   许家远看起来有些为难,他做不了主,只能去找袁义平,袁义平却直接拒绝了,他看着两人:“之前的鬼脸并没有背负血债,可以让你带走,但是他沾过血,不能让你们带走,他需要得到应有的处置。”   池深问道:“什么处置?”   袁义平说道:“超度,如果不行,就直接灭杀。”   李序立刻着急起来,在旁边说道:“那个,我是游戏公司策划,我想做的游戏和那只鬼有关,请问在超度前,我可以采访采访那只鬼吗?也就是郑明先生。”   袁义平摇了摇头:“他很危险,李同志,你不能和他进行过多的沟通,这次是池深劝了他,不然我可能也对付不了。”   “这样啊。”李序神情有些失落,在池深说无头鬼就是港城连环杀人案中的受害者郑明的时候,他觉得新游戏有希望了,可以直接采访当事人,现在看来好像又不行。   池深垂眸一想,此刻笑了起来,他问道:“如何超度?”   “我们每月初一十五,有统一的法事,对积怨已久的鬼魂进行超度。”袁义平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池深继续说道:“你之前说的,可以实现鬼魂的执念,驱散他的怨气,也算是超度,我们或许可以用这个方法超度郑明。”   袁义平有些怀疑的看着两人。   许家远此刻在旁边说了一句:“按照程序也可以,不过需要特安局陪同,等万圣节的事情过去了,跟他们走一趟吧。”   袁义平还想坚持什么,许家远又接了一句:“我们还需要人家池深帮忙呢。”   袁义平这才点头:“等万圣节的事收尾,我跟你们走一趟,你们先回去吧,很晚了,回去休息。”   池深却问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   他语气十分友善,仿佛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普通人。   许家远在一旁打着哈欠,礼貌将李序请了出去,回头和池深说道:“白然的事情,我们把和卢向阳融合的那个鬼从卢向阳身上剥离了下来,那可能也是一个受害者。”   池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哦?”   许家远总觉得池深这个表情有点可怕,却又说不出哪里可怕,只能归结于是自己瞎想,他继续说道:“但是那个灵魂太过于破碎,而且拒绝沟通,今天晚上你和鬼的沟通能力我们都看到了,我觉得你或许行,就和袁哥说了一下,让你来帮忙和那个灵魂交流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袁义平说道:“我们会尽力在你沟通的时候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觉得太过于危险,你可以拒绝。”   池深笑了起来:“这是我的责任,什么时间?”   ——   白恒青的宅子里。   精致的瓷器被白恒青摔在了地上。   派去办港北工地的事的人被抓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白恒青气得摔了杯子,将下面的人痛骂了一顿。   发泄完,他又看向进来的几人,问他们:“说辞都对好了吗?”   那几个人连连点头:“对好了,他只会说东西是他捡的,他只是自己一时走岔,想谋财,和我们、和二爷爷并没有关系,到时候我们就说他是一时糊涂,平时是个好孩子,可能是缺钱想不开,这次并没有闹出人命,最多只会被关一阵。”   “那就好。”白恒青叹息着在太师椅上坐下,“你们都是好孩子,希望你们一个都不要少。”   而在白恒青宅子的另一处,宅子里这么大动静,白锡明也醒了,他找人问清了情况,听到白恒青发怒,他并没有去安慰,只是听着。很快又有来汇报了最新的进展,白锡明听完却是眼前一亮:“是池深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池深少爷出现在了那个工地。”那个人说道。   “这大半夜的,他落单了。”白锡明声音温和道,“之前没有机会,今晚他只有一个人,太危险了,找人去把他请回来吧。”   ——   从特安局离开,池深和李序都拒绝了许家远送他们回去。   理由很简单,你们以这个随时都会猝死的模样开车,真的不怕第二天就上新闻吗?   袁义平和许家远也没有强求,给他们叫了网约车离开。   上车前池深还特地确认了一下车牌号,不是他认识的那位司机,他还有点遗憾,他还想关心一下患者的后续如何呢。   今晚下半夜,李序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之前一直缭绕在他眉间的黑气隐去了,他看起来终于没有那么憔悴,那似乎随时都被勒住脖子的感觉也没有了,然而在坐上车之后,他只感觉一阵冷风吹过,整个人又开始觉得劳累起来。   不过李序看起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他靠在车后座上,小睡了一会儿。   季星沉和鬼脸也回到了池深旁边,季星沉问他:“解决了?”   池深点点头:“解决了。”   接着,他就感到自己耳朵一冷,就看到了司机投来的疑惑目光,他选择了沉默。   司机在通福苑门口将池深放了下来,看着四下无人,池深这才开口和季星沉商量:“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下,你不要每次都摸我耳朵,这样我老觉得耳朵很痒。”   季星沉说道:“我没有摸。”   “那你是用什么让我感觉耳朵凉飕飕的?”   季星沉已经缩进了他影子里,提醒他:“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快车谋杀案》是阿加莎写的,顶罪情节是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献身》里面的,其实池深深都没有看过啦,也不是推理迷。 第073章 奇奇怪怪的池深。   早上四点的通福苑小区门口空空荡荡, 连保安都睡着了。   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车上坐着几个男人,全都看着通福苑小区门口的方向, 一个背影挺拔的年轻男人似乎正和什么东西说着话, 但是他身旁明明没有一个人。   但是这些人却能看见,有些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有的可以清晰的看见站在年轻男人身旁的人影。   一张惨白的脸在年轻男人的身后出现, 那只是一张人脸, 并没有身体, 那也不是一张面具, 因为那人脸,看向这边,明显露出了一个笑。   车上的人咽了咽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道:“上吗?”   他们都看向了车内的一个四十来岁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似乎也犹豫了一下, 或许是会想起了那天晚上白恒青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对那个鬼脸心有余悸。   他手里拿着打火机, 点了根烟, 一时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年轻男人往小区里面走。   “再不动手他就进去了。”有人提醒道,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下车。   那鬼脸很明显发现了他们, 飘在半空中往他们的方向看,又回头和年轻男人说了两句话,看着那张鬼脸的模样, 大家都怂了。   “东西带够了吧?”中年男人抖了下烟灰, 他看起来特别平静, 抬头吐烟的时候可以看清他脖子下面有一条狭长的疤。   一旁的人慌慌张张将几个布包拿出来,里面是叮里啷当的法器,以及一堆符纸:“带、带够了!”   这时,小区门口那年轻男人微微侧身,眉眼带笑,向着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区惨白的路灯下,可以看清年轻男人半身染血,仿佛刚从地狱回来,那笑容却明媚又友善。   抽烟的中年男人眸子微微一缩,立刻将烟掐了:“回去了,跟老板说这事做不了。”   车上的其他人看到年轻男人半身染血的样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他这是、这是去杀了人回来吗?”   年轻男人突然转过身,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这还走吗?”司机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快跑?”   后面有人骂道:“有没有出息?我们是来带他回去的,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跑?”   “看他要做什么。”中年男人一说话,整车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半身染血的年轻男人长得十分好看,鲜红的血迹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冶,走到面包车前,他很礼貌的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中年男人降下车窗,面色平静看着外面的人:“什么事?”   “你快死了,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或许你需要帮忙。”车外的人微笑而礼貌的说着这话,仿佛不是来宣告死亡的人,而是礼貌的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拎东西的人。   中年男人以打量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眼,只能看到他真诚想要帮忙的目光,终于他变得疑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那点疑惑也消失了,他冷冷说道:“不用了。”   “那你平时注意安全。”车外人礼貌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在那个漂亮男人走进小区门口那一刻,中年男人浑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了下来,他将右手紧握的□□收进衣服口袋,挥挥手:“回去。”   车里面面面相觑:“回去怎么办?”   男人系上安全带,语气有些烦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下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面包车很快就驶离了通福苑小区门口。   池深已经在上楼。   鬼脸从一旁冒出来,奇怪说道:“你怎么看出来他快死了?”   “他身上有很深的诅咒。”池深说道。   鬼脸满脸疑惑:“我怎么没看出来?”   池深:“你觉得他香吗?”   鬼脸思考了一下,回答:“香,一种食物即将成熟的香味。”   “那是快死的征兆。”池深道。   鬼脸更加奇怪了:“你也闻到了那个香味?”   池深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电梯到了,他慢悠悠走出了电梯,门自动打开,池深也拿出了在便利店买的夜宵,虽然现在应该算是早饭,然后和大家分着吃了。   临睡之前,季星沉破天荒出现在了他的床头,提醒他道:“那些人对你不怀好意。”   池深说道:“白家人,可能又是来劝我回去的,我本来以为是用暴力一点的方式,没想到他们只是来看看我。”   季星沉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这件事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但是调查好麻烦,我已经不想思考三个人以上会发生的事情。”池深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趁季星沉低头思考的时候一把将他拽进了被窝里,“好了,睡了,天都要亮了。”   季星沉整只鬼都僵硬了。   “你进来试试,”池深的声音十分疲倦,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理论上来说,我现在的身体不会疲惫。”   被窝里原本的暖意因为季星沉的存在,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池深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一般,平静的陷入了梦想,睡着之前,他还模模糊糊说了一句:“记得吃早饭。”   看到池深完全熟睡了,僵住的季星沉才敢轻轻动了一下,他看着池深的侧颜,发了会儿呆。   倒吊在卧室里的季星沉2号突然散发出了丝丝黑气,向着季星沉飘了过来。   “你应该了解我,”季星沉的声音在卧室内轻轻响起,“我现在在想什么?”   那在房间里飘荡的黑气突然散开,如烟雾般消散于无形。   一行血字爬在了天花板上:“他相信你,这会是你的新生。”   季星沉看着那行血字,许久他轻轻说道:“晚安,另外一个我。”   血字溃散,沿着墙壁流入了墙体,消失不见。   季星沉伸出双手,拥抱住了池深。   窗外透进来一丝亮光,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没有阳光,一切都显得阴沉沉的。   红衣女鬼和每天一样,沿着门框爬上去开了卧室门,她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有只鬼不见了,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觉得完成自己每天的任务比较重要!   她快乐的狞笑着向着床的方向爬去,双臂一撑直接蹦跶上床,刚想直接把被子全掀起来,就发现被子里根本没有人,她疑惑的抬头,看到池深已经站在窗边穿衣服,平静的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   红衣女鬼好奇绕过去看了看,突然就不动了。   池深面无表情看向她:“今天不用叫我起床,出去吧。”   她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害怕,只是看着。   池深并没有管她,穿好衣服去洗漱,走到客厅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走向了厨房,拉开了煤气灶下面的橱柜。   和橱柜下面的女鬼说了两句话,那女鬼一脸懵懂的从橱柜底下爬出来,并且收拾好了自己流出来的那一滩鲜血,又懵懵懂懂爬到了客厅站着,和白婉面面相觑。   池深打开冰箱看了眼,随后出门了一趟,回来就提着鸡蛋吐司牛奶回来,他简单做了个三明治吃掉,随后就坐在了客厅。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客厅里没有一只鬼说话,连一向话多的鬼脸都小心翼翼看着他,整个客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许久后,他伸出手,似乎是下意识摸了摸鼻梁,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是房东的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房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丝恐惧。   池深却平静开口:“你知道你的房子里有鬼吗?”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愣了许久才说道:“小伙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真的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来,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之前死在这个房子里的人也是你的租户?”池深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房东这才沉默了,随后又尴尬的解释:“你、你都知道了啊,这不是,房租便宜就是因为这个嘛!你放心住着,不会有事的,后面就没死过人,这地段多好啊……”   “找上你说可以解决这房子闹鬼的人,开价多少?”池深打断了她。   这次那边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你为什么知道有人找上来过……他们要50万,我这房子买的时候掏空了我们所有积蓄,哪来的50万啊,本来是给孩子买的,孩子去了外地也不回来住,就想着租出去,没想到碰到这种事……”   手机那头传来房东絮絮叨叨的声音,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说自己现在还住在老破小,这房子放着还要交物业费,他们也是想改善一下生活条件才想着租出去,至少有人帮他们把物业费交了,又说如果池深不想住了,她可以把房租退了。   后面房东哭得声音都听不清了,池深拿着手机,似乎是想把电话挂了,不过最终他还是听完了房东的话,并且说了没有退租打算,这才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他抬起头来,发现所有鬼都在看着他,连躲在厕所的鬼都走了出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红衣女鬼更是想要冲过来,又被白婉一把抓了回来。   “我出去一趟。”池深并没有在意他们,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手机钥匙出门。   等池深一走,鬼脸立刻冲进了池深卧室,看着卧室里散发着黑气的季星沉2号,又恐惧的退了出来。   白婉在他之后进去,一排红烛摆在身前,挡住了黑气,她敲了敲一旁的柜子:“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柜子鬼并没有打开柜子门,沉闷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我不敢看。”   白婉:? 第074章 番茄炒蛋不放糖!   池深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的, 回来之后他在大家诡异的目光中去厨房做了午饭,随后去卧室换上睡衣躺下。   鲜血在天花板上汇聚,一行字出现在了上面:“你是个烂人, 你竟然真心对他好。”   池深面无表情看着天花板, 平静道:“我不记得。”   鲜血化作了一个嘲讽的笑脸,随后散于房间的各个角落。   池深揉了下鼻梁, 闭上眼睛。   十分钟后, 池深睁开了眼睛, 眼神看起来还有些困倦, 不过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爬起来,拉开了卧室的窗帘,让窗外的光充满了整个房间,随后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看来季星沉还是很爱护他的身体, 没有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昨晚他给了季星沉一点暗示, 示意季星沉可以用他的身体去做点什么, 看来季星沉是听懂了, 并且确实使用了他的身体, 至于到底做了什么,他还有点期待。   随后池深缓慢换了衣服, 又蹲在季星沉2号旁边看了看,笃定道:“你醒了。”   季星沉2号并没有一点反应,池深也没有久留, 既然季星沉2号拒绝沟通, 那他也不会强求。   他一来到客厅, 就面对了一客厅鬼的目光,连厨房的女鬼都以八卦的目光看着他,不过在池深看回去的时候,她又迅速缩回了橱柜里,关门之前还用手清理干净了不小心滴在厨房地上的几滴血,随后快速关上橱柜门。   池深并没有在意这点小事,他去了饭厅,看着桌上的番茄炒蛋,番茄鸡蛋汤,凉拌番茄,炒蛋,外加一碗白米饭陷入了沉默。   “超市是只卖这个吗?”池深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的影子里传来声音:“我只会做这个。”   随后池深的目光又看向了饭桌上的一份合同,那是一份租房合同,季星沉直接和房东签了三年,他露出了牙疼的表情:“这一上午,你就干了这?”   季星沉冷静的声音解释着:“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你的休息问题。”   池深沉默了三秒,太有道理以至于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得叹了口气:“就算你不去调查你怎么死的,你至少也帮我问问白家到底想做什么。”   影子里,季星沉的声音冷静到残酷:“那是你的事情,你应该自己解决。”   池深……池深只得拿起番茄鸡蛋汤喝了一口,好像他想偷懒的方法这样也行不通啊……   他还想着等季星沉习惯了,他们可以一人上一天班,提前实现2.5天工作制,那是多么美好的未来。现在看来,季星沉应该不会答应了,这样一想,他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惆怅。   惆怅着,他又吃了一口番茄炒蛋——   “为什么要放糖?”   池深震惊了。   “你做番茄炒蛋放糖的吗?!”   季星沉从影子里出来,推了推眼镜:“放糖可以提鲜。”   “不!番茄炒蛋不能放糖!那是异端!”   季星沉:“你习惯了就好了。”   池深扒拉着饭,坚决捍卫自己原教旨主义番茄炒蛋的地位:“番茄炒蛋只能放盐,不需要其他任何调料!”   季星沉:“你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   “我想我永远都接受不了……”   二十分钟后,池深看着空荡荡的盘子,和季星沉商量:“要不碗也是你洗?”   季星沉一脸冷漠看着池深。   池深只得自己爬起来把碗洗了。   等收拾完,池深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看了看时间,他去把自己选好的躺椅搬去露台,虽然今天是阴天,他也假装有太阳躺下去。   因为没有太阳,季星沉也能自由活动,他站在露台旁,向外望去,看着远处的商圈。   “星星好像不想让你知道你怎么死的,他完全不理我。”池深靠在躺椅上打着游戏,他要体验一下这个躺椅的舒适度,不行就退货。   季星沉没有转头,依旧看着远处:“嗯。”   池深问道:“那你还要调查吗?你自己其实不想让你自己知道。”   季星沉没有任何迟疑:“要。”   池深操控着小人躲避怪物的追杀,说着:“即使那会是一个你不想知道的结果?”   季星沉说道:“即使那是一个我不想知道的结果,我也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先去特安局,晚上去宏安贸易。”池深不小心遇到了一个开门杀,他也不气馁,读档重来。   季星沉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好。”   由于今天早上结束得太晚,为了给大家充分的休息时间,池深和袁义平约的下午三点,在特安局试试看能不能唤醒从卢向阳身上剥离下来的灵魂。   池深过去的时候,发现特安局比往常热闹了一点,他进门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向了他。   由于耳朵灵敏,他还听到了角落刻意压低的声音。   “就是他?”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有这个脸为什么非要回到白家?现在当明星可赚了。”   “就是他把那个假少爷送进了局子吧?”   “嘘,那个假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他就是来配合调查的。”   “白家这个流落在外的少爷,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吧?他能行吗?”   “袁哥担保的,应该可以吧?”   “袁义平啊,那个中规中矩的天师?哈哈哈,他也用这种方法,这是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吗?”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议论,池深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袁义平在大厅等他,池深和他说了要带两个朋友进去,一个是鬼脸,袁义平见过了,还有一个就是季星沉。   由于以后还要合作,池深就决定先把季星沉介绍给袁义平认识一下,免得以后闹出麻烦。   季星沉和鬼脸一出来,整个大厅都静了一下,只有池深礼貌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这是季星沉。”   他微微抬眸,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大厅里的每个人脸上扫过,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然而令他感到遗憾的是,他们脸上只有惊讶,并没有人向季星沉投去奇怪的目光,看来,这里没有人认识季星沉。   袁义平看向季星沉,他看起来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礼貌和季星沉打招呼:“你好。”   季星沉也看着他,平静道:“你好。”   “今天从别处支援来的特安局队员到了,所以比较吵闹。”袁义平说道,“我先带你去卢向阳的房间。”   “等等,”突然一道声音出现,“袁义平,这是在做什么?”   池深看向了说话的那人,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周正,带着锐气,这人一出现,鬼脸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那人也看着池深,言语间充满了质疑:“你让一个普通人去厉鬼的房间?而且这人厉鬼缠身,你还不帮忙解决?”   “他有和鬼沟通的特殊方法,对这个案子应该很有用看,先试试看。”袁义平和那人解释道。   “他们是我朋友,我是自愿厉鬼缠身。”池深微笑着说道。   袁义平和池深介绍了一下,说是年轻人是钟家传人,钟溢,这次特地跑过来支援港城,说话的时候,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看向钟溢的目光多是赞赏与羡慕。   听了池深的话,钟溢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厉鬼缠身会折寿,即使他们不害你,你也应该送他们去超度,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我其实努力在帮他们超度了,”池深陷入了思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努力了半个月,一点成效都没有。”   他的目光飘向了鬼脸,鬼脸立刻将自己缩成一团,假装自己不存在。   钟溢严肃说道:“我可以帮你做一场法事,帮你朋友们超度。”   池深笑了笑:“这个我需要征求一下他们意见。”   钟溢也没有坚持,他见两人还是要往关押厉鬼的房间走,又提醒了一句:“袁哥,你能保证这次审讯的安全吗?”   袁义平点头:“我能。”   钟溢还有疑虑,他皱着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袁义平只得说道:“你可以跟进来看看,也算是以防意外。”   钟溢又看了看池深,妥协道:“好吧。”   袁义平带着两人两鬼来到一扇挂着八卦镜贴着符纸的门前,拉开门,里面是一个贴满符咒的房间,里面放着几把椅子,和一个木桌,木桌上铺着黄布,其上放着一个纸人。   刚走进去,鬼脸就害怕的想要往池深影子里钻,季星沉一脸冷漠的将他揪出来,他只得委委屈屈的躲在了池深背后。   “卢向阳身上那个破碎的鬼魂被我们剥离下来,凭依在了纸人上。”袁义平说道,“这可能也是一位受害人,我们希望能确认她的身份。”   “我试试。”池深说道。   袁义平说道:“我和钟溢会在一旁保证你的安全。”   钟溢也点点头:“有不对劲你就直接说出来,只需要知道她的一些基本信息就可以,不用去探究她到底如何死的,那可能会激怒他,你要时刻记得,你的安全是第一位。”   池深笑了:“好。”   钟溢又道:“需要我们配合吗?”   池深看向了纸人:“你们安静一点就好。”   钟溢好像有点不习惯有人和他这样说话,抓了抓头发,还是选择了闭嘴,袁义平则是平静看着纸人。   纸人只有巴掌大小,用红笔画出了五官,底下铺着一些树枝,池深一眼看去,就发现那灵魂不仅是凭依在纸人身上,连那些树枝上也有。   那些灵魂的碎片如同砂砾散落在树枝间,碎得非常彻底。   有些麻烦。   池深轻轻抬起手,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还是试试吧。 第075章 拼图。   “你好。”   池深轻声打了个招呼。   一旁的钟溢不解的看着他, 似乎不懂他这个问好有什么意义,和破碎的鬼魂说“你好”,怎么看怎么是在做无用功。   袁义平则是有些好奇, 他知道池深有和鬼魂沟通的方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池深用,或者说, 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在不借助任何法器的情况下, 认真和鬼魂沟通。   他们一般询问鬼魂问题, 特别是厉鬼问题, 都会焚香请阴司相护, 还要准备好各种镇鬼的法器,这才敢问鬼,这也是钟溢说不能让普通人进来的原因,他们没想到池深这什么都没准备,就直接沟通了,还是用这种日常的方式沟通。   两人心中都有个疑问, 这样的沟通真的管用吗?   问好之后, 两人都眼巴巴看向了纸人, 不出他们所料, 纸人没有任何回应。   钟溢看了看袁义平, 那眼神就是:你确定这个人靠谱?   袁义平并没有看懂他的暗示,他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那个纸人。   纸人没有回应是池深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做人要有礼貌,所以他还是要先打个招呼,随后他伸出手, 轻柔的、如同抚摸最为昂贵的绸缎般, 抚过纸人的头部。   这一举动让钟溢在旁边微微长大了嘴, 他似乎想要站起来,又被袁义平按了回去,他只得出声说道:“真的不会有问题吗?那可是你们好不容易剥离出来的魂魄!”   袁义平看上去也很担忧,不过他还是说道:“出了问题我负责。”   钟溢这才放弃了劝说。   池深感受着从魂魄中传出来的痛苦,普通的厉鬼通常都有着暴戾血腥的欲望,痛苦也是狂躁的,禁锢在死亡时候的痛苦会驱使他们去屠杀吞噬,但从这个魂魄里面传出来的却有些不同。   他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害怕,她想要躲起来,想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想……消失,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消失。   池深“看”向了那些魂魄碎片,眼眸变得幽深。   一片片化为碎片的画面如潮水般向着池深涌来,他在上面看到了一张张脸,那是白然的脸。   鬼魂是由执念构成,碎成细砂的每一个部分都包含着她的执念,这些白然的脸,也是她的执念。   这次池深并不是使用“共情”在鬼魂的执念海洋里一扫而过,他选择了走进那片痛苦的记忆海洋,一片片打捞着鬼魂的记忆。   这时,那纸人散发出了寥寥黑气,钟溢眼里也露出少许惊讶来,他明显有些疑惑,说“你好”真的管用?   袁义平则是紧张了不少,他虽然不知道池深到底做了什么,但也知道这个初步沟通,算是成功了,也不知道后续还会不会顺利。   那些破碎的画面全是白然,笑着的、沉默的、说话的、冷漠的……各种各样的白然,池深在里面看到了白然从中学到大学的每个阶段的模样。   如同拼图一般,池深将这些属于白然的碎片归类,扫到一边,随后继续打捞着体积大一些的碎片。   他先感受到了女孩的恐惧,在这样的恐惧中,她张开嘴,咬向了一个男人,那是卢向阳。   她的本能让她想要吃掉卢向阳,她的理智却躲在灵魂深处哭泣,她闭上双眼,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将这块碎片放在了另外一边,再次看向其他碎片。   这些碎片断断续续记录着她这些年吃过的人或者鬼,她从一开始的抗拒抵触,却又因为本能吞噬,到后来变得麻木,将自己藏起来哭泣。   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追寻自己尸骨的本能,让她每次都会出现在普通人身旁,自己的尸骨会引得她失去理智,被厉鬼的本能所控制,吞噬掉她尸骨周围的人。   池深眉眼微垂,看向了位于痛苦海洋中的礁石,那是最为痛苦的记忆。   他伸出手,触碰了那块礁石,恐惧、哭泣、后悔,各种负面的复杂情绪一瞬间将他包围。   首先入目的,竟然还是白然。   与此同时,满屋的符纸无风自动,纸人里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啸,鬼气如利爪般从纸人里伸出来,痛苦的在困住她的房间里挥舞,所过之处符纸骤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他做了什么?!”钟溢目瞪口呆,他反应迅速,立刻站起来,想要前去阻止池深。   袁义平这次并没有阻拦他,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如果这个困住厉鬼的房间被破坏,将这吃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厉鬼放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钟溢刚上前一步,池深影子里的黑影化为一个戴眼镜的人,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你们帮不上忙。”   惨白的鬼脸也从池深的背上蹦出来,虽然说话的中气不是很足,但还是挡在了钟溢和袁义平身前,努力大声说道:“不、不许过去!”   钟溢很明显并不准备听两只鬼的话,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打量着这两只鬼,想要估算一下实力。   季星沉并没有管钟溢,而是看向了袁义平:“是你们请来的他,那就相信他。”   袁义平神情有些犹豫,他看了鬼脸一眼,想到那天晚上鬼脸所散发出来的鬼气,还是喊住了钟溢。   “袁哥?”钟溢有些不理解的喊了他一声。   “一切问题我负责。”袁义平沉声道。   钟溢沉默了半秒,随后说道:“我先摆阵,以备不时之需。”   袁义平点点头:“好。”   从纸人身体里伸出的鬼气凝成的黑爪仍然在痛哭的抓挠着,不知道为何,那鬼爪虽然已经破坏了半面墙壁上的符纸,却完全没有波及池深以及他身后。   看着这种情况,钟溢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丝不解,但安全问题最为重要,他并没有迟疑,快速从随手携带的包里摸出朱砂在四方画符。   在魂魄的痛苦海洋里,池深却只感受到了一片平静,甚至这些记忆里,还有着小女生的快乐。   她喜欢白然。   白然和她是同一个班级,她平时木讷阴暗,并不受欢迎,被同学排挤,被老师无视,但白然和那些人不同,他会笑着和她说话,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对话,而且说话的语气和面对其他同学没有什么不同,但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白然。   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默默关注着白然,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些白然的小秘密。   中学时候的白然虽然学会了虚伪的笑容,却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她发现了白然能看到鬼,还会一些驱鬼的方法。   她将这件事当成两人之间的秘密,小心翼翼向白然求证。   白然起初有些惊讶,随后笑着说被你发现了,要她保守秘密,随后又告诉她,如果周末来河边找他,他可以和她分享更多的秘密。   她去了。   她死了。   白然冷眼看着她被水鬼拖入了河里,她听到那是白然和水鬼的交易,水鬼帮他做事,他帮水鬼寻找合适的替死鬼。   她变成了新的水鬼,也变成了新的帮他做事的鬼。   他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掉每天上学都会过来蹭她小腿的楼下的小狗。   她疯了。   这块记忆碎片的最后,是白然残忍的笑:“我就知道,虽然你看着就让人厌烦,但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厉鬼,他们炼了白婉,而我炼了你,你不是喜欢我吗?就去为我吃掉那些我不喜欢的人吧。”   鬼气在狭小的房间内爆发,所有的符纸在一瞬间燃了起来,钟溢笔走如龙,四方符咒,他已经完成了两个方向,他必须得在这只鬼彻底爆发之前,完成四个方向!   那四散的鬼气突然如风停的浮云般停了,钟溢也再次看向了纸人,发现那纸人红笔化作的表情也由痛苦慢慢变为宁静。   池深将打捞起来的记忆碎片一片片拼好,并且把每个阶段的白然都插进了那些碎片当中,这就算是拼好了。   但还差一些。   池深看向了痛苦海洋的海底,那里有着被淹没的记忆碎片。   他走进了那片海洋,在无数绝望的情绪中寻找。   伤痛、疾病、打骂、饥饿。   无数情绪向他涌来,他并没有被影响,只是单纯的在海底摸索,很快就找齐了剩下的碎片。   为什么白然会看上她?   池深将那一捧记忆碎片放在了所有记忆的最前端。   那些碎片里只有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跟着母亲改嫁,被继父嫌弃,经常被打骂,甚至不给饭钱经常在学校挨饿,畸形的家庭环境让她变得敏感而自卑,面对他人时总是小心翼翼,甚至害怕与人相处,也就成了同学眼中阴暗不讨喜的性格,在学校里也继续被排挤,被不喜欢,甚至被同学开恶性玩笑。   也正是她痛苦的前半生,让白然看上了她。   这是这个跟着白然作恶的厉鬼的一生。   池深看着那个经他拼凑,依旧破破烂烂的小女孩,他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和善的微笑,而是沉默了片刻,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愿望?” 第076章 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   正在画符的钟溢突然停了下来, 他手上有些一些青紫痕迹,那是被鬼气扫过留下的伤,他抬头奇怪的看着那个纸人。   袁义平也站了起来, 满脸震惊。   满屋飘荡的黑气鬼气突然散去, 那纸人脸上红笔画出的眉眼由平静转为悲伤,她纸糊的手脚轻轻动了动。   他们努力了很多久的结果, 也只是让那个破碎的灵魂附着在这个纸人身上, 不至于消散, 他们请池深来, 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沟通一下, 知道一些鬼魂的个人信息,以便确认死者身份,没想到池深竟然让这个纸人动了起来!   “你有什么愿望?”   袁义平和钟溢都听到了池深的话,也就是在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放在桌上的纸人蜷缩了起来,她像个怕黑的孩子一般, 收拢双腿, 用双臂抱住自己。   在那个小小的纸人之上, 一个女孩子的轮廓慢慢浮现, 她看起来十分瘦弱, 身体残缺不全,那是灵魂上的损伤, 并不是生前的损伤,所以她看来依旧拥有完整的身体,只是某些地方会暗淡很多, 她用着残缺不全的灵魂抱住了自己, 将头埋在了膝盖之间。   钟溢整个人都因为震惊没有做出动作, 他也来看过这个破碎的灵魂,以他的学识来看,这个灵魂完全无法沟通,只会散发出怨气,他还劝过袁义平从其他地方下手,放弃这条线。   没想到一个完全没有系统学习过术法的普通人,竟然真的能唤醒这个灵魂,他不仅唤醒了,还让这个破碎的灵魂拼凑了起来!   他刚刚做了什么吗?   钟溢不由得开始思考,他刚才所看到的,就只是池深向着破碎的灵魂问了个好,那时候他甚至在怀疑袁义平的决定,没想到这个问好还真的有用!   这离奇并且超出他毕生所学的一幕,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所接受的知识,到底有没有用。   虽然处于怀疑自我的巨大震惊中,钟溢手中依旧握着沾着朱砂的毛笔,多年来学习的画符经验,让他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缓慢画完了最后一笔。   狭小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鸟鸣,他画的四方阵法,起作用了!   这是请四方神兽以镇鬼神的阵法,是他所学能快速起作用的最为厉害的阵法,但此刻明显不是时候,这个鬼魂好不容易被拼凑起来,眼看着就要被再次击破。   四道虚影自天而降,那阵法中不安的魂魄开始颤抖,那虚影向着阵法中间而去,在即将扑到魂魄身前的时候,却微微一滞——   袁义平猛然将自己身旁的凳子踢向一个朱砂画就的符咒,凳子脚擦过,符咒被拦腰而断,那空中的四道虚影突然消散,位于正中的灵魂的颤抖却并没有停下来。   “对不起。”钟溢捂了一下自己布满青紫痕迹的右手,低声道歉。   袁义平没有说什么,两人一起看向了中间的灵魂。   在四方神兽出现的时候,池深并没有动,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蜷缩在桌子上的女孩的头,放缓了声音:“不要害怕,你很安全,我会保护你。”   在另外两人看来,池深的安抚十分简单,却奇异般起了作用,那灵魂的颤抖竟然真的幅度变小了很多,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了。   钟溢其实很想出声提醒池深,不要直接与鬼魂接触,很容易被阴气所伤,但现在的情况下,他并不能说出口,只是担忧的看着池深的手。   池深极其有耐心,他足足等了十分钟,才等到女孩不再颤抖了,这时他又轻声问了一句:“你看起来需要帮助,你有什么心愿吗?”   女孩并没有抬头,依旧将脸埋在□□,就在钟溢和袁义平都认为女孩子不会回答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又轻又细,似乎一碰就碎的女孩子的声音:“你可以让我消失吗,让我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大家都会开心很多。”   那样轻的声音飘在空中,仿佛声音大了点,就有人会因为太过于吵闹而责备她。   房间里的其他鬼和人都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他们都见过各式各样的鬼魂,他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执念。大多数的鬼魂都是想要复仇,想要报复害死自己的人,也有的是生前没有完成的执念,比如饿死鬼就想要好好饱餐一顿,池深遇到的镜子鬼就是想要一张漂亮的脸,也有的是想要别人也经历他的痛苦。   但这个女孩不同,她的执念只是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想要有人像橡皮擦一般,擦掉她曾经的所有。   或许是太久没有得到答复,那细弱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问问,对不起……”   “不用道歉,”池深露出了安抚的微笑,“我做不到,应该是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能抹掉你存在过的痕迹,但是我可以抹掉你讨厌的人,你考虑一下?”   钟溢立刻就看向了池深,这句话就可以让他上特安局重点监视名单,然而他的视线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池深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也是温和而平静的,脸上的笑容更是和煦如三月春风,让人一眼就会联想到各种美好的事物,春光下摇曳的野花,池塘里游弋的锦鲤,反正和让一个人消失这种话不搭边。   他只是说着玩的吗?这是和鬼魂沟通的套路,还是他真的是可以微笑着说出这种话的人?   钟溢心里冒起了无数的疑惑,不过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就在钟溢以为女孩不会说话的时候,那细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谢谢……我不想让别人消失,应该消失的只有我,谢谢你。”   “我可以说话吗?”钟溢终于忍不住了,本来女孩说不想任何人消失,他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但他看到女孩这个模样,突然就有些生气,想要说些什么。   池深点头:“你说。”   钟溢看着女孩:“你是被人害死的吗?”   女孩沉默了片刻,最后缩在桌子上的残破灵魂动了动,她点了点头。   “你不想那个人死吗?”钟溢接着问道。   女孩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应该有他应该的惩罚,如果我想让他消失,他就消失了,那还有很多也想让他消失的人就分不到了,这不公平。”   钟溢还想说什么,池深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问下去,着看向女孩:“他现在正在警局接受调查,还有许多和你一样的人,他们甚至不知道怎么死的,你愿意帮助警方吗?”   女孩蓦然抬起了头,她面容瘦削,显得那双眼睛出奇的大,那双大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彩,她看着池深:“他被抓了?”   袁义平上前一步说道:“他是谁?”   “白然。”女孩轻声说道。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女孩的神色冒出了丝丝黑气,钟溢和袁义平立刻紧张起来,这是要狂化的表现,但那黑气很快又消散开来。   池深并没有动作,他只是平静说道:“在白然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之前,你都会帮助这两位警官,不会失去理智,对吗?”   “对。”将鬼气全都控制住,女孩抬头看着他们,声音还有些发抖,却没有一丝鬼气泄露出来。   “白然杀了很多人,我知道一些。”   钟溢和袁义平立刻进入了问询状态,因为怕询问到一半出岔子,池深也在旁边看着,等着他们问完了再离开。   等记录做完,天已经黑了,袁义平说要请池深吃个饭,钟溢也在旁边眼巴巴望着,明显有事情想要问池深。   池深拒绝了,说这是每个公民的责任,袁义平只得将他送到门口。   临走前,池深回过头问了一句:“白然会怎么判?”   “两个人,够死刑了,我们这一行一向很严格,有能力的人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他这种情节严重的,一个人就可能判死刑。”袁义平叹了口气,“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很好的一个人,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死刑吗。”池深笑了笑,走出了特安局。   虽然说着会是死刑,池深知道特安局还要忙碌一阵子,很多灵异事件都是以意外来处理,但是特安局肯定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所以会尽全力翻出白然做过的所有事情。   这会是一个庞大的工作量。   而特安局里,袁义平和钟溢说道:“你看,他确实可以和鬼魂很好的沟通。”   钟溢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没见过的天赋吗?”   “我不知道,没有听说过这种天赋。”袁义平道,“他或许可以解决老爷子的事情。”   钟溢十分烦躁的揉了揉额头:“看看吧。”   池深慢悠悠的散步一般准备去搭地铁回家,没走两步,就看到前面停着有一辆豪车。   最近他觉得自己和豪车犯冲,立刻就决定绕着走,他刚转过身,那车上就下来一个人,还是熟人,他的亲生母亲——许秀芸。   “深深!”许秀芸看他要绕着走,立刻出声喊了一句,快步走过来,“他们说你在这里,你还真的在这里,你是来探望然然的吗?”   池深有些无奈,他只得转身说道:“我是来帮忙查案的,哦,查白然的案子。”   “然然确实对不起你,但是他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了,你别再在意他,之前也是我们不好,没有发现然然会这样针对你,”许秀芸摇头叹息,“我好像还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外面风大,我们能上车好好聊聊吗?”   池深面无表情说道:“赶着回家,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许秀芸有些忧心的看着池深:“你回你租的房子吗?那里也没有你的家人,你一个人住着多孤单啊,万一生病了,也没有人照顾,你和我回去白家吧,一家人,好有个照应。”   “一家人?”池深差点笑出了声。   然而他还没说什么,一个黑影突然在他身后凝固,季星沉从他的影子里走出来,抬手握住了池深的手,看向许秀芸:“他不是一个人。”   突然出现的季星沉很明显吓了许秀芸一跳,她瞳孔微微一震,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他不是人啊!”   池深反握住了季星沉的手,微笑着道:“我不在意。”   季星沉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比起活着,死后的我可以更好的陪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池深:“虽然还是活着的时候比较好,但死都死了,这也没法嘛。”   贴在池深身后的鬼脸见季星沉突然出现,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也应该跳出来,证明池深不是一个人,但现在这个情况下,多一个鬼好像更奇怪啊!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两人越说,许秀芸显得越害怕,她往后退了一步,急急忙忙想走,结果没踩稳,高跟鞋陷入砖缝里就要摔倒,池深伸手扶了一下她,微笑着提醒:“回去路上小心。”   许秀芸想借势抓住池深的手,不过池深收回手十分迅速,根本不给她机会,随后在许秀芸的注视下,季星沉重新回到了池深的影子里,池深慢悠悠离开了。   特安局旁边并不热闹,池深一个人慢慢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突然说道:“你好突然。”   “我这是在帮你。”影子里传来了季星沉的声音。   池深双手放在衣兜里,思考着什么,他说道:“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   季星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深笑了起来:“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季星沉不说话了。   池深再接再厉:“一个被窝都躺过了,你还使用过我的身体,你看我们一直形影不离,不要害羞。”   影子里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仿佛他的影子就真的只是影子。   贴在池深衣服上的鬼脸努力把自己变得最小,他一个字不敢说,甚至开始怀疑起了鬼生,他是来干嘛的?他为什么要出门?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值晚高峰,池深所在的地铁站并不是热门站点,上车很顺利,他并没有按照之前自己说的那样,上地铁回家,而是拿着手机看地图:“宏安贸易……”   而开车回去的许秀芸就没有这么顺利了,她被堵在了路上。   司机看着导航,问道:“要绕路走吗?走小路可以少堵二十分钟。”   “绕。”许秀芸说了一句,突然想到了池深的话,她一开始觉得是池深在说着吓唬她,却突然感觉心神不宁,她立刻改口,“不、不绕路。”   “好。”司机笔直开过那个导航提醒可以绕路的路口。 第077章 不讲武德。   晚高峰的港城主干道非常的堵, 五百米开半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一听许秀芸说不绕路,司机就做好了在路上堵上个一个小时的准备, 他也不敢和许秀芸说, 也不敢问为啥不绕路,在白家久了, 他已经明白, 反正老板的话, 听着就行。   突然一阵刹车声刺破耳膜, 司机往一旁看去, 只见一辆货车从一旁冲出来,在快冲到主干道的时候,拐了个弯直接撞向了护栏。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许秀芸的这辆车因为刚才想要绕路,前面又堵,正好缓慢行驶在主干道的最右边车道, 货车转弯的时候直接扫了一下车身, 许秀芸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甩了起来, 还好她在感到心神不宁的时候就系了安全带, 不然这一撞她得直接飞出去。   许秀芸慌乱扶住了座位, 往货车的方向看去,一边车门已经被撞得变形, 玻璃碎了满座位,许秀芸手上也有被玻璃割出的血迹,如果刚才他们变道, 这辆货车就会直接和他们对撞, 那下场可想而知。   货车主要是转弯的时候扫到了后座, 司机倒是毫发无伤,他立刻回头看许秀芸,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害怕:“许姐你没事吧许姐?”   许秀芸并没有回应她,她只是双眼直直看着货车的方向。   那货车的司机如梦初醒一般看着车祸现场,眼里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与茫然,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撞上这个地方,而许秀芸却能看见,在货车的驾驶座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盯着她,眼里透出强烈的怨恨。   她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是池深做的吗?   许秀芸不由得开始怀疑,虽然白家经常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但很少会出事故,因为一经发现,他们就会快速处理,平时出门也会带上一些护身符或者替身木人。这次她出门并没有发现被脏东西盯上,回去的时候,听池深一说,就出了事故,她开始怀疑是池深的问题。   毕竟那可是能和老宅鬼魂沟通的人,能喊一两个鬼魂来对付他们,那也很正常。   但是她可是池深的亲生母亲,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   “许姐,现在怎么办?”   司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许秀芸的思绪,她又在惊悸当中,颤抖的眼眸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缓慢说道:“扶我下去,喊人来接我,告诉他们我被盯上了。”   “好、好的!”司机也大概明白这个被盯上了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往大货车那边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许秀芸也看了过去,那个白色的鬼影已经消失了。   此时池深已经下了地铁,他看着手机,正在找宏安贸易在哪儿。   宏安贸易是季星沉生前工作过的公司,按照季星沉的记忆,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宏安贸易工作,直到死亡,或者说,直到失去活着时候的记忆。   而季星沉最后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关于宏安贸易的记忆也是两三年前,具体是什么时间,他也不知道,池深查看他记忆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具体是什么时候,所以只能模糊的归于两三年前。   这里靠近港城郊区,是距离港口比较近的商业区,不少外企都在这个地方,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地铁站也是人来人往,等他从地铁站出去之后,没走多久,就发现这里冷清起来。   这边并没有太多的娱乐设施,所以除了工作日,平时也不太热闹。   池深也悠闲的和季星沉说着话:“他们好像很想我回去白家。”   季星沉这个时候没有继续沉默,他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回答也没问题,在影子里回答了他:“对。”   池深慢悠悠跟着导航走:“这就显得很奇怪了,之前白然还在的时候,他们并不想我回去。”   季星沉说道:“我的推测是,他们看中了你的能力。”   池深思考着:“有这个可能,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也太着急了一点,让人很好奇啊,而且直接问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真实原因。”   季星沉:“不是正常原因,就不会说出来,如果是正常的原因,他们应该会直接告诉你,然后请你回去。”   “是这样,”池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遗憾,“我还想用和平友好的方法问问。”   鬼脸觉得这个场合应该是他可以发言的场合,他终于找到地方说话了,立刻蹦跶起来说道:“你说的这个和平友好,是和之前去问白然那个方法一样和平友好吗?”   池深微笑着点点头:“我觉得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沟通方法。”   鬼脸:“……那他们肯定不会把真话告诉你啊!”   池深笑着说道:“所以要用点别的方法。”   季星沉并没有说话,似乎在帮他思考着什么别的方法。   倒是鬼脸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别的方法不会是什么好方法。”   “我是好人,放心,不会用过激的方法。”池深微笑着。   鬼脸……鬼脸:我信了你的邪!   闲聊间,池深已经找到了宏安贸易所在的地方,作为一家大公司,宏安贸易占了足足一栋楼,虽然这栋楼并不高,但规模也很大了。   池深站在宏安贸易的楼下,和季星沉确认:“是这里吗?”   季星沉从池深的影子里出来,抬头看向宏安贸易几个大字,他说道:“是这里。”   他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找到记忆中地点的喜悦,即使他的死亡地点很可能和这里有关,毕竟这里是他记忆中最后的地点。   “看起来没有奇怪的地方。”池深看了看这栋楼,一整栋楼都没有鬼气,如果是普通鬼魂,他察觉不到鬼气的鬼魂,那应该对人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我在这里的记忆都很平常,”季星沉说着,“只是普通的工作,并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还是进去看看。”池深向宏安贸易的大楼走去。   从季星沉的记忆中,池深得知宏安大楼管理并不严格,他进去能去的地方都晃了一圈,问季星沉是否有印象,季星沉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但很明显,他确实是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不然不会有熟悉的感觉,记忆中也不会出现这里。   一些布置都还是池深看到的季星沉记忆中的模样,甚至公司门前的保安也没换,池深这样在大楼里晃悠,也终于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保安过来问池深是来做什么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大概是以为池深是个商业间谍了。   “我来找人,你认识季星沉吗?”池深的声音饱含诚意,带着十二分感情,“他曾经帮助过我,可以说是救了我的命,让我重新活了一次,但是我只知道他的姓名和公司,今天我终于找到了这里,想找到他当面感谢,我今年才毕业,刚找到工作,赚够了路费就来港城,就是想找到我的恩人,如果不是他,我甚至不能毕业。”   保安本来还有些怀疑,在池深感情充沛的真诚说辞下,变得动容起来,他眼含热泪,握住了池深双手:“同学你在这里等等,我帮你去前台问一下,我会帮你找到你的恩人!”   “谢谢大哥!四季的季,月落星沉的星沉!”池深用更加诚恳的语气感谢了保安大哥。   “四季的季,月落星沉的星沉!”保安大哥重复了一遍,转身低声念叨着,“季星沉、季星沉……我们大楼有这个人吗?”   望着保安大哥走向前台的背影,池深脸上诚恳的谢意慢慢收敛起来,他轻声说道:“我记得你和这个保安认识。”   季星沉站在他身边,也看着保安离开的方向,那是他还在宏安贸易工作时候就在的保安,平时很热心,人也好,和很多员工关系都不错,季星沉确实和他认识,他甚至还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他叫周波涛,我们都喊他周哥。”季星沉说道,他看起来依旧冷静,并没有因为对方不记得自己,就产生动摇,怀疑自己的记忆。   很快保安就回来了,和池深说道让前台帮忙查了一下,没有季星沉这个人,担忧的和池深说他是不是记错人了,他脸上的担忧比池深演出来的还多,看得出是真心在担心池深找不到自己的恩人。   池深对保安大哥表达了感谢,说自己会再确认一下是不是这里,随后又问了保安大哥名字,说自己想知道帮助了自己的人叫什么。   “哈哈哈,举手之劳,有什么感谢的,这次也没有帮上忙,真希望你能快点找到你的救命恩人。”保安大哥爽朗笑着,“我叫周波涛,你叫我周哥就好,以后你要是还来找人,可以找我。”   “谢谢周哥,我会回去认真确认恩人的名字和地址。”池深和周波涛道了谢,从宏安贸易的大楼离开。   出了大楼,这里变得更加荒凉了起来,下班的人更少了,池深一个人走在街上,和两只鬼说话也没有显得奇怪。   “你好熟练啊,”鬼脸第一个说话了,“你是社交牛逼症转世吗?”   刚才在公司转悠被抓包的时候,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没想到池深还能来个原地表演化为尴尬,并且转守为攻,直接询问是否有季星沉这个人。   “这种事情,多做几次,你就会适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池深淡定说道。   鬼脸疑惑:“怎么听起来你做过很多次的样子?”   池深:“一般般吧。”   鬼脸:“一般般是什么意思!”   这次池深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影子,路灯在他身后,影子就正好在他身前。   “他们不记得你。”池深说道。   他的影子微微动了动,季星沉说道:“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确实在这里工作过。”   池深笑了起来:“我相信你,只是这条线索断了,要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首先要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大学在外地,或许我们可以去你的高中看一下?”   季星沉说道:“等你先做完你的事。”   池深点点头:“好。”   他继续看着自己的影子。   不得不说,季星沉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他以为这种情况,季星沉会惊慌,会怀疑自己,或者会怀疑世界,但是他没有,他依旧冷静,一如往常的季星沉。   他是个很强大的人。   港城市区,主干道的路口,警笛声响作一团,这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需要处理。   很快交警就盘点完了伤员,只有几个人轻伤,大货车司机在最后及时踩了刹车打了方向盘,让货车撞向护栏,避免了撞向缓慢移动的车辆,造成大规模事故。   许秀芸站在大货车旁的人行道上,手上的伤口依旧在滴着血,交警劝她去医院包扎,她却一动不动,怎么说都不肯走。   “我等人来接我,你们不用管我。”许秀芸看起来由处于车祸的惊吓中,她戒备的看着周围的人甚至警察,离他们每个人都努力远点。   由于许秀芸看起来还挺有钱,还是从豪车上下来的,大家都只当有钱人有点怪癖,尽力劝了劝,劝不动就算了。   白家人来得并不算快,交通事故都快处理完了,白家人才来,许秀芸和他们说明了一下原因,又不安的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大货车驾驶室的白影,却再也没有看到。   来接许秀芸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现在已经是深秋,他穿上了羽绒服,将拉链拉到了最顶上,把脖子及其以下严密的包裹了起来,听了许秀芸说的话,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去寻找那个白色鬼影,只是拉开了自己开来的一辆面包车的车门,声音冷硬:“上车。”   虽然还在惊惧当中,这个声音却让许秀芸冷静了一点,她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面包车:“这车安全吗?”   “放心,”那男人冷笑了一声,“比你的大奔安全。”   许秀芸只得上车,她还是有些不满:“为什么是你来接我?白……就没有其他人了?”   男人道:“我离这里最近。”   许秀芸还想说什么:“那个鬼是不是池深……”   “是之前项目遗留的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男人上车,一脚油门拐进了小巷子里,许秀芸还没坐稳,被猛然甩得撞了下头,她本想骂人,立刻又考虑到自己形象,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决定回去之后再和白锡明说说来接自己的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许秀芸扶着面包车的座椅,她想到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是白然来接的她,先帮她处理了伤口,还会安慰她,告诉她说妈妈别怕,有他在,他会保护妈妈,明明那时候的白然,也才刚成年而已。   想到这里,许秀芸又开始担忧起来,之前以为还有两年的母子情,现在白然突然就入了狱,得想个办法,让白然继续待在她身边。   池深已经回了家,正在家门口和季星沉商量事情。   说是家门口也不对,每次池深走到自己家门前,大门都会自动打开,这次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是站在电梯外面和季星沉商量。   池深:“等港北工地的案子结案了,我就要和李序去超度无头鬼。”   季星沉:“嗯。”   池深:“所以我要学习超度的方法。”   季星沉:“嗯。”   池深:“我现在还没有成功超度过一个鬼,哦,物理超度不能算。”   季星沉:“嗯。”   池深:“我觉得我得再努力一把,至少要成功超度一个鬼。”   这时候鬼脸就不干了,立刻从池深衣服上把自己撕下来,嚷嚷道:“我很努力了!我每天都在努力!白天努力晚上努力!没有被超度不是我的问题!肯定是你的方法有问题!所以你不能再加——”   池深看着他:“确实。”   “——我的学习量,你要改变……咦?”鬼脸突然收起了自己的血泪控诉,一张惨白的脸扭曲成了山丘,“你不会又想出来什么新方法来折磨我吧!”   “我放弃你了,”池深淡定宣布了,“家里这么多鬼,我决定换个人。”   “好……耶?”鬼脸本来想高兴一下,但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反正你学习也不好,考不上一本,那就别读了去工地搬砖吧——至少也努力努力专科啊!直接放弃是怎么回事!   在鬼脸觉得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池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听完池深的话,季星沉从影子里出来,推了下眼镜:“没问题。”   商量完毕,池深走向了自己家的大门。   大门自动打开,池深走了进去,大门自动关闭。   红衣女鬼第一个出现,她把自己吊在吊灯上,使劲伸头去看池深的双手,看到空着的双手还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喊道:“欢迎回家!”   这四个字是季星沉教给他的。   白婉捧着自己牌位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说话,不过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欢迎,那就是站在门口等池深回来,并且给他开门。   池深平静道:“我回来了。”   这下红衣女鬼突然愣了下,她小心翼翼看向池深的影子,奇怪道:“没了,没有了!消失了!”   连白婉都微垂着盖着红盖头的头,似乎是在看池深影子,她偏头表示了疑惑,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池深率先去了厨房,他抬手摸了下鼻梁,随后对着橱柜里说道:“我有事想和你们商量。” 第078章 来骗!来偷袭!   橱柜底下并没有动静, 依旧安安静静的,连往外滴落的鲜血都突然停住了。   池深并没有着急,他在橱柜外面色平静的等着, 过了快十分钟, 橱柜门才慢慢被推开。   首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满是鲜血的手,那是一只中年女人的手, 不柔软, 看起来粗糙有力, 因为经常干活手上还有茧, 那只手在橱柜门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池深后退了一步, 把空间让了出来。   女人爬出来得极其缓慢,她满身是血,又被黑气缠绕包裹着,这让她整个鬼看起来都近乎黑色,腥红的血液在黑气之中滴落,显得极其诡异。   她身上有着刀伤, 分别位于腹部和心脏处, 那是她自己砍出来的, 自杀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方式, 将自己活活砍死, 无疑是需要最大的绝望也需要最大的勇气,她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极其可怖, 可以想象得到她砍死自己的时候到底有多决绝。   她最后才将自己的右手从橱柜里抽出来,那只手上握着一把菜刀,菜刀上沾满了血迹, 她就是用那把菜刀将自己活活砍死, 她的手紧紧握着菜刀, 仿佛那是她最后的筹码,虽然紧握着,她还是努力将菜刀往身后藏了藏,似乎又怕被池深看到。   池深并没有在意她手里的菜刀,甚至主动离菜刀远了点,给女人足够的安全感,她声音颤抖的说着:“你可以做饭了。”   “我今天不做饭。”池深说道,“我想和你们商量关于房子的事。”   女人抬头看了池深一眼,她看起来似乎很混乱,却努力控制着自己,嘴里念叨着:“你们住、你们住,我不打扰。”   “你们也是这间房子的住户,我们并不会赶走你们,橱柜太过于狭小,不适合居住,”池深抬了下手,似乎想摸一下自己的脸,不过抬了一半又放下来,“来客厅,我们一起商量,你不用担忧,我们都认为你应该居住在这里,所以客厅也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女人迟疑着点了点头,池深让开,带着女人慢慢往外走。   走到厨房门口时,女人突然抬头,有些慌张的问道:“他没在吧?没……在吧?”   说话的时候,她的身上伤口又开始流血,她用没有拿刀那只手想要捂住伤口,结果捂住一个捂不住第二个,她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池深毫不犹豫的回答:“不在。”   女人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到池深鼓励的眼神,她又慢慢跟着走出了厨房。   池深站在厨房门外,耐心的等着她走出来,等她最后一步也踏出了厨房,他伸手推了一下厨房的推拉门,哗啦一声,厨房门关上。   女人猛然回头,看到池深平静中带着鼓励的眼神,她又安静下来,慢慢往沙发的方向走。   红衣女鬼好奇看着女人,白婉给女人让了个位置,让她坐在沙发上,女人拘谨的握着菜刀,看了沙发好几眼,又摇了摇头,颤声道:“不坐了、弄脏了。”   两只鬼并没有强求,红衣女鬼爬到了沙发上,盯着女人手里的菜刀,似乎对这把菜刀很是好奇。   池深已经去了厕所。   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就住在厕所的马桶后面,可能鬼也闻不到味道,所以不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在里面呆了很久了。   “你妈妈在客厅等你。”池深这次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话语,只是在厕所门口平静说了一句。   马桶后面的阴影动了动,同样身上滴着血的男孩从阴影里爬了出来,他身上滴的血颜色比较淡,是被水浸润之后的淡红色,他也是自杀,死的时候就趴在浴缸边上,手腕被割开,放在了浴缸的温水里。   男孩往客厅外看了一眼,又不确定的看向池深:“你……你……你是谁?”   池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将厕所门完全打开,然后让开了路:“你应该也不想你妈妈一直住在橱柜里,所以来客厅一起商量。”   男孩犹豫了一下,避开池深往外走,而客厅的女人看到男孩出来,有意低着头,背对着男孩,并没有去看他。   在男孩走出厕所那一刻,厕所门咔哒一声关上,池深又去关上了卧室门。   池深又去了阳台,之前住在他卧室床底下那个鬼去了阳台,在池深和季星沉2号搬进卧室之后,那个鬼就再也没有回来,但他也没有离开多远,就藏在了阳台的杂物里面。   “我们需要谈一下房子的归属权问题。”池深拨开杂物,对着一个破旧花盆说道。   从那个破旧花盆里立刻就爬出来一个面色青紫的老人,他大声说道:“我的!房子是我的!”   对于这个老人池深就没这么客气了,他直接提着老人扔进了客厅,老人回头就想骂,刚张嘴,就看到客厅里的女人还有白婉,这下骂声还没出口,立刻就从地上蹦起来,想要第一时间跑回阳台。   咔哒。   阳台门也被池深合上,老人失去了回去阳台的机会。   “你怎么能这么做人!”老人气得大骂,“我是老人家,你要尊敬我,你快开门让我出去!”   池深并没有理他,而是抬头看了看吊灯。   “季……先生,”女人此时开口说话了,她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极为痛苦,缓慢又模糊的说完了一整句话,“我们要商量……什么?他……不在,我们商量之后……他会认可吗?”   池深的视线从吊灯上收了回来,他环视了一圈客厅里站着的趴着的鬼,原本沉着冷静的眉眼慢慢变得飞扬起来,仿佛为工整的素描肆意涂抹上了色彩,他眉眼带笑,嘴角微微翘起,努力让自己笑得充满十二万分的亲和力:“他会认可的。”   女人看到池深的笑容,却跟见了鬼一样,立刻就想往厨房里面跑,男孩也想回去厕所,然而他们突然发现,门打不开了!作为鬼,他们也不能穿过那扇门!   这时,半透明的季星沉提着惨白的鬼脸从大门穿了进来,他提着鬼脸那只手捂住了鬼脸的嘴巴,看着池深:“都在这里了吗?”   他面色十分平静,仿佛池深冒充他骗鬼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他只是单纯的回来得晚了一些。   池深笑着看向吊灯:“还差一个,只是我不确定他还能不能进行正常的沟通。”   吊灯开着,在池深的注视下,一个人影的模样慢慢显现,那是房东所说的吊灯里的飞蛾。   红衣女鬼也抬头看着吊灯,吚吚呜呜道:“下来!开会!”   “他不在那里,”池深顺着人型影子的位置,看向了沙发,“他在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第079章 我老人家!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至少对于男人来说是。   他和往常一样从厂里回家,女人还在做饭,他今天心情不错, 所以饭没做好, 他也只是扇了女人一巴掌,踢了两脚, 随后就去客厅看电视。   老人过来了, 他和男人告状:“今天我想吃面, 她不给我加荷包蛋!她就是不给我吃好的!想饿死我!”   女人身上的伤痕又多了两道, 不过没人在意, 老人高兴了,男人也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打开了新闻频道,看国际新闻。   “……国女性就业人数已经比十年前增长80%,面对职场性别歧视,不少女性走上街头呼吁同工同酬, 接下来看我台记者……”   厨房里女人正在盛饭, 她往外看了一眼, 男人也看到了女人, 他向她招招手:“过来。”   女人低眉垂目, 乖顺走过去,她因为常年操劳, 只剩下憔悴,这顺从的模样也并不惹人怜爱,看起来反倒有些唯唯诺诺, 男人看着更加火大, 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以为你是谁啊?用着我的钱, 吃我的穿我的,就该老实听话,电视里演的你觉得你也配?”   脸颊立刻红肿紫胀,嘴角也被牙齿嗑出了血,看起来凄惨,女人却并没有说话。   这不说话的模样让男人更加厌烦,他又踢了几脚:“哑了吗?是我不让你说话吗?”   女人还是不说话。   老人在旁边给男人出主意:“打她,打到痛她才会听话,女人就是要打!”   一刻钟后,女人瘸着腿回到厨房,给他们盛饭,端菜。   今天她做了几道口味重的菜,她知道男人喜欢。   男人果然很喜欢,看着他大口吃着红烧肉和麻辣锅,女人吃了两口白饭,青紫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许多年未有过的高兴的笑来。   药效发作得很快,甚至饭还没有吃完,老人和男人已经捂着胸口摔倒在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女人平静收拾了碗筷,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慢慢死去。   先是呼吸困难,口吐白沫,随后是身体剧痛,男人哇一声将晚饭全都吐了出来,但毒药已经起效,即使是现在送去医院,也是十死无生。   男人瞪大着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沙发,竭力伸出手,想去抓住女人的衣服,他要再扇他一巴掌,他要打死她,让她陪他下地狱!   在他的手即将触到女人的那一刻,手脚开始痉挛,神经也不听他的话,他瘫在沙发上,双眼直直望向客厅的吊灯,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只吐出了一些浊液。   那句恶毒的诅咒直到死他也没有说出口——变成鬼,他也会回来杀了女人!   ——   池深看着沙发上的黑影,说出了男人曾经经历的事情,说话的时候,他依旧带着友好和善的微笑,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十分普通平常的事情。   “所以他在沙发上,不在灯里。”   池深说着,移开沙发,露出了藏在沙发底下的一只断手,那只断手见沙发移开,跟一只蟑螂一样立刻想跑,不过池深的动作更快,他一脚踩住断手,转头看女人:“他只剩这里了吗?”   女人发现无法回去厨房,她也没有再做无用功,就静静站在厨房外面,听着池深说那些过去的事情,随着池深的叙述,她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顺着衣服滴落在地,已经在她脚下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洼。   闻言,女人看向了那只断手,双手抱头,似乎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她就扬起嘴角,露出血腥的笑容:“是的,其他的都被我剁碎了!碎成一块一块的哈哈哈!我听人说只要我死得够惨,我就可以化为厉鬼用生前他折磨我的方式折磨他,我做到了哈哈哈,我本来想把他的肉拿去喂狗,可惜隔壁的狗都不吃!狗都不吃!狗汪汪汪地叫,在骂我为什么要拿这么恶心的东西喂他!”   女人说到激动处,围绕全身的黑气都涌动起来,很快就充满了整个客厅,老人难受的弯腰蜷缩起来,男孩看起来也有些难受,不过他并没有退开,反而想要走去女人旁边,女人却往远离男孩的方向退了一步,她依然避开了男孩的目光。   那只断手也在池深脚底下不停扭动,似乎想要挣脱出来,然而池深的踩着他的那只脚纹丝未动。   白婉和红衣女鬼并不惧怕这种程度的鬼气,池深很自然的将季星沉纳入了庇护范围之内,那些鬼气并没有一丝伤到了季星沉。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看着女人:“所以你将所有进入这个房子的租客赶走,是为了继续折磨他们。”   女人唾了一口:“我是为他们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迟早倒霉!更何况我只是晚上剁肉声音大了点,是他们自己要跑的。”   “看来你们不能在同一个房子里生活,肯定不能唱首歌大家都是好朋友,”池深摸着下巴说道,“那我们来投票吧,谁可以继续住在这个房子里,谁会被赶出去,少数服从多数。“   即使鬼气萦绕,老人听到这话也立刻跳起来:“让这个女人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   池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了其他人:“同意这个老人继续住下来的,举手。”   整个客厅里,没有一只鬼举起手来。   被踩在脚底下的手掌疯狂颤动起来,似乎在表示他自己也有表决权。   池深微微用力,那只手突然绷紧,化为黑气消散,那沙发上的黑影也随即消失不见,他微笑着道:“住在屋子里的人才有投票资格,只有一只手,怎么能算人?”   看着消散的手掌,老人似乎想大叫,看到池深微笑的脸那叫声突然就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池深接着说道:“将老人赶出去的举手。”   女人和男孩都举起了手,白婉也举起一只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红衣女鬼左右看了看,她似乎没搞懂现在发烧了什么,只是兴奋的抬起了自己双手,行了个法国军礼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好了,同意将你赶出去的人比较多,”池深笑着说道,“现在请你离开这个房子。”   “不!这是我的房子!”老人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外来人,怎么能将我赶出去,我是老人家,你不知道尊老爱幼,你就是——”   白婉已经走到了老人身后,一只手将他提起来,阳台的门在她面前打开,她一伸手,将老人扔出了阳台,红衣女鬼兴奋的跟着后面看热闹。   “好了,接下来是你们两人,都同意和对方住一起吗?”池深接着问道。   这时,红衣女鬼突然从阳台飞速爬了回来,她躲在了白婉身后,大声说着:“有东西!外面有东西!”   阳台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小孩尖利的笑声。   池深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而是看向依旧站在一旁的男孩与女人:“你们愿意继续住在一起吗?”   女人避开了所有人视线,并没有说话。   男孩依旧看着女人,他重重点头:“我愿意,妈妈,不是你杀了我,我是自杀的,妈妈,你不用自责。”   女人手中的菜刀猛砸着厨房门,从身体里散发出的黑气也越来越多,男孩痛苦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看向池深,池深帮他打开了厕所门。   “妈妈,你不要再难过,再见。”男孩再次回头看了看自己母亲,走进了厕所。   男孩离开,女人砸门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她猛然回头看厕所的方向,眼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母子团圆,恶人离开,真是圆满的结局,”池深微笑着看向了女人的眼睛,“那么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是谁告诉你,死得越凄惨,就越可能变成厉鬼?”   女人眼眸微微一颤,她视线在房间内游移,最后落在了季星沉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言情小甜饼——   《降临她心尖》BY飞不动的肥啾   暗恋成真小甜甜陪练师X蓄谋已久电竞职业大魔王   江晚找了个新兼职,电竞陪练。   老板来自她最崇拜的电竞选手Fire的俱乐部,是个青训生,技术牛逼声音好听,还愿意和她分享超级多跟Fire有关的小消息。   大美差啊!   -   程星燃,Fire,PUBG职业选手大魔王,世界级顶尖自由人,一手甩狙更是无人能敌。   他自出战以来带领队伍包揽了几乎所有赛事的冠军,各个赛区在他的统治下瑟瑟发抖。   而他本人更是肩宽腿长颜值逆天,只可惜性子淡漠到了极点,连直播都是万年单排,粉丝称他是人间妄想。   某次城市赛,Fire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江晚拜托青训生老板帮她要到了签名,对方让她到后场应急通道取。   她赶到地点,果然有个男人在等她。   只是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江晚走近前。   男人转过身,递来刚写好的签名:“我想了想,还是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在江晚傻掉的目光里,他很轻地笑:“谢谢这段时间的鼓励,陪练师。”   谢邀,天天听她吹彩虹屁,和她分享八卦的不是青训生,是Fire本尊。   事发当天,江晚连夜扛着火箭离开地球。   -   很久之后,江晚得知程星燃心有所属。   她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把人堵在了走廊:“他们说你有喜欢的人……我想知道她是谁。”   对方不说话,她声音变小:“你答应等我带你小号上宗师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的,不能反悔。”   程星燃垂眸:“没反悔。高中时候,隔壁班的。”   “这些年也一直在等她。”   “啊……”江晚怔怔,“那,那她肯定很优秀吧。”   程星燃笑:“是啊,她说三天就能带我小号上宗师。” 第080章 你竟然是这样的季星沉!   季星沉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平静看着女人,女人看了看他,又快速移开了视线, 盯着地面。   池深颇有兴致的也看了过去, 这下房间内的人和鬼,一齐看向了季星沉, 就连红衣女鬼都看了过去, 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鬼脸快速从季星沉手上挣脱, 跑到了池深这边, 怀疑看着季星沉:“是你?!”   季星沉冷静推了推眼镜:“我不知道, 但是看时间,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没死。”   鬼脸:“……你这话就差亲自承认了就是你干的啊! ”   连白婉就轻声开口:“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将姐姐解救的方法,季哥哥提出这个方法,肯定是想救她,帮她复仇。”   池深也点了点头:“确实, 如果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家, 那我也会选择鱼死网破。”   鬼脸看了看池深, 又看了看白婉, 他最终竟然觉得还是红衣女鬼那边安全点, 赶紧蹭到了那边去,在红衣女鬼身后叹气:“……我怎么感觉我这个长得最不正常的鬼, 才是最正常的啊!”   “不过还是要先确认一下。”池深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他看向女人,为了让她平静下来给出正确答案,池深展露出了自己觉得自己最为和谐善良的微笑:“所以, 这个告诉你死得越惨, 就越可能变成厉鬼的人, 是季星沉吗?”   女人抬头看了看季星沉,然后飞快摇头:“不、不是他!”   “放心,没有人会威胁到你的安全,你可以告诉我们真正的答案。”白婉也温和说道。   女人又看了看季星沉,这次头摇得更猛烈了:“不是他!”   这下屋里的几个鬼看向季星沉的目光都变成了意味深长,就连红衣女鬼都爬过来拍了拍女人的肩头,豪气说:“放心,你已经死了,他现在打不过你,你厉害,你别怕!”   鬼脸更是在旁边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季星沉,我看错你了。”   池深也看着季星沉。   季星沉的表情却颇为平静,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似乎没有看到大家的视线,他和往常一样若有所思盯着女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好了,现在安排房间吧。”池深打断了大家的吵闹,“我们的家庭成员都确定了,开始挑选房间。”   随着池深的话,阳台厨房厕所的门又可以穿过了,女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立刻就想往厨房的橱柜里面冲!   池深扶住了她,笑着道:“季星沉还要做饭,厨房不能住人。”   女人赶紧强调:“我不是人!”   池深微笑着:“鬼也不能住,三间卧室,你选一间。”   女人又摇头,看了看几个比她厉鬼太多的鬼,说道:“你们、你们先选吧。”   池深只得看向其他人:“选房间?我们这个房子里一共住了一个人一具尸体七只鬼,由于特殊原因,一个人和一具尸体得住在一个房间,柜子鬼住在柜子里,就不需要给他分房间,季星沉和我睡,也不需要房间,还剩下五只鬼。”   说到这里,池深发现大家都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和季星沉,就连白婉都能从盖头的动向看出她的好奇来,柜子鬼也打开了电视柜的抽屉,露着八卦的目光看着他们。   池深干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脸有点烫,他看了平静无波的季星沉一眼,觉得自己也不能落于下风,他立刻就冷静下来,继续说道:“我和他都是男的,还是一人一鬼,不会发生什么事,你们不要想太多,现在需要分房间的是住在厨房的阿姨,住在厕所的弟弟,还有溺死鬼、妹妹、红姐姐。”   “我建议按性别分,这样比较方便。”池深继续建议道。   白婉说道:“我没意见。”   红衣女鬼也举手:“我可以!”   鬼脸有些高兴:“原来我也可以有房间吗?”   “那三个妹妹就住大的那间,溺死鬼和住在厕所的弟弟就住小的那间,”池深看鬼脸,“你的室友就靠你去劝了。”   鬼脸露出了坚毅的表情:“你放心,交给我了,我一定做好未成年的思想工作!”   说完,鬼脸第一个冲进了厕所,而白婉和红衣女鬼兴冲冲地跑去查看新房间了,女人似乎想过去,但又有些害怕,她又看了看厨房,似乎还是想回到橱柜里。   池深指了指沙发,对着女人说道:“聊聊吧。”   女人又看了看季星沉,随后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下。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我想确认一下,可能会有些冒犯。”池深微笑着看向女人,视线越过流血的表现,看向了灵魂的深层。   那里面满是痛苦与挣扎,池深看到了男孩的死,那是因为女人想要抱一抱男孩,但是她的绝望却传达给了男孩,还看到女人曾经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在男人和老人的逼迫下,那个女婴并没有活下来。   在繁杂的痛苦海洋中,池深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女人迟疑着问道:“你想……确认什么?”   “已经确认完了。”池深收回了视线,向着季星沉投去了感兴趣的目光。   季星沉也看向了池深,双目对视,他依旧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池深。   池深好奇说道:“你就不问问是不是你?”   季星沉摇了摇头:“如果是我,那也是意外的交集,我应该只是路上遇到,和她说了一句,和我的死亡、以及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无关。”   池深笑了起来:“原来你也认为你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季星沉目光闪了闪,他说道:“曾经的我应该是。”   “虽然没有记忆,但你对自己还是有所评价,”池深依旧看着他,“如果是现在的你,你会给她什么建议?”   季星沉平淡道:“报警。”   池深看向女人。   女人身体颤抖起来:“我不报警,我就要他们死!如果他进监狱了,我儿子也要读书,那个老不死肯定不愿意出钱,如果他们都死了,那遗产都全是我儿子的!我还要为我女儿报仇!”   “好了。”池深打断了女人的愤怒,只两个字,女人突然就平静起来,双眼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既然是一家人,我想问问你有什么遗愿,”池深看着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实现。”   这句话说出来,女人的眼神才出现了一丝清明。   她视线在池深与季星沉身上转了转,轻声道:“我想要让他们死,魂飞魄散。”   “他们已经死了。”池深提醒道。   女人掉下两行血泪:“我想我儿子活着,我想……见见我的女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还是没写多少所以今晚上二更! 第081章 努力考上好大学!冲啊!   池深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你们的愿望, 就没有简单点的吗?”   攥紧了手里的菜刀,女人颇为不好意思说道:“如果太难了,就算了。”   “不行, 不能算了!”池深立刻说道, “你等我两天,我做个准备!”   虽然难, 但池深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总不可能一只鬼都超度不成功吗!就算是一开始为了兴趣研究如何超度, 现在屡屡不成功, 是个人都会生气!   鬼脸那么简单的愿望, 都超度不成功,那女人这个愿望难一点,如果实现了,那是不是就真的超度了?   女人震惊看着池深,仿佛他在说笑,她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可以?”   池深点头:“我——试试。”   他也不能夸下海口, 万一没有实现, 只有物理超度了。   女人的愿望有点难, 池深决定问一问男孩有什么愿望。   看到男孩出来, 女人飞速回了房间, 男孩有些失落,随后又看向了池深。   经过鬼脸的劝导, 男孩已经从厕所走了出来,住进了池深说的那个房间里,此刻也是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在鬼脸的陪同下, 他十分拘谨地坐在了沙发上, 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池深。   “你有什么愿望吗?”池深又问了一遍。   “愿望?”男孩有些迷茫, 他似乎没有想到出来会被询问这个问题。   池深露出自己最为自信的招牌阳光微笑:“我们都是室友了,帮你实现一两个愿望是很正常的事对吧。”   男孩默默挪得距离池深远了一点:“我希望妈妈可以走出这个房子,过她的生活。”   池深眼睛微微亮了起来,这个简单!   男孩微微低下头,一只手抠着沙发:“还有……还有想知道我同学过得怎样。”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是池深听力很好,还是听到了,池深在心里叹息,还是小孩子的愿望简单啊。   “没问题!”池深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的同学,是女同学对吧?”   男孩头低得更下去了,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池深已经在门口换鞋了,他抬头说道:“不过见了女同学之后,你也要帮我个忙。”   男孩懵懂的点点头:“好。”   问明白了女同学叫什么,住在哪里,池深就带着男孩一起出发,季星沉也重新回到了他的影子里,跟他们一起走。   “如果你嫌累,你可以在我影子里待一会儿,我带着你走。”池深说道。   “我可以吗?”男孩试探性看了看池深影子,黑漆漆的,他伸出一只手探进去,随后又有些畏惧的后退了一步,“我还是跟着你吧,我……我想看看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也可以,走吧。”池深带着男孩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男孩在大门内停了下来,他努力抬起腿想要迈出去,却又不能踏出房门,池深明白,这是因为男孩是地缚灵,他以手做刀,在男孩与门之间轻轻一斩。   男孩看起来突然就轻松了很多,他感激看了一眼池深,迈出了家门。   现在天已经有些晚,快十一点了,好在女同学的家距离这里并不远,池深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   很快就到了男孩说的小区,池深让男孩一个人进去,自己和季星沉在外面等着,就不去打扰两位中学生互诉衷肠了。   池深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懒懒打了个哈切,喊了一声:“季星沉。”   他的影子里并没有回应。   池深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季星沉的手腕,将他从影子里拖出来,让他陪自己在长椅上坐着,笑着看他:“累了?”   “没有。”季星沉看着他,“我在想,现在是工作日,高中生应该在上学,很大可能是住宿,他可能见不到。”   “那就等周末再来一次。”池深说着,伸手推了推季星沉眼镜,“你就不好奇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季星沉把被池深弄歪的眼镜扶正,平静道:“没有意义。”   “你看起来很在意,”池深笑他,“坦白一点嘛,说出来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相信你自己,即使还活着,拥有其他不美好的记忆,你也是那个会说出‘报警’的季星沉,那不是你。”   季星沉眸光微微一闪,好一会儿,他才轻轻说道:“嗯。”   池深也看着季星沉笑了起来,季星沉没有问那个人是谁,既然如此,池深也不打算讲。   秋夜还是有些寒冷,现在也不算太晚,时不时有人从池深旁边路过,看到池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自言自语,都投来奇怪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人,那目光中还带着遗憾,仿佛在说这么年轻又长得好看的一个人,年纪轻轻怎么就疯了?   季星沉看了眼那些人,往池深旁边凑了凑,池深立刻转头看他:“我明白了,你是用吹的来提醒我。”   季星沉立刻就退回了社交距离,他轻声道:“有人来了,你注意一点。”   池深笑着拿出手机,做出打电话的模样,说的话却是:“好麻烦啊,果然我还是和鬼相处更自在一点。”   “你应该有一两个人类朋友,”季星沉提醒道,“正常人都有人类朋友。”   “我知道啦。”池深随意答应着。   他们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男孩从楼上下来,夜里的秋风有些冷,地上铺了一层未扫的落叶,男孩踩着那些落叶走过来,他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身影看上去却很失落,。   “没有见到她吗?”池深问道。   男孩飞快摇了摇头:“见到了。”   “那是她有男朋友了?”池深又道。   男孩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在备考当初我们一起说的那个大学,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她在书桌上贴了很多标签,我看到了,那上面写着‘和军哥说好的,在北京见’、‘我不是一个人在努力,还有军哥的梦想’。”   说着,他的声音却哑了,带上了哭腔:“但是我不能陪她考了。” 第082章 我是你妈!   池深看着这个自己死亡之后, 还能安慰自己妈妈的男孩,站在同学的楼下大哭了一场。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并没有催促男孩, 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 他站在一旁,等着男孩哭完。   鬼魂憎恨的时候, 落下的是血泪, 那是鬼魂怨气的具象化, 这个男孩浑身染血, 衣服上还有血水在滴落, 他眼眶里落下的却是晶莹如活人一般的眼泪,他的眼泪里没有对死亡对他人的怨恨,只有死别的悲伤。   在只有池深和季星沉能听到的哭声中,一阵风吹过,金色的银杏树叶被风带离树枝,纷扬而下, 池深伸出手, 接住了一片树叶。   “我们回去吧。”男孩的声音微哑, 他双手擦着脸上的眼泪, 努力收拾好了自己的声音, “回去了。”   池深将银杏叶放进了口袋里,一言不发地摸了摸男孩的头, 随后骑车带着季星沉和男孩离开。   回到家,男孩又是往常的模样,他甚至还在家门口站了会儿, 整理了一下心情。   “不能让我妈妈看到我哭, 她会担心。”男孩说道。   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 鬼魂的修复很快,所以他也没有出现眼眶红肿,嗓子嘶哑的情况,除了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鬼魂的情绪一般都不正常,他这样在鬼里面反倒会正常一点。   池深也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他将衣兜里的那片银杏叶拿出来,放在茶几上,随后打着哈切去洗漱睡觉。   带薪休假的一天结束得很快,池深第二天爬起来就觉得自己亏了,明明休假了一天,怎么感觉只有半天?是因为他12点才起床吗?   昨晚睡得晚,让池深老觉得疲惫,他在电脑前打着瞌睡,却发现今天竟然没有人烦他,马才瑾和李序都在做着自己的事,看起来根本没空搭理他。   马才瑾一上午就和他说了一句话:“李哥让你看看《生化危机8》,写个BOSS分析报告给他。”   所以池深就对着电脑看了一上午,并且还思考了一下美式恐怖和他们这个中式恐怖游戏有半毛钱关系吗?   不过池深也知道,这是因为他本来就没做过策划这一行,所以李哥才让他先学习一下,然后再交事情给他做,他也就边打瞌睡边玩《生化危机》。   看着那里面诡异的场景,池深又打了个哈切,相比起这些镜头,那偶尔一点的温馨镜头更能让他精神振奋,他喜欢那些昏黄的光线,让人联想到美好的事情。   很快池深打游戏的时候摸鱼就摸到了12点,他转头想问马才瑾中午要不要一起点外卖,省点配送费,还没开口,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好,你的外卖,我给你放在前台可以吗?”   池深皱了下眉,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哦?这么快就到了吗?”   季星沉就站在旁边看他打游戏,此刻提醒他:“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卖员。”   池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来,随后对着电话里说道:“我现在出来拿。”   这种没有点外卖却有外卖送上门的情况,在死亡游戏里别提多常见了,这些被送上门的外卖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是内脏,可能是骨灰,也可能是怪物。   这在他看来,是诡异情况的一种,是需要小心处理的存在,所以池深第一时间用了他在死亡游戏里面的反应来应对。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还挺正常的,季星沉是怎么听出的不对?   池深刚走到前台就看到了一个极其豪华的外卖包装,外卖员问了他尾号,将那个豪华外卖递给了他,转身就要走。   “小哥等等。”池深视线落在外卖的单子上,喊住了外卖小哥。   那单子上写了一行字:深深,妈妈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遇到麻烦你可以随时回到家里。   这个豪华外卖,是谁点的,不言而喻。   他的那位有着血缘关系的妈还真的很不想放弃,这让他更好奇了。   外卖小哥回头看池深:“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池深微笑道,“你吃午饭了吗?”   外卖小哥看了看手机,算着订单,随后摇摇头:“中午这段时间忙,忙完了吃。”   池深将手中的豪华餐盒递了过去:“我吃过了,这份就给你吧。”   外卖小哥立刻摆手想要拒绝,在池深拒绝就差评的热情劝说下,外卖小哥只得感动的接受了这份午餐。   池深自己转头点了份二十块的黄焖鸡,在等外卖的时间里,他和季星沉商量了一下自己这位母亲的事情。   商量的结果就是,白家肯定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至于获得什么呢……   他自己去问白家肯定不会说。   季星沉看着他说道:“我可以帮你去白家看看。”   池深却摇了摇头:“不用,我在等。”   季星沉:“等什么?”   池深笑道:“等鱼咬钩。”   下午,池深早早收拾下班,他今天还要回去和家里的住户说说如何实现他们愿望的问题,不过他刚走到腾飞大厦的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这次白家没有用司机来拦他,而是许秀芸亲自来了。   看到池深,许秀芸立刻走了过来,笑着道:“深深,天气冷了,我给你买了些衣服……”   池深也笑着看她:“谢谢,不用了,够穿,不怕冷。”   许秀芸叹了口气:“深深,我知道你不喜欢妈妈,但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不要因为赌气就对自己不好,你看天怎么冷了,你还穿着单衣,会生病的。”   池深确实穿得很薄,这倒不是他没钱或者不会照顾自己,是因为他真不觉得冷,或者说虽然冷,但是他已经习以为常,季星沉倒是有提醒过他,多穿一点比较像正常人,被一句“再穿一件就不够帅了”说得放弃。   季星沉从池深影子里走了出来,扣住了池深的手,冷漠看着许秀芸:“阿姨,你找池深有什么事吗?”   看到季星沉出来,许秀芸下意识退了一步,她视线在季星沉和池深之间游移了片刻,最后落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她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你们在一起会损深深阳寿,白家有办法,让你们长久在一起,活人也不受到伤害,深深,妈妈是真的想补偿你。”   池深微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希望你们也遵守你们一开始的诺言,我和你们毫无关系,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   许秀芸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池深已经跟着人流离开,许秀芸想追上去,季星沉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又不敢再追,只是在后面用力扯着手里的包,将名贵的手提包扯变了形。   她回到了车上,看着池深离开的背影,突然陷入了思考。   司机安慰她:“母子哪有隔夜的仇,等深少爷想通了,自然会回来,而且白家的资源,他已经入了这个门,不可能不想要。”   从上次车祸事件之后,许秀芸就换了一个司机,换了家族里在驱鬼方面不错的司机来帮她开车,免得发生意外。   许秀芸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奇怪:“回去吧。”   “那些衣服怎么办?”司机问道,“都是深少爷的尺寸,要扔了吗?”   “留着吧,”许秀芸说道,“以后有机会再给他,一定会有机会。”   从公司门口离开,季星沉又重新回到了池深影子里,两人就今天晚上吃什么进行了一番讨论,最后池深决定去吃一吃一个小巷子里的老店,他跟着导航左拐右拐,拐了许久才找到了那个巷子深处的小饭馆。   “有人在跟着你。”季星沉提醒了一句。   “没事。”池深穿过空无一人的巷子,走到了小饭馆里坐下。   此刻小饭馆已经热闹了起来,虽然地方很偏,却依旧有很多人找到了这里,在这里吃饭,池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点菜。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菜单看。   中年男人戴着黑色口罩以及一顶黑色鸭舌帽,这个天他已经穿起了羽绒服,他似乎十分怕冷,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了顶,挡住了下巴以下的地方,这使得他所有皮肤都被包裹起来,只有两个眼睛露在外面。   “老板,多加点辣。”池深已经点完了餐,将菜单放下。   中年男人也放下了菜单,说道:“和他一样。”   老板吆喝了一声,就去了后厨,这个小饭馆角落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中年男人率先开口:“我请你。”   池深点点头,没有和他客气:“谢谢。”   中年男人说道:“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池深眉眼微弯,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意:“你快死了,是诅咒,来自厉鬼的诅咒。”   中年男人看着他,眼神带着探究:“说下去。”   “我不说了,你是有求于我。”池深说道。   中年男人垂下视线,似乎是想了想,随后说道:“是的,诅咒,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妻女,他们都被诅咒。” 第083章 生气了!   池深并没有表态, 他慢条斯理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桌上的污渍,太过忙碌又狭小的饭馆总里, 服务员总是无法顾及每张桌子。   中年男人看着他, 他等了一会儿,见池深没有说话, 他只能自己说了下去:“那是一个厉鬼, 他想要复仇, 我拿了钱, 保护那家人, 弄死……超度了他,他消失之前,诅咒我全家不得好死。”   “我并没有当一回事,鬼的诅咒一般都是他们还存在的时候才管用,他们已经死了,所以诅咒也不管用了, 更何况, 我平时也有随身携带一些驱邪符咒, 诅咒一般对我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但是那天之后, 我发现事情有点不一样。”   “先是我女儿发烧了, 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我并没有当一回事, 但是她整整昏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普通感冒会睡一整天吗?”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是一个在这种在喧闹的小饭馆里刚好池深能听到的音量, 其实这个小饭馆里, 也并没有人在意他在说什么。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脏东西来过的痕迹, ”男人继续说道,“我将她带回家,进行了驱邪,那之后她的感冒好了,我就没有当一回事。”   “后来,没两天,我妻子出去买菜,被突然掉落的花盆砸到了头,她没死,只是被砸出了脑震荡。”   说到这里,男人抹了一把脸,“我看了看她带出去的护身符,碎了,如果不是那个护身符,她那他很可能会出事。”   “我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只当是有人盯上了我,将我的妻女都转移了地方保护了起来。那天,我又要出去办事,我们这些人,出去办事都有个习惯,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带够了没,我这才发现,那天我带的符,已经被烧成了灰。”   “那个想要复仇的鬼,他的诅咒生效了。”   “我现在已经能直接看到我妻女身上的诅咒,这都是因为我。”   说到这里,两人点的晚饭正好端了上来,池深拿出筷子筒的一次性筷子递给了男人:“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男人接过了筷子,他将筷子放在了碗边,说道:“你能看出我身上的诅咒,你还会什么?”   池深笑了一下:“你猜?”   男人沉默了片刻,他说道:“我可以给你钱,你能不能救我妻女?”   池深摇了摇头,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跟着白家?”   男人审视的看了一眼池深,随后说道:“我从出生开始,就在白家,我死掉的爸妈都在为白家做事,我没得选。”   “你的孩子和妻子和白家有关系吗?”池深又问道。   男人立刻否定:“没有,她们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只知道我经常加班。”   “那我明说了,”池深掰开了一次性筷子,看着男人,“你的诅咒已经变质,它现在不仅是会坏你气运,让你和你家人随时会死亡,它已经根植在你的身体里,当你每妄杀一次鬼,你的诅咒都会深一分。”   男人冷笑一声:“我就算现在开始行善积德,也没法改变。”   池深看着他:“但是你没法脱离白家,因为你还要让白家给你减轻诅咒带来的痛苦,被诅咒不得好死的滋味,很难受吧,那黑色的诅咒已经在你心里开出了花,你每天都会活在心脏的剧痛里。”   男人望着他的眼神变为阴狠,一小个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就压抑了起来。   “我确实可以帮助你。”池深突然说道,他笑容温和,明明谈着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他在小饭馆里的一颦一笑却都十分接地气,看起来毫不违和,就像是芸芸大众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中年男人却完全没有冷静下来,他依旧直直盯着池深,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有没有用。   “你要多少?”片刻后,中年男人终于开口问道。   “我不要钱,”池深缓缓摇了摇头,“我是一个好人,我只是乐于帮助别人,我也希望对方能帮上我的忙。”   中年男人视线没有移开,他此刻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刚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年轻人对话,他甚至觉得在这小饭馆的牌桌上,坐着的是一个历经生死,万鬼丛中走过的人。   “我……”中年男人这次开口,显得有些迟疑。   池深微笑着道:“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我叫卫卓。”中年男人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叫我。”   池深笑了起来:“既然是朋友,那就好说话了,我想知道一点白家的事情,应该不会让你特别难做吧?”   卫卓眼部肌肉微微抽动一下,他说道:“不会。”   池深想了想:“来份名单吧。”   卫卓看着他:“什么名单?”   池深:“所有人的名单,你觉得你能弄到的,我想要知道我差点回去的这个家,到底在做什么。”   卫卓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饭菜上有着诱人的色泽,还散发着香味,他却完全没有在意,他很快抬起头来:“可以,但是你要先帮我解除诅咒。”   池深摇了摇头:“我说了,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是你求我。”   卫卓额头上的青筋微微跳动:“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池深微笑道:“你别无选择。”   卫卓沉默了许久,他点了点头:“好,我需要一点时间。”   池深也没有继续逼他,而是看了看他眼前的饭:“吃饭吧,该凉了。”   卫卓看了他一眼,这才掰开了池深之前递给他的一次性筷子,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口罩。   在摘下口罩的时候,他衣领微微下拉,露出了脖子上一条狭长的伤痕,很快他就将羽绒衣的领子拉了回去,挡住了下巴以下的所有地方,开始吃饭。   池深说得对,他确实别无选择。   他为白家做了许多事,他以为白家也会帮他解决他的事情,但事实上是他想多了。   他一开始找到白锡明,说明了诅咒的问题,白锡明也承诺了会帮他拔除诅咒,但是这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他并没有等到。   每次他去白锡明的时候,白锡明就会说最近事情比较繁忙,拔除诅咒需要的准备很多,还不到时机,让他再等等,等来等去,等到了他女儿和妻子再一次住院,也没能等到。   池深有一点其实说错了,他确实每天都在被诅咒侵蚀,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白家并没有帮他缓解疼痛,每次发作起来的时候,都是靠他自己撑过去,他会继续帮白家做事,那也是因为白家是他仅能想到的可以救他的人而已。   他其实有些等不及了,他想过去找特安局,向特安局自首,他帮白家做过很多事,去自首肯定没得活,但是他不确定特安局能不能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是的,他怀疑过白锡明不帮他,是因为他不行,解决不了他身上的诅咒,而白锡明不行,特安局这个在港城甚至没有站位脚跟的机构,那就更不行。   他并不信任特安局。   何况,如果特安局也没有解决,还被白锡明知道他反水,那他的家人势必有危险。   他更不敢去找特安局。   直到遇到池深,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卫卓吃饭很快,如同把吃饭当成一个任务一般,狼吞虎咽结束了这一餐,随后他重新戴上口罩,看起来像是要离开,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想要报复白家?”   池深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有点生气了而已。”   卫卓不解:“生气?”   在之前白然那件事的时候,他也在场,即使被诬陷,他也没有半分生气,现在白家并没有对他如何,他为什么会生气?   池深也没有多说,卫卓看了池深一眼,去柜台结了账,识趣的离开。   池深慢悠悠吃完了这顿饭,这个小饭馆果然味道很不错,是家常菜的味道,他甚至想了想,要不要给季星沉买一本菜谱,让季星沉学一学,这样他在家里就能吃到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学,那肯定是因为分工不同,他在外面赚钱养家,做饭这种事,自然要交给季星沉了。   而他和卫卓说的生气……   如果不是白家,很多人都不会这么痛苦,至少无头鬼、住在他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也可以早日脱离苦海。   池深也问了一下季星沉,他家里的租房合同是怎么回事,季星沉如实告诉了他,池深就明白了,找上房东要二十万的,也是白家的人。   这个古老的游走在阴阳之间的家族,并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甚至还把这些厉鬼当做赚钱的方式。   他虽然已经强大到看到别人的痛苦经历也能面色如常,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被触动。   那些痛苦的死亡,在壁橱里、在柜子里、在厕所里痛苦的记忆,他接受到了,他不会悲伤,但是他会生气。   “回去了。”池深说着,他这次并没有笑。 第084章 多才多艺池深深。   回到家, 池深先和家里的室友们聊了聊,着手开始准备女人和男孩的愿望。   虽然两人的愿望有些麻烦吧……但池深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打开淘宝,先是下单了一系列丧葬用品, 随后又望了望天。   每次吃完晚饭回来天都黑了, 放假的时候还是阴天,他理想中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竟然现在都没有实现。   下次周末一定得空出来!   今晚临睡之前, 他又和季星沉就白家的事聊了聊。   “如果是你, 你会怎么做?”池深欣赏着墙上的季星沉2号, 他觉得在晚上, 季星沉2号有种别样的美感。   季星沉目光沉沉看着池深与季星沉2号,却如往常一样说道:“报警,让特安局来调查。”   池深摇了摇头:“不行,白家扎根太深了。”   季星沉说道:“这是最为正常的做法。”   池深向后一倒,躺在了床上,他拉过自己的小被子, 打着哈切:“我不是说正常人的做法, 我是说……如果你是我, 你会做些什么?”   季星沉的眼镜你没有反射出一丝光, 池深也没有开灯, 这让他整个鬼都陷入在了黑暗中。   “那让我成为你。”黑暗中,传来季星沉的声音。   “可以, ”池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不用客气, 睡着的时候你随意。”   半个小时后, 躺在床上的池深再次睁开眼睛。   天花板上是一行血色大字:欢迎来到午夜场。   血液蠕动变换, 汇聚成了另外一行字:你竟然又在为他做事。   池深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花板上的血液如爬虫般滑落,凝聚在了对面的墙上:你喜欢上他了?   那血字铺开得十分扭曲,散发着浓重的恶意,池深……或者说季星沉一开始视若无睹,此刻却开口冷漠说了一句:“你在羡慕我?”   血字如同气急败坏般,瞬间溃散,季星沉从床上起来,拿出池深压箱底的西装换上,他在穿衣镜前一丝不苟的扣好西装扣子,又在穿衣镜前站了两秒。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摸了摸淡色嘴唇,眸色暗沉的思考了一些什么事情,随后才转身准备出门。   那些血字不死心重新在卧室门口汇聚:你不会有好结果。   季星沉没有理这行字,他直接从血字上跨了过去,拉开卧室门离开。   第二天池深从床上爬起来,他莫名觉得有些腰酸背痛,他在床上坐了两秒,用离奇的目光看向季星沉:“你昨晚怎么使用我身体的?是不是有些使用过度了?”   这时房间里的衣柜门突兀的响动了一下,从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惨白的手突然又缩了回去,那只手上还提着池深今天要穿的衣服,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现在出现,他应该在柜子里,不应该在柜子外。   季星沉本来还没什么,听到柜子里的声音突然就顿了顿,他看起来十分冷静的推了推眼镜,说话的声音难得磕巴了一下:“没有、我以后会注意。”   “算了,想先去洗个澡。”池深从床上爬起来,从身体里揪出了一丝黑气捏散,念叨着,“你下次可以帮我把澡也洗了,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去上班。”   季星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突兀的滑了一下,他十分迅速说道:“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池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永远那么冷静呢,看来也是会有其他情绪的。”   红衣女鬼在门外好奇看着,她突然就不被允许进入这个房间了,虽然对于她来说,进不进没有什么区别,毕竟里面那个倒吊着的尸体是真的挺可怕的,但是真的不让进吧,又有些好奇。   白婉看到她探头探脑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提了起来,从门口提开:“我们去旁边玩。”   红衣女鬼不情不愿的被提走了,她总觉得那两人在背着她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但她打不过白婉,只能去玩其他的。   池深快速洗了个澡出来,他主要是清理了一下身上的鬼气,昨天晚上季星沉不知道干嘛去了,身上沾染上了一些不干净的气味,这也是他想让季星沉先洗个澡的原因,既然季星沉拒绝了,那还是他自己洗吧。   说起来季星沉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啊。   池深一边擦着头发往厨房走,一边想,季星沉有没有用他的身体做其他的事呢……哪天要是不困,就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吧。   厨房里有季星沉准备好的早饭,这点让池深十分快乐,季星沉为他准备好了早饭,但是他不吃,让自己吃,所谓把快乐留给他,也不过如此了。   收拾完毕,池深去上班,然后开始平凡的打工人生活。   很快就到了周末,这几天池深过得还不错,他甚至没有遇到白家的人,虽然卫卓也没有什么消息,他知道收集名单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池深看了看天气,这周末下起雨来,或者说秋雨连绵,这场雨已经下了许久,他在露台上晒太阳睡觉的梦想再一次破灭。   不过池深也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儿,毕竟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的快递到了。   就是他买的那一大堆丧葬用品到了。   纸钱,香烛,黄纸,还有白纸,以及一些竹篾和颜料。   红衣女鬼和白婉都凑了过来,看着一整个大箱子的东西,红衣女鬼很是快乐,大喊着:“吃的!”   池深有些无奈,他先拿出了一叠白纸,开始折纸糖,大家都凑在池深旁边,看着他折纸糖,鬼脸都抛下了他的超度学业,跑过来指指点点:“我要香蕉味!不对,我还要玉米味的,要软糖,玉米味好吃!”   红衣女鬼也在旁边跟着喊:“草莓!橘子!还要奶糖!全是奶糖!”   看到客厅里这么热闹的氛围,女人和男孩也从她们住着的房间里走出来,女人看到男孩就想再次回去,男孩先一步回了房间,让女人看不到他。   女人呆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心,走了过来。   “阿姨,你想吃什么味道的糖?”池深打开了颜料罐,把糖纸涂成了彩色,还心情颇好的在上面画上橘子草莓等等图案。   女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拎着菜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池深也没有为难她,手下继续折着纸糖,折了许多口味。   好一会儿女人才小心翼翼说道:“可以折点陈皮糖吗?军军喜欢吃那个。”   池深点了点头,折了一大把陈皮糖,还把糖纸涂成了黄色。军军是男孩的名字,池深在看完女人记忆的时候就知道,男孩叫杜军,而女人自己的名字就比较麻烦,因为她自己已经忘记了,不过没关系,池深从男孩的女同学家回来,和男孩说作为交换,他需要看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所以池深也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女人名叫胜玉兰。   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名字,却还记得对方名字。   一直折到茶几上的水果盘放不下,池深才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将这些糖拿到了露台上,放在铁盆里烧掉,在最后一颗纸糖化为烟尘的那一刻,一盆糖出现在了茶几上,红衣女鬼和鬼脸欢呼着要去抢,季星沉却先一步将那盆糖端了起来,先给鬼脸和红衣女鬼一人抓了一把,随后又去分给了其他人。   ——如果真的自由分配,那这两只鬼能把这一盆糖都给包了。   很快季星沉走了一圈回来,给房间里的男孩,和柜子里的鬼都分了糖,他手里的盆已经空了,他把糖分完了,并没有给自己留。   红衣女鬼已经把自己的糖吃完了,她看到季星沉出来,快速跑过去,揪着季星沉的衣服去翻装糖的盘子,发现空空如也,十分失望,随后又不死心的去翻季星沉衣兜,发现一个糖都没有,这才失落的放弃。   池深看着好笑,他将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向着季星沉比了个手势:“嘘。”   季星沉看了他一眼,随即觉得衣兜一沉,那里面已经装满了糖。   “是奶糖哦。”池深和季星沉比着口型。   季星沉看着池深,冷静道:“我要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迅速化为黑影融进了池深影子里。   池深愉快的笑了起来,在大家吃糖的快乐氛围下,他拿出了竹篾和箱子最底下的宣纸。   他十分熟练的将竹篾弯起来,形成一个头大小的的圆,他看了看胜玉兰的模样,调整了圆的大小,用棉线缠住,又拿起了另外一条竹篾。   池深当然不会觉得杜军说的希望妈妈能走出去,是真的只是想让胜玉兰走出这个门,这作为一个愿望的话,那也太简单了点,所以池深觉得肯定不会是这样!   杜军肯定是想让胜玉兰拥有自己的生活,过上自己的人生,妈妈能够走出这个门,只是一个比喻而已。   既然如此,胜玉兰作为一只鬼,怎么出门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但是没关系,池深会的手艺够多,他可以帮杜军实现,只是让胜玉兰真的活过来,然后拥有自己的人生,实现这个难度有点大,不过让胜玉兰暂时可以像活人那样活动,还是没关系的。   只需要帮胜玉兰找到一个像人的凭依物,再加上他的一小点帮助,那就没问题了。   池深已经用手中的竹篾捆出了一个椭圆形,他调整了一下椭圆形的模样,这样一来,那椭圆形就不太像椭圆形,而更像是一个人的头颅。   在死亡游戏里总是会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学会各种各样的知识。   所以他会扎纸人这种手艺……也不奇怪吧? 第085章 午觉。   快到中午, 池深已经完成了头和身体,他对照着胜玉兰做了很多微调,这让他的速度慢了很多, 不过为了以后的使用方便, 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必须的。   正在他专心扎着手臂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池深看了一眼, 是转账消息, 显示他的银行账户到账十万元。   除了到账消息, 还有一条短信:天气凉了, 深深你拿着花,是妈妈的不对,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妈妈给你道歉。   很显然,这是许秀芸给他转的钱。   许秀芸有他银行卡号也不奇怪,他之前为了帮在十字路口摔倒的老人要钱, 给过白锡明自己的卡号。   池深并没有去管短信, 他继续专心扎着纸人的胳膊。   他刚回过头,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 这次是许家远的电话。   池深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他按了免提, 许家远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没打扰到你吧?睡醒了吧?那个港北工地案差不多结案了。”   这位特安局的同志,看起来是周末也没有休息,大周六的给他打电话通知情况。   “没有, 你说。”池深简短说道, 手中竹篾绕了一个圈, 他已经扎到了手腕。   “他咬死是自己的主意,只说斧头是自己在白家老宅捡的,其他一律不知,我们只能按敲诈勒索,和持有危险物品罪定罪,”许家远说着,他语气听起来有点不甘,“但是我们从无头鬼郑明那里得知,他在白家老宅住了很久,去问白家却都说不知道,这明明就有关系。”   这个结果池深毫不意外,只要在工地那个人认了所有,白家就不会有危险,特安局查不到什么,就算进白家老宅,他们也不会查到什么。   白家早就了处理这些事情的准备。   “郑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超度?”池深问道。   许家远说到:“我帮你问了一下,等定刑了应该就会进行超度,这种太过于危险的鬼,不能留着太久,太危险了,应该下个月。”   池深将扎好的胳膊抬起来看了看,进行微调:“麻烦了。”   “没事,”许家远说道,“还有白然那件事,很奇怪。”   池深放下胳膊,开始扎纸人的手,闻言他问道:“怎么奇怪?”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许家远似乎是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不过能说的是,有些没有被吃掉的鬼不见了。”   池深微微抬眉:“不见了?”   “反正你自己小心,我们都猜测是有人在给白然善后,”许家远继续说道,“有些鬼,甚至我们去的前一天,周围的居民还说有闹鬼现象,但是我们去的当晚,他们就不见了,好像有人不想让白然的罪名成立。”   许家远越说,语气中就越带着不理解的味道:“但是做这种事,没什么意义,白然肯定会判死刑,我们去找那些受害者,也不过是想还他们一个公道而已,也不知道那些人给他善后是做什么,难道是怕我们发现更多的事情?”   “有可能。”池深淡定说道。   许家远说着就开始咬牙切齿:“我觉得又是白家,肯定是白家在做这些事情,白然肯定为白家做过很多事,所以那些受害者中,大半都和白家利益相关,白家为了自己不被查出来,才去善后。”   池深听得笑了起来:“你怎么就突然觉得是白家了?”   许家远道:“从小我爸妈就告诉我,白家的人不是好人,让我自己好好学习工作,不过还是最近的事情太多都指向了白家,白家又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这太奇怪了。”   池深笑着用刀分着竹篾,他分出细小如丝的竹篾,准备做一双精巧的手。   “还好你没回去白家,”许家远在电话那头还为池深松了一口气,“不然肯定被吃得皮都不剩,我听说他们还在想你回去,你可千万别回去,打感情牌打钱都不要回去,就是个贼窝。”   “你们在查白家了吗?”池深突然问了一句。   许家远的声音停住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这个事,虽然我们都怀疑,但是没有证据,还有就是最近人手确实有些不够,我们找到了万圣节那件事的魔窟,在东山公园,我们去的时候只解决了一些小喽啰,老大跑了,我们还在找这个老大去哪儿了,把他放出去,肯定为害一方。”   池深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换句话说,特安局被牵制住了。   两人又说了一点和池深案件相关的事情,许家远再次让池深小心,他今天打电话来主要就是说这个,白家人在给白然善后了,池深很可能会被波及,所以池深最近要格外小心。   挂了电话,池深分好了竹篾,手太复杂了,他决定先去吃个饭再继续,他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拿起手机将许秀芸转他的钱转了回去,然后去吃饭。   片刻后,他的手机又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上面是一条信息:深深,别恨妈妈了,妈妈还是在乎你的,你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   池深并没有拿起来看,季星沉随手就帮他把这条短信当垃圾短信删了。   吃完饭池深买的二手平板电脑到了,他给了白婉,并且交给了白婉还有红衣女鬼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空闲的时候,研究一下化妆视频。”   池深望着自己已经初具雏形的纸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有些痛苦的说道:“我只会画死人妆。”   白婉和红衣女鬼都好奇的看着平板,这个时候,鬼脸就自告奋勇冲了出来:“这个我会!我看别人用过!”   池深将他提了回去,指指电视上的水面:“继续,不能放松。”   鬼脸只得痛苦的继续看电视,继续超度这件事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觉得池深放弃了他,他不能放弃自己,所以和池深提出自己一定可以坚持到被超度那天,于是他又获得了每天看溺水画面的权利。   就是吧,除了他现在看到溺水画面就有点想吐,他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给白婉讲解完了平板电脑怎么使用,在红衣女鬼好奇的目光中,白婉开始看……纪录片。   她对现在社会太不了解了,池深准备先让白婉看看在她被关在老宅的几百年,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从纪录片开始,美妆视频则是让白婉想要放松的时候再研究。   平板很快就吸引住了白婉的注意力,即使是红衣女鬼想抢都抢不过来,最后白婉用一圈蜡烛把红衣女鬼圈了起来,在红衣女鬼哀怨的目光中,自己挨个挨个点开纪录片看。   池深又回到了茶几前,他的竹篾就放在茶几上,这已经算是他的工作台了。   这时季星沉提醒他:“你该睡午觉了。”   池深笑了一下:“是的,我该睡午觉了。”   许家远今天值班,他正在处理着东山公园疑似鬼王出现的案子,这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池深打过来的。   “我想探望白然。”池深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还有点冷,和平常不太一样,不过许家远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询问了时间,就约了今天下午。   池深来得很快,仿佛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车上了一般,没有二十分钟,就来了。   许家远看了看池深,他觉得池深今天有些奇怪,虽然还是穿着往常的衣服,也是往常那张脸,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大概是变得更加斯文了一点?或者说冷了一点?   许家远将他领进了关押白然的地方。   因为案件还在调查,白然就被关在特安局,因为处理的事情不同的原因,特安局的规则也没有很死,池深说想要探望白然,经过袁义平同意打个报告就可以,当然,全程还是会有特安局的人员陪同记录,也会录音录像。   实际上那天池深会在特安局门口遇到许秀芸,也是因为许秀芸刚刚探望过白然。   房间里贴着很多符纸,还放着三清像,池深走进去,视线在那些物品上轻轻扫过,最后落在了白然的脸上。   白然看起来过得很不好,胡子拉碴,原本的贵公子模样早就没了,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的神色,他看着池深,冷冷笑着:“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告诉我他们求着你回去。”   池深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在他对面坐下来,平静道:“我来问你港城连环杀人案的事情,你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白然似乎一时没有想到是哪个港城连环杀人案,他奇怪的看着池深,好像觉得他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他笑了起来:“那时候我都还没出生,怎么会和我有关系?你疯了吧?”   池深依旧平静看着他:“后续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并没有被超度,你可以用同学炼鬼,那你有没有利用受害者炼财神?”   在旁边陪池深进来的是许家远,他感觉十分莫名其妙,那财神没有被炼过,虽然网传财神像成了邪神,但他们因为无头鬼的事有去调查过,根本没有所谓的邪神出现。   但是他也没有开口,他觉得池深这么问有深意,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并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奇怪,免得让白然看出个一二三来。   “炼财神?”白然的表现也很懵,他似乎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也不装了,想了片刻直接骂道:“你当我傻逼?你想栽赃我?” 第086章 我才系差人。   池深看起来依旧很平静, 连许家远都对池深刮目相看,他觉得袁义平在这儿都不一定会如此平静,看起来真的是想从白然那里问出点什么线索来。   但是他们去查了二十多年前的港城连环杀人案, 那个财神真的没问题, 除了带回来两个没有被超度的厉鬼,整件事和池深说的完全是两个样。   许家远用自己的脑子想了想, 他悟了。   池深这是想帮他们, 但是对整件事不够熟悉, 所以用错了方法, 但是他现在不能提醒池深, 等出去再提醒好了,毕竟池深的目的是好的,他不能让自己朋友在这里丢了面子。   为了帮池深助威,许家远也喊了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懂的!”   许家远这一嗓子根本没有吓到白然, 或许是觉得自己都这样了, 也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有底气, 白然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看着池深继续说道:“你们去查, 你们随便查,这件事, 跟我就没关系!我他妈那时候根本没生出来,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非要安一个根本没有的罪名在我头上?”   看着破口大骂的白然, 许家远只觉得瞳孔地震, 他以前看到白然, 看起来总是那么的温和优雅,让人一看,就觉得是涵养很好的世家公子,现在的白然……   好像和之前入狱的那些张招摇撞骗的骗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池深看到白然的样子,不气不恼,连视线都没动一下,声音冷静正常:“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刚进老宅,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郑明,就找上我了吗?”   “我怎么知道?郑明?谁啊?”白然暴躁说道。   池深看着他:“看来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一个无头鬼,拖着一把巨大的斧头,他在港城连环杀人案中被砍头而死。”   白然本来还想骂人,池深这样一描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露出点害怕的神情来,但是他还是坚持说道:“跟我没关系,那里面的鬼太多了,一个无头鬼就想说那个案子和我有关?那是不是整个宅子的人都是我杀的啊?”   “鬼可多了?”池深直直望着他,“你把我丢进那个老宅里,就是为了让那些鬼吃掉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想让你回到白家?”讲到这里,白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这件事大家早就知道了,他骂道,“不知道你在那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竟然和鬼成为了朋友,真他妈好笑,你不会也变成鬼了吧?你看你现在连笑都不会笑一下,你不会真的是鬼吧?”   这话一说出来,许家远也有些惊悚的回头看了看池深,他确实觉得今天的池深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说话的方式,走路的神态,甚至看人的视线,说是鬼上身好像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旁边挂着的三清像,还有满屋贴着的黄色符纸,不管是符纸和三清像,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安安静静贴在墙上,预示着这里面赶紧得很,根本没有危险的东西跟着池深进来。   这是他们特安局精心布置的房间,就是为了防止有脏东西趁机作乱,他对这个房间还是很相信的。   池深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神色有任何改变,他甚至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冷静到冷漠的说道:“白家老宅关了这么多鬼,养在老宅,就是为了关我这种人?”   白然都要气笑了:“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也配?我们抓这么多鬼放在老宅里,将他们关起来,你以为容易?那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游刃有余的嘲讽表情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愣忡中缓慢睁大的双眼。   许家远也惊讶的转头看着池深,他本来以为池深只是简单的来看看这个取代了自己位置的假少爷,没想到他直接来真的,这话放出去,他们就可以找机会调查白家,上头一定会重视。   养鬼,这可是整个游走在阴阳两界的世家的大忌,任何一家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真的养出来厉鬼,而且又失控了,那遭殃的,就是所有人,学习驱鬼术的人,还有什么都不知道正常生活着的普通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问出这么重大的线索,池深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仿佛一个询问机器一般平静道:“确实因为一些原因,白家许久没有超度厉鬼,而是将他们关了起来,等待着用来做某些事情。”   许家远却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了压迫感,虽然他询问的声音、说话的表情近乎漠然,却有着视生命如蝼蚁般的压迫感,仿佛他来询问并不是为了为自己讨回公道,也不是为了伸张正义,他仅仅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像是神了解凡人的生活方式那样,了解一下情况。   白然冷汗已经下来了,他立刻抢话道:“不,不是。”   池深看着他:“老宅里确实有很多鬼。”   白然摇头:“他们是为了镇压白婉,对,为了镇压白婉!”   池深说道:“白婉并不需要这么多鬼,事实上,我见到白婉的时候,只有一只鬼守门,白婉就不能从偏院出来,所以白家关押这么多鬼,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然看着池深。   池深也看着白然。   不同的是,白然的眼神慌乱中充满着恐惧,池深的眼神却平静而冷漠。   他们对视了三秒。   白然突然闭上眼睛,颓然坐了下去,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白然,请你配合工作,请回答我们的问题。”看到白然像是要闭嘴的模样,许家远噌一下站起来,好不容易问出点线索来,他不能让白然装死!得套出更多的话来。   白然依旧闭着眼睛,捂着自己的嘴巴,仿佛睡着一般,不发一言。   池深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平静道:“看来你和港城连环杀人案真的没有关系,是我找错人了,那么,下个月的凶宅探险,就可以正常进行。”   听到这句话,白然猛然睁开眼睛:“你——”   才说了一个字,他立刻又闭了嘴,只是恨恨瞪着池深,似乎想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最后一个问题。”池深看了眼时间,说道,“你知道你的量刑吗?”   白然还是瞪着池深,一言不发。   “听说你们这种人,量刑会比较重。”池深平静说着,“希望你能活下来。”   白然看起来又想骂人,双眼都憋成了红色,额头青筋暴起,不过他还是死死按住了自己嘴巴,他忍住了。   “我的探视结束了。”池深向许家远礼貌说道。   “对……啊?”许家远愣愣看着池深,“这就结束了?不问了?”   池深说道:“我是来探监,不是来帮忙查案。”   “哦……对哦。”许家远掐了一下自己脸,他才反应过来,池深是来探监的,和案件半毛钱关系没有,他怎么下意识觉得池深是在是审问犯人?   他竟然把自己的职责放到了池深身上,这不应该,他才是警察,不应该让池深这样的普通人承担审讯的工作。   “那不好意思啊,不过你的询问挺精彩的,你有没有考虑一下,考个公什么的?”许家远试探着问道,既然审讯的工作不能交给池深这样的普通人,那么把池深变成他们的人不就行了嘛,这就完全没有问题了,许家远觉得自己这样的思路很对,这是在为特安局发掘人才,何况池深以前也说过想考公,只是当时没钱,之前从白家拿了钱,那现在就有钱了,那不就可以准备考公了?   “我政审过不了。”池深平静道。   许家远愣住了,他这才想到这件事,磕磕巴巴道:“那真是……太遗憾了,不好意思,我不应该提这个。”   考特安局的公务员,政审那可不是一般的严啊。   他们这边说着话,白然也在警察的带领下,准备重新收押。   这时候,白然突然抬头起来,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池深,阴惨惨的说道:“池深,你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   警察立刻将他按住,喝道:“老实点!”   白然却大笑起来:“你会不得好死!”   许家远看了一眼池深,正想安慰两句,却突然看到池深的表情微微变了,他原本沉静的眉眼突然活过来一般,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堪称明艳的笑来。   许家远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符纸还有各种各样的保险装置。   还是一样,那些东西都静静放着,或者在墙上静静呆着,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开门的风,都没有吹起符纸。   “再见,”池深嘴角微弯,笑容灿烂,“我的弟弟。”   门在池深面前关上。   许家远觉得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他需要消化一下,消化了半天,想回头问问池深是怎样想的,突然就看到池深人没了,他茫然眨了眨眼睛,很快又被袁义平喊走了,去问池深的探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咋还能又搞出一个案子来呢?   池深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他笑着说道:“我好像醒得太早了?”   季星沉在旁边推了一下眼镜,他道:“正是时候。”   池深笑容变得更加好看。   他并没有去问季星沉想要做什么,回到家就准备着自己的事情。   周末,他买的化妆品也到了,池深就将胜玉兰的脸打印了出来,让白婉学习化妆,就是白婉的艺术水平好像不太行,化了几次都不太理想。   池深只让她慢慢来。 第087章 硬核起床方法?   经过了一个周末, 池深已经初步完成了纸人的骨架,还不止一个,他一共用竹篾做了四个纸人骨架, 一个是和胜玉兰一样的体型, 一个高瘦的和池深差不多,看起来像个男人, 一个只到池深腰的小孩子, 还有一个比较矮又娇小的骨架, 不过除了胜玉兰, 其他三个都没有头。   池深并没有给它们做头的骨架。   周日晚上, 池深对于自己做的这几个骨架还算满意,他开始裁纸准备在骨架上糊上一层宣纸,为了做得逼真,他准备多糊几层,完全挡住竹篾的痕迹。   他自己煮了浆糊,正在慢慢糊着纸, 突然手机振动一下, 提示他收到一封邮件。   池深手下并没有停, 他将一整张纸糊到纸人身上之后, 这才洗干净手去看手机。   他的邮箱里多了一封匿名邮件, 池深点开看了看,是一连串照片, 还附有一行字:这是白家族谱,收集所有人的信息需要一段时间,我先将族谱发你。   那些照片, 就是手机拍的族谱的照片, 用毛笔写成, 很多都看起来很古老了,上面记载了从白家第一位开山祖师,到现在的所有人的名字,上面只记录了男丁,媳妇和女子全都没有记录,白婉的名字自然没有在上面。   池深知道,这是因为之前都认为男丁才是传承血脉的人,女人上不得厅堂,要是是女儿,嫁出去了就不是白家人,就没有上族谱的几乎。   池深对于这种封建家族的家谱并没有什么想法,他从来不和垃圾讲道理,他只是翻看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族谱上自然有这一代男丁的名字,池深看了看,这上面记录了好几十人,有些太远的后辈,还上不了这个族谱,如此看来,现在白家的后人,加上外姓徒弟,少说也有几百人。   池深摸了摸下巴,好几百人的犯罪团伙,一锅端掉之后,袁义平肯定得立大功吧?   如此想着,池深的视线在族谱上游走,看向了写有白然名字的那一支,往上数去就是白锡明,再上面……   池深视线停住了,他偏头看了一下季星沉。   季星沉也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替他说出了他没说的话:“前三代族长,都是死于50岁左右。”   “接下来……”池深的手指从前三代族长划过,落在了白锡明的名字上,“就是他。”   季星沉说道:“还有两年。”   池深也笑了起来:“怪不得他这么着急。”   夜风轻轻吹动了刚糊好的纸人,池深的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是一条匿名短信: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的家人?   池深回了过去:等你完成我交代的事情。   对面没有再回话,池深也放下了手机,对纸人的面部进行微调,等面部的轮廓出来了,他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此时胜玉兰也动了动,她在给池深做模特,好让池深捏出她的样貌来。   从凳子上站起来,胜玉兰也小心擦干了自己留下的血水,然后拿抹布捂着自己伤口,往厨房走去,准备洗一洗抹布。   池深看着胜玉兰的伤口若有所思,他又抬头看了看白婉。   白然正在旁边歪头看着刚扎好的纸人,手里的平板电脑上还放着美妆视频,似乎正在思考怎么把胜玉兰的脸惟妙惟肖的画上去。   池深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白婉身上的伤口消失了,在她对自己的父母报仇之后,胜玉兰也进行了报复,但为什么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是因为最后的那只鬼是被他扔出去的吗?   如此想着,池深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难道要把那只鬼找回来,让她剁碎才行?”   这下原来都在好奇纸人的鬼齐刷刷看向池深,全都退后一步,连白婉都站直了,脚边下意识抖出一根红烛。   想了片刻,池深做出决定:“算了明天再去看看那只鬼还活着没,还活着就捞回来让胜玉兰剁碎试试看吧,就这么解决。”   他话刚说完,鬼脸和红衣女鬼对视一眼,风一般消失在客厅,房间门发出“砰”一声巨响,立刻关上。   白婉也看了看纸人,又看了看池深,端着自己的牌位消失在了客厅里。   现在也到了睡觉时间,池深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想着大家这是在催他睡觉了,愉快的回去房间休息。   季星沉跟着他进房间,关门的时候,他回了一下头,没有反锁卧室门。   池深则是又去看了看季星沉2号,皱着眉看着他依旧不省人事的模样,看了一会儿躺下睡觉。   深夜。   池深枕头旁的影子里冒出了一团黑影,那是季星沉的头,季星沉伸出一只头看了一眼池深,他睡着了,此刻整个房间都很安静,为了不打扰池深的睡眠,鬼也陷入沉眠。   他又扫了一眼挂在床对面的自己的身体,随后从池深的影子里站起来,走过没有关严的房间门,轻轻敲了敲旁边的女生房间的门。   “进来。”白婉的声音响起,门自动开了。   房间里有夜晚不眠的灯光照进来,季星沉视线扫过床头的纸电话和牌位,看向了放在床上的一把菜刀。   胜玉兰的模样在菜刀里出现,她有些拘谨的问道:“什么事?”   季星沉只是看着她,视线扫过她身上犹在流血的伤口。   池深错了,胜玉兰的怨念,被毒打被言语暴力而产生的怨恨,只是将仇人剁碎,并不足以让她的怨恨消散,那是根植于内心的恐惧与怨恨。   季星沉向着胜玉兰伸出了手,他平静开口:“我来帮你承担,你的痛苦。”   胜玉兰望向了季星沉,她的双眼慢慢变红,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的双眼就恢复了清明,同时她身上的伤口也在缓慢消失,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连破碎的衣服都在缓慢恢复!   白婉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沉眠中的红衣女鬼被吵醒,她从纸电话里钻出来,刚想说什么,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瞪大了眼睛一个字没说出来。   向胜玉兰伸出手的季星沉身上多了几道伤口,和胜玉兰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那些伤口正在慢慢加深,腥红的血从季星沉的西装上滴落下来,他的表情却并没有改变,依旧镇定,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红衣女鬼依旧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季星沉还没表现出来,她似乎觉得那痛就痛在了她身上,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身体,又放下心来。   “你的魂体太弱了……”白婉出声提醒,“你会死的。”   季星沉并没有说话,片刻后,那些伤口突然开始愈合,仿佛快退一般,飞速合拢在一起,最后只剩下破烂的西装,不多久,西装的伤口也合在了一起。   他伸出手,放在了自己胸口,那是最后一道伤口消失的位置,他轻声说道:“我没有痛苦的记忆,所以我能承受。”   “不是这样,唉……算了。”白婉的语气有些不忍,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大多数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根本无法经历太过于痛苦的事情,那会让他们崩溃,季星沉能如此快速的消化掉来自胜玉兰的痛苦,那大概率是因为,他经历过比这更加痛苦的事情,胜玉兰的痛苦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白婉并没有说,只是语气有些叹息:“你早点回去吧,不要让哥哥发现了。”   趁池深睡着的时候过来,那肯定是不想让池深知道他做了这件事,白婉很清楚,所以她也愿意帮季星沉保守这个秘密。   季星沉点了点头,从女生们的房间里离开,只留下一滩血迹。   胜玉兰犹在梦中,看起来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想要追过去感谢季星沉,又被白婉拉住,在白婉的劝说下,她擦干了地上的血迹,决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星沉从没有关严的卧室门进去,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池深,由于只有窗外的点点光线照进来,所以池深的影子范围也很小,只有枕头旁边那一小片,其他地方都被被子给挡住了,他要回去,只能从那里回去。   季星沉用手撑着床沿,轻轻爬上床。   深秋的风轻轻吹拂着半拉的窗帘,季星沉看着池深睡着后显得沉静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   突然,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   季星沉一惊,却没有挣动。   池深也没有动,他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沉睡。   握着他的那只手却微微收紧,不肯松开。   季星沉在他身边躺下来,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晚安。”   “晚安。”他听到了池深的声音。   次日,池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神清气爽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窗外刚升起的太阳,今天是阴雨过后,一个难得的晴天,可惜今天是周一,不是周日。   季星沉正在帮他看着早餐的火,并没有进卧室。   他好像醒得早了一点,往常季星沉再过两分钟,就会进来喊他起床。   既然起得早了点,那就早点准备今天该做的事情。   池深微笑着从床上爬起来,来到了季星沉2号面前,端详着季星沉2号清俊苍白的脸。   此时季星沉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池深站在季星沉2号面前,并没有意外,他只是平静道:“可以吃早饭了。”   池深点了点头,视线却并没有从季星沉2号脸上移开,他用略微带点好奇,又带点搞事的语气问道:“他和你是同一个人,是吧?”   “是。”季星沉回答。   “那他应该和你一样害羞吧?”   “……”   池深飞快低下头,在季星沉2号紧闭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那吻如羽毛般在季星沉2号脸上飘过。   季星沉看向了2号,眼神有些不解,又带上了些微寒意。   季星沉2号那被铁链穿胸而过的心脏却猛然跳动了一下,鲜血顺着铁链落下。   池深微笑起来:“醒了?” 第088章 从心。   铁链碰撞的声音传来。   无数血液从墙边爬起来, 扭曲着似乎想要组成什么字。   季星沉也在看着池深,他并没有上前,只是又提醒了一句:“可以吃饭了。”   池深笑着拿起地上的一个小瓶子, 接了两滴从铁链上滴下来的血, 转身和季星沉离开:“我知道,不快点吃就迟到了……”   季星沉2号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又重新归于平静, 那些攀爬在墙上的血液骤然溃散, 甚至还未来得及组成血字, 房间里只剩下铁链轻摇的声音。   季星沉回头看了一眼2号, 他推了一下眼镜,冷漠离开。   池深将小瓶子放进了衣兜里,又摸了两颗“糖果”拿在手里,看了季星沉的身体许久。   在死亡游戏里养成的习惯让他一向浅眠,昨晚季星沉离开,他是知道的, 在隔壁房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知道。   季星沉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看上去他完全消化了胜玉兰的痛苦, 那些痛苦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为什么要帮他人承受痛苦呢?   池深帮助这些鬼魂, 也只是兴趣使然,他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手里的“糖果”轻轻碰撞, 并没有发出响声,“糖果”的外围是黏腻而柔软的,像是裹了一层糖浆, 低头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糖果, 池深将它们收了起来。   季星沉不喜欢这个。   下次试试更能让季星沉接受的东西吧, 池深想到这里,露出一个笑来。   从卧室出去,池深在蒸锅里拿出热好的早饭,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室友们商量事情。   “我要将小朋友带出去,找机会让他复活。”池深说着,“阿姨你需要等几天,这件事太麻烦了,我一个人搞不定。”   胜玉兰眼里都冒出了光,她结结巴巴道:“真的可以吗?”   池深望了望站在卧室门口,不敢过来的杜军,说道:“应该是可以的,理论上行,但是我还没试过。”   胜玉兰又急忙道:“需要我帮忙吗?”   池深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胜玉兰神情又有些担忧,望了望池深,池深只让她不要担心,等着就行,她就只是干巴巴望着,没有再说太多。   吃完饭池深就拿起了茶几上金黄色的银杏树叶,让杜军进入了树叶里,带着他离开。   刚走出家门,鬼脸突然嗖一下从门缝溜了出来,他用自己的脸皮一把抱住池深小腿。   池深关门的动作停了停,看向鬼脸。   鬼脸也抬起脸皮幽幽看着池深,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池深关上了门,并没有停留,直接走向电梯。   鬼脸立刻飞到了池深肩膀上,小声又快速说着:“你真能复活人?!”   池深偏头看了看手里的银杏树叶,杜军也冒出头来期待看着池深。   这一楼并没有人,池深也就淡定开口说道:“我不能。”   杜军的表情暗淡了下去。   鬼脸则是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絮絮叨叨说道:“这是逆天而行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做,做了铁定不得好死,不能说不得好死,因为你可能立刻就没了,或者会发生一些,比复活一个人更大的事情……”   讲了半天,鬼脸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你还和人说你能复活……?”   池深笑容未变,他看着电梯的楼层缓缓说道:“驱散鬼魂的执念就可以让她超度,这是一件唯心的事情,既然唯心,那只需要让她相信就可以。”   鬼脸呆愣了许久,才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几天后。   今天是个阴天。   客厅里,窗帘拉开,白婉坐在茶几前,牌位放在她双腿上,她低着头,红色的盖头一直垂到了茶几下,一手拿着平板电脑,一手拿着笔,在一张纸上慢慢涂抹。   平板电脑上放着美妆教程。   那张脸已经有了初步轮廓,比第一天她进行尝试时,好上了不少。   在白婉身后,一个纸人上已经贴上了脸,那是胜玉兰的模样,虽然那五官看起来还是很僵硬,但这已经是白婉努力之后的成果了,池深也说将就着用。   胜玉兰站在自己的纸人旁,细心的整理着穿在纸人身上的衣物。   那是池深网购回来的衣服,是胜玉兰喜欢的宽松,也是她曾经想穿,却没有机会买来穿的款式。   胜玉兰将衣服上的褶皱仔仔细细的抻开,看着自己纸人的目光显得无比祥和。   她之前试过自己的纸人,她不知道池深用了什么方法,她穿进去之后,整个纸人就会活起来,画在纸上的眉眼会跟着她的表情移动,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看,她甚至像个活人。   只是纸人穿着还是有些不方便,比如怕火、怕水,而且自己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穿着纸人,不然很可能出现自己抬起手,纸人却没有抬手的情况,就是穿着的纸人从她身上脱落了。   池深说,她可以穿着这个纸人,走出房门,去往外面的世界,但是她还是不敢,她怕光也怕人,她还害怕被人认出来自己不是人。   所以纸人虽然做好了几天,她却从来没有穿出去过。   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她又开始想自己的孩子了,杜军已经从这里离开了好多天,还没有音讯,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还有自己的女儿,池深说会帮她寻找的女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她又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和池深说实话的,那只是给别人添麻烦而已,一个死去多年的孩子,还有复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想了许久,她又觉得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客厅里太安静了,只有平板电脑播放着美妆视频的声音,她抬头望了望,看到关上的电视,突然想起来,那个会看一天电视、只有一张脸皮的白色鬼脸不见了。   以及那个只有一颗头两只手的红衣女鬼也不在,她去卧室找了找,最后也没找到两只鬼,想着可能是和池深一起出门了,又放弃寻找,来到客厅看白婉画画。   这时,敲门声却响了起来,这敲门声并不规律,甚至有些急切。   白婉和胜玉兰一起抬起了头,一只手从白婉的牌位里伸出来,打开了防盗门。   一个少年站在门外,向着屋内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妈,我回来了!”   他身形有些单薄,是还在长身体的少年人的模样,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松松垮垮,他的身上并没有阴气散发出来,在胜玉兰的注视下,他就是一个活人。他的右手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看着屋内的两只鬼,只是她也是半透明的模样。   胜玉兰从白婉身旁站了起来,她看着门外的少年,捂住了自己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轻声喊道:“军军……”   杜军牵着小女孩走进了大门,大门在他们身后砰然关闭,小女孩的腿脚好像有些不好,走路的样子略微有点奇怪,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她的动作又变得顺畅了起来。   看到一人一鬼进来,胜玉兰立刻退后了一步,似乎想从这里离开。   杜军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看起来有些担忧,不过他很快就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妈,你不用担心,池深哥告诉我,我现在不会受你的影响了,因为你现在并不想所有人都去死了。”   白婉在胜玉兰身后扶住了她,轻声道:“相信哥哥,他已经复活了杜军,杜军不会受你的影响。”   胜玉兰这才停下脚步,看着杜军向着自己靠近,她眼神不再逃避,望着杜军许久,眼里盛满了泪水,她似乎想抱一抱杜军,却又有些迟疑。   杜军向前一步,主动抱住了她,泪水流入了她的颈窝,却从颈窝穿过,滴落在地上。   “妈妈,我回来了。”   胜玉兰的手似乎不知道往何处放,她抬了两下手,最后还是抱住了杜军,声音沙哑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把姐姐也带回来了。”杜军松开手,牵起之前一直好奇看着的小女孩的手,引到了胜玉兰身边。   小女孩张大眼睛看着胜玉兰,试探着喊道:“妈妈?”   看着小女孩,胜玉兰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她似乎想不出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池深哥帮我找到了她,只是池深哥还在上班,我想见您,就先带着她回来了,”杜军说道,“姐姐并没有死,她被人领养了,只是七岁那年,生了场病,她没能熬下来,池深哥帮我找到了她的灵魂,还好她的灵魂没有消失。”   小女孩向着胜玉兰伸出了手,声音清脆喊道:“妈妈!”   “诶!”胜玉兰也抱住了小女孩,她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小女孩一被胜玉兰抱住,就抓着胜玉兰的衣服不肯撒手,她大声一遍遍喊着:“妈妈!妈妈!妈妈!”   胜玉兰也一遍遍答应着,她将小女孩抱在怀里,细细打量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你之前,受了不少苦吧?”   小女孩立刻摇了摇头:“见到妈妈就不苦了!”   胜玉兰也笑了起来,她掐了掐小女孩的脸颊,又担心说道:“怎么这么瘦?”   杜军在旁边解释道:“她之前生病了。”   几人在客厅里说着话,有鬼也在衣柜里说着话。   “这样真的能行吗?”   鬼脸和红衣女鬼都被关在了衣柜里,他们想出去,奈何柜子鬼牢牢盯着他们,根本不给他们逃离的机会。   鬼脸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但是并没有人回答他,柜子鬼不想说话,红衣女鬼则是气愤的捶着柜子,根本没听他讲话。   柜子鬼隔绝了柜子里外的声音,所以红衣女鬼的锤柜子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去。   鬼脸听着柜子外的动静,叹了口气:“下次再也不相信季星沉了!”   今天早上就是季星沉把他俩骗进柜子关起来了!理由还是怕他们说漏嘴,这人还有没有一点鬼样了!怎么可以骗鬼!   “我可以理解把这个傻大姐关起来,她确实是会说漏嘴的鬼,”鬼脸十分不理解的说着,“我凭什么被关起来啊?”   下一秒,红衣女鬼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脸上,一拳把它五官都给锤扁,红衣女鬼愤怒道:“你!话多!”   纷闹的衣柜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几只鬼都感应到了什么,一齐看向了阳台的方向,虽然他们也看不到,但还是齐齐转过了头。   阳台外突然起了一阵风。   一声小孩子尖利的笑声从阳台外传了过来。   客厅里的胜玉兰回过头来,一个小孩模样的黑影站在阳台外,嘴角高高扬起,笑容恐怖,血红的双眼隔着玻璃直直望着他们。   “你是认为哥哥不在,所以来找我们吗?”白婉转过身,阴气铺成红烛,挡住了阳台通往客厅的路。   胜玉兰立刻拉着杜军还有小女孩往后退。   小女孩却看着那个黑影,她嘴角跟着扬起,似乎也想露出一个和黑影小孩同样的笑来,却被杜军突然拉了一下,她只好又耷拉下嘴角,不情不愿被拉着走。 第089章 细节操作。   “杜军”看了一眼阳台外的小女孩, 视线带着一点思索。   那小孩模样的黑影似乎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长大了几分。   白婉的阴气将那小孩拦在了外面,他探头看了许多次, 对白婉露出了恶意的牙, 白婉回头面朝着“杜军”的方向,似乎是看了“杜军”一眼, 很快, 她回过头, 血红的袖子轻轻一拂, 那小孩黑影直接在阳台上滚了几滚, 掉了下去。   胜玉兰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确认“杜军”和“女儿”有没有事。   “杜军”则是看向了胜玉兰,反复确认着:“妈妈你没事吧?”   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衣柜里,鬼脸和红衣女鬼都感觉到那个突然出现的阴气消失了,或者说是从阳台上离开了。   “是被吓到了所以跑了吗?”鬼脸猜测着,他现在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一切只能自己瞎猜。   红衣女鬼又砰砰锤了两下柜门, 柜门在柜子鬼的阴气之下, 连门扉都没有抖动分毫, 她还是不死心, 继续锤,总有一天她会锤穿这个衣柜, 出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为什么不带她玩!   在修路一般锤击声音下,鬼脸叹了口气, 和柜子鬼商量着:“我觉得你应该放我出去, 我有事要找池深, 我觉得他这个计划不行。”   虽然柜子里没有光,但是两只鬼并不需要光来看见对方,鬼脸感觉到柜子鬼在看他,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他语重心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给一个鬼希望,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让他绝望,那后续超度基本不可能了,鬼最讨厌被骗,所以我觉得他冒充杜军那个计划,不行,他不能骗人……哦,是骗鬼,这是不对的。”   杜军……或者说池深正在和胜玉兰说着话,告诉胜玉兰自己不害怕,他依旧当过鬼了,不会因为突然出现的鬼害怕。   池深用了一点小方法,欺骗了胜玉兰的五感,在胜玉兰的眼里,他就是杜军的模样。   带杜军去见了女同学之后,作为交换,池深看了杜军的记忆,他有信心可以扮演好杜军的角色,毕竟他在死亡游戏里就是这么过来的,他觉得自己这次扮演完全不会有问题。   而所谓杜军的姐姐,胜玉兰的女儿,其实也是假的。   池深拿了季星沉的血去公司,和跟在李序身边的小女孩黄玲玲做了一个交易,池深帮她长出双腿,她来扮演胜玉兰被抛弃的女儿。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很成功,胜玉兰是相信了他们,就是不知道哪个小孩鬼为什么突然出现,他之前只出现过一次,就是被池深的气味勾起进食欲望的时候,后来他也跑了,看起来并不想靠近这里才对,他应该只是住在楼下的一只鬼。   “快中午了,不要老在外面吃,妈妈给你做饭。”胜玉兰念叨着。   池深收回了看向阳台的视线,擦着眼泪,他判断杜军如果真的死而复生,那肯定要哭很久,所以现在眼泪还是在掉,他声音沙哑说道:“好。”   胜玉兰看着他的模样,看了好几眼,池深并不着急,他并不会露馅,这并不是普通的伪装,而是胜玉兰从他身上接收到的信息就全是错的,全是池深想让她看到的东西,所以就让胜玉兰看着,自己又抬头摸了一把眼泪,就连抹泪,他也是用的杜军小时候哭的动作,用手背抹泪。   “那你坐一会儿,很快就好。”胜玉兰指了指沙发,她走过去穿好自己的纸人,又慢吞吞走向了冰箱。   “妈,出去吃吧。”池深看到她的模样,立刻说道。   他给胜玉兰糊纸人可不是为了这的,纸人怕水又怕火,胜玉兰穿着去做个饭,难免不会出事,但是要让胜玉兰以厉鬼的模样直接去做饭,她刚过去火就灭了,太重的阴气里,火根本无法点燃。而池深做的纸人可以将阴气包裹起来,让阴气不外泄太多,火自然可以烧起来。   “没事,没事,我可以。”胜玉兰说着,打开了冰箱,然后顿了一顿。   池深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冰箱。   ——里面只有两个番茄一盒鸡蛋。   毕竟季星沉只会做番茄炒蛋蛋炒番茄,所以他的冰箱里只有这两种食材很正常。   “我给你下个番茄鸡蛋面吧。”胜玉兰说道,用纸糊的手伸进冰箱,拿出了鸡蛋和番茄,又缓慢的去了厨房。   她对纸人的操控还不是很灵便,所以行动异常缓慢,池深有些担心她在厨房出事,她出事倒没事,肯定不会魂飞魄散,他怕纸人出事,毕竟是他好多天的心血,糊了很久的好吧!   但是按照杜军的性格,杜军是不会进厨房的,这孩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苹果皮都没削过。池深此刻在客厅坐立难安,他在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以死而复生性情大变为理由进厨房,但又觉得这样就是崩人设了,这样不行。   并没有纠结多久,厨房里就传来了香味,池深的思绪突然停了一下。   他看向了厨房,这次不是担心,而是期待。   不多久胜玉兰就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面,即使隔老远,池深都闻到了香味,他立刻走过去,接过了胜玉兰手上的面,放在餐桌上,在胜玉兰的注视下大口吃了起来。   胜玉兰一直望着他,有些忐忑道:“好吃吗?”   “好吃!”池深也不知道这碗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反正就是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胜玉兰笑了起来:“你喜欢吃就好,以后我也不能做给你吃了,你要自己学会做饭。”   池深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忘记去确认胜玉兰的纸人身体是否完整、在厨房里有没有损伤了了,他现在埋头一心干饭。   黄玲玲也在旁边看着他们吃饭,看起来很羡慕,池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喝完了最后一点汤。   黄玲玲期待的目光立刻变成了生气,气鼓鼓盯着池深。   “我再去下一碗。”胜玉兰笑着说道,她又慢吞吞走进了厨房。   这次她多下了两碗面,还有一碗是白婉的,池深假装在白婉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祭拜鬼神,将筷子插在面上,请黄玲玲和白婉吃了面。   吃完之后,池深把碗往洗碗池一丢,十足杜军的做派,随后拉着胜玉兰:“妈,我们出去玩吧,你现在也有身体了,我们可以出去看看!”   胜玉兰看着池深笑着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好。”   “妈你想去哪儿玩?池深哥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带你多出去玩玩!”   “去看看你们年轻人玩什么,我跟着你们玩。”   池深拉着胜玉兰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说笑之间,胜玉兰跨出了防盗门,来到了门外。   那一瞬间,胜玉兰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回了一下头,她有些疑惑的望向了池深的脸——   “我也要去!”黄玲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大声吼道。   胜玉兰疑惑的目光立刻移到了黄玲玲脸上,她疑惑的神情消失了,努力笑着看黄玲玲:“一起去吗?”   白婉拉住了黄玲玲,礼貌说道:“阿姨,我帮你照看她,她没有身体,出去不方便。”   黄玲玲似乎有些不乐意,她冷哼一声,别开了头:“好吧好吧,那我等你们回来!”   胜玉兰笑着摸了摸黄玲玲的脸:“我们很快就回来。”   池深也说道:“我带好吃的回来!”   在黄玲玲不情愿的目光中,池深带着胜玉兰出了门。   想着胜玉兰要体现一下现在年轻人的快乐,池深其实自己也不太懂现在年轻人的快乐是什么,打游戏吧,胜玉兰肯定不行,他想了半天,最后带着胜玉兰去了商场,先去看了一场电影。   双十一上了喜剧片,风评不错,老少皆宜,所以池深就带她看了那部,看完之后从电影院出来,池深还给胜玉兰抓了两个娃娃,逗得胜玉兰笑得合不拢嘴,两人路过了一个服装区,胜玉兰突然停下了脚步。   池深也停了下来,顺着胜玉兰的目光看向了里面的衣服,他心领神会:“进去看看衣服?妈,你也不能就这一套,你看看你喜欢什么。”   两人就这样逛进服装店,在池深的坚持下,胜玉兰选了套衣服,池深去结了账。   胜玉兰说不过,眼神复杂的接过,随后说道:“你也没几身衣服,买两件吧。”   池深抓了抓头发:“我不能乱用池深哥的钱。”   “没事儿,妈去说。”胜玉兰说着,拉着池深走进了男装区给他选衣服。   池深思考了一下杜军的喜好,挑了件中二少年会喜欢的颜色暗沉的卫衣,他刚换了衣服出来,立刻被胜玉兰否决:“年轻人就要穿得有朝气一点,怎么穿黑色的。”   导购在旁边说道:“要哪个颜色,我看看还有没有L……”   “我觉得这个挺合身的。”池深笑着打断了导购的话,“你自己去忙吧,我们挑好了去前台结账。”   导购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有些奇怪,明显这个卫衣穿在他身上有点小,为什么他非要说合身?导购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妈妈,她感觉这个妈妈也很奇怪,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动作也十分僵硬。   可能是妈妈的脑子有什么问题吧,导购将两件事结合起来,一瞬间想通了,看向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怜悯:“那我在前台等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   池深笑了笑,去换了件明黄色的卫衣,拿的M码。   杜军毕竟还是少年,比他矮一些,杜军穿M码,为了完美进入角色,他也拿的M码,只是在胜玉兰眼里,他穿这件衣服会更合身。   为了更好的扮演他人,这种细节肯定是要注意的事情。 第090章 我可是一个正义的冒充者。   特安局。   “来看你的人还挺多, 这就是白家少爷的待遇吗?”一个人笑着推开了门。   白然从门里走出来,他冷漠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并没有理他, 而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女人, 那是养了他二十几年的妈妈。   许秀芸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这个房间贴满的符咒, 很明显是在预防有人在见嫌犯的时候做什么出格的事,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 出格的事往往不是暴力劫囚, 而是用鬼神的方法解决。   看到白然出来, 许秀芸也收回了视线,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又在旁边警察的提醒下坐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瘦了?”许秀芸看着白然,有些不忍。   白然坐在椅子上,微微收敛了神色, 他露出了一丝难过:“都是我, 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秀芸叹了口气, 她看了白然一会儿, 又道:“你……你……其实这么多年, 我对你是有感情的,即使没有血缘关系, 你也是我儿子。”   “我不应该瞒着你们做那些事,”白然看着许秀芸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但是我和他们说了, 我做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只是他们一直在问我白家的事情,但是你和父亲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问我。”   在这个房间的几个警察脸色都发生了变化,白然这话就像是把“不帮我我就把家里的事都供出来”这件事写在脸上了,他们都带着异样的目光看向了白然或者许秀芸。   许秀芸不知道听没有听明白白然话里的意思,她低头擦了下突然涌出的眼泪,说道:“你爸和我也想了很多办法,这次……”   白然听着,他也落下了两滴眼泪,轻声问道:“妈妈,那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许秀芸又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   看着许秀芸的表现,白然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阴狠,他那可怜的表情突然就松懈下来,看起来十足的冷漠。   许秀芸并没有抬头,她自顾自擦着眼泪,说着:“还有其他办法,还有其他办法,你看池深都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你也一定可以。”   白然冷笑一声:“从那个地方出来,还和这么多鬼成为了所谓的‘朋友’,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人。”   许秀芸这时才抬头看了白然一眼。   白然也看向许秀芸,看到他养母的目光,白然的视线突然顿住了,他手紧紧握起,凶狠的视线看着许秀芸。   “然然,”许秀芸看着白然,“妈妈也没有办法了,你这件事,我问了,他们说,只有死刑,没有其他机会。”   白然怒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唾骂道:“没用的东西。”   许秀芸又擦了擦眼泪,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回头看了看白然,这才离开。   ——   此时的池深正在和胜玉兰逛商场。   胜玉兰看到了一旁的奶茶店,看了好几眼,随后扯了扯池深:“我想喝那个,好喝吗?”   池深看了一眼,立刻笑着说道:“妈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   “东西给我吧,我帮你看着。”   池深笑着点了点头,和胜玉兰进了奶茶店,把买的衣服放在座位上,自己去买奶茶,等他转身回来,却发现胜玉兰不见了,位置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看到池深的模样,刚才收拾着桌子的服务员说道:“你妈妈说很快回来,让你在这里等她。”   池深点了点头,道了谢。   他其实知道胜玉兰在哪里,那是他亲手制作的纸人,上面留有他的标记和气息,他和纸人有感应,自然知道纸人的方位。   但是杜军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在奶茶店里等着。   胜玉兰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胜玉兰就再次出现在了奶茶店,这次她手里的两个衣服袋子就变成了一个。   “妈?”池深按照杜军的模样出声问道。   “我去把衣服退了,”胜玉兰笑着说道,“我想了想,给我买衣服也太浪费了,池深的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啊,我有这一身就够了,反正也不常出门。”   “没事,池深哥说了随便用。”池深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少年,不过心里还有些无奈,他自己能决定自己的钱花哪儿啊!买衣服,他高兴!   “那这个钱我们去菜场买点菜,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胜玉兰说道。   服务员在旁边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胜玉兰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对他好一点是应该的。”   这下在旁边的客人都笑了起来。   从奶茶店离开,胜玉兰真的拉着池深去了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回去给池深做饭。   两人一打开家门,黄玲玲立刻扑了过来:“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   池深指了指自己:“要叫哥哥!”   黄玲玲看了他一眼,不高兴的撇过头:“你是弟弟!还有你不带我出门,你是坏弟弟!妈妈才是好妈妈!”   池深:……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啊。   “妈妈妈妈!我也要吃好吃的!”大概是看出了池深在胜玉兰面前不敢为难她,黄玲玲使劲的作,“我要吃比弟弟吃的更好吃的!我还没有吃过您做的饭呢!他就可以天天吃!”   “好好好,”胜玉兰笑着应下来,“跟弟弟去客厅等等,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池深微笑着向黄玲玲伸出手:“来,姐姐,我们一起过去。”   黄玲玲看了一次一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自个儿一溜烟跑去客厅,完全不给池深拿捏他的机会。   “所以说我不喜欢小孩,”池深头疼的捂住额头往客厅走,“这也太麻烦了。”   黄玲玲一到客厅,就缠着白婉要看电视,白婉也播给她看,池深一看,黄玲玲看的还是西游记!她就不害怕被正义的金箍棒打死吗?鬼怪看着这个应该会很害怕才对吧!   不过池深并没有去管黄玲玲,他走向了阳台。   厨房里响起了水声,是胜玉兰在做饭了,池深知道她一会儿应该不会出来。   阳台上红烛圈着一个小孩模样的黑影,似乎是害怕白婉的阴气,他趴在红烛圈里瑟瑟发抖,池深没想到这个小孩鬼又爬上了阳台,看起来胆子是真的大。   池深蹲下来和小孩视线齐平,他问道:“那天丢下来的那个老头鬼,好吃吗?”   听到他的询问,黑色小孩从红烛圈子里缓缓抬起头。   池深打量着小孩的模样,小孩浑身沉在黑气里,连皮肤都是黑色,但是他却有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小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池深注意到,这个小孩并没有牙,那黑色的嘴巴里空空荡荡。   池深打量的视线微微一顿,他在这个小孩身上感受到了被扔出去的老人的气息,这个小孩应该是吃了那个鬼,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小孩比他之前看到的时候长大了一点,鬼吃鬼,等于阴气的补充,他将充满阴气的季星沉2号的血带了两滴给黄玲玲,黄玲玲就长出了双腿,所以小孩吃鬼长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种事池深在死亡游戏里也见过不少,所以他很快就得出了判断,但他却有了更多的不解。   小孩望着他的模样,看起来根本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愤怒和恐惧,许多被恨意支配的鬼魂也是这样,但是他们会有指向比较明显的愤怒,但是这个小孩的模样,似乎只是在愤怒自己被白婉的蜡烛关起来了。   黑色小孩看起来很害怕,他想要跑,但不仅是拦住他的蜡烛,似乎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让他又不想走,池深都看出了这个小孩的纠结。   他直接伸手,把黑色小孩拎了起来,他这才看见,黑气之下,小孩穿着十分破烂的衣服,那仿佛是一块床单……不,那就是一块褴褛的床单,他视线一沉,无视了小孩的挣扎,看向了小孩的眼睛。   恐惧、窒息、饥饿——   以及,光怪陆离,不能理解,不知道是什么的画面碎片。   是这个黑色的小孩不能理解,不是池深不能理解。   池深看到了黑色小孩体内原始的兽性,他就像是在非人的原始森林长大,许多人类所创造的东西他都无法理解,他甚至不懂人说的语言,只有饥饿和恐惧支配着他。   在黑色小孩的记忆了,池深甚至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死的。   “奇怪……”   池深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为了避免露馅,池深把手机调成了振动带着,他带着手机,也是怕自己离开了,家里面出什么事。   池深拿出来看了看,是袁义平。   他接起来,袁义平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池深,你有遇到什么怪事吗?”   池深的目光落在了这个黑色小孩身上,他觉得袁义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而且袁义平说话的语气太过于快速,连平时礼貌的“你好”都省了,这不符合袁义平的老干部作风。   他预感道特安局一定发生了大事。   “没有,发生什么了?”   袁义平说道:“白然,自杀了。”   “哦。”池深的声音立刻冷漠了下来,他还以为什么大事。   袁义平又道:“他的魂魄,不见了。”   这次池深感兴趣了一点:“哦?” 第091章 妈妈。   袁义平的声音在那边停了一会儿, 突然说道:“你听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我可惊讶了。”池深眉眼舒展开,依旧看着那个黑色小孩,如果有东西, 他估计还要伸出手逗逗, 可惜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他就只能放弃。   袁义平在那边沉默了, 估计是想说你是在笑着惊讶的吗?但是按照袁义平的性格, 这个话他说不出来, 就只能沉默。   “要是不相信, 你要不要当面看看, 我真的很惊讶。”池深笑着说道。   袁义平依旧没理他,池深也没有和他废话多少,他听着厨房的声音,判断胜玉兰快做好饭了,对着电话里说道:“周末的凶杀案现场还是要去的吧?毕竟是关系到超度的事情,你也不想让鬼魂停留在痛哭当中, 对吧?”   “去。”袁义平说道, “我和你们一起, 保护你们。”   池深笑道:“那麻烦啦。”   他放下手机, 胜玉兰的声音刚好从厨房传过来:“吃饭啦。”   池深站起来往厨房走:“妈妈, 我来端菜,你歇着。”   胜玉兰连忙道:“没事没事, 我来就行,你去桌边等着。”   “您活动不方便,我来我来, 你去餐桌边等一等。”池深说着, 他主要是怕今晚胜玉兰做的这些菜, 端起来可比一碗面重,要是压坏了纸人的骨架,那就麻烦了。   黄玲玲在旁边看着,眼睛骨碌碌一转,立刻跑过来拉住胜玉兰:“妈妈!弟弟让您等着您就等着,让他忙去,不要心疼他!”   胜玉兰被黄玲玲拖着到了餐桌边,胜玉兰还想争取一下:“没事我来,我做惯了的……”   “从今天开始就是我来,没有说只有妈妈做事的道理。”池深说着,已经进了厨房。   胜玉兰下意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其实她做饭的时候极其小心,就怕把这身纸做的身体弄坏了,做事的时候一直戴着橡胶手套,此刻手套一摘下来,手上干干净净,油污和水渍都没有沾到,擦手那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尽管如此,她手上还是有些灵魂上的伤痕,那是长年累月做事留下来的,如果到了冬天,皮肤还会皲裂,戴上手套做家务,那也是在其他人眼里娇气的行为,她是不被允许的,还会被骂。   她欣慰的看着池深在厨房里盛汤盛饭,嘴角带着笑意,笑着笑着,却突然觉得眼前模糊了。   她所期望的,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家庭,儿女都在,可以一起吃晚饭的简单幸福而已。   没想到第一次实现这个愿望,确实在阴阳两隔的时候。   胜玉兰低头擦了下眼泪,她怕眼泪弄湿了纸人,让池深修补起来麻烦,那些眼泪却并没有留在纸上,它们从纸人的内里滴落,很快就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毕竟是鬼魂的眼泪,直接穿过纸人很正常。   “妈妈!”看到胜玉兰的神情,黄玲玲立刻拉住了她的衣角,大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我要听故事,妈妈还没有给我讲过故事!”   “好,想听什么故事,三只小猪的故事我们宝儿听过吗?”胜玉兰笑着,她的眉眼并不出众,是一个一见就会淹没在人群里的女人,因为常年的操劳打骂让她看起来更加畏首畏尾,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是她这个笑容却极其温暖好看,像是三月孕育万物的阳光。   黄玲玲看着胜玉兰的笑容,她大得过分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愣忡,随后她也甜甜笑了起来:“没听过,妈妈讲给我听!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从前,有三只小猪生活在一起,他们是三兄弟……”   阳台外突然起了一阵阴冷的风,如有实质的黑气在阳台缭绕,然而讲着故事的胜玉兰和黄玲玲都没有察觉,白婉往阳台外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她又看了看平静进出厨房的池深,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弃了提醒。   在衣柜里,两只被关进来的鬼都累了,他们被关在里面一天了,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骂柜子鬼不还嘴,打打不过柜子鬼,这柜子里就跟无限防御似的,什么攻击打上去都是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动静,鬼脸和红衣女鬼已经放弃了挣扎,他们都躺在柜子底,安静等着池深演完了戏,把他们放出去。   “怎么还没结束啊……”鬼脸在旁边说着,“我突然想我的学习机了,放我出去,我可以学三天三夜!学到屋里超度!”   “那是!电、视、机!”红衣女鬼爬起来跟他强调,说完她又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电视机!蠢!”   鬼脸:“……虽然但是,我怎么感觉被你骂蠢好让人难受啊!”   红衣女鬼爬起来想揍鬼脸,刚抓住鬼脸的脸皮,她手里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这次两人又一齐看向了客厅的方向。   下一秒,红衣女鬼几乎是脱口而出说道:“破了!”   鬼脸表情怪怪的,他觉得红衣女鬼这话有歧义,立刻大神补充:“是白婉的蜡烛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鬼可以突破的,婉姐姐怎么回事?是来了什么厉鬼的鬼吗?谁来了?柜子鬼你快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帮忙!”   柜子鬼伸出两只手来,一只鬼拍了一下,那动作仿佛在说,要是客厅真出问题了,就凭你们俩?也能帮忙?   换来红衣女鬼更加龇牙咧嘴的骂声,以及鬼脸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的辩解声。   客厅里。   池深已经在端最后一盘菜上桌,胜玉兰今晚上做的菜实在是有些丰盛,都可以去开席了,所以他端菜盛饭的时间就用得久了点。   胜玉兰的故事也讲到了中段:“大灰狼来到第二只小猪的屋子前,它的屋子是木头做的……”   一股黑色的风刮进了客厅,客厅里的空气一瞬间冷了起来,阳台上的黑色小孩满脸戾气,血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胜玉兰每说一个字,她眼里的血色都要红上一分,此刻他的鬼气竟然压过了白婉的阴气,那一瞬间的爆发,让白婉摆上的红烛圈暗淡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间,铺天鬼气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充满了客厅,刮向了桌边的胜玉兰和黄玲玲。   黄玲玲微微偏头,大而无神的双眼看向那些鬼气,嘴角扬起,那些鬼气在她身边如破竹般被斩开,黑色潮水自她而分,她冷漠说道:“不过是一个破小孩——”   下一秒,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她破开了自己身前的鬼气,却没有去管胜玉兰,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一个人,不管是作为小孩还活着的时候,还是作为鬼生活的时候,她都只有一个人,她已经忘记了何为保护家人。   胜玉兰被鬼气一冲,纸做的身体直接散开,化为碎片一片片飘落,正站在鬼气中的胜玉兰身上裂开了一丝丝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鬼并不是不会流血,他们受到鬼怪直接伤害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也可能是流血,这要根据他们对自己的自我认知来决定,他们受到伤害时涌出的是血还是鬼气。   胜玉兰伤口里出现的血,无疑说说明,在她的自我认知里,她更接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死去之后可以为所欲为的鬼。   那个黑色小孩的动作十分快,在黄玲玲注意到胜玉兰的时候,黑色小孩已经向胜玉兰扑了过来,他一口咬在了胜玉兰的胸口,似乎想凶狠的掏出这个鬼的心肺,拆开这个鬼的身体,将她整个吃下去。   黄玲玲一瞬间暴怒,这是她刚认的母亲,她不允许别的鬼来插手,看着满身染血的胜玉兰,她的双腿开始溃烂,身上原本完好漂亮的小裙子开始变得破碎,脸上也出现了鲜血溅上去的痕迹。   “你崩人设了。”池深突然按住了黄玲玲。   黄玲玲身上出现的血色慢慢褪去,双腿也开始恢复,双眼呆呆望向池深,她想告诉池深,那个小孩是靠吃鬼长大的恶鬼,她必须要救胜玉兰,但是被池深压制,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愤怒都表达不出来。   “嘘,”池深竖起一根手指,“看着就好。”   黑色小孩咬了胜玉兰一口之后,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呆呆抬起了头,发出一个短促的没有任何意思的单音:“啊——”   “宝儿?”胜玉兰轻轻喊了一声,她看着黑色小孩,若有所感,轻轻说道,“你才是我的宝儿对不对?”   “啊——”   胜玉兰猛然抱住了她:“我认识这个床单,当时他们就是用这块床单包着你出去,你才是我的宝儿,你才是我的宝儿。”   黑色小孩愣愣被她抱着,她从婴儿起就是鬼魂,不知世界,不通人理,此刻她却呆呆伸出手,学着胜玉兰的样子,回抱住了她。   她似乎想了很久,也或许什么都没想,许久后,她轻轻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喊了一句:“妈?”   那是全世界的语言都通用的一个音节,因为孩子第一个会发出的音节,更接近这个读音,所以全世界都将这个读音当做了妈妈的称呼。   胜玉兰的眼泪一瞬间落下,她轻轻应了一声:“诶。”   池深放开了黄玲玲的压制,黄玲玲不甘心的看着他们两人,也大声喊了一句:“妈妈!”   胜玉兰也抱住了她:“诶!” 第092章 为登基做准备的池深。   池深的眼里适时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他看着那个黑色小孩,试探性喊了一声:“姐姐?”   黑色小孩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完全不搭理他, 只是紧紧抱着胜玉兰, 胜玉兰现在满身是血,胸口还被她咬出了一个大洞, 模样极其可怖。   这样的伤看起来比胜玉兰之前砍自己的伤口要可怕多了, 胜玉兰却没有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甚至还微笑着, 和池深说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黄玲玲也看着他们, 好像不太高兴。   胜玉兰却主动抱着她说道:“你也是个苦孩子,来一起吃饭吧。”   “那你还是我妈妈吗?”黄玲玲说话的时候还瞪着黑色小孩,语气却委屈无比。   “当然是了。”胜玉兰说道,“只要你们愿意,你们都可以是我的孩子。”   黄玲玲笑了起来:“那妈妈我要吃红烧肉!”   “吃!”   池深盛好了五碗饭,其中四碗筷子竖直插在饭里, 分别放在胜玉兰、黑色小孩、黄玲玲、白婉面前, 而他面前, 筷子则是放在碗沿上。   池深分别喊了他们名字, 黑色小孩出生就被抛弃, 靠吃鬼魂长到这么大,她自然没有名字, 池深就以胜玉兰之女代替,随后他说道:“吃饭了。”   每只鬼都伸出了手,握住了插在饭中间的筷子, 端起了碗, 和池深一起坐在桌前, 吃起了晚饭。   “妈妈我要吃那个!”黄玲玲表现得十分活跃,“我夹不到妈妈给我夹!”   “要分一点给妹妹。”胜玉兰刚才问清楚了,黄玲玲年纪大一点,所以她是姐姐。   黄玲玲看了一眼筷子都不会用的黑色小孩,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分了一半给她,嫌弃道:“筷子不是这么拿的!是这样这样!”   胜玉兰在一旁笑着看她们说话,白婉微微抬起盖头,将食物送进嘴里,池深也忍不住露出个微笑来,他判断杜军现在也会露出开心的笑容,所以这次他并没有隐藏,放松的笑着。   胜玉兰的厨艺其实不算特别好,调味自然比不上餐厅馆子出色,但每样菜吃着却异常让人开心,普通寻常,仿佛每一家的味道,池深很多年都没有吃到过了。   从他上大学之后,每天都是食堂或者泡面,工作之后就是外卖小饭馆,他也想过自己做饭,但是上学的时候没条件,工作之后没时间。   得让季星沉学学做饭,池深立刻就下了个决定。   一餐饭在黄玲玲的吵闹声中结束了,结束之时,饭桌上就剩下了两只鬼。   胜玉兰和黑色小孩消失了。   池深还记得她们那时的表情,胜玉兰笑着,黑色小孩终于露出了第一个正常的笑脸,两人下一刻,就化为光点消失在了屋子里。   “妈妈,我——”黄玲玲转过头来,胜玉兰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活泼的黄玲玲立刻冷漠下来,她扔掉了筷子,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池深:“演完了,回去了。”   池深说道:“先吃完饭吧。”   “不吃了!吃饱了!”黄玲玲豁然站起来,“你不带我回去我就自己回去!”   池深偏头看了她一眼:“要哭吗?”   “才不要!”黄玲玲跺了跺脚,气愤的看着池深,“以后这种事情不许来找我!”   “周末我要去你家,你要回去吗?”池深淡定道,“李序也会去。”   “我家?”黄玲玲疑惑的望着池深。   池深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他缓慢的吃完了今天的晚饭,胜玉兰实在是做得太多了,吃不完,估计接下来好几天的吃的都有了,他挨个包好保鲜膜放冰箱,又去洗碗。   忙完这些,他才去洗漱准备睡觉。   刚走进卧室,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衣柜,伸出手,拉开衣柜。   鬼脸和红衣女鬼死气沉沉躺在里面,两人还在吵架。   鬼脸:“都是因为你太蠢了,所以我们才会被关起来!”   红衣女鬼不甘示弱:“你!话多!大嘴巴!撕烂你!”   池深蹲下来看着两只鬼:“你们不打算出来了吗?”   红衣女鬼这才反应过来,闪电一般爬出来,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鬼脸也噌一下从柜子里立起来,看着池深:“白婉怎么样了?她不会没了吧?”   白婉幽幽在卧室门口飘过,鬼脸立刻闭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今天辛苦你们了,表现很好,”由于红衣女鬼已经跑了,池深只能拍拍鬼脸的脸皮安慰道,“奖励你们吃点东西吧,我再去骗两滴血。”   池深话音刚落,两滴血从房间角落滚了出来,直接滚到池深面前。   池深颇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季星沉2号,笑了起来:“你果然也一样害羞嘛,谢啦。”   鬼脸吃下了季星沉2号的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立刻就浓郁了一点,他高兴得都快蹦起来:“我感觉我现在很强,我已经是两个我……不三个我,不不不,五个十个我了!”   红衣女鬼也被池深抓回来喂吃的,在吃的方面,红衣女鬼从不抗拒,她一口吞下季星沉2号的一滴血,下一秒,被池深剪短的舌头一瞬间长了出来。   看着红衣女鬼现在的模样,池深思考着,摸出了剪刀。   红衣女鬼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肥厚的长舌头一瞬间缩短,取而代之的,是她上半身消失的地方长出了森森白骨,到腰的地方白骨就消失不见。   现在红衣女鬼的模样,就是拥有头和手,以及白骨化上半身,身着红衣的女鬼形象。   红衣女鬼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形象,她伸手反复摸着自己的骨头,笑出声:“咦!好看!哇!红颜枯骨!”   看到快乐的红衣女鬼,池深笑着招呼她和鬼脸出去玩了,他也出去把放在客厅的,胜玉兰要他买的卫衣提了进来,放在了衣柜边。   柜子门悠然打开,两只惨白的鬼手从里面伸出来,伸进了装衣服的袋子里,将衣服拿了出来。   那是一件明黄色的加绒卫衣,深秋穿正是时候。   柜子里面被鬼脸和红衣女鬼弄乱的衣物也被柜子鬼整理好,他搬进新家之后,每天自己给自己安排做的事情,就是整理衣柜,每件放进去的东西都会被他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这似乎是他的一个爱好。   他也会帮池深递一递东西,这种放在衣柜旁边的衣服,他就默认是需要整理的,准备收紧柜子里。   池深刚换好睡衣,看卫衣被拿出来,他说道:“那个不用整理,是M码的,我穿不了,周末我拿去给老太太穿。”   柜子里浮现出一张脸来,他困惑的看着池深。   池深问道:“怎么了?”   拿着卫衣的鬼手将衣服翻了过来,向池深展示了标签:L。   ——   下午。   池深去给胜玉兰买奶茶。   胜玉兰提着衣服,回到了服装店,她退了自己的衣服,又歉意的喊住了售货员:“这件衣服,能不能给我换个大号?”   售货员笑着说可以,转头却奇怪的嘀咕:“早说了不合身,非要买,现在又要换,浪费时间。”   看到售货员拿过来L码,胜玉兰摸了摸布料,确认厚实,这才笑了起来:“平时穿这么薄,冻着可怎么办。”   ——   为了演这出戏,池深专门请了一天假,好在李序好说话,并没有对他这一天假说什么,甚至没有扣他工资。   第二天,池深就带着黄玲玲去公司,将李序身上帮黄玲玲占位置的杜军替换了下来。   杜军有些担忧看着池深:“我妈妈如何了?”   池深做这些事,都是经过杜军同意的,他知道池深要去做什么。   “她了却了夙愿,消失的时候很安宁。”池深说道。   杜军点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池深旁边站了一会儿,回到了那片银杏叶里。   “你还想再见见那位女同学对吗?”池深问了一句。   树叶沉默了,片刻后,他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之前只想见一面,现在我……我想陪她高考。”   池深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他说道:“你确实贪心,不过我现在高兴,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树叶说道:“谢谢。”   一人一鬼交谈的时候,季星沉从办公桌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平静目光扫过了那片银杏叶,为了逼真,池深把季星沉也留在了公司。   “有人因为恨留下来,也就有人会因为爱留下来。”季星沉静静道。   池深在位置上没坐多久,马才瑾打着哈切喝着公司提供的咖啡从茶水间走了出来,他看到池深,平静的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位置走,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惊奇看着池深。   池深已经在打开游戏了,他准备带薪玩一玩新的恐怖游戏。   马才瑾的声音突然就在他身旁响了起来:“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花里胡哨的?以前你不都是穿黑白灰吗?这黄色也太亮眼了吧?你这是准备去登基?”   “好看吧!我妈说年轻人就要穿鲜艳一点。”池深笑着说道,和以往灿如明日的笑容不同,这次他的笑容很淡,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093章 快进到超度。   又是一个周末。   池深上午去了一趟花市, 打包买了一堆开得正灿烂的菊花回来,此刻正在将这些菊花种在露台上。   露台上的躺椅已经安排就绪,遮阳伞也安排好了, 今天阳光还不错, 他上午在躺椅上躺了几分钟,看着光秃秃的周围, 总觉得缺了什么。   察觉到了露台的不完美, 他就立刻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去改善自己的露台。   虽然深秋的阳光并不灼人, 池深还是把遮阳伞打开了, 几只鬼占据了遮阳伞下的位置,红衣女鬼更是第一个跑到了躺椅上占着位置,大家全都来围观池深种花。   池深感觉压力有点大。   “你这样种不行!”鬼脸在遮阳伞下指挥着,“一棵只能种一盆!”   白婉也拿着平板电脑,看着上面的种花教程告诉池深:“最好把花剪了,不然移栽容易死。”   就连季星沉就在池深身后推了推眼镜:“我种过仙人掌, 你这样种不行, 花会被淹死。”   池深手里拿着铲子, 笑着转过头:“要不你们来?”   鬼脸立刻望着遮阳伞顶部:“今天天气不错哈……”   白婉:“现在的菊花真好看, 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菊花……”   季星沉硬气推了推眼镜:“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池深看了季星沉一眼, 就他不一样,怎么他觉得他在自己这里是特别的吗?这也太嚣张了, 得治治季星沉!   手里拿着小铲子,池深往季星沉靠了一步。   季星沉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过他没有动。   池深伸出手, 摘下了季星沉的眼镜。   显然是没有料到池深会有这个动作, 季星沉眼镜被摘走之后才反应过来, 想要保护一下自己的眼镜,但是现在伸手,已经晚了。   取下季星沉眼镜之后,池深看向了季星沉的眼睛,温柔含情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他的灵魂。   下一秒,季星沉原地消失,进入了池深影子里。   池深摇了摇头,将季星沉的眼镜戴在了自己脸上,这就不行了,只是对望一眼就跑了,这也太容易害羞了,就是可惜是个鬼,脸部永远是青白色,不然应该可以看到他满脸通红的模样吧?   没有了人指挥,池深快乐的按照自己意愿把盛开的菊花种了一排,看天色不早了,他又愉快的去吃了午饭,随后出门。   他手里拿着一片银杏树叶,银杏树叶被风干包进了滴胶里,做成了吊坠的形状。   很快,他就骑着共享单车来到了杜军女同学家的小区,杜军跟他讲过,他们高三每个月会放半天假,女同学应该会今天中午回家,池深在小区门口可以等到女同学。   池深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个女生背着包往门口走,那就是杜军心心念念的女同学。   “你好,请问是于倩倩吗?”池深走上前去。   女同学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有人拦住她,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池深,或许是觉得他不是坏人,又平复下来,问道:“怎么了?”   池深微笑着拿出了银杏叶吊坠:“之前杜军让我做的小东西,他说要送给你,写了你家地址让我邮过来,但是一直没有付钱,我就没有发货,现在我才知道他不能来取了,我想让你知道他的心意,所以给你送过来。”   于倩倩看向了那个银杏叶吊坠,她好像有点不相信,抬头看着池深,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   “他说,他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池深手中的吊坠在阳光下金黄通透,他缓缓说道,“现在让这个吊坠陪你吧。”   于倩倩接过了吊坠,她低头去摸钱包说道:“多少钱,我付你。”   “不用了,”池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走,“这份心意传达到了就行。”   “不行,等等!”于倩倩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人了,她左右望了望,又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她妈妈喊她的时候,她才离开。   池深已经在再次去花市的路上,他发现种花这种事情,似乎会上瘾,种完了一排,就发现另外一边空荡荡的,不买点补上就浑身难受。   “你觉得她会好好保管吗?”池深边往花市的方向走,边问季星沉。   季星沉冷漠说道:“人生还有很长。”   池深笑了起来。   等又种完一次花,天已经黑了,池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袁义平的,来接他出门。   港城北区的工地闹鬼案已经结案,主谋获得了监狱套餐,所以特安局就开始安排无头鬼的超度工作,考虑到各方时间,超度被定在了今天,为了无头鬼的行动方便,所以他们把时间选在了晚上。   池深带着季星沉和鬼脸下了楼,带季星沉不用说,带鬼脸,主要是因为那天他在白恒青家表现出来的主要战斗力就是鬼脸,为了做做样子,他得带着鬼脸出门。   袁义平开着车在小区门口等他,车里已经坐了两个人,分别是李序和许家远,黄玲玲和碎花裙也出现在了车里,但是李序很明显看不到她俩,李序正在兴奋又期待的看着车里放着的那把染血的斧子。   池深向袁义平他们说明过黄玲玲还有碎花裙的情况,李序身上的其他鬼也早被他劝走了,看起来就像是李序就带了两个鬼出门。   袁义平开车带他们前往郊区的港城连环杀人案现场,由他开车,也是为了保护池深和李序,在他看来,池深和李序都是需要保护的。   凶案现场袁义平才去过没多久,池深上车之后,他十分熟练的打开导航,输入地址。   这次上车,池深还没说话,许家远先起了个话头:“李哥,听说你是做游戏的,游戏的原型还是港城莲花杀人案,你想不想见见凶案原型?”   李序立刻睁大了眼睛:“想!当然想!我想采访一下他们,对我的游戏有什么看法!”   袁义平出声阻止:“别……”   但是已经晚了,许家远已经摸出了一张开眼符,回身贴在了李序脑门上。   李序只觉得双眼一热,顿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小女孩坐在他左边,双腿在座椅上晃晃悠悠,撑着头好奇看着他。   而还有一个骨瘦如柴身体干瘪的女人……抱着他的脖子,干枯的长发就垂在他的胸前。   “啊——”   袁义平无奈道:“都说了别。”   ——   港城连环杀人案凶案发生地。   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开着辆越野停在路边,她穿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从后备箱拖下来两个黑色的大袋子,黑色袋子重重落在路边,被磕开了一个口子,立刻有浓重的腥臭味从袋子里传出来。   女人并没有管,她用力提着袋子往一处破败的房子里走,腥红的液体从袋子的破口流出来,点点滴落在地。   高跟鞋陷入柔软的泥地里,留下一个个坑洞,那些红色液体随后流进坑洞里,形成了一个个的血色水洼。   女人将两个黑色塑料袋提进了破败的房子,她轻轻喊了一声:“乖宝,吃饭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努力表现得镇定。   黑气的房屋内,满身是血的白然从一道门里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脖子,那里血流如注,正是从那里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整个身体,那是他用牙刷自杀时戳出来的孔洞。   他看起来很难受,堵不住的血流让他十分烦躁,看到黑色袋子,他鼻子动了动,随后嫌弃道:“又是动物内脏?”   许秀芸看着他的模样,后退了一步:“那……那些资源,都被你爸把持着,我拿不到,我给你带了些其他东西来。”   说着,许秀芸又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来一些白事用的东西,上面附着着阴气,她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白然依旧很嫌弃,他暴躁的拿起血淋淋的动物内脏咬了一口,愤恨道:“这里根本没有邪神,都是假的!”   一个木刻的财神像被扔在了地上,财神像上的如意已经被摔没了。   “然然,不要着急,今晚有点心送上门来。”许秀芸安慰他。   白然舔着被血染红的嘴唇,他的眼眸也已经变为红色,他看着许秀芸笑了笑:“是的,新的点心,不是这些垃圾。”   看着白然望向她的眼神,许秀芸本能的想要退后一步,但她又撑住了,对着白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然然,你好好养着,今晚过后,我带你去旁边的村里转转,等你成长起来,就是妈妈最厉害的宝贝了,谁都无法取代你。” 第094章 我是来取材哒!   夜幕下, 港城的灯火中,一辆黑色的车正平稳行驶在出城高速上。   车内,李序发着抖的手抬起来, 似乎想扒拉一下自己肩膀上的这只鬼, 但又不敢,只能望着其他人:“她她她……”   碎花裙抬起头来, 粗粝沙哑的声音在车内幽幽响起:“晚上好。”   李序看着碎花裙近在咫尺、干枯发皱的脸, 还有皱缩在一起的嘴唇一开一合, 他差点一口气有没有提上来。   池深镇定自若的递过去一瓶水, 以防他再晕过去, 李老板第一次看到鬼的时候,可是秒晕。   李老板对于鬼,很明显就是叶公好龙,没看到的时候想看到,真看到了,又会被吓死。   池深都做好李老板再次晕过去的准备, 没想到这次李老板撑住了, 可能是提前有心里准备, 李老板虽然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但好歹没有立刻晕过去, 算是有进步了。   所以池深为了让李老板保持现状,给他递过去一瓶水, 他把公司的未来,就赌在这一瓶水上了!   李老板猛灌了两口水,还是有点哆嗦, 但还是镇定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碎花裙的神色, 不过他很快发现,碎花裙这满脸褶子的模样,确实观察不出什么表情来,他只得强自镇定下来,巍巍颤颤开口道:“晚上好?你……也是受害者?”   这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跟病猫一样,害怕这位鬼小姐觉得自己不尊重她,顿时苦着脸想再说一次,碎花裙却回了一句:“是,多、谢、这些日子的……收留。”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又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十分难受,仿佛是刮擦干燥的土发出的声音。   李序看了看手里的水,又看了看碎花裙,犹豫着递过去:“你要不要……来一口?”   “阿姨不喝水,”一旁的小女孩看着李序,阴森森一笑,“她只喝血。”   李序手里的水顿时没拿稳,差点掉地上,池深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才保住了他这瓶水。   “谢、谢谢,”李序连忙说道,他又抬头看了看池深。   看到李序眼里的求助,池深微笑了起来,既然老板有需求嘛,他这个员工自然要帮帮忙,他淡定开口:“别吓人,都坐好。”   李序看向池深的眼神又变成了不解,他这样和厉鬼说一下就可以了吗?厉鬼真的会听他的话吗?这种语气,不会激怒厉鬼吧!   碎花裙已经抬起头了头,看向池深,小女孩也转过头,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看着池深。   李序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会儿他是帮忙呢还是不帮忙呢?帮忙又该怎么帮?伸手拉住这两只鬼还是直接把池深踹下车——他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笑啊!   十秒后。   车里一片沉默。   碎花裙和小女孩已经乖巧的坐在了李序和池深之间,两只鬼都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目视前方,就像是刚进入学校还不知道怎么调皮的学生。   许家远都好奇的回过头来看两只鬼,感受到两只鬼身上散发的浓郁鬼气,他又皱了下眉,转头看了看袁义平,又安下心来。   应该……不,肯定没事的!   李序看着排排坐好的两只鬼,看看池深,又看看坐在前排的两位,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池深脸上,他斟酌着开口:“她们……怎么这么听话?”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啦,”池深笑着看两只鬼,“既然是朋友,提个建议肯定会答应的,对吧?”   碎花裙恨恨看着他,虽然她脸上很难做出表情,但那双干涩的眼睛仍然表现出了敢怒不敢言的味道,小女孩黄玲玲则是愉快点头:“我是姐姐!”   池深也没和她计较这个,而是对李序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她们。”   李序看了车内一圈,落在黄玲玲好奇的目光上,他一咬牙问道:“那个财神像,真的变成了邪神吗?”   黄玲玲疑惑道:“什么邪神?”   李序按照自己听来的民间传说说道:“木匠家的财神像,受了活人血祭,从财神变为蛊惑人心的邪神……”   “没有这回事,”开车的袁义平开口说话了,“邪神没有这么容易诞生,就算真的诞生了,也只是一只附着在财神像上的低级伥鬼,我们已经去现场清理过了,没有鬼魂残留。”   李序看向前排:“没有吗?”   许家远说道:“那只是民间传说,实际上邪神只会在大灾年份,在无数人绝望的情绪中诞生,现在没有诞生的条件。”   “好……好吧。”李序突然就沉默了,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看向两只鬼,“我愿意供奉你们,你们愿意为我提供恐怖游戏的素材吗?”   许家远往后看了一眼,池深突然笑了:“你问吧,她们愿意,不需要供奉,对吧?”   碎花裙干涩的眼眸微微一动,她轻轻点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黄玲玲也笑了:“帮助叔叔是应该的事情,叔叔你说!什么事情都可以问!”   看到黄玲玲的模样,李序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好,那……你们希望自己在游戏中是个什么形象?”   在车内温馨的谈话中,他们的车下了环城高速,开上了一条普通的水泥路,袁义平开了一个半小时车,才到达案发地点的村子里。   这里是港城郊区的农村,虽然港城近几十年发展得十分迅速,但这个地方还是保持着农村的模样,村里的人依旧种地养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生活却比以前好上了不少。   远远的,车里的几人就能看到村里的灯光,不过袁义平并没有向着那些灯光而去,他很早就转了个弯儿。   袁义平之前就来过这里,此刻也熟门熟路的将车往一条泥泞的土路上开去,将村子里的灯光都放在了身后。   与其说这是路,更不如这里是一块没有树木的平地,让他们可以把车开过去。   “黄强家住得很偏,案发之后,村民们都搬离了这里,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荒地。”袁义平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李序也点点头:“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本来想找村民问路,却一个人都找不到,我自己在树林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凶宅。”   “快到了,”黄玲玲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她的眼睛几乎变为了纯黑色,“回家了。”   碎花裙也开始躁动起来,连被袁义平保管着的,住着无头鬼的斧头也有一些颤动。   树木之中,一个黑色的房屋轮廓在他们前面缓缓浮现。   李序在一旁说道:“黄强的住所是一个院子,本来住着两户人家,旁边还有他的工作间和仓库,以及另外一家人的猪圈这些,出事之后,另一户人家很快就搬走,现在那里都是荒屋,占地还挺大,得有个几百平。”   许家远在前面打开了平板电脑,打开相册调出一幅图来,递过来给他俩看:“这是平面图,比较复杂,你们等会儿跟着我们走,不要走丢。”   池深扫了一眼,其实房屋结构并不复杂,就是几间房子围成了一个院子,但在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就可以算是非常复杂了。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什么,毕竟他们是来找东西的,他看了一眼平面图就看向了黄玲玲:“在哪里?”   黄玲玲仰着头去看那个平面图,她摇了摇头:“看不懂,但是我知道来投资把他的头埋在哪里了,去了就知道了。”   “渴……”   碎花裙沙哑的声音突然喊了出来。   “我好渴!血!血的味道!我好渴!”   袁义平停下了车,他看着眼前的荒屋,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095章 一个一个去送。   “这里还有鬼气残留, 可能是之前没有清理干净,”袁义平从车上下来,看着前方匍匐在树木间的院子轮廓, 回头和几人说道, “我和许家远先进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不要随意过来, 如果出了什么事, 你们直接报警, 不用管我们。”   看到袁义平凝重的神色, 严肃的语气,李序也紧张起来:“没事吧?”   许家远看向房子那边的神情也有些担忧,不过他还是乐观说道:“放心,相信袁哥,港城特安局老大都在这儿了,肯定能解决。”   李序也往那边望了一眼, 夜幕之下, 黑灯瞎火的, 只能隐约看见一些房子的轮廓, 有些部分看起来是倒塌了, 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总感觉那边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而在袁义平和许家远的眼里, 那里确实十分不详,散发着隐约的鬼气,不过并不严重, 看起来就像是上次来没有清理干净, 还残留着一些怨气。   至于池深眼里嘛……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他的影子安安静静的, 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与他无关。   李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只鬼,有点犹豫,他想问袁义平和许家远把自己丢在这儿真的没问题吗,但是刚才的聊天又挺愉快的,问出这话不就是不信任自己刚刚交的两个鬼朋友。   想了想,他还是对袁义平和许家远说道:“你们小心。”   袁义平和许家远一人从车里拿出来一个包,又从包里面摸出手电来,很明显,这次来这里,他们准备很充分,或者说作为经常晚上上班的人,他们的装备一直都很齐全。   两人打着手电消失在了夜色里,李序和池深则是被留在了车里。   车没熄火,打着暖气,车内灯开着,暖和又明亮。   碎花裙和黄玲玲都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阴气,李序看着两人,还是有些害怕,他又看了看池深,发现池深十分淡定,他心里也平静了不少。   池深都不怕,他为什么要怕!   “所以,郑明的头被埋在了哪里?”池深偏头看向黄玲玲,微笑着问道。   李序突然就抖索了一下,倒不是他觉得冷,而是他这刚做好的心里准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池深一个问句给搅乱了,他抬头去看池深,想问他不害怕吗,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池深在笑。   这大半夜的,车里面还有着两只鬼,他怎么能笑得如此……阳光明媚?   池深真的没问题吗?   李序只觉得自己脑子混乱了一瞬,他抓住了车门,往那边靠了靠。   “李哥?”池深问了一句,“你不舒服吗?”   “我……我尿急,想去上厕所。”李序只觉得自己满背冷汗,还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保持镇定,他也不是想跑,刚刚压惊的时候他把池深递给他的一整瓶水都喝光了,这个时候确实该上厕所了。   他倒不是怀疑池深之前有什么问题,毕竟和池深一起工作了这么久,他还是很信任自己下属的,觉得他还挺能干,而且池深之前在特安局进进出出,这让他更加相信了池深。   但是这么诡异的情况下,特安局的两位又走了,那现在这个池深,还是不是池深,就是一个问题。   无数他看过的鬼故事此刻在他脑海中成型,那些都是他一转头就发现一直跟他待在一起的朋友早就被鬼取代了的故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还是想上厕所,主要是想上厕所。   李序推开了车门,往外面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十分吓人,他回头快速和池深说道:“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一个箭步冲下了车,因为害怕,他向着凶宅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希望他回来的时候池深还是池深,他如此念叨着,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找着地方。   池深看了看碎花裙和黄玲玲:“你们不跟过去?”   碎花裙和黄玲玲对视一眼,碎花裙先飘出了车,黄玲玲则是说道:“被埋在了猪圈外面。”   说完她也下了车。   池深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只鬼从车里消失,原本因为开门快速冷却下的空气又重新回暖,池深淡定的拿着手机,打开了李序之前做的像素风恐怖游戏,又开始玩。   打开游戏的同时,他还不忘说着:“你有什么看法?”   季星沉从他影子里出来,坐在他旁边,平静说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池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同样平静的问道:“我要什么时候出去?”   季星沉说道:“二十分钟后。”   池深已经在看存档了,他说道:“好。”   季星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探究,在池深看向他的时候,他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想问什么?”池深说道。   季星沉低垂下目光,没有看他:“没什么。”   淡定的玩了二十分钟游戏,池深再次存好存档,打开车门下车。   无论是袁义平许家远,还是李序碎花裙黄玲玲,没有一个人或者鬼回来。   “可能是便秘了吧。”池深这样感叹着,关上车门,看向那个树木间的院落。   那里的阴气,较之之前,更盛了。   他下车之后,更是感觉到如有实质的阴气在他脚边缠绕,无形的呼唤着他往凶宅的方向走去。   季星沉重新凝为黑色,融化在池深的影子里。   池深哈了口气,暖了下被冷风冻得冰冷的手,他似乎很害怕寒冷一般,回头看了看车,又看向那个凶宅,看起来有些动摇,在车前站了两分钟,他还是往凶宅走去。   “朋友失踪了,得去找找,一个一个送,是恐怖故事的基本美德。” 第096章 勇往直前李老板。   李序其实并没有走多远。   这黑灯瞎火的, 手机灯光一关,人在哪里都看不到,他下车上个厕所确实不用走多远。   为了照顾车内的两个女鬼同志, 他还是努力往外走了五六米才停下来。   黑漆漆的林子里, 虽然是冬天,依旧杂草丛生, 李序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袁义平和许家远都是专业人士, 特安局的, 两人把自己和池深留在这里, 那就代表着车这个地方很安全, 他不会有事,池深也不会有事!   ……等会儿回去怎么确认池深到底是不是池深,有没有被鬼调换身份,问他来公司写的第一个方案是什么?   万一鬼可以读取记忆怎么办?这就有点麻烦了……   李序一边思考着一边转过头,他突然停住了,他回过头来, 却没有看到原本属于车的灯光。   他反应很快, 立刻又回过头来, 前方也是一片黑暗, 他又转过头, 还是一片黑暗。   袁义平的车……不见了。   作为一个恐怖游戏策划,这种情况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显示出了出奇的冷静,毕竟现在没有人可以靠了, 他只能靠自己, 他需要拿出自己玩恐怖游戏时候的清晰思路来, 分析一下怎么回事。   他首先想的就是……   没想到自己想了一百八十种可能发生的事情,回去怎么确认池深还是不是池深,结果消失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有点郁闷的想着,这让他的准备都白做了。   不过也希望池深聪明点吧,他已经想到厉鬼披着他的皮打开了车门,然后池深开门,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冒充他的厉鬼一口把池深吞下去的模样。   为自家员工担忧的同时,李序已经摸出手机来,按亮手机屏幕,看向他所处的这个地方。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不对,之前在自己眼睛前面遮遮挡挡的黄纸不见了,那是许家远给他贴的开眼符。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额头,又低头用手机照着地面找了找,没有看到符纸的影子。   地面依旧是杂草丛生,但是比之前干燥了很多,之前港城连续下了一段时间的雨,加上深秋的天气也没有很高的温度,所以港城的树木草丛一直都显得湿漉漉的,这里却显得很干燥,杂草的生长看起来也不太茂盛。   李序想到什么,他把手机灯光往头上移了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屋顶,他在房子里,不在刚才的树林里。   很快他就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看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他在港城连环杀人案的凶宅里,这个地方,还是某个他来过的房间。   之前他来过这里,是为了取材,不过是白天来的,他还把这里的每个房间都看过一遍,什么关着的门都被他打开了,长满藤蔓的门也被他扒开了,可以说是他把这里整理了一下,为了看清楚这里的布局。   为了还原现场找灵感,他甚至还画过这里房子的结构,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没事就看看,想着怎么布置游戏的地图,所以可以说,他对这里熟悉至极。   不过熟悉也没用,现在有个关键的问题,是——他看不到鬼了,如果这个房子里充满了鬼,就算要吃他,他也不知道。   怎么办呢?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吗?   李序拿着手机,蹲在角落里思考了两秒钟,立刻就站了起来。   既然看不到,那就是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那就是安全的。   他,安全!   李序回身一肘子击破一旁摇摇欲坠的窗户,这个窗户外面,就是黄强所在的院子了。   他回忆着之前了解到的信息。   说起来这里是两家一起的院子,其实住在黄强对面那一家只有一个耳朵不灵便的老人经常在家,女儿都出门去城里打工了,不常回来,这也是黄强能在自己房子杀了这么多人,没有被邻居发现的原因。   如果这个房子里充满了鬼,是被黄强杀害的冤魂,那对面的房子应该是安全的,没有鬼的。   李序用嘴叼着手机照明,手脚并用从窗户爬了出去,他刚爬出去,又爬了回来。   不对。   袁义平说这里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而且港城连环杀人案的三个受害人都在之前的车里,如果这里住着的是受害人变成的鬼,那还能有谁?   如此一想,李序又从另外一边爬了回来。   住在这里的鬼,好像没有他想得那样简单,既然这么复杂,他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那就按照他的想法来吧。   而且那只把他带过来的鬼似乎有些奇怪,把他带过来了,却并没有把他怎么样,或者说要把他怎么样他也看不到。   这样一来,李序又开始担心池深了,如果把他带过来的鬼不是为了为难他把他带走,那要为难的人,自然就变成了池深,他还留了两只鬼给池深,希望池深没事。   他们的恐怖游戏《财神》还没做完呢,池深可不能有事,池深天马行空和游戏方式完全不搭边的想象力,是他们非常需要的。   一边担忧着,李序一边从另外个门离开,他想去找找那个财神像,想看看那个财神像受了这么多血祭,真的没有发生异变吗?他不太相信。   推门的同时他还叹了口气——希望池深没事,他们的游戏可以顺利做下去。   另外一边,袁义平和许家远遇到的情况就和李序大不相同了。   袁义平一踏进这个院子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刺骨的阴气,他转身就想走,要回去通知池深他们,他并不害怕,但是池深和李序在他眼里只是普通人,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能把他们卷进来。   “袁哥,袁哥。”还没转过身,许家远的声音就在一旁响起,他语气古怪,“袁哥你来看看这个。”   袁义平向那边看了一眼,许家远手电筒的灯光之下,那里是几块奇怪的石头,长短长布置,他立刻明白过来:“奇门阵法。”   许家远往后退了一步,那里原本是他们来的地方,此时却被树枝挡住了道路,他说道:“回不去了。”   袁义平摸出了手机,不出他意料:“手机也没有信号,得先破了这个阵法。”   “这个很麻烦,”许家远表情稍微有点严肃,他说着,“我会一点,我学过。”   袁义平抬头看他。   许家远皱着眉头也盯着袁义平:“白家的阵法。”   “先找阵眼。”袁义平点点头,他看起来并没有太意外,能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东西,是白家的很正常,毕竟整个港城最大的驱鬼家族就是白家。   而且之前白家表现出来的种种,也已经让袁义平对白家的滤镜破了个稀碎,他本来以为的除魔卫道的大家族,没想到私底下做的都是肮脏的事情。   “现在问题是,为什么白家人要将我们困在这里。”袁义平认真查看着阵法,和许家远商量着,“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不让我们深入调查这桩杀人案,还是为了我们中的哪个人——”   袁义平和许家远查看阵法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今天他们这里,和白家最有关系的,并不是他们两人,而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池深。   “这件事很奇怪,”许家远立刻说道,“如果要找池深,根本没必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袁义平表情凝重,他从随手携带的背包里拔出了一把桃木剑:“尽快出去。”   这时的池深正在车里快乐的打着游戏,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拉开车门下车,慢悠悠的往着凶宅的方向走。   一个夜探凶宅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池深想了想,原本闲适的表情慢慢变为严肃,随即他觉得严肃得又有些太过了,又在严肃中加上了一点害怕,把严肃变成了强装镇定。   季星沉在他影子里沉默了片刻,说道:“没必要伪装。”   池深又笑了起来:“说得也是。”   跟着池深出门的鬼脸则是有些惊恐的看了看林子里,刚才害怕吓到李序,毕竟他是这几只鬼里面最不像人的了,所以他一直没有出来,此刻他本来想出来说两句,却突然被树林里恐怖的氛围给吓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此刻他小心翼翼开口道:“树林里有东西。”   池深侧头看过去:“嗯?”   鬼脸说道:“鬼……一只、两只、三只……”   树林里漆黑一片,深秋时节,这里连虫鸣声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只有鬼脸幽幽的声音响在耳边。   “那个男鬼断了腿,那个小孩趴在地上,肚子空了,不知道被什么吃光了内脏,那个老奶奶手里拿着自己的眼睛好像在找东西……” 第097章 深思熟虑李老板。   一片小小的灯光在慢慢一动, 李序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已经开始在屋里搜索了。   他首先去了放财神像的地方,却发现那个财神像不见了。   “一个腐得都拿不起来的财神像还能失踪?”李序嘀咕着, 转出了原本应该放着财神像的房子, 又进去了另外一间房子,既然这里没有, 那他就去其他地方找找。   虽然袁义平告诉他财神像没有问题, 但是吧, 他依旧相信了这么多年财神像就是有问题了, 民间传说中这财神像就是有问题,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今晚这个事情,就是这尊财神像有问题。   既然财神像把他带到了后方,那就别怪他绕后了,他要在后方解决问题,提前拯救自己公司的员工!   李序脑中已经出现了池深和财神像化为的自己说话的场景, 池深可能还有些害怕, 和对方努力聊天, 转移注意力, 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对面早就不是他了,对方和他说话, 其实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好一口吃下他而已。   越想,李序越觉得拯救池深的重担就在他身上, 他必须得尽快找到财神像, 化解眼前这个局面。   李序脚步飞快, 他很快就从原本放着财神像的工作间转到了仓库,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反应很快,多年来偷摸进入灵异场景的经验让他迅速熄灭了手机灯,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他甚至放缓了呼吸,力求呼吸声都不让人听到。   但是他停下来之后,那个说话声却消失了。   他疑惑了两秒,正准备过去看看,突然又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笃、笃、笃。   那声音与他一墙之隔,踩着这双高跟鞋的人似乎很焦虑,在隔壁房间走来走去,但是这脚步声又极其有规律,像是一个教养极好的女人在走路。   但是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外,为什么会有女人?   李序手里摩挲着手机屏幕,是女鬼吗?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开眼符丢了,他遇到的真的会是鬼吗?   李序小心翼翼移动着脚步,准备去看看,如果是鬼,那可能是来黄强家做家具却被杀害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妈妈。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微弱的灯光,这让他对这个女人的猜测减轻了不少,毕竟鬼没必要开灯。   李序判断了一下,隔壁应该是厨房,黄强家的厨房还挺大,并不是城市里那种被隔起来的小厨房,作为农村的房子,厨房里还要堆放放柴火,农村的土灶也砌得比较占地方,所以这个厨房其实和城市里的房间差不多大。   那个规律的高跟鞋的声音还在继续,李序拿出手机,将摄像头探出去,隔着一个墙角,缓慢的按下拍摄键。   “咔嚓。”   李序整个人愣了一下,这手机拍摄怎么默认有声音!   “谁?”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李序转头想走,他刚走没两步,一道手电筒的灯光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依旧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在响起:“你是什么人?”   听声音,李序判断这是个很有教养的中年女人,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就愣了一下。   对方穿着其实很普通,但李序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应该不简单,她看起来就像是那些电视剧里演的贵妇。   看对方拿着手电筒的模样,他觉得鬼一般不会拿手电筒,就礼貌问了一句:“你是人?”   手电筒的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女人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我是人,你迷路了吗?进来吧。”   没有开眼符,他应该只能看到人,这让他放心了不少,他跟着走了过去,好奇问道:“你真的是人?”   女人向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用眼神示意他看,李序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轻轻伸出手碰了碰,又很快收了回来。   温热的,确实是人。   李序跟着她进了厨房,好奇问道:“你怎么在厨房里,你在厨房里做什么?”   “我在做饭。”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很是平静。   李序愣了一下:“做……饭?”   在鬼宅做饭?   这时,李序才看到,厨房里满是血迹,并且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荒废的厨房灶头上垫着黑色的塑料袋,而那塑料袋上满满都是内脏。   李序赶紧自己的手有点黏,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发现刚才碰过女人手的地方,沾着结块的黑色血块,刚才光线太暗,他并没有发现,这女人手上也满是鲜血!   怪不得她刚才要拿开手电筒,就是为了防止让他看清楚她手上的血!   “都是动物内脏,你不用害怕。”中年女人声音温柔的说着。   李序也看到了一些猪大肠,还有鸡心之类吃过的内脏,这才微微放心了一点。   女人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带上了几分温柔:“我孩子饿了,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想让我带点新鲜的人来给他吃,我告诉他,如果现在就吃了人,就会被发现,不能等着仇人送上门来了,他很听话,一直忍到了现在。”   女人轻声细语的说着:“不过今天就可以了,他等到了他的仇人,而我,也等到了可以让我孩子吃得开心的肉。”   李序看向女人的视线微微颤抖。   而女人抬起了另一只手,那只手上握着一把菜刀。   这次连尖叫都省了,李序一转身,拔腿就跑。   他进来的时候还是很小心,对于这个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他还是心存疑虑,所以和女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并且走在女人后面,也就女人让他摸手确认的时候他靠近了点。   此时是他距离厨房大门最近,所以他可以先跑。   跑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让他奇怪的是,那女人并没有追,他脑中瞬间转过了玩游戏时候的思路,如果对方不追,要么是知道追不上,要么——是根本就不用追。   “然然。”   他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的开胃菜来了。”   李序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凉意浸入了他的身体,让他几乎一瞬间双腿就变得僵硬起来,一下摔倒在地。   高跟鞋的声音慢慢靠近。   李序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生双腿使不上力,他的腿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甚至有些失去知觉。   怎么办?   李序快速思考着,他看向向他步步逼近的女人,开口喊道:“姐!我们商量个事儿,你吃我一个人够吃吗?要不赞一赞,等多几个——”   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双腿又能动了,他立刻放弃沟通,从地上爬起来,那东西拽着他的衣角,一路带着他往前跑。   这个拽着他的高度,李序突然想到什么,他不可置信的问道:“黄玲玲?”   并没有人回答他,他被那东西拽着衣角跌跌撞撞的离开,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女人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并没有跟上来。   他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他和那女人之间似乎有一层水浪荡开,不过他并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破败的凶宅到处都坑坑洼洼,还有一些断石朽木挡路,李序被拽得跌跌撞撞,不知道踩空了几脚,那拽着他的力量终于消失了。   他此刻被拉到了一个半高的石墙下面,他大口喘着气,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中年女人?这到底什么情况?   喘了几口气,他又轻轻出声:“黄玲玲?”   依旧没有回应,他并没有心急,只是安静坐在一旁,轻声说着:“谢谢你帮我。”   安静的夜里突然起了一身响声,李序按亮手机,往那个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堆杂草,这杂草甚至长得比其他地方更为茂盛。   李序看了那堆杂草两秒,走了过去。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一道光线,他立刻一矮身,熄灭手机灯光,躲到了矮墙后面,探出头往那个灯光出现的位置看去。   一个人从那个方向走了过来,他好像不太认识路,一边走一边还在看手机,嘴里还念念有词:“是这个方向吗?”   那人手里的灯光太过明亮,并不能让李序看清楚他的样貌,不过从那人的高挑的身材来看,李序很快就判断出了这个人是谁,这是应该呆在车里的池深!   他怎么来了这里?   李序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难道池深没有被那个取代他的厉鬼骗到,所以来到了这里找他们?   那也太傻了吧!这不是主动来送吗,有泉水不待,上赶着来送这是什么道理!   不对。   李序很快就想到,刚才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他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喊了一声什么东西,现在看来,女人应该是在喊鬼来吃他,所以那个时候,鬼应该回来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鬼并没有去为难池深,或者说为难的时候被女人喊回来了,总之池深没事,但他自己作死跑过来了。   李序立刻往前走了一步,想把池深拉过来躲着,要是让池深遇到那个女人和跟着那个女人的鬼,那池深就很可能凶多吉少。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怎么能确定这就是池深?为什么这不会是刚才那个鬼化成了池深的模样来骗他,就为了让他出去?   或许是那个鬼没找到他在哪里,这很合理。   如此一想,李序又没有动,他准备再观察一下。   但很快,他就看到那个中年女人出现在了池深的面前,并且说了一句什么话。   “池深,危险!”   还未多想,李序已经一个箭步迈了出去! 第098章 这瓜真甜。   “那个女人不是好——”   还没冲出去两米, 李序只觉得一股夹杂着霜雪的风将他刮了回来,他被吹了满头满脸,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不痛, 就是人有点懵。   “怎么回事?”李序愣愣看着前方,他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   他感到一只冰冷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那手像是冰雪冻成, 极其冰冷, 但是眼前却像是出现了幻觉一般, 他看到了一点之前看不到的色彩。   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他身边, 一手拽着他衣服,气鼓鼓说道:“不能过去!”   那小女孩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黄玲玲,只是此刻她是半透明的模样,看起来不如在车上那样有实感。不过那不是小女孩本来就是半透明,李序摸了摸自己眼皮,他觉得这应该是他眼睛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过去?”李序着急想要爬起来, “我要过去让他快跑。”   “他……不会有事。”一条蓝白色的碎花裙缠在了李序身旁的树上, 碎花裙沙哑的声音幽幽说道。   听着这个声音, 李序抬头望去, 只见蓝白色的碎花裙裹满了树干, 碎花裙身体已经破裂了大半,因为身体里没有血液, 她身体破裂的地方干燥的皮屑如雪纷扬而下,而那已经破损的脸正对着李序抬头的角度。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李序差点又两眼一翻躺在地上,他刚要倒下, 就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出现在了他身后, 将他扶住, 他借着这股力坐起来,勉强支持住,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想明白了,刚才拉着他跑的确实是小女孩黄玲玲,而帮他挡住那个女人喊来的鬼的,就是碎花裙,碎花裙也是这样受的伤,他要是这个时候因为碎花裙的模样晕过去,那就太不是人啦!   所以他强行保持着镇定,看向碎花裙关心道:“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碎花裙摇了摇头,她抬手指指池深和女人的方向:“他可以解决,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保护你。”   李序担忧的看了池深的方向一眼,发现池深还在和那个女人说话,但是两人都没有靠近对方,所以他又放下心来一点,看来那个女人还是很忌惮池深的。   不过这种突然放松下来的时间,李序立刻就有了疑问:“我、我就这样就能看到你们了?”   黄玲玲站在李序身旁,用她大而黑的眼睛直直望向了李序的眼睛,她说道:“我们够厉害,所以才能让你看见!”   说着,黄玲玲又皱起眉来:“不过一般人在阴气浓郁的地方都能看到鬼,叔叔你好像有点不一样……必须得我们自己现身才行,叔叔你应该八字超级重。”   李序撑着墙壁勉强爬起来,往石墙里躲了躲,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里阴气很重?”   碎花裙抬头看向天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重的阴气……不,前段时间那个人带我去的地方,阴气比这里更重。”   鬼怪视角之下,这处凶宅的天空之上,浓重的阴气正在慢慢汇集,一开始这里并没有这么多的阴气,看起来只是有普通的怨气存在,此刻那怨气却浓郁如同了黑色,将这个小院子围绕了起来。   阴气如同长出了爪牙一般在空中舞动,但是身处在这其中的港城连环杀人案的凶宅中间却很安静,这里如同台风眼一般,并没有多少阴气。   池深就站在这阴气的台风眼里,看着站在对面的许秀芸。   李序的叫喊只让他侧目了一下,许秀芸则是完全没有管。   “深深,你终于来了。”许秀芸的语气有些僵硬,她努力露出个笑,那笑容显得十分诡异,“你不要听那个人的话,妈妈在这里是为了等你。”   池深看着许秀芸,许秀芸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还有着血迹,看起来是刚剁过了什么,她的手上也满是血迹。   刚才她就是这个样子吓跑了李序。   池深眼里露出些许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叫妈妈。”许秀芸温柔的纠正道。   池深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许秀芸也没有继续要求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然然在这里,所以我过来了,他在等你,你要和他聊聊吗?”   池深问道:“聊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他确实是死了,”许秀芸说道,“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死才是开始对不对?这还是你那个鬼朋友告诉我的,深深,妈妈现在理解了你,如果有个强大的鬼魂在旁边,那他是鬼,又有什么关系?”   池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他突然笑了一下:“你们真的相信了啊。”   许秀芸温柔的眼神微微一变,她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你什么意思?”   “你们……相信了他的鬼话。”池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轻喝一声,“季星沉,出来!”   从黄强家的厨房里透出来了微光,那微光照在池深的身上,映照出瘦长的身影。   那影子突然如水草般舞动起来,一个人的模样慢慢从池深影子里冒出来,那黑色的影子先是有了人的轮廓,又出现了五官,再是头发手脚,黑色慢慢褪去,一个戴着眼镜的俊秀年轻人从池深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季星沉看着眼前的情况,表情十分平静,从眼神到动作都在说着:不关我事。   池深向他伸出手。   这次,季星沉并没有拉住池深的手。   许秀芸皱着眉头看他们,她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故意的!你就这样算计你的弟弟和妈妈!”   池深摊摊手,一脸无辜:“跟我没关系,我也才知道。”   ——   池深从特安局出来,遇到许秀芸的那天晚上。   季星沉主动握住了池深的手,看向许秀芸:“他不是一个人。”   池深有些惊讶,季星沉这是为了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孤单,要向许秀芸证明自己有人陪?   这是季星沉的一番好意,池深也回握住了季星沉的手,在许秀芸质疑的时候说道:“我不在意。”   季星沉也推了推眼镜说道:“比起活着,死后的我可以更好的陪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在许秀芸震惊的目光中,他俩离开了,池深慢悠悠去地铁站的路上,笑着说道:“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   那个时候季星沉误解了他的意思,但池深却已经明白。   ——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   ——我怀疑你在暗示许秀芸,让白然死。   现在看来,许秀芸也明白了过来。   “那天的话,你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许秀芸看着他们,用从未有过的震惊质疑的语气询问着。   季星沉并没有看她,他低着头,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回应刚才池深向他伸出手的动作,但他并没有如之前一样握住池深的手,只是平静说道:“是。”   许秀芸不可置信的看着池深:“你就这么算计你妈妈?”   池深平静道:“我已经说了,不关我事。”   而在一旁躲着的李序早就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震惊我全家!   他回头用我不是在做梦吧的语气问身边的两只鬼:“这是池深的妈妈?”   黄玲玲点点头:“就是哥哥的妈妈。”   李序又转头看看碎花裙:“亲妈?”   碎花裙捂着自己掉皮的半边脸,说道:“亲妈。”   “他还有个弟弟?”李序继续询问。   黄玲玲说道:“死了,是个超级坏的小白脸。”   李序露出吃瓜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说两个字——牛逼。”   他们话音刚落,突然起了风。   黄玲玲和碎花裙都将李序往后护了护,那阵风并没有来到李序这里,但是李序却闻到了一股臭味,那像是内脏堆在一起发酵了十天十夜的臭味,刺激得他生理性干呕起来,不过他干呕的同时,也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池深的方向。   就是死,也要把这个瓜吃了再死,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原来……那天来找我的不是我亲爱的哥哥。”   混合着恶臭而来的,是白然的声音。   “我就觉得奇怪,我那个哥哥从老宅出去之后,就只会虚伪的笑,为什么会用那么冷漠的表情来问我。”一道黑气从厨房走了出来,那黑气之中是白然泛红的双眼,鬼魂血红的双眼,那是嗜血与恨意的表现。   白然睁着那双血眸阴狠盯池深:“哥哥,你以为是你让我死,所以我死了,但是你没有想明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选择的死!”   池深看着白然,视线落在白然捂住的脖颈上,那里不停有鲜血涌出来,微笑道:“勇气可嘉,停留在死时候的痛苦的味道,很快乐吧?”   这句话一出来,那颈部涌出的鲜血突然失控,白然的双眼也露出了凶光,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甚至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也要让你尝尝这个味道,你也应该尝尝,一直重复着死亡时候的痛苦是什么滋味!”   他双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语气阴狠说着:“被特安局处死,不会变成厉鬼,你知道吗?所以你以为你算计了我,要让我死,但这是我自己选择了死!只有这样,我才能出来折磨你,让你和我一起死!”   “其实我想到了这点,”季星沉池深在一旁说道,用讨论什么物理公式一般的语气和池深说着,“黄强也没有鬼魂留下来,我猜想,如果是受到了司法审判,可能是因为行刑人意志坚定,而且坚信正义,所以可以让罪犯魂魄也消失,不会化为饿鬼,也可能是事后会做法事,总之,不会有魂魄留下来。”   “所以白然不能走司法审判。”   季星沉向着白然看了一眼,如同看什么死物一般,继续说着。   “我需要他化为恶鬼。” 第099章 殃及吃瓜群众!   白然冷笑一声:“你没想到吧, 化为恶鬼的我,会是这样。”   话音未落,白然手里已经燃起了青色鬼火, 他轻轻将手一挥, 那鬼火如炮弹般激射而出,直向池深。   池深并没有动, 他依旧在微笑, 平静的看着那团鬼魂, 那鬼火与他擦身而过, 直直撞到了他身后的房子上, 一个巨大的响声响起,那栋石头垒出来的破旧的房子化为了废物。   砖石瓦砾纷纷落下,躲在距离那栋房子不远处的李序见状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头,还好他选的这个地方有东西遮挡,旁边还有树木,那些碎屑并没有伤到他, 就是让他呛了两口灰, 猛咳了两声。   他抬头看了看之前坚持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倒塌的石头房子, 又转头看了看白然, 又转头看了看那石头房子, 满脸震惊,这池深真的能对付吗!   这鬼的招式怎么跟个榴弹炮一样, 这不对吧!   见一击未中,白然脸色并不好看,他冷笑道:“这第二次, 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躲过去。”   白然捂住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汇聚, 那些血液上缓慢燃起了青色鬼火,而他身周的鬼气也如野火见风般暴涨,一时之间天地都暗了下来,四周的声音归于无,厨房里照出来的微弱灯光早就消失不见,这个地方似乎就剩下了他们四人。   这是鬼魂的阴气影响了一小片地方,池深明白,在那晚控制季星沉2号鬼气的时候,也有过短暂的世界变色时间。   能制造出这种空间的鬼,确实很强大,但池深并没有退,他甚至还在笑,像是一个长者看着刚入门的孩童一般,欣慰笑着:“不错。”   凶宅外围,袁义平和许家远也感受到了房屋倒塌的震动,两人扶着身边的树木站稳,皆是惊疑的看向对方。   “发生了什么?”许家远担忧说道,“是池深和李序他们做了什么事吗?”   袁义平抬头看向天空,感受了一下说道:“是从凶宅那边传过来的。”   他们虽然一直在鬼打墙,但只是他们人走不出去,天空还是那个天空。   许家远说道:“那应该不是池深和李序,他们两个应该不会主动做事,那是发生了什么?还有人过去了吗?”   “看来不能再拖了。”袁义平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将袖子撸起来,另一只手已经在衣兜里摸刀。   许家远咬咬牙,也伸出了手:“袁哥,用我的血!”   他们之前以为池深他们没事,毕竟池深和李序距离这里的位置还挺远,所以没有急着用暴力的方法破阵,他们这次出来没有带特别厉害的法器,之前也试过了一些破阵方法,并没有太大作用,所以他们想的还是找的造成这个鬼打墙的阵眼,用常规方法破解阵法出去。   实际上他们已经找到了十来个疑是阵眼的东西,又被许家远一一排除,但是现在看来,情况不能让他们再慢慢排查。   用血画符,精血中蕴含的煞气来破阵,那无意也是一个方法。   但是他们通常不会用这个,一是血留在这里,这毕竟是他们身体里的东西,如果被心生歹意的人带走,可能会用来反制他们,二是如果遇到什么情况就用血画符,那一个大活人哪来那么多鲜血,多遇到几个事情,那人就没了,所以他们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这个方法。   实际上许家远就没用过几次,倒是他看到袁义平用了好多次,每次都在感叹袁哥身体素质真强大,这样都没事。   “没事,不需要多少——”袁义平的刀已经放在了手臂上,那里有着深深浅浅的伤口,都是他自己割的,如果有普通人看到,估计是以为他曾经自杀过,而且经常尝试自杀,并不会有人想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其实是为了救人。   这次他的刀落在皮肤上,却没有按下去,他的动作停住了,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摆放着一只红烛,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红烛,那红烛静静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在这荒郊野外也没有跳动,像是没有感受到这林间的微风。   “袁哥!”许家远也喊了一声,“是那个!这应该就是阵眼,这是用阴气混合奇门阵法布置的鬼打墙,阴气最盛的地方就应该是阵眼,那个蜡烛阴气最强!”   袁义平:“……你不用这么高兴,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已经很奇怪了,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它有问题。”   许家远已经蹦跶了过去,他伸出手想去拿那只蜡烛,刚刚伸出手,那只蜡烛却熄灭了。   ——   “深深,你不要逞强。”许秀芸看到白然展现出的实力,她也放下心来,之前的震惊已经被白然的话安抚了,她明白,到了这个地步,白然化为鬼,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情况。   “他是鬼,我也是鬼!”鬼脸这个时候从池深衣兜里冲了出来,虽然他已经在白然的阴气下瑟瑟发抖,但是他还是不忘给池深充场面,“都是鬼,谁怕谁啊!他甚至长得还没我可怕!”   许秀芸重新找回来了之前从容的模样,她根本没有理鬼脸,而是看着说道:“然然带着对你的恨意自杀,化为的鬼无疑已经比普通鬼厉害了一点,现在他又被我喂了血肉,还有我从白家看来的养鬼之术,虽然给我的时间不多,但然然,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厉鬼。”   她眼神温柔的说着:“深深,你知道吗,你走进这里,就已经进了我给然然准备的餐桌,你有没有觉得……头有点晕?你的双腿,还好吗?”   在一旁听着的李序却琢磨出来点东西,他小声说道:“我就说我之前在那里为什么会摔倒,就是那里有问题!池深这个妈,狠毒得很!”   说完之后,他又小心看了看池深几人的方向,确定没人注意他,他才放下心来,又回头看了看黄玲玲和碎花裙,突然觉得一阵安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发现,现在的他,进入觉得鬼,会比活人让他安心。   许秀芸这话一说出来,池深就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他动了动脚,向着许秀芸的方向走了两步,用实际行动给许秀芸演示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许秀芸表情空白了一瞬,估计是今晚震惊得太多了,她的震惊已经不会露出表情了,她说道:“怎么会?”   “我懂了,你这个‘让双腿不能行走’的布置是针对活人的吧。”池深突然说道。   许秀芸愣了一下:“对……”   “你已经不是活人,你是鬼!”白然已经学会了抢答,他笑道,“我就说你怎么能从老宅那个鬼地方完好无损的出来,原来你早就不是人,我早该想到,你早就不是人!”   “哎呀,真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才怪。”池深笑着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半脸的皮肤被他剥下来,露出了森森白骨,在许秀芸震惊的目光下,池深又将那半张脸贴了回去。   诱人的鬼气从池深皮肤的裂缝里流出,他身旁的季星沉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做什么,但他最终没有做。   他撕下脸皮的时间很短,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表情都没有改变,依旧在微笑着。   许秀芸已经被他徒手撕脸皮这一手吓得跌坐在地上,她颤抖着看看池深,又看看白然,大喊一声:“然然,快把他吃掉!”   “不要命令我。”白然冷冷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幽绿色鬼火急射而出,他似乎知道自己准头不太好,那鬼火出手便炸成乒乓大小的碎片鬼火向着池深而来。   “你知道吗,做鬼,就应该有做鬼的样子,鬼也有鬼的美学。”   那鬼火全数炸裂在了池深身后的矮墙上,李序见势不妙,不敢再吃瓜,转头就跑向了另外一堵墙。   而鬼火刚炸开的时候,白然就发现自己脖子上开出了一朵冰花。   那是过于浓郁的阴气凝聚而成的花朵。   池深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做。   但那属于池深的阴气凝成的满是荆棘的花朵却已经扎穿了白然的脖颈。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对着你们微笑,不是因为虚伪。”   池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声音温柔的说着:“我是为了让你们多留下一点美好的印象,免得这种时候,只会记得我可怕的样子,这样可不好。”   池深叹了口气:“我也想在鬼心中留下一点美好的印象。” 第100章 终于灰都没有了,瘫倒。   在池深礼貌的问候下, 白然充血的双眼猛烈颤抖,他伸手猛然一扯,不顾肠穿肚烂的代价, 将那朵冰花从自己脖子里扯了出来!   鲜血贲飞, 他虽然是鬼,但新死没多久, 明显没有适应自己鬼的身份, 此刻身体一阵抽搐, 直接站立不稳趴在了地上。   即使是趴在地上, 动弹不得, 白然也不忘抬起头来,阴狠盯着池深:“我……我不会死!我现在是鬼,我不会死!”   他确实不会死,他整个身体都因为冰花凝成的刺拔出而颤抖,巨大的伤口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肚子,那都是冰花凝结之后的痕迹, 他整个身体几乎被刨开, 但他是鬼魂。   腥臭的血液在白然身下汇聚成一个血泊, 枯黄的杂草被染成血色, 因为剧烈的痛苦, 他身体不停的抽搐颤抖,看起来几乎就快消失。   “我不会死。”   他声音越来越微弱, 身体下凝聚成的血泊也在慢慢消失。   池深歪头看着他,有点意外:“挺顽强……就是有点太弱了。”   这句话一出来,白然痛得都快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光, 这句话直接把他拉了回来, 他再次用充满恨意的眼神望向池深。   “我以为这种程度应该没事的, 也就等于捅了一刀的程度吧,现在死了,可就麻烦了。”池深已经从白然旁边离开了,这话很明显不是说给白然听的,是说给季星沉听的。   季星沉望了一眼白然痛苦的模样,他平静说道:“还可以用,没有完全消失,他对自己的怨念认知不够清晰,所以容易被打散,让他再次出现恨意,应该不会消失。”   白然狠狠抓着地上的杂草,他已经控制住了流血的伤口,或许他之前对于池深的恨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支撑到可以站起来的地步,但此时两人的对话无疑是狠狠的激怒了他。   这不就捅了他一刀,还用刀在他身体里转了转。   池深说道:“你再提醒他,他就活过来了。”   浓烈的阴气突然出现在池深身后,一把幽绿的鬼火猛然出现,燃在白然身周,那鬼火拖着他破烂不堪的身体站起来,白然如鬼神般立于鬼火之间,腥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池深。   他身上的血液正在慢慢消失,掉落在地上染满鲜血的冰花被鬼火燃烧,融化成为阴气,尽数进入了他的身体,在他吸收完冰花上的阴气之后,他身上的伤口也尽数愈合。   一瞬间,鬼火冲天而起,代表着他的滔天怨气。   池深一转头,就看到鬼火将白然团团围住,看到这样的情景,池深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下,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在鬼火冲天而起的瞬间,鬼脸都快速躲到了池深身后,此刻池深一转身,他又快速换了个方向,继续躲在池深身后,假装白然看不到他。   池深穿着明黄色的连帽卫衣,此刻鬼脸就躲在了唯一的帽子下面,露出一个眼睛在小心翼翼看着那边,小小声说着:“他本来没那么恨你的,但是你刚刚和季星沉那番话,是个人……不,是个鬼都会气死好吧。”   池深惊讶道:“我没有说什么呀,他怎么能生气呢?”   鬼脸睁着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看了看池深的表情,又看了看对面肉眼可见的愤怒的白然,立刻没有了表情:“确实,你没有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季星沉则是看着那个鬼火冒起来的方向,平静道:“他恢复了。”   白然被鬼火焚烧,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破碎,也没有化为灰烬,这是他自己的鬼火,由他的恨意而生,对于池深的恨才是构成这个鬼火的原料。   所以他对池深越恨,这个鬼火就烧得越旺,由内心而发的怨恨,没有让他消失,反而让他在鬼火中重生。   鬼火将白然整个吞噬,他的身体很快就修复完毕,染血的衣服慢慢变得干净,露出了里面被收押时候穿的橙色马甲,他的手再也不用捂住自己的脖子,原本处于脖颈处的巨大的创口也在慢慢修复、消失。   这一刻,他真正接受了自己鬼怪的身份,没有再试图以一个人的思想左右他鬼怪的身体。   地上的鲜血重新燃烧,化为团团鬼火飘向白然。   那是他之前外泄的阴气,此刻也重新汇聚在了一起,重归于他的身体。   “这这这、这他变得更强了!”鬼脸在池深身后惊呼道,“快阻止他!”   池深完全没有动,他一脸闲适的模样,让人觉得如果这里有把椅子,他还会坐下来慢慢欣赏现在的情况,可惜没有。   鬼脸脸色变得焦急:“这样下去,他短时间的实力可能比白婉还要强!”   见池深不为所动,鬼脸又把目标放在了季星沉身上,大声喊:“四眼!不对,帅哥!你劝劝他!”   季星沉的眼镜映照着白然身周的鬼火,整个人显得诡异无比,他的眼镜镜片也变成了幽绿色,他推了推映满鬼火的眼镜,十分镇定,虽然不比池深的闲适让人牙痒,但这镇定的模样也差不多了,他说道:“看看。”   “是的,观察一下,我也有点好奇,他可以到什么程度,可以超越白婉吗?”池深在旁边说道。   鬼脸一咬牙,决定自己冲过去,先给白然来一下,虽然他实力不咋样,干扰一下应该没问题。   怎么还有看着BOSS读条不打断的,这两人是没有玩过游戏吗!   嗖一下,鬼脸就冲了出来,他闭着眼睛,抱着必死的觉悟,结果刚冲出去,就发现自己好像停住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池深一把抓住。   “停下来了。”池深说道。   鬼脸睁开眼睛向那边看去,果然看那鬼火膨胀的模样已经停止了,白然看起来已经稳定下来,不过这个可不是被打断了!   地上的鲜血、冰花中蕴含的池深的阴气都被吸收完了,这可不是打断读条,这是BOSS的复活读条读完了!   白然此刻已经被自己恨意所支配,吸收完所有他可以操控的阴气之后,他被怨恨所产生的火焰托在了半空中,整个鬼都漂浮起来。   他此刻又恢复成了生前的模样,连衣服都变了,不再是暂时收押的橙色马甲,变成了之前池深见他穿过的平常的衣服。   鬼怪的外貌改变,多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认知改变。   现在看来,白然已经不认为自己是那个被特安局收押的犯人,而是可以与池深一决高下的对手。   池深想了想,突然就想起来,那是自己第一次见白然,他把自己带进白家老宅时,他所穿的衣服。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个时间太过于久远,可能对于白然来说,只有短短一两个月,对于池深来说,却是隔着上百年的时间,他一时没有想起来也很正常。   这就意味着,白然将自己放到了与池深相遇时候的位置。   是可以陷害玩弄池深的白家大少。   “很可以嘛,就是这样。”看到这样的白然,池深真真正正露出了笑容,他嘴角高高扬起,笑容明艳而疯狂,“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模样,让我看看你更厉害的样子。”   白然幽绿色的火焰已经燃到了池深周围,池深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绿色的火焰,在鬼脸惊恐的目光中,他陷入鬼火的半根手指都变成了焦炭。   鬼火奋力挣扎,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他就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他似乎被池深焦黑的手指吸引了,那上面似乎有着可以吸引他的味道。   不仅是鬼脸。   天地间响起了轻声低吟,又似乎有人在院子外嚎哭,那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不真切,但切实存在着。   白然的鬼火已经可以伤到池深,但是他并没有立刻进攻,连看向池深的眼神都趋于平静,很快他低头看了看四周,表情似乎有些茫然,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许秀芸的身上。   许秀芸依旧跌坐在地上,她之前本来想冲过来救白然,但是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她又不知所措,只是呆愣在原地看着白然从鬼火中重生。   当鬼火燃到她的位置的时候,她连滚带爬的从地上逃跑,随后又在鬼火波及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次坐在了地上,她还是看着白然,似乎没有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妈妈,”白然的声音带着委屈,他低垂的视线似乎在哭泣,“我好难受,妈妈,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许秀芸看着白然,变成鬼时白然可怕的模样已经褪去,在许秀芸眼里,他看起来又是那个与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是会关心她有没有穿好衣服,有没有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还会帮她赶走烦人的鬼怪——她养了二十年的孩子。   即使此时这个孩子已经被鬼火吞噬,许秀芸心里却依旧闪过了那些二十年来他们相处的片段。   她……是真心想对这个孩子好的。   即使在知道他不是亲生的之后,她也没有想过抛弃他,甚至还会因为他身世曝光,而在白家受到与以往不同的待遇而生气。   “然然……”   许秀芸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鬼火中的白然。   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妈妈,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我变成鬼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   许秀芸表情变得焦急,过往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碰撞,让她完全忽视了那一圈裹住白然的鬼火,她摇了摇头,向着白然的方向而去:“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你是妈妈的孩子,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是你妈妈。”   鬼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了:“这什么情况?”   池深则是突然冷下脸来,他看向许秀芸,喊出了那个许久没有喊过的称呼:“母亲,过来。”   许秀芸脚步微微一顿,她转头看向池深,神色有些复杂。   池深看着她,又看了看卖着可怜的白然,他思考了半秒,立刻露出了笑容,那是他最为自信的招牌明媚如春光的微笑,他温柔道:“妈妈,你被他控制了,我知道你不想杀我,那边危险,你过来。”   与池深相对而站的白然脸色扭曲了一瞬,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鬼火中的他露出了可怜无比的表情:“妈妈,我害怕,他要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秀芸立刻转向了白然:“然然!”   幽绿的鬼火一瞬间将许秀芸吞噬,女人的惨叫只响了一秒就消失在鬼火之中,那鬼火吞噬之后,连残渣都没有剩下,只有几片灰烬飘了出来。   池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而白然脸上的笑容则是疯狂扩大。   他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很快消失殆尽,他笑了起来,几近癫狂:“哈哈哈哈,池深,现在,我要吃了你!”   池深冷漠的转过头,并没有去看那急速扩张的鬼火,他平静道:“走吧,回家了。”   鬼脸一脸莫名其妙,惊恐大叫:“他你们就不管啦!吃了自己母亲,这个鬼已经失控啦!得想办法,你们快想办法啊!不能把他放出去,旁边一个村子都要遭殃,不、不止是村子,连港城都会出事!这种程度那个姓袁的根本对付不了,你们不能不管这个烂摊子啊!”   季星沉也和池深一起转过身,他并没有管鬼脸的鬼哭狼嚎,而是向着院子外望了一眼。   那里站着已经走出鬼打墙的袁义平和许家远。   两人看起来都挺狼狈,灰头土脸的,许家远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的蜡烛,也不知道是不是空气太冷了,还是蜡烛太冰了,许家远拿着蜡烛的手都冻红了,但是他并没有松开,看着眼前的情景,反而越握越紧。   这满院的鬼火让他们停住了两步,袁义平和许家远都没有敢轻易靠近这里,谁都知道,这鬼火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池深在这里,看起来还完好无损。   其实之前他们就走出了鬼打墙,只是鬼打墙的出口距离这个院子还有点远,他们并没有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从这些对话里来推断院子里发生的情况。   等他们真正走到院子门口时,正好就是白然从鬼火中重生,吞噬自己母亲的那一幕。   此时看到白然的样子,两人并没有要求池深做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向着池深大喊:“快跑!”   池深却并没有跑,他甚至依旧保持着闲适的步伐,那飞速扩散的鬼火吞噬者院子内的一切,夺目的火光将杂草与树木都焚烧了个干净,院子里很快就变得焦黑一片。   “去死吧!”   白然大喝一声,那鬼火飞速燃烧到了池深的身边,他阴狠盯着池深,想象着池深在他的鬼火中挣扎求饶的模样,他一定不会让他立刻就死,而是要慢慢折磨他,先烧掉他的四肢,再一点点焚烧他的内脏,再是脑髓——   鬼火距离池深不到十厘米,白然看向池深的手,却突然发现那原本被他鬼火烧焦的手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鬼火距离池深只有一厘米。   但这一厘米,确实永远也到达不了的距离。   鬼火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住,再也没有前进一步,这一厘米就是永远。   一只黑色的手从白然的下方伸了出来,在鬼火焚烧之中,拖住了白然的双腿,猛然往下一拽,将他拽落在地。   几乎快扩散满整个院子的鬼火骤然收缩,白然猛然落地,立刻想控制自己的鬼火全部去焚烧那双拽住他的手。   但是很快,从地里又伸出了第二只手、第三只手、第四只手……   那些手都被鬼火焚烧,变得焦黑,甚至有的直接崩坏,但是他们并没有松开白然,将他牢牢抓住,不让他有机会逃脱分毫。   第一个伸出手的鬼露出了脸,他从地里面爬了出来,冒着被鬼火烧得灰飞烟灭的危险,试试盯住白然,他张开嘴,嘴里满是被白然鬼火燃烧而出的火焰。   “白然,你还记得我吗?”   又有黑色的手从地里伸出来,按住了白然狂暴的鬼火,将他死死按住,那只手后面也伸出了一张脸,看着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一只只手从地里伸出来,一张张脸从地里爬出来,他们或平静、或愤怒、或憎恨,他们齐齐看着白然,异口同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们吗?”   院子外围的袁义平和许家远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看到黑影从他们身后飞掠而过,那些充满怨气的鬼魂并没有在他们两个活人面前停留,而是直直飞向了白然。   鬼魂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你还记得我们吗?”   白然似乎有些不可理解现在的情况,他身上的鬼火被无数的黑手一点点按灭,他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那些黑手的控制,然而那黑手越来越多,他们不仅将他按在原地,更有鬼手伸过来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一张张脸看过去,愤怒的大喊:“让开,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找害死你们的人!”   话音未落,那些撕扯着他们的鬼魂却更加疯狂起来,他的胳膊被撕扯裂开,很快就被分食殆尽。   “他们就是你害死的人,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你的同学说的是对的,你的仇,不能由某一个人报,那不公平,每个被你害死,对你充满恨意的人,都应该有报仇的机会。”在鬼魂环绕之中,白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并不是池深的声音,但这种说话方式,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那天来找特安局找他,说自己会去港城连环杀人案的人,并不是池深。   而是这个跟在池深身边的鬼魂。   这一切,都是这个鬼魂的算计!   他以为池深出现在特安局,是为了逼他交出白家的线索,然而并不是,他出现在特安局,是为了让他知道,池深会在今天来这个地方!   这个鬼魂,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在灵体被撕扯吞噬的剧痛之中,白然大笑出声:“池深,跟在你身边那个鬼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等着你也被他算计到死,我在地狱等着你!哈哈哈哈!”   最后一簇幽绿色的鬼火骤然消失。   空中飘飞的黑色鬼影慢慢散去,一些鬼影露出了满足又快乐的表情,他们慢慢消散,化为了光点,而有的鬼魂则是向着季星沉的方向遥遥一拜,随后遁入黑暗,消失不见。   这里像是下了一场星光的雨,那些光点悠然而上,在半边化为焦土的院子里散落成了星河的模样,梦幻至极,那些光点在院子里盘旋一圈,从季星沉身边而过,随后尽数飘向天空远去。   许家远看着这令人震撼的模样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那些光点全都消失不见,他才喃喃道:“这……就是大规模的净化怨念,实现超度吗?”   袁义平则是看向了池深,他的表情很难看,他问道:“你做的?”   池深微笑着看向了一旁的季星沉。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我只是觉得,他们需要一点微小的帮助。”   池深这次笑得很温和,就如同他身上明黄的卫衣一般让人一见就觉得心情明媚。   鬼脸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惊呼出声:“四眼……不是,季帅哥借你的身体就是为了这个!怪不得他每天回来身上都沾着各种各样的鬼魂的味道,原来他是去找受害人了!”   袁义平则是十分不赞同的说道:“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对于你们来说,接触这么多的鬼魂,太危险了。”   季星沉看着袁义平,眼神之中并没有任何退让:“你们的思维,是从活人出发,去调查事情的真相,想要对还活着的人负责,但死去的人,他们也需要一个交代。”   袁义平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想反驳,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许家远此刻及时崩了出来,赶紧说道:“好了好了,现在该去帮郑明找头了,这里的事情解决了,那就做正事,我们今天是来找头的,诶,李序是不是还被我们落在了车里,我去喊他?”   “我……”一个矮墙后面幽幽露出了一个头来,那是李序从矮墙后面站起来,他说道,“我在这里,我本来想上个厕所,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里了。”   “那人就齐了!”许家远说道,“那剩下的问题就是头在哪里了?”   李序的表情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他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举着一个长满杂草的圆球:“你们说的那个头……是不是这个?” 第101章 再不超度我就要被缝回去啦!   荒芜的焦土上突然响起了中午拖动的声音, 无头鬼郑明的身影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时隔二十几年,他再次回到这里,面对的是破败的房屋, 还有一颗长满杂草的头颅。   因为特安局的限制, 他出现的时候,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情况, 阴气几乎不见, 和之前的厉鬼形象比起来, 更像是一抹游魂。   他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封印在了他所附身的那柄斧头里, 能出来的, 也只有这一小部分力量。   现在无头鬼的力量太弱了,李序根本看不到无头鬼,他抱着那个长满杂草的圆球就往池深他们这边跑,边跑边道:“我在那边捡的,我觉得那个草里面有东西,结果挖出来还真的是, 这个之前好像被埋墙里了, 后来那个墙塌了, 这个才滚了出来——什么情况?!”   李序手中的圆球突然颤抖起来。   在那杂草与青苔包裹之下, 是一颗头骨, 里面装满了被风带进来的土,头骨已经裂开, 见风就长的杂草从那些裂缝眼窝处长出来,如果是普通人来看,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一颗头颅。   但是李序知道他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见到圆圆的东西就起疑, 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才确定这真的是一颗人头。   那颗头颅剧烈颤抖,李序吓了一跳,本能反应想把这颗头颅扔出去,不过在他脱手的同时,突然就想到这是无头鬼的头颅,立刻又双手抱住,有些惶恐的左右看看:“他在这里?”   并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已经不需要回答。   头颅中的杂草泥土纷纷被抖落,那颗头在李序手里飞了起来,飘向了一个方向。   李序抬头看去,只见那颗头飘到了某个地方停了下来,接着,那白骨之上长出了血红的肌肉,再随后长出了雪白的人皮。   自头颅而下,一个男人的模样缓缓出现,他一手扶着自己的头,一手还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子,此刻他松开了手中的巨斧,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头,将头颅在自己脖颈上摆正。   李序看到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全是血,染得他衣服上也都是红色,那些腥红的血液点点滴落在地,融入了焦黑的土里,显得格外可怖。   而就在男人放下手中斧头双手将那重新长出血肉的头颅在自己脖颈上放正时,那些滴落的血液突然就停止了,他的手慢慢抚过自己头颅断裂的地方,一点点抹去创口,他看起来又像是活过来一般,与头颅融为了一体。   “这……这样就可以了?”李序惊叹道,“这算是什么断颈重生之术吗?”   随着李序的惊叹,男人活动了一下脖子,似乎是想转过头,咔哒一声清响,整个头都从连接的地方掉落了下来,男人又连忙伸手将自己的头扶正。   李序喃喃道:“……算了,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接上头颅的郑明看起来很憨厚,就是一看就是踏实能干的那种人的长相,会让人觉得好相处,和他提着巨斧到处找头的凶残形象完全不一样。   此刻郑明双手扶着立在自己脖子上的头颅,用双手帮忙让它转过头,对着李序,又抱着自己的头固定在脖子上向李序拜了一拜:“感谢。”   这次他的声音不是响在四面八方的空气里,而是由他脖颈上那个刚刚放上去的头颅说出来,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头颅。   “你是不是需要帮个忙?”   池深在旁边友好的提醒道:“你这样扶着自己的头不方便吧,要不要我帮你缝一下?”   郑明的神情立刻变了,他双手撑着头努力做出摇头的样子来表达自己的抗拒:“谢谢!非常感谢!但是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没事,我技术很好的,缝过的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我这里正好还有一些剩余的——”   郑明立刻道:“真的不用了,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仇人也死了,特安局的几位告诉我,我母亲也已经去世,现在连我缺少的头颅都已经回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念的东西,你也不必为我把头颅缝回去。”   似乎怕慢一步,池深就要强行过来展示自己的技术,将他的头重新缝回去,他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那些构成他身体的怨气已经慢慢化作了光点。   池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不过鬼要离开,这也是没法的事。   “最后……”郑明站在灵魂所化的微光之中,看向大家,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大家,以及,在老宅和大家一起吃糖的时间,那是我死后最为开心的日子。”   啪嗒。   白色的头颅掉落在地。   那些长出来的血肉随着郑明的消失重新消失不见,仅余下这一颗半碎的头骨掉落在地。   池深走过去,将头骨捡了起来。   “真没想到,他最后会说这句话。”池深也微笑了起来。   在老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他从未想过那里的鬼魂会感谢他,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离开会让他们欢呼才对,没想到还是有鬼怀念那个时候。   池深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他笑了起来:“看我干嘛?后面该干嘛干嘛了。”   李序松了口气,刚才他总觉得很紧张,池深虽然在微笑,但是那模样实在是很可怕,仿佛和他们这种凡人在两个世界一样,其实他还有事情要问,现在都有些不好问出口了。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袁义平先问出口了,他看着池深,眼神并不太友好。   池深疑惑道:“什么话?”   他刚才说的话太多啦,就之前和白然的对话,袁义平随便听一句,都会让他回去特安局喝好几壶茶,不过他也会遇事先装傻,只要袁义平不说是哪句话,那他就不知道是哪句话。   “你缝过的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是什么意思?”袁义平说道,语气十分严肃,“老实交代。”   池深突然沉默,他完全没想到袁义平要问的是这一句话。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池深淡定回答道,“那肯定是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么多头,我这样说只是想让他觉得放松一点,毕竟刚才的情况看起来跟要哭出来一样,活跃一下气氛,所以口嗨了一下,这样应该没事吧?”   许家远在旁边打着哈哈:“那肯定没事,我刚才也差点哭出来了,寻找自己头颅二十几年的鬼魂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头,那是多么感人的一件事情,我都怕他说点什么获奖感言给我整哭了,还是池深这个转移话题好……至少没有让亡人哭着离开,他是笑着离开的。”   袁义平盯着池深:“真的是开个玩笑?”   池深直接摆烂:“那不然呢?如果我缝过这么多的头,你们特安局肯定已经给我记上一笔。”   袁义平又看了池深好几眼,他似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所以干脆不问。   这时季星沉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袁义平和池深之间,他推了下眼镜,看着池深,眼神很平静。   但是池深却从中读出了别样的意思,那就是:我办事,你放心。   池深突然明白过来,好家伙,连这两个人消失也是你安排的?   季星沉沉默一点头。   池深明白这就是承认了,他扶了下额头,他就说,许家远手里的那个红蜡烛怎么这么眼熟,原来白婉也有参与其中,她也是帮凶!   到这里,今晚的事情算是落下帷幕,袁义平打过电话回局里,叫人回来收拾残局,等特安局的人忙碌的时候,池深到一边详细问了一下季星沉的安排,免得到时候说漏了嘴。   看到一人一鬼说着悄悄话,李序也抓着头发走了过去,他一过去就看到一人一鬼都停止了交谈,立刻说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池深一点事。”   池深淡定道:“什么事?”   李序又抓了抓头发,他好像觉得这事儿不太好开口,但还是好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那个中年女人,是你的妈妈?”   池深说道:“血缘上的妈妈。”   李序停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一些什么,了然点头:“我明白了,我就说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给你买衣服的人。”   池深看了看自己身上明黄色的衣服,微微一笑:“这是我妈妈买的,不是那个妈妈。”   得到答复,李序离开了,池深和季星沉继续说了几句话。   这时候池深才发现,季星沉真的将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连许家远和袁义平什么时候能破那个鬼打墙的阵法都被他算了进去,两人出来的时候,正好是白然吃下许秀芸的时候,之前的对话,他们一概不知。   所以在特安局那边的报告就是,白然自杀成为厉鬼,因为听说了池深会来港城连环杀人案的地址,更是因为听说了这里可能存在着财神像化为的邪神,所以来到了这里,准备吃邪神成长以及等待池深过来,找池深复仇。   不过财神像的事情全都是谣传,所以白然扑了个空,不过池深倒是等到了,在他向池深复仇的时候,因为实力不够,吃了自己母亲来补充实力,随后又因为作恶多端,被他自己害死的人化作的厉鬼吞噬,灵魂灰飞烟灭。   当然,这些被白然害死的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点季星沉并不能遮掩过去,所以季星沉在特安局的档案上留了一笔,当晚,池深就陪着季星沉回去特安局做笔录了。   路上,池深问了问季星沉:“没关系吗?”   去特安局,必然会让特安局的人调查你的身世,那你身体化为厉鬼的情况可能就瞒不住了。   季星沉低着头,眼神透过眼镜的镜片看着车上的座椅,他说道:“没关系,这或许是一条捷径。”   池深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说道:“放心,我会保护你。”   他将手伸了过去。   季星沉抬头望着他。   池深偏了偏头,他笑道:“你不是一直在看我吗?”   季星沉抬起了手,他的手指似乎有些微的颤抖,但是他是真的想做刚才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在许秀芸和白然面前,池深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回握住池深的手。   那时候他错过了,但是池深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   季星沉冷如冰块的手落在了池深的手上,两人双手交握,季星沉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他极少笑,此刻这笑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傻气,不过他只笑了短短一瞬,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看着池深的眼睛,似乎想将这个人永远印在自己的脑海。   池深拉着他的手,他的手也很冰,不过还是有着一定的温度,他能感受到从季星沉手里传来的属于阴物的温度,但是他并没有放手。   之前他一直在想,出了那个充满鬼怪没有阳光的死亡游戏之后,他要享受人生,要在太阳底下睡觉,要喝双倍甜的奶茶,他要去享受一切美好的、温暖的事物。   但是没想到,现在他牵住的,却是一只冰冷的手。   冰冷的东西,并不意味着不美好。   甚至有时候,他会比活人更加温暖。   在特安局的车里,两人若无旁人的聊着天,开车的警察同志听是听到了,但是月老的事情不归他们管,他们也都正襟危坐好,假装自己没看见。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阴阳分隔,在一起不会有好结局,但是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池深也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人,他们连劝都懒得劝了,这种事情,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快乐还是痛苦。   所以还是当没看见好了。   虽然特安局的同志们可以当没看见,但是跟着池深的还有一只鬼。   鬼脸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他没怎么琢磨出来两个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还在想其他事情,只是觉得现在的气氛不太适合他说话,所以他没说话。   见两人短暂的沉默下来,鬼脸觉得自己说话的时间到了,趴在池深衣服的兜帽里悄咪咪的开口:“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啊?白然都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埋了不好吗?让他的仇家直接过去找他不就好了,还要特地跑一趟,多麻烦。”   池深靠在椅子上,视线低垂,看着自己和季星沉交握的双手,心不在焉道:“因为季星沉觉得,我也有复仇的权利。”   鬼脸脸色冒出一个温和:“咦?”   “我也算是被白然害的人之一,所以他希望我也可以得到复仇的机会,就将地点选在了这里,而且这里荒无人烟,不容易将无关的人卷入进来,现在的港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不好找,如果给白然机会,他很可能会劫持人质。”池深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愉快的看着季星沉将头撇在一边,他想现在季星沉是不好跑,如果不是自己握着他的手,他肯定早就溜进影子里了吧,越这样想,他就感觉越快乐。   “哦,原来如此。”鬼脸意味深长的把自己折叠了一下,算是点头了。   季星沉手微微用力,将池深乱动的手固定了下来,他转头看池深,看到池深得逞的笑,又默默将头转了回去。   鬼脸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毕竟他趴在池深背后的兜帽里,看不到他们前面的情况,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那季帅哥对你真好啊!”   池深偏头看他:“那不是应该的吗?”   鬼脸突然压扁了自己,就当是自己缩了缩脖子,这他肯定不敢反驳,他连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就是吧……你俩联合在一起,这也太可怕了。”   季星沉在一旁推了一下眼镜,语气十分平静:“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鬼脸一秒缩进池深的兜帽里:“我是说你俩特别配!在一起就是最佳组合,阴阳界的华生与福尔摩斯!”   池深笑道:“别把他吓到了,还得看看他为什么老是超度不了,多好的研究素材,别吓跑了。”   鬼脸:……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从港城连环杀人案的案发地点到特安局的确是非常远的一段路,他们来的时候就开车一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是大半夜,路况还变好了,依旧是开车一个多小时。   这次池深并没有获得任何特权,直接就和季星沉分开进了审讯室。   池深已经和季星沉对过事情经过,他一五一十说了,省去了自己不人不鬼的部分,其他都是真话,所以听起来特别可信,说完他就被放出来了,毕竟这件事虽然和他很有关系,但是怎么算怎么又和他没关系,毕竟都是季星沉一人干的。   这件事还确实是季星沉一人干的,池深甚至没有问季星沉到底怎么回事,只在今天他才知道季星沉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安排的一件件事情。   不过现在来特安局,对于池深来说录口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比较关心季星沉的身份。   从审讯室一出来,池深就找到了许家远问情况,现在袁义平对他有看法,所以许家远这边比较好说话。   许家远也并没有瞒着他,他甚至也在找池深,听到池深的疑问,许家远说道:“其实我也想和你说这件事情,我们没有找到季星沉的身份,在公安的数据库里面,虽然有季星沉这个名字,但他们都不是港城的人,没有人和他的情况对得上。”   听完许家远的说法,池深并没有露出太过于意外的情绪,他了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许家远立刻追问道:“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是,我其实之前就有这个猜测,他并不是季星沉。”池深说道。   “等会儿!”许家远感觉这件事距离他能理解的范围越来越远,他说道,“什么意思?你越说我晕了。”   池深平静说道:“之前我也去他的公司找过,没有季星沉这个人。”   许家远震惊道:“他说谎?!”   接着,许家远举起自己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无比震惊说道:“你俩都这样了,他还对你说谎?”   许家远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侧目,池深只得拉着他换了个地方,许家远这话说得他俩好像怎样了一样,搞得大家都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没有说谎,”将许家远带到安全通道里,池深才说道,“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名字就是季星沉。”   许家远疑惑道:“但是我们的系统里真的没有这个人,要么他就是死得比较早,建国之前死的,要么就是他是个黑户,没有上过户口。”   “但是他能说出自己的工作地点,对港城现在的情况认知也没有任何问题,对于他的死亡时间,他并没有撒谎。”池深提醒他。   许家远更疑惑了:“那是为什么?既然有正式工作,那在公安系统肯定有档案才对。”   “他说他叫季星沉,他认为他叫季星沉,”池深隔着一个走廊,看着外面忙碌的特安局人员,淡淡说道,“那都是他认为的事情。”   许家远迷茫看着他:“所以……算了,交给袁哥他们吧,这件事本来也不归我管。”   池深在特安局等了整整一夜,季星沉才从询问室出来,他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连嘴角平直的弧度都没有改变,看到池深,他推了推眼镜说道:“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凭依物。”   池深笑了起来:“所以他们让你跟我走了?”   季星沉向他走了过来,重新进入了他的影子里。   池深微笑着向自己的影子伸出手,一缕轻柔的风在他手指间缠绕了一圈,又重新消失在影子里。   “我们回家了。”   在离开之前,池深还填了一堆登记表,写了一些情况书,主要是他现在身边跟着的鬼有点多,需要在特安局报备一下,池深也很理解支持特安局的工作,所以挨个都填了。   等池深填完这些,天都快亮了。 第102章 岁月一望。   周末阳光明媚, 天气不错。   池深搬家之后还是第一次在新家见到如此好的阳光,前一段时间一直秋雨绵绵,下得整个港城都像是要发霉了。   看着阳光如此美妙, 池深把遮阳伞收了起来, 将放在躺椅边的花盆移开了一点,免得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花盆里的花。   他这才发现, 自己的菊花似乎买得有点多了, 整个小露台到处都摆满了菊花。   这也不能怪他, 哪个养花人能拒绝大朵艳丽姿态各异的花朵呢?   之前池深粗略数了数, 他买了不下二十种菊花, 又因为怕自己养死了,所以都是两盆起购,所以菊花摆满了这个小露台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将一盆如黄金喷泉一般的菊花移开,池深终于走到了自己的躺椅旁边,他拿着自己的小毯子,安详躺了下去, 在菊花丛中安详闭上眼睛。   闻着菊花的苦香味, 池深睡着之前还在想着, 他就是当代陶渊明了吧,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   池深在暖洋洋的阳光中睡着了。   他睡着没多久,客厅的阴影里, 一个个鬼冒出头来,遥遥望着他。   白婉率先发话了:“我们是不是要提醒一下他?”   鬼脸将视线从电视上转过来,看着外面。   其实还挺养眼的, 毕竟美人与繁花, 还有明媚的阳光, 跟一幅画一样。   就是吧……   “他好像死了哦。”红衣女鬼真诚发话,一语道破。   其他人都看向了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一脸无辜望着他们,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几只鬼再次望向池深的方向,白婉提出意见:“其实他买的白色的菊花还比较少,不太像葬礼。”   鬼脸也道:“我们或许应该提醒一下他买点其他的花。”   “秋天,菊花最好看!”红衣女鬼再次发表自己的看法。   白婉受托下巴思索了一下:“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谁去提醒他。”   几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退了一步。   客厅里的柜子突然想了想,柜子鬼伸出一只手来,比了个“五”,用手势表达着,他们这里应该有五个鬼。   红衣女鬼秒懂:“我去喊季哥哥!”   “季帅哥呢?”鬼脸四处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他的人。   接着,他们就见白婉指了指池深的方向,那里季星沉从池深的阴影里伸出一只手来,将池深露在毯子外面的手放进了毯子里。   几只鬼:……算了,就这样吧,他们开心就好。   就算是想葬礼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自己不在意就行。   池深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季星沉并没有叫醒他,池深也睡得舒服,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   躺椅实在不是一个好睡觉的地方,小睡一下还行,睡久了,池深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从躺椅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咔咔作响。   “太累了,没想到就睡了这么久。”池深疲倦的揉了揉鼻梁,“得让李老板付加班费。”   季星沉站在被夕阳拖长的阴影里,他单手想去拿池深身上的毯子,帮他把毯子收起来,但是他的手却穿过了毯子,这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动作,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说道:“今晚上你还要加班。”   “今晚上的事情不多了,没那么麻烦。”池深自己将毯子收起来,笑着说道,“走,吃饭去!你有什么想吃的没?”   季星沉摇了摇头:“不要浪费钱。”   池深说道:“给你花钱怎么能算浪费呢?”   两人说着话,刚进客厅,池深就见几只鬼探头探脑看过来,见他们进来又全都没事鬼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池深发现,白婉更是仗着自己头被红盖头遮住了,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实际上是在看着他们,但是还想要假装自己在背对着他们。   “晚上好啊。”池深也没有去探究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愉快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客厅里想起了鬼怪的回应:“晚上好。”   鬼脸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池深偏头看他:“有什么话就说。”   鬼脸又看了看电视屏幕,似乎被池深这句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眼珠一转,很快就说道:“我觉得看电视没用。”   池深知道他不是想说这个,不过是人是鬼都应该有隐私,既然他不想说,那他也就不继续问,于是他回答道:“你想换一种方式?”   鬼脸立刻把自己折叠了两下,回答道:“我想出去见见世面,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准了,正好我要出去,跟我去见世面吧。”池深道。   鬼脸愣住了:“我是说……”   池深看着他。   鬼脸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跟着大哥就是见世面了,走!”   池深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红衣女鬼也不乐意了,她举着手说道:“我也要去!”   “行吧。”池深想着今天晚上的事也不麻烦,多带一个鬼也没什么,“一起,白婉你去吗?”   白婉将自己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重新摆正,然后回过身来:“我可以吗?”   池深向她招招手:“不要害羞嘛,走一起出去玩玩。”   太阳落山,池深带着一屋子的鬼出门。   李序还有许家远在楼下等他,他们今晚上的事,就是解决一些港城连环杀人案的后续问题。   看到池深出来,许家远立刻一脸震惊:“你这是在干嘛?百鬼出行?”   池深背着包,里面放着白婉的牌位,还有红衣女鬼的纸电话,至于鬼脸,他就是个孤魂野鬼,并没有凭依物,或者说,有水的地方他都行。池深也问了一下柜子鬼要不要一起出门玩,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他似乎觉得自己最为安全快乐的地方就是在柜子里,至于是哪个柜子都无所谓,是柜子就行。   带着他们附身的东西走,白婉和红衣女鬼都跟在了他后面,李序是看不到,许家远却能看到跟在池深身后的鬼魂。   池深说道:“带家人出来玩。”   许家远立刻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管这叫家人?”   池深微笑着看他。   池深身上的鬼也都微笑着看他,就是鬼的微笑吧,总是有点那么不好让人接受,比如鬼脸的嘴角几乎要吊到眉梢,红衣女鬼笑的时候露出两排锋利的尖牙,白婉嘛……   白婉的笑声轻轻的,幽幽的,听起来很淑女,也很渗人。   “原来你们就是池深的家人啊,失敬失敬,久仰久仰。”许家远立刻露出了最为热情灿烂的笑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特别的家人,有点震惊没有缓过来,既然池深说你们是,那就肯定是,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周围转转。”   在旁边看着的李序一脸茫然:……有没有人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在许家远的热情欢迎下,池深带着自己的家人们上车了,车上还坐了两只鬼,分别是碎花裙和黄玲玲,这一下,车里面就有些坐不下了。   白婉率先让步,自己回到了池深背包里的牌位里,红衣女鬼也十分不乐意的爬回了纸电话,给池深和许家远让出了位置。   这次是许家远开车,他们一行向着港城的老城区而去。   “我们调查过了,段荣喜十年前搬到了老城区,还是在做老师,还被评为了特级教师。”许家远一边开车一边说着,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池深还有碎花裙黄玲玲。   李序也点点头,他来之前已经和许家远聊过:“学生们都对他评价很好,很喜欢他,不过他终身未娶,大家都觉得他可能有毛病,和他亲近的人并不多。”   池深看着他们:“因为独身就被认为有毛病吗?”   李序叹了口气:“是这样的,都觉得他身体不健康,或者有心理疾病,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嘛,听说一开始很多人给他说媒,后面都被他打了出去,因为没有结婚,还影响到了他的工作,他本来可以调去更好的学校。”   许家远也说道:“这种事情我看得多了,你别看我好像做警察没多久,才两三年,就这两三年,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些什么。”   他点了一下刹车,让旁边一辆突然冲出来试图超车的车先过,虽然年轻,说这话的语气却还有些沧桑:“别看我们的工作听起来高大上,特别安全局,专门处理警察不管的事情,调节阴阳两界纠纷,其实我们什么抓鬼都不是最常遇到的事情,我们最常遇到的都是什么家长里短。”   说话间,许家远开车进了一个小道,外面各种车乱停乱放,他硬生生从各种奇形怪状支棱着的车之间开了过去,车技十分精湛:“什么婆婆给儿媳下药,让儿媳以为撞鬼,还有什么买小人诅咒邻居,同学之间玩恐怖游戏互相陷害,小三为了保住地位养小鬼赶小四,各种奇葩都有,现在我听到这些事情都觉得很平常……哦,当然你那个事情一点都不平常,我觉得袁哥从小到大这三四十年吧,肯定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就我平常处理那些事情,我们去问,他们就还说,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有的,他们就是为了解气。其实我们去处理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们的东西确实不管用,但是也有拿着真东西在拜的。”   许家远转弯的时候还看了看李序:“你说的那个邪神,我还真遇到过,不过不是财神养出来的,是有本源的神鬼,那个人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媳生儿子,天天拜,结果生了个怪物出来,我们去解决了,那个邪神解决不了,我们送去了帝都总部,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一聊这些,李序就来劲了,他追问道:“有本源,是说有传说依据?比如穷鬼那种?”   “对。”许家远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情况我不能说,我就是想说,这种诅咒人的东西,虽然大多数都是假的,但万一就碰到个真的呢?普通人哪能驾驭得了这个东西,那家拜邪神的,虽然只有婆婆一个人在拜,但是全家都遭殃,他家儿子就被生出来的怪物伤了魂魄,现在还痴痴傻傻的,儿媳还好,那个怪物认母,虽然生的时候去了半条命,但人好歹还活着。”   李序听着叹了口气:“也算是报应了。”   许家远也摇了摇头:“所以这些家长里短的最是麻烦,说不清,而且人言可畏,段荣喜就是被这样生生断了前程。”   谈话间,许家远已经开车转过了好几个巷口,最后在一个中学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老城区的一个普通中学,放外面都没几个港城人知道那种,许家远将车停在路边,下车买了三根烤肠,回来给他们一人一根,说道:“他应该还在守晚自习,差不多九点才会出来。”   李序点点头:“那我们等一等。”   许家远又指了指学校对面的小区:“他家就在这对面,因为他一直没结婚,和家里关系也挺不好的,现在就一个人住在对面,等会儿直接去找他就行。”   池深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时间还早,他说道:“那我带他们去外面转转。”   李序疑惑:“他们?”   许家远看了看跟在池深身后的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放弃了,他只得提醒道:“你……小心一点吧,小心一点。”   红衣女鬼从池深的背包里爬出来,她快乐说道:“你放心,我们都会很小心!不会受伤的!”   许家远瞪眼看着这个明明长得可怖,却硬是用那张可怕的脸做出了天真表情的女鬼:“谁让你们小心不受伤了,我是让你们小心一点,别把其他人磕着碰着!”   红衣女鬼并不能理解:“……啊?”   白婉立刻从背包里出来将红衣女鬼按住,笑着说道:“我们会小心不影响道其他人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很熟练了。”   许家远点点头,让他们去了,等他们走了,他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白婉的背影。   他总感觉,那个阴气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很快池深就消失在了校门外的人流里,正值七点,是走读学生们吃完饭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间,学校外人流熙熙攘攘,还有学生似乎觉得他们奇怪,向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眼。   看到池深离开,李序终于觉得自己可以问一问刚才的疑惑了:“他刚才身边跟着人?”   黄玲玲在后座托腮说道:“三只鬼哦,哦,不对,是四只鬼,还有那个戴眼镜的大哥哥也在,只是他没出来。”   李序摸了摸脖子:“这也太吓人了,没想到池深竟然认识这么多的鬼,怪不得他之前这么淡定。”   接着,他就从后视镜里面发现,后座的两只鬼都直勾勾看着他。   这次李序和她们也比较熟了,何况两人还保护过他,他甚至看到她们就觉得比较亲切,此刻看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却觉得背后一凉,他问道:“我、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黄玲玲笑得眉眼弯弯:“叔叔你也不比他差。”   李序完全没听懂,他总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多问,干脆假装没听到,干咳一声,和碎花裙说着:“还有两个小时,很快了。”   碎花裙沉默着点了点头。   实际上这一路上,碎花裙都很沉默,到了这里之后,她更是物理性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学校的方向,只有李序说池深的时候,她才转过头来看了看李序,此刻又回过头去看向学校。   许家远也说道:“不要紧张,想一想等会儿想说什么吧,机会可能就这一次。”   碎花裙点了点头,车内陷入了沉默。   池深下车之后就一路往前走,要说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地方,那当然是小吃街了!   能在学校旁边把生意做下去的小吃街,那肯定是味道超绝!毕竟都是做的回头客的生意,要是不好吃,不管前期噱头做得再足,那没几天也会变得门可罗雀。   一听说来学习,池深晚饭都没吃,直接上了许家远的车过来。   此刻在小吃街转了一圈,在红衣女鬼还有白婉鬼脸的指导下,他先是去买了杯热可可,又去买了炸串,还有肉夹馍鸡排鸡柳。   最后池深在一个卖麻辣烫的店里坐下来,一口气点了大几十的麻辣烫,等上菜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的影子:“你真的没什么想吃的吗?”   这时他的影子终于动了一下,说道:“毛肚。”   池深笑了起来:“老板,再加一份毛肚!”   学校外的麻辣烫效率都是特别快,池深没点多久,老板就端了一大盆麻辣烫过来,还问他:“你朋友没来吗?”   一个人吃这么一盆,那肯定是吃不完的。   池深笑着回答:“他们很快就来。”   老板笑眯眯的走了,去招呼其他客人。   半个小时候后,池深去结了账,老板来收桌子,发现那一盆麻辣烫还剩了很多,他摇了摇头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浪费,他把麻辣烫里的肉挑出来用热水洗了洗,扔进狗盆里,想着不能浪费。   那狗往常看到吃的,就会直接冲过来,这次却离自己的狗碗远远的,还呜呜叫了几声。   “奇怪了。”老板拉着狗链把狗往食盆的方向拖,“你不饿啊?肉都不晓得吃了?”   狗立刻用足了劲儿往反方向跑,老板拽了几次拽得大汗淋漓,他骂了一声放弃了,选择去招呼客人。   见主人一走,狗立刻掀翻了自己的食盆,又跑得远远的。   等老板忙完了回来,他又骂骂咧咧把地扫了,认命的狗换上狗粮,嘴里还念叨着:“真是奇怪了。”   吃完麻辣烫,池深手里提着的小吃也少了很多,他都分给红衣女鬼和鬼脸吃了。   白婉还比较矜持,吃得比较少,大多数时候就尝尝味儿,红衣女鬼就不同了,如果不是池深拦着,他甚至怀疑她会将装麻辣烫的盆都给吞进去。   和特安局接触多了,池深也掌握了一些和鬼怪们沟通的方法,现在他们已经不用上香这种给供品的方式来交流食物了,而是池深直接喊他们名字请他们吃饭。   这招也可以让他们享受到桌上的饭菜,就是他们吃过之后的东西,活人不能再吃,不然会损阳气。   不过他们吃过的东西,样子看起来还是那个样,但味道确实已经没了,饭菜里面的精气都被鬼魂们吃光了。   和家人们吃完了饭,池深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提着小吃往回走。   车上等着的李序和许家远都睡着了,他们俩昨晚上也是一夜未眠,此刻感觉累是正常的事情,不过池深一提着小吃过来,两人就闻着味儿醒了。   池深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点,算着时间,现在刚好九点,算上下晚自习后收拾的时间,十分钟后,段荣喜就会经过这里,正好他们两人也吃完了东西。   “我给你说一下注意事项,”许家远大口吃着肉夹馍,含糊不清的转头和碎花裙说着,“你不能直接见他,这是规定,我们也会监视你,如果你现身我们就直接把你收回来,你知道不?”   碎花裙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脸上破碎的地方已经长回去一些,李序本来还想喂一点自己的血让碎花裙看起来好一点,不过这个举动被许家远制止了,因为这样很可能会让碎花裙发狂,鬼不能轻易沾染人的血气,这就跟鲨鱼会闻着血腥味捕食一样。   池深也看着碎花裙的模样。   本来碎花裙就是被放干血之后干瘪的样子,经过和白然的大战,此刻看起来更是凄凄惨惨,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太好,双手抓着裙子,看起来很踟躇。   “来了!”碎花裙并没有太多的考虑时间,李序已经看着一个方向低声喊道,“段荣喜!”   从校门内,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看起来却依旧健朗,双眼有神,是个很帅气的中年人。   碎花裙看到男人,也是眼神一亮。 第103章 是人是鬼都在谈恋爱,只有鬼脸受伤害。   不过碎花裙的眼神很快就暗淡下来, 她转头看向玻璃,似乎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玻璃上并没有映出她的模样。   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一刻, 她满是褶皱的干瘪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情绪,她在害怕, 她退缩了。   “入梦吧, ”池深一把将躲在帽子里的鬼脸提了起来, “我帮你。”   鬼脸在池深手里拼命挣扎:“这是我帮她!不是你帮他!”   池深将鬼脸丢了过去:“差不多, 不要这么见外。”   鬼脸落在碎花裙身边, 他回头愤愤看了一眼池深,还是蹦跶着到了碎花裙身上:“在梦里,你可以恢复以往的样子。”   在李序梦境里的碎花裙,就如同还活着那般,依旧是少女的模样。   碎花裙看着鬼脸,忐忑的点了点头。   许家远给碎花裙说明了门牌号, 碎花裙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李序对着她笑了一下:“去吧, 不要辜负了池深争取来的机会。”   碎花裙向着他们鞠了一躬, 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碎花裙和鬼脸一走, 李序原本笑着的脸上立刻换上了担忧的神色,他说道:“会有问题吗?”   池深说道:“没事, 我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   许家远叹息道:“希望不需要善后,不然你以后再想申请这种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池深笑了起来:“那以后就换一种方法。”   这次碎花裙来这里, 是池深去申请的。   池深仔细思考了一下碎花裙的执念, 害她的人已经死了, 除了死时候鲜血流干的痛苦在折磨着她,还有就是她死之前没有见到的那个人。   他向特安局申请了带碎花裙来超度,见一下碎花裙心心念念的人,让她了却心愿,得以超度。   这个申请和无头鬼的申请是一起的,袁义平批准了,不过前提条件是先要把无头鬼超度了来,无头鬼的恐怖程度大于碎花裙。   昨天晚上无头鬼实现了自己的心愿,找到了自己的头,所以池深才能带碎花裙来找她想要见的人。   碎花裙要找的人也是特安局给的地址,根据碎花裙提供的信息,他们做了一系列调查,很容易就找到了碎花裙想要见的人叫段荣喜,是一名教师,现在居住在港城老城区,依旧在教书,并且至今未娶。   袁义平觉得这个情况可以让一人一鬼见一面,就让许家远今晚带他们过来。   ——   天空像是陈旧的灰色宣纸,其中泛起的黄褐污渍便成了飘着的云。   那是土石铺就的一条公路,旁边是一片梨树园,此刻梨花已经开败,新叶没有全部长出来,显得有些荒凉。   一个身穿蓝白色碎花裙的女孩走在路上,她原本脚步轻快,脸上带笑,但她却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微微抖了一下。   “这是他的梦境,”一张惨白的鬼脸突然出现在旁边的梨树上,鬼脸苍白的嘴一张一合,“他今晚梦到了你,所以你进入梦境,就来到了这里。”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女孩却没有害怕,她盯着那张鬼脸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梨树园深处。   鬼脸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确定,他犹犹豫豫说道:“应该不会有……不会发生那个事情。”   他知道女孩在害怕什么,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个杀人犯,被拖进了这片梨树园。   女孩摇了摇头,她试着勾起一抹微笑,但那笑容却僵硬无比。   她太久没有笑过了,失去血液的身体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大部分时候都没有表情。   “好看吗?”她盯着鬼脸,幽幽问道。   鬼脸看了女孩两秒,说道:“好看。”   女孩其实长得不错,穿着打扮也带着上世纪流行的味道,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就是这个笑,实在是有些僵硬可怖。   “真的吗?”她轻轻牵动自己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加好看一点,“他看到我,会害怕吗?”   “你真的好看,很好看!”鬼脸立刻说道,为了让女孩相信,他还露出了十二分真诚的眼神。   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慢悠悠的捋了一下自己头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天真:“我今天……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的。”   “——小心!”   头发花白的段荣喜突然从路的另外一头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碎花裙,拉开她自己面对着鬼脸。   鬼脸其实有点懵,他也没注意到段荣喜来了,就注意着应对碎花裙的询问了,本来他只是打算让碎花裙自己去见段荣喜的,结果现在段荣喜还看到了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恶鬼,你别想伤害她!”段荣喜看着鬼脸,双眼微微发红,那是多年来积聚的怒气。   那一瞬间,鬼脸明白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一张鬼脸,但因为他出现在了梨树上,所以在段荣喜眼里,他成了另外一个代表。   段荣喜把他认成是那个带走了碎花裙,并且杀死了碎花裙的恶人黄强。   这样明白过来,鬼脸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十分精彩,他又看了看碎花裙,结果碎花裙的眼神已经黏在段荣喜身上了。   鬼脸也不指望碎花裙来解释了,他一咬牙,露出了凶恶的表情,看着段荣喜,学着电视里的坏人露出桀桀怪笑:“你今天别想救她!”   碎花裙奇奇怪怪的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表情显得十分莫名其妙,可能没明白鬼脸想做什么。   段荣喜左右看了看,这地方荒得很,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他干脆直接抄着一块铺路的石头冲了过来:“我今天跟你拼了,我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再伤害她!”   碎花裙十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好像有点超出她的预期,而且段荣喜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讲道理的书生模样,她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热血的时候,特别是现在的段荣喜并不是二十几年前的模样,他虽然依旧身体健硕,但谁看了,都得喊声叔,小点的,就直接喊爷爷了。   鬼脸为了把戏做得逼真,和段荣喜进行了顽强的搏斗,最后败下阵来——毕竟他只有一张脸,连手都没有怎么赢嘛!   或许是觉得鬼脸可能会卷土再来,把鬼脸打跑了段荣喜转头就拉住碎花裙的手开始跑。   段荣喜一边跑一边喊着:“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碎花裙依旧是年少时的模样,风吹起了她长长的头发,她特意吹出来的造型被吹乱,她却笑了起来。   他们一路奔跑,从败落的梨树跑离开,一直奔跑到了开满野花的山坡。   段荣喜停了下来,碎花裙两小步跑了上去,好奇看着他:“你怎么哭了?”   “因为高兴。”年过半百的男人双目含泪,他似乎不想被碎花裙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抬手擦了一下眼泪,没想到却越擦越多,最后泣不成声,“我终于救下来你一次。”   这位平时看起来威严的教师,丝毫没有形象的哭了起来。   碎花裙看着他的眼泪,移开了视线,转头去看了看这个满是鲜花的山坡,她笑着道:“这里真漂亮,这是你等我的地方吗?”   “那天,我想带你来这里,我想问问你,我有稳定的工作,在镇上也有房子,我家人也很开明,我想问问你、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   最后的话段荣喜已经说不出来,他的声音哽咽到听不清,最后猛咳了起来。   等他咳完一抬头,入眼便是碎花裙年轻的面容。   在满山繁花中,碎花裙看着他笑着伸出手:“我愿意。”   一时间,山风起,满山野花摇曳,这陈旧的梦境中,乌云破开,一丝阳光从天空中落下,洒在多年不见的两人之间。他们一人依旧是年少的模样,一人已是两鬓花白。   山坡之上,两人在穿云而过的阳光中相拥在一起。   而山坡之下,鬼脸平摊在地上,努力吹气,将山上的野花花瓣吹起来,然后自言自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身体受伤就算了,我心灵还要受到二次伤害,下次还这样,我要收精神损失费了!”   他的那张鬼脸上,现在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全是段荣喜砸的,现在想起来段荣喜下得狠手,他都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起来,如果这里不是梦境,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儿。   见时间差不多了,鬼脸也离开了。   留时间让两人单独相处。   毕竟碎花裙是鬼,只要段荣喜醒了,她自然就会出来,不用特地给她开梦境通道。   鬼脸从梦境里出来,看了看窗外,段荣喜睡觉的时候并没有关严窗户,此刻窗帘被吹开,路灯光照了进来,那就是段荣喜梦中的阳光。   “真好啊,”鬼脸感叹着,“也不知道我活着的时候,有没有相爱的人。”   说完,他就从段荣喜的房间离开了。   段荣喜并没有睡多久,在梦境结束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从床上爬起来,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满脸都是眼泪。 第104章 我真的是出于好意。   楼下车里, 李序已经睡着了,许家远用冷水拍着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们昨晚都没睡, 白天也没睡好, 一觉醒来就过来这里,此刻大半夜的困了很正常。   李序可以睡, 毕竟他过来只是因为是他把碎花裙从凶宅里带出来的, 所以他也算个监护人一般的角色, 他自己要求过来, 特安局也就没拒绝。   而许家远, 作为特安局的一员,他不能睡,他还得在这儿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他还得去善后。   虽然池深也说了他会善后,但是在许家远看来, 池深就算表现出了和鬼魂超凡的沟通能力, 他也只是一个人民群众, 善后是他的职责, 不能想着池深来做。   所以许家远又往自己后脖颈拍了拍水。   就在这时, 车窗玻璃突然被敲响,许家远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入眼就是一个有着血手掌的灵位。   许家远:!   托着灵位的修长苍白的手抬了起来,指向小区的方向。   许家远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池深回来了, 刚才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 他都忘记池深又出去溜达了,这人溜达就算了,大半夜还抱着个牌位去溜达,就不怕吓到小朋友吗?   不过池深没进来,他也没多说什么,接着就顺着池深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小区的一间房子里飘出了点点星光,飘上了天空。   “结束了,”许家远缓缓呼出一口气,“可以回去睡觉了。”   池深也拉开车门坐上了车,他将白婉的牌位收回了背包,几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鬼脸回来,许家远开车离开。   关车门的声音把李序震醒了,他睁开眼正好看到了最后几粒飘上天空的光亮,他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不习惯。”   许家远在一旁说道:“你脖子上的鬼消失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以前是觉得挺不舒服的,一直觉得自己买的衣服不对,偶尔呼吸都不顺畅,”李序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真的走了吧,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池深在后座提起了红衣女鬼,将她摁到前面:“老板,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只有手和头,也是长头发,比碎花裙还轻,可以弥补你的遗憾。”   李序一转头,红衣女鬼在他眼前笑得滑稽又恐怖,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被吓得漏跳了一拍,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习惯习惯就好,习惯习惯就好,她还是就跟着你吧。”   池深露出了遗憾的表情,红衣女鬼看起来也并不开心,她张牙舞爪的准备给李序来点教训,立刻就被池深提了回来,一把灌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这一吓,李序也清醒了,他拿起手机开始看美术给的方案,按照他的话来说,现在正好处在鬼怪的恐怖氛围,选出来的方案肯定是最合适的!给出来的修改意见肯定是最好的!所以就应该现在看!   而池深,作为一个非工作时间完全找不到他人的员工,此刻自然是不会陪李序看美术方案的,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黄玲玲身上。   港城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还能找到的也就黄玲玲。   黄玲玲此刻也在车里望着他,两边昏黄的路灯光映得她有些落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所以,你有什么愿望?”   黄玲玲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我可不想消失,我没有愿望。”   “真的吗?”池深也微笑起来,“再给你一次机会。”   黄玲玲抬头看他:“我不吃这一套,我只想活着,我不想消失。”   池深微微思考了一下,视线落在黄玲玲双腿上,得出结论:“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帮你接好了双腿。”   听到这话,黄玲玲表情猛然一变,她戒备看着池深:“你想做什么?”   “所以说,小孩子最是麻烦了,只是因为你帮过我,所以我才想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而已。”池深望着黄玲玲的双眸开始变黑,瞳孔变得幽深,“那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纷乱嘈杂的记忆如飞驰的列车而过,黄玲玲作为一个小孩子,怨念深重,她所记得的事情,比碎花裙无头鬼他们多得多,甚至连生前的事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生前的记忆,都是她会变成厉鬼的诱因。   黄刘强的打骂,双腿被硬生生打断的痛苦,再往前,就是寒冷与饥饿。   池深看到了一个老婆婆,她会给没有饭吃的黄玲玲吃的,给她补衣服,把自家孩子穿不了的衣服给她。   那是被黄刘强砍了双手的老婆婆。   在那时,黄玲玲幼小的记忆里就埋下了深深的恨。   她想要黄刘强死,却又想要黄刘强对她好,就像别的爸爸那样。   偶尔黄刘强打牌回来给她带个馒头,她都能高兴得不行。   黄玲玲的记忆一眼可以望到头,从有记忆开始,她的生活便充满了痛苦,那偶尔的温暖的老奶奶,也被黄刘强亲手杀了。   池深看完这一切,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个想法,而黄玲玲的记忆却依旧在往前推演,就在尽头的时候,池深原本平静的情绪产生了一丝波动。   他看到了一切痛苦之源,那个所谓的算命先生,告诉黄刘强要拜财神的那个人。   日光昏黄的午后,黄玲玲坐在大门的台阶上玩着地上的杂草,她今天心情还不错,因为中午她爸爸给了她一个吃不完的鸡蛋,她今天终于吃饱了一次。   接着,她看到一个人走进了她家院子,那个人穿着很好,看起来像是她见过的那些城里人,连走路的姿势她都觉得很好看,幼小的她不懂得什么是身姿挺拔,什么是温文尔雅,她只觉得那个人好看。   那个人看了一眼台阶上坐着的黄玲玲,并没有管她,而是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她的爸爸很快就开了门,看到来人的时候,几乎是喜笑颜开,招呼他坐下,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她很少见到自己爸爸这种样子,所以她记了下来。   那个人并没有在她家待多久,只聊了几句,就离开了,离开之后,她爸爸就开始雕财神。   港城连环杀人案的起因似乎是因为一个人的贪婪与残忍,但池深却看到,这一切都有一个诱因。   而那个让黄刘强拜财神的人,侧脸几乎和季星沉几乎一模一样!   池深从黄玲玲的记忆里退了出来。   黄玲玲坐在路灯也找不到的阴影里,望向池深的笑容变得更加恶劣。   “你看到了。” 第105章 正直善良、为人和善的池深。   黄玲玲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恶意, 她似乎想看看池深变脸的样子,虽然她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但成为鬼魂也过去了二十几年, 算起来年龄比池深都大。   这样充满恶意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小孩脸上无疑是十分惊悚的, 有着强烈的违和感,连开车的许家远都忍不住从后视镜往后面看了一眼。   池深的笑容并没有改变, 他的笑容依旧平易近人, 视线也并没有从黄玲玲身上移开。   黄玲玲看着他的笑容, 甚至没有看到他的震惊, 她充满恶意的视线渐渐变为疑惑与不确定, 很快她的眼神就闪躲了一下,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那目光中,似乎还有着一丝恐惧,她避开了池深的目光,将自己往车门的方向移了移。   “我想到办法了。”池深突然打了个手指。   李序望了过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池深伸出手, 在黄玲玲无法拒绝的情况下, 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笑容阳光:“从今天起, 我就是她爸爸了。”   李序感觉肯定是自己太困了, 所以神经没接上:“啊?”   黄玲玲立刻做出反抗:“我不要!”   池深单手掐着黄玲玲的脖子:“乖,好女儿, 爸爸可不是什么崇尚快乐教育的人哦。”   黄玲玲一秒放弃挣扎,只是用无声的叛逆眼光看着池深。   池深笑容越发亲切:“来,叫爸爸。”   黄玲玲:“……爸爸。”   池深愉快的笑了起来, 车里面都是快活的空气。   后来, 许家远提交上去的报告是这么说的:   厉鬼黄玲玲, 被其父亲殴打致死,从小就缺少家人的关爱,热心群众池深认为黄玲玲的怨念来源于家人,希望将黄玲玲带回去让她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经过交谈和观察,我认为池深的意见有可行性,并且我司在池深的帮助下,已经帮助两名厉鬼消除了怨念,让他们得以超生,池深性格正直,为人和善,并且有很强的与鬼怪沟通能力,所以我认为将厉鬼黄玲玲交给池深的方案可行。   其下是袁义平的批复:情况属实,予以批准。   黄玲玲就这样跟着池深回了家,一回到家,黄玲玲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消失得十分彻底,但是池深知道,她根本出不了这个家门,他也没有多为难黄玲玲,她不想出来,那池深也不强求,他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呢,也不是要天天围着黄玲玲转的。   隔天,池深按照往常一样,被季星沉喊起床,然后去上班。   出门的时候,池深看到白婉在露台上,此刻阳光还没有洒到露台,但是天已经亮了,白婉就站在菊花丛间,低头似乎在闻着菊花的香味,那菊花的叶子已经因为缺水耷了下来。   池深将菊花买了回来,也没怎么照料,这两天天气很好,池深更是天天不在家,在家也是睡觉,根本没有给菊花浇过水。   闻了闻菊花香味,白婉又停顿了一下——鬼,是闻不到花香的。   但是白婉并没有思考多久,她一手拿着平板,看了看什么东西,然后红衣女鬼也凑了过去,在白婉的指挥下,红衣女鬼去接了一桶水过来,和白婉一起浇花。   鬼能不能握住实物,也是看能力的,怨念越强,能接触的实物也就越多,像是白婉和红衣女鬼这个级别,提一桶水都不用自己动手,所以她们浇花十分方便,两只鬼还在露台上笑了起来。   而在客厅的阴影里,小女孩黄玲玲整抱着双腿躲在空调后的阴影里,透过玻璃向着露台外面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池深只是看了几眼,就离开了家。   鬼脸跟了出来,小小声在池深耳边说:“没问题吗?那个小女孩,让她一个人呆着。”   池深微笑道:“给猫猫一点适应的新环境的时间,我需要准备一点猫条。”   鬼脸十分疑惑:“啊?”   当天晚上回来,池深就买了一堆彩色卡纸,吃完饭就开始折纸糖。   一到这个时候,家里面就变得十分热闹,红衣女鬼在旁边眼巴巴的望着,池深折一个她就想伸手拿一个,又被鬼脸蹦跳着挡回去,两只鬼争着争着差点打起来,季星沉就抬手将两人分开。   虽然按照实力来说,季星沉是这里最弱的一只鬼,甚至比鬼脸还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红衣女鬼和鬼脸都不敢对季星沉动手,季星沉分开两只鬼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反抗,甚至主动让开,现在两只鬼就只能隔着季星沉仇恨对视。   等折完糖,池深端着糖去了露台,将菊花盆清出一个空当,把一盆糖放在了空地上,点燃。   火苗迅速吞没了糖果,同时,他们的身前也出现了糖果虚影,红衣女鬼第一个出手去抢,鬼脸怕自己慢了就没了,也跟着冲了过去,又被迅速燃起了的火苗逼退。   季星沉在旁边推了推眼镜,以等待烧烤成果,并且评价烤制过程的语气说道:“再等一会儿,你们都去客厅等着。”   于是白婉一手一只鬼,拎着他们回客厅排排坐。   为了防止火烧到旁边的菊花,池深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这里看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池深转过身看向了客厅的玻璃旁,问道:“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吃糖吗?”   玻璃后,躲在空调阴影中的黄玲玲微微动了动。   作为一个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小孩,她一年都难吃上一次糖,此刻在糖果的诱惑下,她明显有些动摇。   “忘记问你喜欢什么口味了,上次看你对橘子感兴趣,这次我折了一半的橘子糖。”池深的声音悠悠传来。   阴冷了一天一夜的空调阴影突然一动,黄玲玲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冷哼一声:“一颗糖也想收买我?”   听到这话,红衣女鬼立刻就不乐意了,她抓起季星沉分给她的糖:“不是颗,是一把!给我!我要!她不要!”   季星沉将剩余的一把糖向红衣女鬼递了过去。   客厅的温度突然降了两度,一眨眼,黄玲玲就不再了原地,直接出现在了桌边。   “给我。”   她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看着季星沉:“我的。”   为了抢这一把糖,她竟然用上了自己作为鬼的能力!   鬼脸在旁边看得连连摇头:“不道德啊,不过反正不是我的糖哈哈哈。”   在客厅欢乐的氛围下,池深又往快要熄灭的火苗中扔了一把糖。   不多时,季星沉感觉自己西装口袋一沉。   他并没有去看自己的口袋,脸上却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   他知道那是独属于他的——奶糖。   看着季星沉那稍纵即逝的笑意,池深也在外面笑了起来。   争夺完橘子糖的黄玲玲已经从战局离开,她差点和红衣女鬼打起来,不过有白婉和季星沉在旁边,她们俩最后只是互相瞪视一眼,亮了亮自己身上的阴气,又愤愤离开。   “她好傻,你怎么收养了这么一只鬼!”黄玲玲气愤的和池深抱怨。   池深偏头看她:“你这么恶劣,我也收养了你,差不多啦。”   黄玲玲一愣,随后更加生气了,她喊道:“我比她聪明!”   池深淡定微笑:“我觉得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嘛。”   黄玲玲:“我已经三十了!不是小孩”   池深点点头:“嗯嗯嗯,三十了,只是长得像小孩,说话的语气像小孩。”   黄玲玲又呆了一下,她似乎仔细思考了一番,随后收起气鼓鼓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大人。   憋了好一会儿,黄玲玲又憋出一句她觉得是大人的话来:“你昨天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还这么淡定?他不是你以为的好人。”   池深知道她说的是季星沉的事情,他笑了起来:“小孩子不懂。”   黄玲玲气愤的想要再辩解什么,池深却继续接到:“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我不在意。”   这个回答,黄玲玲就完全听不懂了,她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斜眼看池深:“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池深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了?”   等燃烧糖果的火燃尽了,池深就进了客厅,黄玲玲脸色臭臭的跟着池深进来,还瞪了一眼红衣女鬼,红衣女鬼不甘示弱,露出自己的白眼和长舌头瞪了回去,不过又在池深望过去的时候快速收回。   在这个凶宅温馨的气氛中,池深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来自于一个没有名字的手机号,其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差不多了,找时间见一面。】   池深靠在沙发上快速回了短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很快,那边就回了一个地址。   池深看了一眼,招呼季星沉:“出门了。”   季星沉从桌边站了起来,身上的颜色慢慢褪去,他化为了黑色的影子,跟着池深出门。   鬼脸看看池深,又看看桌子上的糖,纠结了片刻抬头说道:“我也要出门!孩子学累了要放风。”   季星沉在沉入池深影子的最后一刻,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冷拒绝:“不准。”   鬼脸想要跟上去:“我可是池深的得力助手,你们办事情怎么能没有我。”   黄玲玲在旁边翻白眼:“人家办的什么事为什么要有你,你去不是电灯泡吗?”   红衣女鬼也伸出了手:“你去,糖我的!”   一涉及到糖,鬼脸不干了,他立刻放大自己,将自己的糖整个都罩在了自己脸皮的范围内:“你们休想动我的糖!”   在鬼脸的热情送别中,池深已经在门外等电梯了。   他的影子动了动,一只手从中伸了出来,偷偷拉住了池深的手。   池深偏头笑道:“好吃吗?”   影子里传来声音:“好吃。”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天,拔智齿还切了脸上一块肉的血泪教训告诉我:有病一定不能拖,一定不能拖!   谁能知道智齿久了不拔,口腔内脸颊的方向会长增生呢!   谁又能知道,我妈说的:“粥我给你放点盐。”会成为我的噩梦呢!   为什么,拔完智齿,脸上还被切了一块肉的当天,要喝加盐的粥!为什么! 第106章 小蝌蚪找妈妈,找到的不是大青蛙。   现在时间并不算很晚, 小区门口还闹哄哄的,老人小孩还在遛弯。   一辆有些破旧的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看起来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池深走过去, 敲了敲面包车的车窗, 随后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先去看看你的家人吧。”池深说道。   面包车上只有一个男人,就是喊池深出来的卫卓, 现在已经入冬, 他换上了羽绒服, 依旧是把拉链拉到最上面, 遮住了整个脖颈, 脸上也戴着口罩。   这种穿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不好相处,加上他看人的目光总是冷冰冰的像是在看什么死物,就更让人觉得害怕。   但是就算这样穿着,他给人的存在感也不高,他个人并没有特别强的气场,如果不和他对视, 也看不出他眼神的可怕, 所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 他特别容易消失在普通人的视线里。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身上背负着让一家人陷入绝望的诅咒。   卫卓沉默的开车往老城区而去。   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知道将自己的家人放在那些高档又安保设施齐全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用,找上他的, 并不是那些可以被保安挡下来的人,而是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将自己的家人安置在了人员嘈杂的老城区,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这让他的家人可以很好的隐没在人群之中, 如果那些闻着他气味来的东西不太谨慎, 很可能就会找错人, 而且这里人流量大,来往的人多,让这里充满了活人的阳气,让外来的鬼魂避之不及。   卫卓带池深进了一个老房子,这老房子外面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内部看起来很不错,很是干净整洁,看来卫卓有精心挑选。   池深和卫卓一起上楼,卫卓在一户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一个女人来开门,卫卓露出了一丝笑意,女人向他说了些什么,卫卓摆了摆手,没有进去。   在开门的瞬间,池深看到卫卓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看向女人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久,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这就是家人吗?   可以让看起来如此冷漠的男人露出柔软的表情。   池深想了想自己的那几个家人,所谓的弟弟、妈妈、爸爸……   他突然笑了一下。   不,应该是妹妹、妈妈……还有一个背后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丝清凉的风从影子里吹起来,在他的手指间转了两圈,池深手指微微勾了勾,那丝清凉的风又散开。   “你进去吧。”和家人打过招呼之后,卫卓向池深走了过来,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池深的影子,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池深点点头,和卫卓一起走到了门口,这次卫卓依旧没有进门,池深偏头看他:“你不进去吗?”   卫卓摇了摇头:“我怕带不干净的东西进去,你去看看吧。”   女人则是笑着招呼他进门,她看起来很温柔,只是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强颜欢笑。   整个房子都布置得很温馨,可以看得出来卫卓的爱人是很会过日子的女人,池深跟着女人一起进了卧室,在那里,一个十二三岁面色惨白的小女孩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一动不动。   暖黄的灯光下,小女孩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或者睡着了在做噩梦,她的身边还摆着几个布偶在陪她睡觉。   但是在池深的视角里,这个房间看起来就不那么温馨了。   黑色诅咒从小女孩身体里破土而出,凝成了巨大的黑色的树,那树一直撑到了天花板上,又开出了黑色的花。   树干中伸出的根须将小女孩包裹,从她身上源源不断的剥夺着生机,那就是诅咒的形状。   不只是小女孩,在女人还有卫卓的胸口,也都生长着这样的黑色诅咒,只不过两个成年人的诅咒只是刚扎根,并没有成长成参天大树。   其他人,即使是卫卓这样的人,也看不到诅咒的形状,但是池深能,因为他也背负过不少的诅咒。   在那个死亡游戏里,想他去死的,可有不少呢。   就算是他学习制作纸人的那个店铺的老板,在最后自己的店铺被付之一炬,自己也快葬身火海的时候,也对他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那些诅咒在死亡游戏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并不会因为他通关了一关而消失,诅咒甚至会被带到下一关。   一开始,池深也曾被诅咒折磨,他想着加强自己的诅咒抗性,或者在通关时尽量不惹恼NPC,或者直接甩锅给其他人或者物品。   后来他发现,这并不是一个长远的办法,长远的办法是:他可以自己解决自己身上的诅咒。   这花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但结果还是很令他满意,他“驯服”了自己身上的诅咒,也同样拥有了可以看到诅咒形状的眼睛。   此刻他所看的的属于卫卓一家的诅咒,在他看来只是非常平常的诅咒,他在死亡游戏的世界里中这种诅咒的情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很好解决。   当然,解决诅咒和鬼魂并不一样,并不是说把小女孩身上吸取着她生气的黑色的树拔除了就可以,诅咒相对于厉鬼,更像是一种因果,需要解决的是因果联系,而不是普通的表象。   池深并没有在卫卓家待多久,他明天还得上班呢,要回去早点睡觉。   车上,卫卓递给他一个厚重的背包,并且说道:“你要的都在这里面,我女儿和妻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能解决吗?”   池深笑道:“当然,不然我不会过来。”   或许是池深的语气太过于轻松了,卫卓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怀疑。   池深也没有看包里面的东西,依旧笑着说:“你也别无选择不是吗?毕竟白家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卫卓沉默了。   “你说得对。”片刻后,他启动了面包车,送池深往回走。   池深在后座打开了包,看到里面一堆资料,只觉得两眼一黑,立刻把季星沉从影子里拎出来:“交给你了。”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看着池深。   池深也看着季星沉。   后座突然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知道吗,”池深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现在就像是期末考试前一天,才刚刚拿到老师花的重点的人,你得帮我。”   季星沉又推了推眼镜:“我建议直接上交。”   池深:“……原来你也有不想学习的时候。”   季星沉默默移开了视线。   一人一鬼在后座说着话的时候,卫卓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他们说道上交的时候,卫卓才开口说道:“都是白家的生意,没有涉及到你的地方,可以交给特安局。”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也没有关于我的材料。”   池深已经粗略看了一眼文件首页的目录,按照卫卓的分类来看,他说得不错,都是白家和人“生意”上面的交流,他看向卫卓:“你好像在白家很多年了?”   卫卓回答道:“从出生就在白家。”   池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的视线落在季星沉拿着文件的手上,虽然季星沉说要上交,但还是认真的看了起来。   随后池深又问道:“那白家老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那是白家养鬼的地方。”卫卓从后视镜看了几眼他们,只是后视镜里只能看到池深的身影,并没有映照出季星沉的模样,他太弱小了。   “我经常进去,”卫卓说道,“当白家需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需要用到一些鬼,我经常会进去取鬼出来。”   池深说道:“那就是很熟悉了。”   卫卓却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去我不该去的地方。”   “那主屋里面是什么?”池深突然问道。   卫卓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是白家祖先的牌位?”   池深从面包车的后视镜看向卫卓,卫卓也从后视镜看向他,两人隔着镜子对视,双方都明白了什么。   但卫卓的表现并不是很关心,他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好奇心,他说道:“如果有疑问你可以问我,你能帮我解决家人的诅咒,我就会帮你。”   池深说道:“白家老宅,在近几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你做的事算吗?”卫卓问道。   池深道:“不算我做的。”   卫卓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如果你做的不算,那就没有,老宅的情况一直很平稳,如果不平稳,白家也不会活到现在。”   如果老宅出什么事,把鬼都放出来了,那确实够白家喝一壶,所以卫卓说的也有道理。   那季星沉又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进入的白家老宅,并且成为了主屋里面的鬼呢?   面包车在池深的小区门口停下,池深收好资料,准备下车的时候,卫卓突然说道:“说道老宅,文钦回来了,你要小心。”   池深转头看他:“文钦是谁?”   “一位有阴阳眼的天才,一二十年前做过老宅的守门人,后来去了帝都,是个伪君子,看起来和善,其实十分不好相处,”卫卓看了看池深,眼眸里带了一点冷漠的笑,“如果你不能解决,我就准备去找他。” 第107章 给我五毛!   深夜。   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灯光下。   地面像是破了一个黑色的洞, 一只黑色的小手从洞口里伸了出来,那手只有刚出生的婴儿大小,形状却不如婴儿的手那般圆润, 而是显得张牙舞爪, 手指十分细长,到了指尖, 则是完全变成了尖利的形状。   黑色的洞如同在呼吸一般, 收缩了一瞬, 接着那洞口再次变大, 第二只黑色的小手在洞口探了探, 缓缓伸出。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一只洁白修长的属于男人的手从床上滑落,向着黑色的洞口探去,从黑洞里伸出来的细长小手突然就活跃了起来,挥动着小手想去抓住那只苍白的属于活人的手。   那只手落在了其中一只黑色小手旁边,掌心放平,那黑色小手跳舞一般舞动两下, 带着腐烂气息的恶意弥散开来, 它想要抓住男人的手, 然而那只手在旁边一晃, 轻轻和它击了个掌, 又收了回来。   池深坐在床边,看着地上这一滩跳舞的黑色东西, 收回了自己的手。   “它们还是这么可爱。”池深用另外一只手撑着头,微笑着说道。   季星沉并没有对此事发表评价,他坐在床边, 拿着池深带回来的一堆文件在看, 作为一个鬼魂, 他也不用开灯也能看清上面的字,倒是想来偷窥的黄玲玲看到这一幕,整只鬼都有点不太好,看向池深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这就是曾经寄居在我身上的诅咒,”池深又伸出一只手,逗弄着地面上不断探出的黑手小手,“我用了一点方法,让它们认为自己还在蚕食我的身体,其实它们攻击的是另一个诅咒。”   黄玲玲在一旁厌恶的评论道:“骗子,恶心!连诅咒都骗!”   池深笑了起来:“如果不骗它们,那我就死了嘛,没办法的事情。”   说着,池深挥了挥手,那黑色洞口突然缩小,很快便消失不见。   池深似乎在思考什么,表情也平静下来,并没有说话。   季星沉看了一眼黄玲玲,过去和她说了两句话,把黄玲玲请出了池深的卧室。   卧室里没有开灯,池深就坐在透进来的路灯光中,思考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胁迫、利诱……这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情。”   季星沉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镜,静静看着他。   “我用过很多次,”池深声音轻缓的继续说着,“他们是让我生存下来的方式之一。”   池深半阖着眼,回想着那些在死亡游戏里经历的事情,他拿着小孩子最爱的洋娃娃威胁小孩子,又拿着小孩子威胁他的母亲,这在那个世界里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也就是利用这些方式,他才能更好的活下来。   但是人,总要有进步。   池深突然笑了一下,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卫卓的电话。   即使卫卓说他还有其他人选,他也决定拨打这一通电话。   那边接起来很快,卫卓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喂?”   池深说道:“我可以解决你家人身上的诅咒,但是你身上的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依旧是卫卓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怎么说?”   “诅咒需要一个载体,”池深说道,“你、就是最好的载体。”   “如果我承担了所有诅咒,我家人就不会出事?”卫卓说话的声音很放松,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见卫卓如此淡定,池深倒有些意外,他说道:“对,但你身上的诅咒会加速爆发,你会加速死亡。”   池深听到卫卓的声音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没关系。”   夜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吹了进来,那声音轻轻的:“她们能活下来就好。”   池深所在的小区外,一个男人缓步走来。   夜色已深,即使通福苑小区在市中心,此刻小区门口也十分冷清,保安也已经在保安室睡着了,只剩下路灯光还在冷冷清清的亮着。   路灯之下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路的姿态不紧不慢,看起来十分优雅好看,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大晚上的,这人还戴着墨镜。   在他快走到小区门口时,几只野猫突然从路边的绿化带窜了出来,绕着男人跑远了。   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了小区门口,车门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跌跌撞撞从车里下来,他浑身酒气,脚步不稳往小区里走。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停了下来,他似乎很有礼貌,等着那个醉酒的男人离开了再走。   醉酒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双眼被酒精熏得发红,他路过黑色风衣的男人时突然停了一下,转头看向男人:“你……怎么戴着墨镜?大晚上的戴墨镜?装逼?”   说着,那醉酒的男人就伸手要取下男人的墨镜。   黑风衣的男人并没有避让,那醉酒的男人手并不稳,伸手了两次才碰到男人脸上的墨镜,看到墨镜下的眼瞳,他突然感觉心底一冷,一股寒意冲了上来,酒醒了大半,立刻又将眼睛给男人戴了回去,那表现显得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吓着你了?”黑风衣的男人将自己的墨镜重新戴好,礼貌说道,“不好意思。”   “好、好冷。”醉酒的男人突然打了个抖索,开始往小区里面跑,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嘀咕着,“好冷!好冷!”   刚刚触碰到黑风衣的男人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一些嘈杂的声音,那仿佛是他喝醉的幻觉,但他并不觉得那是幻觉。   那声音似乎在说着:“主人,他不尊敬你。”   “主人,我们需要给他一点教训。”   刚才他摸到男人的墨镜时,也感觉自己的手像是穿越了一块久冻的冰。   醉酒的男人再次回头看了看穿着黑风衣的人,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黑风衣的人身边的树木开始扭曲,那扭曲的姿态,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那里钻出来。   男人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急匆匆走了   好冷——   墨镜重新挡住了黑风衣男人那异于常人的双眼,他并没有进去小区,而是站在小区门口,抬头望向小区里面。   “四栋四单元,13楼4-4,”他轻声念叨着,“真是一个美妙的数字。”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随后他轻声说道:“他带走了你的哥哥,还有那个美丽的新娘,在他进入老宅之前,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空气中传来了细微的窃窃私语声,很快黑风衣的男人笑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说,他会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吗?” 第108章 青春偶像剧里面的季星沉。   工作日, 池深照常上班。   自从见了鬼之后,李序的精神看起来就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经常挂着两个黑眼圈, 但是那一看就不是睡不着被折磨出来的, 而是因为有想法,自愿加班所以睡得少。   不过几天, 李序就确定了《财神》的游戏形式、故事主线、美术风格, 看到李序兴奋的给他们展示成果, 池深都有点想怀疑李序到底长了几个肝。   可能是由于自己开发游戏的时间太多了, 李序自己肝虽然肝, 但是并没有要求员工也跟着他肝,他就像是有着狂热研究精神的科学家一样自己搞出了雏形,随后才把后续细化的任务交给了员工。   经过开会,池深也分到了他的工作——设计最后的BOSS“财神”。   将这个任务交给池深的时候,其他人对此都颇有微词,毕竟池深只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策划, 而财神可是他们这个游戏的最终BOSS, 怎么可以把设计最终BOSS的任务交给一个新人!   不过李序还是力排众议, 让池深来负责。   为了说服众人, 李序还举例说明了池深对于民俗方面有多熟悉, 对于鬼怪的知识了解得有多全面,随后他走过来, 拍着池深的肩膀说:“我看好你,你一定可以设计出一个划时代的财神BOSS!”   而池深则是:“……我努努力?”   池深完全就没想到,带着李序见见鬼的结果会是这样的。   他本来觉得吧, 按照他的资历, 也就写写文案, 写一写小怪的对话,没想到这一来,就要负责设计最终BOSS。   池深表示,这他完全就没有经验,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所以池深也忙碌了起来,他开始从头学习别的受欢迎的恐怖游戏的BOSS是怎么设计的,但是秉承着坚决不加班的原则,池深忙归忙,靠着自己丰富的工作经验,池深硬生生把每天的工作时间压缩在了八个小时以内,一到下午五点,他依旧是“嗖——”一下,人不见了。   一些在游戏行业加班惯了的人其实对他颇有微词,虽然颇有微词,但是他们老板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羡慕的看着池深按时上班下班。   下班之后,池深会去逛逛超市,带着季星沉商量今晚吃什么,主要是问季星沉会做什么,他买,买了回去给季星沉做。   同时在逛超市的时候,池深也会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小吃,新鲜的看起来好吃的,他也会买一点回去给家里的朋友们吃。   在没有鬼怪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他的生活显得如此正常而平静,池深却十分快乐,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逛完超市,池深提着一袋东西慢悠悠回家,13楼只有他一家住得有人,他在同乘的电梯乘客奇怪的目光中悠闲出了电梯,电梯门合上,随后他又愉快的说道:“港城十一中距离我这里有点远,过去有点麻烦,需要交通工具。”   他看起来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的影子回答了他:“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可以自己过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池深说着,突然他脚步停了下来,露出微笑来,“你看,交通工具不就来了吗?”   池深的家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池深还认识,他姓钟,是袁义平所说的来港城支援万圣节事情的特安局成员,也是钟家的传人,钟溢。   钟溢长相方正,浓眉大眼的,穿得也很正式,一看就是一个正经人,此刻他正皱着眉看着池深家的大门,那看向大门的目光,看起来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钟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浑身肌肉紧绷,似乎随时要掏出个什么东西来冲进去。   “钟……先生?”   为了避免自己的客厅遭殃,池深率先喊了一声。   钟溢这才收回了自己杀人一般的目光,转头看向池深,看着池深身后,他目光微微一沉,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池先生,下午好,我今日登门拜访,是希望能摆脱您解决一件事。”   池深已经在换鞋了,他向钟溢招招手:“进来说。”   他看出钟溢对于他这个家浑身不自在,所以他觉得需要给这人脱敏治疗一下,所以先进来再说吧。   钟溢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脱了鞋跟着池深进了客厅。   白婉帮他们倒了茶,红衣女鬼快乐的拿来水果,并且趴在一旁好奇打量着钟溢,连黄玲玲都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就只有鬼脸最为胆小,他躲在沙发底下,因为钟溢身上的正气而瑟瑟发抖。   池深可以看得出钟溢在这样的环境下忍得十分辛苦,他也就不为难他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什么事,你直接说,我先看看能不能解决。”   钟溢并没有动桌上的茶和水果,他开口说道:“这次我来港城,除了解决万圣节时鬼怪出行的情况,还为了一件事,我是带我的爷爷来找白家的。”   池深并没有太意外,他自己剥了个橘子吃,边吃边点点头,示意钟溢继续说下去。   “上个月,我爷爷去解决一个酒店闹鬼事件的时候,出了一些事情,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们并不得而知,但当时去的有三个人,只有我爷爷回来了,他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钟溢看着茶水,缓慢叙述道,“他身上并没有外伤,经过医院检查,身体功能也并没有受损,但是他就是醒不过来。”   这时池深问道:“你们自己的判断是什么?”   钟溢说道:“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被眛住了,试了很多的方法,叫不醒,什么办法都不行,我们甚至请了阴司,但是怎么看,我爷爷的三魂七魄都还在身体里,他只是醒不来。”   “同时,他的身体开始衰弱,我们都能看到他的精气肉眼可见的消失,我们开始求助其他人,每个加入了特安局的家族我们都问过了,没有人能解决我爷爷的情况,不得已,我只好带爷爷来港城,希望特安局之外的白家能有解决我爷爷情况的办法。”   “醒不来,然后生气消失?”池深提炼出了重点。   钟溢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我们怀疑他身体里有鬼怪在吸食着他的生气,但是我们找不到。”   “我明白了,”池深摸摸下巴,“白锡明也解决不了,所以你想到来找我?”   对于池深直呼白锡明的名字,钟溢似乎有些诧异,他看了一眼池深,也没有说什么,随后摇了摇头:“他说他能解决,但是我比较相信你。”   池深笑了起来:“我可没有几百年的家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   钟溢看向了他:“我相信你。”   “那如果给你解决了,我能有什么好处?”池深也看着钟溢,眉眼带笑。   钟溢看起来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刻说道:“我的所有个人存款,以及我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还有钟家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只要你有需要,我们能做到,你都可以提,我准备了一点薄利当做——”   池深笑了起来:“那先吃饭吧。”   已经在摸卡的钟溢:“啊?”   “吃饭了,”池深说道,“你不饿吗?”   接着,钟溢就眼睁睁看着一个鬼魂进入了池深的身体,然后面无表情的去做饭。   钟溢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魔幻,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吃完饭之后,钟溢又想提一下自己的事情,但是池深打断了他:“在去看你的爷爷之前,我希望你能先帮我一个忙。”   钟溢立刻点头:“你说。”   池深拿起手机开始导航:“送我去港城十一中。”   钟溢拿起车钥匙就要走,他看起来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呆,池深喊住了他:“今晚两点。”   于是钟溢只得坐了回来。   吃完晚饭,池深去洗了碗,开始给家里的鬼怪们分发零食,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枯坐在一旁的钟溢就显得极其诡异了,池深看得出他几次想开口,但是又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肯定不合时宜,所以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就在钟溢的坐立不安中,时间来到了半夜两点。   钟溢开车载着池深到了港城十一中,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围墙外。   和钟溢打了声招呼,池深下了车,离开之时,钟溢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和这么多鬼怪住在一起,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池深说道:“比和人相处适应。”   钟溢脸上出现了一丝同情,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池深想着他摆了摆手:“谢啦。”   凌晨两点的中学校园十分寂静,池深很快找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位置,利落地翻墙进去。   “档案馆在哪边?”池深拍了拍手,左右看了看。   季星沉的身形从他影子里出现,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毕业这么多年,你还这么清楚自己母校的布置?”池深笑道。   季星沉说道:“我前两年,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过。”   “真厉害。”池深笑着往季星沉所指的方向走去。   港城连环杀人案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也准备继续去查一下季星沉是怎么死的。   既然特安局都查不到季星沉的身份,那他们就换个角度,从季星沉有记忆的高中开始。   季星沉的大学是在外地上,太远了,他们不好查证,所以选择了高中。   档案馆里黑漆漆的,不过他们一人一鬼都不需要灯光就可以视物,两人在档案馆里穿梭自如,不过池深觉得这样寻找纸质档案的效率太低了,他直接打开了一间办公室,走了进去。   调出搜索界面,池深在上面输入“季星沉”三个字,果不其然,没有结果。   对此季星沉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或许在他看来,不过是又一次否定了“季星沉”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等一下,”池深却喊住了想要离开的季星沉,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不姓季。”   在电脑屏幕的微弱光线中,季星沉望向了池深。   池深抬手,在电脑上敲出了两个字“星沉”。   搜索结果——“文星沉”。   池深看向季星沉:“你可能姓文。”   池深点进了文星沉的档案,那上面的照片,赫然是年少时候的季星沉。   “你小时候,好青春偶像……”   池深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感受到了身旁突然暴涨的鬼气,原本季星沉几乎不可见的阴气变得混乱而庞杂,夹杂着令人恐惧的绝望气息。   池深转头,看到了季星沉变为猩红的双眼。   远在家里的季星沉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心口处的锁链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点点血滴顺着锁链滴落在地,似乎拼凑出了一个笑脸的形状。 第109章 脆弱美男季星沉。   锁链的虚影在季星沉胸口缓缓浮现, 数不清的黑气从胸口处溢了出来,缓缓将他包裹。   季星沉现在整个鬼都处在黑气缭绕之中,他的双眸变为红色, 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池深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他看了季星沉好几眼,然后偏了偏头, 露出自己苍白脆弱的脖颈:“要咬一口吗?”   那些黑气更盛了, 看起来就像是在季星沉身上跳舞一般, 因为看到池深, 更加欢呼雀跃。   和活跃的黑气相比, 季星沉却并没有动,只是望着池深,那表情看起来很脆弱,仿佛随时都要破碎一般。   池深还是第一次在季星沉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觉得很奇怪,更加奇怪的是, 他发现自己不想看到季星沉露出这个表情来, 为了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 也是为了让季星沉好受一点, 他向季星沉露出了自己的脖颈。   他能从季星沉看向他的眼神里看到嗜血的贪念, 说起来很奇怪,季星沉的模样看起来很脆弱, 在望向他的时候,却带着赤/裸的想要把他吞吃入腹的欲/望。   可能是他太美味了吧?   池深如此想着,虽然当时是季星沉2号, 但季星沉2号是季星沉的身体, 他们算起来也是一个人, 所以季星沉也算是尝过他味道的鬼,想再试吃一次,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看到季星沉看着他,却不动,池深将其归结为季星沉害羞了,不太好意思,但他一向是个大方的人,所以主动走上去,将手伸进黑雾,抱住了季星沉。   季星沉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血色双眸,看向池深。   池深在绝望与暴戾的气息中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脖子的位置,轻声安抚:“咬一口,乖,咬一口就会没事了。”   嘴唇触碰到了温热的颈侧,独属于他的香甜气息充盈在鼻翼。   季星沉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一瞬间,黑气大盛,季星沉胸口的锁链猛然绷直,虚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季星沉抱着池深,将他猛然拖进了那个黑色的洞。   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一人一鬼再次从洞的另外一边掉出来,直直落在了池深的床上。   在床的对面,倒挂在墙边的季星沉2号胸口锁链叮当作响,池深看了一眼季星沉2号,他知道,季星沉就是靠着自己和身体的感应,将他从港城十一中带了回来。   他本来还想思考一下季星沉把他带回来做什么,但他很快就来不及思考了,他发现满床都是血,明明是他被咬了,但是他脖子的伤口并不深,不可能会流出这么多的血,这血不是他的,是季星沉的!   季星沉咬了他一口之后,甚至没有再动,这很不正常。   在他的计划里,季星沉咬了这一口,喝了他的血,应该是鬼力大增,直接增加到可以控制自己的那种地步,但现在情况很明显反了。   池深面色严肃的将季星沉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他将季星沉翻身放在床上,看到他身体各处都是伤口,血流如注。   季星沉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变成了青色,整个魂体看起来更是要消散一般,近乎透明。   这样可不行。   池深想着,要是季星沉消失了,那以后谁给他做饭?谁给他准备明天穿什么衣服?谁来提醒他说什么话会吓到别人?   所以季星沉不能消失。   虽然有些麻烦,池深还是决定把这个鬼留下来。   池深开始伸手剥开季星沉的衣服,查看流血的伤口。   ——更何况,季星沉还是第一个拉住他手的人,他不能离开。   季星沉身上的伤口非常多,刀伤,钝器击伤之后的淤血,棍棒击打的痕迹,各种各样,看得池深直皱眉头,他用了一些方法处理,却发现完全止不住。   池深这边手忙脚乱的止血,旁边还有个季星沉2号一直在动来动去,虽然幅度不大,就是在墙边飘荡,但他胸口锁链碰撞的声音十分烦人,池深干脆的丢下季星沉走过去,恶狠狠看着2号:“告诉我,怎么救他。”   2号立刻不动了。   池深蹲下来,看着季星沉2号的脸,伸出手捏住:“他是你的痛苦,你应该不想他消失吧?你想永远的失去那些记忆吗?那些保留下来,会让现在的你觉得痛苦的记忆,却是你曾经最为美好的记忆,你真的想失去那些吗?”   季星沉2号胸口的锁链微微一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鲜血从胸口涌出来,顺着锁链滴落而下。   一夜无眠。   季星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有些迷茫的眨了下眼睛,一转头,就看到了池深一脸严肃的脸。   池深坐在自己新换的床单上,看着季星沉深思。   季星沉下意识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很厉害啊,”看到季星沉醒了,池深开口道,“都学会自/杀了?”   季星沉闭着嘴,没有说话。   池深把卧室的窗帘都拉上了,防止有阳光进入,把刚刚才救活的季星沉给烤化了,这窗帘的质量还不错,卧室现在看着就黑漆漆的,此刻他们就在阴沉沉的卧室内说话。   此刻一人一鬼间的气氛就和卧室里的光线一样,阴沉沉的。   “你怎么这么有自信,觉得你失去理智的时候也可以伤到我?”池深低头直视着季星沉的眼睛,阻止了他继续逃避。   “我只是——”季星沉开口说道一半,又不说了。   池深帮他补上了后半句:“你只是怕自己找回记忆后,就变了个人?”   季星沉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你这是属于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池深收回了自己压迫的视线,他发现自己这样把季星沉盯着,季星沉并不会害怕,并没有什么用。   昨晚季星沉突然血崩这件事,虽然季星沉没有亲口告诉他,但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季星沉2号什么都说了,这具尸体跟很讨厌季星沉一样,各种添油加醋说季星沉的坏话,不过池深还是提炼出了其中的重点:因为自己的不确定性,很可能会随时失去理智,季星沉给自己上了个保险,如果某一天他自己伤害到了池深,那么他就会失去对自己灵魂的控制,并且流血而死。   池深并不知道这一点,他甚至不知道季星沉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给自己上的这个保险,跟不知道他上这个保险的作用是什么,是真的自信哪一天他能伤害得到他吗?   池深从来就没有想过季星沉会伤害到自己这个问题,所以他自己手动凑上去让季星沉咬,没想到季星沉差点就死了。   季星沉这个举动让池深十分不知道如何评价,他其实早两个小时就搞定了季星沉身上的问题,又花了十来分钟收拾房间换床单,剩下的时间,都用在思考季星沉哪来的自信上了。   季星沉给出的回答,也让池深觉得一言难尽。   “算了,”池深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追究这个,反正问题已经解决了,不过他还是要给季星沉说一下,“以后不许做这种事情了,要是做,也得跟我讲一讲,免得我不小心把你弄死了。”   季星沉看着池深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正常人都不会说的吧!   池深可不是正常人,所以他完全没有这种自觉,他觉得自己该说的话也说清楚了,于是便伸出手将季星沉拽了起来:“你不要装死,去给我做早饭!”   季星沉的视线落在了池深的脖子上,他这次没再逃避,轻声问道:“疼吗?”   池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看不到那个牙印,不过他也听懂了季星沉的意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季星沉咬出的伤口:“哦,这个啊,不是问题。”   他手指抚过那个伤口,伤口很快便愈合。   只是他没看见,伤口愈合之后,季星沉的眸色更深了。   不一会儿,季星沉就用池深的身体抱着满是鲜血的床单出去,洗了床单又开始做饭。   而外面的几只鬼看着这床单的模样,皆是十分懵逼,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池深的卧室没有人敢窥探,何况昨晚那里还发出了极为恐怖的气息。   这床单染血的模样,很难不让鬼去想象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这血甚至还带着池深的味道。   好在他们虽然进不去,但是卧室里本来就住着一只鬼,白婉敲了敲柜子鬼的柜门,担忧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柜子鬼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年轻人,玩得过了点,问题不大。”   完全是感情白纸的白婉:“啊?”   黄玲玲听到这里,则是恶狠狠的用历经沧桑的成年人口吻说道:“肯定是季星沉昨晚把池深吃了,所以流了这么多血,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池深会被季星沉吃掉!他不会有好下场!”   红衣女鬼在旁边煽风点火,高兴大喊:“吃掉!吃掉!”   鬼脸在旁边冷眼看着:“要是真被吃掉了,你以后就没糖吃了。”   这时候,池深的声音在他们旁边响起来:“大早上在这里开会吗?说的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黄玲玲立刻一脸惊恐的闭嘴。   而红衣女鬼则是快乐的指着黄玲玲说道:“她说把你吃掉!”   黄玲玲冲过去想捂住她的嘴,红衣女鬼自然不乐意,两只鬼很快就打了起来,池深看着觉得她们应该是属于打闹范畴,就没有管,进卧室加了件外套,准备去上班。   季星沉说正常人现在应该多加一件外套,所以他就进来加一件外套。   出门的时候,池深突然望了望门框,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季星沉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推了下眼镜:“你忘记司机了。”   “哦!”池深恍然大悟,昨晚开车送他们过去,在学校外等他们的钟溢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昨晚忘记留他电话了,我打给袁义平问问吧,也不知道这一晚上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自己回去,希望他聪明一点。”   港城十一中的某个不起眼的围墙外面。   钟溢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抖索的盯着外面,学生成群从他身边走过,很是热闹,不过不一会儿这里又清冷下来,因为到了上课时间了。   他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因为怕出现突发事情,并没有让自己睡着。   手机拿起又放下,他倒是存了池深的电话号码,但是他不敢随便打过去,万一池深正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打断了,或者他一个电话让池深暴露了,这可不好,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   就这样,他等到了袁义平的电话。 第110章 不知道说什么,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对于池深把他丢在学校外面一晚上这件事, 钟溢并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他很快理解并接受了这件事,毕竟是去查鬼的事情嘛, 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就凭池深和那只鬼的关系,一担心起来, 把他忘记了也很正常。   钟溢一向是个耿直的人, 他这么想的, 也就这么说了, 完全没有发现他说完之后池深脸色有些古怪, 并且继续说着希望池深可以早日去看看他爷爷。   等钟溢走了,池深躺在自家沙发上喃喃自语。   “我以前确实不会忘记他,司机这么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忘记。”   “但昨晚我是真的忘记了。”   “这很不正常。”   季星沉晾完床单从阳台走进来,就看到了池深皱眉深思的模样。   经过昨晚,季星沉不仅灵魂被修复了, 还鬼力大增, 他现在已经可以拿起床单这一类比较轻的东西了, 今天早上他把床单丢进了洗衣机, 让红衣女鬼看着, 就和池深出门上班了,所以是晚上回来晾床单。   “怎么了?”季星沉问池深。   池深抬头, 依旧是皱眉看着季星沉,他说道:“你过来。”   季星沉依言走了过去。   池深看着季星沉的眼睛,伸手摸上季星沉的脸,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接着, 他的手摸到了季星沉的脖子。   季星沉喉结微微一动,如果他还有温度,他现在一定整个鬼都烧了起来。   “算了。”池深突然放开了他,仰面躺在了沙发上,自暴自弃一般重复了三遍,“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我只想躺着就好,他可以帮我做很多事情。”   季星沉望着他,眼神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想杀了我吗?”   池深一脸无语的望着季星沉:“我发现你的思想很危险,我为什么要杀你?”   季星沉依旧看着池深。   池深无奈道:“我想把你收起来。”   这句话季星沉显然无法理解,他表情出现了一丝困惑。   “收起来,你就安全了。”池深也没打算跟他解释,只是自言自语说道,“但是这样你就没有了人身自由,这样不太好。”   死亡游戏里,他破解了所谓的道具包,这也是他能把死亡游戏里的东西带出来的原因。   其实是那些道具都有特殊的独属于每一个道具的烙印,而那个烙印,也存在于鬼魂身上,是他们身上独一无二的灵魂印记。   而将道具收起来,其实是将烙印收起来,其他的部分,就化为鬼气进入他的身体。   所以按照理论来说,他也可以把季星沉收起来。   池深发现他会因为担心季星沉安危,而忽略之前他不会忽略的事情,那转换一下,只要季星沉不遇到危险,那不就行了?   而他的道具包,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就算他死了,季星沉也不会死,只会被“爆”出来而已。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这样也太没有鬼权了,不太好。   但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其实十分想将季星沉收起来。   “我们讨论一点其他的事情吧,比如文钦和你是什么关系。”池深看着季星沉,观察着季星沉的表情,如果他说的话刺激到季星沉,那就早点转移策略。   同时,他努力把不好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驱赶出去,他告诉自己并没有将季星沉收起来的理由,他可以保护季星沉。   季星沉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还没有池深摸到他脸时候的波动大。   他推推眼镜,语气平静说道:“文钦二十多年前做过白家老宅的守门人,推测他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往上,从姓氏来看,他应该和我有亲缘关系,可能是我的长辈,甚至是父亲。”   “从你不想承认你自己姓文来看,他跟你关系应该很不好。”池深补充道。   季星沉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只有关于我母亲的记忆,我母亲姓季,叫季闲。”   池深说道:“找到这个文钦,说不定就弄清楚你的死亡原因,以及为什么你只有美好的记忆这件事。”   “按照卫卓的意思,他现在应该就在港城,在白家。”季星沉说道。   池深却看着季星沉,罕见的露出了些许担忧神情:“你找的他,找回的都是痛苦的记忆,你确定还要去找他吗?”   季星沉垂眸看了片刻沙发,他摇了摇头:“我不能一直活在虚假的美好里。”   望着季星沉的神情,池深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我直觉这个文钦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或许我在那些厉鬼记忆里看到的人就是他,港城连环杀人案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季星沉也说道:“我们不能直接去找他,先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所知道的事太少了,暂时只有他是拥有阴阳眼的天才这一条信息,他的为人我们一无所知。”   池深笑了下:“不、不是一无所知,至少从卫卓那里,我们可以得知,是一个脸卫卓都觉得不好相处的伪君子。”   他们说话间,池深听到楼下传来了哀乐,出于在死亡游戏里养成的条件反射,他往阳台外看了看,在死亡游戏里,如果出现哀乐,那一向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不过看到阳台上趴着的两只鬼,他又放松了下来,如果在现实世界有哀乐,那就只是有人死了而已,并不是有恐怖的厉鬼要出现,不用特别注意。   此刻天色已晚,鬼脸和红衣女鬼都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鬼脸苦口婆心的和红衣女鬼说道:“要少喝酒,懂吗?”   红衣女鬼懵懵懂懂点头,随后又反驳:“我不喝酒!”   “我只是这么给你讲一下,提前预防着,”鬼脸继续说道,“看到楼下那户人家没,男的大半夜在外面喝酒,回来找不到自己屋在那儿,大冬天睡在外面,被冻死了,他家上有老下有小,都靠他养着,还不知道以后咋办。”   红衣女鬼听不太明白,不过还是说道:“好惨哦。”   鬼脸也道:“好惨啊。”   黄玲玲则是奇怪的望着楼下那户人,困惑道:“现在都没下雪,可以冻死人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池深收回了视线,他说道:“或许可以问问卫卓。”   池深给卫卓去了电话,当晚就到了卫卓家。   卫卓已经完成了池深提出的要求,所以池深也会完成和卫卓的交易。   虽然他一开始只想利用卫卓,并没有想到底要不要帮卫卓一把,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   这次卫卓依旧没有进自己家,只是在他冷硬的脸上,出现了期望的表情,他似乎并不完全信任池深,甚至不认为池深真的能帮他拔除诅咒,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去做池深要求的事。   他已经没有了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抓住,即使是明知道很可能被欺骗。   这次应池深要求,季星沉也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楼道上,等着池深出来。   看到季星沉从池深的影子里出来,卫卓非但没有害怕,甚至露出了几分希翼,池深也不知道他这突然而起的希翼从何而来,他也没有问,毕竟他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查户口的。   池深在卫卓妻子期待的目光中进了房间,妻子也望向了卫卓。   卫卓没有同她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关上了自己家的大门。   看着紧闭的大门,季星沉开口道:“你可以进去,他在,不会有事。”   卫卓摇了摇头:“以防万一。”   很快走廊上就安静下来,卫卓看了会儿自己家大门,又将视线落在了季星沉身上,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和池深是什么关系?”   季星沉本来也在看着房门,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吗?”卫卓又道。   季星沉这时看了卫卓一眼,发现他看起来十分紧张,那里面毕竟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他虽然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但关心却遮掩不住。   有些人紧张起来就会话多,卫卓很明显就是这一类人。   “只是朋友,”季星沉冷静回答,“我不适合发展其他关系。”   “我以为你们不是在意人鬼之别这种事情。”卫卓说道。   季星沉停顿了片刻,最后给出回答:“不是人鬼之别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池深出来得很快,他们只聊了几句话,卫卓突然皱起了眉头,捂住了自己心口,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他的心口绽开了一朵黑色的大花,季星沉看着他,并没有上前,甚至也没有露出同情关心之类的眼神,他甚至看了一眼,就转头看向了大门。   果不其然,大门很快就打开了,池深站在门内,用电视剧里主刀医生完成一台重大手术的语气说道:“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了。”   卫卓立刻冲了进去,快得池深的衣摆都荡了起来。   池深看着卫卓的背影,喃喃自语:“他好像忘记之前说过什么话了,算了,没事,我也假装忘记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季星沉:“你跟他聊了什么,气氛这么欢乐?”   季星沉平静道:“我劝他多陪陪家人。”   池深点点头:“我们等一会儿,等他看完了女儿再说。”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其间卫卓的妻子给他们准备了宵夜,池深也愉快的吃完了。   好一会儿之后,卫卓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池深看到他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过,出来的时候却是在笑着,池深并没有先问文钦的事情,而是提醒道:“现在你女儿和妻子身上的诅咒被隔离,她们在诅咒看起来,和你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你女儿虽然醒了,但是生机被吸取太多,还有睡久了,需要休养,应该一两个星期就可以下床,你们记得让她多动动。而你一个人承受已经爆发的诅咒,可能不到一个月,你就会死去,如果你行善积德,还可以活得久一点。”   在池深的视线里,扎根在卫卓心脏的诅咒盘根错节,虽然只是零星开出了一两朵黑色的大花,但那诅咒已经深入了他的身体,不多时他的身体就会被黑色的诅咒之花吞没。   卫卓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或许并不好受,却笑着说道:“让我现在去死也可以。”   他的妻子在旁边说了他两句,让他不要说这样的话,卫卓只是傻哈哈笑着,并没有反驳。   接着,卫卓的妻子又询问池深怎么可以让卫卓活得久一点,行善积德具体是做什么事,他们把家里的所有钱捐出去可不可以?   池深摇了摇头:“他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才会被诅咒,如果他去帮助别人,或许可以让这个诅咒变得弱一点,短暂压制,具体怎么做我不太清楚,我不擅长因果的事情,倒是有一个人擅长,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说道这里,池深笑了一下:“不过你这个情况,她肯定会说,救不了,等死吧,她叫张杳,如果你们找到了她,并且说动了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卫卓的妻子点点头,询问了池深提到的这个人的具体情况,并且记了下来。   卫卓则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情况,现在只剩下傻笑。   池深看着卫卓一脸傻笑的模样,还认真思考了一下,现在问卫卓文钦的事情,是不是得不到有用的答案,但是他也不想浪费时间跑两趟,还是问了。   说到文钦,卫卓的神色终于严肃了一点,他沉思片刻说道:“我和他并不熟,只是见过几面。”   说着,卫卓的视线落在了季星沉的脸上。   “他和文钦长得很像,今天我甚至以为是文钦来了,但我很快就明白他不是。”   卫卓其实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季星沉的长相,但是那时候他并不关心除他家人之外的事情,此时家人无忧,他才开始困惑其他的事情。   卫卓继续说道:“他和文钦差别很大,虽然他俩侧脸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他身上有着文钦没有的沉静气质,文钦总是看起来儒雅温和,仿佛一个处处为人好的老好人,但是他和白家的大多数人一样,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季星沉抬头看着卫卓,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不过并没有打断卫卓的叙述,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第一次见文钦,还是小时候,他比我年长几岁,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当时的长辈让我向他学习,他那个时候,也才十几岁,已经跟着大人们处理白家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他是下一代守门人的人选。那个时候他还不太会伪装,看人的眼神总是冷冷的,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眼瞳天生和我们不一样的原因,还是其他的,我总觉得,他们看我们的样子,像是在看不同世界的人,那时候我很害怕。”   卫卓回忆着往事,他接过妻子泡的茶喝了一口,继续思索。   “后来遇到他是在一次任务中,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弟,那个厉鬼十分厉害,我差点死在那次任务里,是文钦救了我……不,或许不能算是救了我,他只是恰好在我没死的时候赶到,我甚至差点死在他的手里,还好我跑得快。那时候他已经和现在差不多了,说话的语气总是很温和,看人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很平易近人,但是他当时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到了现在。”   卫卓抬起头来,看着池深和季星沉:“他说,你看起来没有用。”   季星沉一脸沉默,池深则是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句话有点意思。   卫卓的妻子则是说道:“你很有用,不要听他的话。”   妻子的话让卫卓很受用,他喜笑颜开了半晌,甚至差点忘记自己还要讲什么话,不过好歹他还是想起来自己在说什么事情,接着说了下去:“这个‘你没有用’,并不是指我很弱,虽然和他比起来,我确实很弱,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认为,他那句话的意思是——我看起来没有可以使用的地方。”   池深笑道:“一个没有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卫卓点了点头。   池深则是评价道:“这文钦也不喜欢说人话啊。”   季星沉并没有说话,池深却感觉到了他的鬼气波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涌动的鬼气很快就平息下来,季星沉侧头看了一眼池深,继续听卫卓说下去。   “后来见他的机会就少了,只在白家集会上见过几次,他已经变得和现在一样,也不会再说‘你看起来没有用’这种话,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不知道的,还认为他很好说话,”卫卓说道,“他去了白家老宅,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资格进去拿‘东西’或者放‘东西’,后来不过半年,我就听说他从老宅离开,还在为白家做事,但是我几乎没有见过他,听别人说,他其实很少参与白家的事情了,但白家也不敢得罪他,甚至还想拉着他给白家镇场,所以一直好好供着他。”   “我曾经都以为他已经改变了,变成了一个与人为善的人,虽然称不上好人,但至少是个人,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彻底改变了看法。”   说道这里,卫卓沉默了,他看了看自己妻子。   妻子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女儿。”   很快妻子离开了,池深看着卫卓,知道他不是要说什么隐秘事件,他想说的事情不想让妻子听到,并不是因为妻子不能听,而是他不想给妻子留下自己不好的印象。   果不其然,看到女儿的卧室门关上,卫卓转过头来开口说道:“我当时的任务,是去杀一个人。”   池深并不意外,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特安局刚刚成立,白家还在观望,没有随意出动鬼怪,而是让我去做。那是一个工厂的老板,他不肯给白家交钱,并且言辞激烈,他还有一些护身的手段,所以白家的普通鬼怪也没有吓到他。”   “我那天做了很多准备,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商人的房间,做好了完全的计划,但是我去的时候,那个老板已经死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抢了你的任务目标,但是他真的很有意思,我忍不住。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抢你功劳,你放心,这个人是你杀的,你就当我没有来过,我相信,你也不会将遇到我这件事说出去的,对吧?’”   “那个老板倒在自己的床上,表情甚至很安详,像是睡着做了一场美梦,死在了梦中。”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老板做了什么美梦,他又是如何在睡梦中挣扎,却又死在了睡梦中。”   “那个站在卧室里的男人,就是文钦。”   *   作者有话要说:   害怕.jpg 第111章 排排坐,吃果果。   “听起来, 这个文钦可不是那种,我们说‘你能和我成为朋友吗?’,就和我成为朋友的人。”   新买的泡脚桶到了, 池深坐在家里的客厅里, 舒服的泡着脚,和季星沉说道, 他决定享受生活, 所以泡脚桶这种提升冬天舒适度的东西, 那是必须买的, 不管他需不需要, 拥有就是一种快乐。   而一旁的本来想钻进泡脚桶泡一泡,又被池深抢先的鬼脸闻言,扭曲着自己的鬼脸说道:“普通人也不会你过去说‘你能和我成为朋友吗?’,就真的和你做朋友吧!这样的人一看就有问题,不是卖茶叶的就是想问你有个赚钱的基金你来不来。”   季星沉坐在一堆文件中,此刻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 镜片上寒光一闪:“如果是池深问你, 你能和他成为朋友吗, 你会拒绝吗?”   鬼脸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他感觉自己已经消失不知道多久的身体突然窜出了一股寒意来, 他小声说道:“不……不是不会,我、不敢啊。”   白婉在一边抱着平板电脑看偶像剧, 此刻也回头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鬼脸更加小声的说:“这哪里是要和人成为朋友啊!这是他是想成为我的朋友还是想死吧!”   “而且他很可能是你的叔叔或者爸爸,所以我们得对老人家尊重一点。”池深伸手去拿沙发靠垫过来,让他可以更好的躺着泡脚。   季星沉说道:“需要先调查一下。”   池深点点头:“调查清楚老人家的喜好, 我们才好准备好老人家喜欢的礼物登门拜访嘛。”   鬼脸望着泡脚桶里面的水, 又左右看了看:“我总觉得你们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 此时红衣女鬼拖着一个包裹,鬼鬼祟祟从茶几底下出来,似乎想趁人和鬼没注意,拖着这个包裹从池深眼皮底下溜走。   不过还有个鬼一直在盯着她。   黄玲玲一脸恶劣的将红衣女鬼新长出来的白骨抓住,阴森开口:“你在做什么?”   红衣女鬼还在往前爬,她好像有些迷茫,自己怎么爬了半天还在原地,听到黄玲玲的声音她才转过头来,发现自己被黄玲玲拉住了,于是她转头,把自己的脖子弯折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咬向黄玲玲!   黄玲玲吃痛放手,她不甘示弱,大声告状:“这个鬼在偷东西!”   池深正在泡脚,只能口头劝架:“女儿你要跟朋友们好好相处,不可以打架。”   黄玲玲十分生气,去拿红衣女鬼拖着的包裹,红衣女鬼看到她要对自己的包裹动手,立刻把包裹往自己肚子下面藏。   她的肚子的位置只有一截白骨,所以她这个藏,也就等于没藏,大家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包裹。   “那是什么?”池深问了一句,他记得最近他没有买东西。   红衣女鬼又把包裹往自己的肚子底下塞了塞,睁着满是血丝泛白的眼瞳无辜的看着池深。   鬼脸第一个跳了过去,他刚接触到包裹,就说了一句:“好香……不对,是好臭!”   黄玲玲也发现了这点,她漆黑的眼珠一转,拉着包裹猛地一拽,把包裹从红衣女鬼白骨底下拽了出来,举起来告状:“她想把危险物品藏起来,被我发现了!”   说着,她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自己把这个包裹收起来,但是她又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脸色变了几变,直接就将手里的包裹丢了过去。   池深抬手接过,看了一眼快递单,发现这是一个来自白家的包裹,他念了出来:“白锡明寄?”   这下所有鬼都看向了他,连季星沉也推了推眼镜,转头看那个包裹。   池深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包裹,这里面却是散发出一种普通人觉得臭,但是厉鬼觉得香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   白婉给池深递过来了剪刀,池深泡着脚慢悠悠拆开包裹,里面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还有一封信。   池深先打开了信纸,几只鬼都凑了过来,黄玲玲看了几眼,嫌弃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吗?还要写信,这写的啥?”   红衣女鬼已经念了出来:“前段时间秀芸和白然不听我的劝阻,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这封信写得不短,但大概意思就是,因为我没有管束好自己的人,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所以送点东西来赔罪,希望池深能收下,也不知道池深缺什么,不过知道池深收留了很多鬼,就送了点鬼喜欢的东西过来,帮助池深养鬼。   池深拆开礼盒看了看,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里面倒是没有放什么血淋淋的东西,只是一些被血浸染之后的物品,还有一些风干的看不出来自什么的肉片。   等他看完,一抬头,就看到几只鬼眼巴巴的望着他,白婉都转头朝向了这边,也就季星沉没有动作,依旧戴着眼镜静静坐在一堆文件当中。   “咔哒”一声,礼盒被池深关上,几只鬼都对着礼盒露出了向往的神情,看到池深将礼盒重新收好,他们又露出了一点遗憾。   想要,不敢抢。   池深收好礼盒,自己摸出了一些古老的簪子、泛黄的白纱、带血的酒杯之类的东西,一只鬼发了一个,这些都是他从死亡游戏里面带出来的,阴气十分重,算是鬼怪的好补品。   被分到了补品,几只鬼虽然还是看了看那个礼盒,不过看起来想要的欲望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黄玲玲甚至立刻变成嫌弃:“那个也太臭了。”   白婉在旁边笑了起来,鬼脸也主动呸了一口:“白锡明的东西,狗都不要!”   池深听着发笑,东西都发了,不过他发现季星沉并没有过来,看来已经沉浸到那一堆他一看就头疼的东西里面去了,池深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了,晚点再补个小礼物吧。   他泡完脚就拿着那个礼盒过去季星沉身旁,用老师视察课堂作业的语气问道:“怎么样,还有多少?”   季星沉头也未抬,像一个作业完成得十分优秀的学生一样,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一边,去拿下一份,他说道:“很快,今晚可以分完。”   “那正好,这个可以一起交上去。”池深将那份白锡明的礼物放在了季星沉旁边。   季星沉看了一眼那礼盒,突然眼神变了一变,有一瞬间的迷茫,又有压抑的暴戾。   池深拍了一下季星沉,季星沉又看向了池深,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池深说道:“里面有你的血。” 第112章 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季星沉的视线移到那盒礼物上, 他很明显和自己的血有感应,看了片刻,他点了点头。   白婉也走了过来, 虽然看不见她表情, 但气氛瞬间就凝重起来。   连鬼脸也探探头说道:“这不会是什么下马威吧?”   池深这时笑了起来:“这是问候。”   在鬼脸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池深继续说道:“文钦给的问候, 他知道季星沉在我这里。”   隔天, 池深一爬起来, 就看到季星沉果然已经把卫卓提供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除此之外, 他还闻到了一些焦糊味,这是什么东西烧过的味道。   “隔壁的早饭煮糊了吗?”池深嘀咕了一句,随后去吃了早饭,再去上班。   中午的时候,池深就去了特安局一趟,把昨天晚上白锡明送的“礼物”和整理好的卫卓提供的东西都交给了袁义平。   袁义平对此事十分重视, 他面色沉重的和池深道了谢, 并且告诉池深, 这件事, 按照他的级别, 还管不了,现在已经成立了调查组到了港城, 已经展开了调查,池深提供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非常有用。   池深是来送东西的,送完就准备走, 结果被许家远叫住, 热情的邀请他吃特安局的食堂, 一想到可以省下一顿饭钱,池深就愉快的跟着许家远走了。   许家远挑挑拣拣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给池深刷了一顿丰富的午餐,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池深,那样子就像在问:好吃吗?   当然,池深知道他并不是想问这个,他说道:“你问吧。”   许家远一颗八卦之心立刻燃了起来,小声询问道:“你要去给钟老看病了?”   池深点点头,也没问许家远为什么会知道。   一看到池深点头,许家远立刻高兴起来:“我就说你是一个好人,让钟溢放心大胆的上,你肯定会答应。”   说完,他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池深:“白家的人也过去了,其实我觉得白家人不行,钟溢也这样觉得,但是他在他家,还是后背,大家看他都是小孩子的目光,他还说服不了他家那些老一辈的。白家那些人不是钟溢喊的,你不要介意啊。”   池深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   看着池深的笑容,许家远原本担忧的神情也消失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就好嘛,我还怕你……诶,算了,以后我们就不说白家了,反正你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两人吃着饭,许家远也说起了钟家族长,也就是钟溢爷爷,这次昏迷不醒的钟老的事情。   许家远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和池深说道:“这次钟老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他们已经走了一圈,袁哥的袁家他们去了、江南的张家葛家他们去了、西安李家、山东王家他们都去了,全都没有办法。”   可能是怕池深听不懂,许家远又小声解释了一下:“特安局嘛,就是帝都那边找到李家,让他们牵了个头,然后找到了在各地的各大家族,联合组建的,后面也吸纳了一些社会上的能人异士,不过我刚才说的这几家,还是在特安局里面占得比较多,比较有话语权、当然也比较厉害的几个家族。”   “他们都解决不了,就等于特安局也解决不了了,所以钟家才会求助特安局之外的家族。”许家远说着,“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个事儿,他们来港城,其实不只是因为白家,是钟溢的爸爸,钟叔叔去帝都等了三天,求了一卦,让他们前往港城,可以解决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卦象说的是白家,毕竟港城也只有一个白家,所以他们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说完,许家远又好奇看着池深:“钟溢应该给你说了他爷爷的情况,你看看能行吗?如果老人家不太行了,我先给钟溢做做心理准备。”   池深听他这个话,仿佛自己一句话就能定老人家生死一样,他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医生,等我去看看再说。”   ——   白家。   白锡明坐在大厅里,正在喝茶。   他的面前还摆着几杯茶,还是热的,证明客人刚走,不过客人并没有喝他的茶,那茶杯还是七分满。   这个地方也不是白恒青的家了,当然,也不是当初那个他居住的宅子,他换了个地方,房子嘛,他想要有,那就能有。   现在这个地方富丽堂皇,比白恒青的家还大,还要豪华,比他之前的那个宅子也舒服多了,但是他不是很在意这个,他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就比如,他送的礼物,他的那个孩子满不满意。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一开始他没有摸清楚这个孩子的性格,用了对待普通人的方式对待他,所以收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这也是他会劝阻许秀芸的原因,不过现在,他觉得他又行了。   不愧是他的孩子,白锡明如此想着,和他很像,并不是什么好人,在白家老宅住了几天,就学会了养鬼,还美其名曰和鬼怪做朋友。   这种说法,他以前怎么没有想到?   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他们交流的方式就可以简单一点,比如直接用一些养鬼的物品进行交流,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相信他的孩子,还有他养的那些鬼,会喜欢的。   何况这些礼物里面,还有文钦准备的东西,文钦准备的那个血,他当时就想收起来,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要展现一点自己的诚意,送好一点的东西过去,也很正常。   喝了一口茶,白锡明表情舒缓起来,本来因为文钦和贺老一起来见他的不愉快也消失了。   那个突然跑路的贺老,跟着文钦一起回来了,说法就是,他去了帝都,就为了请文钦回来解决这个问题,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才没有通知他们一身。   这话是个人听着都会觉得不对劲,但是有文钦在,他当时也不好发作,就让贺老这么糊弄了过去。   此刻他一想到他的那个孩子,就觉得贺老的烦心事也不算什么,现在他一定很开心吧,毕竟那些东西,普通人还真的不好弄。   白锡明已经想到了池深收到礼物的快乐表情,甚至还想到池深如何利用那些东西驯服鬼怪,他笑意渐渐加深,如果不是往后的事情,他对这个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有几分兴趣。   不一会儿,一个人走了过来,和白锡明说道:“老爷,该去钟老那边了。”   白锡明放下茶杯,笑着点点头:“走吧。”   现在去医院,也是他算好的时间,之前钟老的事情他没有把握解决,只是拖着,现在文钦来了,虽然也不能解决,但文钦给他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钟老被钟家人安排在港城最好的医院里,靠着一些医疗设备维持着生命,他虽然没有死,但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如同一个植物人。   但是钟家人都知道,钟老醒不来,只是有鬼在作祟,这个鬼,他们还找不出来,解决不了。   此刻钟老的病房里就站满了人。   因为钟家的特殊性,医院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这个单人病房也并不豪华,甚至有些狭小,但钟家都没有意见,他们并不看重这些外物,只要老爷子活着那便是好。   不过这样一来,但凡病房里多来几个人,就显得有些狭小了。   看起来是病房里站满了人,其实也就四个人在病房里,都是钟家的叔叔阿姨辈。   “一个星期了,爸爸看起来并没有要醒过来的预兆。”一人说道。   又有人道:“白家……之前和我们并没有交集,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情况,他们真的能解决吗?”   有人反驳:“这是敬松求了三天求来的卦,你们不信白家,也要相信帝都那位。”   有人叹了一口气:“至少……至少爸爸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那白家说的那些条件,我们要答应吗?”有人问了一句。   “人家白家还是挺关心我们的,还一直问我们要不要去好一点的地方,他们要的那些……可能有自己的考虑,并不是想占便宜。”   “可这里不就是港城最好的医院吗?”   “让我们把钟氏秘术一分为二送一份过来,还不是占便宜?”   “他们也说了,可能是要从里面找到救爸爸的办法。”   “我们确定了爸爸能醒过来,再答应白家的那些条件。”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即将爆发的争吵。   病房里安静下来,几人又开始说别的事情。   “希望爸爸这次没事。”   “那个酒店里面到底有什么……”   几人聊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了,白锡明带着笑推开门:“老爷子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我看老爷子情况也有所好转,不如转去郊区的医院,我和他们院长认识,环境比这里好多了。”   几个钟家的人对视了一眼,最小的似乎想开口,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   随后钟溢的父亲钟敬松走出来说道:“不用麻烦白哥了,我们在这里住着就挺好,白哥你今天来,是老爷子的情况有转机了吗?”   白锡明之前来看过,进行了一些处理,说以后每个星期会过来一次,但是现在还不到下一次过来的时间,白锡明可以说是提前过来的,钟敬松就觉得可能是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确实有转机了,”白锡明笑道,“所以我今天过来看看,不过这病房太小了,你们可不可以给我让个位置?”   病房里的几人看了看,都往外走,钟敬松则是回过头来问白锡明:“白哥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见其他人都走了出来,白锡明才走进病房,闻言转头道:“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事情,要解决钟老爷子这件事,我说的那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你也知道,那是发生在你钟家地盘上面的事情,和你钟家的一些东西,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钟敬松面色沉重下来,他说道:“我再考虑考虑。”   白锡明并没有催他,只是说道:“我也很想尽快解决钟老爷子的问题,我现在只能暂时进行压制,我这个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钟老爷子能不能醒过来,看他运气。”   “我明白了,那就麻烦您了。”钟敬松说道,随后他也退出了病房。   几个钟家后辈离开病房也没有走远,都站在病房外面,担忧看着房门。   病房里有一丝丝黑气透出来,有人担忧想要进去看看,又被人拉住,让他不要打扰了白锡明。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等病房门再次打开,白锡明一头汗水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累,不过还是勉强笑着:“老爷子情况不错,你们去看看吧。”   钟家人立刻冲进了病房,白锡明在外面笑着看他们,很快病房里就传来了声音。   “爸爸的手指动了!眼皮也动了,他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爸爸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都有血气了,这是我们求医这么久以来,最好的一次。”   “那爸爸这个事情……”   听到这里,钟敬松从病房里走出来,带上了病房门,看向白锡明说道:“麻烦您了。”   白锡明笑着叹了口气:“不算麻烦,可惜我还是没有弄清楚老爷子的具体情况。”   钟敬松面色沉重的思考了片刻,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换个地方谈。”   白锡明和钟敬松走了,病房里的讨论声还在继续,不一会儿,病房门又被敲响了。   有人开了门,看到门外的钟溢,沉重的表情松缓了许多:“爷爷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看来白家真的有些办法。”   看到钟溢旁边还跟着一个人,他又疑惑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池深笑着看过来:“阿姨好。”   钟溢说道:“这是我朋友池深,我带他来看看爷爷,他之前解决了很多麻烦的鬼怪事件,很有能力。”   这下病房内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看到年纪轻轻的池深,皆是皱起了眉。   一人说道:“小溢,我知道你是担心你爷爷,但这件事情,不是普通人可以解决的,你也知道几大世家都解决不了。”   另外一人虽然没有表现出对钟溢行事的不满,不过还是说道:“刚刚白家当家来看了,老爷子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应该快能醒过来了。”   钟溢的小姑,也就是过来开门的阿姨则是在旁边打圆场:“也是钟溢的一片心意,让他去看看吧,说不定人家有真本事呢?”   说着,她让钟溢和池深进去,又转过头来和善道:“小池,你学的哪门哪派,师承于谁呀?”   池深露出了面对长辈的礼貌微笑来:“我自学的,没有老师。”   钟溢小姑的表情顿时端不住了,有些裂开。   池深此刻已经走进了病房,就在他踏入病房的那一瞬,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有所感应,立刻看向了他的影子。   “你这是带的什么人过来!”一人已经厉声喝问。   而其他两人也动了起来,钟溢的小姑抬手就往池深肩膀探去,明显是想先制服池深,而另外一人,随手就摸出了一面八卦镜,以及一柄纸折的小剑,剑身上有着朱砂纹路,看起来是某种简易的驱鬼装备。   钟溢在旁边连忙解释:“这是我朋友,他的影子里有鬼我是知道的,那鬼是登记了的,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不过并没有人听他的。   八卦镜一翻,折射着病房的光,直直投向池深身后的影子。   池深微微侧身,向前一步,躲过了钟溢小姑伸过来的手,同时也正好换了个方向,挡住了八卦镜的光。   八卦镜反射的光明晃晃落在他的身上,映得他的明黄色卫衣十分夺目。   而此时,池深已经站在了钟老爷子的病床前面,他垂眸看着老爷子略显红润的脸,微笑道:“你们是为了让他看起来好受一点,所以放了一只鬼在他脑袋里刺激他吗?”   此话一出,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钟溢的小姑本来还想过来把他赶出去,此刻刚伸出来的手也停住了,满脸都是震惊的模样。   池深也不知道他们在震惊什么,他抬起手,在钟老爷子的头顶一抓,一只吱哇乱叫的小鬼被他逮了出来,被他逮出了小鬼,钟老爷子的脸色迅速衰败下去,连原本会颤动的眼皮也不动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池深将那只小鬼随手捏死,又看向了床边:“哦,手这里还有一只。” 第113章 热心的池深。   池深又从钟老爷子的手上揪出了一个小鬼来, 这次他没有直接捏死,而是向几人递了过去。   几人都没有接,皆是惊惧的看着, 钟溢的小姑最先反应过来:“糟了, 大哥!”   其他两人也反应了过来:“我去找大哥回来,大哥不喜欢用手机。”   “我还是给大哥打电话!”   几人手忙脚乱的开始通知钟敬松, 让钟溢的小姑先在这里照顾着老爷子, 马不停蹄的跑出了病房门。   钟溢和池深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 两人都奇怪的看着这迅速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觉得自己家人对池深的态度不对, 钟溢还有些歉意的说:“爷爷之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叔叔们……态度不是很好,不好意思,我应该提前跟他们说一下的。”   池深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他比较在意手上的那个小鬼,他奇怪问道:“你们钟家都是这么给自己家老人治病的吗?”   “这不是我们做的, 我们之前……”钟溢的小姑脸上有着担忧的神色, 说到这里, 她停了一下, 又道, “之前有人来看过,我们都以为老爷子会好了, 没想到是用了这种手段。”   池深晃了晃手中的小鬼,看着怪叫的小鬼,他脸上露出笑容来。   这时钟溢的小姑看到池深的笑容, 总觉得他是看到鬼所以表现出快乐来, 之前她也看见了池深抓鬼跟玩一样的手法, 那动作就像是抓到了一个玩具一样。   钟溢的小姑又看了看钟溢,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又没问,只是默默的坐得离池深远了一点。   接着,她就十分庆幸自己坐远了一点,因为她清楚的看到池深身后的影子慢慢凝聚成型,一个穿着西装表情冷漠,长得却很清俊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推了推眼镜,问道:“你们可以看到我,为什么你们却不能发现这两只鬼?”   这下连钟溢都沉默了,刚进来时,他确实没有发现自己爷爷身上的这两只鬼,但是他同样也没发现过住在池深影子里的季星沉。   钟家的几个长辈倒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季星沉,但他们却没有看出来放在老爷子身上的鬼,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钟溢的小姑迟疑道:“老爷子身上看起来没有半分鬼气。”   池深在旁边点了点头:“确实,他看起来很正常,就像个普普通通的植物人。”   钟溢的小姑沉默了一瞬,她似乎想说点什么来反驳池深,不过她还是选择了放弃,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在病房外面等着,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有没有一种可能,”池深说道,“我就是说,可能你们并不能感受到这一种鬼。”   池深再次将手上的小鬼递了过去。   钟溢的小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只小鬼,随后她奇怪的说到:“我感受不到阴气。”   钟溢也补充道:“我也感受不到。”   季星沉一点都不给他们面子,十分直白的说道:“你们被人研究透了。”   这话太过于商人,钟溢的小姑脸色并不是太好看,不过她还是说道:“这次真的十分感谢你们……但是你们怎么能发现这两只鬼?”   池深见暂时没人注意他,他愉快的将还剩下的一只小鬼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并且物理性让小鬼闭了嘴,此刻他快乐的回答了钟溢小姑的问题:“人和鬼的视角是不同的,他们用一些手段欺骗了人的感官,所以你们是看不到的——”   季星沉平静的打断了池深:“我提醒的池深,在我的视角里,能看到这两只鬼。”   池深笑着侧目看了一眼季星沉,季星沉面色未变,继续说道:“我该说的说完了。”   接着,他就再次消失在了池深影子里。   钟溢的小姑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她喃喃道:“这是专门为了欺骗我们而准备的。”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池深,看到季星沉不见了,她有些焦急道:“那你这位鬼朋友,能看出来我们老爷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个……”池深转头看向了病床,“我建议你们好好给老爷子检查一下心脏,年纪大了,有个冠心病什么的很正常。”   他们交谈之间,医院的走廊里又有声音传来过来。   作为住院大楼,又是特殊病房,这里通常比较安静,所以声音听得很清晰。   “这次就麻烦白哥了,只是我们家典籍的事,我还要回去和长辈们商量一下,我们几个人并不能做主。”一个较为稳重的声音说道。   “我倒是不着急,只是不知道老爷子还能撑多久,你们最好可以快些安排。”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听到这里,钟溢的小姑已经在生气了,还和池深解释:“不好意思,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另外一个是白锡明的声音,钟溢立刻去看池深,快速解释:“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我本来想错开时间把你带过来,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   池深看到钟溢紧张的神色,只觉得这人也太一本正经了,他笑了起来:“我确实不太喜欢我这个亲生父亲,但是你也不用特地避嫌,我只是不喜欢他,并不是不想看到他,相反,我还挺期待我亲生父亲现在的表情的。”   说着,池深走到了病房门旁边,伸手拉开了病房门。   走廊外,钟溢的小姑正在说着什么,白锡明的脸色并不好看,语气强硬解释着:“这是我们白家的一些秘术,你们感受不到阴气,那是因为我已经用白家秘术处理过那些鬼,根本不会对人造成伤害,我都已经用上了白家秘术,你们却怀疑我,那你们自己去找别人吧!”   说完,他已经转过了身,看样子想直接离开。   “爸爸,”池深的声音突然在医院走廊不大不小的响起,他嘴角带着笑意,“真巧,你也在医院。”   白锡明听到池深的声音明显有些震惊,他立刻正了神色,转头看向池深,笑道:“小深,你怎么也在这里?”   钟敬松已经在旁边问道:“白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钟溢的小姑已经冲出来进行了质问,一旁的钟敬松也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可能是因为这是他在帝都求来的救命稻草,也可能是因为他认为白家这么一个大家族可信,此刻听到真相,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震惊得再次询问白锡明。   白锡明并没有理他,而是看着池深:“前些天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我那里还有很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池深欣然答应下来。   听到这句话,白锡明缓了一口气,他笑道:“那我今天就不耽搁了,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   “不过爸爸,你落东西在这里了。”   池深从衣兜里伸出手来,一只小鬼被池深提在手里。   白锡明看到那只小鬼,脸色变了一变,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干笑道:“小深,这不是我的东西,你弄错了。”   “哦,真的吗?”池深松开了手。   那只小鬼轻飘飘的从池深手里落了下来,一落地,它就快速冲向了白锡明,抱住了白锡明大腿,委屈的大哭起来。   在场的几人皆是看看那只小鬼,又看看白锡明。   钟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此时需要他做些什么。   ——就比如履行一下自己的特安局警察职责。   于是钟溢摸出了特制手铐,走到了白锡明面前:“你涉嫌养鬼,请和我走一趟。”   白锡明看起来明显不想配合,不过钟溢这种事情已经见多了,他就把不配合的后果念了一遍,又在自家长辈的帮助下,终于把白锡明带走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白锡明还意味深长看了池深一眼。   池深则是带着笑容目送他离开。   等几人在医院的走廊上走远,池深又回到了钟老爷子的病房里面,他在钟老爷子的病床前站了片刻,突然说道:“你说这次他会在里面待多久?”   季星沉的声音从影子里传来:“不会太久。”   “确实还需要一点时间,”池深说道,“虽然我不太懂各种规矩,但从袁义平的话来看,这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说着话,池深伸手在钟老爷子身上摸了摸,一根褐色的线被他从钟老爷子的头顶拔了出来。   那根线如同活物,在被拔动的时候扭曲挣扎,同时钟老爷子的身体抽搐起来,等完全被拔出来,那线又突然失去了生命,变得和普通的缝衣服的线差不了多少,而钟老爷子的身体也停止了抽搐,又恢复了之前灰败的模样。   “挺有意思的小东西,”池深将那根褐色的线收了起来,缓缓往外走,“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了。”   钟家的人并没有离开多久,毕竟他们老爷子还在这里,不到一分钟钟溢的小姑就回来了,没多久,两个去找钟敬松的长辈也回来了,三人都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   “钟溢的朋友就这样走了?”钟家一个长辈问道。   钟溢的小姑说:“走了吧,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那爸爸怎么办?”   钟溢的小姑思考了一下,想了起来:“他之前说,给爸爸好好检查一下心脏。”   一人有些急了,被白锡明欺骗,老爷子的状况看起来越来越差,说道:“这个检查之前不是已经做过了,爸爸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   “再检查一下吧,万一……说不定呢?”   几人互相望了望,又询问了一下才回来的大哥的意见,将钟老爷子再次送去坚持。   这时候,池深已经到了医院的地铁站门口,拿着手机查怎么坐地铁回去。   钟溢肯定是没空再送他了,他在医院的花园逛了一圈,准备取材一下花园布置,回去布置一下自己的小露台,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特安局的车停在医院门口,他们看起来还挺忙的,所以池深没有前去打扰。   “你不想被他们感谢吗?”季星沉的声音在影子里出现,如同响在池深耳边。   池深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他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痒痒的,他回答道:“到时候肯定很麻烦,长辈太多了,挨个喊过去都要废话很久,我还是先走吧,我过来,也就是谢谢钟溢愿意开车送我们去港城十一中,顺手帮个忙而已。”   季星沉没有再说话。   反而是池深笑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去吃点好的。” 第114章 做好事不能留名。   月黑风高, 池深提着洒水壶,正在给自家一露台的菊花浇水。   此时夜已经深了,就算是市中心的灯光, 也无法照亮他的这个露台, 好在他的夜视能力不错,所以也没有出现他浇花跳过一盆没浇到的情况。   他大晚上的来浇水,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 要帮白婉和红衣女鬼分担一下浇水任务, 实际上这些花他都只负责买, 从来没有管过, 这些花这么久了还活得这么好,还没死,那完全归功于白婉,红衣女鬼只是给白婉打下手的。   池深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白婉拿他送的二手平板电脑看养花视频,他甚至发现白婉关注了好多养花博主,是他们的忠实粉丝, 还会在下面评论支持问问题, 白婉甚至用这个二手平板, 学会了如何打字!   今晚池深会在这里浇花, 完全是因为今天看了医院的花园, 觉得自己的露台实在是太单调了,他得在这里加点什么, 加点什么呢……   冬天了,要不就加一株梅花吧?   于是池深浇水浇了一半,又放下浇水壶, 拿起手机躺在躺椅上, 开始看梅花怎么卖。   他刚躺下, 季星沉就拿了毯子过来给他,池深盖着自己的小毯子,愉快的刷起了淘宝。   不久,白婉看他浇一半放弃了,自己出来拿过浇花壶,开始另外浇另外一半。   池深看着看着手机,视线就落在了白婉身上,主要是白婉这一身红衣,在黑夜里太显眼了。   其他大楼的灯光零星照射过来,映得白婉身上的金饰更加璀璨夺目,十分两眼,池深也被晃了两下眼睛,所以才抬眼去看。   他一手拿着手机,半坐起来,一手托着腮,思考着一些事情。   在他看来,白婉都已经和世界接轨了,会上网看养花攻略,会打字和人交流,他甚至偶尔看到过一次白婉的打字速度,比他还快,而是还会发颜文字和表情包,如果在网上看,那就完全是个现代人了。   但实际上,白婉还穿着古时候的红色嫁衣,甚至戴着盖头,挡住了自己清丽的容貌。   浇完花,白婉拿着浇水壶去了厕所,将浇水壶清洗一下,再收起来。   “你说我们妹妹是不是应该出去走走?”池深拽了拽季星沉的手,“这样她可以换一身漂亮点的衣服,也不是说这一身不漂亮,就是小女孩不能只有一身衣服吧?”   季星沉看着他,视线落在池深拽着他的手上一秒,随后道:“随其自然,她自己想出去的时候,会出去的。”   “她看起来不想出去,”池深说着,他伸手把手中的褐色丝线拿了出来,在一棵菊花上系了个蝴蝶结,“作为哥哥呢,妹妹在不想出门,只想宅家里逃避现实的时候,哥哥就应该主动带妹妹出去。”   季星沉听完,也没有反驳,只说到:“一起去旅游?”   池深摸摸下巴:“得找个人包路费,旅游好贵的,特别是我们这么多人,住的地方都要好多钱,找个不要钱的宾馆就最好了。”   池深已经在畅想着旅游的事情了,这个时候,他手机突然响了,池深看了一眼,是钟溢的电话。   不用接,池深就知道钟溢想说什么,于是他接起来抢在钟溢之前先一步开口:“你是来感谢我的吗?不用感谢了,我想去你爷爷出事的那个地方看看。”   电话那头的钟溢:“谢……额……嗯?”   季星沉在一旁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推了推眼镜,提醒池深:“走流程。”   池深只得叹了一口气:“你想说什么,你说。”   钟溢沉默了两秒开口道:“我是来道谢的,爷爷已经检查了心脏,果然出现了问题,他的心脏里发现了寄生虫,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不是寄生虫,不过必须得取出来,明天就准备进行心脏手术。”   池深干巴巴说道:“这样啊,真令人意外。”   “你……你……”钟溢似乎想说什么,又顾及到池深确实是他爷爷的救命恩人,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说道,“谢谢你。”   鬼脸作为一个吃瓜第一名的鬼,已经在池深接电话的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此刻在旁边听着并且发表感想:“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你早就知道了吧?但是又不敢问出来,老大,你是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怕你?”   池深笑着看了鬼脸一眼,鬼脸立刻选择了闭嘴,自己把自己嘴巴隐藏了,躲到了花盆底下。   钟溢那边还想说一大串感谢的话,不过一开始就被池深堵住了,他也说不出来,而且他本来就不是特别擅长和人交流的人,就这样,他最后别别扭扭的挂了电话。   鬼脸在花盆底下吐槽:“我都替他难受。”   池深躺在躺椅上,愉快的继续看梅花:“他不难受难受的就是我。”   他刚掌握了梅花的价格,突然电话又响了,这次还是钟溢的。   池深头疼的接起来,钟溢在那边道歉:“打扰了,不好意思,我忘记问你想要什么谢礼了,之前白锡明想要我家的典籍秘术,我爸已经和长辈们沟通了,没想到被骗了,我爸说,如果你敢兴趣,可以给你,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的谢礼。”   “我拿那个来做什么?”池深在电话这头说道,夜深了,梅花也看得差不多了,他困了,他懒洋洋想着,还不如直接给他打钱来得实在,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如果你们真想表达什么谢意,那就帮我买一棵梅花吧。”   “买……梅花?”钟溢的声音难得的有些诧异,听起来他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对啊,买梅花。”池深开了免提,拿着手机开始翻自己之前搜到的梅花记录,“这网上的梅花树也太不靠谱了,很多人都说是假的,品种又多,我还分不清香不香,靠谱的店只有小苗,一棵小苗就要一百多,我在想,我这里怎么也得来棵两米以上的梅花,那岂不是要上千?”   “啊?”钟溢在那头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突然就开始讲梅花了?   “所以,我需要一棵两米以上……算了,一米五以上吧,香的,红梅白梅都可以的梅花。”池深说道。   “行,”钟溢的声音已经透出梦幻来了,他仿佛没有搞懂这个人怎么连钟家典籍都不要,却要一株梅花了,他过了一会儿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只要一棵梅花?”   “只要一棵梅花。”池深说道,“我的花园现在就差一棵梅花,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都是多余的东西。”   “好、好。”   钟溢挂了电话,好半晌,都还觉得自己活在梦中,愣忡了好一会儿。   看到钟家的长辈投来的询问的眼神,钟溢抬头,表情古怪:“是不是有人,并不清楚钟家典籍意味着什么?”   钟敬松看到了自家儿子的疑惑,他回想了一下池深的模样,随后摇了摇头:“在我们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钟溢闻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父亲,随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自己父亲传达了一下池深的想法。   这下,不只是钟溢,其他人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钟溢的小姨还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感谢?”   池深确实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感谢,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去帮钟溢的忙,其实是在还钟溢的人情,也就是钟溢送他去学校,他还把钟溢晾在那儿的人情,所以他们其实是两清了。   至于钟家人觉得他们没有两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隔天是周末,池深起了个早,在自己的露台逛了逛,重新想了想露台的规划,随后他又走到了被他绑过细线的那盆菊花那儿。   白婉也在看那盆菊花。   经过了一晚上,菊花的叶片边缘泛出了焦黄色,整株菊花呈现出了缺水的样子,开始枯萎。   池深将那根细线解了下来,菊花并没有恢复之前的样子,不过白婉将那盆菊花端到了露台上阳光最好的位置,看来是想救一救它。   将细线收起来,池深打了个哈切:“我得去一趟医院。”   鬼脸第一个蹦出来:“好耶!出门咯!”   池深笑着把他提起来放进了帽子里:“走吧,带你体验一下高三的假期生活。”   ——   医院里。   钟老爷子的手术正在进行。   钟家的几个长辈都坐在手术室外面,担忧又焦虑的看着手术室。   除了之前在病房照顾的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些小辈和老辈子也赶到了港城,等待着手术结果。   钟老爷子是现在钟家的主心骨,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钟家少说也要混乱个一两年。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手术室外,已经有人担忧的问了起来。   有人说道:“那玩意儿长得这么恶心,肯定不是什么寄生虫,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却能发现?”   他们之前看了老爷子心脏拍的图,那寄生的东西仿佛一个小号的泥鳅,尾部却开了叉,分成两条尾部,而头部则仿佛是一张人脸。   “会不会是之前没长大,所以拍片拍不出来?”又有人说道。   已经有人开始祈祷:“希望姥爷不会有事。”   不过也有人发出质疑:“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能行吗?”   “我们有人进了手术室,放心,”有人说道,“他医师执照和天师证都考了,应该没问题。”   “老爷子去度假酒店的时候,你们也这么说的,都说没有问题,可现在不就出了问题?”   钟敬松的声音在走廊低低说道:“不要吵架。”   这下手术室外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继续说什么。   手术室内,明亮的手术灯下,主刀医生正在一脸严肃的切开钟老爷子的胸口。   从拍片结果上来看,这个寄生虫附着在老爷子的心脏外壁,并不是特别凶险的手术,只要打开胸腔将寄生虫取出来就可。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寄生虫的模样,但是他们作为一个医生,也并不会因为未知而放弃一条生命。   打开胸腔之后,他们首先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老爷子的胸腔如同一个冰窖,这本应该是整个身体最为温热的地方,此刻却寒冷无比。   这个意外情况让所有医生都愣了一下,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们有停留,现在必须得取出寄生虫,才能救这位老者。   主刀医生立刻在心脏处寻找着寄生虫的身影,他感觉自己的手如同握住了冰库里的冰块,他看了一眼仪器上老人的身体特征,发现老人并没有出现问题,这心脏像是死亡多时的心脏,但是人却是活着的。   医生的冷汗下来了,这时一个人用手肘扶住了他的手肘,冷静道:“寄生虫不见了。”   主刀医生这才定了定神,想起了手术之前,相关领导告诉他的话,让他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慌张,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看到寄生虫,”医生快速说道,“应该是开腔的时候转移了,继续找。”   手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医生并没有找到本应该存在于胸腔中的寄生虫,他却感觉自己手指一痛,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为了防止自己的手出现伤口,感染了手术环境,他迅速收回了手,却并没有发现手上有伤口,此刻他表情疑惑,他对面的医生却表情十分凝重。   “很难……但要试一试。”他听到那位医生如此喃喃了一句。   那位医生将手伸进了老人的胸腔,很快他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池深在手术室的外围看了一眼,钟家的人都在门口,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手术室里,并没有人注意他。   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到时候要是一群人冲上来问他是怎么发现钟老爷子心脏有问题的,那他解释半天也解释不清楚,现在没有人发现他就正好。   他在手术室外站了一会儿,随后就离开了。   如此同时,手术室里,将手伸进老人胸腔的医生突然说道:“找到了。”   这时,主刀医生也看到了那所谓的寄生虫,不过那寄生虫已经烂成了几块,像是漆黑的血块附着在心脏上,他快速将寄生虫取了出来,随后进行胸腔缝合。   这台手术进行了快六个小时,钟家的人在外面等待了六个小时。   “手术很成功。”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沉默的钟家人听到了他们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这下,手术室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哭声,钟老爷子已经躺了快一个月,许多人都快放弃了,没想到他们还能听到好消息。   随后,又有一个医生出来,向他们点了点头:“标本拿到了,我相信应该没人认识这个,随后我会拍照分享出来,等老爷子醒过来,可能会知道更多的消息。”   他停顿了一秒,接着说道:“希望那个酒店里,不会全都是这种东西。”   钟敬松较为冷静,看到自己父亲无恙,他也只是眼眶泛红了片刻,此刻冷静询问道:“手术过程还顺利吗?取出这个寄生虫,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医生看了一眼钟敬松,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摘下手套,他的食指上有一圈明显的咬痕,咬痕十分细密,像是被长着针尖一般细小牙齿的生物咬过。   “我当时明显能感觉到,它想通过手指进入我的身体,”医生的声音有些困惑,“但是它只咬了一口,就放弃了,并且被我手指带了出来。”   “我怀疑是有人在帮忙,但是这次手术室的人我都认识,他们都是普通人,在我把寄生虫带出来之前,他们甚至看不到寄生虫的模样。”   “这很奇怪。” 第115章 前方可是地狱啊!   钟敬松也想到了什么, 看了看一旁的钟溢。   钟溢立刻转身,去护士站,急切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护士不明所以:“来过很多人。”   “有人来问过刚才那台心脏手术的情况吗?”钟溢急道。   护士点头,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 笑了起来:“有,是个很帅的年轻人, 他问现在是不是钟老先生在进行手术。”   钟家也有几个人跟了过来, 此刻钟溢的小姑说道:“很帅的……年轻人?”   护士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真的很帅, 我还想找他合影来着, 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 几人互相看了看,还是钟溢说道:“我去问问他。”   钟溢的小姑喊住了他:“别人不想你知道,你别去打扰人家。”   钟溢问道:“那就这么算了吗?”   钟敬松走了过来:“给他找一颗梅树,找人帮忙看看,找一颗最好的,以后他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你多帮忙看着, 他不是会说的那种人, 但是我们要做。”   这时的池深已经拜访完了某一家港城的网红店, 并且给了一个差评。   回去的路上, 一排行道树的影子落在了池深身上,季星沉从池深的影子里出来, 和他并排走着。   “你看起来很高兴。”   “你看起来也很高兴,很少见你愿意出来走两步。”   一人一鬼渐渐走远,消失在了人行道上。   一天后, 特安局内。   袁义平冷漠看着门口的人。   白锡明笑着看他:“别这么严肃, 我就是来走一走, 放心,我是一个正常人,不会反过来投诉你们。”   钟溢一听他这个话,立刻就想冲上去:“你——”   旁边的人将钟溢拦了下来,在这里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白锡明则是淡定的打断了他:“我记得,案件相关的亲属,是不能参与案件的调查的,对吧?”   袁义平说道:“我们没有这个规矩,如果有这个规矩,整个特安局都沾亲带故,根本没有办法处理。”   “直系亲属也不用避嫌吗?那我可要向帝都那边好好建议一下了,”白锡明笑着往门口走,“下次见。”   白锡明慢悠悠的走出了特安局大门,上了一辆豪车。   特安局的大家看着他嚣张离开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许家远说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你好像是白锡明的远房亲戚,你这么关心他?”有人呛了一句。   又有人打圆场:“小许在特安局多久了,什么为人你们看不出来吗?他的意思是怎么能把他再弄进来。”   “这次抓到他养鬼,都没法把他关起来,留个一问三不知的人过来顶罪,这明显是看不起我们!”有人生气道。   袁义平也是在思考着什么,他说道:“放他回去,也是……没什么。”   许家远则是无奈道:“我跟他都不认识,你看他进来之后搭理过我吗,我就是为钟溢生气,还有为我那个兄弟生气。”   有人问道:“哪个兄弟?”   “池深……”说到这里,许家远的语气停顿了一下,他忽然笑了起来,“我感觉他总会回来的。”   袁义平也看了过来,他思考了一下,轻微点了点头:“走吧,散了。”   这次他们确实找到机会将白锡明抓了回来,但是证据只有一个小鬼,白锡明全盘否认,那小鬼不久就消散了,更加无从查证,何况还有人主动顶罪,跟着白锡明一起过去的那个白家的徒弟,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白锡明洗脱得很干净。   而且放白锡明离开,也不仅是这个原因,他们手里还有着白锡明很多罪证,但这次成立的白家调查组,却让他们先把人放了,因为现在对白锡明动手,很可能白家在港城的势力听到风声就会隐藏起来,他们要做的是将整个白家连根拔起,而不是只抓白锡明一个人。   等大家都散了,袁义平一个人去了调查组。   特案组办公室内,一个老人摘下眼镜,看向袁义平:“放回去了?”   袁义平点点头:“放回去了。”   “这件事不能着急……至少不能打草惊蛇,”老人沙哑的声音缓慢说道,“港城,还要出大事,白家的事情,慢慢来。”   袁义平面色并不是很好看,他不理解老人的做法,但他也只能问道:“还要发生什么事?”   老人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只道:“天地刍狗,一念之间。”   袁义平听不懂,他也不想去懂,这些大家族的老人,说话都神神秘秘的,他只想把案子给查清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白锡明被放回去的消息,池深也听说了,许家远和钟溢都告诉他了,许家远就是八卦一般例行通知一下,但钟溢说话的语气则是愤怒又不平,这愤怒不仅是针对自己家老人被白锡明摆了一道,还要把人放了,也是在不平池深都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他们还让人给跑了。   池深倒是很平静,他甚至都不太关心这件事,他关心的是——钟家送过来的这棵梅花树,他放哪儿啊?   此刻他正站在自家露台上,一棵三米多高的梅花树枝丫散开,占了快半个露台,这是钟家送来的,钟家人办事的效率在池深看来,这有点过于高了。   “我之前只以为,会是一棵小树,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棵树,这钟家人,是不是有点太实在了?”池深看着这梅花树喃喃自语。   说实话,这梅花树其实很好看,似乎有些年头了,树干苍老的样子就像是古画上的寒梅图,苍劲古朴,而且这梅树还带着阵阵佛意,有点道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从哪个寺庙里挖过来的。   池深又转过头看了看离得远远的自己家的几个鬼,陷入了沉思。   “你……终于觉得我们是累赘了吗?”鬼脸小心翼翼问道,他趴在距离梅花树最远的位置,心惊胆战看着那梅花树上散出来的阵阵佛意,他只是看着,就觉得整只鬼都不好了!   “好臭!恶心!”红衣女鬼也在旁边骂道,“快拿走!”   “你为什么要种一棵这种树在这里!我要离家出走,这个家待不下去了!”黄玲玲也提出了自己的抗议。   季星沉则是十分平静道:“这怎么说,也是钟家的一片心意。”   黄玲玲转头就呛回去:“那你倒是过去啊!你跟我们站在一起做什么!”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面色不改:“我帮池深看着菊花。”   白婉也离那个地方远远的,她担忧的说道:“以后菊花应该怎么浇水……”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根本不想再过去那个地方。   “既然大家都这么讨厌这棵树……那不如我们先出去旅游一下,把这棵树晾一晾,让它散散味吧。”池深建议道。   “旅游?”鬼脸快速抓住了关键词。   红衣女鬼立刻探出头来问道:“去哪儿?”   白婉则是说道:“这是你第二次说旅游的事情,真的要出门吗?”   “元旦了嘛,放假不得带你们出去玩玩?”池深笑着道,“方向,机票有人报销。”   几只鬼都不明所以看着他,只有季星沉推了推眼镜,转身开始收东西。   家里的几只鬼都收拾好了东西,红衣女鬼在自己的纸电话上贴上了漂亮的蝴蝶结,白婉装好了自己的平板电脑,还给充电宝充满了电,鬼脸则是恶狠狠看了几天几夜的溺水视频,就连季星沉,都给池深收拾好了出门的衣服。   大家都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池深所说的旅游,但是他们等了几天,发现并没有任何动静,脸上都出现了失望的神色,连并不能看到脸的白婉,都肉眼可见的消沉了几分。   黄玲玲更是第一个跳出来质问:“你说的旅游,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我说话一向算话,怎么会骗你们呢?”池深淡定的说着,自己去给菊花浇水。   没办法,这几天红衣女鬼和白婉都不愿意靠近梅花树,浇水这种事情,就只能靠他来了。   “那你说什么时候走,去哪里?”黄玲玲又道。   “这个嘛……”池深看看天,“我还不知道。”   黄玲玲大声喊:“你果然是骗我们的!”   话音刚落,池深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看,上面写着钟溢的名字。   看到这个电话,池深笑了起来:“你看,马上就有人来帮我们报销旅游费用了。”   黄玲玲一脸莫名其妙,还想说几句,但池深已经接起了电话。   “我爷爷已经醒了,情况很好,恢复得也不错,他想见见你,当面感谢你……你有空吗?”钟溢的声音在那边说着,和一开始看到池深时,冷硬的声音不同,此时的钟溢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与尊重。   池深笑了起来:“我也正想去看看老人家,问他一点事。”   钟溢在那边说道:“那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接你。”   “不麻烦了,”池深放下浇水壶,“我自己过去就行,就今天晚上吧。”   当晚,池深就见到了钟溢的爷爷,也就是现在钟家的族长,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也七老八十了,之前今天还做了心脏手术,此刻看起来却很有精神,他看到池深第一件事就是道谢。   池深虽然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不过为了让老人家心里安慰一点,他也笑着接受了,下一句,钟老爷子就问道:“你真不要我家的典籍?”   池深微笑道:“我也看不懂,拿来没用。”   钟老爷子看着池深的眼神都变了,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好藏的,听敬松他们说白锡明要我们家典籍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图谋的。这些东西,在特安局成立之后,我们都拿了出来,其实在特安局都有备份,几个家族也打破了隔阂,互动有无,这些年的驱鬼技术突飞猛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想到他白家却在想这些东西,明明只要加入特安局,就什么都知道了。”   池深微笑着听他讲,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些事情。   之前文钦去了帝都,听起来,会让人认为文钦是去帝都担任了要职,或许就是进入了特安局,但现在看来,情况或许不是这样。   如果文钦之前在特安局有过职位,按照大家所传言的文钦的实力来看,必定不会是一个很低的职位,那特安局内,各大家族之间交流典籍秘术的情况他也会知道,那文钦回到了港城之后,白锡明也应该会知道。   如果白锡明知道这一点,那就根本不用使用阴谋来拿钟家的典籍。   白锡明会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几点。   一是文钦根本没有进入过特安局,不清楚特安局的情况,所以白锡明才要做这件事。   二是文钦知道特安局内的情况,但是没有告诉白锡明。   后面一种情况,可能是文钦并不在乎白锡明的情况,也可能是这又是一次问候,就像是白锡明给他的“礼物”里面带着季星沉的血那样的问候。   至于究竟是哪一种,池深并没有去深想,这种事情,等过一段时间,自然就明白了。   “你倒是和你的父亲不一样,”钟老爷子还躺在病床上,看向池深的目光是慈祥又温和的,“你必定走向和他不一样的人生……不说这些了,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   “这个倒是不麻烦。”池深说的是实话,毕竟他就是过来走了两趟,甚至可以说是出门去网红饭店打卡,顺便过来看了看。   “这怎么会不麻烦,如果不是你,我都死在这医院里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放心,我知道我们这行,总会有一些秘密,我也不会问,我只是想问问,既然你能看出来我身体里有东西,那你能不能看出来,那东西是哪里来的?”   钟老爷子期待的看着池深,似乎觉得他应该知道。   池深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很好奇,这东西哪里来的,看起来很有趣。”   “哈哈哈——”钟老爷子笑了起来,没笑几下他又皱眉捂住了胸口,旁边的钟家人连忙按住老人家,让他别激动,放松,平复了好一会儿,钟老爷子才继续说道:“你要听听吗?或者,你有兴趣,去解决这件麻烦事吗?”   其他钟家人也都有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池深身上,看起来也有几分期待,似乎觉得池深来解决这件事,会很有希望。   池深没有说有兴趣,也没有说没兴趣,只道:“您先给我讲讲。”   “我来说吧,让爸爸先休息,”一直在旁边守着的钟老爷子的大儿子,也就是钟溢的父亲钟敬松站了起来,此刻说道,“这件事的前期调查是我做的,我比较清楚。”   池深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叔叔了。”   “大约是两个月之前,十月23号,我从特安局接过了一个调查任务,去调查‘东山温泉假日酒店’失踪事件……” 第116章 你对我的衣服有什么意见?   “一开始是接到家属报案称, 有两位去度假的情侣在里面失踪,我们去东山温泉假日酒店进行了调查,我并没有在那里感受到阴气, 我甚至一度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公安调查, 这是一件和鬼怪没有关系的失踪案件,但是后来在调查中, 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调查过程中, 酒店的工作人员十分配合我们的工作, 调了监控, 我们发现那对情侣进了房间之后, 就再也没有出来。”   “但是工作人员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正是他们口中的正常,变成了我们的不正常。”   “我们都察觉到了这里面事情的不对劲。”   “后来我们进行了常规取证,录了工作人员的证词,也去了这对情侣住过的房间,房间里很干净, 已经被打扫过, 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不过我们也在房间里采集到了情侣的指纹, 他们确实在这个房间居住过。在前台, 我们还发现这对情侣在入住的第二天就办理了退房手续,但是从监控看, 他们并没有离开。”   “我们对情侣失踪的房间进行了详细的搜查,并没有任何发现。这个房间被整理过,因为在前台显示的是已经退房的状态, 所以清洁人员对房间进行了整理, 我们也询问了清洁人员这个房间的情况, 那是一个就住在附近的大妈,她说房间内很正常,就和她打扫过的几百个房间一样,并没有奇怪的地方。”   “后来,我们又对每个当天值班的工作人员进行了询问,他们都没有发现当天有什么异常情况,也不觉得酒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每天照常上班下班,他们有的人已经在酒店里工作了十多年,并没有觉得最近有哪里不对。”   “这个案子,调查到这里,本来应该失去线索停住了,我就去和爸爸聊了聊这个案子。”   说道这里,钟敬松的声音沉默了一瞬,他或许是在自责,自责自己不应该让自己的父亲参与进来。   钟老爷子慈爱的看着自己儿子,拍了拍他的手臂,于是钟敬松又说了下去:   “当时爸爸说,可以以游客的身份进入酒店进行调查,但是我已经去过了,我肯定不行,爸爸当时有空,他就提出由他去,当时还有两个人陪同,也都是特安局的人员。”   “出来的时候,只有我爸一人,我们一直在酒店外等他们,第二天,就发现我爸倒在了酒店外的马路上,昏迷不醒,其他两人和那对情侣一样,都失踪了。”   接着,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钟老爷子,下面发生的事情,也就钟老爷子知道了。   钟老爷子刚做完手术,虽然能说话,精神看起来也不错,但医生的建议还是要多休养,钟老爷子并没有说很多,他只是让人拿过来了一个笔记本,和池深说道:“这是我在里面带出来的东西。”   “我们带了全套设备,包括微型摄像机,但是进去之后,那些摄像机全都失效了,没有留下任何影像和录音,所以我选择了手写记录下来。”   池深接过了笔记本,他粗略翻了一下,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明白了。”   大家都看着池深的表情,看他突然微笑起来,突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钟溢的小姑更是小心翼翼问道:“你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池深直截了当的说:“不知道。”   这下大家的目光又看向了他。   池深又说道:“但是我很好奇。”   钟老爷子也不和他绕弯子,他问道:“你有兴趣去酒店看一看吗?放心,我们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这就不用了,”池深想着,他本来就想去度假呢,“报销机票酒店费用就可以了。”   钟敬松说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不是我一个人的,”池深打断了他,“五个人的。”   钟家人全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过池深也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挥挥手,带走了钟老爷子的笔记本。   看着池深离去,钟家人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他就这么答应了,不怕危险吗?”   “我们本来就希望他能答应下来这个事情,东山的事情必须要处理,我们都无能为力,而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老爷子身体的问题,如果不是他的帮助,老爷子的手术也不会这么顺利,我相信他能解决。”   这时钟老爷子说道:“敬松啊,你之前是不是去帝都求了一卦?”   钟敬松在一旁点了点头:“是的,卦象显示,要解决爸爸你的问题,得来港城一趟,问卜人还告诉我,东山温泉的问题也可以一起解决。”   钟溢的小姑说道:“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卦象指的是港城的白家。”   “现在看来,卦象指的,很可能只是这一个人。”   池深和钟溢商定了去东山温泉的日期,就在元旦的前一天。   最近乐道文化的一切都很正常,《财神》的开发……除了他迟迟未交的小BOSS设计方案,其他都在计划当中,除了李序身上又多出来了两只鬼,但池深觉得这也在正常的范围内。   既然要出去度假,池深也准备给李序做点心里建设,具体方式就是,让李序和趴在他身体上的两只鬼好好谈了谈,至于结果嘛……池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那两只鬼痛快流涕的跑了。   既然鬼都跑了,池深也放心了一些,和李序请了年假,说自己要出去取材,一提这个,李序立刻来了精神,双眼发亮的问池深能不能带自己去取材,池深认真思考了一下,拒绝了。   毕竟他当初只要了五个人的报销额度,可没算上李序这个第六人。   而且,李序这个体质,他真害怕进去酒店,就引发了什么不可控事件,酒店没了他倒不介意,但他介意自己的度假计划失败,那整个假期可就变得不快乐了。   所以李序是必须不能带的。   这次去东山温泉的并不止池深一个人,钟溢也会和池深一起去,而钟老爷子无恙之后,钟家人大部分也都打算回去钟家,毕竟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他们都和池深是同一个航班,而池深也准时到达了机场,然后所有钟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一旁的钟家人可谓是全副武装,什么能带的驱鬼东西都带上了,每个人都拖着巨大的几个箱子。   而反观池深这边……   墨镜、卫衣、休闲裤、轻飘飘的双肩包,手中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在打游戏。   他看起来,真的是去元旦度假的。   钟溢的小姑视线在池深和他的背包上徘徊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好一会儿她才说道:“这就是你要报销五个人费用的原因?”   池深在打游戏的百忙之中抽空回答了她:“为了避免麻烦,我觉得他们也需要买票。”   这句话说完,池深伸手的背包里先后伸出了几只手出来打招呼,钟家人都默默的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   这种事情钟溢已经习惯了,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打个招呼,但是他又没有想象中和池深那么熟络,憋了半天他才说道:“下飞机之后,我先带你去买点衣服?”   池深游戏也不打了,压下墨镜,看钟溢:“你对我的衣服有意见?”   钟溢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他思考着说道:“没有意见……但,再好看的衣服,也不能一直穿对吧?”   池深笑了起来,拉开自己的背包拉链,里面赫然又是一件明黄色的卫衣:“这种衣服,我家里还有一衣柜。”   钟溢感觉自己被那明黄的眼神晃花了眼睛,他沉默了。   池深则是笑了起来:“走吧,度假了!” 第117章 泡温泉要自带浴巾。   东山是个镇。   可能是因为取名的人都喜欢偷懒, 给山命名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西边的山叫西山,东边的山叫东山, 南北的山叫北山, 所以港城有个东山公园,而池深这次要去的地方, 也是东山, 不过他要去的是东山底下的一个县城, 叫东山镇。   钟敬松给池深介绍了一下东山镇的大概情况, 东山镇并不富裕, 以农业为主,不过东山镇有个温泉比较出名,最近几年开始围绕温泉发展起旅游业,不过东山镇距离市区又比较远,开车要两三个小时,所以来的人也不是很多, 旅游业处于发展了, 但好像又没发展的状态。   这个东山温泉假日酒店就是五年前建立的, 旺季游客还算多, 淡季差不多算关门歇业, 不过员工大多数都是附近的农民,淡季又是农忙的时候, 算是互补了。   大概是看池深兴致不高,钟敬松说完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让池深有需要就叫他, 池深点了点头, 拿出了钟老爷子的笔记本。   他刚翻开, 就看到座椅上的旅游杂志微微一动,季星沉从他影子里伸出手,将座椅上的旅游杂志取了下来。   钟家人确实给他们多买了几张机票,当然,是用的别人的身份,只是被使用身份的人没有登机,也就有几个位置被空下来了。   池深身边的位置就是被空下来的那个,季星沉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此刻就跟普通出差一样,神色如常的看着杂志,而周围坐的都是他们一行人,所以季星沉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恐慌或者尖叫,大家也就默默看了他一眼,甚至还有人叹了一口气。   英年早逝,确实值得叹气。   但季星沉很明显并不这样想,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没有对自己还有个坐这件事发出什么感叹,他很快就将杂志递给了池深,上面是一个青年企业家的采访。   那一整页其实是对东山温泉的宣传,大意是这个青年企业家如何找到东山温泉,又如何证明东山温泉的疗养功效,然后决定投资等等,而这个所谓的青年企业家,其实是个富二代,可以说是被他爸丢到这个地方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要去的东山温泉假日酒店,实际上的老板,就是这个富二代。   池深扫了一眼这个富二代的介绍,姜皓天,某名牌大学毕业,老家东山镇,所以回来发展东山镇的旅游业。   看完之后,池深捏了捏鼻梁,将手里的笔记本扔给了旁边的钟溢:“困了,我睡会儿。”   钟溢好像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困了,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将笔记本扔给了他,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你睡,到了我叫你。”   看池深安静的睡了过去,钟溢看着自己手的笔记本,突然就想到,池深可能是想让他也看看笔记本上的记录的事情。   但其实他爷爷写的这些东西,他早已经看过,不过池深递给了他,他也就翻开,再看了一次。   他刚翻开笔记本,突然听到了池深的声音:“背下来。”   钟溢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池深半睁着一只眼带着笑意看他,见他听进去了,又闭上眼继续睡觉。   ——   落地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即起身前往东山镇,而是先商量了一下策略。   “按照之前的说法,如果是以警察的身份去调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酒店里,鬼脸吸着香的烟气,表情愉悦的说着。   由于池深带着几个“伙伴”,而这几个“伙伴”又都不是人,所以钟家人也给伙伴们准备了一点东西,和白家的血淋淋的东西不同,钟家人准备的也就是一些普通的供品,香烛纸钱,再加上一些鸡鸭瓜果,几只鬼还是享用得很开心的。   不过钟家人明显不太适应这种和鬼一起开会的方式,他们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甚至有的年纪大点的,对池深怒目而视,想要说些什么,又被钟敬松的视线给挡了回去。   会议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继续了下去。   钟敬松接着就确认了鬼脸的想法:“他们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所以我们之前才会用游客的身份住进去调查。”   听到这里,池深问道:“现在那个酒店还能定吗?”   “我们暂停了东山温泉假日酒店的营业,现在应该不能订了。”钟敬松说道。   “找个理由开放,然后给我们定酒店,这次两个房间就行。”池深微笑道。   钟溢立刻说道:“我也去,我没有在他们面前露过脸,可以作为游客去调查。”   钟敬松则是沉思了片刻:“开放酒店是可以……但是会有普通游客预订酒店,这样会让普通游客陷入危险。”   “我觉得这不是问题。”池深笑道,“让普通人不敢定酒店就可以。”   隔天,池深起床就收拾收拾去逛商场。   泡温泉嘛,总是要准备一些浴巾泳衣的,这些他自己没有带,准备过来直接买,此刻就是去买泡温泉要用的东西。   而他在商场刚逛完没有一圈,就听到周围人在讨论:“你听说了那个东山温泉失踪事件吗?”   “人都没找到,就说差不到,然后继续开放温泉,这是塞钱了吧?”   “有可能哦,但是现在开放,谁还敢去啊?”   “警方还专门出公告,说和东山温泉无关,这不就是掩耳盗铃?”   在这些讨论声中,池深已经选好了泳衣,并且还给季星沉选了一件,在季星沉沉默的目光注视下,愉快的拿去结账。   收银的大妈一边给他结账一边和他闲聊:“小伙子,你大冬天买泳衣,是准备去泡温泉啊?”   池深礼貌笑着点点头:“东山的温泉很出名。”   大妈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她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和池深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这么年轻,长得也俊,阿姨我告诉你,东山的温泉不能去,那边啊,在找人做人肉包子咧!”   池深脸上的笑容未变,但是跟着他的几只鬼就不同了,鬼脸都觉得自己的脸皮要裂开了,他一脸奇怪的问池深:“钟家这都宣传了些什么?”   季星沉平静的推了推眼镜:“看来能达到预期效果。”   池深买好了泳衣浴巾,也没多耽搁,当天下午就启程出发去东山温泉。   和他同行的除了钟溢,还有一个钟家叔叔辈的人,钟敬竹,他们是准备和池深一起入住东山温泉假日酒店,对酒店进行调查。   在车上,两人已经开始核对酒店的入住事项,他们的氛围看起来紧张而严肃,反观池深这边……   他打开了白婉的平板电脑,开始搜索:   怎么泡温泉才最舒服。   泡温泉的时候喝什么最好。   泡温泉时间多久为最佳。   ……   看着看着,池深打了个哈切,睡了过去。 第118章 肉眼可见的疲惫。   东山温泉假日酒店规模并不小, 它虽然是个距离市区有些远的酒店,但胜在地便宜,而且一开始的规划就是将这里修建成乡村度假村的形式, 所以各种休闲设施很是完善。   酒店外围又被森林包围, 环境很是不错,其实在往常, 即使不是秋冬季节, 也有很多周边的人来住几天。   近期东山温泉的营销做得也不错, 所以过来玩的年轻人也不少。   不过闹过失踪事件之后, 东山温泉的热度就迅速消了下来, 在钟老爷子被横着抬出来之后,这里更是被封了,关门歇业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重新开放,但是得益于池深之前的宣传策略,还是没人。   今天阳光还算好,虽然冬日的阳光总是有些阴沉,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几个做清洁的叔叔阿姨懒懒散散走过来上班, 前台的接待小姐姐无聊的打着哈欠, 数着登记表有几个格子。   突然, 他们全都精神了起来,一起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东山温泉假日酒店的大门修得十分气派, 虽然款式有点不欧不中,但乍一看,还是很唬人, 一辆观光车缓慢的驶进了大门, 随后停在了庭中, 一行人从观光车上走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一共有五个人,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其中有两个男人长得还特别养眼,让前台的小姐姐多看了好几眼。   “登记。”还是那个戴眼镜的斯文小哥提醒了前台小姐姐一句,她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哦、好好!”   说着,小姐姐的视线又移到了同行的女人身上,主要是这个女人……的模样,实在是太显眼了,她穿着喜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特别好看的年轻男人的背包动了一下,仿佛里面装着什么活物一般,她连忙收回了视线,低头接过身份证登记。   登记完之后,她又觉得有些奇怪,这五个人定了三间房,在之前的预订信息里,明明有七个人的预订信息。   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新闻被吓到了,所以没有来吧,不过这几个人现在就敢来他们这里,胆子也真是大,她这样想着,然后鼓起勇气看向那个红嫁衣的女人,说道:“您好,请问可以露出一下您的脸吗?我们需要确定是本人入住。”   红嫁衣的女人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她戴着金色指套的手,轻轻摘下来盖在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不知道为何,前台小姐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直跳,那是一种既害怕又兴奋的感觉,她总觉得红盖头下面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   盖头从穿着红嫁衣的女人身上滑落,露出了一张尚带着稚气的脸庞,那张脸有些白,被涂得血红的嘴唇衬得有些恐怖,但那双看人的眼神却是温柔的,让人一看就忽略了诡异的感觉,不觉得她是个鬼,而觉得她应该是个人。   看到女人……或者说女孩脸的一瞬间,前台小姐姐感觉自己的呼吸又顺畅了起来,自己找了个说辞,可能是过来cosplay拍照的吧,之前也有很多奇奇怪怪打扮的人来他们酒店,就为了拍照,还有在温泉池子旁边跳舞录像的,她虽然不明白,但有钱赚就行。   说服了自己,她随意对比了一下身份信息,然后把身份证都交还了回去,又递出房卡,微笑着说道:“左边进去。”   看着一行人离开,前台小姐姐突然觉得自己眼皮跳了一下,她抬手按了下眼皮,看向这一行人定的房间,突然愣了下。   这是他们温泉酒店闹失踪的那个房间,前后失踪了两拨人,第二拨人只有一个老头还在,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她值班,一个老人家满脸惊恐的从前台左边的走廊冲出来,跑出了大门,她本来想过去查看,没想到门外很快就出现了警察,她也就放弃了查看。   当时警察也来对她们做了笔录,但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每天负责订房退房的前台。   而且她觉得这些警察也很莫名其妙,明明住客是退房离开了,这些警察却非要说他们是失踪了,她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甚至觉得是对家来搞他们酒店的。   不过就算有什么阴谋,又跟她一个小小的前台有什么关系呢?   她打了个哈欠,低头翻了翻排班表。   真好,她这一个月都是白班,不用熬夜了。   她隐约觉得上一个月白班这种事有什么不对,之前都是每隔两天就要上一次夜班,但工资都一样,能上白班谁又想上夜班呢?可能是排班的排错了吧,她如此想着,决定不去问主管排班的问题,安安稳稳待到换班的时间就下班。   她又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了刚才入住的几个人,总感觉那两个帅哥给人的感觉很违和,但是哪里违和……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前台小姐姐觉得违和的两个帅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池深神色如常的刷卡拉开房间门,笑着和钟溢还有钟敬竹打招呼:“你们的房间好像就在隔壁。”   钟溢眉头拧在了一起,视线在他和季星沉之间来回转换,似乎很想开口说什么,但在池深带着平静笑意的目光下,又没有开口。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池深微笑着看他们。   钟敬竹毕竟年长一些,他说道:“走吧,先回房间。”   钟家两人离开之后,池深又看向了跟着走进来的白婉,他摇了摇头:“女孩子可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   白婉伸出手,点了点池深身上的背包。   “哦,这个确实应该你带走。”池深取下背包递给了白婉,“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白婉点了点头,双手抱着背包往对面的门走去,那背包还动了动,像是有小猫住在里面,不过白婉抬起手安慰了一下,背包里的动静又消失了。   等人都走了,池深这才偏头看季星沉:“怎么样,这次旅行果然有惊喜吧?”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清冷的光:“这惊喜,有些太大了。”   他看着池深,伸出手,池深轻轻握住。   ——那是一双有温度的手。   季星沉另外一只手摘下眼镜,轻轻呵了一口气,镜片上出现了白雾。   从他们进入温泉酒店大门那一瞬间,季星沉和白婉突然“活”了过来,他们拥有了活人的体温,甚至拥有了呼吸与心跳,就像是一个活着的普通人。   池深还确认了一下,鬼脸和红衣女鬼这种身体不全的鬼魂,也都拥有了□□,只是他们的□□和他们的灵魂一样,处于一种不完全的状态。   “这样,不就可以更好的度假?”池深完全没有在意这点小意外,他愉快的往床上一躺,看着这个消失过两拨人的房间,笑着说道,“先睡一觉?”   池深带笑的双眼直直盯着季星沉,季星沉也看着他。   随后季星沉戴好眼镜,从池深手里抽回手:“你先睡,我去看看酒店环境。”   池深并没有阻拦他,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睡了一路,这会儿其实也不困,就是觉得既然都到酒店了,那必须得躺躺。   不多久,池深就看到季星沉走进了房间,一颗颗解开西装扣子,说道:“这里有入户温泉,我刚试了一下,还不错,你要泡吗?”   池深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还有着这种好事?”   与此同时,一个惨白的鬼脸从池深的口袋里爬出来,跟着说道:“还有这种好事?!”   季星沉平淡无奇的看了鬼脸一眼。   鬼脸立刻又缩了回去,在池深的衣服口袋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你们泡你们泡,我就不打扰了。” 第119章 叛逆期的小孩。   池深已经愉快笑着打开了另外一个包。   因为红衣女鬼突然变成了实体, 为了不吓着别人,池深和善的劝导红衣女鬼爬进了背包里,但是他的行李就没地方放了, 好在钟溢十分迅速的腾了一个包给他, 让他装衣物,这下他就有了两个包。   此时他这个包里面, 就装着自己的换洗衣服, 和他去商场买的泳衣。   看到池深拉背包拉链的动作, 季星沉解扣子的手停住了, 他镇定自若的将扣子重新扣上, 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池深已经翻出了压在包底的衣服,见季星沉这个模样立刻警觉:“你是不是对我的小鲨鱼泳裤有什么意见?”   季星沉已经在开门了,离开前他还不忘说一句:“没有。”   “我看到了你脸上的拒绝。”   季星沉已经关上了房门。   池深只得自己去泡澡,不得不说,这个酒店的环境是真不错,入户温泉的池子虽然不大, 也有两个, 其中一个还带有按摩功能, 而池子周围都被常绿植物环绕, 即使是冬天, 入眼也是一片青绿,生机盎然, 十分美观的将房间自带的温泉池和外面隔开。   泡在按摩池里,池深发出一声喟叹:“这就是度假吗?”   鬼脸沉在另外一个池子里,在池子底部吐着泡泡, 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大概是在赞同池深的话, 他咕噜了一会儿又浮上来,整张惨白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玲玲没来,真是可惜了。”   池深脸上的笑意敛去了一些,他看着天空:“希望她在外面能注意安全。”   在他们出发前往东山温泉假日酒店时,池深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发现黄玲玲不见了,他在钟家安排的酒店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保安告诉了他,早上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鬼魂说池深给她安排了重要的事情,要出门去做,他就让她出去了。   池深一言难尽看着保安:“鬼话你也信?”   保安说道:“是您带回来的鬼,我觉得可信!”   池深只得拍了拍保安的肩膀,:“辛苦了。”   保安憨笑着说道:“应该的!”   池深转身欲走,保安突然喊住了他:“池哥,小姑娘让我给你留了一句话。”   池深问他:“什么?”   保安表情有些困惑:“她说‘玩的开心’,你们不是去查案吗?怎么会玩得开心?”   池深想了想,向门外看了一眼,笑道:“算了,孩子开心就好,也该到叛逆期了。”   这话让保安更加困惑了:“啊?”   池深沉重的再次拍了拍他肩膀,发出了一声老父亲的叹息,转身带着其他鬼上了前往东山温泉酒店的车。   所以来到东山温泉酒店的,就差了黄玲玲一只鬼。   听到池深的话,鬼脸也叹了口气:“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也太危险了。”   叹完气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在水面上翻了个面:“她一个厉鬼,是别人应该注意安全才对吧!危险的也是别人,为什么我们会害怕她遇到危险啊!”   相比于池深这边的热闹,和池深对门的白婉还有红衣女鬼那边就安静多了。   白婉提着装着红衣女鬼的背包进了房间,把红衣女鬼塞进这个包里也有个十来分钟了,红衣女鬼一开始还很乖巧,但是现在终于忍不了了,在里面疯狂挣动,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黑色的背包里孕育着一个可怕的异形。   白婉抬手安慰了一下背包,背包里的蠕动平息了一些,她关上门之后,在背包的蠕动中拉开了背包拉链。   一只惨白的手立刻从背包里伸出来,随后是一团头发,然后那只惨白的手拽着自己的头发猛然一扯,一个半截身子的人立刻从背包里爬出来,随后“啪叽”一下,掉地上了。   红衣女鬼捂着摔疼的额头,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白婉:“痛痛痛,我怎么活了!我好难受!”   白婉把她从地上捡了起来,抬手用手掌揉了揉她的额头:“好了好了,不痛,要吃东西吗?或者出去吹吹风?”   说着,白婉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天,又翻出了之前池深折的糖。   红衣女鬼立刻顺着白婉的手臂爬起来,一口吃下糖果,虽然眼底还有泪水,但她还是开开心心说道:“吹风!”   白婉有些无奈的将她抱着拉开玻璃门,正准备出去,红衣女鬼突然一个蹦跶就从白婉怀里跳下来,迅速奔向装着自己的包:“衣服!”   池深给白婉也准备了衣服,不过不是泳衣,考虑到白婉生活的年代,池深给她买了长袖长裤,还买了一条长裙。   此时红衣女鬼高高兴兴的将背包里的裙子翻了出来,恐怖的双眼显得亮晶晶的:“好看!穿!”   白婉看着那裙子顿了下,看了片刻后,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盖头,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你这么喜欢,我给你穿上吧。”   和这两边欢乐的气氛相比,池深隔壁屋的气氛就比较奇怪了。   钟溢和钟敬竹进了房间之后,将房门反锁,随后开始认真查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手里还各自拿着一个仪器,那是阴气检测器最新版,利用柳叶对阴气的敏感,然后用朱砂做刻度,用来检测不容易被察觉的阴气。   两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一起摇了摇头:“没有反应。”   钟敬竹沉思着说道:“整个酒店都没有看到阴气。”   “这看起来,甚至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和灵异事件没有关系。”钟溢也说到。   “但是港城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钟敬竹道。   钟溢点了点头,他思考了片刻,他们已经来到了屋外,也就是入户温泉的地方,他说道:“你还记得爷爷进来,第一天发生了什么吗?”   钟老爷子的笔记本,钟溢是背下来了的,钟敬竹也看过,不过肯定没有背下来。   但是钟敬竹的记忆力很好,他回忆到:“不要靠近水……敲门声?”   哗啦——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隔壁池深的感叹:“泡温泉可真舒服。” 第120章 敲门是进门前的礼节。   两个温泉之间,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头墙板,以及几棵绿植。   池深的感叹可以说是清晰可闻。   钟敬竹奇怪的说道:“他应该看过这个笔记?”   “笔记之前是他在保管,在飞机上才给我, ”钟溢说道, 他思考着池深让他背下来的情形,“他应该看完了。”   钟敬竹也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他说道:“他这是在试探?其实没有泡温泉, 但是要让别人觉得他泡了温泉……难道这个酒店内有监控?!”   说完, 钟敬竹看起来就有些紧张, 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钟溢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这样。”   钟敬竹也说道:“之前警方来搜查过, 房间内没有安装过摄像头的痕迹。”   隔壁房间又传来水声,听起来像是从水里出来,随后是不太清晰的脚步声。   “是我背错了吗?”钟溢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他立刻就伸手进了自己大衣,翻出了笔记本。   两人都穿着宽大的灰黑色大衣,倒不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制服或者他们个人爱好,只是这样的衣服更容易在里面放东西, 他们大衣一掀开, 就跟个百宝库一般, 放个笔记本还是很简单。   虽然钟溢已经把笔记本上面的内容背了下来, 但以防万一, 他还是随身带着,此刻翻开一看, 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没有记错,笔记本第一页写得清清楚楚:   “第一日,我们一行死人办理入住手续, 入住了案件失踪男女所入住的1008房间, 我们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发现异常,既没有阴气,也没有邪祟物品,和我们一起过来的刑警小李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根据他的检查,两个房间也没有摄像头或者其他的偷窥装备。   随后我们以游客的名义,去温泉池进行了查看,同样也没有发现异常,阿山施展了一次小型招魂法阵,也没有找到失踪男女的魂魄,或许他们还有生还可能。   我们熟悉了酒店的地形,和宣传手册上的地形一样,并没有怪异或者被隐藏的地方,这个地方看起来一切正常,或许这次的失踪案件并不是一次灵异事件,这点我们和小李也进行了讨论,小李说还需要观察一下这个地方。   入夜,一天调查未果,我们选择了休息,我和小李一间房,阿山和小胡一间房,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的1009,房间布局基本和我们一样,经过他们检查,并没有发现异常。   九点左右,我觉得困倦,便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间我听到隔壁床有动静,睁眼一看,是小李爬了起来,他告诉我他觉得通往温泉方向的门外有动静,他听到了敲门声,他要去看看。   我并没有听到敲门声,正觉得有点奇怪,但他坚持自己听到了,我想估计是我年纪大了,耳背,所以没有听到。我提出和他一起,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疲惫,让我休息,我又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不过我没有真的睡过去,年纪大了,总是有些力不从心,身体的疲倦告诉我应该睡过去,但是我的大脑告诉我不应该睡、要保持敏锐,我的精神被这两件东西拉扯着,我隐约听到了一些水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小李没有回来。   我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已经快十点了,小李的床空空荡荡,还是他离开时候的将被子整理好的模样,通往温泉方向的门被拉上了,我知道是小李拉上的,他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好说话,但其实是个尊老爱幼的年轻人,他拉上门,一定是为了不让我着凉。   房间自带的温泉池并不大,比普通的浴缸大不了多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觉得很奇怪,就算是有什么发现要仔细查看,也应该知会我一声,所以我起床打开了那扇通往温泉池的门,外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是我漏听了吗?还是小李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开始后悔了起来,虽然小李是经验丰富的刑警,但他毕竟不是我们同门的人,遇到鬼怪他还是会不知道怎么处理,我不应该让他一个出来查看。   我并没有出声喊他,这样如果他正陷于危险之中,我的声音可能会让他更加危险,我先是仔仔细细查看了温泉池附近,透过门内的灯光,我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在温泉池最外围,我发现了一行字,与此同时,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走了过去,那行字呈现暗红色,是新鲜的血迹,写着:不要靠近水。   那行字写得十分潦草,周围还有很多水渍,像是有人从温泉池里爬出来写的字,但我仍然认了出来,那是小李的笔迹,我和小李合作过很多次,认识他的笔迹,我敢确认这是小李写的,他的“非”字总会多写一横或者少写一横,我还笑过他,这个“靠”字,就多了一横。   我立刻将那行字拍了下来,准备去隔壁找阿山和小胡,但我一转身,发现身后的门被拉开了,小李正站在门内,神色奇怪看着我,并且问我:‘钟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心下觉得古怪,虽然没有感觉到阴气,我也不敢确定这个是小李,我又转头看了一眼温泉池,旁边的水渍还在,那行血字却消失了。   小李更加奇怪的看着我,我随意回答了两句,试探着问了一些小李本人才知道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看起来确实是本人。   但我并没有放下心里的疑惑,对小李的怀疑并没有消散,所以将事情记录了下来,我正在写着笔记的时候,小李从我身边走过,他要去隔壁和小胡阿山讨论今天的情况,我低头看到了一串沾满水的脚印。   等小李离开,我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刚才的照片,那行血字的照片依旧在我的手机里。   小李可能已经不是小李了。”   这就是钟老爷子给他们的笔记,入住东山温泉假日酒店之后,第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同时,这一页还夹着一张照片,确实如同笔记里写的那样,是一张用血写着“不要靠近水”的图片,旁边有着水渍,那“靠”字底下的“非”字果然多了一横。   “这是李警官的笔记。”钟溢说道,爷爷也经常带他和警方合作,他爷爷笑小李的字的时候,钟溢正好在场,大概是一向严肃的李警官当时笑得太过于腼腆了,所以他记得这个情景。   此时他们把这张照片和温泉池对比了一下,发现在他们这间房也能对比得上,毕竟两边房间的布局差不多一样。   按照笔记里第一天的描述,他们甚至可以做出推测,进入了这个温泉池,再从里面爬出来,可能就不是人了。   钟敬竹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说道:“我要去救池深他们——”   这时,他们又听到了一个沙哑古怪的声音在隔壁说着:“这里有着有人被淹死的味道,我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   两人都认识这个声音,是一直跟着池深那个,只有一张脸的鬼的声音,他的声音太特别了,又难听又奇怪,所以两人记忆深刻。   钟敬竹表情古怪了一瞬间,随后他整了整神色,和钟溢说道:“我去隔壁看看。”   钟溢却摇了摇头:“叔,不急,这里是山叔还有老胡住过的房间,我们先看看,他们有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山叔和老胡都是谨慎的人,他们没能从这里离开,很可能会给我们留下一些东西。”   “但是他们那个房间,根据笔记上的内容,看起来更加古怪。”   钟溢说道:“不用担心他们,我总觉得,他们来到这里,好像真的是来度假的。”   钟敬竹面瘫着脸补充:“何止是来度假的,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所以我们先不要管他们,先管我们自己吧,山叔一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我们四处找找。”钟溢说着,已经在温泉池旁边走了一圈,还扒开绿植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在温泉池仔仔细细扒了一圈,两人一无所获,又不敢去碰温泉池子里面的水,就选择了进屋查看。   接着,他们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之前他们只是查看了一些容易查看的位置,比如床底柜子里这些地方,没有发现,现在他们就开始拆开被套,扒开床单,挂灯吊顶都准备检查一遍。   就在他们准备拆酒店的拖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的时候,钟敬竹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听到了吗?”   钟溢随着他们的视线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那里漆黑黑的,整个门都陷入了阴影里:“什么?”   “敲门声。” 第121章 度假要记得自己准备零食。   “叩叩叩。”   就在他们都望向那黑漆漆的门时, 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清晰无比,连钟溢也听见了。   接着, 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您好, 我是酒店工作人员,过来给你们送东山的土特产, 请问有人在吗?”   随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十分有礼貌。   钟溢和钟敬竹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一点, 这次被敲响的也是面向走廊的房间门, 并不是笔记中所写的,通往温泉池方向的门。   钟溢走过去按亮了玄关的灯,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推着推车穿着酒店制服的中年男人,他笑着将推车上的一个箱子递给了钟溢:“这些都是我们东山的土特产,东山的橘子和桂花酒都被很多游客称赞, 你们可以尝尝。”   这位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温和, 眼角有着笑纹, 钟溢打量了他两眼, 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就接过箱子道谢。   接过箱子之后,男人又推着推车去了下一个房间, 敲响了房间门,依旧重复着之前的话,钟溢听到隔壁很快就传来了开门声。   看来这还真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 过来送土特产的。   钟溢和钟敬竹都没有管这个土特产, 两人合力把整个房间翻了一遍, 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不过两人也累得不行了,全都躺在床上休息。   钟敬竹顺手就打开了装土特产的箱子,这个箱子外面的包装还挺好看,印着山水以及“东山温泉欢迎您”的字样,打开之后,里面装着几个橘子,一小瓶桂花酒,包装都还很精美,另外箱子里还有一些卡片宣传册。   钟敬竹拿起橘子来看了看,又打开桂花酒闻了闻,并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地方,钟溢就伸手拿出了里面的一叠纸,挨个看了看。   他们也知道,如果是之前的人给他们留下的线索,那应该是被留在房间里,而不是被人给送进来,这里实在是找不到线索了,这些千篇一律的商家宣传……那也看看吧,万一万一呢?   钟溢双眼无神的看着一叠宣传单子,他发现这宣传单是真的多,第一张就是东山土特产的宣传,他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上面写着东山的橘子是怎么选种养护,又怎么筛选保存上市,还结束了为什么东山环境适合种橘子,最后还有橘子的购买方式,一个二维码。   再下面一张就是桂花酒的宣传,钟溢拿起手机,想要扫一扫二维码,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就选择了放弃。   接着下面一张,是东山镇的介绍,还有东山温泉的介绍……   这厚厚一沓宣传册,完全能看出来东山镇在致富路上的努力,钟溢挨个认真看着。   就在钟溢研究宣传册的时候,钟敬竹又看了一会儿橘子,那橘子看起来十分饱满,表皮上充满了光泽,看起来就十分诱人,他拿了两下,并没有吃,只是闻了闻,就放了回去,然后爬下床打开自己带来的行李箱,拿出了水和饼干。   ——以防万一,他们这次来东山温泉都自带了三天的食物和水。从钟老爷子手术的结果来看,那黑色的断成两半的不知名寄生虫像是主要的原因,他们都知道这寄生虫不同寻常,却没有预防的方法,只能用尝试来进行预防。寄生虫最容易经过食物和水传播,所以他们就选择了自带食物,避免中招。   在这件事情上,池深倒是没有特立独行,他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包东西,来东山温泉的是也带着,这点让钟敬竹和钟溢都省了很多口舌。   他们隔壁,池深已经爬出了温泉池,他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懒散靠在床边,动手拆着酒店给的东山特产。   季星沉已经回来了,他正在从池深带过来的包里一件一件的拿东西,然后放到靠窗的小桌子上。   池深这个手提包里装了不少东西,无一例外,全是吃的,而且全是——零食。   来度假嘛,那肯定要准备好零食了,东山温泉这个地方比较偏僻,零食的种类肯定不全,那池深肯定是要自己带了,他对零食的喜爱程度虽然不高,但旅游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而且虽然他没有太喜欢,但是他的朋友们肯定会喜欢嘛,这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帮我喊一下白婉她们,她们应该休息好了,”池深看了看橘子和桂花酒,愉快的说着,“我本来还想着在酒店里烧东西给你们太麻烦了,没想到这酒店这么贴心,直接让你们活了过来。”   鬼脸已经伸长了脸往箱子里面看了,此刻池深一说,他立刻喜笑颜开,快乐说道:“好嘞!我去喊她们!”   不一会儿白婉和红衣女鬼就过来了,红衣女鬼显得十分高兴,一来就往摆满零食的小桌旁边扑,又被鬼脸拦住,大声嚷嚷:“不许一个人吃!等池深来平分!”   池深笑着道:“没事,放开了吃,只是今天吃完了以后就没有了,没关系的。”   红衣女鬼转头看了看笑眯眯的池深,努力伸向零食桌的手顿住了,她似乎仔仔细细思考了几秒,突然一整神态,爬到零食桌旁边十分淑女的坐下,努力用她恐怖的脸露出一个微笑来:“我们、一起、吃!”   白婉抱着送到她那间屋子的东山土特产坐下,打开盒子给大家分橘子,至于桂花酒,白婉全都给了池深。   红衣女鬼哀怨的看了好几眼酒,白婉轻轻说:“你不能喝。”   见白婉都这么说了,红衣女鬼只好低头委委屈屈看向一桌的零食,那表情看起来,似乎是觉得这一桌零食都不香了。   白婉看着红衣女鬼的表情,笑出了声,她苍白的手腕一翻,手中浮现了一团青色的火焰,向红衣女鬼递了过去:“你尝尝这个。”   看着那团青色的火焰,红衣女鬼似乎有些害怕,在白婉的鼓励下,红衣女鬼还是小心翼翼接过,双眼一闭,将那团火焰猛然吞下,吃完她还抹了抹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吗?”鬼脸趴在一堆零食上,看着红衣女鬼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说。   “你也要吗?”白婉盖着盖头的脸部转向了鬼脸。   鬼脸立刻扒紧了零食口袋:“虽然很补,但我可不傻!”   大家一起吃着东西,鬼脸发现这橘子挺好吃的,多吃了两口,突然又觉得他们这样吃东西,不带钟溢还有钟敬竹两人好像有点不厚道,于是他就提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少喊了两个人。”   “不用喊他们。”季星沉在旁边说道。   鬼脸又看池深,只见池深笑了笑:“喊他们过来会害了他们。”   季星沉给自己倒了杯桂花酒,浅尝一口,平静说道:“他们会怀疑这里的一切,包括自己的食物,喊他们过来,只会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甚至于怀疑自己,在这里,保持镇定很重要。”   鬼脸似懂非懂的弯折了两下脸,就当是点头了。   白婉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此时她也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橘子,这是箱子里最后一个,她手突然顿了一下,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垫在箱子底部的那张纸。   “奇怪……”白婉低低念叨了一声,将垫底的纸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厚厚的卡纸,纯白色,箱子里的东西都很干净,这张纸看起来却有些灰黑色的痕迹。   白婉将这张纸翻了过来,她突然顿了一下,抬头说道:“哥哥,你来看看这个。”   隔壁房间。   钟溢已经看完了一沓宣传册,他感觉自己有些累了,是精神上的疲倦,他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宣传册放回了箱子,喝了一口水,他太过于疲倦,导致手中的水没拿稳,洒了一些在箱子里,他赶紧扯了纸巾来擦,擦到一半,他发现垫在底部的那张纸有着墨水被晕开的痕迹。   “叔,这不对。”钟溢抬手拿出了那张垫底的纸,抬头看向钟敬竹。   钟敬竹也看了过来。   只见钟溢手中的白色卡纸背部,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字。   那张纸上的字迹会被水晕开,甚至还带着墨水的香味,这证明着,这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并且刚写上去不久。   钟溢将那张纸翻了过来,上面是几行钢笔写就的漂亮的字:   “欢迎来到东山温泉。   请您放心,所有的温泉都是天然的温泉,没有被污染,可以放心使用,但还请注意,泡温泉的最佳时间为每次半个小时,超过之后非但不会对身体有益,甚至会损害身体健康,请您掌握好泡温泉的时间。   如果您不小心泡太久也没关系,可以多喝水补充身体的水分。   酒店的所有浴巾床单,也经过严格的消毒,并没有问题,请相信我们的工作。   东山温泉地处偏僻,绿化较好,夜晚可能会有蚊虫或者毒蛇野兽,请不要在太阳下山之后离开酒店大楼。   如果您太阳落山之前没有回到酒店大楼,并且遭遇了野兽或者毒蛇,可以前往桑拿房或者进入红色的温泉池,野兽和毒蛇不喜欢红色温泉池里的中药味道,不会靠近,同样,野兽和毒蛇也不喜欢桑拿房的熏香味道,它不会靠近桑拿房。   虽然我们致力于给客人最优质的服务,但是天黑之后,服务人员也会变得疲惫,如果他们反应慢或者没有理你,还请不要打扰他们,他们也需要休息,可以在客房电话里留下自己的需求,我们会尽快处理。   如果服务人员对您做出了过激举动,请立刻投诉他,我们会尽快处理。   如果对我们的设施有任何不满,也可以向我们投诉,您是我们最为尊贵的游客,不要害怕与我们交流。   最后祝您假期愉快,真心希望您能在东山温泉玩得尽兴。” 第122章 做鬼要小心哦。   池深一手摸着下巴, 另一只手拿着这张纸左看看右看看,又翻过来看看,像是要把这一张纸盯出一朵花儿来, 当然, 他什么花儿都没找到,因为这怎么看, 怎么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   鬼脸盯着那张纸看了片刻, 突然醒悟:“水!深哥快喝水!我们刚刚怎么也泡了有半个小时以上了!”   他们这个房间还真有水, 是酒店提供的几瓶矿泉水, 鬼脸在室内看了一圈, 一头扎进了矿泉水瓶里。   红衣女鬼或许是怕他淹死,立刻担忧的看着他,想把他从瓶子里拔出来,鬼脸努力把自己卡在瓶口里,两只鬼开始用一个矿泉水瓶子拔河。   池深又左右看了看那张纸,还是没什么发现, 他将那张纸递给了季星沉。   季星沉接过看了两眼, 推了推眼镜:“这或许是一个陷阱。”   这下努力拔河的鬼脸突然卸力, 被“啵唧”一声拔了出来, 他瞪着自己灰青色的眼珠, 惊恐问道:“陷阱?!”   “我们并不知道这张纸是谁所写。”   季星沉将那张纸拿起来:“也并不知道这个人的立场是什么,如果他是想用某种方式, 让我们去做错误的事情,这张纸上的警告无疑就是假的,它甚至会让我们去做错误的事。”   鬼脸听得云里雾里, 呆滞发问:“什么?”   实际上白婉也听得云里雾里, 她也问了一句:“纸上写的, 可能是错误的?”   池深简单粗暴的开口:“就是写这张纸给我们的,有可能是个鬼。”   鬼脸立刻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矿泉水瓶,又看了看池深:“有、有可能是鬼?那我们就不应该听这张纸上说的!”   红衣女鬼在旁边嫌弃的看了鬼脸一眼,她秀了秀自己长出来没多久的白骨,跟鬼脸表示:谁还不是个鬼了咋滴?   “你也是个鬼,但让你来写,你会告诉我们实情。”季星沉在一旁说道。   鬼脸想了想,也折了下自己脸皮表示点头:“鬼也分好坏,我是好鬼,我肯定不会写害人的东西……但正常的鬼都会吃人啊!”   红衣女鬼又用你在说谁不正常的目光看着鬼脸,看得鬼脸把自己整个脸皮贴在了桌上,免得和红衣女鬼发生眼神接触。   “这张纸上的内容似乎是想告诉我们,如何安全的在东山温泉度假,”季星沉将那张纸拿起来,“但也有可能,是想诱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走,就比如,泡温泉没事,但泡温泉之后喝水就会出事。”   鬼脸立刻呛咳了几声,把刚喝进来的水都给呛了出来,他被呛得泪眼朦胧:“这种事情你就要早说啊!”   白婉此刻接道:“那我们要如何验证,这上面的内容是想帮我们,还是想害我们。”   “会有人帮我们验证。”季星沉放下了那张纸,再次推了推眼镜,看向池深,镜片上闪过一道雪白的光。   池深看了看季星沉,又看看都望过来的大家,只能表示:“你们看我没用,这温泉对我没作用,我泡着只觉得舒服,没有任何不适。”   季星沉低头看向那张写有字迹的白纸:“我说的不是你。”   鬼脸听着他们讲话,此时头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他已经被绕晕了!   红衣女鬼则是快乐的吃着零食,好不容易有身体了,那肯定要好好吃上一顿,至于之前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跟她一个小小女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在这里讨论了半天,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或许是怕池深他们以为门外的是鬼,钟敬竹的声音在敲门的同时响了起来:“是我们,可以进来吗?”   “我去!”有了吃的红衣女鬼就快乐起来,似乎开门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叼着一袋薯片,快速爬到门边,白骨脊柱一弯,唰一下蹦到门把手上,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的钟溢和钟敬竹一看到门打开,面对就是红衣女鬼一张惨绝人寰的脸,此刻还呵呵傻笑着望着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冒着光,仿佛在看两坨送上门来的食物。   钟家两人的神经本就紧绷,平时跟池深相处,虽然知道他身边跟着几个鬼,但之前他们根本不出来,所以他跟这几只鬼并不熟悉。如果此刻是季星沉或者白婉来开门还好,毕竟他俩长得比较像人,但是让他们猛然直面红衣女鬼这个吊死鬼的形象,立刻就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伸手进大衣想掏东西!   看着钟溢掏了一半的符纸,红衣女鬼本就瞪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口中叼着的薯片啪叽一下掉地上,又被她飞速捡起来,一溜烟跑池深旁边去了。   钟敬竹作为一个过来人,很快回过神来,他眼疾手快的摁住钟溢的手,笑着道:“你们这是在开茶话会吗?”   说着,他往屋子里面望了一眼,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瞬。   作为一个和鬼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上次看到这么多鬼显形的时候,还在上次!   池深向他挥挥手:“进来坐,边吃边聊。”   钟敬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过来人嘛,总是比年轻气盛的小年轻更能看清现在的情况,更能做出调整,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得出有点犹豫,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往里走,干咳一声,说道:“我们在送来的礼品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们也发现了。”季星沉手指点了点桌子,上面放着两张纸,一张是他们的礼品盒里面的纸,另外一张是白婉拿过来的礼品盒里面的纸。   钟溢和钟敬竹走了过来,两人并没有去碰桌上的零食,而是有些拘谨的在旁边坐下,拿出了他们礼品盒里面的纸。   几人对三张纸进行了对比,很快就得出结论,三张纸上写的东西相同,根据笔迹都为一个人所写,并且都是手写。   几个“人”在做事的时候,另外几只鬼就在旁边慢悠悠吃着东西,红衣女鬼一直躲在池深后面,偶尔探个头出来,好奇看着钟家二人,还时不时点评一下什么比较好吃。   池深也在旁边听着他们分析,也就是把季星沉之前分析的事情又分析了一遍,不过这次,季星沉没有说出“会有人帮我们验证”这句话,而是说还要观察。   原本房间里轻松的气氛,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池深看了一会儿,抬手拿起了一袋辣条,递了过去:“我看你看这个很久了,边吃边说吧。”   被突然打断,钟敬竹突然愣了一下,钟溢则是耳根发红,他伸手接过辣条,磕磕巴巴说了一句:“谢谢。”   池深笑了起来,又给钟敬竹递过去一瓶水,不过钟敬竹谢绝了,出门在外,他只会吃自己带的东西。   钟敬竹和钟溢也说了一下自己在房间内并没有发现,并且询问了池深有没有找到之前钟老爷子和李警官留下的线索,池深理所当然的回答没有。   毕竟他根本没有去找。   不过他也给钟敬竹提供了一点思路:“我觉得你们都是钟家的人,他们要留线索,肯定也会用你们家的方式留,你们要不按这个思路去试试?”   钟敬竹思考了一瞬,点了点头。   而钟溢想说什么,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辣条,没有说。   他本来想说之前警方调查的时候,他们钟家的人也来寻找过线索,那时候他们就用了钟家的方式去寻找线索,并没有找到,这次他们来再次仔细搜索,也只是存有一点微薄的希望而已。   或者说,他们是希望失踪在这里的人的灵魂可以回来,告诉他们一些线索。   很可能他们什么都找不到,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这个钟老爷子带出来的笔记本。   离开池深房间之前,钟溢想了想,还是和他们说道:“你们要注意,不要落单,听到敲门声不要理,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好,我们知道了。”池深笑着送他们离开,又给钟溢塞了一包辣条。   钟家二人一回到自己房间,气氛又凝固了。   钟溢思考了片刻,再次翻开了钟老爷子的笔记本。   笔记本第二页的内容很少,只有寥寥几句话:   “我们收到了一张奇怪的警告,虽然措词很像是游客注意事项,但我们将它视为警告,这张纸昨天就和酒店的礼品一起送了过来,只是今天我们才发现。   上面的注意事项我记录了下来,并且决定按照上面所说的做。   只是一晚上,阿山失踪了,我怀疑是小李做的,因为阿山失踪的时候小李并不在,但他表现得一切如常,我把猜测告诉了老胡,老胡却让我不要多想,我得找到阿山,并且找出小李已经不是人的证据。   老胡也不可信,他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我们没有犯错。   不。   我们犯错了。   警告昨天就被送了过来。   不要相信警告。”   钟溢之前看到这一页的时候,也问了问自己爷爷,这几句话什么意思,钟老爷子却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面对着钟溢疑惑的神情,钟老爷子和他解释道:“我不是失去了在酒店的记忆,相反,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到现在,我也无法判断我当时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所以我不能对你进行误导。”   那时钟溢并不能理解钟老爷子的话,但是现在他理解了。   看到了池深屋子里的季星沉之后,他也开始产生了怀疑。   季星沉实在是太正常了,他表现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能吃东西,面色平静,和人说话对答如流,甚至能帮他们分析情况,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季星沉是个鬼,那他一定会认为季星沉是活着的人。   进入这个温泉酒店之后,会发生这样的变化,那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如果是在这里死了,和他同行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发现,也可能自己第一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由此,钟溢产生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   ——那在这里工作的人,真的是人吗?   他们这一折腾,已经很晚了,两人商量着吃了点压缩饼干,准备轮流休息一会儿。   这时,又有敲门声响起,钟溢本来在写笔记,他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钟敬竹已经躺下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去开门,手已经压下了门把手,这时他突然愣了一下,因为敲门声不是从走廊方向的门传来的,而是从温泉的方向传来的。   钟溢立刻回头看向钟敬竹,钟敬竹已经睡着了,看起来并没有听到这个敲门声。   要去开门吗?   门外有着风,吹得树木沙沙作响,或许是察觉到了门内人的迟疑,那敲门声越来越大,一声盖过一声,振得人耳膜作响,心脏也跟着跳动。   钟溢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声音越跳越快,似乎就快从胸口喷射出来,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猛然冲到钟敬竹床前,一把摇醒了钟敬竹:“敲门声!”   钟敬竹立刻惊醒,从床上翻身而起,他往门外看了一眼,皱眉道:“你听到了?”   “停了。”钟溢还看着那扇通往温泉的门。   “一起去看看。”钟敬竹快速披了一件衣服,和钟溢一起过去,直接拉开了那扇门。   门外空空如也,并没有人或者鬼,也没有阴气残留。   不过两人都下意识的看向温泉池旁边。   温泉池旁边果然满是水渍,旁边有几个血写的大字:“不要呆在屋内,快跑!”   两人猛然回头,看向屋内。   而另外一边,池深并没有听到敲门声。   因为他出门了。   季星沉跟在他旁边,平静说道:“没有烧烤。”   “所以说,都搞温泉酒店了,怎么可以没有深夜烧烤呢?我觉得肯定是那个前台不想告诉我,才不说话。”池深站在夜色中,有些沮丧。   他饿了。   并且他不想吃泡面饼干,他想吃点热乎的,但是他大半夜出来,酒店里空空荡荡,他在餐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工作人员,最后无奈去了前台,询问前台小姐姐晚上哪里可以吃东西。   晚上值班的前台小姐姐和白天的不是一人,她盯着池深看了许久,又低下了头,根本不理池深。   池深又问了两遍,前台小姐姐还是不理他,他没办法,只得自己选择出来看看有没有烧烤吃。   按照池深的设想,这种度假村形式的温泉酒店,半夜有个烧烤派对,那岂不是很正常又很吸引人的一件事?应该算是这里的保留项目才对。   结果他们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可以烧烤的地方,甚至没有遇到一个人。   看到池深沮丧的神情,季星沉低头似乎思考了一下什么,随后他说道:“你可以选择投诉。”   “算了。”虽然季星沉说得没头没尾,但池深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都是打工人,也不要为难别人,我们自己去找厨房自己……你帮我做吧。”   他们出门觅食,白婉和红衣女鬼也出了点状况。   从池深的房间离开,红衣女鬼去玩了会儿温泉,白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没有认出来。   红衣女鬼的身体长出来了!   不仅是身体长出来了,她的年龄看起来也变小了,此刻看起来和白婉差不多大,也是是十六七岁的年龄,狰狞的双眼看起来也没那么恐怖了,现在只是让人觉得她看人的时候只是瞪着人而已,她原本是一截白骨的身体也长出了血肉,而四肢则是长出了白骨。   红衣女鬼是站着走进的房间,白骨在地砖上触碰,嗒嗒作响。   白婉看着红衣女鬼的情形,只是愣忡了一瞬,她立刻按住了试图给她暂时自己新身体的红衣女鬼,让她等等,随后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这种情况,她肯定得找池深解决。   但是池深的房间门并没有打开,白婉想了想,随后去敲响了钟家二人所住的房间的大门。   找不到池深,那找两个靠谱的人询问一下也可以,他们这次的衣食住行都是钟溢给解决的,她觉得这种情况下,找钟溢也行。   她敲了两下门,就发现门并没有关,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随后走了进去。   房间内灯光明亮,却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而正对着正门的、通往温泉的门却开着,有风冷冷的从外面吹进来。   白婉在门口站了两秒,走了进去。   “咔哒。”   她没有动,门却在她身后被关上。   有人奔跑的声音从门外而过,白婉转身看向那扇房间门,她手指一捻,一簇苍蓝的火焰在她指尖燃起,她拉开了房间门。   门外也是空空荡荡,和她进来时一样,只是一些水雾飘着,让走廊看起来有些朦胧。   白婉微微低头。   明亮的走廊光线下,铺在走廊上的地毯泛着水润的光泽,颜色变得一块深、一块浅。   那并不是水雾凝结成的水珠,而是一些湿漉漉的印记。   她很快辨认出来,这是脚印。   手中的烛火微微一颤,白婉思索了片刻,出声道:“你好?”   “你好。”   有声音回应了她。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白婉转过头,看向走廊一头,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并没有人。   白婉突然觉得有点冷。   这种感觉很陌生,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寒冷了。   突如其来的温度让白婉愣了一下,她只有死亡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血流尽,才体会过这样的寒冷。   手中跳动的火焰猛然熄灭,她听到了红衣女鬼凄厉的叫声:“救、救救我!啊——” 第123章 杀人不用刀。   此时池深和季星沉已经在厨房了。   进了厨房, 池深还不忘说一句:“怎么没看到野兽和毒蛇?”   季星沉提醒他:“现在是冬天,毒蛇和野兽都需要冬眠。”   池深摇了摇头:“有点可惜,还以为出来会有意外收获——你看, 果然有烧烤架!”   季星沉往池深说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到了放在角落的烧烤架,那烧烤架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用了, 上面摆了些杂物。在之前的宣传册里, 就有十分欢乐的一群俊男美女吃露天烧烤的照片, 池深对俊男美女的兴趣不大, 但是对吃烧烤的兴趣, 那就可大了。   “好,收拾一下,走,烤肉!”   季星沉跟在池深后面,沉默了两秒,打开了厨房里的冰柜。   池深清理出了烧烤架子, 但是没有找到木炭, 他决定把这件事往后放一放, 先去处理一下季星沉找到的食材。   厨房里的食材还是很丰富的, 就算没有几个游客, 也要提供员工餐,池深随便挑了些食材, 随后自己准备自己上手切菜。   在取用菜刀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里少了一把刀。”   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别的方法, 愉快道:“算了, 用我自己的吧。”   说着, 他手腕一翻,手里出现了一把剔骨刀,他十分轻松愉快的顺着肌理拆解了一只兔子,手法也十分的赏心悦目,引得季星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过季星沉并没有问池深用刀为什么这么熟练,他只是挑了些食材之后,又在厨房走了一圈,随后说道:“有人来过。”   池深点了点头。   “他来取走了这把刀。”季星沉继续道   池深又点了点头。   “深夜取刀,有人会有危险。”季星沉说道。   “不要紧张,或许这把刀是被贪心的厨子自己带回家了,”池深微笑着将手中的兔肉穿成串,“而且,来取刀,说明他是人,不是鬼,鬼杀人,不需要刀。”   池深处理食材十分干净利落又迅速,不到二十分钟,烤盘上就被池深码上了整整齐齐的各种串,他做完这些,又摸出了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从他们进入东山温泉酒店开始,他们的手机就没有信号,但是他这个电话,却打通了。   因为他打的并不是人的电话。   ——   温泉酒店的隔音并不好,或者说很差,红衣女鬼的惨叫声白婉在走廊上清晰可闻。   白婉没有任何迟疑,一瞬间红烛铺满了整个走廊,她们所住的房间门砰然大开,一阵极寒的阴气猛然吹了进去。   接着钟家二人的房间里也传来响动,钟溢和钟敬竹从温泉池那头的围栏外翻了进来,几步跑向白婉和红衣女鬼的房间。   但是他们刚跑到走廊,就犯了难,这满地的红烛,靠近都能感受到阴冷的气息,两人根本不敢往前。   两人几乎是愣住了,片刻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并不清楚白婉的真正实力,看到这满地的红烛,下意识就觉得是酒店里的鬼出来了,脸上都露出了严峻的表情。   这蜡烛摆成的阵,他们根本对付不了,如果这就是BOSS,那他们两人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就在他们犹豫的几秒之间,满地的红烛突然慢慢消失,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和他们斜对着的门里传出了白婉的声音:“进来吧。”   钟溢看了看自己叔叔,就准备往前走。   钟敬竹拽了一下他,随后恭敬说道:“感谢,打扰了。”   说完,他才通过了那条两边铺满红烛的道路。   钟溢紧随其后,两人在明艳的红烛之间体会到了彻骨的寒冷,他们不敢停留,迅速通过了这条道路,进入了住着白婉和红衣女鬼的那扇门。   门内可以称得上是一片狼藉,椅子翻倒,床单凌乱,红衣女鬼坐在地上,手中拿着自己红色的纸电话,瞪得过于大的双眼啪嗒啪嗒吊着眼泪,手脚并用的哭哭啼啼的和白婉控诉:“刀!那么长的一把刀!他要杀我!”   钟溢一时还没把红衣女鬼认出来,他愣了好久,才觉得衣服很眼熟,接着他又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眼前这个长着少女模样,手脚都是白骨的鬼是跟着池深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红衣女鬼。   这完全就是两只鬼了啊!   “谁要杀你?”钟敬竹很快抓住了重点,他立即问道。   红衣女鬼立刻猛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那把刀、那把刀就比在我脖子上,电话响了,他跑了!”   “他的模样你还记得吗?”钟敬竹蹲了下来,和红衣女鬼视线齐平,看着她。   红衣女鬼突然卡壳,她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费劲的进行描述:“他长得就像是一个人那样。”   在场的两人一鬼都沉默了。   看到大家的表情,红衣女鬼似乎觉得大家不信任她,撑着她还是白骨的双腿跳起来解释:“他就是长得一个人的样子,你们怎么能不信我呢?”   “你们为什么不在房间?”白婉转移了话题。   钟溢和钟敬竹也放弃了继续和红衣女鬼交流,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动。   白纸警告让他们不要在晚上离开酒店大楼,而温泉旁边出现的血字却让他们从房间离开,他们想了想,决定折个中,翻墙到温泉外面等着,正好观察一下会发生什么,是白纸警告是对的,还是血字警告是对的。   现在他们得出了结论:“晚上的酒店大楼并不是绝对的安全,那行血字应该是在告诉我们,会有人……或者鬼来袭击我们,所以让我们从房间离开,我们不在,所以‘它’来到了你们的房间。”   白婉听了,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所以我们决定趁着夜晚,出门调查,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钟敬竹说道。   “哥哥刚刚打来了电话,他也在外面,不会有事。”白婉说道。   钟溢和钟敬竹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其实不太认同白婉说的不会有事的话,而且对白婉这么强大一个鬼如此信任池深一个人感到有点奇怪,但是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礼貌道谢之后出门。   他们先去调查了走廊上那一行湿漉漉的脚印,经过他们仔细调查,最后发现这行脚印的源头竟然在他们自己房间!   虽然脚印已经消掉了很多,但从些许的水渍来看,就像是有人从他们房间的温泉池里爬了出来,从正门离开。   但是他们一直在盯着温泉池,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发现鬼从里面爬出来。   这样的发现让两人觉得毛骨悚然。   “跟着去看看!”钟敬竹立刻做出决断,两人跟着那行脚印一直走,那行脚印一直保持着湿漉漉的状态,从走廊一直走到了大堂,最后消失在了酒店大楼门口。   夜晚的酒店大楼很安静,钟溢和钟敬竹也没有碰到人,同样,他们也在酒店大门看到了今晚值班的前台。   钟溢看了眼时间,现在十二点多了,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很困了。   这个前台也不一样,她看起来依旧很精神,并没有打瞌睡,她甚至没有玩手机看电视,仿佛一尊雕像一般,微微低头坐在那里。   这显得很奇怪。   钟溢上前看了一眼,随后又向钟敬竹摇了摇头。   没有阴气,而且他走上前之后,那前台还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让钟溢知道她还活着,可能只是没有事做,坐在这里发呆。   两人离开了酒店大堂,往外面走去。 第124章 我有一个长得像人的朋友。   池深挂了电话, 他刚刚打电话给红衣女鬼,本来想问问白婉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过来生个火儿, 不过意外听到了对面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是很快白婉就通知他事情解决了,不需要着急, 让他们再外面慢慢玩。   白婉这么一说, 池深觉得她还是挺靠谱的, 所以挂了电话, 他就清点了一下东西, 收好自己的剔骨刀,把准备好的所有食材都码到了烧烤架上,然后推着烧烤架往外走。   这个烧烤架下面有滑轮,明显是为了好移动所以装的,不过这下正好方便了他们。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个东山温泉酒店的宣传手册,一边看一边说:“这个上面说, 我们订的这种房间, 也包含了免费烧烤, 既然没人给我们烤, 我们自己烤, 应该不用额外付钱。”   季星沉在旁边说道:“按照正常情况,我们这叫未经他人同意, 擅自动用他人物品。”   说着,他顿了一下,伸手推了推眼镜, 继续说道:“但同时他们没有给我们提供我们购买过的服务, 如果去消协投诉, 是他们理亏,所以我们这样做不会有问题。”   池深笑着说道:“那就没问题了。”   说话间,池深已经推着烧烤架……或者说烧烤车走了很远,都到了温泉旁边。   东山温泉酒店的餐厅和酒店大楼并没有连在一起,大概是为了强调酒店的环境好,餐厅被设在了外面,单独修成了漂亮又有设计感的白色房子,上面还有着流畅的灰黑色纹路,看起来就像是流动的水,设计得很有现代感。   餐厅外围种着各种植物,高低错落,还有很大范围的草坪,在主打放松休闲亲近大自然的温泉酒店里,也是一个环境很好的去处。   从餐厅到酒店大楼,还要经过温泉区,这也是东山温泉酒店最大的一块地方,占了整个酒店面积的四分之三,里面是各种温泉池,还有水上游乐设置以及游泳池、桑拿房、按摩房等等。   池深走到温泉区外面的时候脚步停住了,他微微侧头,向那边看了一眼:“我有点好奇,这里面真的会有红色的温泉池?”   “你去吧,”季星沉接过他的烧烤车,“我帮你看着。”   池深转头看季星沉,笑了一下,温泉区的路灯并不算太明亮,让池深这个笑容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却显得更加好看,季星沉只是看着他,他目光微微一闪,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池深走远。   池深一边走一边向他挥挥手,懒散的声音慢慢传来:“你自己小心。”   深冬的天有些冷,北风带着温泉池上升上来的水雾而来,过度的湿意让这里变得更加寒冷。   季星沉如雕像一般,站在原地,他面前是堆满了食材的烧烤车,他并没有走动一步,也没有离开烧烤车,去避一避这带着水汽的寒风。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呼出的水汽化为白雾,一向平静的眼神忽然暗了下去。   池深要找的红色温泉并不难找,他在里面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颜色最暗的温泉池。   温泉区水雾弥漫,走进来就带着一股暖意,池深在四周看了看,找到了温泉池的说明牌子:草药池。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水池。   水池里弥漫着淡淡的苦味,闻起来就像是真的草药,但是池深的嗅觉很敏锐,他在这苦味里面嗅到了一股十分浅淡的腥臭味。   就像是死去很久都消不干净的腥臭味。   “东山温泉地处偏僻,绿化较好,夜晚可能会有蚊虫或者毒蛇野兽,请不要在太阳下山之后离开酒店大楼……”池深低声念叨着那张白纸上写着的话,“现在晚上了,我已经在外面逛了一圈,野兽毒蛇都没有看见,为什么没有遇到?是因为冬天了,它们要冬眠,或者是我运气好……或者是它们怕我?”   池深的记忆很好,或者说他特地训练过自己的记忆能力,在进入死亡游戏之前,是为了更好的学习与工作,去摆脱原生家庭,在进入死亡游戏之后,则是为了记住每一个细节,记住更多的细节,就可以保证更大的存活几率。   这也是池深会直接把钟老爷子的笔记本给钟溢的原因,因为他已经背下来了,虽然他一看就知道那笔记本上的东西并没有提供太多的信息,钟老爷子估计连他遇到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逃出来昏迷了。   但是让钟溢记住,对钟溢来说,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   而他自己嘛,则是根据那上面的线索,过来核实一下。   钟老爷子第二篇笔记,明显是在自己意识不清晰的情况下写的,他说自己没犯错,又说自己犯错了,很可能就是和温泉有关。   已知钟老爷子第一天并没有泡温泉,那或许就是在后面调查的时候,进入了温泉里面,很可能就是在外面遇到了所谓的毒蛇和野兽,随后……钟老爷子有两个选择,进入桑拿房或者红色的温泉池。   这就是红色的温泉池。   “如果您太阳落山之前没有回到酒店大楼,并且遭遇了野兽或者毒蛇,可以前往桑拿房或者进入红色的温泉池,野兽和毒蛇不喜欢红色温泉池里的中药味道,不会靠近,同样,野兽和毒蛇也不喜欢桑拿房的熏香味道,它不会靠近桑拿房。”   为什么是红色温泉池?   那肯定是找到这里,才会有答案。   池深看着那池水,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那池水的颜色十分深,几乎呈现暗红色,如同一池红酒……或者一池洗过陈旧血液的水。   这种颜色,一看就会给人不好的联想,池深却将一只手伸了进去,礼貌的打招呼:“你好。”   随着池深的声音,他的手也动了动,似乎真的在向红色的温泉水打招呼,水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发出细微的响动。   下一秒,那池水的涟漪猛然扩散,整池水都如同沸腾一般,颤动起来,那红色的池水突然起了波涛,很快池水里鲜红的颜色褪去,那些红色一齐涌向了换水口,不过几秒时间,这池泉水恢复了淡淡的褐色,药草的苦味儿变得更加明显了。   “跑了?”   池深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颇有些失望的将手从池水里取了出来,又摸出纸巾慢悠悠擦干了手上的水渍。   “跑得真快,真是无趣。”池深将擦完手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慢悠悠的逛到桑拿房,围着桑拿房看了看,随后更加死亡的离开。   他这一去一来,也就十来分钟,很快就回到了季星沉等他的地方,也就是通向户外温泉池的门。   越往外走,水汽变得越重,而且变得越冷,池深眉目微微一垂,加快了脚步。   如果能把季星沉收起来就好了,池深再一次想到。   这次季星沉没有躲在他的影子里,只是分开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竟然担心起季星沉来。   如果将季星沉收起来,那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季星沉就不会有事。   水雾在池深眼前散去,朦胧的灯光下,池深看到季星沉依旧完好的站在那个地方,手里扶着烧烤车,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池深的脚步声,季星沉抬起头来,声音平静:“回来了?”   “嗯,”池深看向季星沉的身侧,那里有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他问道,“有异常的地方吗?”   季星沉回答道:“没有。”   池深看了看季星沉,季星沉移开了视线:“回去吧。”   池深也就没有再问,两人一起带着烧烤车进了酒店大楼,酒店前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好像是在确认他们做什么,看到他们带烧烤车回来,也并没有惊讶。   虽然前台没有说什么,池深还是和前台打了声招呼,并且礼貌问她自己能不能把烧烤车带回去,前台并没有回答他,他就直接将这视作了默认,快乐的将烧烤车推到了他们房间的入户温泉处,将烧烤车摆到了最外面。   看到池深回来,白婉也带着红衣女鬼过来了,白婉挥挥手,一排红烛摆在了烧烤架下面,烤着上面的烧烤串,不一会儿就香味扑鼻。   而红衣女鬼首当其冲抓起一个鸡腿,一边和池深告状说有个长得像人的东西要杀她,一边大口啃着鸡腿,吃得满面油光。   季星沉就吃得斯文多了,池深甚至觉得,如果把环境缓一缓,再把季星沉身前的那块烤羊肉放到高级餐盘里,旁边放上刀叉红酒,最好再配上港城最高楼的落地窗外加烛光,他这吃相也毫无违和感。   至于白婉的吃相……被红盖头挡住了,他们也看不见。   池深本来还想询问一下钟溢和钟敬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露天烧烤,得到的答复是两人已经出去了,池深有些遗憾的念叨着:“看来我应该提前和他们好好说一下,好好度假,不要调查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会让我良心不安,毕竟来度假的钱都是他们出的,总不能让他们再出劳动力……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红衣女鬼嚼着鸡腿在旁边猛点头:“希望他们能完整的回来——度假好,谁不喜欢度假,谁还喜欢工作!有毛病!”   池深笑了起来:“我就是觉得你们成天闷在放假里不好,得出来玩一玩,我选的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不错!”红衣女鬼立刻挥舞着鸡腿点头,“很不错!如果没有那个像人的东西来杀我就更不错!”   白婉把红衣女鬼乱挥着鸡腿的那只手按下来,又帮红衣女鬼擦了擦满手的油,免得她到处蹭到。   季星沉给池深倒了杯桂花酒,这桂花酒香香甜甜的,味道很不错,他自己也喝了一口酒,此刻说道:“不错。”   池深转头看季星沉:“刚刚是你说的?”   季星沉放下酒杯,望着他:“是我说的。”   “我还以为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池深说道。   季星沉道:“这是实话。”   说话间池深向着围墙外看了一眼,随后他又回过头,给季星沉递了一串烤兔肉。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太安静了?”白婉擦干净红衣女鬼的手,突然说了一句。   池深看了看红衣女鬼吵闹的样子,默默离红衣女鬼远了点,免得她又去抓鸡腿把油蹭到他身上,随后他才说道:“有吗?”   “有!”红衣女鬼举手,“今天都没有人和我抢鸡腿了,我们这里少了一只鬼!”   季星沉平静道:“鬼脸不见了。”   池深这才发觉,惊醒道:“真的没有看到他,我们还真把他给忘记了,平时他话挺多的,存在感原来这么低?”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可能是因为废话比较多。”   池深笑道:“因为说的都是废话所以可有可无吗?这好像有点伤人……不对伤鬼,但是他不在,我怎么感觉你变得开心了一点?”   季星沉平静望过去:“是你的错觉,他留了纸条,就在桌上。”   于是大家拿起那张纸条看了看,那其实都不算是一张纸条,就是鬼脸在原本写着警告的那张白纸上,用水渍留下了一句话:我FREE啦!——^_^。   池深看了半天:“这你都能认出来是鬼脸留的?”   季星沉说道:“后面的表情不是表情,是他画的自己。”   池深:“……哦,也行吧。”   作为一个水鬼的鬼脸来到这个地方,那可以算是如鱼得水,所以他快乐的出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也就没有继续计较这个问题,继续快乐烧烤。   等吃饱喝足,时间也过了十二点,白婉和红衣女鬼一起收拾完了烧烤摊,池深用温泉池的换水系统换了温泉的水,他又舒舒服服泡了进去。   睡觉之前泡一泡澡,可以助眠。   他闭眼泡了一会儿,又听到了水声,季星沉也泡了进来,池深听到入水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过去,看到季星沉穿着他买的小鲨鱼泳裤。   不过季星沉动作很快,直接沉到了水里,仿佛是要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泡进来,这样池深就不会发现他穿的什么泳裤了!   但是池深可不会错过这种好事,他立刻狂笑了起来,边笑边擦眼泪:“你很适合!好可爱!”   季星沉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然后伸手把额前的头发撸了起来,淡定看着池深狂笑。   看到季星沉如此平静的眼神,还有露出来的整张脸,池深倒是一下把自己给呛住了,他呛了一会儿摆摆手表示不玩了,又问他:“你就不怕温泉里有什么吗?”   “不怕,”季星沉很平静的说道,“有你在。”   这个回答让池深很满意,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能感受到温泉的温度吗?”   “能。”   池深放松的闲聊着:“你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   池深放松的神情消失了一点,他看向季星沉:“为什么?”   “会让我认为我还活着。” 第125章 既然是假期,就要好好享受。   池深思考了一下季星沉的话, 他觉得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得做出点表示,所以他伸出手, 摸了摸季星沉的头。   水汽氤氲下, 两人本来就靠得很近,是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池深看到季星沉似乎想躲, 却又忍住了, 最后顺从的让池深摸了摸。   季星沉的头发手感还不错, 池深又摸了几下, 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看季星沉没反抗,池深的手就顺着季星沉顺滑的头发滑下来,把手搭在了季星沉的肩膀上,池深觉得现在气氛正好,所以他也问了一个问题:“我可以把你收起来吗?”   季星沉转头看着池深。   没有戴眼镜,把头发全部撸上去的季星沉显得苍白俊秀, 甚至带着一丝锋利, 不过他看着池深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回答道:“可以。”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池深问他。   季星沉望着他:“都可以。”   池深笑了起来, 他缓缓伸出手, 放到了季星沉的心脏处。   那里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个,”池深说道, “所以我也不喜欢这里。”   季星沉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在池深说完这句话之后,变得更加迅速了起来, 池深似乎觉得有些好玩, 看着季星沉心脏的位置, 又摸了摸,毕竟鬼是没有心跳的,而且季星沉的心脏部位还有些特别,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心跳,确实很有意思。   他没有抬头,也就没有看到季星沉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深沉的眼神。   季星沉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他一直坚持着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破碎,他低下了头,轻轻道:“给我咬一口,我……我饿了。”   “可以。”池深微微侧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   季星沉盯着他,微微俯身,咬住了池深脖颈,他并没有咬破池深的颈侧,唇齿轻轻在池深的脖颈蹭了蹭,随后慢慢上移,落在了池深的嘴唇上。   “甜的。”   那是他们刚刚喝过的桂花酒的味道。   ——   户外温泉区。   钟溢和钟敬竹一起追着那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来到了这里。   这一串脚印看起来目的很明确,直奔温泉区而来,除了在温泉区门口折返了一段路,这行脚印看起来没有任何停留。   两人也进了温泉区。   到了温泉区,脚印就变得凌乱了起来,似乎通往了不同的温泉池,这些温泉池旁边都有着水渍。   两人在温泉区走了一圈,除了脚印,并没有其他发现。   这时钟敬竹说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去红色温泉池和桑拿房看看。”   钟溢点了点头:“好。”   两人之前在温泉区找了一圈脚印,已经对温泉区有了大概的了解,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红色的温泉池。   钟溢看了眼一旁的温泉池标牌:红酒池。   这红酒池的亚瑟有些过于暗沉,不太像是为了让人泡温泉倒进去红酒混合,反而像是整个池子里都是红酒。   钟溢和钟敬竹在红酒池旁边走了一圈,除了池水的颜色过于深沉,并没有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也没有阴气。   两人并没有去动这个水,他俩已经认为了白纸警告是错的,所以不会轻易靠近红色的温泉池。   “试试招魂。”钟敬竹说道。   钟溢点了点头,伸手从自己的大衣内取出了桃木剑和招魂符,又摸出朱砂开始准备。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回头,只见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他们身边而过,这脚印和带着他们到温泉区的脚印一模一样!   他们调查了所有脚印到过的温泉池,其中没有红酒池,所以这是一串新的脚印!   钟敬竹和钟溢对视了一眼,突然,钟溢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温泉池昏暗的光线下,他似乎看到了一把刀的刀光。   下一秒,一股大力而过,两人被什么东西齐齐推进了温泉池里,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推他们那个东西是什么。   温泉池的水并不深,两人落水之后立刻调整了姿势,从温泉池内爬起来,钟敬竹看向了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而钟溢,则是将视线移到了刚才他看到刀光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刀离开,由于光线太过于模糊,他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眨眼间,那黑色的轮廓也消失了,他甚至来不及让钟敬竹也看一眼。   两人从温泉池爬出来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了冷。   他们两人都穿着厚重的衣服,被泉水浸湿之后一开始还是暖和的,但是在冬日的寒风中,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甚至衣服表面凝出了细冰。   但是两人并没有停留,他们快速寻找着刚才可能推他们的东西,很快他们就发现,又多出来了一行脚印。   “是这个脚印的主人?”钟溢打着个哆嗦,说道。   “可能。”钟敬竹说道,“但是他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叔,你有没有发现,越来越冷了?”钟溢已经开始发起抖来。   钟敬竹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寒冷,他脸色微变,立刻说:“快回去!”   两人的衣服变得十分厚重,结了冰更是变得坚硬起来,身体内的温度更是飞速被寒冷的衣服夺走,而红酒池,在整个温泉区的最里面。   这样急速下降的温度,根本无法让他们活着走出温泉区,两人都知道这不是正常的情况,钟溢往衣服内一摸,想摸出一把火符来,却发现符纸被水一泡,早就花了,根本用不了。   “去水里!”钟敬竹立刻做出决断,站在温泉区会感到寒冷,但是温泉区的水确实热的,可以让他们缓一缓。   钟溢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跳进了最近的温泉池里,很快温泉浸润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丢失温度的身体一点点回温。   “白纸警告写泡温泉不能超过半个小时,”钟溢思考着说道,“所以我们可以在里面待很久,最好超过半个小时?”   “不,”钟敬竹说道,“是不要靠近水。”   但是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泡在了水里。   等身体温度恢复得差不多,两人沉默着从温泉池里爬起来,继续往外走,等身体温度丢失得太厉害,两人又进入了温泉里。   很快,他们就路过了一所木制小房子,钟溢突然停了下来。   钟溢转头看钟敬竹,突然明白过来:“桑拿房,我知道了桑拿房是什么意思!我们去桑拿房!”   那一瞬间,钟敬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说道:“我们先出去。”   “不,叔,去桑拿房,肯定没问题。”钟溢说道。   钟敬竹依旧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却并没有坚持:“那你去桑拿房,我先出去。”   钟溢点头道:“好,我过去,你自己小心。”   即使是晚上,桑拿房也开着,钟溢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他将衣服脱下来,在狭小的房间内铺开,等待着衣服被烤干。   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急速下降的温度下,他们根本无法平安走出温泉区,因为通往温泉区大门的路,并不是两边全都是温泉,还包含了一个儿童水上乐园和一个泳池,那里的水温度并不够。   所以得来桑拿房,把衣服烤干再离开。   他虽然推理出了这点,但并没有坚持喊钟敬竹过来,并不是因为他信任钟敬竹能自己走出去,而是他觉得钟敬竹有些奇怪。   那……好像不是他的叔叔。   桑拿房里有些一股木头烘烤的味道,并不难闻,如同熏香一般。   钟溢突然觉得有些困,骤降的体温带走了他太多的体力,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他突然就想睡过去。   但是他不能睡。   钟溢强撑着站起来,想要打开桑拿房的门吹一下冷风,那门一打开,他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他却已经无法做出反应,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钟溢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他感觉到了舒适和柔软,甚至一时间不想睁开眼睛。   “醒了?”   他听到了钟敬竹的声音,这让他一个激灵,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问钟敬竹:“昨晚怎么回事?”   钟敬竹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在温泉区的门口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钟溢也说道:“我在桑拿房失去了意识。”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   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房间门被敲响,两人一齐望了过去,还好下一秒,白婉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过来,让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哥哥让我来叫你们,该吃早饭了。”   早饭期间,钟溢和钟敬竹询问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池深表示昨晚做其他的去了,并没有注意是谁把他们俩送回来的,但肯定不是他。   说着,他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确实做其他的去了,不过他有处理干净痕迹。   池深也问了问两人昨晚有没有看到一张白饼一样的鬼脸,两人也摇了摇头,表示没看到。   等他们吃完早饭,钟溢似乎有些踟躇,他思考了一下,询问池深:“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池深微笑道:“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好好享受你们的假期。”   不知为何,钟敬竹总觉得这个微笑有些渗人,而且——你管这会死的地方叫假期?   钟溢十分上道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从昨晚的情况来看,他俩贸然行动,不但什么都调查不出来,还很可能把自己交代在这里,所以他才决定询问一下池深的意见。   从港城离开之后,他就对池深有着莫名的信任。   既然池深说了哪里也不要去,那他就决定听一听池深的话。   不过他这个决定……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他们回到酒店大楼,突然发现这里十分吵闹,有几个年轻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聊天,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和前台说着什么事情,表情看起来很是不满。   钟溢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他看向池深:“我们不是已经做足了这里很危险的宣传?”   池深看向那几个看起来明显还是学生的年轻人,也有些无奈:“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怎么怕死。” 第126章 这波互换,不亏!   “哇, 帅哥!”这一群年轻人胆子明显十分大,看到他们几人走进来,一个年轻妹子已经挥手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远远和他们喊着, “帅哥!你们也是过来玩的吗?”   还有人看着白婉一身红的喜服,随后就捂着嘴和旁边的人悄悄说着话, 他们好像以为这样, 别人就不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 见池深他们没有理会,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跟着喊道:“帅哥听说这里有鬼, 你们住了多久了,遇到了吗?”   池深看了看旁边的钟溢。   钟溢也看了看池深:“他们应该是在喊你。”   池深看钟溢:“你要自信一点,你也长得很帅。”   季星沉在旁边说道:“我去吧。”   “我去。”钟溢拦住了季星沉,他潜意识里对季星沉还是有些戒备,毕竟季星沉是鬼,是他从小被教育, 是会伤害人的存在。   季星沉并没有说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 退了回去。   白婉在旁边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钟先生还挺可爱。”   说着白婉又拽了拽季星沉衣袖, 用八卦的语气小声问:“你是故意的吧, 你提出自己去,就可以让钟先生去, 其实是不想让哥哥去。”   季星沉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没有那个意思。”   白婉又笑了笑,摇了摇头:“走吧,回去了。”   红衣女鬼已经整个人都长出来了, 连脚都不是白骨了, 她此刻被白婉拽着, 走在白婉身边,小声和白婉咬耳朵:“昨天我想偷偷回去再吃点肉,他俩在咬嘴唇,我都看见了。”   钟敬竹目视前方,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听见,年轻人的事情,他老一辈的就不应该过问。   他们这边笑边走,过去交涉的钟溢就不一样了。   钟溢现在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和他们年龄差不了两岁,但沟通起来,怎么看怎么有代沟。   钟溢厉声厉色:“你们来这里就不怕死吗,这里已经有五个人失踪!”   学生:“就是因为有人失踪我们才来的,听起来好恐怖,这里一定有鬼吧!我们都想见见鬼的样子!”   钟溢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不过他还是认真的说道:“鬼很可怕,你们要尽快离开。”   “你是想骗我们走,好你们自己看到鬼吗?”有人突然说道。   钟溢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滞,还想说什么,这时刚才和前台说话的人一脸怒气回来了:“他们怎么说都不让我们去住出事那几间房间,我都说了可以加钱!”   这就是大厅里吵吵嚷嚷的原因,他们几个学生很想住池深和钟溢他们的房间,因为这两个房间有人闹过失踪,他们希望前台可以联系池深他们协调一下,但是前台并不愿意联系池深,就此产生了分歧。   此时池深正好要走进通往房间的大门,听他们这么说,突然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向他们走过来。   钟溢已经皱紧了眉头,还在想怎么能把他们劝回去,突然就感到自己肩膀一沉,他转头,是池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我来和他们聊聊。”   池深过来,之前喊他的女生见他过来,兴奋的说道:“帅哥,你们在这里住了一天了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池深笑得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他此时也十分和善的笑着道:“有哦。”   “什么什么,可以讲给我们听听吗?!”女生立刻双眼放光的看着他,“还有还有,跟着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小姐姐,她是cos吗?你们是来出外景的吗?因为这里闹鬼所以觉得更有氛围?她的嫁衣真的好好看好精致哦!一定很贵吧?”   池深弯起嘴角:“很贵。”   钟溢回头看了看池深,看到池深已经和学生们聊在了一起,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年轻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叹什么,其实他和池深年龄差不多大,但就是想这么感叹一句。   他们回去没多久,就看到池深也慢悠悠走回来了,之前大堂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消失了,钟溢正在自暴自弃的在池深房间里和大家一起喝桂花酒。   原本他还不想吃这里的东西的,但是昨晚掉池子里,水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口,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看到大家都在喝酒吃东西了,他也放弃了挣扎,跟着喝酒。   他现在有些郁闷,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连劝学生这样普通的事情都做不好,他也太废物了。   看到池深回来,他有些闷闷的说:“他们都走了吗?”   “走了。”池深在钟溢旁边坐了下来,他看到了酒杯,桂花酒香香甜甜,他的视线在酒杯上停留了一下,随后移开了。   “你怎么劝的?”钟溢问道。   池深说道:“我没有劝他们,就是给他们讲了讲我遇到过的鬼,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都走了。”   钟溢闷头又是一口酒:“他们是不是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你?”   “如果说害怕也是奇怪的眼神,那确实是。”池深说道。   钟溢摇了摇头:“算了,我回去了。”   等钟溢离开,池深说道:“这个时候,就应该去户外温泉玩一玩,来都来了,不能错过。”   而季星沉则是看着他,说道:“有结果了。”   池深感兴趣的看过去:“什么结果。”   “我在怀疑我已经死亡的事实,”季星沉平静道,“如果不是那些确实已经失去的记忆,我会认为我还活着。”   他之前说的有人会去试验,指的不是池深,也不是钟溢,而是他自己。   “你们呢?”池深转头看了看白婉和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眨巴了一下眼睛:“啊?”   白婉则是说道:“我也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是我能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死亡。”   池深摸了摸下巴,好奇道:“既然这里可以让鬼认为自己活着,那人会如何呢?”   另外一边,钟溢回房间整理了昨晚的记忆,将事情记录了下来。   他思考了很久,发现昨晚那个拿着刀的背影很奇怪,那不像是一个鬼,更像是一个人。   红衣女鬼也说她遇到了一个拿着刀的人想要杀她,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钟溢穿好衣服立刻出门,他得去看看昨晚的地方,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藏在温泉酒店里,伺机杀人。   出了门之后,他看到保洁正在清扫地毯,他路过的时候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然而保洁并没有回应他。   钟溢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打扰他人工作,继续出门。   路上,他又遇到了路过的一个工作人员,那人也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钟溢终于觉得奇怪起来,就像是昨天晚上那个前台一样,似乎他们都没有看到他。   想到这里,钟溢突然愣了一下,在这里,鬼会变成人,那如果他死在了这里——   他是不是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第127章 咦惹。   “所以不能在温泉里泡太久是对的。”池深拿着那张白纸, 在泡温泉不要超过半个小时那条打了个勾。   “另外温泉池和桑拿房也是对的,虽然昨天我没有遇到这里面说的野兽。”池深说道,“看来这人是真的想帮我们。”   白婉在旁边说道:“也就是酒店里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 并且他还在酒店里, 不愿意和警方配合,”池深视线从白纸上移开, 落到季星沉身上, 似乎在看着季星沉思考,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季星沉平静的推了下眼镜:“可能他不是活人, 也有可能他被威胁了,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给来到酒店的人传递消息。”   池深笑了起来:“有道理。”   “还有就是来袭击红姐姐的那个人了。”池深说道。   红衣女鬼一听池深替她,立刻生气道:“我现在是妹妹!”   现在的红衣女鬼年龄看起来确实小,和白婉差不多大,确实看起来应该喊妹妹。   不过池深并没有在乎这点细节,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今晚还会来。”   红衣女鬼立刻不争辩了,她颤抖了一下, 躲到了白婉身后, 开始四处张望。   “我们需要给他一个机会。”池深继续说道。   红衣女鬼被吓得更害怕了, 她又往白婉身后缩了缩, 似乎只要把自己藏起来, 就不会有危险一般。   “接下来就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或者是鬼, 藏在哪里?”池深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们是不是也需要给他一个机会。”   大家都看着他, 池深被几只鬼的目光一看, 笑着说道:“算了, 先泡温泉吧,我们去户外温泉区玩玩。”   偌大的温泉区,此刻就只有他们几个人,到了室外温泉,红衣女鬼立刻撒欢一般跳进了最大的温泉池里,那还是深水区,她一跳下去就沉下去了,开始在水底下拼命挣扎,几人还没反应,突然就有一个人把她托着抱了出来,然后又沉进了水底。   那确实是一个人的样子,穿着宽大的白色袖袍,在水底下颇有几分衣袂飘飘的模样,大家都震惊了一瞬,白婉突然反应过来:“那是鬼脸?”   池深愉快道:“看来他确实很快乐。”   既然鬼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快乐,池深也没有去打扰他,而且鬼脸在,说明红衣女鬼怎么蹦跶都不会溺死在这里……至于鬼怎么会被溺死,现在的红衣女鬼看起来并不把自己当成鬼的样子,所以会被溺死很正常。   白婉看起来还是有点担心红衣女鬼出事,追着红衣女鬼去了,随后这里又剩下了池深和季星沉两个人。   两人在中药池里坐了下来。   这里是昨晚池深闻到血腥味的地方,现在这里的水却闻起来只有中药的苦香味,颜色也是浅淡的黄褐色,不是深红色。   “如果这个时候有酒就好了,昨晚的桂花酒还挺好喝的。”池深已经放松下来,他在水底下偷偷伸出手,季星沉十分配合的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已经订了,应该马上会送过来。”季星沉说道,“手机可以扫开宣传册上的二维码。”   过不了多久,果然有人送来了桂花酒,摆在了他们俩的身后,池深笑着和服务人员道了谢,成功收获服务员的脸红。   “看来人可以死,但钱不能不赚,这里的老板还是很精明的嘛。”等服务员走了,池深喝着桂花酒,感叹道。   喝酒的时候池深淡淡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十分浅淡,和平时的亲切微笑完全不同,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你喜欢吗?”池深问了一句。   “喜欢。”季星沉回答,接着,他在湿润的水汽中抬起了眼睫,看着池深,又喝下了一口酒,随后凑了过去。   他想,池深也是喜欢的。   整个户外温泉区都显得有些安静,毕竟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或者说是鬼。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温泉区突然响起了交谈声,那是两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一个男孩说道,“好无聊啊,我还以为能和社团的妹妹们一起泡温泉。”   “来这里一趟好麻烦,坐车都要两个小时,又说要立刻回去,这么害怕来找什么鬼啊。”另外一个男孩也抱怨着。   两人都穿着泳衣披着浴巾,慢悠悠的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抱怨,突然他们看到前面有个人,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他就坐在一棵树后面的花台上,身形端端正正,似乎在苦恼的思考着什么。   这突然的一幕都让两人吓了一跳,一个人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在大堂遇到的人,好奇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风衣的男人抬眼看了看他们,随后又低下了头,似乎想继续思考什么,随后他发现了点不对劲,抬头看他们:“你们能看到我?”   路过的两个男孩齐齐退了一步,其中一个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什什、什么意思?我、我们不应该看到你?”   “没事。”黑风衣的男人突然从愣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向他们,“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告诉了你们这里很危险,快点走吗?”   他这突如其来如教导主任一般的态度,让两个男孩再次退了一步,黑风衣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是想找出什么让人害怕的地方,却没有找出来。   但他知道,鬼一般不会觉得自己奇怪,但是人会觉得他们奇怪。   男孩退了一步才回答道:“不过是几个鬼故事,吓女生还行,我们可不害怕,再说警方都让这里开放了,这里肯定没有问题,你们是和这家酒店有仇吗?一直在帮他们赶客。”   另外一个男孩也硬气说道:“我们都交了钱了,退房又不能退钱,还不能让我们住?”   黑风衣的男人却皱着眉看他们,再次说道:“你们在这里住可以,但是不能泡温泉。”   “神经病吧,”两个男孩赶紧走了,“来住温泉酒店不让泡温泉,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看他穿这个样子,港片看多了?以为自己是发哥很帅?”   黑风衣的男人似乎想跟上去,听着他们的议论,又停在了原地。   接着他愣了一下,突然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突然多了一串脚印,潮湿的,和两个男孩来的方向都不一样的脚印。   他认得这个脚印,昨天他和自己叔叔就是跟着这个脚印来到了这里,随后被什么东西一推,掉下了温泉池。   他跟了上去。   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害怕了。 第128章 左边是个人,右边是个鬼,你们分清了吗?   他跟着那行脚印走到了酒店大楼, 期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叔叔,他叔叔似乎在找他,但是他避开了。   他心里有些愧疚, 但他不能连累自己的叔叔。   那行脚印通向了酒店大楼的下方, 他往前台看了一眼,这个地方一般不会让游客进入, 前台应该会阻止他。   但是前台并没有看他一眼, 他在门口停了停, 随后推开那扇门, 走了下去。   那串脚印还在往下, 并没有停留或者迟疑,在楼道外斜照进来的光线中,一排排水渍显得特别清晰。   再往下,他发现前面是一扇门,门开着一个缝,并没有关, 门还在晃悠, 就像是刚才才有人从这里进去。   钟溢走了进去,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仓库, 或者说杂物间, 里面堆着成箱的东山土特产,桂花酒占了一半, 橘子占了一半,此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成堆的新毛巾还有新的扫把拖把这些。   墙上面还挂着几件外套, 看来有酒店的员工把这里当成换衣间来用。   此外他还在箱子上发现了一张白纸, 那张白纸上还有着未干的墨迹, 他看了一眼,随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是写了一半的白纸警告。   在他进来之前,有人在这里写这张警告,他进来之后,那人离开了。   不……   写警告的真的是人吗?   这里只有一扇门,他进来之后只看到了写了一半的白纸,却没有看到人,那他是真的出去了吗?   钟溢突然感到从背后窜上来一股寒意。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他立刻回头,门并没有被锁,只是他打开门之后,走廊里又多了一串脚印。   和来之前他看到的脚印是反方向,有人……或者其他东西从这里离开了。   钟溢更加觉得浑身发冷,在这里,鬼会变成人,那那个东西是什么?是鬼还是人?还是其他的,他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他正准备追出去,突然被门边的杂物绊了一下,就快摔倒的时候他伸手扶了一下一旁堆着的毛巾,那一堆毛巾哗啦一下掉了下来,把他给盖了进去。   “谁在里面?”   他听到门外有声音,立刻就地趴下,放缓了呼吸,就躺在一堆毛巾里面,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还有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是软底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他判断应该是一个清洁工。   “早说不要堆这么高,非要堆这么高……”   他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念叨着,门又被关上,接着传来上锁的声音。   接着那个脚步声又走远了,一步一步慢悠悠上了楼。   听到脚步声走远,他松了一口气,慢慢从满地毛巾中爬了起来,接着他动作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的一只脚并没有被毛巾盖住,这个地方,门口的人应该看得见才对。   不过他很快就爬起来开始去查看大门。   他要习惯这一点,工作人员看不到他很正常。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他思考了一下,试图把自己的手从门上面传过去,当然,这个常识失败了,他还是站在门里面,并没有穿过这个门。   他思考了一下,季星沉和白婉从鬼变成人的样子之后,也看起来跟人一样,没有穿墙而过,这其实也很正常,可能是这里太过于特殊了。   发现打不开门,他也没有继续努力,而是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出去的方法,这里可以利用的工具很多,应该可以找到能用得上的东西。   ——   外面,钟敬竹问过了前台,又在外面看了看,随后找到了温泉区。   池深和季星沉已经一个个温泉池体验了过去,最后两个人在深水高温区躺着,看到钟敬竹皱着眉过来,抬眼看了过去。   钟敬竹并没有换衣服,他担忧问道:“你们看到钟溢了吗?”   “没有,”季星沉说道,“上午他从我们房间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红衣女鬼此刻也扑腾了过来,她和白婉在邻近的一个池子里,她冒出一个头来说道:“没有看见!”   “是不是跟你一样,穿黑风衣的男人?”旁边的另外一个池子里又冒出了两个男生的头来,其中一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   钟敬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人?”   “我们是过来玩的人,你们穿黑风衣的都这么奇怪的吗?”另外个男生问了一句。   “如果是穿黑风衣的人,我们刚才在那边看到过,按摩房下面那个池子。”之前的一个男生说道。   “谢谢。”钟敬竹道完谢准备走,突然又回过头来说,“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这里很危险,我们知道啦,大叔你不要这么迷信,快去找你的朋友吧。”男生说着,还不耐烦的挥挥手。   池深看了看旁边两个男生,微笑道:“钟叔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免得感冒,我去找钟溢。”   “不行,我得把他从这里带回去。”钟敬竹说道。   “我们都去找吧。”白婉提议道。   池深点点头:“也行。”   红衣女鬼虽然变成了人的样子,现在也跟个女鬼一样从池子里爬出来,长发被出水的海带一般贴在脸上,她幽幽说道:“都去找吧、都去找吧!”   旁边两个男生立刻离这里远了一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们。   不一会儿,这里的人走光了,那两个男生议论道:“刚刚那个女的好像鬼哦。”   “两个女生都像吧!”   “我还以为自己真的遇到鬼了。”   一张惨白的脸吐着泡泡从他们身边的池子而过,水底下是漂浮的长袍,听到他们的议论,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一个水母一般缩成一团钻进了旁边的换水口里。   “我怎么听到有人叹气……”   “有吗?” 第129章 诡计多端的厨子。   “好无聊啊, 刚刚那两个妹妹还挺好看的,她们也走了,应该找她们要个微信, 好甜的妹妹。”   温泉区只剩下了两个男生在聊天。   “当着哥哥的面要妹妹联系方式, 你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她哥哥给你一拳啊?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几个人很奇怪?”   “有吗?哪里奇怪了, 还没我们社团那个天天喊看恐怖片, 开始看就上半部片厕所的人奇怪。不过真要说奇怪的话……好像也有点?”   “你终于看出来了?”   “我很少遇到长得和我差不多帅的人, 今天一下遇到两个, 确实很奇怪。”   “你还挺自信的哈。”   “怎么了, 哥哥我不帅吗?”   虽然泡在快四十度的温泉里,但是他们还是觉得有点冷,泡了一会儿两人爬起来,准备去另外一个温度更高点的温泉。   从池水里起来,一个男生突然奇怪说道:“刚刚谁从这里过去了吗?”   另外一个男生也侧头过来看了一眼:“我没看到啊。”   “奇了怪了,那这脚印谁的?”   “可能是那群找人的吧, 刚刚从我们这里过, 我们没注意, 走了走了, 快冻死了, 那边还有个红酒池,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冲锋一般向着红酒池跑过去, 突然一个男生脚步一顿,看向了旁边的一个池子:“有人?”   另外一个跟着看过去,奇怪说道:“没人啊。”   “不, 我去看看, 我真的看到了人。”   另外一个男生没有办法, 只好跟着跑了过去,但是那个池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他说道:“你看吧,真的没人。”   “不对劲……”男生神神叨叨的说着,跳进了池子里,他在池子底下摸了摸,最后在换水口的地方摸到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   他将那块布料从水中捞起来,暂时给自己的同伴看:“为什么会有一块布——”   他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布,那块布在他手中如巧克力般融化,变成水,滴落进了温泉池里。   “这、这科学吗?布是可以变成水的吗?”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可……可能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化学物质?”另外一个男生想着办法解释,“我查一下。”   “没信号,别查了。”男生说道,“你没发现吗,一进来手机就没有信号了,算了别想了,这里价格这么贵,多泡会儿,不然回不了本。”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警告我们的黑风衣男人,就像是恐怖游戏里,警告主角不要作死的NPC?”   “你游戏打太多啦……”   “还有,你有没有听到呼吸声?”   “是你自己的吧,别想了,再泡一会儿去吃饭,房钱还包括了自助餐,等会儿去多吃点……”   ——   池深几人已经来到了酒店大堂,池深去前台询问了一下有没有看到跟他们一起来的朋友。   前台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还是昨天给他们办理入住那个,她说道:“那个先生上午的时候一个人出了门,大概十一点左右,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他出门之后是往哪边走了?”池深又问道。   “应该是温泉区吧……不好意思这个我没怎么注意。”前台小姐姐带着歉意说道。   “好的,我们明白了,感谢。”池深笑着道了谢。   “没事没事,这是我应该的。”前台小姐姐脸颊微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登记册,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到,“这个点儿,有可能是去吃饭?”   现在也确实是饭点,池深思考了一下,还未说什么,季星沉就说道:“我建议分开找,失踪越久就会越危险,分开找找到的可能性大一点,我去餐厅。”   “那我去温泉。”钟敬竹道。   “不,我去温泉,你去房间等他回来。”池深说道,“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很可能就自己回来了。”   “可是……”   “听我的。”池深看起来依旧笑容和善,说出来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钟敬竹定了定神,他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情绪不太对,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点点头:“好。”   等钟敬竹离开,红衣女鬼冒出个头来,用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瓜子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不要和白姐姐分开,分开是一个一个送!”   “你俩一块儿去玩吧,看到鬼脸记得告诉他一声,让他帮忙找人。”池深说了一句,又看了看季星沉,季星沉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酒店大楼。   季星沉前往餐厅,而池深重新回到了温泉区。   温泉区比外面的温度高那么一点,水汽缭绕,看起来像是低配仙境。   池深和季星沉都换好了衣服,他依旧穿着他的明黄卫衣,信步在温泉区走着,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一些问题。   他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二天,看起来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比起他所看的的钟老爷子的笔记,这一天一夜过得也算是非常平静了。   他在这里,所以它不敢出来。   但是一天一夜,应该饿了吧?   或许不应该叫饿,两个鲜活的生命就摆在它嘴边,应该馋了才对。   让他去看看,那两个男生现在如何了。   ——   季星沉已经走到了餐厅。   穿过环境优雅的绿植区,他进入了餐厅里面。   餐厅里面十分冷清,根本没有顾客,毕竟这里整个酒店,就只有他们几个“游客”。   早餐是自助餐,他们只见到了一个盛粥的阿姨,而中午到这里,餐厅里也只有一个人,不过不再是盛粥的阿姨,而是一个穿着白色厨房服的高大男人。   看到季星沉进来,男人立刻笑着问道:“要吃点什么?”   可能是为了让客人觉得亲近,这里的厨房设置成了半开放,一些炒菜炒饭都在前台完成,让顾客可以看见制作过程,这位厨师很明显就是在这里掌勺的厨师。   “番茄鸡蛋炒饭。”季星沉说道。   “好勒,番茄鸡蛋炒饭,小哥你可以去那边坐着等一等,很快就好。”厨师说着,手里已经熟练的开始起锅烧油。   季星沉并没有动,就站在前台,看着他。   厨师开始打蛋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做好了会给你送过去,不用在这儿等。”   “没事,我看看。”季星沉说道。   厨师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季星沉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想学一下。”   厨师:“哦?”   季星沉沉着冷静或者说近乎冷酷的推了一下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冷冷的光:“学一下番茄炒蛋放糖还是放盐。”   厨师笑了起来:“不要放糖,影响口感,我们这儿从不放糖。”   一说到专业技术,这位厨师就来劲儿了,仔细给季星沉讲了为什么放糖,放糖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他坚持不要放糖,不要放糖的原理又是什么。   季星沉看起来是个十分认真的听众,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他甚至能复述一遍其中的原理,虽然他全程没有给过一个笑脸,却能和人聊得十分愉快,这厨师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给他介绍老师让他去拜师了。   不过季星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抢先一步问道:“这么大一个餐厅,只有你一个人吗?”   说道这个话题,厨师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他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随后微微下撇嘴角,露出点无奈的表情:“之前还有很多人,毕竟冬天我们这里生意还是挺好的,不过就那件事……你不要害怕,你放心,我们这里没有死过人,只是外界说我们这里有人失踪了,我知道,他们不是失踪了,他们也没有死,你也不会有事的,放心。”   虽然任何人听了他这番话,都会觉得他不停的重复你放心很奇怪,但季星沉并没有打断他,而是听着他说了下去。   说着,他又向季星沉露出一个笑来,似乎想努力笑得和善一点,只是牵扯的嘴角看起来很是僵硬,随后他说道:“警察来调查过后,这里就没有客人来了,本来在这里做事的厨子也就渐渐不来了,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是觉得,厨房里总要有个厨子,不然游客怎么办,所以一直做了下来。”   说完,他不是很熟练的将番茄鸡蛋炒饭盛进盘子里,放在托盘上,问季星沉:“你坐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季星沉偏头随意看了一眼座位:“窗边。”   厨师脚步轻快的给他送了过去,又回头问季星沉要不要喝什么饮料,季星沉要了杯白开水,随后又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厨师脸色微微一变:“你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   季星沉说道:“我们有个朋友不见了。”   厨师脸色又缓和了一点,他问道:“是和你们一起的女生吗?”   季星沉说道:“是和我们一起的男生。”   “哦……”厨师露出了笑容来,“可能是迷路了吧,我们这里太大,树又太多,经常有人迷路,这很正常。”   说着厨师走到了后厨,从后厨拿了一把刀。   季星沉望了过去。   厨师笑着和他解释:“我要出门一趟,你慢慢吃,外面很危险,所以我要带一把刀防身。” 第130章 它进来了。   从季星沉的位置看过去, 透过用来摆放食材,现在却空荡荡的架子,正好可以看到后厨的模样。   厨师在后厨的时候, 慢悠悠的从那一排刀前面走过, 十分悠闲,就像是在打量着自己的藏品, 那模样仿佛手工艺人在选择合适的工具, 又或者说是……士兵在挑选趁手的兵器。   最后他停在了一把刀前, 似乎这把刀让他觉得很满意, 他信手拿了下来, 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季星沉都看着他,他并没有发出疑问,也没有做出干扰,只是看着他挑选好了趁手的刀,准备出门。   他身前还摆着厨师给他端过来的番茄鸡蛋炒饭, 番茄油亮, 鸡蛋金黄, 米饭粒粒分明却又沾着鸡蛋和番茄, 卖相看起来不错, 但他并没有动筷。   厨师说完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而是继续看着季星沉,重复了一遍:“你慢慢吃。”   在厨师友好的笑容注视中,季星沉抬起手。   那笑容似乎是想让他品尝一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美食, 但是季星沉却只是推了推眼镜。   厨师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许失望, 甚至看向季星沉的也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之后, 抬手拿起了一旁的筷子,在厨师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的吃下了第一口炒饭。   厨师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欣慰起来,季星沉并没有对这个炒饭做出评价,厨师也没有问他炒饭好不好吃,仿佛季星沉吃下这一口炒饭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认可。   “不要出去。”留下最后一句话,厨师消失在了餐厅门口。   季星沉坐在窗边,十分缓慢的吃完了这一盘炒饭,看他表情也不是觉得这个饭很难吃,至于为什么吃得慢,估计是觉得吃得慢有助于消化。   吃完了午饭,季星沉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来,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走向了后厨。   昨天晚上他们看到缺失的那把刀,今天也不在,而这里,只缺了一把刀。   旁边的烧烤架还是他们昨晚还回来时候的样子,看来这位厨师并没有发现昨晚有人借用了烧烤架,他对自己的厨房并不太关心。   将厨房参观了一遍,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重新坐回了窗边。   他会留在这里,绝不是因为听厨师的话。   他在等人。   天空有些阴郁,让落地窗外的景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绿植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季星沉双手放在桌上,就这样平静的坐着,他并没有向外看,仿佛一个阴郁内敛的青年。   好在他并没有等多久。   “您好。”   很快,餐厅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门口,他眼尾有着笑纹,长得很平易近人,这样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记住,这就是之前敲门送他们东山特产的那个酒店工作人员。   季星沉抬头看去:“你好。”   这个酒店工作人员虽然在笑,但是他脸色有些发白,和之前他们在酒店门口看到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季先生您在我们这里还住得习惯吗?”中年男人依旧客气礼貌的笑着。   “你们餐厅可选择菜色太少了。”季星沉说道,他似乎在认真的提意见,“订房时承诺给的服务也参差不齐,唯一还算可以的,是你们这里天然的温泉……还有赠送的桂花酒,除此之外,我能给出的评价是:很差。”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想到他还真的认真给了个评价。   “我想你们做服务业的,应该比较想听真话。”季星沉冷酷无情地继续说道,说得就像是他真的是来旅游的一样。   “是、是的。”中年男人连忙说道,“不好意思,这些方面确实是我们的不足,真的很抱歉没能让你满意,你的建议我会向上反馈……”   中年男人道歉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真诚,说话的模样十分顺溜,就跟这话他不知道背过多少遍一样,如果给他一个手帕,他估计都要擦擦脑门上的汗。   季星沉说道:“下次注意。”   “好、好的。”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突然他点头的动作停住了,他似乎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他又整了整神色,微笑着说道:“我看你们好像在找人,我可以带你去监控室,你要去看看吗?”   季星沉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随后说道:“可以。”   男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他转身带路:“那请跟我来。”   中年男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一只手没有力气的垂在一旁,黑色的外套上还有着暗色的痕迹,随着他的走动,一滴血从那只手的袖子里滴了出来,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季星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   中年男人突然转过头来,笑着询问他:“怎么了?怎么不过来?”   “没事。”季星沉平静说完,跟了上去。   ——   池深在温泉区转了一圈,发现那两个男学生已经不见了。   他思索了一下,随便找了个池子蹲下来,询问了一下男学生的情况。   得到的答复是刚刚两个男学生屁滚尿流的离开了,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池深想了想,又回到了酒店大楼。   这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有点出入,就像是他没想到进来还有人给他们写游玩须知,这里的情况似乎变得有点复杂。   到了酒店大楼,就和他预想得差不多了,两个男学生在前台激动的喊到:“你们这个温泉池有问题!”   前台的小姐姐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们:“哦哦哦,好好好,你们是想说有鬼?”   “就是有鬼!”其中一个男生大声说道,他们身上还穿着泳衣,只披了个浴巾,在大堂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次是看到了什么,”前台小姐姐熟练的拿出了意见本,“是觉得脚印不是你们踩的,还是看到温泉池边有血迹?”   “是血字,不是血迹!”一个男生快速说道,“还写着‘快离开,不要来温泉区’,我们都没有看到人过来,这行字就突然出现,你们这里就是有鬼。”   “等等,你们知道这里闹鬼?”另外一个男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来,他悄悄拉了拉另外一个男生,让他别说话。   “同学,”前台拿笔记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两个男生,“九年义务教育你们都经过吧,那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我们这里警察都来检查过了,你们不信我,应该也要相信警察,没有鬼,没有鬼!懂吗!”   “可是我们就是看到——”   “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免得感冒。”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两个男生转头看向这个管闲事的男人,前台看到他过来,也干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切温柔一点。   “别鬼没有见到,先把自己冻死了。”池深说道。   “你知道我们遇见了什么吗!”一个男生情绪激动。   “他说的是对的,我们先回去换衣服,然后就走,立刻就走。”另外一个男生拉住了他。   池深观察着两个男生,随后他笑了一下:“这么贵的酒店,不住一晚上再走吗?”   “傻逼才住在这里。”情绪激动的男生骂了两句,被另外一个拉着,大概是真的被冻到了,两人又回去换衣服。   他们的衣服在温泉区门口的换衣室里,两人发着抖回去,快速的换完衣服,一边换一边骂,骂完了衣服也换完了,其中一个男生突然说道:“你说我们真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在这里待下去?”   “你说,这不会是有人搞的鬼吧,就想赶我们走。”   “酒店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种事,这不是赶客吗……等等,你听到笑声了吗?”   “没有……不对,好像有?”   “是谁在笑?”   这次他们听得明白了,那笑声低沉又轻微,似乎响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那声音似乎十分愉悦,笑了几声之后,就消失了。   “这、这是什么鬼屋主题吗?”   “快走吧——”   “等等。”   换衣室的门自动打开了,但外面并没有人。   他们看到换衣室门口出现了一行湿润的脚印,但他们的鞋在一来一去的过程中,鞋底早就干了。   所以这不是他们的脚印,他们可能胆子大,但是他们并不傻,相反看恐怖片的经验让他们很清楚的判断了现在的情况。   那行脚印消失的位置就在门口。   ——它进来了。   ——或者它就在门口。 第131章 新发现!   “您、您好?”   一个男生声音颤抖、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口的脚印, 问了个好。   “还问你好,问你妈啊!”另外一个男生直接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跑啊!”   两个人立刻拎着自己的东西赶紧跑, 好在换衣室并不只有一个门, 换衣室的一个门是通往温泉区的,另外一个门是通往酒店大楼的, 他俩从酒店大楼过来, 换完衣服之后准备出去, 那脚印就出现在了通往酒店大楼的方向的门边, 他们赶紧冲向通往温泉区的门, 猛然把门拉开随后又关上。   “这个门能关住鬼吗?”   “你看恐怖片见过有鬼被门关住吗?快走!”   温泉区此刻水汽朦胧,两人就像是一头扎进了水雾里,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他俩甚至还有一瞬间的茫然。   “刚刚这里……有这么大的雾吗?”   哗啦——   突如其来的水声让两人快速转头往发出声响的温泉池那边看去,但是什么都没看见。   就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让他们更加害怕, 两人惊恐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立刻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   “您好。”   池深走到了酒店大楼的门口,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酒店工作人员拦住了他, 那人笑容和蔼, 眼角有着明显的笑纹。   除此之外,池深还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看到你们在找人, ”那位拦住池深的工作人员说道,“我是这里的值班经理,请问需要帮忙吗?”   池深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这样啊,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这是我们应该的。”男人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边跟我来,想给我讲讲他长什么样子吧。”   池深跟着值班经理离开。   而前台小姐姐探出个头来,奇怪道:“没有人投诉啊,怎么经理来了?”   她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处理事情的态度是不是有问题,随后又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不耐烦,态度不是很好,但培训的时候教的基本东西还是遵守了的,应该不会被扣工资,顿时又放下心来。   反正闹鬼什么的……有点无语也是正常的吧?   如此一想,她又淡定的坐在前台开始发呆。   池深跟在经理后面,看到了他手臂上滴滴答答掉下来的血水。   作为一个善良的人,他决定提醒一下这位经理,于是好心道:“你受伤了,是不是需要处理一下。”   “哦,”经历突然才想起来自己手臂上有伤一般,他笑了笑,“不碍事,先帮您找到朋友比较重要。”   “不行。”此时池深却严肃说道,“我看你流血挺严重,失血过多对身体,必须得处理。”   “真——”   池深已经一把拧起他,问道:“医务室在哪里?你们这么大一个酒店,不会没有医务室吧?”   “不——”   池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酒店的行政小楼拖过去,他早就熟悉了这里的建筑分布,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行政小楼的位置。   一边拖着经理走,他一边和善说道:“你放心,我曾经还考过医师执照,我的医术,没有一个患者给差评,虽然他们也给不了就是了……”   经理努力挣扎反抗,然而池深的力量让他的每个动作都跟被小孩抓住的蚂蚁一样,太过细微根本无法影响池深的动作,他双眼睁大,几乎暴出血丝来,就跟一个麻袋一样被池深拖着走了。   而此时被锁在酒店杂物间的钟溢正在翻箱倒柜。   他得想办法出去,这里如此多的杂物,让他看到了机会。   在把满地的毛巾摞起来之后,他突然有了新发现,没有找到可以打开门的东西,但是他的动作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件令他觉得非常奇怪的东西。   那些毛巾的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那背包他认识,是上次跟着他爷爷来到酒店调查的小李的背包。   钟溢一只手撑着随时会倒塌的毛巾,慢慢走到了那个背包前面。   他伸手触到了背包,背包还是湿润的,看起来就像是刚放在这里没有多久。   但是小李失踪已经一个多月了。   钟溢盯着那个背包想了想,手上用力,将那个黑色的背包从毛巾堆里拽了出来。   那个黑色的包底下立刻有水滴了下来,因为这些毛巾都是新的毛巾,外面都裹着透明的塑料纸,所以这一个背包即使在毛巾堆里,也没有被毛巾吸收掉水分,变得干爽。   这更让他无法判断,这个包究竟放在这里有多久了,但可以得出结论,肯定是最近才放的。   为什么小李的包会出现在这里?   钟溢将背包放在了地上,小心翼翼拉开了拉链,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第132章 如果人鬼互换——   拉开黑色背包的拉链, 钟溢首先看见的就是两件衣服。   在上一次,钟老爷子和警局的人开会说来温泉酒店调查的时候,钟溢也在场, 他还帮钟老爷子, 也就是自己的爷爷整理一些需要携带的东西。   和白家等级森严的家族传统相比,钟家人日常相处的氛围可以算是非常正常了。   虽然由于家族传统遗留的原因, 他们的相处还是不会和普通人一般亲厚, 但孙子帮着爷爷整理出门要带的东西, 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钟溢此刻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他给爷爷, 也就是钟老爷子装进行李箱的毛线背心,他怕老人家觉得冷,所以多准备了一些衣物。   钟老爷子从温泉酒店开的时候,并没有带任何行李走,他是一个人冲出的温泉酒店,随后倒在了门口。   可以看出来当时确实是情况危机, 他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更别说把东西带走。   但奇怪的是, 后来警方进酒店房间进行调查, 也没有寻找到钟老爷子的行李, 并且,和钟老爷子一起进来的其他三人的行李也没找到, 现在看来,这些东西都到了这里。   当然,钟老爷子的笔记本因为是随身携带, 还是带了出来, 并没有和行李这些东西一般遗失。   这个房间警方后来有搜查过吗?   钟溢认真想了想, 但是他想不起来了,因为警方的调查他虽然全程参与,但是温泉酒店的房间实在太多,范围实在太广,他不可能记得每一个细节,特别是没有搜出特别东西的地方的细节。   想不起来他也就决定不再想,他把钟老爷子的毛线背心拿了出来,这背心和这个黑色的背包一般,都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但是这包放在一堆裹了塑料纸的毛巾里面,很大程度减少了水分的蒸发,也无法从这背包的干湿来看它到底被捞起来多久。   拿出一件毛线背心之后,下面放着一些杂物,有一个手机,两条泳裤,一个八卦镜,一只毛笔,以及一些纸屑,看样子,是泡烂了的符纸。   小李警官是不带这些东西的,他身上除了手机,应该只有一个护身符才对,钟溢作为和小李警官合作过很多次的人,他对这些还是有所了解。   所以这些杂物都不是小李警官的,钟溢认出来一些是老胡的,一些是山叔的,但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小李警官的背包,这就是一个问题,就跟这背包怎么会湿漉漉的出现在这里一样,都是一个问题。   把东西拿出来之后,钟溢拿着手机试着开机,这手机被水浸透了,他本来不抱希望,随手摁了一下,没想到手机屏幕竟然亮了起来,随后提醒了一个电量不足,又暗了下去。   这意外窒息让钟溢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他快速从毛巾堆里抽出一条毛巾将手机裹起来吸水分,然后在房间里搜索了一下,果然找到一个插座,他又在自己宽大的风衣摸了摸,摸出了手机充电线来。   作为一个未雨绸缪的人,钟溢其实还带得有充电宝,不过充电宝在昨天晚上跌进温泉池的时候就坏了,充电线倒是能用。   给手机充着电,钟溢也没闲着,刚才他抽出一条毛巾的时候,发现这毛巾堆后面似乎还有东西,他将毛巾全都搬开,看着被毛巾遮挡住的东西,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垃圾场,或者说是旧物回收站,十元店大甩卖现场,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全都沾满了水汽。   那些,都是他所知道的,山叔或者老胡他们携带的随身物品,当然,还有一些是他不认识的,比如一些女士用品,这让他看出,这里的东西不止是他认识的人的东西。   钟溢没有任何犹豫,跳进了杂物堆里,在里面进行翻找,很快就找到了两个笔记本,分别是山叔和老胡的。   这两个笔记本都被水浸泡过,黏在了一起,钟溢试图将它们翻开,却撕烂了一些,还有一些字迹已经看不清了,他只能看到一些只言片语。   他先翻开的是老胡的笔记本:   “今天……阿山很奇怪,我怀疑他不是阿山。   ……   ……   小李在帮忙给酒店打扫卫生,他什么时候是这么……   ……   ……   水……奇怪的……   是我?”   山叔的笔记损毁更为严重:   “不要……   ……老胡……   鬼……杀人的不是……   你活着!   你……   你活着!!   你还活着!!!”   最后几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十分狂躁,一看就让人怀疑写字人的精神状态。   钟溢却整个人如同被打了一棍,愣在原地,好几秒之后,他才重新低头看向那行字,他知道那是山叔写给他自己看的笔记,最后那几行字是在提醒他自己,但此刻钟溢看来,那狂草一般的字体仿佛是已经失踪的山叔在声嘶力竭的对他怒吼。   “叮铃——”   寂静的杂物间内,手机开机的声音让钟溢整个人一惊,他转头看向了充电之后,屏幕慢慢亮起的手机,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他变成了鬼,那他身上携带的充电线,还能给手机充电吗?   他拿着笔记本,慢慢从一堆杂物中站了起来,走到插座旁边,拿起了手机。   小李警官没有写笔记的习惯,这个习惯,只是他们家族传下来,为了好记录所遇到的鬼怪所培养的习惯。   如果小李警官要给他们留信息,会留在手机里吗?   钟溢准备将这部手机翻一遍,却卡在了第一步上。   ——他不知道开机密码。   对着这部手机,钟溢犯起了难,他觉得小李警官可能会在手机里留下重要信息,但是他打不开这部手机,那不就等于没有留?   钟溢开始了面对这部手机的静坐,其间他试过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的能打开这部手机的办法,包括试秘密,紧急通话模式等等,都没能顺利打开这部手机。   试得他都饿了,只好去箱子里翻了两个橘子出来吃,一边吃一边继续思考。   就在钟溢对着一部打不开的手机思考人生的时候,池深已经到达了行政大楼,很快他就找到了医务室,说是医务室也不能算是医务室,只能算是一个保安房间,不过是备有常用药的保安房间。   池深将经理往椅子上一丢,就开始翻箱倒柜。   经理已经被池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震惊了,被池深丢在椅子上之后,他第一举动不是询问池深想要做什么,而是立刻想跑,不过池深肯定是不会让他跑得掉的,在他展露出自己想跑的思想那么一丢丢之后,他就被池深绑在了转椅上。   “所以说,病人要听话嘛。”   池深愉快的搜刮了一些酒精,又拿出了一些绷带和创可贴,面露慈祥的准备给经理包扎。   “你、你要做什么!”经理看着池深,终于那张笑脸笑不出来了,他用几乎要哭出来的语气问道,“你不能这样对我!快拿开,快拿开!”   “哦?”池深十分感兴趣的把酒精倒在绷带上,问他,“你好像很怕这个?”   “不、不是,我只是酒精过敏。”经理看着那酒精,冷汗都流出来了,看得出来他极力想要离那酒精远点。   池深思考了一下,他拿着酒精把玩了一会儿,突然抬手,将那浸满了酒精的纱布摁在了经理的头上。   “啊——”经理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不、不要!快拿开!不要用这个碰我——”   池深的手却没有停,他说道:“那张纸上写的,泡完温泉,不应该喝水,应该喝酒才对吧?”   “什么?什么喝酒?“经理问道,他脸色变得十分惨白,却敏锐的摸到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敢接触酒精,是因为酒精可以消毒杀菌,而你身体里的东西……不愿意被杀死。”   “什、什么?”经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身体里哪里有东西?我明明已经死了,我身体里怎么还会有东西——”   看到经理说出死了两个字,池深笑了起来:“对,你死了。”   说着,池深将整瓶酒精倒在了经理的头上。   经理的惨叫声变得更大了,同时,他的头皮上如翻土般涌起了指头大小的凸起,在头顶不停的翻滚,翻滚得越凶,经理的惨叫声就越大。   池深偏了偏头,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或者说是削皮刀,这是他昨天晚上在厨房顺的,他抬起手,缓缓落在了经理的头皮上,切开了一个伤口。   鲜血顺着黑色的头发滴落,那头皮之下,一条褐色的线钻了出来,迅速袭向池深,似乎想从他的身体里钻进去。   “果然我没猜错,你以为你是鬼,但你不是。”   “你是人。”   “真正的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第133章 分头行动!   酒店大楼里, 坐在前台的小姐姐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口。   他们的培训里有说,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所以她只能干坐着发呆。   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在前台翻了翻, 翻到了之前培训时候发的规章制度。   她其实并没有在这里工作多久,是两个月前才来的, 她就是附近的人, 来这里工作的原因也是因为工作近, 好回家, 平时还能帮忙家里做农活。   她翻开那个规章制度的小册子看了看, 其实她觉得里面很多东西很奇怪,比如温泉餐厅只给开放给游客,普通员工不许去温泉餐厅用餐,又比如员工下班后不允许在酒店逗留,必须半小时内离开。   不过她只是一个打工人,写上去了遵守就是, 而且她家里本来就近, 也不会去温泉餐厅吃饭, 她每天都掐着点下班, 下班后她想的是第一个离开, 怎么会在酒店逗留?   这些规定都是为了让游客有更好的体验吧?   她如此想着,又将写着规章制度的小本子翻了一页。   那一页上写着:员工不允许使用酒店温泉。   “资本家。”她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一条, 小声说了一句,合上了规章制度。   这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脖子有点痒,她伸手抓了几下, 发现指甲里都是血。   又破了。   下次得轻点。   她这样想了想, 拿起纸巾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 又将制服的领子拉高了一点。   被蚊子咬了又被自己指甲抓破而已,可不能吓到游客。   室外温泉区。   两个男学生已经退到了温泉区外围。   这里明明是雾气缭绕的温泉区,两人却越走越觉得冷,那些从温泉里冒出来的雾气似乎都带着冷意,那寒意顺着他们的呼吸流入了四肢百骸,两人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被冻住了。   这样的寒冷让他们本能的想靠近一些热一点的东西。   一个男生望向了一旁的温泉池,那温泉池底部一直有水流涌出,又在水面散开,蒸腾的热气就从池子底部冒了起来,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股暖意。   他牙齿已经开始打颤,只觉得再不暖和起来,他就会死在这里。   他脚步一停,就往温泉池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温暖的地方更吸引他的了。   “你在干什么!”   朋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惊得男生一个激灵,他愣了一瞬,回头看向自己的朋友:“你不冷吗?”   他朋友抱着双臂,双手不停搓着胳膊取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息就变成了武器,他声音颤抖着说:“冷啊!当然冷,冷你就要跳进温泉池?那你还爬得起来吗?”   说着,他朋友还来扯了扯他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现在大冬天,两人都是羽绒服塞秋衣秋裤,真要这样跳到温泉池里去,这一身衣服沾了水,那他们还怎么出得来?   出来被这寒风一吹,不得当场又跳下去?   但是他们又不能停留,身后还有看不见的鬼追着呢,停在这儿是等死吗?   他看着温泉池咽了咽口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望着那温泉池生出了许多无端的渴望,他总觉得自己跳下去就安全了。   在朋友的催促下,他也惊醒过来,跟着朋友往温泉区的另外一头跑去。   但是没跑多久,两人就停住了脚步。   这温泉区虽然大,但是一眼望得到头,尽头就是围栏,这围栏对于两个男学生来说并不可怕,毕竟学校的围墙可比这难翻多了,但是这围栏外面,却是一条河。   当初为了风景好,东山温泉度假酒店是故意沿着这条河修建的,甚至有悬空的河景房,这河虽然不宽,但这大冬天的,两人也不可能游过去。   “怎么办?”一个男生已经着急起来。   另外一个男生闭了闭眼,咬咬牙说道:“那就游过去!”   说干就干,他立刻伸手去爬围栏,在伸出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脚都被冻住了,握着围栏的感觉就像是冰块撞上铁条,他甚至有种自己双手都冻硬了的错觉。   但是这并没有阻碍他,他咬咬牙,双手一用力,脚踩上围栏,刚准备翻过去,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们这是在干嘛?”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难听——或者说是很难听,那声音就响在他们身后,带着好奇,有点看热闹的味道。   虽然这个声音很难听,但是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活人,就足够让他们喜极而泣了。   两个爬墙的人齐齐转过了头。   只见他们身后一个男人站在后面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仰头看着他们,那人穿着白色的衣服,那衣服看起来像是哪个剧组借来的戏服,还是古装的款式,而且那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衣摆一缕一缕的在寒风中飘荡。   外加上这人一张脸惨白惨白,长发和衣服上都沾满了水,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掉,这模样出现,别提有多吓人。   看到这个情况,还在犹豫要不要爬的那个往后退了一步,后脑勺“邦”一声撞在了铁栏杆上,而刚翻过墙去的那个学生脚下一滑,就往河里面摔去。   “啊——啊?”   爬墙的学生以为自己会直直摔下去,结果没想到刚大叫到一半呢,发现自己挂在了栏杆上,半天没有摔下去,而拉住他们的,就是那个穿得惨白惨白,脸皮也惨白惨白的男人。   这样近距离看,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最关键的是拉住他的那只手,还有温度,这让两个学生好受了很多。   “没事吧?”白衣服的男人将他们从围栏上拽了下来,问道。   “没、没事。”男学生说道,“谢谢、谢谢!”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突然冲过来,又是怎么伸手拽住人的,但他们被拉了回来,还是得感谢一下人家。   另外个男生感觉自己魂都飞了一半,他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个白衣服男人,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白衣服男人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这才回答道:“你们见过我这么帅的鬼吗?”   说话的时候,一个男生拼命示意另外一个男人看白衣服男人的脚,那男人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让他注意这人是光着脚的。   光着脚,那就没有穿鞋,而追着他们的那个鬼,脚印是穿了鞋的。   这不是那个鬼,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看向白衣服男人:“我们被……一行脚印追到这里,你没有看到那行脚印?”   “脚印?”白衣服男人转头看了看,这一路上只有他走过来的水渍,或者说要是有脚印,也被他拖到地上的衣服给扫光了,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男生也看了看他身后,两个人都有些茫然:“走了?”   “不过这里确实有些不对劲。”白衣服男人说道,“我们先走吧。”   有另外一个人在,两个男生也看起来稍微没那么害怕了,他们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问他:“你不冷吗?”   又有个男生问他:“你这个衣服……你们在拍东西?”   “啊,对,”白衣服男人当即道,“中午你们也看到那个嫁衣妹妹了吧,我跟她拍CP照,一红一白,是不是很般配?”   两个男生望着他看了好几眼,嘀嘀咕咕评价道:“好像是挺帅的,就是拍个照片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是因为这里闹鬼有氛围吗?”   另外一边,红衣女鬼和白婉已经站在了餐厅门口。   红衣女鬼好奇问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季星沉?”   白婉点了点头:“是的。”   红衣女鬼提起了自己的头:“我们分头行动?” 第134章 你看我美吗?   白婉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红衣女鬼的头给按了下去, 又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用不用,哥哥在季哥哥身上留了东西, 我们跟着那个东西去找就可以了。”   红衣女鬼双手扶着自己脑袋, 好好放了回来,偏了偏头, 她好像没懂, 不过还是听话的跟着白婉往餐厅走。‘   “季哥哥的气息, 一开始是在这里。”   白婉慢慢走近了餐厅, 她在门口停了一下, 突然迟疑道:“我们应该进去吗?”   红衣女鬼在旁边东看看细看看,突然喊了一句:“红色的,味道真好闻,是血!”   白婉立刻看过去。   在餐厅长势极好的常青树后面,一道长长的血迹落在那里,白婉蹲下来看了看, 那血迹还很新鲜, 散发着让她们都觉得充满吸引力的香气。   鬼怪鉴别这些总是非常容易, 就像是人可以鉴别常吃的食物的新鲜程度一般,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这是新鲜的。   那血迹附近树枝被折断了几枝, 底下的草坪也有很多踩踏痕迹,脚印显得十分凌乱。   这情况也太像一个案发现场了, 红衣女鬼当场就睁大眼睛看着白婉,双手比划着:“季星沉……不会已经死了吧!”   “别乱说话。”白婉抬手就捂住了红衣女鬼的嘴,拉着她往血迹延伸的方向走, “我们往那边去看看, 季哥哥残留的气息是在那边。”   这血迹也显得十分杂乱, 有一些在餐厅门口,甚至留着几个带血的脚印,但是这脚印和血迹就像是被餐厅的门挡住了,在门口就停住了。   红衣女鬼踮起脚翘着头往餐厅里面张望,望了一会儿又回头和白婉说道:“没有在里面。”   “我们走吧。”白婉并没有在餐厅里感受到季星沉的气息,而且根据池深留在季星沉的东西留下的痕迹来看,季星沉也并不在这里。   红衣女鬼左右嗅了嗅,她跳起来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白婉看了一眼,正好是血迹消失的方向,她语带担忧:“我们应该没有来晚吧?”   红衣女鬼则是早就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了,她快乐的往那边蹦过去:“好香!季星沉!季星沉!好香!”   白婉赶紧追了过去,她疑惑说道:“这味道……为什么闻起来就觉得有点饿,哥哥在他身上放了什么?”   两只鬼一前一后的走了,红衣女鬼似乎是很久没有体会到拥有完整身体的快乐,她蹦跶了两步,又摘下自己腿来看了看,和白婉炫耀:“你看我的腿,比你的细,好看!”   白婉赶紧给她摁了回去:“好看好看。”   餐厅门口。   被编织成拱门的藤蔓后面,一个男人慢慢从后面走了出来,他穿着厨房的衣服,手里提着一把刀,白色的衣服上有着鲜红色的新鲜血迹。   看着两个女孩离开的背影,看到其中一个女孩取下了自己的一条腿,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提着刀慢慢跟了上去。   ——   杂物间。   钟溢面对着砖头一般的手机,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从小学的都是怎么抓鬼,可没学过怎么破解手机,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   从专业对口的方向下手。   随身带的符纸是废了,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自己现场画。   他清出了一块场地,拿起朱砂,画了个寻物符。   一般的寻物符,都是配合着请鬼使用,也就是请五鬼来帮他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   钟溢刚把符画好,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地方,既然连阴气都没有,走进来的鬼也会变成人,那请五鬼寻物还能用吗?   虽然思考了一下,但他还是按部就班的画好了寻物符,毕竟他所学的就是这些,而且按照他所学的理论知识来讲,正常情况下都能招五鬼寻物。   最后一笔落成,这个封闭的房间里突然起了风,那风裹着满屋子的潮气,从新画的朱砂符咒上吹过。   钟溢眼神微微一亮,看来他的猜测——   风在符咒上转了几圈,都快转成一个小龙卷风了,然后戛然而止。   如果要给这个风配个音的话,大概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钟溢明白,这个意思就是,招了五鬼,但是没招出来,作为符咒的它已经尽力啦!   五鬼,并不是指真的招出五只鬼来帮忙找东西,五鬼只是一个称呼,指的其实是五位瘟神,也被成为五方力士,按照他所学的理论来说,只要能通阴阳的地方,都能招出五鬼来。   这里招不出来五鬼,使用不了请鬼寻物符,钟溢下意识就想到,招不出五鬼的几个原因。   施术者品行不正,五鬼不应。   阴阳不通,五鬼不往。   第一个可以排除掉,毕竟他之前也请过很多次五鬼。   再后面的原因……   五鬼根本接不到招请,这里真的还是阳间吗?   作为一个优秀的驱鬼世家出来的人,钟溢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很快收起杂七杂八的心思,改了几笔符咒,这次不招五鬼了,直接辨识残留执念最重的东西都有哪些。   本来他是想直接辨认阴气的,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但是他刚提笔就想到,这地方招不出五鬼,鬼进来就变成人也没有阴气,真要找阴气肯定找不到,所以他只能稍微麻烦一点,辨认了一下执念。   以前他们都是看阴气,辨认执念还是最近才开始研究的东西,不过好在他也学习过,现在还能用出来。   很快,这杂物间里的一堆东西都出现了不同的反应,就跟带了红外线显示器一样,冒出了不同的光。   钟溢顿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光有点太现代了,不过这样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在这些不同颜色的光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小李警官的包。   但是出现光线的并不是整个背部,而是背包里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的地方,他拿起了那个背包,仔细摸了摸,打开了一个夹层。   里面是一个很薄的小本子,用塑料纸包着,包得很好,在整个背包都被浸湿了不知道多久的情况下,那本子还是干燥的,看得出来放这个小本子的人很仔细认真,同意,这个人也知道这个本子会经历什么,才会如此严谨的将它包起来。   钟溢小心翼翼拆开了外层的塑料纸,翻开了小本子。   那本子里一开始是一些他看不懂的词句和符号,但是翻了几页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能看懂的地方。   那是小李警官的笔记。   第一页他就写了:   “手机密码:133382。” 第135章 觉醒吧,钟小溢!   钟溢立刻拿起了手机, 输入密码,手机立刻解锁,他没有着急看手机里有什么东西, 而是接着翻开了小本子的下一页。   “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我意识到我必须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我叫李鑫,生于1989年十一月23日, 是一名警察, 虽然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清洁工, 但是清醒的时候, 我还记得我来到这里, 是为了调查东山温泉游客失踪案。   当时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我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希望他们三人还安好,平安离开了这里。   最近的日子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我努力回想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唯一还记得的, 是我那天打开了一扇门, 看到了一串水做的脚印。   我或许不应该开那扇门。   哦, 我当时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我向那停在我身前的脚印问了一声好。   它回答了我。   它问我害怕吗,它还问我想不想要帮助他人。   我的职责就是帮助别人, 所以我说我想。   等我回过神来,我看到自己的手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不要靠近水。   这是我给他们的忠告,有一个人听从了我的忠告, 一直没有靠近水, 我想他应该活了下来。   另外的两人我也告诉了他们, 应该怎样活着出去,但是我忘记了关于他们的事情,如果你有幸看到了这个笔记,希望能告诉我,他们有没有活下来。   后来我发现没有人能看见我,但是我在重复着一些事情,就好像我一直在做这些事情一样,明明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将我明天重复的事情记录下来,虽然关于警察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每天应该做的事情,我却变得清晰了起来。   早上五点,就是我的上班时间,我需要来到杂物间,换上清洁工的衣服,整理杂物间里产生的垃圾,将它们收集起来放好。   早上六点,我需要推着清洁车出门,清扫走廊和广场。   清扫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个时候有很多清洁工,他们会一遍遍打扫我打扫过的地方,我想应该是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手脚也不太灵便,所以应该打扫的地方没有打扫干净,我也看不见,但是他们体谅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这个问题,只是热心的帮我再打扫一遍。   在这里工作的同事真是一个热心又有责任的人。   虽然是年复一年的重复工作,但我在这里很快乐。   打扫完之后,我就可以休息。   这里需要注意,如果有客人来,我需要去杂物间写一张游客注意事项,然后放在会送给游客的礼物箱子里,那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希望他们在这里能收获快乐,所以会告诉他们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希望他们可以听话。   在有限的规则里活动,我觉得这是应该的,就像是我也一样。   我知道在这里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笔记在这里停止了,后面的话变得有些凌乱,出现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体,钟溢努力辨认了一下,辨认出来几行字的大意。   “我不是清洁工。”   “我是警察。”   “……清洁工。”   “警察……”   这一页几乎被划烂,钟溢辨认了片刻后,翻开了下一页。   这页的字体清晰起来,并且和上一页的字迹有着明显的不同,钟溢认了一下,能认出来这是同一支笔写的,他甚至怀疑,写这一页的就是同一个人。   “我是清洁工。   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所以我不能去餐厅吃饭。   不能回家。   不能离开温泉酒店。   一开始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有一天我很饿了,我去了餐厅   我知道死人不能去餐厅,如果去了餐厅,必须吃下厨师提供的所有食物。   但是那天厨师没有为我准备饭菜,他甚至没有看我。   我想我可能还活着,我想回家看看。   但是我很饿了,我想先吃点东西,至少回家的时候让家人不那么担心。   我看到有游客来了,他们身上带着食物,我闻到了那是食物的香气。   厨师不为我准备饭菜,我想去找游客要一点。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   游客失踪了。   我开始害怕起来,但是我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所以不是我做的,我是活人,不然厨师为什么不为我准备饭菜?”   接下来的笔记又有些凌乱,甚至接下来几页都有些凌乱,钟溢接连翻了几页,终于找到了清晰的可以读懂的字迹。   “我发现了一些秘密,这个温泉山庄接连有人失踪,是有原因的。   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清洁工做的。   我和清洁工是这里的异类,鬼不会清除我们,我们也不会变成人,相应的,人和鬼都看不到我们。   我们已经没有了身体,只以意识的形态存在,行动的时候,会在地上留下温泉水的脚印。   这里已经不能算是我们呆的那个世界,我想这里也不是阴间,我耳闻过阴间的模样,那里厉鬼横行,这里虽然有鬼,但大家都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吃人的鬼只有一个,所以这里也不是阴间。   我想这里应该是某个夹缝,或者是人为创造出的世界,类似于结界一样的东西,为的,就是给鬼提供上好的人类。   在温泉里泡久了会变成鬼,在酒店里大多数时候是安全的,鬼对住在酒店里的人没兴趣。   或者说,鬼不喜欢进酒店,在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进去。   鬼喜欢在夜晚的时候出门吃人,他吃掉了人的皮囊,却会留下他们的灵魂,灵魂在这个鬼创造的世界里再生,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继续着普通人的生活,按部就班的上下班。   但是他们不能走出这个鬼创造的世界,至少我还没有看到过有灵魂出去之后,又回来。   经理知道一切的事情,他自愿为鬼做事,因为鬼给了他承诺,会为他找一副新的皮囊复活。   酒店里的员工已经被吃掉了一半,鬼并不会贪得无厌,它吃饱了甚至不会挪动,我想它对这个自己创造的世界也没有兴趣,它可能并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变异。   有的鬼会认为自己是人,应该将鬼驱逐出这个他工作生活的酒店。   有的人,却认为自己是鬼,为鬼做事。   我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如果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会继续记录下自己观察到的事。   我叫李鑫。   我是一名警察。   希望我做的事情,能拯救更多的人。”   钟溢又翻了几页,发现后面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或者一些重复的呓语,他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发现了几行潦草的字迹。   “我必须得将它好好保存起来,有人来了,有人会发现它。   我要将它藏起来,这样可以帮助到其他的人。   #¥%#&&……鬼醒了。”   看到之类,钟溢猛然惊醒,他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小李警官的手机。   他此刻已经意识到手机里可能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他还是打开了手机进行查看。   在备忘录了,小李警官一遍一遍打下自己的名字,自己来东山温泉的目的,但是最近的日期,也是一个星期之前了,小李警官看来已经忘记了他自己的事情。   看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里工作的人大多是附近的村民,他们并不会住在酒店,照常上班下班。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灵异温泉酒店所覆盖的地方,可能并不止酒店这里。   ——而是包括了整个东山村。 第136章 你就站在这儿不要走动。   来东山温泉的只有他们几人几鬼, 但是来东山镇的,并不止他们几个。   为了将可能的损失降到最低,钟家以及特安局在外面的东山镇安排了人做接应, 他们大多数都在镇上的警局里。   也有少部分, 特别是特安局的人,来到了东山温泉的外围, 假扮游客。   因为东山温泉的存在, 以及这里绿水青山的环境, 平时还是有游客来玩, 所以东山镇除了东山温泉, 还有很多农家乐,特安局来的大部分人,就住进了距离东山温泉较近的农家乐里。   钟溢是知道这一点的,正是知道这一点,他才格外担心起来。   他在这里找到了小李警官留下的笔记,所以知道了温泉酒店的真相, 而在外面的人, 却一无所知。   他们只认为, 闹鬼的只有温泉酒店, 却不知从温泉酒店里出去的人, 都有可能是鬼。   钟溢快速拿起手机看了看备忘录,备忘录里最后写有信息的日期是一个星期之前, 恐怕一个星期之前,小李警官还记得他是警官,不是清洁工, 而现在, 他只记得自己是温泉酒店的清洁工。   同时他有了一个疑问, 小李警官真的能判断出谁是鬼谁是人吗?   这笔记本上写的都是小李警官所见,他所见就是真的吗?   还有,鬼醒了是什么意思?   钟溢并没有思考太久,在他思绪中,这段时间也就几秒钟,在思考的同时,他已经收好了手机和笔记本,将两样东西都包好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包里,随后他又收好了阿山和老胡的东西,提着小李警官的包背在自己身上,迅速奔到了杂物间放清洁用品的地方。   他在一堆崭新的清洁用品里面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两把没用过的锄头,看来打理花园的东西,也被放在了这里。   钟溢看向了杂物间的门,或许是因为这里面存放的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所以这个门只是酒店里随处可见的普通木门。   钟溢拿着那把新锄头在手里颠了两下,猛然砸向大门!   ——   东山温泉酒店外,几个学生走进了一家农家乐。   “刚刚你们都被吓到了吧?”   几个学生嘻嘻哈哈的说着。   “真的好可怕,我知道他说得都是假的,但还是好可怕啊。“   “温泉里都是水,属阴,现在冬天确实阳气不足,我们还是住在外面吧,他们两个倒是胆子大,还敢回去。”   “这外面……看起来阴气也很重啊。”   “来都来了,那就住一晚上,回去就要期末了,没时间出来玩了。”   一行人走进了农家小院。   而小院里的二楼上,几个人坐在阳台上,他们身前的玻璃桌上放了几杯茶,那是农家乐的老板泡的。   这几个人穿着像是来旅游的,但是神情不像,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太严肃了些。   几人看着一队学生进入了农家乐,其中一个说道:“看来是被钟溢劝出来的。”   又有人说道:“钟溢还是有些本事,在小孩子里面也是翘楚了。”   一听他们这样讨论,立刻就引发了别人的不满:“你们钟家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连钟老爷子都折在这里,你们让一个小屁孩去?”   “还有小竹跟着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有人出来打圆场。   说到这里,就有人说道:“这次他们会去,是因为钟老爷子的事解决了,听说那个人还是白家的人。”   “他们这次去白家还真找到办法了?”   “白家……港城那个白家?他们不是在特安局成立的时候,就很反对,后来就不和我们往来了?”   “说起来,白家最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对了,老袁,你家那个袁义平是不是在港城,你不知道?”   被喊到的老袁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这茶难喝,皱了皱眉才说道:“他不跟我们说这些,不过我听说过,是白家的新少爷,从外面找回来的,刚找回来没多久,之前也没有接触过我们这方面,钟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他这话说得轻轻巧巧,让人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之前说钟家的人听了,立刻就来气。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人?”   “钟家这是让普通人去送死啊!”   “钟老爷子不是醒了,他怎么不出来说一下,这不是让人去送死?他懂个什么,这地方邪门得很,我们都还没摸出个门道来!”   “可能是在港城发生了什么,让钟老爷子这么信任这个人?”   “一个之前都没接触过——”   “好了。”   随着话音刚落,农家乐的老板娘提着烧水壶进来了,看阳台上一片沉默,老板娘不好意思笑道:“你们继续聊,别在意我,我来给你们添个水。”   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有人看着老板娘,不过更多的人并没有在意这个老板娘,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或者望着其他地方。   添完茶水,老板娘很快就离开了,临走时她又回头问了一句:“我们这儿的橘子挺甜的,我给你们拿点过来?”   先前袁家的人礼貌笑道:“谢了,我们需要会自己去拿。”   “不用客气,不算钱,你们随便吃,”老板娘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她说着,“我去给你们拿点过来,你们是不知道,那温泉酒店也送橘子,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我上个月还在那儿帮忙,不过……哎,算了,不说了,你们好好玩,我去给你们拿。”   说着,老板娘回过了头,快步下楼。   袁家的人看着老板娘思考了片刻,他总觉得刚才老板娘脖子转动的方式,似乎有些不正常,那动作就像是直接将脖子扭了过来,他在不少鬼身上见过这样的转头方式。   他留了个心眼,偷偷摸出了特安局新研制的阴气感应器,发现这玩意儿完全没动静。   是他多心了?还是这玩意儿失灵了?   他并没有大意,再次用自己袁家的方法再试了一次。   无事发生。   “这一箱你们吃完了可以再来拿,”老板娘殷勤的将一箱橘子端上来,给他们摆在了桌面上,“这个本来是要送到酒店去的,可惜现在客人少了,他们不要,生意是真的不好做了。”   有人和老板娘道了谢,帮她搬橘子。   袁家人注意观察着老板娘,和老板娘接触的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大家都是特安局来的,如果老板娘不是活人,他们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这老板娘除了脸色差点,还有刚才似乎不正常的脖子动作,一切和普通人一样,甚至双眼同样有神。   在东山温泉酒店那个诡异的地方待过,脸色差点很正常。   袁家人想着,可能是看错了吧,毕竟冬天衣服太厚,老板娘还围着厚围巾,看错了脖子转动的角度也似乎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   池深已经走出了医务室。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细小的褐色的线,那线一直在扭来扭去,似乎很想找个机会钻进池深的身体,但池深的手比它更为灵活,抓着它三下五除二就系了个死结,然后随手将它丢进了一旁的排水沟里。   那死结在排水沟里快速扭动了几下,很快就融化在了污水里,连个影子都没有剩下。   他是一个人出来的,他其实是想带上那位经理的,但是没想到那位经理也太不经吓了,自己只是切开他头皮抓出了一根线,他就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无奈池深只能自己出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刚才在办公楼转了一圈,他找到了监控室的位置。   他准备去监控室看看。 第137章 我的地盘你做主。   监控室就在办公大楼的保安室旁边。   池深先是礼貌的敲了门, 不出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门边等了一会儿,随后摸出了从经理那儿借来的钥匙,打开了保安室的门。   里面并没有人, 监控屏幕闪着灰白的光, 照亮了这个狭小的地方。   池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低头看了一眼, 监控室的地上, 椅子上, 都存在着血迹。   那血迹并不是很多, 只是零星几滴, 池深觉得没有到需要他管的地步,于是就假装无事发生,淡定的坐在了监控室的椅子上,靠着椅子看向所有的监控屏幕。   温泉酒店的摄像头布置得并不是很完善,只能监控到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酒店的大堂, 还有各个设置的大门, 以及电梯还有走廊。   池深很快就在这些屏幕中找到了自己小伙伴的踪迹。   白婉和红衣女鬼在酒店外围转圈圈, 看起来正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红衣女鬼负责把自己的一部分摘下来, 白婉又负责给她安回去,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拿着菜刀的厨师。   “这是什么新的人抓鬼……鬼抓鬼游戏吗?”   池深摸着下巴看了看, 觉得他们好像玩得也挺愉快的,放弃了继续管他们,转而看向了另外一边。   在室外温泉更衣室入口, 池深看到了两个男学生和鬼脸走在一起, 鬼脸看起来挺高的, 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衣服湿哒哒的披在高瘦的身体上,在黑白色的监控里看起来更加诡异了。   那两个男学生也看起来不想靠近他的样子,离他远远的,又不敢真的离开,鬼脸似乎在说着什么,两个男学生在旁边连连点头,好像对他很信任又很害怕的模样。   “他竟然长这样吗?”池深看了看鬼脸的样子,从屏幕里看起来他更像是个鬼了,但不得不说,这张脸看起来还有几分帅气,还是古典审美那种宽额方脸的帅气,池深又回想了一下鬼脸以前那张大饼一样的圆脸,发现这两张脸不说是毫不相关,至少是无甚联系,完全看不出来鬼脸活着的时候会长这样。   不过池深并没有注意太久,他只是随意看了看,目光又转移到了他的下一个小伙伴……哦,老伙伴身上。   钟敬竹正在酒店走廊里。   他并没有听话的在房间里等,毕竟他也算是他们这一行人里面的长辈,并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会想着自己也应该担起长辈的责任来,不能全让小辈去做事。   不过他刚走出房间,好像就遇到了一些麻烦,他看出了走廊里的人似乎不是人,并且上去进行了交谈。   池深眼睁睁看着他眼前那个酒店的工作人员神色突变,从一开始的普通工作人员礼貌的微笑,变成了惊恐,随后整张脸如被高温烘烤的塑料人一般融化,露出了血红的内里。   被人说出了他已经死亡的真相,他变成了怪物。   钟敬竹还试了一下,发现攻击对这个怪物无效,立刻向着门的方向发足狂奔起来。   池深觉得他暂时没有危险,不过现在是被一个鬼追,要是他被第二个鬼看到——   他一抬手的工夫,就看到钟敬竹一个箭步出现在了酒店大堂,随后那只追着他的鬼也跑了出来,接着,酒店前台发呆的小姐姐转了转头,看向他们,脸色也变成了惊恐。   很快,前台小姐姐的脸也开始融化。   池深本来是想抬手切一下画面,现在看到这个场景,他抬起的手无奈的摸出了手机,给红衣女鬼打了个电话。   “对……先去钟敬竹那边,他刚从酒店大堂出来,你们现在倒回去,还能遇到他。”   红衣女鬼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的答应下来,说着自己一定可以救下钟敬竹,池深觉得有白婉在,这件事应该很靠谱,也就看向了下一个画面。   钟溢已经拿着把锄头破门而出,晚钟敬竹一步出现在了酒店大堂里,他一步奔向前台,发现前台没人,桌上椅子上都是一些诡异的液体,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突然向着酒店大楼的内部走去,看来似乎是想去找池深他们。   这人看起来更没有危险。   池深又继续在监控画面里找了找,他要寻找最后一个小伙伴的身影。   每一个屏幕他都看了,但是没有找到这最后一个小伙伴在哪儿。   季星沉从监控画面里消失了。   池深也没有着急,他慢悠悠的先是调出了餐厅的监控,往前调回时间,找到了季星沉出现的画面,季星沉被来找他的那个经理带走了。   他看着时间,又掉了几个路口的监控,很快就发现,季星沉是一路来到了办公大楼,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季星沉和经理推开门,走进了监控室。   池深微微坐直了身体,视线扫过了地上的血迹。   随后他快进看了许久的监控室走廊的画面,他看到经理很快就从监控室走了出来,却并没有看到季星沉从监控室出来。   从季星沉来到监控室,再到他来到监控室,前后只有二十几分钟,但是季星沉却不见了。   不止是季星沉不见了,按照一开始季星沉进监控室的动作来看,是有人给他们开的门,所以监控室里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更没有从这里出去,直到池深到来,他们都没有出来。   那他们去哪儿了?   池深进来时就观察了整个监控室的布置,这里甚至没有窗户,只有这么一扇门可以进来,通风口看起来也并不能容许一个成年人通过。   既然他们没有出去,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还在这里面。   池深并没有回头,反而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笑容来。   这种情况他曾经也遇到过,还不止一次,在那个死亡游戏里。   进入一个房间之后,观看了时间表,发现有鬼进来了就没出去,一转头,就发现鬼站在他的身后。   或者是翻照片的时候,发现印有时间的照片上,记录下了一个鬼的影子进入了房间,但是随后的照片,都没有看到那个鬼出来,然后他们几人中,有人已经被鬼取代了。   这种遭遇,在后来,他都觉得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或者害怕的。   至于现在,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池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他似乎有些感叹,不过并没有做什么,而是慢悠悠站起来,从监控室出去。   “不在这里。”   池深脚步闲散的往办公大楼外走。   “已经跑了。”   监控室的门在他身后无风自动,啪嗒一声关上。   池深也并没有回头,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在他踏出办公大楼的那一瞬间,玻璃门似乎扭曲了一瞬,池深也并没有在意,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躲得也太好了吧,算了,先找季星沉,他太弱了,真的该把他收起来的。”   他重新回到了酒店门口,远远就看到一大群鬼追着钟溢跑了出来,而鬼脸正好领着两个男学生往这边走。   那两个男学生看到这种情况,立刻面无人色,拔腿就跑,他们一转头,就发现酒店通往外面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钟溢也看到了池深,他大喊起来:“快,来帮我开门!”   池深却没有动,他转过了头,看向了路口处,位于他侧上方的路灯上的摄像头,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温和而亲切,仿佛久违的好友在打招呼:“找到你了——姜皓天。”   监控室内,池深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看背影是一个年轻人,这监控本来没有声音,然而池深的脸出现在监控画面上之后,他突然一怔,随后他脸上爬满了惊恐。   “不……我不会再怕你。”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脸确实一张老人的脸,头发也是花白,监控室并没有开灯,灰白的屏幕将他的脸映得十分可怖,他恶狠狠的将自己的手咬得血肉模糊,神经质一般说着:“现在的我不用怕你,这里是我的地方,是我的世界!对,是我的世界,你算什么,你在那种地方,也无能为力,你打破不了那些世界,我的你也打破不了,我才是这里的主宰。”   他放下自己的手,快速敲打着键盘,那血肉模糊的双手又迅速复原。   一边敲打键盘,他一边露出了冷笑:“现在的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你也有了弱点。”   他伸手抚过椅子新鲜的血迹,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冷:“来吧,就让我来看看,我们现在谁更强,我可是,好久、好久之前,就想吃了你。” 第138章 二选一!   老人低低笑了起来。   随着他的笑声, 整个温泉酒店似乎都笑了起来,声音从每个温泉池冒了出来,整个温泉池都沸腾起来。   没有被惊动的鬼魂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他们齐齐变成了惊恐的面容, 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临近,然而他们已经真的死了, 那或许是他们死前最后留下的表情。   他们的面孔开始融化, 被吃光又重新塑造的皮囊再也维系不住, 鲜血和皮肉搭在了完好的衣服上, 融化成为了一个怪物。   不止是温泉酒店里面, 在东山镇的其他地方,也有人皮囊开始融化。   距离东山温泉酒店很近的农家乐里,老板娘正在问他们晚上要吃什么,要不要喝鸡汤,甚至抓了一只大公鸡给特安局的一众人看。   旁边的几个大学生也找到了乐趣,在打牌, 闻言笑着说他们也要喝鸡汤。   突然, 刚才热情笑着的老板娘目光凝住了, 接着, 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无比的事物, 双眼突出,嘴巴张大。   几个特安局的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袁家人更是反应迅速,他们本来就要修体术,又一直在留意这个老板娘, 此刻更是一招就按住了老板娘。   “你们在做——”学生们出声想要询问, 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没了。   因为他们每个人, 都看到这老板娘正在融化,她那张之前热情开朗的脸迅速消失,如沥青般流到了地面上,随后她又嘶吼一声,猛然抬头,那融化的皮囊立刻被扯开,血淋淋的内部出现在众人面前。   学生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尖叫,既然丢下手中的牌拔腿就跑,有人被吓到腿软不知道怎么办,有清醒的学生将他拽了起来,几个人连拖带拽的往楼下跑。   那老板娘化作怪物之后力气看起来十分巨大,她嘴里吼着奇怪的音节,看起来想要表达什么,但喉咙好像也融化了,并不能听清她的意思,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被其他人一起涌上来按住。   “这、这是什么?”   特安局的人离奇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更何况这老板娘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阴气,他们完全没想到这突然而来的变化。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他们从未见过,闻所未闻。   不只是农家乐。   东山镇派出所里最近来了不少人,都是外地来的,说是某个特殊部门的人。   小警察们知道这也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他们该关心的,是明天东山中学门口有小屁孩约架,他们放学后得开辆车去停俩小时,免得发生什么中学生打架斗殴事件。   所以虽然东山镇发生了大事,他们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除了之前多了个整理东山温泉人员档案的工作,和走访工作外,并没有太多影响,何况现在工作完全交到了新成立的办案组,那就和他们更没有关系了。   今天东山镇派出所也是和平的一天。   刚从外面回来的小警察甚至还笑着向自己老大招了招手:“有个连锁奶茶店竟然开到了我们镇上,老大,这不请我们喝奶茶?”   他们老大在东山镇呆了很久,不说本事如何,但对于东山镇的里里外外还是很熟悉的,特别是东山温泉酒店,毕竟也是东山镇的主要旅游收入来源之一,他们老大更是熟悉。   前一段时间对东山温泉酒店进行调查的时候,就是他们老大去进行的沟通,让这个案件的调查进行得无比顺利——虽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了,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他老大的问题。   是东山温泉酒店太邪门了,老大可是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多的线索,都查不下去,那可能真的是外星人来把他们带走了。   “哪个牌子?”他们老大的声音十分洪亮,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我小宝也喜欢喝这——”   他们老大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刚进门的小警察刚好在放东西,没抬头,他疑惑的问了一句:“喜欢喝什么?”   回应他的,是同事惊恐的大叫,以及那个特别部门突然打开的大门,以及快速冲出的人群。   小警察并没有做出反应,他觉得自己可能在做一场梦,梦醒了,他还能拉着老大请他们喝奶茶。   ——   东山温泉酒店监控室内。   姜皓天敲下回车,大笑着按出发送。   那是一行字:【你放心,我会让深不可识死在这里,让他永远不能来找你的麻烦。】   和他对话的那个人网名叫“慈父”,他消息回得很快,几乎在下一秒,就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并且附上了两个字:【感谢。】   姜皓天的笑容在那张不正常苍老的脸上显得格外扭曲。   他自然知道池深,他可太能知道池深了。   毕竟那是带着他,保护着他,教导者他……一路通关的他们选出来的亲爱的队长啊。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进入那个充满鬼魂的空间时,恐惧的模样,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是那个人提出来让他跟着他走,他会保护着他,所以他就去了。   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个人并不重视自己的队友。   他保护的,只是有用的人,没用的人,都死了。   所以他开始努力,开始想要变强,并不是为了在那个人身边留下去,而是为了活下去,很快,他就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但是那时池深……深不可识说了什么?   他说:“这样看起来,好像也能用了。”   姜皓天笑容凄惨,所以他们在他眼里,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只是利用来通关的道具!   他还记得池深推了很多人出去,很多人都被他喂了鬼,他们都畏惧着池深,却又不得不跟着池深。   一开始的队伍只有几个人,后来他们遇到了越来越多的人,他已经记不得自己遇到了多少个人了,但最后留下来的,甚至比最初还少。   只有六个人。   池深告诉他们,他们就是自己的队友了,他们一定可以出去。   他曾经也相信了。   直到夜不醉——因为在那个死亡游戏里,名字也有着特殊的含义,容易被鬼魂利用,所以他们都选择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夜不醉就是如此,池深叫深不可识,而他,叫晴天下。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深不可识的名字,为了防止队友间互相出卖,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字。   而夜不醉,就是他们里面,最为信任池深的人。   他还记得夜不醉当初告诉过他们,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自己变强,然后跟着池深,就能走出那个地方,回到现实世界,重新生活。   但是最后,夜不醉却并没有走出来。   他还记得自己进入了通关的大门,最后回头凝望的那一眼,在模糊得快要吞噬他身体的白光中,他看到池深从夜不醉身边走过,也夜不醉的头颅骤然滑落。   是池深杀了夜不醉!   虽然他早就对跟随池深这件事有所怀疑,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确认了,他们真的是池深通关的工具。   甚至通关之后,只有池深一个人还拥有着正常人的模样,他依旧是那么俊美,还是年轻人,可以出现在阳光下,连笑容都那么完美。   他甚至还能拥有爱人。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些,而他,只能在这阴暗的温泉酒店内躲藏,甚至不能回家见自己的父母。   他看着监控屏幕上池深的脸,其实他并不需要监控就能看到整个酒店的全部,他已经改造了这里,酒店的每个角落都像是他的身体一般,只是在这个地方,会让他的掌控感更为满足。   不能和池深正面对上,他如此想着,这样他没有胜算,要打垮池深,得先找东西拖住他,比如那几个向池深求救的活人,又比如,池深消失的恋人。   “你会先选择谁呢?”姜皓天坐在电脑前喃喃自语,双眼里露出了兴奋又期待的光芒。   “我说过的吧。”   池深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姜皓天脸上兴奋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他立刻看向了那个有着池深脸的屏幕,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池深消失了。   “只要你们不打扰到我,随便你们做什么都行。”   姜皓天没有转过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如同锈住了一般,失去了转动的能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僵硬的说着:“我没有去打扰你,我只是在自己酒店里!港城距离这里上千里,不是我要打扰你!”   刚说完,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为恼怒,似乎他在恼怒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这种解释方式,几乎变成了他的本能。   “不、不对。”姜皓天伸手推着他脸上的皱纹,“我们从那个地方离开,就井水不犯河水了,是你,这次是你来找我的,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队长。”   如此一说,姜皓天的语气都顺畅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又能动了他,他冷笑着转过头:“怎么样,这个世界熟悉吧,这里是我的世界!”   监控室里,灰白屏幕打下的阴暗光线下,池深闲适的坐在另外一把椅子里,他看起来不像是来抓鬼的,更像是来休息的。   当面看着池深依旧年轻的面孔,姜皓天的表情更加扭曲起来,那交杂的恨意几乎从他眼睛里溢了出来,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他发出了几声冷笑来。   池深用带笑的表情看着他:“没想到你也实现了这一点。”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里,眼神变得有些幽远:“这还是我们一起找出来的规律,如果是强大的鬼,可以自己构建一个世界。”   姜皓天笑着说道:“对,这里就是我构建的世界,我和那些怪物不一样,他们是将自己的内心具象化,构造出牢笼世界,囚禁了进入的每一个人,只有找到他们内心的隐秘,找到找到打开牢笼的钥匙出去。”   他的声音变得越发自信了起来:“但是我这里,没有钥匙,我将真实世界进行改造,让整个东山镇都变为了我的世界,这里——既是真实,也由我掌控,所以这里,没有钥匙!”   池深看着他激动又自信的神情,笑了起来。   姜皓天说得没错。   他们曾经是队友,这些信息,为了通关,也是共享的。   在那个死亡游戏后期,就剩下他们六个人之后,他们终于摸清楚了这个鬼地方的规律,这也是池深后来能确保他们无一人减员通关的原因。   他们那时候遇到了一个曾经在历史书上见过的鬼,本来他们以为这个鬼只是副本根据这只鬼的生平创造的,但经过摸索,他们发现,这个世界,是鬼的意愿。   那是在死亡游戏里,少有的,副本主人主动送他们离开的副本,那是一个温柔的地方。   别的副本里,副本的主人都恨不得他们这些入侵者全都去死,或者视他们这些入侵者为玩具,想要和他们多玩耍一会儿,当然,那玩耍的方式极其残忍。   只有那个副本,发现他们是真的活人之后,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人的期待却又害怕的神情,他问道:“现在你们的生活还好吗?还有战争吗?你们……我们都能吃饱饭了吗?”   池深笑着回答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没有了战争,也都能吃饱饭。”   那人眼中含泪,又问了他们许多,其他人或是不解,或是害怕,只有池深耐心的一一回答了,随后他们笑着为他们打开了离开那个世界的大门,说道:“让你们和我一起受苦了,我一直活在死的时候,这里也只是重现我死亡时所遭受的东西,但你们不必为我伤心,听说了你们现在的生活,我也满足了。”   他们走出了大门,回头望去,那房间里的刑具一件件消散,那人扭曲可怖的身形也一点点恢复正常,最后化作了教科书上的模样,向他们挥手告别。   这时,他们之中比较感性的张杳突然出声说道:“我听说,鬼魂死后,会停留在他们死时候的痛苦里,或许,我们通关的世界,就是他们生前最为在乎的东西,或者是他们死前最为痛苦的时候一起构建出来的世界。”   池深开口说道:“不如称为,他们的内心世界。”   当时夜不醉第一个开口附和:“这个说法好!那我们以后又有了新的通关方法,不用去找钥匙或者打死BOSS了,我们只需要找到让BOSS肯放我们出去的方法就行了!”   被池深一提,姜皓天也想到了那次副本,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想说些什么,不过他口才一向不如夜不醉那么好,他的附和也显得后知后觉,那时,他绞尽脑汁拍的马屁,却只换来池深一个恹恹的表情。   随后他们的通关,果然变得顺利了很多,之前他们都想的是如何活下来,如何在追杀中解密拿道具打败BOSS,这之后,则是更多的利用BOSS内心的弱点通关。   但是这个利用BOSS内心的弱点和姜皓天想象中的也有些不一样,他一开始以为是和那一次通关一样,用感化BOSS的方式通关,而池深则不是。   他还记得在了解了副本本质的第二个副本,池深就直接拿着电锯架在了BOSS脖子上,挑眉问他:“开门,还是不开门?”   想到这里,姜皓天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有那么恐惧,说道:“只要我不放你们出去,即使我死了,你们也没法出去!”   池深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姜皓天的能力看起来也有范围强弱,温泉酒店就是他能力最强的地方,温泉酒店锁死的大门就是他干的,那并不是简单的锁死,而是直接将这个世界封锁了起来。   所以他没有急着去帮钟溢,而且他也觉得年轻人应该历练一下,所以他直接来了这里。   池深话音刚落,就抬起了手,手中黑气如龙蛇缭绕,一柄三米长的陌刀骤然出现在他手上,这狭小的地方根本容不下这样的长兵器的,那些被陌刀接触到的地方,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看到陌刀,姜皓天终于慌了:“你敢动手,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在我手里!你可以冷漠自私不管你带进来的人,你也不管你的爱人?”   回答他的,是刀锋冷冷划过。 第139章 遇水就化,是的,是棉花糖!   季星沉正在黑暗中前行。   脚下是潮湿且凹凸不平的地面, 身旁不断的有水滴落的声音,在这里,常人只能听到声音, 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很明显, 带领着季星沉往前走的人并不是常人,他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走自如, 黑暗中甚至传来他轻松的交谈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朋友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 还跑进来了。”   季星沉并没有回应。   那人就继续说着:“这里是我们温泉引水的地方, 有个小洞子, 平时也没人来,还在地下,不知道他们怎么跑进来了,这里面连个灯都没有,路也滑,全是水, 可危险了。”   季星沉冷淡的声音说道:“可能是因为好奇。”   在之前, 他跟随着酒店经理来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保安很热心的给他找了自己朋友的监控, 并且告诉他他们可能来了这里, 他就带到季星沉来了这个小山洞。   他们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这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保安口中的“小山洞”。   可能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 带他进来的保安一直在和他说着话。   但其实这个保安若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季星沉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慌乱害怕的表情,他眼镜镜片底下的脸可以称为没有表情。   可惜这个保安并没有回头, 继续自以为是的高声说着:“就是作死嘛, 我明白, 有些人就是不懂一个道理,那就是不作不会死……”   季星沉并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跟着保安慢慢的继续往前走。   ——   与季星沉这边的和平安静相比,酒店大堂那边就在进行刺激的小游戏。   红衣女鬼挂了电话,望了望白婉。   白婉看了看东山温泉酒店的办公楼,有些担忧的说道:“季哥哥没有问题吗?哥哥他一点都不担心的吗?季哥哥可是什么都不会啊……”   红衣女鬼可不管白婉的担忧,看到白婉这么说,红衣女鬼甚至还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不过她的不理解也很快被抛到了脑后,并且整只鬼都变得兴奋起来:“好多血的味道!在我们刚刚来的那边!”   一闻到血的问道,红衣女鬼立刻拔足狂奔,白婉直接被她拽了过去,她连忙按住自己的盖头,这才避免了盖头掉下去的命运。   两只鬼转头就跑,她们前脚刚走,下一秒,就从树丛后面站起个人来。   他依旧穿着属于厨师的白衣服,只是那白色的厨师服上有着很多淡红色的血迹,和之前鲜红色的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前的鲜红色血迹甚至都被那些后来的血迹冲淡了一些,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有淡红色的液体一股股从他脖子处冒出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但是看起来并不痛苦,甚至有些兴奋,他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粉红液体,嘴角露出带着疯狂味道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是你们休想把我变得和你们一样。”   他脖子上的皮肤因为他的动作抖动融化,快从脖子上掉下去,却还是没有掉下去。这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像是老年人一般,柔软的垂下来,脸上的皮肤也是如此,他的眼袋几乎掉到了半个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粉白色,但却没有整个人都融化掉,努力维持着一个人的形状,看起来可怖却依旧还是人的范围。   他手里依旧拿着刀,拿刀的手也在融化,血肉几乎和刀柄黏在了一起,融化着包裹住了刀柄,但是他拿刀的手却依旧很稳。   一滴粉色液体从刀柄处如装饰一般的融化皮肤上溢出来,顺着刀锋滑落,滴落在了地上。   他提着刀,活动了一下,跟了上去。   酒店大堂外面,一堆皮肤融化,如同呐喊中的人物进入现实的人冲了出来,跑在他们最前面的就是钟溢的叔叔钟敬竹。   虽然这一堆追他的东西,或许都不应该被称为人了,但是钟敬竹看起来依旧冷静,他作为能带钟溢来到这个地方的人,之前的经历自然也不会简单。   这里毕竟是钟老爷子都折在这里的地方,所以他们选人的时候,也肯定是选的钟家最为有能力的人,钟敬竹就算是其中一个,当然,钟溢也是,钟溢几乎算是被当做钟家继承人在培养,这次钟老爷子都出事了,让他来解决,也很正常。   而钟敬竹则是平时不声不响的,但是闷声作大事那种人,要论驱鬼的能力,以及解决过的棘手事件,就算是钟溢的爸爸,钟家的长子钟敬松,也比不上他。   只是他人如其名,对名利并不看重,所以平时大家都没怎么听说过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知名度不高。   在这种情况下,他冲出来之后甚至还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非常迅速的往室外温泉区跑去,也就在这时,鬼脸正好领着两个男学生从室外温泉区出来。   几人就这样撞了个正着,两个男学生刚刚被安抚好的情绪,很快又变成了恐惧,两人拔腿就跑。   “别往那边!是死路!”   眼看着两个学生又要缩回室外温泉区,鬼脸急忙大喊一声。   “进去!”钟敬竹呈现出了和之前好说话完全不同的状态,面目虽然看起来并不肃然,却意外的让人不敢和他对着干,他伸手一把将一个学生推了回去,又冷静说了一遍:“进去!”   这次两个男学生还是很懵,被这状态搞得不知所措,甚至看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腿都软了,被钟敬竹这么一推,直接就往地下坐去。   钟敬竹反应非常快,在这个男学生倒地之前,就伸手一把捞住了他,半拖半拽把他丢进了室外温泉的更衣室里。   这次鬼脸也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情况和是不是死路完全没关系,这个情况下,就算他们翻墙掉进外面冰冷的河水里,也比被这些怪物围住死掉来得好!   鬼脸立刻拖着另外一个学生往里跑,两人一进更衣室,一把把大门拉过来关上,嘭一声,将追过来的怪物全都隔在了外面。   “那些是什么东西?这个门挡得住那些东西吗?”鬼脸着急问道。   “我不清楚。”钟敬竹已经快步往另外一边的门走去,他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是人。”   “人?”鬼脸说道,“你告诉我长成这样的还是人?”   钟敬竹沉默了一瞬间,随后道:“他们之前都是酒店里面的员工,那个前台也在里面,他们之前,确实都是我们接触过的,甚至和他们进行过对话取证的人。”   鬼脸也沉默了一瞬。   他看着这么多跑出来的怪物,第一时间还以为钟敬竹是把酒店里关怪物的门给打开了,那一瞬间他都想到了很多,甚至想到了什么东山温泉酒店饲养怪物,骗游客上门做饲料这种东西,他没想到,那些看起来抽象的人脸,竟然真的是一个个人。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还真的注意到了几件眼熟的衣服,有酒店前台的,也有露出的清洁工的,甚至还有之前他偷看过的偷偷来泡温泉的服务员小姐姐。   看来他们都变成了那样的东西。   “不过,你是谁?”   他们从更衣室的另外一边门跑了出去,鬼脸往后面望了一样,就听到钟敬竹的声音在这样问他。钟敬竹的声音并不激烈,甚至没有带上怀疑和质问,仿佛就是在问他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   鬼脸却僵住了,他对驱鬼世家有着本能的惧怕,此刻脖子一僵,立刻回答:“我是游客,来拍照的,正好和他们遇到了!”   鬼脸看了两个男学生一样,两个男学生腿虽然还是有些软,不过见鬼脸这么说,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刚刚他还救了我们,我们差点就从围墙翻出去了,他带我们去桑拿室烤热乎了,才带我们出来,果然有用。”   鬼脸立刻看向了钟敬竹,希望这个说法能让钟敬竹相信,不过钟敬竹完全没有露出疑问的神情,仿佛他真就这么随便一问,接着他就说道:“我怀疑这里的温泉池对他们会有用。”   “什么意思?”一个男学生见有希望,立刻问道。   “你还想回去,我们直接从这里翻墙离开,感觉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叔叔!”另外一个男学生却害怕起来,请求他们赶紧跑。   钟敬竹并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而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这里看起来可以出去,和外面没有任何两样,但是我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就算是翻墙,也会发现还会回来,或者遇到看不见的障碍,出不去,这是很简单的鬼打墙,如果试图出去,很可能是死。”   鬼脸也被他说得有点懵,他本来也想的是先带着两个男学生翻墙出去,至于其他人,有池深在,自然不用担心,但是钟敬竹这么一说,他作为一个鬼来讲,是觉得这地方既然让他们进来了,肯定就不会让他们简单的出去。   “我们得找到他们的弱点,他们一直在融化,如果用水稀释,或许他们将再也站不起来。” 第140章 我不是做菜的,我就是菜!   而另外一边, 东山温泉酒店往外的大门处,钟溢几乎说是愣住了,那几秒都没有动作, 不过他虽然没有动, 大脑却在急速思考。   在他冲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恐惧, 看到池深的时候, 一瞬间就充满了希望。   在他心里, 虽然池深的举止谈吐怎么都有着一股不靠谱的味道, 但是每次一看到池深, 他就觉得安心了。   毕竟池深只是表面看起来不靠谱,像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人,但经过他手的事情,都算是解决了,就算是他们解决不了,困扰了整个特安局许久的他爷爷昏迷不醒的事, 也给解决了。   所以在他心里, 池深还是很让人安心的, 甚至他觉得只要他求救, 池深就会救他。   但是这一次, 他明显预料错了。   池深只是看了他一眼,那带笑的表情就看向了一旁, 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原地消失了。   钟溢甚至没看清他怎么消失的,所以他茫然了一瞬, 因为之前池深在他心里面, 怎么样都还算是一个人, 现在池深露的这一手,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能让他思考太多,在茫然了半秒之后,他快速思考起了现在的情况,大门被关死,打不开,他尝试翻阅,发现看起来明明是镂空花纹的大门却怎么都没有着力点,让他完全无法攀爬。   他尝试了一次就放弃,不仅是因为身后追着的怪物就快冲到了他身前,更是因为——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这里还有他的叔叔,以及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学生,他一个人就这么出去,丢下普通人,这不行,他不能这样。   只是一瞬间,他就转过了身,一脚踹开一旁的保安室大门,直接进去,猛然将门关上并且反锁。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希望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利用起来。   他在保安室里快速进行着翻找,他希望能找到一些汽油或者酒精,这些融化的怪物他无法近身,更是打不过,如果能有什么东西将他们一把火烧掉,那或许可以暂时解决追他的这几个怪物的问题。   但是他的翻找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在保安室放这些危险物品的保安还暂时没有,所以他什么都没找到。   门外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拍门声,反而是一些滑腻的蹭门的声音不停传来,钟溢也关上了保安室向外望的窗户,那些融化的人型怪物并没有破窗而入,他们只是趴在玻璃上,用自己融化的身体贴着玻璃,站了一排,在外面望着钟溢。   这样的情景让钟溢头皮发麻,但这些怪物暂时没有进来,也同时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他们不进来,自己就在这里等着,等到他们完全融化之后,再出去,是不是就可以安全了?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决掉了,且不说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融化到完全不能动弹,在那之前他会不会先被饿死,就是外面的人,也经不起他的等。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出去,他疯狂回想着池深说过的话。   将爷爷的笔记本背下来,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笔记本上写了什么?   小李警官?   不要靠近水?   是这些吗?   或者还是另外的什么,比如他进来之后遇到的事情,他了解了整个东山温泉酒店的地形,和每个遇到的员工都进行了交谈——   他望着窗户的玻璃外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之前交谈过的清洁工的衣服,那个清洁工是个热心肠的阿姨,还问他有没有对象,他能记住那个衣服,也是因为阿姨将钥匙挂在腰间,而那钥匙串上有一个红色的小布娃娃,她还说是自己孙子手工课上给她缝的。   他们之前,都是活过的,笑着的,在这里工作的人。   钟溢低了下头,快速抹了一把眼睛,现在的情况不能让他多愁善感,但这一瞬间,他抓住了什么,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之前见过的那张白纸。   于是钟溢举起手来,望着窗外,突然大声喊了一声:“我要投诉!”   窗外蠕动攀爬的一排融化的人型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互相望了望,面面相觑,张开了嘴,似乎在商量着什么,甚至钟溢都能从那不成人形的脸上看到担忧。   钟溢靠近了玻璃,将耳朵贴了上去,他听到了外面的窃窃私语。   “他要投诉。”   “快去找经理,有人要投诉!”   “是我们哪里没做好吗?”   “有人要被扣工资了?”   听到这些声音,钟溢思考了两秒,猛然拉开窗户,大声喊道:“我要投诉,我要见你们经理!我不满意你们的服务,我要投诉你们,快去把你们老板给我招来!”   窗户外的融化人型凝固般的望着他,有人表情里露出了几分痛苦与恐惧,但是在钟溢第二次喊出投诉的时候,他们又变成了担忧的神情,仿佛是死亡的痛苦和处理投诉的痛苦不停的拉扯着他们,让他们在恐惧与担忧之间徘徊不定。   钟溢仔细盯着他们的每一丝变化,看到他们对投诉两个字有了反应,他立刻再接再厉:“听不懂吗?我要投诉你们,你们在这里杵着干嘛?快去找老板!”   “去、找经理!”   “有人要投诉!”   “我不想被扣工资。”   那些融化的人型用混乱的声音说着,担忧又烦躁的纷纷散开,一些去了东山温泉酒店办公楼的方向,一些去了酒店大楼的方向,还有些往室外温泉区走去。   钟溢盯着他们的脚步,但凡他们有一点迟钝,他立刻放声大喊:“我要投诉!”   等到这些怪物都走没影儿了,他立刻沉默的往餐厅的方向跑去。   虽然这些怪物听到投诉都走了,但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去处理投诉了,他要去厨房拿两桶油,不行就一把火将它们都烧掉。   他对东山温泉酒店的地形十分了解,很快就跑到了餐厅前面,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因为他在餐厅门口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穿厨师衣服的人。   他或许还是个人。   至少比钟溢之前看到的那些怪物,更像是人一些。   钟溢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喊出那句:“我要投诉!”   但是他还没开口,那人就转了过来,看着钟溢,似乎陷入了思考:“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我本来抓到了两只鬼,但是她们却突然消失了。”   两只鬼?   钟溢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指的红衣女鬼和白婉或者鬼脸季星沉他们四个中的两个,而且听他的语气,他们暂时还没有危险。   看来鬼在这里也是不安全的,钟溢思考着。   厨师并没有思考多久,他自言自语这样说了一句,抬头就看向了前来的钟溢,随后他扯动向下耷拉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你好,我能看出来你是活人,这里现在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钟溢看了他几眼,轻声说道:“谢谢。”   “我希望你进去餐厅,不要出来。”厨师说着,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刀,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直到我说你可以出来为止,你放心,他们都进不来,我杀过很多鬼。”   钟溢点了点头,在厨师的注视下,走进了餐厅。   厨师露出一个笑容来:“今天又保护了一个人。”   突然,刚刚进去的那个人的声音在他身后问他:“之前戴眼镜的小哥来过你这里吗?”   厨师的思考似乎变得迟钝了起来,他想了想才说道:“他来过,还吃了我的蛋炒饭,我也保护了他,他应该还在餐厅里面,我说过,让他不要离开这里。”   “原来你分不清人和鬼。”   钟溢说道。   “什么?”厨师猛然回头似乎想辩驳什么,突然一桶冰冷滑腻的液体劈头盖脸而来,随机熊熊大火在他身体上燃烧起来,他甚至没有做出反应,就在烈火里被烧成了灰。   钟溢手里还拿着引火用的长嘴打火机,他低头看着那堆火焰,总结道:“易燃。”   ——   另外一边。   白婉正拽着红衣女鬼赶往救钟敬竹的路上,红衣女鬼骂骂咧咧的想要回头,又被白婉一把抓住,拽着往前走。   “我的裙子坏了,我要他赔我的裙子!”   白婉:“下次一定。”   刚才她俩一回头就遇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手拿菜刀,自称替天行道的人,说她俩是鬼,所以要把她俩杀了。   但是白婉并不想跟普通鬼计较,她虽然觉得这人连自己是个鬼都不知道,有些可怜,但还是想着池深交给她的任务,准备先去找钟敬竹。   只是那人不依不饶,白婉只得硬拽着红衣女鬼离开,拽的时候红衣女鬼当好玩摘下来的手又断了,这下连带着衣服也撕裂了,红衣女鬼就一定要回去报仇,白婉只得把她拉住,先去做正事。   两只鬼很快就到了室外温泉区,还没进去,就看到钟敬竹将一个融化的人型一脚踹进了温泉池里面,还招呼着另外三个人来一起把这个融化的人按住。   白婉和红衣女鬼对视了一眼,红衣女鬼连去找厨师算账的事情都忘记了,她张了张嘴巴,突出几个字:“我们、是要、救他们?”   白婉也犹豫了一秒,这几个人着呢需要她们去救?   不过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秒,她就看到,那只被摁在水里的融化的人型忽然变得力大无穷,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人,将他拖下了水。 第141章 你猜我猜不猜。   钟溢解决完了厨师, 将空了的油桶丢在一边,一手拿到长嘴打火机又回去了餐厅里面。   餐厅里还有人,刚才他进餐厅的时候, 就是那个人帮他指路油和打火机的位置。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穿着东山温泉酒店的制服, 她瑟瑟发抖的躲在橱柜后面, 看到钟溢进来, 虽然浑身都在发抖, 甚至双腿发软到站不稳, 但还是咬咬牙出来给他指东西的位置。   至少钟溢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   “你能走吗?”钟溢走过去,试图扶她起来。   女孩点点头,扶着橱柜慢慢起身,起身到一半腿看起来还是有些站立不稳,不过她深吸了两口气,没有让钟溢扶她, 努力迈出了第一步。   “还有、还有人, 你能去救救他们吗?”女孩恳求看着钟溢, “如果你觉得我是麻烦, 你可以不带我, 你能、你能救救他们吗,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那种怪物。”   钟溢沉默看着女孩, 他知道女孩的意思,就像是女孩一样,并不是所有东山温泉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在融化, 只有一部分, 而对于另一部分正常人, 这就是一场灾难。   需要有人去救他们。   钟溢点了点头,即使女孩不说,他也会去救他们。   “我带你过去!”女孩立刻努力奔跑起来,来到门边时,她看到门口的一摊灰烬,表情变得有些难过,不过她并没有停留,带着钟溢往下一个地方去。   “停下!”钟溢突然听到声音,他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   “就在前面,”女孩喘着气,给钟溢指着位置,“他们藏在了员工更衣室里!”   钟溢立刻冲了进去,不过一秒,他又退了回来。   地上布满了粘液,这里不对劲。   “快走!”他突然推了一把女孩,一堆融化了一半的人型从更衣室里一涌而出。   这时从一旁的房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两人拉了进去,并且迅速关好了房间门。   钟溢转过头,看到了一屋子瑟瑟发抖的大妈大爷,他们是这里没有变异的员工。   领头的大爷嘴唇动了动,他刚想说什么,突然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门外传来急切又厚重的拍门声,仿佛有人拿着锤子在不停的砸门,而且那锤子还不是一个,二十十几个上百个——   “这不对劲,得离开。”钟溢低头,看见粉色的液体从门缝渗了进来,而这扇门在这样强力的拍击下,锁已经开始变形,门框摇晃得快要脱出墙壁,不多时,这扇门就会被强行破开。   几个老人在地面的震动中搀扶着勉强站稳,一个老人说道:“可以走窗户。”   这个窗户被防盗窗旱死了,但是他们有工具,一开始为了对付变异的人体,有身体好的老大爷拿着电锯保护他们跑到了这个房间躲着,现在老大爷也主动拿出电锯来锯防盗窗。   老大爷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锯出了一个可供人钻出去的大洞,他招呼大家:“可以走了!”   女孩和钟溢扶着屋里的大爷大妈往外跑,待到最后两人时,门框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地。   “投、投诉!”女孩发着抖大喊了一声,但是这句话突然就失去了效果,那些变形的人体立刻冲了过来。   “你们先走。”   钟溢低头,捡起了大爷落在一旁的电锯。   ——   季星沉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同时,在前面带路的保安小哥停了下来。   黑暗中,保安小哥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剧烈喘息了两声,突然转头看向季星沉:“他不管你吗!”   季星沉看着他。   保安小哥向着季星沉扑了过来:“他真的不管你,你一点用都没有!你个废物!”   季星沉被扑倒在了地上,这时他才平静说了一句:“你说池深吗?”   “对、哈哈哈哈,你也是被他抛弃的人!”保安小哥突然就松开手,大笑起来,“你也是被他放弃的人!”   季星沉并没有挣扎,他撑着墙壁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被保安弄乱的领口:“实际上,在这个计划里,我确实是被放弃的人,这是我制定的计划,为了找到你的真身藏在哪里。”   保安小哥猛然瞪大了眼睛。   “你抓住了我,就会以为有了资本,才会现身去找池深。”季星沉继续说着,“所以我一开始就被放弃了。”   “你的计划?!”保安小哥……或者说姜皓天的一部分意识此刻才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和他,也不是情侣?!”   “不是。”季星沉摇了摇头。   “你骗了我,你和池深骗了我!”他大吼一声,似乎想说点什么,季星沉却突然打断了他。   “但是我现在想他了。”   季星沉向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管另外一个人,缓缓向前走去。   ——   黑色的陌刀轻轻一转,带着流动的黑色鬼气在空中划过,监控室内,老年模样的姜皓天猛然一跳,便躲过了陌刀的轻轻一挥。   “没想到你连感情都可以算计。”姜皓天跳开之后,整个人如同蜘蛛一般挂在墙上,怨毒的看着他,“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算计的?你知道他现在在经历什么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现在在哭着求我不要杀他哈哈哈哈!!!”   池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多说点,我爱听。   姜皓天一整个愣住了,连狂笑都僵在了脸上,他片刻后反应过来,声音恶毒的说着:“他也是你的弃子?!他也是你的弃子?!他也是你的弃子?!”   他整个鬼状若癫狂,从他的身体里一根根枯槁的手破皮而出,他的表情是扭曲的,连声音也变得失真:“我会在这里杀了你,为你的爱人报仇,是你抛弃了他——”   池深平静的挥了一下陌刀,斩断了向他伸过来的延长的枯手,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那我真是替季星沉谢谢你啊。”   这句话却更加刺激到了姜皓天,被斩断一只之后,他的身体里有更多的枯手长了出来,他大吼着:“你为什么还能露出这种表情,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你以为我和那些地狱里的废物一样吗?这里——这整个东山镇,都是我的身体,所有的血肉都可以成为我的补给,那些副本里的废物最多能吃两个玩家,怎么能和我比!”   更多的枯手向池深抓了过来,枯手所到之处墙壁生了霉菌、椅子桌子迅速腐化折断,这是姜皓天从那个死亡游戏里带回来的力量——衰老的力量。   在这样如蜘网一般的枯手攻击中,池深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彻底堕落成了恶鬼。”   他手中的陌刀画了一个圆圈,身周半米的枯手如被绞肉机碾过般纷纷折断,随后池深手中陌刀一竖,径直刺向了地面。   黑色的鬼气如潮水一般涌出,地面瞬间崩坏,鬼气在土石之间游走,快速汇聚成了一把巨大的陌刀,贯穿了整个监控室,也斩进了整个地面。   “见到我,你为什么不跑,而是留在这里……”池深右手一挥,黑色鬼气与陌刀悉数在他手中汇聚,如流水一般重新回到了池深的身体,“因为你的核就在这里。”   几乎布满整个监控室的枯手纷纷落下,姜皓天整个人型身体从墙壁上轰然落下,摔成了一滩骨架,随后又化为黑色的鬼气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样的残壁断垣中,一只枯手却快速爬向了一台电脑,十分迅速的按向键盘上的回车键,那是姜皓天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即使是死,他似乎也想发出去什么。   池深走过来,抬起脚踩住了那只手,很快,那只手也化成了黑色鬼气消失不见。   池深看向了电脑屏幕,和姜皓天聊天的人名叫“慈父”,之前的聊天记录都被清空了,而他没有发出去的那句话是:池深是钥匙。   很快,被他斩坏的监控室墙壁崩塌,碎石淹没了这一切,池深慢悠悠走出来,向着东山温泉的大门走去。   在门口站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只鬼,他已经恢复了鬼魂的半透明模样,低头擦着眼镜,看着池深走过来,季星沉重新戴好眼镜,望着他:“回去了。”   池深点了点头:“回去了。”   之前季星沉走过的山洞恢复了原样,那只是一段走廊,季星沉一直被领着转圈,所有才有一直走不出去的错觉,这个时候,红衣女鬼站在走廊中间,呆愣愣的双手比划着:“我、救季星沉,季星沉……”   她转头四处望了望:“季星沉?”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还有刚刚消失的鬼气,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没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季星沉你别死啊!”   在室外温泉区,一圈红色的蜡烛将钟敬竹还有两个男大学生圈了起来,那红色蜡烛燃着诡异的绿光,那些变异的人型触及到绿光就化为了灰烬,在一次巨大的地面震动之后,那些融化的人型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如木雕一般停止了动作,迅速化为了一具枯骨。   几人面面相觑,鬼脸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消失,他赶紧贴到了钟敬竹身上,快速说着:“解决了解决了,可以走了!”   员工更衣室外的小屋里,钟溢已经力竭,他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电锯,却终究被几个融化的人体按在了地上,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尽力向前伸出手,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   而在东山温泉酒店外的某个山顶,一个人正在整理着帐篷,这块地也被清理过,看起来是有人在这里野营了几天,他长得很普通,可能是太冷了,他把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了自己的脖子。   “看我抓到了什么?”另外一个穿着战术靴的人快步向山上走来。   卫卓看向了那个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女孩,说是小女孩也不准确,因为女孩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这是一只鬼。   “我本来想去温泉附近转转,看姜皓天干得怎样,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不就是跟在池深旁边那个小女鬼?我看她鬼鬼祟祟在温泉附近转圈,好像想进去又没有进去。”另外一个人笑着说着,“你说拿她去威胁池深有没有用?”   卫卓看都没看那个小女孩一眼,摇了摇头:“没用。”   “但是他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吗,池深好像还是她的爸爸?”另外一个人不解的说着。   “你说谁是我爸爸?”小女孩突然挣扎起来,“他才不是我爸爸,我讨厌他!”   卫卓这才看了一眼小女孩。   “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想池深死,”小女孩过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恶鬼的恨意,“我也想他死,我可以帮你们,我——我知道他的弱点,他不是活人,他是……鬼。” 第142章 不知道写什么了。   东山镇内经历了一轮混乱。   有少数人变成了身体开始融化的怪物, 不过好在很快这些怪物都变成了白骨,但在东山镇的怪物,大多是这的人的家人, 最初的恐慌之后, 东山镇又笼罩在了一片哀愁里。   东山温泉酒店外,一个农家乐里, 特安局来的人看着那个突然变得狂躁, 又突然化为白骨的人全都震惊了片刻, 不过他们最初的疑惑与震惊之后, 迅速去安抚了其他普通人。农家乐里一片混乱, 来农家乐的几个学生更是蹲在角落哭哭啼啼,不过好在有特安局的人在,这里没有人员受伤。   东山镇的公安局内,此刻也是一片忙乱,之前去东山温泉酒店,调查过的几个警察都出现了状况, 大多数都陷入了昏迷状态, 而有一个老警察身体发生了变异, 进行了无差别袭击, 距离他最近的小警察身受重伤, 其他的人还好,只是轻伤。但是警局里还有普通人发生了变异, 开始了无差别袭击。   不过警局肯定反应迅速,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接着就是焦头烂额的开始处理东山镇里的变异情况。   好在因为特安局早有准备, 还派了大佬坐镇, 所以东山镇警局的人员还是很充足, 可以快速出警处理人员密集区的情况。   一晚上过去,特安局对现在的局面也有了初步了解,算是和公安一起配合,控制住了现在的局面,也了解了东山温泉酒店现在的情况,他们去请了池深过来警局开会,不过在池深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在会议室里先讨论起了现在的情况。   “这件事看起来已经解决了,我们只需要写个报告就行,东山镇出现的集体昏迷情况就交给上面的人来管。”有人说道。   “解决了?现场残留的恐怖鬼气是什么?这些人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们都清楚了?”   “是东山温泉里的那个鬼的问题,钟敬竹的口述你们也听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就只是如何善后,还有那些昏迷的人怎么办。”   “钟老去世了。”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之前钟家找我们,就说钟老昏迷不醒,最后找去了池家才解决,但他还是去世了。”   “那……那些人也会死吗?”有人轻声说了一句,昏迷不醒的人里面,就有热情招待过他们的警察。   会议室里光线昏暗,并没有开灯,只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根蜡烛,这是为了确保每个来会场的,都是活人,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替代。   每一根燃烧的蜡烛,就代表着一个阳气充沛的魂魄。   原本他们开会不会用到这种谨慎的方式,但是钟老的去世,和整个东山镇突然发生的异变,让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是他让自家人去的温泉酒店,”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有人出声说道,“我一开始还怀疑钟老……但是现在温泉酒店的事确实解决了。”   有老人干咳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议论他人是非,钟老不管在东山温泉事情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之前可都是为了特安局尽了全力。”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过了片刻才有人说道:“现在的情况是钟溢昏迷,钟敬竹重伤,他们一时半会儿都过不来,难道我们要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说明情况?”   有人说道:“这次他去就解决了,或许真的是他的原因,还是钟老指定让他去的。”   “我倒是听说他在港城表现出的能力还不错。”   有人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我送他们去的东山温泉,那个人……那个叫池深的,池家人,身边带了很多鬼。”   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看来传闻是真的。”有人接到,“池家真的不太干净。”   “昨天我才接到消息,去港城支援的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白家……”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似乎在养鬼。”   “这次的事情,不能让池家人插手。”   “对,绝对不能让池家人插手。”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一个浑厚又很有礼貌的男人的声音:“张杳到了,请问可以进来吗?”   安静下来的众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震惊,仿佛在说着这个人怎么来了?   “是……那个张杳?”有人低声问了一句。   “神算张家当家?”有人说道。   大家小声议论了起来,只因为这个神算张家算是几大家族里最为神秘的一家,和大家的沟通并不多,而且据说算命奇准,但嘴上说得最多的却是天机不可泄露,那这算了和没算,有什么区别吗?   而张杳则是这一辈的当家,据说年纪很小,能力很强,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还听说,两月前张杳突然生了一场重病,病了之后一个之前都没见过的男人找到了张家,成了张杳的心腹,而张杳的病到现在都没恢复,倒是算了几卦,其中一卦,就是算的这东山温泉。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张家当家也来到了这里?   “请进。”老人说了一句,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大家都看向了门外,想要一睹这个神秘当家的真容。   因为会议室关了灯,而外面走廊开着灯,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推着一个轮椅进来,等走得进来,他们才发现轮椅里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脸色出奇的苍白,身体单薄得仿佛随时都要折断,嘴唇也没有一丝的血色。她闭着眼睛,整个人陷在软软的毛毯里,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张当家?”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是对着轮椅里睡着的女孩,而不是那个高大的男人。   女孩并没有说话,反而是男人说话了:“我们来这里等人,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他这么一说,会议室反而安静了,来东山镇的,都不是各个家族的一把手,资历最高的,也就之前开口的老人,突然张家当家来了,反而让大家都不怎么好商量。   不过还是有人试探性向男人问了一句:“等谁?”   男人浑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深不可识。”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个大剧情,因为得圆之前的,所以写得磕磕巴巴比较慢,不好意思,想明白了我才会动笔写,想不明白就继续想。 第143章 但还是要写点什么。   会议室里的人都有所顾忌的往张杳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都摸不准张杳来这里的意思,在东山镇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各大家族族长之类的人物,而且张杳的传闻玄之又玄, 大家都忍不住注意她。   因为张杳的到来, 大家说话的语气也都放客气了一些,和和气气的商量了一下东山镇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后大家都表示救不活, 没办法, 只能上报之后剩下的留给钟家处理, 毕竟本来东山镇这个地方, 就是归钟家管的。   就在他们基本敲定方案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说道:“钟敬松来了。”   这次他们开会,负责这一片地区的钟家却没有到,或者说是他们在钟敬松来之前,就开始开会, 自然是为了避开钟家先把事情敲定下来, 然后再和钟敬松商量。   钟敬松并没有在东山镇, 他下午的时候突然得知了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 赶着回去了钟家一次, 随后在回到钟家之后,才得到钟溢还有池深他们从东山温泉酒店出来的消息, 在处理好族内的事务后,他又赶了过来。   而从东山温泉出来之后,钟敬竹受了轻伤, 被送到市里的医院进行治疗, 钟溢昏迷不醒, 也在市里的医院,只有池深是完好无损的,不过他也被安排去医院做了一些检查,此刻就正好跟着钟敬松回来了,毕竟他作为从东山温泉出来,唯一一个能跑能跳说话清楚的活人,很需要来提供一些帮助。   至于从东山温泉出来的其他人,学生和还幸存的员工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有的昏迷了过去,没昏迷的现在也被惊吓的不太能说清楚情况。   “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进去,要不你在外面等着我。”钟敬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听起来还有几分客气。   “好。”另外一道声音,是一个舒缓好听的男声,咬字的方式听起来很放松。   有人低下了头,明明没有风,却看到自己面前的蜡烛微微摇晃了起来,他正欲出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接着,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他们感受到了一阵风,一股冰冷又血腥的气息从门外侵袭而来,会议桌上的蜡烛齐齐摇晃了一下——灭了。   这并不是他们魂魄里的阳气散去,这是因为过于浓稠的阴气浇灭了感应阳气而燃烧的蜡烛。   在蜡烛熄灭的同时,他们全都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   “这——”有人立刻就站起来准备抄家伙,这明显是有厉鬼来袭!   “坐下!”   为首的老人力喝一声,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张杳,随后才对着走进来的钟敬松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钟敬松满脸疲惫,自己的父亲刚刚去世,弟弟进了医院,儿子昏迷不醒不知生死,现在还要来应付这些人处理后续事情,他也懒得和这些人讲礼数,直接说道:“东山温泉的事后续交给我们钟家来处理。”   虽然这就是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但现在他们的重点很明显已经不在这里了,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那个长相漂亮的年轻男人。   “他是谁?”老人问道。   年轻男人动了动,他还未说话,坐在轮椅上的张杳动了,她从一进门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一个动作,此刻却突然转过了头,闭着眼睛朝向那边,虚弱的声音说道:“深哥。”   与此同时,站在张杳身后的高大男人也出了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和戒备:“深不可识。”   深不可识是他那个死亡游戏里使用的名字,当他们发现在死亡游戏里,如果被知道真名,就很可能招致不幸之后,在告知新的人名字的时候,都使用了假的名字,甚至是网名,池深就是使用的网名。   池深微笑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老朋友。   随着他的动作,走廊的灯光正好将他的影子打在了会议室里,老人骇然道:“你的影子——”   “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他出了点意外,现在不能与你们见面。”池深有些抱歉的说着。   “你这是养……养……”老人试图说什么,那影子里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他只得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看向了张杳。   而张杳并没有对那血红的双眼有所反应,而是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大而无神的双眼,她眼瞳的颜色很浅,浅到接近银色,而在瞳孔之中,真的盘踞着一圈银色的光带,如同银河铺在了她的眼中。   这应该是一双十分诡异又美丽的眼睛,但是她刚刚睁开眼,池深就神色严肃下来,看向了她背后的男人。   男人伸出手,挡住了张杳的视线。   “钟家古籍。”张杳机械一般报出了四个字,随后又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又灰败了几分。   “什么意思?”老人问道。   张杳并没有回答,她重新陷入柔软的毛毯里,仿佛再次进入睡眠,她身后的男人说话了:“打扰了,我们的事情做完了,这就离开。”   说完,男人推着张杳,缓缓向外走去。   就在男人出门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下脚步,转头看向同样在门口的池深,向他点了点头:“港城见。”   池深看了看毛毯里闭着眼睛的张杳:“照顾好她,港城见。”   男人推着张杳走远,而此时,池深的影子里冒出了丝丝黑气,缠在了池深的手腕上,影子的血红的双眼和看向了张杳的方向。池深手指轻轻一动,那是一个回握的姿势,当然,他并没有握住任何东西,那双眼睛却收回了视线,再次隐匿了起来。   “我这次来,是来提供治疗方案的,”池深知道这些人想说什么,径直说道,“最快速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他吃下去。”   池深指向了自己的影子。   其他人都惊骇的看着他,池深却不以为然,他传达完之后转身就走:“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你们需要感谢他。”   钟敬松揉了揉鼻梁,他上前拦住了想要追过去的人,说道:“市医院的重伤者已经被救治成功,你们不需要担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我来也只是通知你们我们会通过这个方法进行治疗。”   影子里的鬼,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钟敬松眼看着那个戴眼镜的鬼站在东山温泉事件的昏迷者面前,从他身体了拿出什么东西吃下去,那些人就醒了过来,而那个戴眼镜的鬼却变得越来越狂躁,只是那种狂躁也是沉默的,仿佛一团你不伸手过去,就不会灼伤你的火。   随后他看到,池深伸出了手,他却没有被这团火灼伤,而是将这团火包裹了起来,让他不伤到别人,也不会伤到自己。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很奇妙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接受了池深的提议,由这只鬼来救人。   他又想到了张杳的话,以及因为自己父亲突然去世,钟家势必会陷入的困境——或许港城的事他们不能参与了。   钟敬松又揉了下鼻梁,打电话给了依旧在港城的自己的兄弟,说明现在的情况。   而池深从东山镇警局离开,由钟敬松安排的人带他去了镇医院,季星沉将残余的阴气扫荡一空,那些昏迷的人便幽幽转醒。   这些人是还未被吃掉魂魄,成为怪物的人,但他们也受了姜皓天阴气的影响,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认知错误,不过因为姜皓天的突然死亡,他们的认知错误还没有到会混乱的地步,就直接进入了昏迷状态,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影响他们认知的阴气化成的细绳找出来并解决。   解决的方法就是季星沉。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红衣女鬼从池深的背包里钻出来,趴在池深肩头,瞅着他的脸色小声说着。   “没有,”池深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并没有笑,他静静看着已经无法凝成人型,只能缩在他的影子里的季星沉,片刻后说道,“只是有点心疼。”   红衣女鬼偏头,张了张嘴:“为什么、要心疼?”   鬼脸立刻一张脸罩过来,径直把红衣女鬼网回了背包里:“这种问题就不要问啦!这个时候不说话没有鬼当你是哑巴!”   一夜过去,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池深坐车回到了市里钟敬松准备的酒店。   刚进门,池深就将鬼脸和红衣女鬼隔绝在了房间之外,只有自己走了进去,随后关上了房间门。   “季星沉。”池深向着自己的影子伸出了手。   一只苍白的手从影子里伸了出来,将他拽了进去。   冰冷的气息将他包围,池深放任自己跌入了黑暗里。   房间里陷入安静,门口的两只鬼面面相觑,跟门神一样在门口趴着,也不敢走,就等着池深出来。   等池深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神清气爽的下楼吃饭,一边思考着他翘一天班李序会扣他多少工资,如果说自己是在搜集素材能不能给他算出差,一边又在思考着张杳说钟家古籍,他又要用怎样的方式去查看钟家古籍。   不过他还没想好,钟敬松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钟敬松开门见山:“东山温泉酒店这事,我们钟家损伤巨大,中坚几乎都折在这里,而张杳预言过港城会发生大变,希望我们几个家族可以联手解决,钟家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希望你可以代钟家去一趟,我们给你代族长的权利——当然,我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钟家所保存的所有古籍,你都可以随意查看。”   池深笑了起来:“可以。”   钟敬松说道:“钟家古籍原件都存放在博物馆,我会和馆长沟通……”   “哪儿那么麻烦,”池深拿出手机,“直接扫描发我邮箱。”   钟敬松表情僵了僵:“好。” 第144章 如果简介不写东西。   吃完饭, 池深又去医院接了白婉。   从东山温泉出来之后,钟溢被送进了医院,那时候钟溢的状态很不好, 他的身上被黏稠的人体融化的粉色液体覆盖, 是白婉把他从那一堆粘液里拽了出来,为他清理了口鼻, 这才避免了被活生生捂死的下场。   池深带着季星沉从医院离开之后, 留了白婉在医院帮忙照看着, 现在事情解决了, 他的元旦假期也到了, 得接白婉和他一起回去港城了。   到了医院,钟溢已经醒了,白婉赶到得及时,钟溢的外伤不是很严重,主要是他阴气入体,显得尤为虚弱, 听到池深说要回港城的消息, 钟溢挣扎着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钟家来照顾他的人说道:“你现在这个情况, 最好在医院多养几天。”   钟溢摇了摇头:“我……我去看看我爷爷。”   老人家的骨灰按理说应该回钟家安葬的, 但老人死得蹊跷, 现在正在调查,所以遗体暂时回不来。   就这样, 池深回去港城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个虚弱的钟溢。   不过因为后续处理昏迷人员的原因,池深并没有元旦假期准时回去, 定的假期后一天的机票, 就打电话给李序请了一天假。   李序在电话那头说了句没事, 他似乎心情不错,又问了一句:“假期玩得怎么样?”   “挺快乐的,见到了不少老朋友,”池深思考了一下,又道,“还收集了不少素材,我又有新想法了!”   “你去干嘛了?鬼屋探险了?”   “算是吧。”   “等等……”李序突然想到什么,“你这个鬼屋探险,不会是说的真鬼吧?”   池深回道:“好像是吧。”   那头的李序沉默了。   一缕黑色的烟雾从池深的影子里冒出来,攀着池深的手臂卷向了手机。   这时,李序又开口说话了:“你也不用这么拼,BOSS方案不着急,你先随便写写,万一就能用了呢?”   池深微笑道:“谢谢老板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在李序语重心长的劝说中,池深挂掉了电话,看着手中的黑雾,他手指慢慢收起,轻轻握了握那团黑雾。   黑雾溃散开来,重新滑落进了他的影子里。   池深收回手,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港城。   季星沉现在应该依旧是不清醒的状态,虽然他做过了安抚,但季星沉还会处于混沌状态一段时间。   但是这样的季星沉……好像突然就变得十分黏他。   这是一件好事吗?池深不知道,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所以每次季星沉有什么情况,他都会做出回应来。   回去的时候是晚上的飞机,池深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带着别人看不见的朋友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四只、来的时候,四只!”红衣女鬼从背包里冒出个头来,掰着手指数数,她数完又点了点池深的影子,还有背包里的牌位以及贴在背包上的鬼脸,困惑的皱起眉来,“四只,还是四只。”   “玲玲、没了。”红衣女鬼左右看了看,“玲玲没了,还是四只?”   鬼脸在旁边吐槽:“来的时候是五只,你数错啦!”   红衣女鬼又开始掰指头:“白脸、白婉、星星……玲玲,来的时候是四只!”   鬼脸:“你现在都知道算自己,那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算上自己的!”   红衣女鬼又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玲玲没了,所以只有四只。”   “没了也好,养不熟。”鬼脸说道,“放出去就被人抓了才好,让她见识一下社会险恶!”   红衣女鬼双手托腮,看着前面:“想玲玲。”   在一路的吵吵嚷嚷中,池深这飞行的一路也不算无聊。   ——   港城。   天已经黑了,临海地区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   袁义平结束了今天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休息。   这几天港城还算平静,除了往常处理家长里短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工作,甚至比以往的元旦期间工作还要少。   他打了个哈切,开车回家,心里想着今天说的事,上头让他配合特安局调查白家的小组,对白家进行针对性调查。   白家在港城盘根错节,很难一次性全都挖出来,袁义平作为港城特安局设立初期就在的人,对港城的势力会更加清楚,所以他才会被拉入这个调查小组。   他其实不太行程白家究竟在干什么,但经过了池深的几件事,他也知道哪些地点值得怀疑,就提供了一些重要线索,比如白家,比如白然死去的地方,还有那个工地。   现在已经不是下班的点,所以也不堵车,一路平稳的进了车库,袁义平拉开车门,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寒意,那是让他整个身体的汗毛都竖起来的寒意。   他没有感觉到丝毫阴气,但是多年来生死之间游走的本能让他感受到了危险,他立刻一委身,向着一旁让出去好几米。   “砰——”一声巨响砸在了他的车上,是地下车库的通风管掉了。   这通风管必然不是老化掉落,袁义平猛然抬头,看向了停车场的天花板——那里一个有着几张不同的脸的鬼盘踞着,那些脸有的表情懵懂,似乎在好奇的打量他,有的却用充满了恶意的眼神看着他,或者是贪婪的看食物的眼神。   袁义平并没有废话,直接伸手进衣襟里,抓起一把朱砂向着鬼的方向一撒,趁着鬼怪那一瞬间的躲避空当,他拔腿就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这只鬼的阴气,但此地必然不可久留,那只鬼一看就不好惹,他不一定打得过,现在港城来了很多各大家族的人,他可以先求助他们——   “哥哥的味道,”那几张脸突然出现在了袁义平的衣服上,几张脸用同样的语气说着,“你身上有哥哥的味道,真是……美味啊。”   袁义平猛然停住脚步,伸手进衣兜,但是他并没有拿出什么东西来,在能拿出东西来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涌出来浸湿了地面。   一张天真的脸从那个破洞里钻了出来,似乎有些困惑的在说着:“灵魂呢?”   “灵魂呢?”其他几张脸一同说着,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挺直的身影缓缓倒地。 第145章 就会突然少了点什么。   池深他们落地机场的时间比较晚, 快十一点了,不过池深也没有急着走,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才背着自己的背包慢悠悠往外走。   “地铁还有十分钟收班, ”鬼脸贴在背包上,提醒着, “我们得走快一点。”   白婉也倒退飘着看了看机场随处可见的指示牌, 她最近学习了怎么看指示牌, 在前面给池深指路:“这边左转, 前面可以下地铁!”   池深看着手机:“有人来接我们。”   “这大半夜的谁有空……”   鬼脸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池深把手机举高了一点,往肩膀的方向靠了靠,那赫然是一个打车界面,然后红衣女鬼好奇的伸出手,在那个“立即呼叫”的按钮上点了一下。   下一秒,界面跳转, 便是:“港A18774已接单, 请在约定位置等候上车。”   鬼脸:“……”   “怎么了?”池深也没听鬼脸说了什么, 不过鬼脸说到一半没声儿了, 所以他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鬼脸默默把自己的大小缩小了一点, 假装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小声说道:“没事、没事,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网约车上车点走这边!”白婉已经给池深找好路了,立刻指向了一个方向。   池深点点头:“好,谢了。”   随后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下一班飞机还未降落, 上一班飞机的旅客已经走得差不多, 此刻机场的出口已经是空空荡荡, 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推着行李车路过。   工作人员奇怪的看了这个漂亮男生一眼,他总觉得这个男生会冷,但不知道为何,他从那个男生旁边路过,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穿太少了吗?”工作人员嘀咕了一句,搓了搓手,再次看了那个漂亮男人一眼。   那个漂亮男人好像和谁在说着话,但他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一股凉意从脚底下升起来,工作人员赶紧推着行李车跑了,一边跑一边还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池深在网约车的上车点等了一会儿,不过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穿过黑夜而来,停在了他的旁边,里面一个长相憨厚但是脸色惨白的司机按下车窗,随着车窗玻璃的降落,可以看到司机师傅的脖颈处有着密密麻麻的红线缝制的针脚,随后司机探出头来:“请问尾号——”   他话还没说完,一看到路边等车的人,像是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立刻就要升起车窗,手也已经伸到了手刹上,看起来像是要一脚油门跑路。   池深笑容亲切说道:“拒载我就投诉哦。”   司机师傅放到手刹上的手停住了,他脸色僵硬的转过身来,尽管没有呼吸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请问……请问尾号多少?”   池深报了尾号,在司机麻木又绝望的目光中,拉开车门上车。   在后座坐定,白婉和红衣女鬼立刻从包里跑了出啦,一边一个坐在池深两边,往窗外望去。   刚踩下油门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的司机师傅:“上车的不是一个人吗?怎么突然变成了三个?”   车辆笔直行驶了三秒,司机师傅才后知后觉发出一声大叫:“有——鬼——啊!!!”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叫,车突然就画了个S型,还好这段路空旷无人,不然铁定造成了交通事故。   “我说你,也应该习惯了吧。”一个声音从司机师傅的方向盘处传来,是鬼脸眼疾脸快,一把贴上了方向盘,这才防止了这车冲向高架桥护栏的命运。   司机师傅一低头就看到鬼脸惨白的模样,差点倒了下去,不过他还是很快握住了方向盘。   好好开车可是他作为一个司机的职业素养!   或者说,不出事故也是他死时候带着的执念。   司机战战兢兢握住了方向盘,鬼脸又安抚了几句,池深招招手,把鬼脸叫了回来,司机师傅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也没那么害怕了,好好开着车,只是时不时往后视镜看一眼,抖两抖,又继续好好开车。   鬼脸在后排说道:“上次都把他吓散架了,还好现在不用散架了,不过上次他不是已经拉过我们了吗,怎么还怎么害怕?”   “怨念没那么高的鬼,记忆会变得模糊,就像红红这样。”池深抓着红衣女鬼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在红衣女鬼的龇牙咧嘴中给鬼脸解释道,“死后经历的事情也很可能会变得模糊,不过深刻的恐惧还是会被保留下来。”   鬼脸弯折了自己脸的一个角,撑着自己的脸做出了思考的动作:“那这样说来,你一定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恐怖记忆,不然他刚才不会看到你就跑,我们上次也没做什么吧?”   白婉这时转过头来,声音带笑:“哥哥在别人眼里一直很可怕啦,你不怕他吗?”   鬼脸干咳一声,不说话了。   鬼司机虽然被吓了一下,但是职业素养还是很到位的,带着一车鬼平稳的行驶在了机场高速上,今晚无星无月,黑色苍穹下只有机场高速的灯光亮着,带领他们驶向回家的路。   行驶了不久,有潮水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这段路会经过海边,不过在没有光线的夜晚,整个海洋看着就像是黑色的空洞,随时要将靠近的人吞噬进去。   池深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微微低头,似乎是思考了一瞬,随后说道:“停车。”   “这里是高速……”   “不想死就停车。”池深用平静又温和的语气说道。   鬼司机十分迅速的往右一打方向盘,在应急车道停了下来。   “你们先回去。”池深将背包扔回了车内,没有看车里的几只鬼,只是说道:“不要跟过来。”   路灯下,池深身手利落的翻过了护栏,他信步往前,没几步就一脚踏空,从几米高的路基上落了下去,随后又如在平地一般,稳稳落地。   鬼脸和红衣女鬼面面相觑,还是鬼司机先放出了疑问:“发生了什么?”   红衣女鬼摇了摇头:“不好,那边有不好的事情。”   白婉盖头的方向朝着池深离开的方向,她似乎是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回去吧。”   黑夜路灯下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启动,继续向前,不过几百米距离,商务车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似乎开过了一个减速带,鬼脸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这里是平地,并没有设置减速带的必要。   那他们刚刚是开过了什么?   车内亮起了一圈红烛,这时鬼脸才发现,开车的鬼司机头上已经冒出了血色的汗珠,他似乎咬着牙才开过了刚才的地方,而白婉则是亮起蜡烛,护住了现在看起来一碰即碎的鬼司机。   红衣女鬼向着车后面比划着:“那里,可怕!”   高速路下面,是乱石丛生的海滩,池深慢慢走过去,此时乌云散开了一点,月亮露出了一个角,海滩边隐约出现了几个身影。   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坐在一块石头上,不停有血从她的腰部,腿上滴落,但她浑然未觉一般骂骂咧咧说着:“你们有病吧!对付鬼不是应该正午阳气正盛的时候对付,这大半夜的阴气最盛的时候你们要杀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怕什么啊?”   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平静的在海滩上用朱砂画符,他回答着小女孩的问题:“你也知道,他不怕太阳,这对他来说并不能造成伤害,但我知道他会怕什么……我会在午夜将他们喊来。”   说到这里,他低声笑了起来。 第146章 空出一行,就会逼死强迫症。   港城的冬天并没有雪。   池深在海岸边缓步走着, 潮汐声阵阵而来,而在海岸边上,有一处光亮, 那是车灯。   一个小女孩就坐在路边礁石高处, 那是在东山镇跑了的黄玲玲,她歪头晃着双脚看着池深, 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池深的身后浮现, 黄玲玲笑了一下, 做了个鬼脸跳下礁石跑了。   海上厚厚的额云层散开又重新汇聚到了一起, 池深越走越远, 远离了漏过来的微弱路灯光,走进深重的黑暗里。   这明明是个看不清海边礁石的夜晚,只有一片黑暗与远处海涛拍岸的浪潮声,但池深却如履平地,他如同散步一般,迈着轻轻巧巧的步子向着车灯亮起处走去。   越过一个礁石, 没走几步, 前面突然出现了几点亮光。   夜幕之下, 漆黑的海滩上出现了一支蜡烛, 那支蜡烛摆在一个较为平坦的位置, 底下即是砂砾。   海滩之上的蜡烛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在闪烁的烛光下, 是一圈冰冷的铁环,铁环上连着一根锁链,蜡烛一共有八根, 摆在了八个方位, 而这些蜡烛下压着的锁链都朝向正中,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方形黑色阴影。   那是一口棺材。   即使看不太清,池深也知道那口棺材长什么样,那棺材浑身漆黑,两头雕刻着精细的花纹,而棺材盖上,则贴满了黄色的符纸。   这是他在白家老宅的邻居,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给搬到这里来了。   随着池深的靠近,八方的蜡烛剧烈的跳动起来,火苗时高时低,棺材里发出了指甲抓挠的声音,棺材盖也吱嘎作响,带着捆缚着棺材的铁链也响了起来,   这些声音听起来细小,但此时在这个漆黑的海滩上却显得明显无比,连绵的海浪声都无法压住,仿佛响在人心里,这种怪异的现象显得尤为可怖。   池深见多识广,自然没有被这种怪象吓到,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绕开走的,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去做,随后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礼貌,毕竟是一起住了半个月的邻居,来都来了,打个招呼还是必要的。   所以他径直向着那海滩上出现的诡异棺材走了过去。   随着他每走一步,那棺材的抖动就变得更剧烈一些,等他踏进蜡烛的分界线,那棺材突然嘎啦一声打开了一个缝,四周捆缚着棺材的铁链哗啦作响,一只干枯青白的手从那个棺材缝里面伸了出来,猛然抓住棺材盖,生生把那个棺材盖给摁了回去。   池深:明白了,还是个社恐邻居。   那帮助邻居融入集体也是他的责任啦!   于是池深走过去的脚步就变快了一些,代表着他想帮助曾经邻居的急切心情。   但是由蜡烛照出的他身旁的微弱影子却没有跟上来,那黑影浮现出了一双血色的双目,那双目又很快隐去,随后向着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池深已经走到了棺材前,他十分礼貌的敲了三下棺材盖:“前辈您好。”   那棺材剧烈的抖动着,似乎有一股力量想开棺,但又有另外一股力量把棺材盖给黏住了,死都不让这棺材打开。   池深看着这个情况,思考了一下,退后了一步。   下一秒,捆缚在棺材上的锁链如蛇被踩到七寸一般松开滑落,贴了满棺材的符纸也扬了起来,刚飞起来就被海风吹了漫天,如同纸钱一般在黑夜里纷扬而落。   最后一根锁链从棺材滑落,棺材盖猛然飞了起来,一个黑影倏然从棺材里挺直坐了起来,那是一个穿着官服顶戴花翎的清朝老僵尸。   伴随着一股腐烂的臭味,老僵尸蹦了起来,他露出了青白色的狰狞面孔,面上长了两颗手指长的獠牙,干枯浑浊的双眼看着空气。   池深挥挥手打招呼:“晚上好,嗯……好久不见?”   老僵尸并没有理他,反而对天发出了一声嘶吼,他的声音十分奇怪,就像是没水的喷壶喷了几声,听起来十分暴躁,就在池深打招呼这几句话里,老僵尸已经伸出了自己长着长长指甲的手,跟发泄情绪一般,在空气里一顿乱挠,甚至抓住了一根锁链,似乎想要躺回去,但片刻后他又扔下了锁链。   池深话音刚落,老僵尸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池深。   一阵风吹过,八方的蜡烛却没有熄灭,反而在这阵风里越烧越旺,火苗疯狂跳动着,突然就变成了绿色的鬼火。   他的面部也在发生着变化,獠牙开始变长,突破了下巴,嘴部的其他牙齿也变得更加锋利,面上青白的死人感更重,双眼瞪得更大,似乎就要瞪出眼珠子,露出了充血的红色,他脚下一蹦,直直蹦向了池深。   如果说一开始这位老僵尸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可怕,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可怕,现在的表情就可以算得上是狂躁了。   ——不要问池深是怎么从一具尸体上看出情绪的,毕竟他有丰富的经验,这只是他的经验之谈罢了。   池深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往旁边侧身走了一步,躲开老僵尸的攻击,随后手一抬,鬼气在他手臂上缠绕,一柄黑色的陌刀在他手中凝聚,他并没有斩下去,而是用陌刀那长长的刀柄抵住了老僵尸的头。   老僵尸看到那通体漆黑的陌刀,僵硬的双眼动了一下,似乎有些退缩,但这样的退缩表现不到一秒,他又被疯狂所支配,嘶吼着要跳过来。   但是有池深的陌刀杵着,老僵尸就跟被摁住额头的短腿猫一样,只能骂骂咧咧的挥舞双手又不能靠近。   “僵尸是活人或者尸体,感染尸毒所致,一般是没有脑子的,只会凭借本能,也就是追随活人的阳气行动。”池深低声念叨着,“如果是毕竟厉害,等级比较高的僵尸,也会保留一些个人意识……很明显,你就是保留了个人意识的僵尸,你甚至可以抵抗自己的本能——但是现在有人强行把你叫了出来。”   说完这些,池深一手还撑着陌刀,却转头看向了黑暗中的另外一个方向。   在凌乱的礁石后面,季星沉化为的黑影扔出了一个人来,那是一个七老八十的男人,池深恰巧还认识他。   “贺老先生,好久不见?”   微弱烛光下,在沙地上狼狈滚动的老人赫然是之前失踪的白家老宅守门人贺连海,他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符纸,却没有看池深,而是恐惧的回过头,看向了黑暗中那双红色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爸爸做的,别杀我!” 第147章 为了不逼死强迫症。   池深偏头看了看季星沉, 那意思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季星沉从黑影中走出来,他缓慢闭了闭眼睛,敛去了眼眸中的血色, 随后又摸出眼睛来慢条斯理的戴上, 他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看到了我就这样了。”   “你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可怕的事, 但是你将它分离出来了。”池深松开了陌刀, 说道, “现在看来, 问他也无济于事。”   陌刀一松开, 老僵尸却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他獠牙慢慢缩了回去,甚至向后蹦了一蹦,似乎想着继续回到棺材里。   池深:……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咸鱼如此期待躺平的僵尸。   “兄弟你要不要支棱一点?”池深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僵尸又向后蹦了一步,他好像还想向后蹦,却突然停住了。   躺在地上的贺连海似乎觉得没人注意他, 立刻紧握手中符咒念念有词:“玉皇大帝, 三清王母, 借我……”   随着他的念咒,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老僵尸又开始暴躁起来, 缩回去的獠牙再次长出,整只僵尸再次处于狂躁状态。   当然, 池深并没有让这个状态持续多久,他手中陌刀轻轻一挥,在空中挥了一个半圆, 刀锋划过贺连海手中的符咒, 一道明亮的鬼火亮起来, 将那符咒烧了个干干净净,灰烬被陌刀的刀风挑起来,绿色的鬼火飘了漫天。   如果有普通人从这里经过,大概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但是这里没有普通人,只有贺连海惊骇的大叫:“你果然也不是活人!”   池深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还有事情要做,他只是挑挑眉,手中陌刀又是一抡,刀锋如雪,八方蜡烛尽然倒地,绿色的火苗瞬间熄灭。   “你自由了。”池深说完,拖着陌刀从他们身旁走过,并没有再看贺连海一眼。   季星沉随即身体开始融化,再次化为黑色烟尘跟了上去,融入了池深影子里。   贺连海神情僵硬的看着手里化为灰烬的符咒,苍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出发前文钦怎么和他说来着?   “我的那个儿子鬼力都被锁在自己身体里,跟着白家儿子那个只是个没什么能力的鬼魂,不足为惧,白家那个小子,我和他接触过,那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虽然他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能力,但只要他遵纪守法,他就不会动你。”   文钦那时候看着他,儒雅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其他在老宅待过的鬼你也很熟悉,你守了半辈子的门,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想去你就可以去。”   “白家对你有恩,你去是应当的。”   他信任文钦,但是文钦骗了他!   文钦说文星沉只是一个普通的魂魄,普通的魂魄怎么可能碰到活人,他们甚至在阳气充足的地方都可能会消散,怎么可能会把他提起来扔出来!   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内心还在发颤。   池深一走过来,他就根据黄玲玲的提醒,开始唤醒睡在棺中的老僵尸,他知道这僵尸很难唤醒,所以让黄玲玲提前在前面等着池深过来,好通风报信,他好提前准备。   他的咒语念了很多遍,那躺在棺材里面的老僵尸终于动了动,舍得出来了,后来他又吞了两张役使僵尸的符咒,才终于让老僵尸彻底狂躁起来,去攻击池深。   他感觉到自己后背发凉,但只以为那是役使老僵尸的代价,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人老了,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直到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只手上的刺骨凉意,透过了冬天的厚大衣传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才反应过来,他身后有东西!   贺连海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双血红的双眼,那是厉鬼才有的双眼,而拥有那双眼睛的人,正是文钦说他那个只有魂魄没有鬼力的儿子!   那一刻贺连海吓得跌坐在地上,他知道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可以轻而易举的捏断他的脖子,被厉鬼这么近的接触,那基本是必死无疑!   文钦骗了他!他要死了!   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还不等他做出行动,他就被提着脖子扔了出去!   但是文钦有一点没骗他。   贺连海趴在地上看着走进黑暗的池深和季星沉,心里想着,至少文钦说,池深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会对他动手,这点没有错。   失去了符咒控制的老僵尸僵在了原地,贺连海看了僵尸一眼,从缝在衣服内的包里又摸出一叠符纸来,他双眼盯着老僵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另外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池深放过了他,他却不打算放过池深,他需要告诉白家那些人一点情况,老僵尸对池深有反应,池深并不是他们所知道的那样,是个鬼——至少不是他们所理解中的鬼。   “嘻嘻。”突然传来一声小女孩的笑声。   贺连海立刻僵在原地,他突然想起来,池深是鬼,是一个鬼童告诉他们的,但是现在看来,池深并不完全是鬼,那个鬼童骗了他们!   而告诉他们那个鬼童,就是过来帮忙给他通风报信的黄玲玲!   贺连海立刻看向了笑声传来的地方,同时他手中的手机屏幕闪了两下,屏幕的光灭了,他怎么摁都没法再摁亮,而手里摸出来的那叠符纸,再次燃起了幽绿色火焰。   他抬起了头,漆黑的夜空下,黄玲玲的鬼魂散发着点点光辉,她坐在贺连海之前藏身过的礁石上,双手捧脸,笑着看向这个老人,嘴唇无声的开合:“你、死、了。”   贺连海猛然转头看向老僵尸,那老僵尸面朝着池深离开的方向,他这才反应过来,这老僵尸不是不动,毕竟是百年老僵尸,他不会因为没有人操纵就无法动弹。   他对这个老僵尸比较放心,因为虽然对方很强大,但也很懒,基本都呆在棺材里不动弹,僵尸是根据气味分别活人死人,他只需要屏住呼吸,这老僵尸就会懒得再找人在哪里,再次躺回棺材里面去。   但这僵尸为什么没有动?没有回到棺材里面去?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秒,池深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老僵尸突然动了!   结合着黄玲玲的话,贺连海瞳孔一震,他突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池深在,老僵尸才不敢动,现在池深走了,老僵尸就动了起来。   ——是因为池深吗?还是因为季星沉?   老僵尸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贺连海还没想明白,那僵尸就朝他扑了过来,贺连海立刻屏住呼吸,瞪向一旁看戏的黄玲玲,他想说他肯定不会有事,他守了几十年的白家老宅大门,对每只鬼的习性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可惜现在他不能开口说话,不然一定开口嘲讽一番这个无知的小鬼。   但那老僵尸却没有如他预料的一样,找不到他就回到棺材里去,老僵尸甚至发出了一声贺连海未曾预料到的愤怒的嘶吼,那是他刚才吞了两张符咒才能激起的狂躁表现!   “在这里哦。”   黄玲玲突然从礁石上跳了下来,轻巧的落在了贺连海旁边,就如同一个好心的幼童般,用稚嫩的声音提醒道:“他在这里哦。”   老僵尸立刻转过了头,在贺连海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扑了过去!   ——不仅是活人的呼吸的阳气可以吸引僵尸,响动声也可以吸引僵尸。   在被老僵尸咬穿脖颈前,贺连海想着池深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发出绝望的呼喊:“救我——”   贺连海确信池深没有走远,但也等不到池深的回头,他就被老僵尸咬穿了气管,他努力长大嘴巴,却也只能发出“赫赫”的风声。   文钦没有骗他,池深确实遵纪守法,不会对他动手,但同样的,池深也会对他见死不救。   贺连海脑海中划过了文钦的话,在死亡前,他听到了黄玲玲没有感情的声音:“没用的,他不杀你,是因为没有杀你的必要,和他的普通上班族生活比起来,你不重要。”   “自然,他也没有救你的必要。”   在贺连海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黄玲玲嘻嘻笑了两声:“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出卖他,是不是因为他不在乎,所以我无所顾忌?”   “才不是呢。”   “是因为女儿无论做了什么,爸爸都会原谅她。”   “何况我还是为了活下来。”   “你说对吧?”   终于,贺连海在黄玲玲的嬉笑声中   咬死了贺连海,老僵尸没有理黄玲玲,他蹦跳着回到了自己的棺材旁边,似乎有点犯难,毕竟棺材盖没有了,那他的棺材就不能算是私密空间了,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黄玲玲看着老僵尸,问他:“你要和我走吗?”   老僵尸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快速伸出手,手臂僵硬的抬起了自己的棺材,他朝向池深离开的方向,那边也是他棺材盖所在的方向,站了两秒,老僵尸举着自己的棺材立刻就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蹦跶着跑了!   黄玲玲眨巴了一下眼睛,又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污,也慢悠悠飘走了。   ——   咯吱一声,池深踩到了一块木头,那是刚才被掀飞的老僵尸的棺材盖,因为老僵尸的力气实在是大,所以这块棺材盖飞到了快一百米外的这个地方。   池深并没有在意,他目不斜视踩上棺材盖,摸出手机来,熟练的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要报警,机场出来的快速路……”   他从棺材盖上走了过去。   那漆黑的棺材盖看起来坚硬无比,即使飞了个百来米,也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那棺材盖背面朝上,露出了里面木色内里,上面除了一个脚印,还有用血写就的几个大字:开棺者死! 第148章 抢小孩子的东西什么的最喜欢了!   越往前走, 礁石就越少,这里是一处海滩,等能看到对面车灯的模样时, 池深已经踩上了软软的沙地。   海浪声更大了, 这里已经很接近大海。   沙地里突然发出了扑簌簌的声音,围着池深的那一圈沙地蠕动了一下, 一圈木牌刷一下立了起来, 将池深团团围住。   那木牌上用红色的笔画出了各种符咒的模样, 当然, 池深一个都不认识, 他就忽略了这些。   池深并没有慌乱,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只听浪涛声之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诵念着:“城隍主宰,掌握万民之祸福……”   突然起了一阵风,从海那边吹过来。   “宝香焚在金炉内,香云缭绕达上苍……”   一点明灭的星火出现在了前面的黑暗中。   因为带着大海腥咸味的风,池深眯了下眼睛, 看着那个方向。   那里有着一个供桌, 站在桌前的, 正是他血缘上的二爷爷、白家现在最老的老人白恒青。   白恒青原本表情严肃, 眉头紧皱, 盯着面前的香炉,在车灯的照射下, 隐约可以看到香炉的模样,那上面供着的供香寥寥而起,又被海风吹散, 看到风起, 他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面上一喜,手里拿着一卷金色纸张,上面写着池深的名字,诵念到一半,他将那卷纸张扔进了一个燃着纸钱的小鼎内,纸张刹那间燃了起来。   海风愈来愈烈,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沙地里涌动,但是迟迟没有靠近。   黑暗中有许多人,风吹得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在这样的狂风中,那几个人手执香火,随着白恒青的诵念,向着四方拜去。   而在不远处的车旁,有两个人靠在车旁边,一个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的人漫不经心的拿着保温杯喝了口水,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人则是紧张的看着道场的情况。   他们把车开到这儿,就是为了给白恒青的道场照个明而已。   年轻一点的人露出了奇怪的眼神,他语气古怪的说道:“没人接。”   他们离得较远,没有人注意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喝水的人拿保温杯的动作一顿,问他:“什么意思?”   “你身上不太干净,所以不怎么参与这些。”刚说出口,年轻人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当人面说有些尴尬,于是改口说道:“我是说你平时负责的事情和我们不一样,所以不太清楚这个流程。”   卫卓抬手盖上了保温杯的盖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什么神情波动,他只点了点头:“嗯。”   年轻人咽了咽口水,有些惧怕一般看着他,见他没什么表示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前我们做法事的时候,请城隍开路,基本道场中央的厉鬼就动不了了,甚至会哀嚎,点燃的供香也会垂直飘起,上达苍天,但是刚才烟是散的,被风吹得甚至看不见,而且请天尊之后……什么都没发生,连他身边那只厉鬼都没有反应。”   “就好像……就好像没有城隍接我们的牒文。”   卫卓又点了点头,神情看起来丝毫不意外:“城隍不敢来。”   “不过我觉得是他们这个道场设置得太大了……嗯?”年轻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愣住了。   “或许根本没有城隍。”卫卓说着,将保温杯放回了车里。   年轻人往道场那边看了看,小声说道:“这话可不能讲。”   不远处的祭坛上,白恒青看着越来越近的池深,厉声唱道:“今港城通福苑人士池深,孤苦游鬼无所依,慈悲真人来接引,超度亡魂返故乡——”   随着诵念声,池深明白过来这是在做什么了。   季星沉从他的影子里走了出来,说道:“这是超度的法事,我在白家的那些资料上看过。”   池深笑了起来:“这是想超度我?”   “大概。”季星沉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池深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有些涣散的魂体立刻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听这唱词,池深就明白,这阵法是用来超度他的,不过很明显,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影响到了没有写名字,也没有被祈求超度的季星沉。   池深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住了,抬头看向了天空。   “门……”   池深已经走到了祭坛面前,不足五米的位置。   本来池深越往前走,白恒青的脸色就越差,看到现在池深停住了,他心里立刻一喜,连诵念的声音都大声了许多:“慈悲真人来接引,超度亡魂返故乡!”   风吹得魂番猛烈飘动,几乎要倒在了地上,但站在阵法中,被他们写下名字,上表城隍的鬼却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就像是过来散步的一样。   是他们超度的法事没有用吗,还是他们超度的方式不对,或者是城隍开小差了不来接人?   难道池深还活着?   不——绝无这种可能!   他能过贺连海那里,就说明了这就是鬼,活人肯定会因为阳气让老僵尸活过来,就算老僵尸不是池深的对手,那池深也不会这么完好无损、甚至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的走过来。   池深肯定是鬼!   因为只有厉鬼才有这种鬼气,从池深身体里散发出的寒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只鬼都更为恐怖!   但是贺连海呢?   为什么贺连海不通知他池深已经过来了?   白恒青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间恐怖的事情,池深过来,无论是活人还是鬼,贺连海都应该会通知他一声,让他找到相应的应对策略,但是他根本没有接到贺连海的通知。   是没有在路上截住,让池深绕过去了?还是贺连海跑了,亦或是——贺连海根本无法通知他?   池深突然停下来看向天空,更让他们心下起疑。   季星沉也跟着抬头看向了天空,或者说,前来做法事的白家的人,全都看了一眼天空,但是在他们的视野里,天空依旧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白恒青甚至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怀疑这是池深在转移视线,立刻低头,发现池深依旧纹丝不动,他终于慌了,声音凄厉喝到:“慈悲真人来接引,超度亡魂返故乡,孤魂野鬼无所依——”   白家的其他人也慌乱了一瞬,从池深身体里溢出了浓浓鬼气,和在沙地里涌动的黑色雾气融为了一体,他们全都不敢靠近,只能继续护法让白恒青做法。   “白色的门?”在一片慌乱的声音中,季星沉却沉着出了声,他的眼睛慢慢变为红色,身形又开始涣散,似乎要向着那个方向飘去。   池深面色一沉,他抬起手,看着门的方向,猛然一收。   那扇打开了一丝、露出了内里白光的大门突然卡住了一般,没有再继续开启,而是猛然关闭,随后隐在了漆黑的夜空之中。   池深看着门消失的地方,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自然见过这样的门。   但是现在,似乎只有他和季星沉能看见,他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有资格踏入那扇门,那季星沉又是为什么?   池深不由得收紧了握住季星沉的手。   季星沉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并没有出声。   猎猎海风突然就停了,突兀得仿佛从来没有刮过,白恒青的诵念声依旧在耳边,他甚至急出了汗,但池深和季星沉的身影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快被超度的模样。   看了三两步走来的池深,白恒青终于慌了起来。   这是他匆忙准备的道场,用的是最高级别的超度法事,请城隍开路,祈天尊救苦,引亡魂归于仙界。   但是他写下名字的池深,却毫无反应!   难道他不是厉鬼?   如此一想,白恒青匆忙问了出了:“你浑身鬼气,竟然还活着?!”   “或许,”池深一脚踢翻了围着他的一圈木牌,鬼气扩散,他平静说道,“我可能算死了,也可能算活着。”   白恒青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一圈黑色的鬼气围了过来,如果不是有小辈拉着逃跑,白恒青被这鬼气包围,或许就要死在里面。   池深掀了供桌,里面的灰尘扬了起来,他折断了桌上的桃木剑,将招魂幡踩到在地,随后转身看向季星沉:“好点了吗?”   季星沉无言看着他,又看了看池深依旧抓着他手腕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推了推眼镜说道:“其实门关了我就没事了。”   “那我接下来有些事要问二爷爷,你跟我一起。”池深也不管季星沉同不同意,抓着他就上了。   白恒青连连后推,并不敢靠近,看着越来越近的池深,白恒青却并没有太多慌乱,他咬牙切齿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准备的超度法事你会没反应,但,我白家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霍乱于世的厉鬼!”   话音落,他猛然掀开了大衣,里面紧紧裹着一个陈旧的牌位。   “这是我白家开宗立派之祖先,我从祠堂三请而出——不能超度,我就要你在这里魂飞魄散!”   白恒青一手举起牌位,将自己的血凃于牌位之上,另一只手举起桃木剑:“列祖列宗快显灵——”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面的法事有参考,化用了城隍牒的法事的经文。 第149章 我裂开了。   “喂?”   卫卓接了一个电话。   他语气并不怎么好, 但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也没有人怪他。   倒是电话那头的人十分急切道:“白恒青把祖师爷的牌位带走了?”   卫卓看了一眼手机,似乎确定了一下打电话给自己的到底是不是白锡明, 这语气实在不像是白锡明该有的语气。   “嗯, 法事已经开始了,”卫卓回道, “他说白然虽然不是白家亲生的, 但也有几分本事, 利用血脉的力量来压制厉鬼, 也是一种很好的方法, 很可惜白然已经死了,不然他还想看看白然能不能开发出更多的办法。”   卫卓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平铺直叙的说着,电话那头听完却愣了一下。   白锡明的语气变得十分奇怪:“他真这么说的?”   卫卓看着道场那头,感觉有风往那边去,似乎这半边海滩的空气都被吸了过去, 他说道:“对。”   电话那头传来白锡明的一声冷笑:“傻×。”   卫卓微微睁大眼睛, 他似乎没想到白锡明会这么说话, 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白锡明骂完冷嘲热讽道:“你现在回来, 不用管他, 求助老祖宗,他知道老祖宗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说完, 也不等卫卓回话,直接就挂了电话。   卫卓看了看天空中慢慢浮现的虚影,拍了拍身边开始打哆嗦的年轻人:“回去了。”   年轻人愣了下, 看着那边的战况, 疑惑道:“这就回去了?”   卫卓已经拉开了车门, 上车前,他问了年轻人一个问题:“你知道白家祖师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问题让年轻人更觉得奇怪了,他说道:“宽厚仁慈、厚德载物……那什么来着,铁面无私公正严格?”   卫卓点了点头,手放在了方向盘上,一转弯往快速路的入口开去。   突然启动的车让年轻人发出一声大叫:“这就这么走了不管他们了?会不会被骂啊,被做掉都有可能——”   “嗯,”卫卓应了声,“所以我们去特安局。”   年轻人:“?”   ——   “族长白锡明教子无方,其子池深堕为厉鬼,无人可收,还请祖师爷降世,严惩逆子!”   说着,他将一枚请神符三两下塞在嘴里,再次高喊出声:“请祖师爷降世,严惩逆子池深!”   空中突现一个高大的虚影,那虚影一身黄衣,手执打神鞭,宝相庄严,高高浮于海面之上,散发着些微亮光,十分巨大,看起来得有几层楼高。   “谁在叫我?”虚影声如洪钟,响彻四方。   白恒青赶紧向着虚影拜去:“祖师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那虚影低了下头,俯视着白恒青,随即就皱了下眉,不悦道:“是你?”   白家其他人本来乱作一团,看到那天空中浮现的虚影,和墙上的祖师爷画像不说一模一样,也可以说是毫无关联,他们的祖师爷画像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这位却是身强体壮,不像是驱邪的,倒像是打仗的。但这衣服是能对上的,手里的打神鞭也能对上,他们赶紧俯身遥遥拜去:   “弟子无能,还请祖师爷惩治不肖子孙池深!”   那虚影又看了这些拜倒在地的人,又看了看用看乐子的目光看着他的池深,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姓池,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恒青一下子就卡壳了,他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他从小被抱错,确实是我白家血脉!”   “哦……那你又是谁?”虚影又问了一句,不过没等白恒青回答,他掐指一算,又自言自语道,“哦,你姓白,你姓白怎么会活到这么老,我还以为你们都应该死绝了……原来你不是族长啊,这代族长死了吗?也没死,你们这些短命鬼是怎么活到这么长的?”   白家的其他人闻言都瑟瑟发抖,完全没明白这位祖师爷怎么什么都没问,就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而且从他们祖师爷口中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恨不得他们断子绝孙啊!   白恒青闻言也是脸色发白,他声音颤抖着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听不懂?”只见那虚影十分烦躁的往地上一蹦,身形缩小数倍,原本虚幻的身影几乎凝为了实体,落在了他们眼前,“为你防止你们给我脸上抹黑,我给你们下了咒,只要你们功德损耗太多,就会短命,好家伙,你们也还挺能耐,这还改了命,把所有的反噬都转移到了族长身上。”   听到这里,池深偏了下头:“所以我那个爹50岁就会死。”   这话他是和季星沉说的,之前卫卓给他的族谱上,前三代族长都是死在50岁那一年,当时他们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原来还真有蹊跷,他们也搞清楚了白家族长会短命的原因。   季星沉点了点头:“猜到了。”   他们这话说得并不大声,但老祖宗还是听到了,他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50岁?”   池深回答:“50岁。”   “50岁怎么能算短命!”老祖宗顿时就生气了,他手里挥舞着打神鞭在沙地上赚了两圈,“不行,我得手动——”   “恭送老祖宗!”白恒青立刻大喊了一声,开始擦牌位,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整个白家都会遭殃,他其实不太关心白锡明会怎样,但是他很关心自己。   “想我来就来,想我走就走?”老祖宗更生气了,他抬手一点白恒青,“你,这血债都红得发黑了,这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儿?你先给我滚下去。”   白恒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双眼瞪大,脸上依旧是急切而恐惧的神情,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七窍流血,在地上抽抽了两下,就不动了。   一抹魂魄离体,又被老祖宗一手捏住,随手就收进了衣袖里。   “二爷爷!”   他们谁也没想到,二爷爷白恒青精心准备的,用来对付池深的计策,就这样把他自己给送走了,他们也从未想过,他们从小就祭拜的祖师爷,竟然早就抛弃了他们。   “祖师爷饶命!”   “祖师爷我们只是跟着二爷爷做事,我们都是被逼的!”   祖师爷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看了看跪了满地的自己的子孙,似乎有些无奈,不过他也没有管,反而抬头看向了池深:“你似乎有话要问我。”   “你从哪里来?”池深也不和他卖关子,这老祖宗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的样子,所以直入主题。   祖师爷摇了摇头:“我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   池深:“你这是废话文学大赏吗?”   祖师爷笑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哈哈大笑:“天机不可泄露也。”   池深:“你能说什么?”   祖师爷又摇了摇头,他向池深拜了一拜:“我那白家的不肖子孙,后面就麻烦您了。”   他的身形慢慢消散,却俏皮的眨了下眼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说着,他随后叹息一般往大海走去:“来处是来处,归处是归处……善恶有判……大圣大慈……”   祖师爷消失了,海边只剩白家的一群前来护法的人,他们全都惊恐的看着池深,似乎都还没有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池深垂目思考了一瞬,突然笑了一下:“你们不给二爷爷收尸吗?”   其他人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转身去找车,发现车早就不见了。   不过很快又有车灯亮了起来,他们立刻松了一口气,议论道:“这卫卓胆子怎么这么小,让他看个车都要跑——”   议论的声音突然就停了,因为他们很快发现,来的并不是他们的车,而是警车!   几辆警车很快就停在了近处,白家的人想跑,刚往后跑,就发现从身后的礁石也冒出了许多人来,他们来得比较早,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有露面。   这次来的还有两个老头子,一看就身居高位,气度不凡,他们商量了两句话,向池深走过来。   “池深通知,刚才你受了你们祖师爷一拜?”一个老人问道。   另外一个人比较不着调,他接道:“你没觉得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吗?被老祖宗拜了,可是会折寿的啊!这种情况,得当场暴毙吧?你要不要对着这牌位拜回来?”   这位老人把白家老祖宗的牌位给捡回来了。   池深看着牌位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行。”   于是这位老人又递给他三炷香,随后将牌位端端正正摆在了沙滩上。   池深点燃香火,面朝牌位,刚刚低头,他就顿住了。   在大家的围观下,那不知道多少年前立的、却□□无比,被白恒青怎么摔打都没出事的牌位,就这么突然裂开了。   两位老人:“……”   池深:“……啊这?” 第150章 上班是不快乐的!   两位老人看池深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奇怪起来, 不过两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池深走个流程回去做个笔录,这池深已经很熟悉了, 甚至不用工作人员带领, 自己就熟门熟路的填完了该填的离开。   许家远今晚正好在,见池深出来, 就说开车送他回去, 这大晚上的, 也不好打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熬了夜, 许家远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双眼浮肿,面色发黄,池深看他这样子,也不敢让他开车:“没事,我打个车送你回去。”   不等许家远反应,池深已经拿起手机, 一只手从他身后影子里伸出来, 点了打车。   “不用我还能……”   话还没说完, 一辆漆黑的车已经停在了特安局门口, 从车窗内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脖子上缝着红线的脑袋来。   “上车吧。”池深推了一下许家远的肩膀, 许家远也没多推辞,他根本没有看司机一眼, 跟着上了车。   司机畏惧的看了两眼特安处的牌子,十分迅速的开车走了。   “以后这里,我不接。”司机虽然说的是自己的接单要求, 但语气却充满了商量外加小心翼翼。   池深:“那我下次注意。”   司机点了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头, 仿佛害怕头掉下去,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头现在是缝在脖子上的,不会掉啦!于是又开始傻笑起来,一边傻笑一边开车。   车内很冷,但许家远似乎毫无察觉,就连池深和司机说话,许家远也似乎在状态之外,池深看他这个样子,就让司机先把许家远送了回去。   到了地方,许家远下车,拉开车门之后他又回过头来,看起来十分难过:“袁哥死了,死在自家停车场,被鬼吃空了内脏。”   池深视线微微一凝,随后他点了点头。   “你回家也要小心,这几天出事的不止一起了,”许家远说道,“不要和不认识的人交谈。”   “感谢,我知道了,我会小心。”池深说道。   看到池深听进去了,许家远才关上车门,目送着池深离开。   池深回到家,已经两三点了,他刚进家门,就看到满屋子的鬼一脸担忧看着他,他笑着安抚了一下,去洗漱睡觉。   回到卧室,看着挂在墙上的季星沉2号,他蹲下来捏了捏季星沉的脸,收获季星沉满脸无语的表情,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可以说是过得风平浪静,池深知道特安局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但这跟他一个普通打工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他还是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关于袁义平的案件的调查情况,他偶尔也会问一下许家远,在这方面,还是特安局的比较专业。   许家远说有了些眉目,不过细节不能透露,让池深安心上班,路上小心,不要太晚回家。   也就在这个时候,钟敬松承诺的钟家古籍的电子版来了,他说整理这些花了些时间,所以发过来得比较晚。   池深看了一下,是直接扫描的古籍,一切都保持着原有的模样,连批注都有,并不是重新手打之后的版本。   这个版本就是没有标点的文言文,看得十分吃力,不过里面大多是一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池深也就当看小说随便看看了,看不懂的就问白婉,白婉尽职尽责在一旁当起了翻译。   于是周末,池深这房子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幕:一个俊美的青年躺在躺椅上拿着平板电脑看书,周围满是盛放的菊花,旁边还有一棵干枯的梅树。而青年旁边,则坐着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低头和青年说着话,另外一边,则是摆了一张矮桌,桌上放着快乐水和牛肉干,以及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双手从青年的影子里伸了出来,十分有节奏的敲打着键盘。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在季星沉的要求下买的,而季星沉现在做的嘛……他在看一些大公司的财报。   或者换种说法,他在帮池深理财。   对于理财这点,池深只知道放银行,买基金这种事,他从没赚过,也就放弃了,觉得还是银行靠谱,现在有季星沉了嘛……他相信季星沉可以把他的钱变成更多的钱!   池深看了一下午,也没有看完一本钟家古籍,不过他还是做了一下总结,总的来说,这本书讲了几个故事,讲的都是钟家老前辈驱鬼的故事。   这几个故事的结构都是相似的,一开始写某处发生了灵异,钟家人去查看,发现是鬼,然后介绍一些鬼的生平,为何化为厉鬼,又为何扰人,最后记录的是解决方法,大多是做法事超度,不过也有一些让人不忍心的鬼,钟家也选择了帮他们了却心愿。   池深不由得想到了他看到的超度法阵,悬浮于空中的那扇白色的门。   当时如果不是他拽着,季星沉可能就会飞到门里面去。   超度,是让鬼魂进入那扇门?   从那天晚上,池深就有了一些猜测,他所去往的那个全是厉鬼的死亡游戏,或许——是真的地狱。   这个猜测还需要验证,但他也不知道如何打开那扇门,所以只能往后再说。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季星沉突然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个向,朝向了池深,他从池深的影子里冒出了半个身体,说道:“我在县志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池深放下平板电脑,看了过去:“什么?”   “清末,港城出了个清廉勤政的知县,一辈子勤勤恳恳,最后在调查一宗僵尸杀人案的时候去世。县志里记载着,县衙到的时候,地上散落着僵尸的身体,知县脸色青黑,却还没有死,他吩咐他死后一定要将他的棺材钉死,又说他一辈子辛苦劳累,现在终于可以休息,希望出丧的时候不要有太多人来打搅他。”   鬼脸正在快乐水里面泡澡呢,闻言冒出头来吐出几个泡泡,说道:“我明白,这是为了防止自己死后变成僵尸,爬起来咬人,钉死了就出不来,真是一个好官啊,我好感动。”   “大概不是,”池深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这上面写他一开始还没死,家人用糯米给他泡澡,缓解他的尸毒,但是他就开始摆烂,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什么不能让他死了,死了就可以休息了,所以家人找来的偏方他都凑合用用,态度十分消极,拖了半个月,终于说服家人放弃治疗去世。”   鬼脸顿了一下:“也是哈,谁想上班啊!”   “这个僵尸先生,是我们邻居吗?”白婉突然问了一句。   “应该是,”季星沉说道,“不过这上面他还说了一句话,这很奇怪。”   “什么?”鬼脸一个脸皮翻身,从快乐水里面翻了起来,看向电脑屏幕。   “他说他死后,阎王会明判他的是非功过,让家人不用担心。从他知道如何对付僵尸来看,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季星沉说道,“他说有明是非,断功过的阎王。”   池深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钟家古籍,他说道:“我这些故事里,大多也有写到,有那么一个神仙,会给死人断罪,但是我可没看到什么神仙。”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所以现在的地狱里,并没有那个严明公正的阎王,但无数传说中都有这么一个人,这是古人的臆想,亦或者是……曾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池深放下平板电脑,又躺回了躺椅上,睁眼看着天空。   鬼脸一脸疑惑:“什么阎王?你们怎么就知道没有阎王了?”   并没有人理他,片刻后,池深做下决断:“回去看看。” 第151章 画中美人。   回去看看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怎么开门?   在那个满是厉鬼的死亡游戏里, 池深那时候只想着怎么出来,可从没想过怎么回去。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张杳说让他看看钟家古籍, 现在他只看了一本, 等看完了,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呢?   “休息了, 吃饭去。”池深十分愉快的打开外卖软件, “让我看看今天吃什么, 其实我比较希望有好心鬼可以良心发现, 主动帮我做饭, 那真是太完美了,要不我们晚上再出去溜达一下?我刚刚在本地论坛上看了个怪谈,有个餐厅……”   季星沉已经从影子里站了起来:“我去做饭。”   看着季星沉离开的挺拔背影,池深一手拿着平板电脑,一手撑着下巴,笑了起来。   随后他脸上的笑意慢慢减淡了一点, 他突然发现, 自己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他慢慢收敛了看向季星沉的眼神, 重新看向了钟敬松发过来的钟家古籍——他一向不是一个犹豫挣扎的人, 如果想继续这样过下去, 那他就有些事不得不先去解决。   等季星沉来喊他吃饭时,池深又看了一个小故事, 说是小故事其实不太准确,每件事都标注了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由谁解决, 称为钟家驱鬼录更为恰当一点。   池深一开始翻的, 就是第一本, 他全都看完之后,去核对了时间和名字,这记录的是钟家第一代、也就是钟家祖师爷所解决过的事件。   而池深拿起来的这第二本,就是钟家第二代解决过的事件的记录。   池深还数了数,第一本只有二十来个事件,时间跨度有四十来年,从祖师爷的少年时期一直写到了老年,也不知道是觉得小事情不用记录,还是那时候的鬼怪,并没有现在这么多。   就池深现在遇到的鬼怪来看,一年就能写个一本驱鬼录出来。   季星沉的厨艺已经有所进步,至少不只是会番茄炒蛋和西红柿炒蛋了,今晚池深还喝上了一碗热汤,他竟然觉得有一丝丝感动——从只会番茄炒蛋进步到蛋花汤,季星沉这得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吃完了饭池深本来想继续看书,白婉还买了个小夜灯,他觉得正好适合在露台上晚上看书,不过还没等他把小夜灯拿出来,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边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先是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说是自己姓张名树,就是那天晚上让他拜一拜白家祖师爷牌位的老人,并且十分客气的问他有没有空,他们找到了点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希望池深能去一趟,他们会派人来接他。   池深说自己自己一个普通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处理案件,于是就愉快的去了。   警车一路将池深接到了海边,很快池深就看明白了,这就是那天晚上,白恒青试图超度他的那个海滩。   不过这里距离白恒青开坛做法的地方也有些距离,估计得有两三里,这里距离海边也稍远了一点,有一片港城绿化用的树林,因为离市区远,这片树林呈现了无人打理的野蛮生长模式,长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人行道都被野草占了一半。   现在这片树林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一个年轻男人在树林外的长椅上坐着,直打哆嗦,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在一旁陪着他。   “我们是做影楼的,这次过来取景看看适不适合拍片,他说想上厕所,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的厕所在哪儿,就让他去树林里解决一些,反正也没人,他刚进去没多久,就尖叫着跑出来了,现在就这样了。”说话的是陪着男人的年轻人中的一个,戴着眼镜,脚边一个巨大的手提袋,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道具,他手里还紧紧抓着三脚架,看起来有些紧张。   另外个年轻人是个妹子,她还穿着森系长裙,外面套着厚厚的羽绒服,此刻有些害怕的看了树林里一眼:“是我报的警,里面有口棺材!棺材里面躺着尸体!”   “我没有亲眼看见尸体,是他给我们说的,但是棺材我看到了,真的有棺材!”妹子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哆嗦,旁边的小警察递给她一瓶水,她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我以为他恶作剧,想吓吓我们,没想到真的有,我看到了我就跑出来了,我就报了警,不管真的假的,在这里放一口棺材就真的不对吧!哪个神经病啊把棺材放在这里!”   妹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激动,小警察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让她不要害怕,现在正在调查,具体是怎么回事,后面会通知她。   这个时候,打着哆嗦的男生却说话了,他小声说:“那个尸体,穿着清朝的衣服,没有腐烂,连脸都没有腐烂。”   小警察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还有人看到棺材还会走上前去仔细看的,正欲说点什么,那男生又说话了。   “我以为是谁专门放在这里吓人的,还摸了一下……衣服质感很好,脸是软的,或者不能说是软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摸一块冻猪肉,肉是硬的,但手感却知道那是真的皮肤。”   听到这里,小警察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人,那人穿着便衣,年纪大一点,他说道:“先回去休息吧,我们送你回去,路上帮你们做一下心理辅导。”   妹子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而那个男生并没有说话,尤自打着哆嗦。   小警察扶着男生站起来,又有另外的警察过来帮他们提着东西,看到妹子在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小警察还喊了她两声。   “好好看,”妹子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两眼,她声音有些轻,随后又问道,“那个人,也是警察吗?”   小警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过来支援他们的张叔走进了树林,他前面似乎还有人,不过他没看清,他出声问了句:“谁?”   妹子摇了摇头:“算了,回去吧。”   这里的路灯每一盏都距离十分遥远,显得格外昏黄,刚才的路灯下,一个年轻男人向这边看了一眼,站在灯下,那眉眼就像是一幅老旧的画。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第152章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这片树林并不大, 地上满是杂草,已经被特安局的人踩出了一条路来,张叔拿着手电筒, 带着池深往里面走了十来米, 再往前,就能看到一个户外灯挂在树上, 有两个人守在灯下, 而他们身后, 就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可以说是严阵以待, 其中一个人,还是之前池深在海边见过的另外一个老人,之前老人给池深说过,自己名为李书安,是特安局来港城的特派人员,喊他李叔就行。   看到池深过来, 李书安站起身来, 和池深说道:“小池你终于来了, 你来看看这个应该怎么处置。”   语气是分外的熟稔。   在灯光下, 池深一眼就看到了那口漆黑的棺材, 灯光的光线并不明亮,但是并不妨碍他看清棺材上雕刻的花纹。   没有理会李书安奇怪的语气, 池深问道:“我想处理这个应该是你们特安局的事情?”   这大晚上的,他应该回去继续看他的小说才对。   李书安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他说道:“这是白家的东西, 怎么处理得先征求你的意见。”   池深更加意外了:“这不应该去问我那个爹?”   “他跑了。”旁边的张叔说话了, “我们本来已经在布置抓白锡明, 还没收网,昨晚的事情之后,他直接跑了,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所以现在白家的东西只能问你怎么处理了。”   李书安也继续说道:“现在白锡明已经上了通缉名单,白家能抓的都抓得差不多了,处理家族关系的时候,我们一向按血缘来算,你是白锡明的近亲,所以白家东西得先问问你。”   张叔笑了笑:“而且我们讨论之后,是觉得即使你不是白家人,这件事也应该咨询一下你的意见,毕竟这僵尸可不简单,你应该知道如何更好的处理他。”   池深:“……”   他明白了,这是让他义务劳动来了。   “处理这个僵尸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李书安表情严肃说道,“这僵尸至少有几百年,不腐不朽,必定十分厉害,我们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他只是躺在这里,我们这么多人靠近都没有起尸,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不敢移动他,你看看,你有什么想法没。”   池深:“哦。”   张叔在旁边加了一句:“我们按编外顾问给你算补贴。”   池深露出了营业笑容:“行,他棺材盖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李书安说道,“正在往这边运。”   “我去和他聊两句。”池深说完就往棺材旁走去。   “这……好。”李书安看了看张叔,让开了。   见池深走过去,李书安小声嘀咕了一句:“僵尸是没有灵魂的,他们只根据本能行动,并不能沟通……”   突然棺材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李书安抬眼一看,立刻愣住了。   在池深刚要摸到棺材的时候,这装死了半天的僵尸突然就爬了起来,一只手刚伸出棺材,就把池深一把抓住了,接着池深就亲切友好的握着那只手将老僵尸整个拽了起来,随后又贴心的拿棺材里残留的铁锁链将老僵尸给缠了起来。   这老僵尸从身到心都在表演着不乐意不配合,但又被池深死死摁住,毫无还手之力。   捆完之后,池深将老僵尸扔回了棺材里,拍拍手说道:“沟通好了,他说很乐意。”   李书安眼角抽了一下:“很乐意什么?”   别以为他没看到,你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你只是把人家绑了起来,你真的认为自己这样就是沟通了吗!   池深是自然听不到李书安的内心呐喊的,所以他十分愉快的说道:“我问他愿不愿意在棺材里灌满水泥沉海沟,他说他很愿意。”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叔挥了挥手:“照做吧。”   李书安还觉得不太行,他又去看了看老僵尸,发现老僵尸在棺材里瞪着他,锁链都摇得叮当作响,但就是挣脱不了锁链。   “我原本以为他会想办法超度这位祖先。”张叔看着李书安一脸震惊的模样,开口说道,“不过这种处理方法也不错。”   “我们就这样听他的?”李书安吹胡子瞪眼。   张叔说道:“不然呢?你来?”   李书安想了想,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最方便的解决办法,前提是他得帮我们把这个僵尸捆住。”   张叔也说道:“就这一个白家老宅出来的东西都这么难对付,白锡明……这次带走的不知道有多少鬼。”   树林里,两个老人站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李书安才说道:“谁也没想到白恒青会突然想不开,把大家都叫来吧。”   特安局的动作很是迅速,第二天,池深就得到了张叔的反馈,说已经出海了!   为了将老僵尸沉在深海里,他们将航行一天一夜之后,将老僵尸沉在精挑细选的海沟了。   又过了一天,池深就收到了张叔发来的小视频。   他们将老僵尸的棺材盖找回来了,重新钉死了棺材盖,又用刻着经文的铁链将整个棺材缠死,从渔船里抛了下去,那棺材的重量,看起来他们真的听了池深的话,用水泥封了整个棺材。   棺材进入海水溅起了巨大水花,随后迅速下沉,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时候,马才瑾正好路过池深身边,他打着哈切无意中看到了一眼池深的手机,好奇问他:“你这是在看什么民俗视频收集素材吗?”   池深想了想,觉得这个也可以用到游戏里,于是说道:“是吧。”   “为什么是‘吧’?”马才瑾立刻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池深,“摸鱼都不够理直气壮,你这样早晚要被扣工资。”   “我们老板还管这?”池深问他。   马才瑾想了想:“那好像是不管的,你中午吃什么,一起点外卖吗?”   “吃点好的吧,下楼去吃,我请你,就楼下那家粤菜馆。”池深收起了手机。   马才瑾一脸疑惑看着他:“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请我吃饭?”   池深道:“真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会让你请我吃饭,我只是遇到了喜事。”   “谈恋爱啦?”马才瑾调侃道。   “虽然不是……但我觉得也可以是。”   马才瑾:“???”   池深笑了起来:“开个玩笑,我是说,我有个朋友终于过上了我理想中的生活,所以我觉得值得吃顿饭庆祝一下。”   马才瑾两眼放光:“一个五百万的梦想?”   池深已经开始提前看菜单了:“他辛苦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安静躺平,美美的享受剩下的人生,还有海景房住,睁眼就可以看大白鲨呲牙,你看,多美好啊。”   马才瑾畅想了一下:“那的确很美好,我人生的终极目标也不过如此了!还有沙滩美女冲浪板!”   “后面那几个还是没有。”   “都有海景房了,怎么可以没有后面那几个?!”   贴在池深办公桌上的鬼脸吐了个泡泡:“那当然是这个海景房指的是物理沉海,海底哪来的美女。”   不过他作为一个鬼,吐槽的声音马才瑾也听不到就是了。 第153章 争风吃醋季星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过得很平静, 或者说,对于池深来说很平静。   池深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帮李序处理一下新出现的鬼, 偶尔做一下特安局的技术顾问。   特安局那边的钱给得并不算多, 但池深觉得自己现在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那边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能赚钱嘛, 那还是赚一下。   除此之外, 池深的生活就是上班摸鱼刷灵异论坛, 下班看钟家小说, 连娱乐生活都有了。   在年味渐重、街上开始挂起春节灯笼的时候,在红色的灯光下,却有着不同于以往春节的诡异氛围。   一开始是马才瑾,他神神秘秘说道:“我昨晚上遇到鬼了!”   池深拍了拍他肩膀,将跟着他的一个小鬼拂去,那婴儿大小的黑色人型尖叫着化为尘埃, 随后他故作惊讶道:“什么?在哪里?”   “回家路上, 我看到一个小孩在看我, 我本来想逗一下, 结果手穿了过去!”马才瑾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我那时候当机立断,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表现出奇怪害怕来,它肯定会直接变成吃人的那种鬼。我多机智啊, 我们做了这么久游戏, 对吧, 那我肯定可以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我直接就一个微笑,说小妹妹你真可爱,快回去找家人吧,我就走了,你看,我规避风险的能力多强。”   池深敷衍点头:“嗯嗯嗯,确实强。”   “我现在已经可以看到鬼也不害怕了,这也是多亏了你……你在看什么?”马才瑾凑了过来,看着池深的电脑屏幕。   李序并不太管他们用公司的电脑做过什么,反正方案交上来就行,所以池深已经从手机摸鱼进化到了电脑摸鱼,马才瑾过来的时候,池深的电脑屏幕上还是本地的灵异论坛的界面。   至于池深为什么不掩饰一下,自然是马才瑾并不需要掩饰,就算李序来了,他也可以大大方方说:我在收集素材,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可以添加到BOSS设计里面去?   所以马才瑾也十分自然的看到了他的电脑屏幕:“这个‘大雨冲出清朝棺材’,这是哪座山?等等,我们港城的?海边的东西还能被大雨冲出来?”   池深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有问题,说不定是盗墓贼挖出来的。”   “这个看起来更像是那种恐怖道具吧,说不定是谁扔在这儿整蛊用的……”   马才瑾摸鱼在这儿讲了会儿海边棺材,随后就走了,毕竟是上班时间,还得干活。   池深也关了这个页面,退回到了论坛的帖子界面,他简单看了两眼,轻声说道:“最近半个月,帖子增加的速度快乐不少。”   季星沉从他影子里冒了出来,推了推眼镜:“这并不是一个活跃的论坛,之前一天发帖量的平均数是十个左右,其中有一半是在讨论恐怖小说或者电影电视剧,剩下的一半又有九十是在自己吓自己,只有一个可能和真正的灵异事件有关。而现在的发帖量每天都有三十左右,且有一半都可能是真实的灵异事件,虽然有些很轻微,不用理会过几天也会消失。”   “看来今年过年注定要加班。”池深叹了口气。   “你父亲沉不住气了。”季星沉补充道。   他们从特安局那边也得知了一些白锡明的事情,这方面的事情特安局也会专门告知一声池深,毕竟那天在海边,大家都看到了,知道白家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池深会是他们的得力帮手。   情况说明还是张叔来做的,大意就是白锡明带走了白家老宅大部分的鬼,他们偶尔会在港城发现一个白家的鬼,但他们并不知道白锡明到底是要做什么。   池深也让他们不用太过着急,老宅的鬼都和他是朋友——或者说,不想和他做朋友的,在他进入老宅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他物理意义的抹除了,所以大家都是好鬼,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伤人,而白锡明绝对不会离开刚才,并且很快就会出现。   张叔当时就有些奇怪,询问池深:“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池深笑了一下:“因为我之前为了爸爸的五十大寿,烦恼了很久要送什么礼物,真好,现在不用烦恼了。”   张叔当时都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为好,只能跟着干笑了两声。   他们都知道,白家族长,活不过五十岁,那白锡明,自然会着急起来。池深比他们知道得还多一点,他很快就将白锡明对白然的种种保护纵容联系了起来,明白了为什么白然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即使在如此重视血缘关系的家族里,也仍然被承认为白家少爷。   ——自然是因为,白然可以给他续命。   虽然不知道白锡明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的命转移到了白然身上,但现在白然死了,可以给白锡明续命的人没了,那他肯定会打别的人的主意。   池深淡定的喝了口茶水,关上灵异论坛,开始写BOSS的策划方案,就算明天就天塌了,那今天还是得照常上班。   不过在白锡明出现之前,钟溢先找到了池深。   钟溢也说明了一下自己爷爷的死的调查结果,钟老爷子并不是因为东山温泉崩塌,所以死去,他是被其他鬼趁虚而入,丢了性命。本来在手术之后,钟老爷子的情况逐步恢复,虽然身体素质还是没有动达到可以飞回钟家的地步,但精神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然而那天,钟老爷子突然就暴毙了,而且时间比东山温泉崩塌的时间要早上那么一点,也不好说两边有没有联系。   但能肯定的是,导致钟老爷子死亡的,并不是东山温泉的那只鬼,而是其他鬼。   而且在特安局的调查之后,发现这只杀死钟老爷子的鬼,很可能就是杀死袁义平的那只鬼,两起案件是同一个鬼制造的。   “而且这只鬼十分厉害,并且应该有人类帮手,”钟溢在一个小餐馆内,和池深一起嗦着粉,说道,“虽然港城不在钟家势力范围之内,但是我们也做了许多安保工作,普通的鬼,根本无法靠近我爷爷,如果是厉鬼,那会有警报。”   “但是那天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警报,也没有触发布下的阵法,是有很熟悉阴阳五行之术的人,带着鬼走了进去。”钟溢说道。   “我一定会抓出这个杀了我爷爷还有袁哥的人,但是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太差了,我希望能向你借一个人。”钟溢看着池深,他脸色依旧苍白,是病态的白,在东山温泉他魂魄大伤,即使过了快半个月,他也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依旧是走路都可能随时倒下的情况。   池深歪了歪头:“谁?”   “白婉。”钟溢补充道,“我知道你没空,季星沉你不会借给我,所以我想找你借白婉。”   “我妹妹啊,”池深说道,“这我得问问她的意见,我不能替她做主。”   “好,我等你。”钟溢说道。   吃完饭钟溢去付了账,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池深问他:“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和鬼怪为伍。”   “嗯。”钟溢微微低着头,掩去了眼里的情绪,“但现在情况不同,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   池深笑了起来:“我妹妹应该会同意的。”   回到家池深就问了问白婉,白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期待:“我可以去吗?”   “当然。”池深说道。   季星沉在一旁道:“你适合多出去走走,看看现在的世界,网络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差别还是很大。”   这段时间,白婉已经抱着平板电脑学会了各种技能,当然,都是理论上的,毕竟没有机会实践,此刻一听到她可以出门,整个鬼看起来都活泼了不少。   “那我……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白婉又问道。   “钟溢应该会告诉你,”池深已经在折纸电话了,“他还算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你不想做的事就可以不做。”   “他恢复了吗?我在他身边,他身体会变得更严重吧?”白婉担忧道,“得先去给他求个平安符,我怕我靠近他他会出事。”   “这些事情他肯定会自己准备。”池深已经把纸电话折好了,递给白婉,“钟溢在楼下车库等你,和我说如果你答应了,就可以直接下楼,如果有什么突然情况,你就打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过去。”   “嗯、好,谢谢哥哥。”白婉接过了纸电话,她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哥哥记得要浇花,嗯……算了,我给柜子鬼说吧,他会记得这些。”   “我会帮忙浇花。”季星沉说道。   “嗯嗯。”白婉又点了点头,她迟疑了一会儿,又回头说道,“你们不要太欺负女鬼小姐姐。”   红衣女鬼哼哼唧唧的从沙发底下爬出来,看看白婉,又看看池深,她张了张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我没事,我很好!”   “我送你下去。”池深又拿了些白婉可以用到的东西,比如糖呀,小零食之类的,当然,还有白婉的平板电脑,随后将这些和白婉的牌位一起装在了一个背包内,开门下楼。   不到十分钟,池深又再次回来了,一回来他就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红衣女鬼趴在沙发背上,试图逗笑池深,不过试了好几次,都发现池深并没有看他。   倒是坐在沙发旁看电脑的季星沉说道:“舍不得?”   池深叹了口气。   “去把她要回来?”季星沉又道。   “不是不是,”池深又叹了口气,“就是嫁女儿的心理你懂吗?”   说着他也没有等季星沉的回应,自顾自说道:“虽然很担心,但也知道应该放手让她远行,但你又忍不住担心。”   鬼脸在一旁不解道:“要担心,也是应该担心遇到白婉的鬼吧?”   池深坐起来,摇了摇头:“这种心理你是不会懂的。”   季星沉伸手将桌上的杯子递给他:“喝点牛奶,睡觉了。”   “好。”池深抱着杯子喝完,又躺回了沙发上,“你还热牛奶,你就不怕你的纸人被火烧了吗?”   “不怕。”季星沉低头看着他,“我现在已经不用穿着纸人才能开火。”   池深又坐了起来:“不行,我得给钟溢打个电话,让他好好对白婉……”   季星沉看了一会儿池深唇角的一点奶渍,随后说道:“人和鬼不能在一起。”   “打工也要给白婉最后的待遇!”池深说着就摸到了手机,去外面露台打电话了。   等池深走了,鬼脸幽幽说了句:“越来越像人了。”   季星沉低头看着贴在桌上的鬼脸。   鬼脸感觉自己被看得脸皮发麻,他补充道:“刚遇到你俩的时候,你是鬼就不说了,他也不像是个人,你们的举止怎么说呢,他像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厉鬼,而你……他还会笑,你看起来甚至没有人类的感情。”   “虽然说你是鬼,但你曾经也是一个人。”鬼脸说道,“现在你也知道怎么笑了。”   季星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鬼脸看不下去了,直说道:“是的,你刚才就是在笑,所以你怎么想的?”   季星沉微微低头,无数的血水从卧室汹涌而来,在墙上组成一个个血字:你想得美。   鬼脸立刻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躲到了季星沉后面,探出两只眼睛去看。   季星沉看着那行血字,却并没有去管,回答道:“我要融合,这样才是完整的我。”   “但我不确定融合后的我,是不是还爱着池深。”他低声说着,虽然有些话他从未说出口,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内心,“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他死,我存。”   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那些血字组成了一个怪诞的笑脸,一行血字再次浮现:“等你死去,我会代替你爱着他。”   那行字只出现了一瞬间,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存在过,很快池深从露台回来,那些血字尽数退去,客厅里的气温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池深从阳台外走进来,他在迈进客厅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看向了季星沉。   季星沉平静的推了一下眼镜:“如果没有遇到文钦,白婉是无敌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池深却笑着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你饿了吗?”   季星沉看了过去,片刻后,他摘下眼镜,双眼变得猩红,走向了池深。   池深带着他进了卧室。   鬼脸和红衣女鬼互相看了看,两只鬼飞快的回到自己房间,各自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片刻后,从池深的卧室溢出了蓬勃鬼气,鬼脸在房间内瑟瑟发抖,而红衣女鬼则是看着那丝飘进来的鬼气发了会儿呆,随后一口咬了下去。   咬了一口她又呆了片刻,为什么会有味道……甜的?   于是她又咬了一口,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一个小时后,卧室内归于宁静。   池深睡着了。   季星沉平静的走到自己的身体前,低头看着自己的脸,随后他伸出手,握住了心口的锁链。   这具尸体并没有任何反应,那些流动吵人的血液也并没有出现。   刚才池深让季星沉试着攻击他,随后这些攻击都被池深意义化解了,这消耗掉了季星沉2号这段时间堆积起来的大部分怨气,所以他的身体又恢复了没有反应的尸体的样子。   锁链在他手里轻轻晃荡,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消耗掉尸体里的怨气之后,池深喂给他自己的血,那甜美的味道犹在舌尖。   如果他的尸体崩坏,那他也拿不回积蓄在尸体里的力量。   季星沉轻轻扯了一下锁链,里面并没有鲜血流出来,他看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手。   时机还不成熟,他不能做一个对池深没用的人,那早晚会被抛弃。   他转身,准备向着池深的影子走去,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瞪大了双眼,一滩鲜血突然出现,束缚住了他的双脚。   “如果只能存在一个,就让我取代你吧。”他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那鲜血顺着他的身体逆行而上,很快束缚住了他的行动,他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那些血液涌入了他的身体,他的双眼再次变为红色。   一些想要破坏、想要吞噬的渴望出现在他的思想里,他血色双眸看向了床上睡着的池深,他知道池深很累了,所以这次是真的睡着了,而且池深对他没有防备,他现在就算对池深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他也不会反抗。   内心剧烈的挣扎让季星沉猛然半跪下来,那些血液进入了他的灵魂,让他快要无法思考。   但是不能这样。   他不能伤害池深。   季星沉突然伸出手,撕掉了脸上血液流淌的那块皮肤,阻止了那些血液进入他的眼睛,随后他将自己腿上的皮肤也撕了下来,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季星沉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他的表情都变得出奇的平静。他将那些被鲜血侵入的部分一点点从自己身体上连着皮撕下来,又一点点吃了下去。   是他消化自己的尸体,而不是让尸体侵占他的思想。   等他吃下最后一块血色的皮肤,那些被他撕掉的部分又重新长了出来,甚至连双眼都褪去了血色,变得平和宁静。   他走到了床边,再次沉进了池深的影子里。   第二天一早,池深打着哈切从床上爬起来,闻到了厨房的味道,他愉快的穿好衣服去洗漱,路过季星沉2号的时候,却回了下头,轻轻踢了季星沉2号一脚。   随后他问道:“你都学会做三明治了吗,进步神速,有没有考虑去新东方报个班什么的。”   接着厨房传来季星沉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这是最简单的早餐,教程只需要看一遍就会。” 第154章 可会说话了。   季星沉做的三明治摆盘十分精美, 西芹和小番茄在碟子边缘整齐排列做着装饰,连酱汁都被他画了个规整的圆出来,整个摆盘突出了一个严谨。   池深看着这盘艺术品一样的东西, 说道:“其实我们自己吃不用弄成这样。”   季星沉推了推眼镜:“教程是这样, 我只是照着做出来。”   池深一抬头就看到了厨房里放着的厨房秤,他思考了一下做个三明治为什么要用厨房秤, 又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量筒烧杯还有三角尺, 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池深:“……行吧, 至少味道还不错。”   吃完早饭, 和家里的几只鬼打了声招呼他就出门了。   今天白婉并没有打电话来, 池深也不知道钟溢那边的进度如何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边摸鱼一边写BOSS设计,李序对他设计的BOSS认可度还是很高的,已经开始让他和美术那边沟通,一起完善一下BOSS。   下班之后,池深也没闲着, 季星沉去买菜做饭, 而池深就开始研究钟家的那些古籍。   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钟家的志怪小说部分他已经全部看完, 得出的结论就是, 也不知道是前期不注重记载,还是鬼怪越来越多的原因, 钟家这个志怪小说,一代比一代厚,前面只是二十来个故事, 到后面, 已经有一百来个故事。   不过这些志怪记载, 到一百年前左右就停止了,按照钟敬松的说法,是这些记载没有进入博物馆,也算不算古籍,如果池深需要,也可以发给他。   池深让钟敬松发了,不过他还是按照时间顺序在看,甚至打印出来做了笔记,看完之后,就开始看剩下的一些钟家的驱鬼总结,里面就有些鬼的特性,鬼如何产生之类的,这些池深也很熟了,粗略看了一下,当他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行字:鬼有鬼蜮,须臾往返。   不只是这一句话,下面还有些钟家后人的批注,白婉之前也帮池深看了一遍,做了些备注,防止池深看不懂。这句话具体描述的就是,厉鬼可以自成一个一方天地,而往来鬼的世界,并不会消耗很多时间。   下面备注里还写了钟家后人的考证,大概意思就是,鬼必须是厉鬼,并且不是每个鬼都有,厉害的鬼有鬼蜮的几率会比较大。   后面又写了一些鬼蜮的特点,大概就是鬼临死前的执念构成,如果鬼的执念够大并且鬼本身够强,甚至会将人吸进自己的鬼蜮里。   这种说明,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眼熟了,这不就是他经历过的那些副本?   按照这种理论,那他会有鬼蜮吗?   池深伸出手,想象了一下,如果有鬼蜮,应该是什么样的……之前他经历过的副本,都是从门进去,从门出来,所以,首先得有个门。   所以他做了一个拉门的动作。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面前也没有出现一道门,也没有可以打开一个世界的预感。   那是想象中虚拟的门不行?   池深又走到卧室门口,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拉开了卧室的门,无事发生,门背后还是他的卧室,墙上依旧倒吊着季星沉的身体。   那可能是这扇门不行,或者是门后面的季星沉1号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于是池深又去开了厕所门,不行。   接着是侧卧门,不行。   ……   季星沉提着买的菜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池深正在闭着眼睛开门关门开门关门,而红衣女鬼和鬼脸则是躲在一旁,奇奇怪怪的看着池深又不敢去问。   看到季星沉回来,池深给他解释自己是在做实验,并且说明了实验原理。   季星沉一手还提着购物袋,另一手推了下眼镜:“你有没有想过,不是门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大概并不能算是一个鬼。”   “我确实想过,”池深点点头说道,“所以在你回来之前,我就用自己做下实验,现在证明了确实不可行,那下面就是用你做实验了!”   季星沉抬了一下手,示意他:“我大概并没有达到厉鬼的等级,开不出鬼蜮来。”   说完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昨晚消耗太多了,我和我的身体都处于平静状态,应该不能开启鬼蜮。”   听完池深也沉默了。   只有一旁的红衣女鬼和鬼脸露出了八卦的眼神,仿佛想让他们再说说,说详细一点,昨晚到底怎么消耗太多了?   “你慢慢想,我先去做饭。”季星沉看了看红衣女鬼和鬼脸,提着购物袋进了厨房。   这下池深也看到了鬼脸和红衣女鬼。   既然他自己不行,季星沉不行,那这屋子里还有其他鬼嘛,季星沉如果拥有了过量的阴气会暴走,那换个不会暴走的不就行了?   池深对着两只鬼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两只鬼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溜烟的逃跑。   三分钟后。   红衣女鬼和鬼脸分列餐桌对面的两把椅子,池深坐在两只鬼对面,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散发着自己的善意。   红衣女鬼似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害羞的低下头,然后就开始紧张的啃指甲。鬼脸则是直接摆烂,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着:要杀要剐,随你吧!   “你是说,你吃了他漏出来的一点鬼气,你就长回来了?”池深却先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说话的时候,还指了指厨房里的季星沉。   他早上就注意到了红衣女鬼身体长回来了一些,不过他要上班,就没有去探究为什么,但现在嘛,用得上自然要问问。   鬼脸闻言立刻就精神了,精神了两秒又在旁边后悔的唉声叹气:“早知道我也吃一点的,但是那种鬼气,你怎么敢张嘴的啊,你不害怕吗?”   红衣女鬼啃着指甲点点头,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她也不是全都长回来了,只长回来了一半,拥有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没长回来。   池深说道:“看起来你俩的鬼气能兼容,可能是因为之前喂过她你的血,我觉得我的你应该也可以?”   池深一抬手,一缕鬼气进入了红衣女鬼的身体,并且很快被她消化掉,红衣女鬼失去的身体又长回来了一点。   “就你了,”池深微笑着问道,“你想解脱吗?”   “再也没有死亡的困扰,忘记死亡时的痛苦,获得真正的解脱,你愿意吗?” 第155章 我这可是被鲜血染红的……小蛋糕!   “我……”那一瞬间, 红衣女鬼布满血丝的眼球内浮光掠影般闪过许多画面,她的干枯的双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做出了一个抓挠的姿势, “……愿意。”   黑色鬼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很快她就长出了双腿,皮肤重新变得光滑, 指甲恢复圆润, 如同孤帆一般站立着, 很快又被鬼气席卷淹没。   “我看到了!”鬼脸突然喊了一声, “入口在这里!”   池深并没有做出反应, 他只来得及看了刚刚走出厨房的季星沉一眼,就被一股引力拉了进去。   客厅内一瞬间恢复寂静。   鬼气如旋涡一般尽数被红衣女鬼吸收殆尽,她那一瞬间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却没有发出嘶吼,甚至极快的安静了下来。   接着她抬起了头,慢悠悠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客厅。   她并没有穿着红色的衣服, 而是一身淡青色的旗袍, 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的面容也不是在东山温泉里那样娇小可爱的, 相反, 她长像很端正,带着书卷气。   看了一眼客厅, 她慢慢走到了沙发旁,动作优雅的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好奇又克制的看着客厅里的一切。   而在另外一边, 池深落到了一间教室里, 这教室看起来颇具年代的气息,像是民国片里会出现的场景,而此刻,这教室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一共二十三张桌子,二十一张上趴着一具尸体。   这些尸体的死法各种各样,有枪伤、有身首分离、甚至还有腰斩,他们都以死时候的姿态,爬在了桌子上,而剩下的两张桌子,也并不是空着的,一张桌子椅子上皆是肉泥,而还有一张桌子上方,吊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穿着淡青色的旗袍,身上有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但那些伤口并不致命,鲜血从那伤口里涌了出来,慢慢将旗袍浸染成血色,她双目突出,舌头伸长,这是吊死的症状。   “这……这是什么?”鬼脸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血腥的场景,一瞬间惊住了,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这、这就是那个傻子一样的姑娘的鬼蜮?”   “看样子是的。”池深移开了视线,开始翻看起桌上的尸体。   鬼脸更加不知所措,他紧张说道:“我们进来了,要不就直接出去?我能看到出去的门,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池深把一个手脚皆断的人翻过来,鬼脸脸都要绿了,他总觉得这些人要活过来。   “找线索,”池深淡定说道,“来都来了,总得知道点什么。”   很快池深就把整个教室翻了一圈,包括尸体,最后他看了看那一团肉泥,伸手进去摸了摸,在鬼脸极其震惊的目光中,摸出了一把钥匙。   他拿着钥匙试了试教室门,发现并不是,他又在教室里看了一圈,走到了储物柜旁边,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哒一声,储物柜开了。   里面放着一份染血的名册。   他刚刚翻开那本名册,突然一股寒意出现在了身后。   “活、活了!”鬼脸惊叫起来,“池深她活了!”   池深淡定的抬手,将手脚扭曲的吊死鬼摁住,继续翻开名册。   吊死鬼挣扎得更凶狠了,似乎想把池深吞吃入腹,但又被池深一只手摁着就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无力的嘶吼。   “刘月珍。”池深突然念出了一个名字。   吊死鬼突然停止了嘶吼,开始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抢名册,手臂开始拉长、脱臼,连身体都开始变得畸形。   “我们是来救你的,胜利了,”教室门突然开了,季星沉站在门外,他看着四肢变得扭曲的吊死鬼,面无表情的复读了一遍,“我们胜利了。”   吊死鬼却停止了挣扎,愣愣看着他,眼里流出了血泪。   季星沉抬头看了着池深:“可以走了,这个鬼蜮并不完全,可能是我进来的时间先后不同,我进来的地方是刑场,穿过刑场就到了这里,她是被困在刑场里的孤魂。”   “她被严刑拷打,最后被吊死,”季星沉沉默了一瞬,他手里拿着一份染血的审讯记录,他自己身上也有血,最后补充道,“她是被出卖的。”   池深看了看季星沉身上的血,很快判断出那不是季星沉的,又放心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名册,将它收了起来,放回了柜子里。   “走吧。”池深关上了柜子门。   吊死鬼重回了平静,她慢吞吞爬回了之前吊死她的桌子上,将自己的脖子放回绳套里,重新挂了回去。   鬼脸打开了离开的通道,池深回头看了一眼满教室的尸体,最后和季星沉踏入了离开的路。   从红衣女鬼的鬼蜮离开,池深又回到了客厅里,季星沉还在厨房的门口,鬼脸则是在桌上,他们都还是站在之前的位置,而红衣女鬼——或者说穿着青色旗袍的刘月珍,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刘月珍矜持的向他们笑了笑:“吓到你们了,很不好意思。”   池深看了看时间,他在进去之前特意记录过时间点,现在只过去了十来秒,但是在鬼蜮之内,他体感得有一两个小时,看来这个情况和那个死亡游戏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同,那时候可是几乎没有时间差。   随后他也露出了微笑来:“有什么想做的吗?”   “没有了,”刘月珍笑着,有些感叹的看了看四周,“真的胜利了啊,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我想出去看看,让我一个人出去就好。”   “可以,”池深点了点头,“之前妈妈的纸人身体你可以用,我会帮你改一下,让鬼脸陪着你吧,他比较清楚现代的情况,可以给你说明指路。”   “好,谢谢您。”刘月珍双眼含笑,微微点头,接受了池深的提议。   鬼脸也慢慢蹭了过来,他看了好几眼刘月珍,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端庄温柔的女孩子,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红衣女鬼。   鬼脸迟疑着开口:“你为什么会……”   “好了,都过去了,”刘月珍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知道得有些迟了,但胜利了就好,我会将这个消息带给他们的。”   鬼脸也就不再问了。   “先吃饭,”这么一会儿时间,季星沉又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手里还拿着锅铲,“进来帮忙,我多做了一份。”   池深只得走了进去:“你这是有先见之明吗?还多买了一份菜?”   “不,本来是为你准备的明天早餐的食材。”   “那我明天早上吃什么?”   “我会下楼去帮你买。”   “偶尔换换口味也行,但我觉得你的厨艺还是需要再锻炼一下……” 第156章 钟小溢黑化ing   池深在给纸人化妆。   为了让红衣女鬼能风风光光的出门, 池深苦练化妆技术,就是大家的评价吧,都不太好。   “很好, 但是, 是不是太像死人了?”这是鬼脸的评价。   “我觉得你可以去做个兼职,安宁路28号那个火葬场或许还招人。”季星沉锐评。   池深盯着那个纸人思索良久, 他不过是想把红衣女鬼变得漂亮一点, 让纸人看起来更加精致一点, 怎么改着改着就变成这样了?   一晚上过去, 红衣女鬼倒是没说什么, 池深选择了摆烂:“不画了!就这样吧!”   季星沉在他说完话之后放下手机,说道:“钟溢说今晚两点把白婉送回来。”   池深撂下画笔,回头问季星沉:“回来干嘛,事情做完了?”   季星沉推了下眼镜:“帮你化妆。”   池深看了看变得更加诡异的纸人,沉默了。   “那也……行吧!”既然自己不行,那就选择妥协, 放弃也是一种美德!   半夜两点, 钟溢如约而至, 他穿着黑色大衣, 如一尊雕像一般, 来了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一句话不说, 神情十分忧郁。   白婉很快就画完了纸人的妆,这也是她出不了门学习来的技能,经她手的纸人, 皮肤看起来粉嫩, 双眼有神, 如果动起来,不靠近看,确实很像活人。   等画完了,钟溢和池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带着白婉离开。   客厅大门自动关上,池深却没有看白婉刚完成的作品,而是看着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死气很重啊。”池深说道。   “本来魂魄就不稳,还和白婉这种厉鬼待在一起,”鬼脸开始对比红衣女鬼的脸和纸人的脸,说道,“很容易死的吧。”   池深打了个哈切,在茶几上拍了十来张钱:“也对,等死了再说吧,睡觉去。”   夜色浓重。   港城的路边已经挂起了灯笼,一排排红色亮在漆黑的夜中,万籁寂静,但有些地方却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夜里的港城特安局显得格外热闹,这本来就是一个解决晚上发生的事情的地方,所以晚上热闹大家都习以为常。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从万圣节以来,整个港城发生的灵异案件就越来越多,万圣节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人手,大多都没还回去,或者还回去了又换了个人来接班,还成立了针对白家的特案组。   所以案件虽然越来越多,但特安局还是一副有条不紊的模样,该处理的,也能处理过来。   只是今晚,几个白家特案组的人员突然齐聚了一堂,表情严肃的进了会议室。   “相信你们也收到了消息。”为首的老人是李书安,他拿出了一个快递信件,扔在了桌上。   几人还未看过去,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在他们的视野里,那信封蒙着一层黑色的雾气,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那信件看起来很正常,快递公司的普通信封,有但是寄信人那行是空的。   或者说不是空的,那里本来有字,只是被信封里面浸出来的血渍糊住了,变得模糊,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   整个信件如同在鲜血里浸泡过,四角都是血迹,看得出来曾经有血从里面滴落,只是现在全都干了,干了,却没有变成黑色,说明这血还是新鲜的。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有人也扔了个信封出来,而有的只拿出了一张沾满鲜血的纸,还有一个人拿出了手机说道:“我收到的是死亡邮件,发件人说将池深带到指定位置,否则他在港城布置的九个恶鬼就会集体解封,出现在人员最为密集的区域。”   “我们收到的信件内容也差不多,不过都带着鬼气,”一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白锡明?”   “按照池深的说法,应该是他。”张叔说道,他和李书安都是负责白家情况的人,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出现在海边。   “这段时间在港城放出各种小鬼的也是他,”有人提了一句,“信里他自己说的。”   “他这是要做什么?”张叔看向李书安,斟酌着说出了那个词,“续命?”   李书安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说道:“先去调查他将鬼藏在了哪儿,既然是人口密集区域,几个商圈就是重点排查对象。”   其中一人问道:“我们也可以让池深去处理。”   “不行,”李书安摇了摇头,“我们要保证他的安全,他是群众,没有义务为我们的不称职去冒险。”   “可是之前他也参与了很多案件的调查……”   李书安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们能保证他的安全,但是现在不能。”   ——   池深并不知道港城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他还是照常的上班下班。   因为给红衣女鬼画脸的原因,第二天早上他起得晚了一点,匆匆忙忙洗漱完毕,拿着季星沉大清早出门给他买的面包就开始往外走。   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鬼脸和红衣女鬼都不在,今天不是被红衣女鬼扒被子冻醒的,池深还有一点点不适应,不过这点不适应很快就被要迟到的紧迫感盖了过去。   今早还约了美术的兄弟们商量设计呢,平时他可以迟到,但他绝不会耽搁别人的工作。   “电梯里怎么这么冷?”刚走进电梯,池深就听到电梯里的人在抱怨,同是早高峰,电梯里人也挺多的,但这里面的温度却比外面低了那么一两度,平时可能只是有些凉快,在这寒冬里,这一两度也显得格外寒冷。   角落里有一片血迹,只不过他们都看不见。   池深叼着面包,低头看了看手机,同时假装往后走让人进来,他慢悠悠的走到了角落里,一脚踩上了那块斑点一般的血迹,那血迹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快速变淡化为黑色的雾气随后又消失不见,角落里盘旋的一丝阴气溃散,电梯里温度又慢慢开始恢复。   熟悉的阴气,有人回来了。   池深盯着地面看了一秒,淡定的继续看手机——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六分钟。   今天有些冷,天气也灰蒙蒙的,冬天白日时间短,即使是八点多,看起来也不太明亮,池深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有鬼影一闪而过,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所以他甚至懒得看一眼,跟别提跟上去或者报警了。   “喂!”刚走到小区门口,池深就看到黄玲玲坐在大门的柱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个傻子你怎么也救?你还把妈妈的衣服给她!”   她的语气十分不满,但池深并没有理她,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毕竟在路边和空气说话很奇怪的吧!   “那是妈妈的衣服!”黄玲玲见池深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更加生气了,猛地从柱子上跳下来,追着池深跑,她走过的地方都滴滴答答的落满了血迹,“你肯定把妈妈忘记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不觉得妈妈的东西应该是特别的吗!你、你薄情寡义!你不是人!”   池深到公司的距离也就十来分钟,路上,池深发现今天的氛围有些奇怪,路上的行人都看起来不太舒服,而天色看起来更加暗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雨来。   他们公司对面也是一栋大厦,池深路过的时候,大厦上贴着的广告牌突然停电了,整个屏幕黑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   很快他就走到大厦门口,黄玲玲还没骂完,看到池深往里走,黄玲玲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跟了。   “我想去游乐园。”黄玲玲突然说了一句。   池深停了下来。   “你爸爸想杀你,他在九个地方放了厉鬼,为了逼特安局把你交出去。”黄玲玲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   “我想去游乐园!”黄玲玲又大声喊了一句。   池深突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过年带你去。”   “不许反悔!”黄玲玲喊得更大声了。   池深笑着补充:“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进出大楼的人奇怪的看了一眼池深,池深也没有继续停留,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第157章 一次全勤都没拿到过,怎么办到的?   灰蒙蒙的天空下, 池深身后的马路对面,几个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正好路过,他们神色严肃, 脚步匆忙, 很快就进了对面的大楼。   池深上班的腾飞大厦斜对面是一个商场,有些年代了, 港城发展初期就建好, 后面又经过几次翻修, 现在也算是港城比较热闹的区域之一。   此刻是上午八点五十, 商场并没有开门, 只有商场外的便利店和面包店在营业。   几个黑大衣进了大楼,在安全通道有保安等着,给他们开门进去,进去就是还未营业的商场。   保安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门口守着,而其他几人, 进去之后就互相说了几句话, 其中一人指了指上面, 又指了指下面, 几个人立刻分开, 每个人都去了一层楼。   “2楼没有阴气。”站在一楼查看的队长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3楼没有阴气。”   “4楼厕所有轻微阴气,普通残念, 已经清除。”   ……   耳机里不停传来队员的声音,一楼的队长也没闲着,他从大衣内部的口袋里摸出墨镜戴上, 挨个店铺进行查看。   经过池深这段时间在特安局的帮忙, 港城特安局的装备更新换代十分迅速, 他们的阴气识别已经从仪器测量,进化到了可识别阴气的墨镜。   特安局的工作人员一般都是可以看见鬼的,就算一开始看不见鬼,在鬼怪的环境下待得久了,也会慢慢变得看得见,不过看得见和能察觉细微的阴气还是有所区别,一些不太强烈的阴气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有了这次的墨镜这个装备,就可以不漏过任何一丝弱小的阴气,更容易找到鬼怪的蛛丝马迹。   队长突然停住了,他看向了靠外围的一个商场通道。   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外围是一个面包店,大清早的正好是生意好的时候。   而在他的视野里,那整个面包店都散发着不详的黑色气息,那气息张牙舞爪的透过面包店的墙壁,伸入了商场内部。   有一瞬间他怀疑是墨镜出了问题,所以他摘下了墨镜,用肉眼看向了面包店。   “负一楼没有阴气……但,好像有些太干净了?”这时,扑面而来的浓烈阴气之下,他的耳机里传来队员的声音,“我怀疑这里被处理过,我重新搜索一遍,看看清理的痕迹。”   商场外围的面包店门口。   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小声说了一句:“好香。”   她的帽子里滑出一个惨白的人脸,大声说着:“香吧,我跟你讲,现在人人都能吃上这个,快快快,用池深给你的钱,我们进去吃早饭,多买点我也想吃小蛋糕!”   “好。”女人微微挑起嘴角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僵硬,从面包店路过她的人不由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   这个时间的面包店还是比较挤,走过女人旁边的人只是碰了她一下,女人却有点没站稳,脚步摇晃了一瞬,又被另一边准备走进面包店的人扶了一下。   “你没事吧?”那人问了一句,问完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很奇怪的感觉,扶那一下他只觉得这个女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而且羽绒服摸起来有一股透心凉的冷意,是他还没睡醒吗?   “我没事,谢谢。”   女人的声音很温和,让他突然就忽略了刚才的怪异感,他对着女人笑了一下,摆摆手走了,赶着去上班。   “快点快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贴在帽子里的那个惨白鬼脸催促道,“小蛋糕小蛋糕!这家的半熟芝士好……”   鬼脸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换了个方向,滑到了帽子外面,看向了地面,灰色的地砖迅速崩裂,塌陷,浓郁的阴气倾泻而出,与刘月珍身上池深给的阴气碰撞在一起。   “这是什么?”   一墙之隔的商场内,队长的耳机里响起夹杂着电流的声音:“我找……负一层干净……原因……队长……我……错……”   那边只剩下了雪花音。   池深此时已经走进了一楼大厅,一缕黑色的鬼气如游鱼般从门外急速而来,回到了池深的身体,他脚步一顿,回身看向门外。   门外,一马路之隔的商场地面开始塌陷,人们后知后觉的开始尖叫逃跑,连刚进入腾飞大厦的人也开始混乱起来,人群开始骚动尖叫。   在池深眼里,这个塌陷绝不是肉眼见到的那么简单。   土砾崩坏间,冲天阴气自地下而起,裹挟席卷着逃跑的人们,吞噬着他们的痛苦绝望,每吞没一个人,那鬼气就变得越发巨大,仿佛要将整个商场淹没。   池深对这种鬼气十分了解,看起来巨大,实际外强中干,只能引起骚乱,是鬼气外放的结果,如果人类的心智够坚定,都能抵抗这种鬼气的侵蚀。   在混乱之中,灰色的巨大鬼气里,池深看到一个几乎凝为实体的黑色鬼气慢慢坠落,或者不能说是坠落,而是主动走到了塌陷的地面旁,从那缺口跳了下去。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她的身体看起来很轻,连坠落都很慢,轻飘飘的,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吹上去。   但她还是落了下去。   池深微垂着眼眸,黑长的睫毛下,神色的眼眸里有着奇异的光芒,他似乎看向了对面街道,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空茫茫的盯着地面。   他的影子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迅速变黑拉长,又快速的消失在了大厅之外。   在一片混乱中,他这样一动不动实在是有些奇怪,但现在没人注意他,也没有人看见突然变得诡异的影子,都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者冲出大厦逃跑。   在巨大的黑色鬼气之下,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落到了地面,这里是一片碎石,她的手被碎石划破了,她抬手看了看,并没有血流出来,而是出现了一个破掉的纸窟窿。   此时她并没有闲心去管那个纸窟窿,而是快速寻找着鬼气的源头。   作为鬼,她清醒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多鬼的技能,她都不太清楚,在鬼气更加浓郁的负一楼,她看着浓郁的鬼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喂、傻……刘姐姐。”一张鬼脸出现在她的衣服上,出声提醒她,“你看旁边。”   浓郁的鬼气从刘月珍的身体里剥落下来,快速凝聚成了一个人型,他们一转头,那黑色人型动了动脖子,面容也浮现在了漆黑的头部。   挺直的鼻梁、含笑的双眼,还有苍白而细腻的皮肤——池深活动了一下自己新凝聚成的身体,对着鬼脸和刘月珍笑了一下:“我来处理。”   “你……你现在是鬼吗?”鬼脸有些骇然看着池深,他的身体并不是实体,看起来是虚影。   “算是吧。”池深也没有过多的和他们谈论这个问题,他现在的身体完全是之前给灌输给刘月珍的阴气所凝聚,并不是实体,和鬼魂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是察觉到了入侵者,一股漆黑的鬼气形成的浪潮滚滚而来,如海浪般向他们拍去!   池深的虚影这时却突然不动了。   另外一边,站在腾飞大厦里的池深突然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快迟到了,赶时间。”   负一楼,池深的虚影抬起了双眼,右手向旁边伸出,猛然一抓,一柄三米长的陌刀被他握在手中,迎着那鬼气凝结而成的浪潮直直撞去! 第158章 如果害怕你就拍拍手。   池深如一柄利剑刺入巨浪, 所过之处,灰黑色鬼气被陌刀一分为二,斩为两半, 又向着两边的墙壁奔涌而去。   负一楼本来也是商铺, 是商场中的美食街的一层,此刻没有开门, 这一层空空荡荡, 并没有人活动, 这些黑色鬼气缠绕上四周的墙壁桌椅, 迅速凝结出一层白霜。   在美食街中央, 用作休息处的原型空地处,一个人以怪异的姿势站在那里,他身体如同液体的一般,虽然有人型的模样,却看起来摇摇晃晃,身体的边缘仿佛在随着他的动作流动。   在浓郁的灰黑色鬼气中, 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只能看到一道人型影子, 那影子漆黑, 而那道鬼气凝成的浪潮, 就是来自这个人影的方向。   池深一刀斩开鬼气,向着这个弯折的黑色人影急斩而来!   陌刀刀锋划出锐利的弧线, 那刀光是深沉的黑色,比那个黑色的人影还要黑上几分,刀光疾驰而去, 那黑色人影瞬间被斩为两段!   “嘻嘻。”   被斩断的半身还未落下, 那黑色人影约莫是脑袋的地方, 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一个红色的笑脸。   腰部断开的位置突然伸出细密的黑色丝线缠绕在一起,被斩断的上半身落下,却被那丝线勾连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整个上半身从腰部翻折,下半身站立在地上,上半身却挂在腰上晃荡,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刀光从黑影断开的腰部射出,他复制了池深的斩击!   池深不躲不闪,抬起另外一只手接住了自己的刀光,那刀光如有实质一般被他捏在手里,如镜片般出现裂痕,随即消失不见。   而这锋利的黑色刀光,甚至没有在他手里落下一丝伤痕。   他是不可能接不下自己的斩击。   这是一个拥有复制能力的鬼魂,还有很强的修复能力,如果在往常,池深会非常有兴趣,甚至想关起来研究一下。   但是……   池深手中陌刀一挥,如同绞肉机一般转了一圈,那黑色人影瞬间破碎,如同实质的液体一般,被刀风带动形成了一个黑色漩涡,那漩涡又迅速炸裂,鬼气猛然崩散而出,散落在整个负一层。   从池深出手,到鬼气崩散的时间极短,不过几秒,快到鬼脸刚转个头,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刚刚被池深分成两半的鬼气从刘月珍和鬼脸旁边流过,带起一道冷厉的风,如果是有普通人在这里,这道风足以将人冻伤,但刘月珍的身体是纸做的,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只是阴气的碰撞让她有些站立不稳,被吹得往后飘了一段。   也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纸做的手被什么东西浸湿了,她低头一看,手上的纸已经被染红,她的手按住了一个正在流血的人。   这个人已经死了,不然她根本不需要摸到这个人,就能发现他的存在,毕竟她已经是鬼,对活人的阳气十分敏感。   她茫然了一瞬,抬头去看池深,发现池深也不见了,整个负一层变得空空荡荡的。   “有人来了!”鬼脸大喊了一声,赶紧藏在了帽子里,然后探出两个眼睛去看。   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很快就发现了坐在地上的刘月珍,他眉头皱了起来,伸手开始在大衣里掏东西。   鬼脸立刻叫道:“特安局的人,快跑!”   “等等。”   一道沉稳的响起。   从负一楼的过道的阴影里,又走出一个男人来,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他依旧穿着西装衬衫,还戴着眼镜,这让他看起来斯文优雅,和现在的情况格格不入。   男人在阴影后面推了推眼镜:“我是在特安局备案过的季星沉,我来进行情况说明。”   一马路之隔的腾飞大厦里,池深收起了手机,慢慢走向电梯。   一群人从电梯间跑出来,显得池深这样逆行的十分奇怪。   不过现在也没人管他,大家都自顾自的,最多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有池深认识的人发现了他,大喊了一声:“池深,地震了,你还坐电梯呢?”   池深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今天约好和他核对BOSS细节的美术兄弟。   “要迟到了,跑上去会扣钱。”池深说道。   美术兄弟:“我说,地震了!”   池深:“地震了也得上班。”   美术兄弟:“……”   池深:“说好给我看的稿子呢?”   美术兄弟单手抽出平板跟了过去:“画好了画好了,我画了草稿你选一下,我再细化,你说的那个看起来越无害越凶的想法,我觉得把他画得小一点好一点,还有他的技能表现,你最好再详细描述一下。不过你觉得他跳起来是怎样一种跳起来,这个我不知道啊,你能不能想一想,双腿还是单腿,哪条腿高一点还是一样高,我觉得这个马里奥跳看起来更无害……”   美术兄弟还没说完呢,电梯就“叮——”一声到了,池深看了看了看时间:八点五十九。   又是没有迟到的一个美好早上。   美术兄弟这才愣了一下:“啊,我怎么上来了?不对,不是地震吗,怎么楼都没晃,大家还在好好上班?”   前台看了他一眼:“只是地塌啦,哪有什么地震,官方通告都出来了,施工出问题了,没有人死亡,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美术兄弟疑惑道:“这么快就出通告?消防刚到现场吧?”   “市中心的事情,怕恐慌吧所以出得快。”前台说道。   ——   楼下。   事发不过二十分钟,李书安就赶到了现场,指挥着现场的救援。   官方通宝里写没有人死亡,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那是指一般群众。   而真实事实是:特安局死亡一人,一人重伤,三人轻伤。   但因为特安局的事并不方便和普通民众透露,所以通告里就略去了他们的情况。   消防用清理杂物为遮挡,将尸体和重伤的人运了出来,李书安看着车里躺着的尸体,这具尸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多数伤口是被掉落的石头砸的,但在这些伤口掩盖下,还有一些咬痕,那咬痕看起来像人的牙齿,却比人的嘴巴大上两三倍。   这个时候,一个特安局的人走了过来,和李书安说道:“李叔,电话,让我给您听。”   李书安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具尸体上移开,接起了电话。   那头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那声音甚至带着笑意:“真不巧,被你们找到一个,还只让你们损失了一个人。”   李书安脸色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活罢了,倒是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拿港城人的性命在和我赌啊。”那声音叹息着说道,“都说你们成立特安局,是为了清除鬼魂,保护民众,你们都清高,我不参与,是我自私……你现在破坏了我放的一只鬼,那我就给你追加一个条件,除了让池深单独来见我,我还要你们李家的一件东西。”   “你想要什么?”李书安的手捏着手机,因为太过用力,显得有些颤抖,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平稳的。   那边很快就说道:“你的生辰八字,以及你的精血,由你亲自送来。”   李书安沉默了下来。   那边笑了一声:“怎么,不敢了?”   李书安:“我可以来,池深不能来。”   “你别忘了,我先要的是池深,你算什么?这只是对你破坏我布置的惩罚而已,你要是再毁一个,我再提一个条件,我在港城布置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说的几个,就是几个?记住,带池深来。”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的男声插了进来:“这么想见池深,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他,你在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直接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第159章 从现在开始,你们全都是我的人质。   “你应该告诉池深。”季星沉说道, 他语气平静,没有说你必须这样做,只是寻常的建议。   李书安叹了一口气, 摇了摇头:“池深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如果我告诉他,他肯定会去, 我知道他很强, 但是那时他父亲, 他心里肯定会不好受。”   季星沉表情似乎是凝固了一瞬:“我觉得你对池深有误解。”   李书安又摇了摇头:“我知道池深很强, 但白锡明手里不知道捏着什么牌, 他既然敢要求池深过去,那必定是已经想好了对付池深的办法,唉……况且这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怎么能让普通人去冒险?”   季星沉微微低头,眼镜镜片在暗处显得模糊一片,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依旧十分平静的说道:“我明白了, 既然没事, 我先走了, 池深那边还需要我。”   话音落, 季星沉的外表已经开始融化,变成了黑色的液体, 随后全部沉没到了阴影之中。   这个时候,池深已经和美工兄弟做完了交流,美工兄弟已经回去肝图了。   地上池深的影子慢慢隆起, 那些隆起的黑影很快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季星沉从池深的影子里走出来, 说道:“刘月珍他们带走了,我对她的身份做了情况说明,他们说烈士鬼魂都会有特殊待遇,他们会尽量为她实现她的遗愿,鬼脸跟着刘月珍,我给他留了一部‘电话’,如果有事他会联系我们——”   他好像也没有管池深有没有在听,只是简单的说完今天的情况。   只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推了推眼镜,因为池深悄悄把今天公司发的零食旺旺仙贝塞了一个到他手里。   季星沉推完眼镜,那手里的仙贝也被一股黑气一卷,消失不见,随后他继续说道:“我觉得特安局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池深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轻声说:“行。”   这个时候李序正好拿文件路过,闻言回头看他,还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公司里有鬼?今天早上的事情……不会也是鬼干的吧!”   池深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李序一看池深神态,立刻露出一副我懂但我什么都不说的样子,也点点头,走了。   池深一手托腮,看着李序的背影,季星沉也望了一眼李序的身后。   李序身后又跟了一个鬼,这次不是趴在李序身上,而是跟在李序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就跟着,也不上前。   那是一个女鬼,浑身湿淋淋的,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身体看起来有些浮肿,像是在河里泡了许久。   池深和季星沉都认识这个鬼,这也是老宅的众多鬼魂之一,不过这只鬼十分虚弱,看起来随时就会成为其他鬼的口粮,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老宅那个地方存活下来的。   “看来老宅的鬼魂差不多都会放出来了。”池深说了一句,继续工作。   季星沉也重新融入到了池深的影子里,这似乎是平常又平常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平常的上班——至少在别人看来是平常的上班,又和往常一样平常的下班,不过今天,他没有平常的回家,而是买了个三明治揣兜里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冬天天黑得早,池深从便利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七拐八拐,在港城最繁华的地方,硬是让他拐进了一条几乎没有人的漆黑小巷。   一点微弱的白光在旁边的墙壁微微亮起,在那里一个苍白的鬼脸慢慢浮现,那鬼脸就如同溺水的人被救起猛然离开水那样,从墙壁里冲了出来,又在池深身侧一米的距离外停了下来。   “小傻鬼走了。”鬼脸说话的语气有些忧伤,更多的是感慨。   池深斜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比她小。”   “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我肯定死得比她早啦,在早死这种事情上,我还是很有自信的。”鬼脸辩驳道。   “嗯嗯,”池深敷衍的应了两声,“我说的是体型。”   鬼脸那苍白的脸皮上唯一有颜色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是“看”了自己的身体一下,随后也不得不承认:“那好像也确实……哎,你知道吗,她好想得开,就在特安局转了转,就说现在已经很好啦,那时他们的心愿都达成了,就走了,她怎么这么看得开,我还是觉得她是小傻子的时候开心一点。”   “那是不一样的开心。”池深说道。   季星沉跟在池深身后,似乎并不太关心红衣女鬼现在的情况,此刻却突然说了一句:“一无所知的快乐,不一定是真的快乐。”   鬼脸撇了一下嘴角,随后说道:“我是不懂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舍不得,都相处了这么久……哎,算了,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池深本来在一边悠闲的往前走,一边和鬼脸交谈,此刻他停住了脚步,望向堵在前面的墙壁。   在这里,往右转,会有一个不起眼的大门,大门处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牌子:港城特殊安全局。   池深从兜里摸出三明治,剥开包装咬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来干大事。”   鬼脸:“嗯?”   ——   特安局内,今天突发事件的处理已经到了尾声,后续只需要一些善后工作,李书安也就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毕竟这件事还挺严重,而且原因也找到了,白锡明给出的要求也很明确。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很在意,那就是季星沉知道了白锡明以港城安全要求池深交换的事,他虽然不太清楚季星沉和池深究竟什么关系,但他觉得,季星沉肯定不会对这件事保密,那这件事如何处理也是一个问题。   他其实是想借此机会让池深出面的,不过很快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怎么可以以牺牲一个普通人的代价,去换取整个港城的安全,那是他们特安局的责任,不应该让一个普通人背负。   而且他此刻已经知道,白锡明这个布局,绝不是只想要池深交换那么简单,后续他肯定还会提出更多的条件,答应了一个,那就是给白锡明谈更多条件的机会,所以这件事,一步都不能让。   这次是紧急会议,开得十分简单,连会议室都没用,直接在他临时办公的地方拉了几把椅子过来,就开始聊今天的事情,主要是聊白锡明到底想做什么。   “他绝不是想要延长寿命这么简单。”有人就开门见山说道,“现在这个情况,即使他真的延长了寿命,也是通缉犯,他肯定还有要求其他的事情。”   “今天这件事是发生得太早了,商场里还没有人……”有人说道,“如果发生在中午或者晚上商场里人正多的时候,这后果不敢想象,他用出这样的手段,我也觉得他绝不是简单的想要延命这么简单,而且白家在港城这么多年,布置到底有多深,很难想象。”   “要不和池深商量一下?”有人提议。   李书安立刻就否决了这点:“我们并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这时就有一个年轻一点的人望向了张叔,问道:“张杳……张先生没有说过什么吗?”   张叔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了,但天机不可泄露。”   李书安说道:“这个时候就不要打哑谜,要不你算一卦,给个方向?”   张家一向以卜卦闻名,此刻问张叔也是事情太过于不好处理。   张叔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发现港城灯光太亮,完全看不见星星,只得认命的摸出手机来,又掏出一个罗盘,取现在的时辰、出事的方位,随后掐算了片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转机——就在今晚?”   他说完就抬起了头,望了望在座的几人,出声询问:“你们、有人想到办法了?”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窗户敲击声,那声音极有规律,仿佛是一个极有礼貌的人在询问主人能不能进来,当然,前提是如果他敲响的不是这三楼的窗户的话。   参加会议的人齐齐看了过去,之间窗户外出现了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他们都认识,那是池深。   李书安正想出声询问,却看见浓郁的鬼气从窗户缝隙溢了进来,并没有人为他开窗,池深的脸径直穿过了玻璃,走进了他们的会议室。   更加浓郁的鬼气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张扬的笑容:“在座的,现在都是我的人质,我宣布,你们的族长之位,全都归我了——哦,不是族长的也没关系,你们通知一下你们族长,从现在开始,他们的族长之位也是我的了。”   而池深身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平静的看过来,那目光仿佛在说着:我就说过,你们对他有误解。 第160章 干大事。   随着池深的出现, 那些原本只从窗户缝挤进来的鬼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办公室,办公室的阴气检测警报立刻响了起来,但它只响了一声, 就立刻炸裂。   “池深?!”之前和池深一起解决过事件的一个前辈立刻震惊出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真的是池深吗?”   已经有人开始抄家伙了, 这个时候张叔却突然出声:“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族长。”   其他人全都望了过去, 就连李书安脸上都是一副“你来真的?你没毛病吧?”的表情。   “不要乱动, 我说了, 你们是我的人质, 那我肯定就有一次性把你们全都绑起来的自信。”   池深从窗台上走下来, 视线看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他手轻轻一推,将那人藏在身后即将拔出来的刀给推了回去,他友善笑着说道:“王哥,这把刀用久了对你身体不好,我说过的吧, 今天可以先休息了。”   刀琤然一声入鞘, 被池深喊做王哥的人还想再拔, 却发现那刀纹丝不动, 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同时刀鞘上还传来一股阴寒之气,不用回头他也明白, 是阴气封锁住了这把家传的刀。   王哥沉默了。   池深却带着和煦的笑意走过,在王哥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面色发白的中年人, 他闻言神色一动, 也是想伸手去兜里掏什么东西, 池深笑着说道:“葛叔,你的符咒都是用你的血画的,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   哐当——   一个罗盘掉在了地上,打破了池深说完话那瞬间的寂静。   池深看了过去,那是一个较为年轻的人,年纪看起来比他大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大多少,这个人池深也认识,是新调过来接替袁哥的小袁。   那一瞬间,池深看过去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他就像是一个过来人那样,看着年轻人那哆嗦的手,慢悠悠帮他捡起来罗盘:“虽然这个是流水线工艺品,但摔坏了再买一个,还是要不少钱的,小心一点。”   年轻人慌张的接过,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情形。   池深说得没错,他这个确实是旅游纪念品商店都能买到的罗盘,但他的所学并不是需要特别的罗盘才能发挥作用,任何一个罗盘……或者说指南针都可以,他使用罗盘只是因为上面刻有天干地支,推算的时候方便。   但是在刚刚池深进来的时候,这罗盘全都乱了,狂乱转了几圈之后,直接指向了池深,甚至在池深说话的时候,那罗盘的指针还会抖动。   除了遇见厉鬼,以及曾经和池深合作过的一次,罗盘从未出过错,那时候他只以为是他们周围有厉鬼,从未怀疑过是池深的问题,现在他明白过来,罗盘会乱,就是因为池深!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池深?”坐在较远处的一个中年人忍不住了,发话问道。   小袁又看了一眼罗盘,那罗盘被池深摸过之后,又恢复了正常,就和之前他与池深合作时的情形一模一样,他说道:“他就是池深。”   “不可能——”   李书安闭了下眼睛,随后说道:“他就是池深。”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没有什么语调,但一句话,就让整个鬼气弥漫的室内安静了下来。   “还是李家族长看得明白。”池深笑着说道。   李书安神情微微一震,不过也没有表露出过于意外的表情,只是看着池深,他并没有透露过自己就是李家的族长,在特安局里,也会刻意不提这些事情,大家都是同事,但池深还是自己看出来了。   池深两步走到了李书安旁边,自己拉了把椅子过来,神态自若的坐下,看向张叔:“怎么样,张杳怎么说?”   张叔放下了手机,说道:“她说……族长位置让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没有半点意外,但是后续他的神色却显得有些茫然,视线看向自己的衣服口袋:“她还说,族长信物在我大衣右边的口袋里,可是我今天出门——”   他伸手摸了一下,突然沉默了,片刻后,他摸出了一对古旧的玉石雕刻的阴阳鱼。   等真的摸出来,他的表情又变得正常了,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一本正经说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张家的族长就是你了。”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有的看向张叔的眼神都开始鄙夷,直言道:“你们张家都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之前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却思索了一下,问道:“这也是张杳算好的?”   张叔并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对阴阳鱼向池深递了过去,池深也伸手接了过来。   “替我给张杳说声谢——”   池深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刀从池深的喉咙扎了进去,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池深的半张脸,也染红了那双拿刀的手。   所有人都在看着池深,这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李书安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池深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了,根本不像是一个被捅穿了喉咙的人,他漂亮的双眼里,那双黑沉的双瞳轻轻转动,视线从阴阳鱼上移开,转向了拿刀的人。   这拿刀的正是那个罗盘都拿不稳的小袁,他拿不稳罗盘,拿刀的手却很稳,看向池深的眼神却很复杂:“对不起,但你是恶鬼——”   池深的喉咙依旧在流血,他的手却十分自然的拿着阴阳鱼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了小袁的手,将他的手一寸寸的推开。   哐当——   这次是捅穿池深喉咙的匕首掉落在地。   池深用沾满鲜血的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狰狞的伤口恢复如初,一只苍白泛青的手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衣服弄脏了,”季星沉从影子里出来,将湿纸巾递给了池深,“等会儿不能这样回去。”   池深似乎想说什么,此刻顿了一下,说道:“嗯,好。”   小袁的手终于抖了起来:“这是、这是……”   “我知道,这是附过魔的刀,袁哥和我说过,可以斩除妖邪,嗯,简单点讲,就是妖邪特攻。”池深一点点擦拭着自己脖子上的血迹,慢悠悠说道,“但是对我没用,我有一部分还是人,你可以杀掉我人的那部分,然后我用鬼的那部分补上,我不是恶鬼——至少现在不是。”   说着,他嘴角慢慢上扬,歪头笑了起来,视线在与会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让你捅一刀,也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杀不了我,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办,你们都不会有事,我向你们保证,我是个诚信的人。” 第161章 不知道说什么,先睡个觉吧。   池深话音落, 没有一个人接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此刻办公室内氛围肉眼可见的凝重,毕竟有池深缭绕在每个人身边的鬼气作为陪衬, 即使大家都在笑, 那气氛看起来也是凝重的,何况大家还没笑, 脸上的表情要么严肃, 要么惊恐, 这就显得更为沉重了。   不少人都看向了李书安, 毕竟他是这里最能说上话的人, 池深都直接骑脸了,李家族长多少也得拿出点表示来吧?   李书安也在思考,他盯着池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奇怪的事情,连表情都变得奇怪起来。   虽然如此,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发问, 甚至还回头看了看其他人, 看到其他人的目光, 他又陷入了思考。   他们这边的似乎僵住了, 一时没有人说话。   这时池深却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甚至带着几分阳光明快的味道:“你们似乎需要一点讨论的时间,没关系, 我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去准备,或者说,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 让你们家族的人, 想办法捞你们。”   就在池深如此努力的和善沟通下, 办公室里的人脸色却更加难看了,气氛也变得更加压抑。   鬼脸此刻趴在窗外,偷偷摸摸探个头往里看,他一听池深说要来特安局干大事,整只鬼都不好了起来,作为鬼,对特安局这种地方,一向是心存敬畏的,他好不容易才送走红衣女鬼从特安局出来,十分不想回去,但他又好奇池深到底来做什么大事,于是还是跟过来了。   不过临进门前,池深把便利店三明治的袋子递给了他,让他帮忙扔一下垃圾,他还以为池深会等他呢,结果一回来,就是这幅场面。   此刻他在窗外折起自己脸皮的一角,做出托腮沉思状:“怎么感觉池深的笑越来越阳光了,这也能进阶的吗?还是说做的事情越狠,笑得就越健康?”   想到这里,他又焦虑起来:“不过池深到底在做什么大事,他这是不想在人类世界混了吗?虽然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但……他不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吗?”   “你要知道,就算我们承认你是族长,你就算拿到族长的信物,你也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我们家族的族长,信物这种东西,只要我们不承认,它就没有用。”   此时,一直沉默着的一个男人出声说话,他年近半百,眉目慈祥,和池深也接触过几次。   池深微笑着看他:“所以,我想你们的家族,也不想为了一个可以不被承认的信物失去他们的核心成员吧。”   这话说完,办公室内又沉默了下来。   “没事,我说了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那就是一晚上的时间,你们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如何说服你们的族长。”   说完,池深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侧脸,以一个慵懒的姿势休息起来。   季星沉化为黑影将他缭绕包裹,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在告诉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就算池深睡着了,他们也别想再次伤害池深。   池深这样我把时间让给你们表演的模样,让其他人都犹豫了一会儿,过了十来分钟,才有人向着池深看了一眼,说道:“我打个电话。”   池深微微睁眼,懒散道:“请便。”   一个人动了,其他人也都行动起来,开始联系外界说明情况,商量对策,其中也有一些针对池深的言论,或者说,是委婉的商量怎么可以干掉池深让他们直接出去,毕竟池深人在现场,说得太明白了,他们怕自己会当场嗝屁。   不过大家很快就发现,不管他们商量着怎么不交信物,怎么商量着可以跑出去,或者商量着可以杀掉池深,池深都完全没有反应,他就靠在椅子上坐着,闭着双眼,神情柔和,完全是睡着了的模样。   所以他们的讨论声音也渐渐变得大声起来,或者说肆无忌惮起来,一开始还会顾忌着池深,说两句话看池深一眼,后面完全就不管了,十分自由的和人沟通着解决办法。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实践过趁现在真的干掉池深,不过有小袁的前车之鉴,物理干掉看来是不行了,所以他们又想着自己学的那些东西……结果完全没用,或者说根本用不出来,在这个鬼气包裹的房间内,他们所有的法器都失效,所有的术法都用不出来。   不过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异类,就是张叔,他好像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就是十分淡定,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边喝边看他们想办法,时间晚了,他更是将椅子靠背一放,睡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天刚蒙蒙亮时,还贴在窗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鬼脸突然一个激灵,从神游状态回神,看向楼下。   楼下已经布置好了一个道场,虽然他看不出来是干嘛的,但只要是这一类的东西,都让他感到本能的害怕。   鬼脸往窗户内看去,虽然不知道池深在里面做了什么,但他得进去提醒一下池深!   办公室内,经过了一晚上,几个人脸上都有了疲态,他们的交流也到了最后阶段,然后遇到了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   经过一晚上的准备,他们已经让人在外面布置了好了阵法,这个阵法倾几大家族所学能布置,是现在他们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阵法。但问题就在这里,他们阵法是布置好了,但没有人能去开坛做法。   港城特安局最厉害的几个人都在这里,都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内,他们要自救,就要做法,要做法,就得出去,但他们又出不去。   如果是要家族的其他成员来支援,且不说他们就是自己家族的中坚力量了,再加上大家隔得都比较远,最近的,赶来也得今天早上了。   一人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消息,又看看池深,神情焦急,这是距离港城最近的一个人,看路程,还有半个小时能到。   而小袁从捅了池深一刀之后,就变得沉默起来,也只是凌晨的时候打了几个电话,此刻他突然转头看向窗外,说道:“天亮了。”   那个看着手机的人突然眉头跳了一下,看向了池深。   池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逆着光坐着,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拉出一道道金色的线,刚刚醒来的他似乎连声音也有些柔软:“你们商量好了吗?” 第162章 好想有人替我上班啊!!!   几人互相看了看, 面无血色的葛叔率先开口:“这不是我们一人能决定的事情,东西送过来也需要时间。”   “我已经联系了家里人,最晚也得明天才能送来, 你可能需要等等。”   拿手机的人又看了眼时间,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是的, 等等就送来了。”   池深微微垂眸,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等待。   “池深——有诈!”   突然一个惨白的鬼脸从窗外滚了进来, 大声喊道:“他们在下面布置了道场, 就等你出去了——”   几乎就在同时, 李书安开口说道:“池深,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一晚上的讨论,他基本没有开口,只是在看着池深,似乎思索了很多事,甚至在别人问他道场的布置的时候, 他也说道:“没有必要。”   鬼脸这一声, 立刻将几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拿着手机的那个人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立刻就要进行解释:“不是道场, 外面只是——”   池深偏了下头,并没有去看辩解的人, 而是看向了李书安,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我确定。”   “我会和家里人开会, 告诉他们你成为李家代族长的事情, 我们李家并没有所谓的族长信物, 只要我几个兄弟承认了,你就拥有了代族长的权力。”   李书安说完就站了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黑雾自动在他身边散开,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这……李叔!”   “李叔你怎么能就这么妥协了!”   李书安已经走到了门口,此刻回过头来看其他人,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疲惫:“他想要的,给他吧,只是一些无用的象征罢了,他不会拿去做坏事。”   池深咧开嘴角,露出了有些恶劣的笑容:“那可不一定,好了,让我见识一下你们布置的道场吧。”   他从椅子上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似乎是坐久了,身体有点僵硬,他活动了一下手臂,这才往前走。   看到他这样自然的态度,其他人倒是震惊了,小袁率先出声:“你就不怕在道场里灰飞烟灭?”   池深摇了摇头:“我有些事情想确认。”   张叔也跟着走了出去,他出门的时候还回头说道:“之前白恒青的道场对他也没有效果,他没有被超度,你们……还是放弃吧。”   面色苍白的葛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他此刻转头说道:“张杳说了什么?”   张叔看了他一眼,这次他倒是没有继续谜语人,直白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族长说,这是解决现在港城危机所必须要走的一步,我起初也不明白,但族长的卜算从未出错……我昨晚也想了一下,我想,他可能是想自己过去。”   “那要族长的位置又是怎么说?”联系布置道场的人问了一句。   张叔想了想,笑了一下:“可能是要和他父亲平等对话吧,或许他也需要一个身份来确保自己有用。”   毕竟是在特安局,楼下的道场布置得十分完备,一下楼,鬼脸立刻躲到了池深身后,他犹犹豫豫问道:“池深你考虑一下啊!你确定吗?”   “你和季星沉离开远一点,会影响到你们。”   池深说着,就慢悠悠走进了道场中间。   季星沉从池深的影子里走出来,抬手拎起鬼脸,避开阳光,走到了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池深。   池深向他点了点头,季星沉就拎着鬼脸走了出去,离开了特安局,融入了一旁的树影里。   “喂!你就不担心他的吗!你就这样让他在里面没问题吗?”鬼脸在树影下蹦跶着大喊,“这次的道场和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啊,很厉害的,虽然我看不出来为什么厉害,但那肯定不是超度或者什么友善的道场,一不注意就灰飞烟灭了啊!”   树影晃动。   几个走过特安局门口的上班族转头聊着天:“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好像有人在大喊大叫?”   “没有吧,你听错了,这里哪里有人,快走啦,不然吃不了早餐了。”   “不是,真的有……”   “大早上的又不会闹鬼,你鬼片看多了。”   ……   鬼脸气愤的选择了闭嘴,他贴在树干上,把自己拉成了一个椭圆形,就算只有一张脸皮,他也做出了翘首企盼的姿态,望眼欲穿的盯着特安局的大门。   他并没有等多久,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池深从特安局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鬼脸第一个冲了上去。   “没事。”池深将鬼脸拎起来,向着树荫下的季星沉走过去。   “确认了吗?”季星沉的模样在树荫里慢慢显现。   “确认了,我再次看到了门,看到了‘那边’的风景,”在这一刻,池深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疲惫,“我确实是从地狱归来,那里……根本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是一个游戏。”   他向着季星沉走过去:“我困了,为什么还要上班。”   季星沉没有动,他向着池深伸出了手。   池深略微一低头,就面对面的靠在了季星沉肩上:“好想睡觉。”   季星沉一只手扶住了他:“睡吧。”   “你帮我上班吧……”   “好。”   靠在季星沉肩上的池深露出了一声得逞的笑意,他的声音渐渐微弱,鬼脸却抓住了重点,他惊讶道:“这你还能去上班?!”   “因为我告诉他们,如果现在动我,且不说能不能对我如何,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港城很可能会被我那个爹炸掉,所以在春节之前,让我过平常生活……”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季星沉双手抱住了他,自己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池深”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池深”看了看时间,先去吃了早饭,随后去了公司。   马才瑾今天早上被鸣笛声吵醒了,他家楼下有两辆车发生了擦碰,结果吵了起来,造成了交通堵塞,早高峰被堵的车主鸣笛了一早上,让马才瑾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一边骂楼下的傻逼一边爬起来上班。   他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   “这么早就来上班,这人绝对是池深的敌人……诶?池深?!”   “池深”从座位上转过头来,他抬了下手,似乎想摸一下鼻梁,随后又意识到什么,放弃了,随后说道:“我刚才整理了一下之前的设计思路,正好给你看一下。”   “哦,好……不对,你怎么来这么早?”马才瑾上上下下打量着池深,感觉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还有工作没完成,所以过来了,没问题的话我还要整理和美术沟通的细节。”   “行,那我先去看看,”马才瑾表情奇怪的离开了,小声嘀咕着,“怎么突然这么努力工作了,难道是要养家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章……突然想起之前看的一篇文。   《我不上班世界会毁灭吗?》   躺平,既然世界不会毁灭,那我可以不上班了吗! 第163章 生活就是由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小事构成的啊!   池深离开之后, 特安局里如同被风暴席卷了一般,一地狼藉。   不过并没有人受伤,池深提前就告诉过他们, 离远点, 所以虽然今天早上的事情有些过于离谱,而且破坏力也不小, 但大家看了一场云里雾里的戏, 只有布置的道场分崩离析, 变成了垃圾场。   “那到底是什么?”   虽然池深离开已久, 葛叔也不由得发出疑问。   刚才不少人都看到了道场里的情景, 池深被漆黑的鬼雾包围,很快,那鬼雾中间又隐约亮起了柔和的白色的光,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池深要被超度了,但那白光却迅速的透出了血色,在那道场中间, 突然出现了一幅血色的幻影。   那仿佛是地狱的景象。   蜿蜒而来的血河, 血红的天空, 无数嘶吼的厉鬼似乎想要冲破幻影而来。   那血色的幻影产生的范围并不大, 也就一扇门的大小, 离得远的未必能看清,但李书安他们这几个离得近, 将那幻影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就在蜂拥而至的厉鬼冲过来之时,那血色的幻影忽然消失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 晃动了一下破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时候, 小袁着重看了一眼池深,却见他表情平静,似乎是思索着什么,随后就看向他们笑了起来。   这一笑,虽然配合着晨光显得阳光明媚的,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没有说话。   池深向着他们招了招手,说自己上班去了,然后就走了。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小袁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他声音很轻,似乎不是在问别人,而是在问自己。   “不然谁去拦他?你去?你敢吗?”旁边有人回了一句,语气不是太好。   小袁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到了中午,特安局的一地残局也收拾了大概,原本开会的几个人也陆续散去,大家各怀心思的离开了,都去准备给池深的信物,或者是配合家族承认池深的代理族长位置。   而这时,李书安也还在特安局坐镇,他现在是港城特安局资历最老的人,得在这里指挥。   让池深成为李家的代理族长对于他来说十分简单,毕竟他就是李家族长,他打了几个电话和家里沟通了一番,打算只给池深一个名头,不给实权。   沟通完之后,他十分疲惫的揉了揉鼻梁,想在办公室睡一会儿,就在这时,他电话又响了。   李书安困倦的拿起手机,按了接听:“这个事情就这么安排,港城现在的情况需要听他的……”   对面并没有发出声音,异常的安静,李书安却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看了眼手机上的陌生号码。   “哦?李族长在安排什么?”见他有所发觉,对面也没有继续等待,而是直接发问。   “白锡明。”李书安放下手机,开了录音,这是在公安那边学的习惯。   那边冷笑了一声:“哼,不管你在安排什么,都没有用,我知道你今天早上试图做法,没用对吧,那当然没用,这里可是港城,是我白家的地盘!”   过于疲惫让李书安没有深入去思考,但他还是本能的问了一句:“你们在港城布置了些什么?”   “呵呵,不管我们布置了什么,你们今天的举动激怒了我,我将提出额外的条件。”   李书安声音冷了下来:“什么条件?”   “我要看看你们特安局,是不是真的伪善,我要你、还有张家族长,亲自送池深来。”   李书安沉默了一瞬,他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动静,但是除了鬼怪的哭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可以判断对方所处环境的背景音。   “怎么,不愿意?”白锡明的声音在那头问道。   “我需要和张家的人商量一下。”李书安似乎在思索一般,缓慢答道。   “哈哈,可以。”白锡明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但是你也得为你的迟疑付出代价。”   李书安心神一转,立刻出声:“等等——”   电话已经被挂断。   随后他旁边立刻有人说道:“没有查到电话来源。”   这是公安过来支援的技术科人员,在李书安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赶了过来,李书安沉默缓慢的说话,就是为了给他们拖时间查白锡明的具体地址。   闻言李书安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他十分疲惫的摆了摆手:“应该不是用的正常手机,是鬼来电……他究竟想做什么?”   ——   池深觉得自己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不用上班只有下班生活的一天,那肯定是快乐的。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他第二天上班。   昨天快下班的时候,池深其实睡醒了,就是懒得动,只是粗略看了看季星沉帮他上班的情况,发现工作上都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只是整理了一下他之前的方案,但效率确实比他高多了。   所以池深已经在思考着,如何说服季星沉跟他一人上一天班,工资可以按照工时和季星沉分一分,不过这只是一个设想,他没有直接问出来。   等到了公司,池深打开电脑十分钟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进自己影子里捞了捞,轻声问道:“我跟你说个事,我们一人——”   “池深。”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的声音。   池深若无其事的抬起手,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孩,他认识,这是他们公司的前台妹妹。   女孩子微微低着头,从池深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发红的耳尖,她说话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那个,你晚上有时间吗,昨天谢谢你帮忙,我……我想请你吃饭。”   说道最后,前台妹妹还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拿出了莫大勇气。   “我晚上约了人,不好意思。”池深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一口回绝了。   前台妹妹看起来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池深和这个前台妹妹算不上熟悉,平时也就点点头打招呼的同事关系,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前台妹妹好像有点怕他,虽然他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但此刻却十分敏锐的意识到,前台妹妹想要约的人可能不是他。   前台妹妹刚走,又有个女同事过来了,是美术组那边的,女同事拿着精美的小蛋糕,放在他桌上:“还好你昨天提前帮我指出了作画失误,不然我就丢脸了,这个是请你的,谢啦。”   这个女同事池深倒是熟悉一点,不过两人平时都称兄道弟的,这种看到他扭捏的模样倒是第一次。   女同事走了,池深看着桌上的小蛋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刚刚想说什么?”   池深抬起头,就看到季星沉靠在他办公桌旁边,季星沉这样的,穿着西装,显得他腿长手长的,而且戴着眼镜,一推眼镜的动作充满了斯文败类的气息。   之前池深并没有怎么去注意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就是注意到了。   “哦,我说我晚上想吃芙蓉蛋,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一人点几道菜一起吃……嗯,我帮你吃。”池深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决定就好。”   “让我了解一下你的喜好……”   “嗯,那就番茄炒蛋吧。”   “是因为你做这个最顺手吗?”   “是真的喜欢吃。”   ……   池深日子过得和之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的上班下班。   下班的时候,池深发现又有几个女同事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看过来,电梯里,还有个之前和池深和不太来、却井水不犯河水的小男生热情的喊他深哥。   池深都笑着一一应着,等离开公司,池深慢悠悠走在去超市路上时,忍无可忍问道:“你昨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就是太放心季星沉了,根本没想到季星沉就帮他上了一天班,就能有这么多人改变了对他的态度,这在从来不经营人际关系的池深看来,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离谱了。   “我基本没怎么说话。”季星沉的声音从池深的身后传来,就像是贴在耳边耳语那般。   “我那个同事……”   “她啊,她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我只是帮她指出来了而已。”   “前台……”   “她被一个男人搭讪,我看她很为难的样子,就询问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收入房产情况,他就跑了。”   “……为什么是询问收入和房产?”   “如果是以结婚为目的,先了解清楚双方的经济情况可以避免很多未来的麻烦,如果不是以结婚为目的,那就是不值得交往的渣男。”   “行吧,还有那个美术组的新人……”   “我不知道,我昨天没有和他交谈过,只是顺手帮他拿了个快递。”   鬼脸听到这里都忍不住蹦出来说了一句:“你这也叫什么都没做?!”   “这都是很平常的小事,”季星沉的声音十分平静,“并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情。”   池深都忍不住吐槽道:“你早上要是去菜市场买菜,阿姨们都会给你抹去零头再添两根葱的吧?”   “确实如此,但他们做生意也很辛苦,你也并不缺钱,所以我没有收。”   池深:“……累了,我睡会儿,你去买菜吧。”   “晚安。” 第164章 我住在六楼,但我房门是7-4,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露台上的梅花虽然刚移栽没多久, 但已经挂上了满头花苞,在寒风中飘飘摇摇。   吃过饭,池深把网上买来的灯饰挂了上去, 要春节了, 他也准备给家里添一点节日的氛围。   够不到的地方,他就指挥季星沉飘上去挂, 很快梅花树上就挂了一串灯, 池深开灯看了看, 他选的款式很简洁, 是一个个下坠的暖黄色圆形小灯泡, 效果还不错,有氛围,却不扎眼。   挂完小灯泡,池深又清理了一下露台上死掉的菊花,之前这些菊花一直是白婉和红衣女鬼在照顾,现在两只鬼都不在, 池深一不小心就照顾死了几株, 他只能无奈丢掉。   而鬼脸还是有些怵那颗浸透了佛光, 在他们鬼怪眼里仿佛整棵树都焕发着金光的梅花树, 池深做这些的时候, 鬼脸就躺在露台的大水缸里吐泡泡,这缸是池深新买的, 准备冬天过了拿来养鱼,因为这缸里曾经淹死过小孩,所以鬼脸很喜欢这里。   池深挂灯的时候, 他在缸里面咕噜咕噜, 池深丢菊花的时候, 他也在缸里面咕噜咕噜。   他的鬼生似乎就只剩下咕噜咕噜,丢失了梦想。   一个迷路的小鬼从他们楼之间飘过,鬼脸的眼睛跟着转了一下,看到小鬼被那颗梅花树吓跑了,又无趣的多吐了几个泡泡。   在不知道他吐了第几百个泡泡的时候,露台上的收纳柜突然动了动,年久腐朽的柜子门轻轻一动,打开了,里面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   那双手将池深拿不下的空花盆端起来,双手拉得老长,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随后那双手又拿过了露台角落的扫把,将露台上的泥土清扫干净,做完这些,他将扫把放回角落,准备关上柜子门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随后柜子门又被推开,一张惨白的脸探了出来,一只手拉得长长的,伸到水缸边,敲了敲水缸。   “我在思考鬼生,不要打扰我。”鬼脸开口说道,说话的时候,又吐了几个泡泡。   那双手又敲了敲水缸,似乎是在安慰。   虽然说着不要打扰,鬼脸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哎,阿姨走了,傻子女鬼也走了,连黄玲玲都走了,白婉也不在……好冷清啊,这个家真的变得好冷清,这也太无聊了吧!”   柜子鬼敲了两声水缸。   鬼脸就接了下去:“你说他们破坏了池深和季星沉的二人世界吗?都是假的,我跟你讲,我跟着他们这么久,每一次你觉得他们多亲密多相爱,最后他们都会告诉被骗的那个人,都是假的,就是为了让你上钩而已,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只是互相利用。”   柜子鬼摇了摇头。   “柜子哥,你别不信,是你没有出门,你出门就知道了,全都是泡沫……”   柜子鬼不理他了,缩回了自己的柜子里,并且关好了柜门。   不一会儿池深回来,看到露台已经被收拾好了,笑着和柜子鬼道了谢,又回去了卧室,很晚了,该睡觉了。   露台上恢复了安静,只有鬼脸一只鬼在仰望天空,可是城市的夜晚甚至连星星都没有,只有被灯光染红的云彩。   他的那张青白色的脸皮扭曲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的解脱又在那里呢?”   鬼脸在喃喃自语。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溺死的痛苦,明明很讨厌水却又离不开水……连傻子都能离开,那我呢?”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鬼回答,只有深夜里静静散发着佛光的梅花树陪着他。   他沉到了缸底。   这几天过得还算平静,池深照常上下班,不过没有再提过让季星沉帮忙上班的事情,同事的热情也很快褪去,有时候他们还会热情的和池深说话,又再得到池深回应的时候冷淡下来,仿佛对池深失去了兴趣,甚至有的开始重新怵他。   “有个楼烧起来了,听说死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子,给你们看那个楼,全是黑烟,消防队来的时候都烧起来好久了……”   晚上,吃完饭,池深继续捣鼓自己的小露台,季星沉就在旁边看新闻,这次他点开的是一个网友自己拍的视频。   这里已经有个小花园的雏形了,原本像个菊花种植场,不过冬天就快过去,菊花也已经全都凋谢,又因为池深不会照顾、以及这个地方实在是阴气有点重的原因,菊花已经死伤大半,不过这正好给其他花卉腾了空间。   露台上那棵和整个露台比起来有些过于大的梅花树,虽然大归大,家里的鬼不喜欢是不喜欢,但是有了这棵梅花树,这个露台才有了一个花园的模样,再加上池深新添置的大水缸,如果再养上两尾鱼,那就更像一个花园了。   池深今天就是在做水缸的改造,他在上面加上了一个小水槽,从缸里抽水做了个水循环,这下鬼脸更加高兴了,比起死水他更喜欢活水,池深刚把小水槽搭上去,鬼脸就开始在水缸边上蹦跶了。   池深嫌他添乱,把他赶走了,鬼脸就溜过来和季星沉看新闻,此刻他往电脑屏幕上瞟了一眼,就说道:“这不是着火的黑烟吧,这什么看怎么是阴气,还是浓得普通人都看得见那种,这是哪儿啊?其他地方这么水深火热的吗?”   季星沉也瞟了一眼,说道:“港城。”   鬼脸立刻被噎住,他思考两秒,又道:“特安局看来真的不太行,池深就应该管管。”   季星沉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他只是侧头看了看池深,池深依旧在捣鼓他的水循环,他觉得说明书有问题,正在用自己的方法改造。   “警察也不能在犯人没有犯案的时候定罪。”季星沉说道。   “什么意思……”鬼脸略一思考,在季星沉合上电脑的时候恍然大悟,“你明白了你在说我太蠢了!”   季星沉看了眼时间,收起电脑往屋里走去:“没有,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看着季星沉离开,鬼脸突然就叹了口气。   为啥这里都是鬼,他还是感觉如此孤单呢?   就在这时,池深的手机响了,鬼脸若有所感,突然看了过去,从手机听筒里,散发出了不详的气息,这是一通鬼来电。   只见池深平静的接起了电话,说了两句之后,向着鬼脸招招手:“出趟门……还好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班。”   鬼脸有点懵:“带我去吗?”   “带你去见见新朋友,希望你会喜欢。”池深笑道。   池深将工具扔在了鱼缸边,洗了个手,穿上外套出发。   “白婉的电话。”   季星沉走进他影子的时候,池深说道。   “他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们需要去帮帮他们。”   一个小时后,池深向着脖子上缝着红线的鬼司机道谢,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外下车。   鬼司机看了看那栋居民楼,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望了望池深。   这点反常自然引起了池深的注意,以往鬼司机把他拉到地方之后,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出250码立刻就跑,今天还没走,那自然是有话想说。   “不要害羞,你想说什么?”   鬼司机不自在的伸手正了正自己的脖子,声音低哑的说道:“这里很邪门,我有同事半夜拉客到这里,后来失踪了。”   池深点点头:“你这个同事是人还是鬼。”   鬼司机抬起头,那脖子上的缝线处渗出鲜血来,染红了他扶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又从指缝里流出来:“是带我入行的鬼。”   现在是晚上九点,正是家家户户热闹的时候,这栋居民楼也不例外,温暖的灯光亮在窗户里,电视机的声音、小孩的吵闹声,甚至还有夫妻吵架的声音,把这片小地方变得无比有生活气息。   但这点生活气息,在鬼脸的视角里,就有些不同了。   鬼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这里,鬼脸岂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当场想跑。   这栋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老式居民楼里,在那不甚明亮的灯光之外,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黑气,那黑气甚至比池深那天晚上威胁特安局众人的更加漆黑渗人。   阴风自居民楼里吹来,晚下班的人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走进去,只觉得这风似乎吹进了骨髓,但走进居民楼,却又感受到了温暖。   “这就是你说的小麻烦?!”鬼脸整个脸部都要变形了,“这种又充满了人气,又充满了阴气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池深慢悠悠往居民楼里走:“如果对劲我也不会来——”   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季星沉。   季星沉站在楼道口,没有动,而是抬头看着楼上的一个黑漆漆没有亮灯的窗户。   “怎么了?”池深问道。   季星沉收回了视线,看向池深:“六楼,7-4,是我家。” 第165章 我很会聊天。   只是在外面站了两秒, 季星沉就跟着池深走进了楼道。   鬼脸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池深也略微思考了一两秒。   “我知道这里是我的家,但我没有太多在这里生活的记忆, ”季星沉边走边道, “那些记忆应该在‘他’那里……你们在等什么?”   池深突然笑了起来:“第一次去朋友家,有点紧张。”   “嗯。”季星沉没有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 领着他们上楼。   池深跟在季星沉身后, 望着他的背影, 若有所思,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季星沉上了楼。   这栋楼少说也修建于三四十年前,没有电梯,一共九楼,楼梯间灯光昏昏暗暗,声控灯还有些坏了, 并不是每一楼都能亮。老楼的隔音并不好, 在楼道里, 就能听到隔壁家骂孩子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   “这里阳气太旺了, 我不喜欢这里。”鬼脸趴在池深肩膀上, 嘟嘟嚷嚷说了一句。   池深也注意到了这点,按照常理来说, 这样的老楼因为经历的风雨多,一般会有一些与人无害的小鬼躲藏在角落,但从他们走进楼道开始, 这里就异常的干净, 甚至楼里面的阴气都比外面少。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六楼, 季星沉停了下来,池深也跟着停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门牌号:7-4.   “我们只上了六层楼吧……”鬼脸在旁边疑惑道,他转头看了看其他的门牌号,都是以6开头,更加疑惑了,“我还以为是小季说错了,原来是门牌号就是错的?”   池深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并没有人来开门。   当然,池深也敲门也不是为了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只是觉得这是进门前的礼节而已,既然门已经敲了,那就代表他可以进去了。   他抬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6-4的人搬走了,你是来找文先生他们的吗?”   就在这时,邻居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推开门,看着池深。   这老楼的隔音,池深敲门的声音,邻居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耳朵不那么好,大概还会以为是自家门被敲响了。   池深看向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文星沉的朋友。”   “哦,这样啊。”老人似乎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文家那个小孩子,他搬出去好久了,这你不知道吗?自从他妈妈……就搬出去了,哎,搬出去也好,免得看到家里的摆设伤心。   “我是回来帮他取东西的。”池深解释道。   “哦哦,这样啊,那文星沉现在怎么样?小时候那孩子可讨人喜欢了,我还抱过他呢,有次他放学回家家里没人,一个人在门口哭,还是我给他两块糖吃他才不哭了。”   池深看了看季星沉。   猝不及防被讲出童年黑历史的季星沉:……   池深露出十分友好和煦的笑容:“他过得很好,工作稳定,也有了新的家人,工作能力可强了,我们办公室的年轻女孩都喜欢他。”   鬼脸瞅了瞅季星沉。   季星沉冷漠的推了推眼镜。   “那还不错,结婚了吗?他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阿姨,我先帮他拿东西去。”   “诶,好,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让文星沉有空回来看看,阿姨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那会告诉他的。”   池深伸手拉开了7-4的门,随后向阿姨摆摆手,进门关上。   隔壁的阿姨有些意犹未尽的往自己屋里走去,有些奇怪的嘀咕了一句:“他有拿钥匙开门吗?我怎么没看见……”   7-4,或者说阿姨口中的6-4里,池深开门进来,而季星沉,则是直接从门上穿了过来,池深开门关门太迅速了,并不能让季星沉在池深后面走进来。   “这里就是你曾经的家吗?”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窗户也被厚厚的窗帘盖住,路灯光也透不进来,但池深像是能看到一切一般,一只手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个房子。   房子不大,布局也很简单,沙发茶几电视,虽然简单,电视机罩茶几上的花瓶这些却显得很用心,即使上面都铺着厚厚一层灰,却也让人觉得这曾经应该是一个温馨的家。   这里被人收拾过,东西都被规整的放好,一切都是刚搬走的模样,似乎随时都可以搬回来。   “看起来你的童年很幸福,你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你吧。”鬼脸在客厅看了一圈,看到了墙上的身高刻度线,每一个刻度旁边都用蜡笔画了可爱的图案,用数字记录了这是几岁的身高,一直到15岁。   池深也看到了那个身高刻度线,他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季星沉15岁的时候比他矮了一个头,他想象了一下比他矮一个头的季星沉,感觉充满了违和感,怎么都想不出来季星沉15岁的时候是什么样。   “小季小时候还会哭鼻子,”鬼脸继续发表着感慨,“是怎么成长成这么冷漠的一个大人的,听起来你小时候真的好可爱——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就我一个人说,这显得我像个傻子!”   “嗯……”池深也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你家一定很有钱吧?”   鬼脸道:“有钱怎么会住这种小房子?”   “如果没钱,这里就不会空置这么久,以及……买下两套房子。”池深说着,还拉开卧室门看了看,里面也是空荡荡的,床铺还留着,不过也是一层灰。   “两套?”鬼脸疑惑的看向季星沉,继而他突然想到,“不是白婉找你帮忙吗?为什么我们就开始参观季星沉的家了?”   池深抬头看向天花板:“白婉的电话告诉我,他们躲在这栋楼的7-4,暂时没有危险,这里就是7-4。”   这是,池深侧头看了眼季星沉,季星沉也在看着他。   从进门起,季星沉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看着池深的目光,他轻声说道:“我不记得。”   “刚才门外的阿姨说这里是6-4,说明7-4这个门牌号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而真正的7-4,并不是在这里。”池深看着季星沉说完了这句话,随后他向着天花板伸出手。 第166章 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心脏!   池深轻轻一跃, 有些过于白皙的手穿过了天花板,他似乎在天花板上面抓到了什么东西,借着被抓住的力量, 他将自己整个人提了起来, 穿过了天花板。   这对于鬼魂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季星沉也可以做到, 他只是抬头看着池深离开, 直到池深消失不见, 他才飘了上去, 甚至在接触到天花板的时候还停了一瞬,才穿过天花板,来到楼上。   楼上的布置和楼下一模一样,电视机罩上的花纹也如此温柔,沙发的陈旧程度也如出一辙,看起来就像是复制了一遍楼下的房间。   “怎么这里也有身高刻度……连墙上的字都一模一样!”鬼脸从池深的肩膀上蹦了起来, 奇怪道, “但是这里好像还有人住的样子?”   和楼下不同的是, 这里的家具上没有积一层灰, 灯是亮着的。   老式的白炽灯泡, 在夜里看起来有些晃晃悠悠,而客厅里的电视机罩也被掀了起来。   电视屏幕是亮着的。   屏幕上有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小孩, 他略显局促的坐在摄像头前,小心问道:“爸爸,我感觉轻飘飘的, 好奇怪。”   画面外传来一个有些冷漠的男人的声音:“看镜头。”   小孩点点头:“哦, 好。”   “第一阶段实验记录, ”那个冷漠的男声继续说着,“用阴气锻炼生魂。”   ——“不要看。”   一只冰冷的双手攀上池深的肩膀,另一只手从池深身后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那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却轻得有些过分。   “不要看。”   与此同时,电视里传来男孩惨叫的声音:“不要!不要!爸爸!爸爸救我!爸爸!”   接着,连声音也模糊不清了,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惨叫以及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惨叫停止了,电视里又响起了之前那个冷漠的男人的声音:“第一年,饲料使用丙等鬼魂,每周一只,今天该吃饭了。”   这下,连哭声也停止了。   又过了片刻,又传来了男孩如一开始那样有些拘谨却很开朗的声音:“爸爸我再睡一会儿,就睡一分钟!”   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起来:“快点起床,你妈妈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不能让妈妈等。”   “好、好吧,那我再躺五秒钟!”   ……   一些杂乱的生活声音过后,又是开门与关门的声音,夹杂着男孩的“爸爸再见”。   随后整个电视安静了下来,男人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漠:“第一阶段记忆隔离没有问题。”   池深被捂着眼睛,并没有看到电视的画面,但能感觉到电视机的光亮暗了下来,不过很快又亮了起来,依旧是之前那个小男孩的声音:“爸爸你不睡觉吗?”   “季星沉。”池深突然喊了一声。   “嗯。”季星沉回应了他,声音低低的。   “呼——”鬼脸立刻松了一口气。   池深被捂住了眼睛,鬼脸却看得见,他不仅看到了电视里的画面,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就是唯一的那张脸,差点溃散。   季星沉整个人都陷在了黑色的鬼气里,那些鬼气从他身上溢散出来,夹杂着血色,凶狠又残暴,让他所站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层黑红色,灯光被鬼气所覆盖变得昏暗闪烁,空气都躁动起来,虽然这些鬼气都避开了池深,但鬼脸却不可避免被波及,他差点被这些过于凶狠的鬼气击散,好在池深及时喊住了季星沉。   随着池深的声音,季星沉身边那些飘荡锐利的鬼气安静了下来,如同风吹后静止的羽毛般慢慢沉下来,鬼气里的血色也慢慢隐去。   然而空气中躁动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灯光并没有恢复,连电视剧里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了起来——或者说,男孩的惨叫与哭声变得支离破碎,夹杂在雪花音中,听起来更加凄惨。   鬼脸眼白占比过大的瞳孔突然转了一圈,他不安道:“这里有问题,还有鬼。”   “你找到白婉了?”池深问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不是!”鬼脸几乎尖叫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整个室内的温度都降了下来,窗外吹起了风,刮得老旧窗框哗啦作响,在那窗户上,响起了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几张脸凑在了玻璃上,他们的脸紧贴着玻璃,他们缺只有一双手,那双手按在玻璃上,在玻璃上留下了长长的指甲印。   悠长的,带着回音的声音从玻璃外传来:“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几张脸同时张开了口,一字一句的往外吐着话语。   “哥哥,你这么弱,为什么爸爸只想着你?他为什么不看看我。”   “今天也是这样。”   “他去找你了,却让我来这里。”   “他要你看看你的过去,多么平淡无趣的过去。”   “为什么他只记得不受控制的你,却不看看心甘情愿的我。”   ……   通福苑小区,四栋4单元13-4.   露台上的梅花已经绽开了几朵,在夜风中晃晃悠悠,似乎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梅花树下新摆上的水槽正在潺潺流水。   一个男人站在露台上,他看了看露台上的景观,笑着折下一枝梅花,带着这支梅花走进了池深的卧室。   在卧室里,季星沉的身体被红线缠绕,倒吊在床头,此刻那具身体并没有以往的平静,胸口在微微抖动着,鲜红的血液顺着心脏处的锁链流出来,似乎心脏随时会破膛而出。   男人将那支梅花放在了枕头上,抬头看着季星沉的身体,似乎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   “好久不见,”男人平静的说道,“近来可好?”   从心脏流出来的血液迅速汇聚,如爬动的蠕虫一般快速爬上墙壁,又迅速绽开成一个狂乱的血字:   ——死!   更多的血液从房间的四面八方爬出来,向着卧室里站着的人影飞奔而去,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染成了血色。   ……   池深依旧站在7-4的客厅里,他静静听完了窗外的鬼说的话。   “完了,池深,他们的目标是季星沉的身体!”鬼脸立刻滑到了池深的身后说道。   “嗯,上当了。”池深说道。   “你怎么这么平静,难道……你早就料到这一点了?!”鬼脸表情都放松下来,如果这是池深设的局,那他们就肯定没事!   “没有,”季星沉的手挡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带着笑意,“但是……我们也回不去了,这也没有办法。”   季星沉抬起了头,他的眼镜片透着血色的光影,声音破碎而可怖:“对,没有办法。” 第167章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房间内光影变幻, 那是电视里的画面又切了一次。   “第二阶段结束,记忆隔离确认没有问题,可以开始第三阶段。季闲是个温柔的女人, 虽然有些可惜, 不过现在,需要实验的是母爱……”   啪——   “什么情况?!”鬼脸惊叫一声, 又从一边躲到了另外一边。   池深抓住了季星沉捂住他眼睛的那只手, 简单粗暴的将暴走边缘的季星沉塞回了自己的影子里:“你先冷静一下。”   就在刚才, 电视机里提到季闲的时候, 原本安分下来的季星沉突然再次暴走, 不过这次暴走还没做什么,电视机里细小的电子元件就先承受不住季星沉的鬼气,率先爆炸,现在电视机里还在噼里啪啦作响。   池深不得已先安抚了一下季星沉,在这居民楼里暴走,可不好善后, 会影响他明天上班的。   而且……他很喜欢这种可以把季星沉收起来的感觉。   季星沉突然的暴走也让窗外的那个多头的鬼怪一怔, 他似乎没想到季星沉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走, 也可能, 他没有想到季星沉的暴走会被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压制住。   接着, 窗外的几张鬼脸一起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你真弱啊哥哥,轻而易举的被人拿捏, 爸爸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你呢?”   他连接着几个脑袋的长长的脖子难耐的扭动着:“如果不是爸爸不让我进来,只让我放录像给你看,盯着你们不让你们离开, 我真想现在就进来把你吃掉啊, 你们看起来都十分美味。”   鬼脸又不安的躲到了池深的另外一边, 不过躲完他就嘀咕了一句:“嗯……我为什么要躲?”   池深的影子里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微微一动,看向了窗外。   池深也看向了窗外。   “没关系,那我出来。”池深十分好脾气的说道。   池深抬起了脚,下一秒,他就站在了窗边。   长着多个脑袋的鬼顿了一顿,在池深的手摸到了窗户时,他这才猛然把贴在玻璃上的脑袋拿开,立刻后退,几张脸上有着惊惧,而其中一张脸开口,用尖利的声音斥责道:“哈,你想骗我进来,我不会上当,才不给你们给爸爸告状的机会!”   池深的声音有些无奈:“都说了,我出来。”   他打开了窗户,浓烈的带着腐臭气息的鬼气从窗外涌进。   “你们看起来很好吃。”其中一个头说话了。   “不可以吃,爸爸会生气。”另外一个头说道。   接着几张脸都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不能吃,不能吃!”   “先不说能不能吃的问题,这个你们可以以后再讨论,”池深看着他们吵架,甚至还劝了劝架,“其实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太关心,我只是想问问,袁义平是你杀的吗?”   “谁?”一张比较小的脸发出了疑问。   “算了,”池深叹了一口气,“连我都不记得我杀过的鬼的名字,你肯定也不记得,还是我自己找吧。”   池深一只脚踩上窗框,那只长着多张脸的鬼却又退开了一截。   “我妹妹告诉我,她和钟溢追查杀了袁义平的那只鬼的气息到了这里,现在看来,这里能杀得了袁义平的鬼,也就只有你一个了,”说完池深还思考了一下,“嗯,或许不能说是一个,你只是几只鬼粗糙的结合。”   “如果他先动手,我是不是就可以吃了他?”   “哈哈哈,哥哥也可以一起被吃了吧!我那没用的哥哥,可以轻易被人控制的哥哥——”   嘭——   池深并没有等他把话说完,直接踩着窗框跳了出去,掐着那只鬼细长的脖子从七楼跳下,将他按在了绿化带里。   几张脸同时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反抗都没有,或者说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地上。   七楼的高度,对一只鬼来说并不算什么,除了被压塌的树木,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倒是鬼脸有些不安的飘在空中左看右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又松了口气赶紧落下来砸池深边上。   “你……啊!!!”   那几张脸在惊恐中同时开口,接着就一起惨叫了起来。   池深手里拿出了一把漆黑生锈刀刃还有缺口的菜刀,一手按着脖颈,一手举刀,几刀就把那几个头从唯一的那个身体上剁了下来,随后一丝丝的抽出了他们身体中不同的鬼气。   “嗯,不是这个。”   池深在鬼气中翻找着,嘴里低声说着话。   “也不是这个,袁义平作为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应该会比较特别……”   很快,池深从那些鬼气中翻找出了一丝淡金色的鬼气,他挑了挑眉:“就是这个,没想到是金色的,看来就是你了。”   他又举起菜刀,将那些试图逃跑的头一个个剁碎:“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惩恶扬善之人,但袁哥帮过我很多,就麻烦你去死一下了。”   “嗯?还差一个?”池深数了数地上的头,又站起来准备找找差的那个。   鬼脸立刻爬到一个树丛旁边,向池深示意:“这里!”   池深拨开树丛,露出了里面满脸惊恐的鬼头,随后他举起了刀。   鬼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池深落刀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情需要解释一下。”池深说道。   感觉到池深迟迟没有落刀,鬼头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听到池深开口,他几乎是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满脸期待的希望池深多说点什么,他可以多解释一下,然后找到一个生存下来的机会。   “被迫被人控制,和心甘情愿被人控制,是不同的。”   池深手里的菜刀落下,最后一颗鬼头在满脸期待中碎成了渣。   接着,池深的影子里,那双血红的双眼闭上,消失在了黑色的影子里。   有微风吹拂起来,围绕着整栋楼上的阴暗鬼气淡了不少,但也没有完全淡去,消失的只是这只鬼的鬼气,但那些楼里面日积月累起来的怨念,却不是那么容易轻易消除的。   “这倒是值得特安局来做个法事,”池深思索了一下,“白婉他们应该也安全了。”   “所以我们该回去了吧!”鬼脸跳出来说道,“那个养鬼的,去找季星沉了吧!我是说去找季星沉的身体了,你们这都不回去吗!”   “嗯嗯。”池深听着点点头,“可是现在回去也晚了,所以还是去和白婉他们汇合比较现实。”   鬼脸:“嗯?你不是说他们安全了吗?”   “没有见到就是不安全,我还是很担心他们的,钟溢现在这么虚弱,感觉一个普通鬼魂都能让他原地去世,还别说一直呆在白婉身边,白婉的阴气钟溢可有点受不了,说不定已经快死了。”   鬼脸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太想救季星沉?”   “我肯定是想的,可是季星沉不就在我身边吗?”池深向着自己的影子伸出手,影子动了一下,也伸出了一只手,他握住了季星沉的手,“你看,他就在这里。”   鬼脸看着被池深握住的那只黑色的手,面容扭曲了一瞬,彻底沉默了。   池深笑了起来,他摸出手机准备给白婉去个电话,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上是一个熟人的名字:张杳。   池深皱了皱眉,接起了电话。   “他会消失。”   张杳的声音飘飘忽忽,那是她气息不稳。   “今天之后,他会消失。”   池深挂掉了电话,向着自己影子跳了下去。   “回去。”   鬼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裹挟进了一个漆黑的旋涡之中,愣忡之中,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家露台上,而池深已经冲进了卧室。 第168章 这就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说好的回不来呢……”鬼脸嘀咕了一句, 随后他想起来什么,猛然一惊,“难道你们两个没有一个希望季星沉2号存在?”   他惊恐的看了一眼池深的房间, 然后一头扎进了水缸里, 在水底瞪大了双眼。   卧室内。   文钦已经半身染血,身边有着鬼怪的残骸, 一个鬼魂被血液淹没击溃, 就有另外一个鬼怪从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里冒出来, 他们有的只有一个头, 有的有几个头, 每一张脸都痛苦而扭曲。   而悬挂着季星沉2号的红线也断了几根,最后的几根红线绷直拉紧,每一根红线上都流着血水,似乎随时都会断掉,让他在墙上显得摇摇欲坠。   “哦,回来了?”   满地向外爬的鬼魂突然停住了, 文钦侧头看了看露台的方向, 语气十分冷漠:“看来我又养了一个没用的东西。”   他拉开了卧室门, 轻易斩断了从柜子里伸出来阻拦他的鬼手, 从正门离开了, 那些在地上爬着的鬼魂纷纷隐去,没来得及消失的很快被血水击碎, 化为黑色的鬼气溃散。   在池深从窗户进来的时候,卧室的门扉摇了摇,昭示着有人刚刚离开。   池深却并没有看一眼卧室门, 直接冲向了季星沉2号。   他首先看了一眼季星沉的胸口, 确定心脏的位置没事, 随后看向了浸满了鲜血的仅剩的几根红线,他拆开了那些断裂的红线,重新将季星沉2号束缚起来。   满地的鲜血慢慢退去,鬼怪还在蠕动的尸骸、残存的鬼气被鲜血卷走,消失在了房间角落。   池深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卧室里静悄悄的,还有池深绑缚季星沉2号时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无论是季星沉2号,还是季星沉都没有弄出声音。   等到季星沉2号被重新以新的姿态被倒吊在床头上,池深欣赏了一会儿,这才神情柔和了一点,随后他敲了敲旁边柜子的门,鬼气从他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滑落,如烟雾般流进柜子里。很快柜子门被打开,柜子鬼被斩断的手臂重新生长变长,他拥有了新的手臂。   柜子鬼向池深道谢,随后又关上了柜门。   等一切都做完,池深拿起了手机,张杳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张杳总是能在他刚好拿起手机的时候打电话过来,池深并不奇怪这一点,毕竟张杳的能力,就是可以看到未来,他在这个时候拿起手机,也就是示意张杳——现在,他要听解释。   “在这个节点,你选择了他依旧存在的未来,”张杳因为虚弱而飘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看来他对你很重要。”   池深声音平静的问道:“你呢,你选择了哪个未来?”   张杳并没有第一时间作答,她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打乱的秩序需要重新被建立,你或者文钦,都有这个能力,如果没有意外,我会选你。”   “那么,意外是什么?”   “你会回到你最为恶心的地方,而季星沉——会消失。”   “没有他会存在的未来?”   “选你,没有。”   池深突然笑了起来:“好,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池深回过头,看到季星沉从影子里出来了,站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望向池深的眼神也是平静的。   池深却移开了视线:“张杳的能力是预知,她可以看到未来的时间线,不同的选择她都能看见——就像是拿着攻略打RPG游戏,他能看到每个选择的结局。”   “嗯。”季星沉应了声。   “你放心,她的能力虽然是预知,但也不是无所不知,能力都是有限的,她所看到的未来,都是以她所获知的信息计算而来。这种计算对身体的消耗十分巨大,我们曾经估计过,如果她想要知道所有事情,首先会消耗掉她自己的身体,在她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之前,她就会死。所以她现在能预知到的未来,都是最容易出现的,偏离最少的未来。”   “嗯,我知道了。”季星沉嘴角突然弯了弯,笑了一下。   池深看着他笑,突然愣了一下,随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顺其自然吧!”   池深十分自然的去冰箱里拿了喝的,到外面露台坐下来,还烧了一份给季星沉。   两人坐在露台上,在梅花树的莹莹微光下开始复盘。   “现在已知,他消失了,你也会消失,你们两个其实是一体的。”池深说道。   季星沉点点头:“所以我必须回想起一切,但那时候,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或者说,还是否是现在的这个我。”   池深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季星沉答道:“我知道——但无论是我还是他,对你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你是把我们带出黑暗之人。”   池深喝了口饮料,兴致不太高:“接下来先要去应付一下我那个麻烦的爹。”   “这件事一切都在计划中,并没有出现意外。”季星沉说道。   “不知道我爹那边有没有办法,可以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池深又道。   “我想应该没有,但你也可以试试。”季星沉冷酷的推了一下眼镜,“毕竟我独立存在了几乎两年,也并没有受到他的任何影响,我想这种联系是可能被切断的,到时候就可以去掉他。”   他们商量的语气十分平静,夜色中少许鲜血从露台角落涌出来。   特别的鬼气连鬼脸都察觉到了,他一直躺在水缸缸底,也不是故意要偷听,反正是听完了池深和季星沉的话,此刻感觉到不对劲,他想了想,还是从水缸底部蹦了出来:“你们这样不太好吧,当事人、不对,当事尸体还在这儿听着呢,你们就要商量着如何让他消失,这不太对劲吧?而且季星沉2号不是你自己吗,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的说出去掉他这种话啊,你良心都不会痛吗!”   腥红的血液从四面八方爬出来,在花盆底下、树木边缘涌动,却并没有靠近池深和季星沉。   池深淡淡看了一圈,那些血液又归于平静。   “看来,过年的时候,我还要多加上一件事了,处理完我那个麻烦爹之后,问问他既然能把你锁在老宅里,那有没有办法让你和你的身体切割开。”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我要出门一趟,晚点回来。”   池深拿着喝完的饮料瓶慢悠悠往里走,快进门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季星沉:“之前说我自作主张,但现在我想问一句,你是自愿的吗?”   季星沉望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声音却很坚定:“我是。”   池深笑了起来。 第169章 为什么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和以往温暖亲切的笑容不同, 池深这次的笑容很淡,如山间月、晚时风,却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在笑着的, 是与以往那些笑容不同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对于季星沉的这个回答,他很开心。   池深笑了笑, 领着饮料瓶转身进入了黑暗里, 季星沉化为黑影跟了上去, 而鬼脸则是趴在缸边思索了一下, 最后又躺回了缸底, 继续吐泡泡。   池深并没有走远,他去蹭了一下今晚的一个法事,又“看了看”那边的情况,那扇门依旧只有他能看到,而那边的世界依旧混乱而无序,只有咆哮的厉鬼在游荡。   “它似乎在呼唤我, 想要我回去。”池深这样说道。   一丝冷风缠上了池深的手腕, 他笑了一下, 从法事现场离开了。   就算晚上去拯救了世界, 天一亮高中生超人也要去上学, 所以池深只是救了个鬼外搭一个人,第二天也还是要上班的。   池深难得的起了一个早, 正想问季星沉今天早饭是什么,家里的大门被敲响了。   一只普通人看不见的手从鞋柜里伸出来,拉开了大门。   池深打着哈欠看向玄关, 钟溢站在门外, 而同样站在门外的, 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及膝裙的年轻女孩子。   “啊,你来了……”池深打完招呼准备去厨房看看,刚抬起脚就愣住了,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口。   鞋柜门打开了,社恐的柜子鬼也探出了一个头,看向门外,钟溢看到鬼头,下意识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神情还有些戒备。   不过柜子鬼可不管这些,一边看门外他还一边崩崩崩敲了敲另外个房间的柜子。   “大早上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鬼休息——”鬼脸从房间里爬出来,张口想骂,看到门口也呆住了。   只有季星沉路过的时候推了推眼镜,评价道:“很适合你,很好看。”   门口的红色及膝裙女孩——也就是白婉,有些不知所措的握住自己胳膊,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神情:“谢、谢谢。”   白婉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正是美好如花的年纪,此刻换了一身衣服,露出了自己原本的脸,那张脸看起来还有着少女的稚嫩,她脸上婚假时艳丽的妆容也卸去了,头发披散下来,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高中女孩。   ——如果不是身体半透明的话。   “我是来归还白婉,以及道谢的。”钟溢说道,“谢谢你能够将白婉借给我,以及谢谢昨天晚上你的帮助,让我们可以顺利逃出来。”   “啊……小事。”池深随意回应了一句,又看了看白婉。   还是季星沉打破了这个尴尬围观的场景,他在茶几上放上一杯热茶,说道:“进来坐。”   钟溢这才带着白婉走了进来。   白婉迎着人和鬼的目光,手足无措的在沙发上坐下。   “如果你以后有需求,钟家能帮助到的地方,你可以尽管提。”   池深:“嗯嗯。”   “虽然我们的能力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   池深:“嗯嗯嗯。”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爷爷的死,是一个叫文钦的人,而袁哥是死在昨晚那个被你斩杀的鬼手上……”   池深:“嗯,对。”   季星沉给白婉也倒了杯茶,虽然她只能闻闻味儿,随后说道:“该上班了。”   钟溢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打扰到了池深,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随后才离开。   钟溢一走,就留白婉独自一人面对满屋子看着她的人和鬼,她更加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问道:“很、很奇怪吗?”   “没有,很好看,”池深说道,“钟溢给你买的?”   “鬼外形的改变一般也反应了心态的变化,之前白婉抓了自己的父母,胸口的血洞就消失了,她现在接受了新的衣服……”鬼脸在旁边小声嘀咕着,“那就说明,她也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吗?”   嘀咕完,鬼脸眼珠转了转,折叠脸皮看了看自己毫无变化的模样,继续躺下了。   大家现在的关注点都没有在鬼脸那里,所以暂时没有人对他的嘀咕发表看法,全都盯着白婉,就连季星沉都以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白婉双手抓着裙角,点了点头:“他说我原来的衣服看起来太累赘,行动不方便,让我可以试试其他的。”   “哦……”池深点了点头,“那确实不太方便。”   鬼脸在一旁说道:“鬼行动需要衣服方便吗?”   池深看了一眼鬼脸,意味深长道:“你不懂。”   就连柜子鬼都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鬼脸,满脸的:你不懂。   鬼脸:“……裙子挺好看的。”   季星沉问道:“这是你最后的愿望了吗?”   白婉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池深也没有再继续说其他的,而是道:“我就说那种拼接而成的鬼魂为什么会困住你们,你现在的怨气已经很淡了。”   白婉低头看着茶水,沉默了片刻,随后她突然抬头笑了起来:“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池深看了一眼季星沉,点点头:“是的,是一件好事。”   聊了一会儿,池深也真的到了该去上班的点,他给白婉留了一些可以温养魂魄的东西,就离开了。   白婉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随后去露台看了看之前种的花,看到死了一大片之后,无奈的挽起袖子开始给花浇水。   “这身衣服确实方便一点,接水的时候都不用担心弄湿裙子了。”   ……   电梯内,池深还在思考着,他喃喃道:“钟溢啊……真是没想到,他很讨厌鬼吧?”   “世事难料。”季星沉道。   “确实,”池深看了一眼时间,“算了,先考虑年后要交的剧情线吧,所以为什么从设计BOSS突然发展到了写故事线,李序是不是太相信我了啊。”   “不过是年后交,正好过年可以顺便出门取材……也还不错?”   走出电梯,池深往小区的绿化望了一眼,春节的彩灯已经有了一层薄灰。   过年了。 第170章 我觉得你需要修理一下,正好我有这门手艺?   下班之后池深被李序拉去喝了点酒, 听李序说了一些明年一定行之类的屁话,然后说着自己要回老家过年给女友扫墓,希望自己女友看到现在的他可以放心。   最后池深和马才瑾两人合伙把他抬了回去, 等李序睡过去, 池深和马才瑾才离开。   从李序的小区离开,池深正想用手机打车, 马才瑾突然说道:“你让我找人做的那个东西我发给你了, 可算是赶着你定的死线之前做完了, 他喝酒的时候给我发过来的, 我没注意, 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马才瑾和池深都没有喝多少酒,两人都等着抬这个醉鬼,池深看了一眼手机,将尾款给马才瑾打了过去。   “这就付钱了,都不确认一下的吗?”马才瑾问道。   池深道:“我相信你。”   马才瑾笑了起来:“我之前全程跟进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有问题我也可以让他改, 这是我大学同学做的……说起来, 这个‘天堂之家’是拿来做什么的, 你小子不会想着自己做个游戏吧?这一听就是恐怖游戏的名字!”   “恐怖吗?”池深有点意外, 他觉得这个名字应该十分温馨才对。   “当然了,这种名字, 听起来是天堂,进去肯定是地狱,虽然你给的要求很温馨, 但稍微添一点违和感, 甚至都不用见血, ”马才瑾双手比划着,“就会变成十分恐怖,比有血的那种恐怖一百倍!等发售了你可要记得告诉我,我要看看你能做出个啥样的东西来!”   池深抬头想了想,说道:“如果能顺利发行的话,一定——我车到了。”   “那再见!路上小心!”马才瑾向着池深挥挥手,他本能的绕开了池深上的那辆车,因为总觉得靠近了就有点冷,随后自己也上了后面一辆出租车。   ——   港城中心广场上的时钟敲响了十下,即使是在晚上十点,年前的港城也十分热闹,采买年货的、出门聚餐的,还有放寒假的小孩子们,都三三俩俩的走在街上。   行道树上也挂满了灯笼,路灯下挂着福字,路旁的橱窗内也贴着吉祥的话语,满大街的店里都传出了“恭喜发财”的音乐。   一个青年在这些热闹中走过,他看起来很普通,普通的身高,普通的样貌,穿着也是普通的黑色羽绒服,手里拿着手机,似乎跟着导航在寻找方位。   几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从他身边笑闹着走过,有一个小孩没看清路,一头撞向了青年。   青年依旧在看手机,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有小孩突然转过身,撞向他,小孩子手里的糖葫芦眼看着就要糊到他的衣服上,他却突然动了一下,避开了糖葫芦,那一瞬间,就连他的身影都虚了一下,但是片刻间,他似乎又思考了些什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让小孩子手上的糖葫芦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给哥哥道歉!”小孩的父母就跟在小孩子身后,此时立刻过来道歉,还要塞两个橘子给青年。   青年笑了笑,他似乎不太擅长和人沟通,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不太自然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也没有接橘子,随后继续看着手机走了。   “通福苑……通福苑,”他嘴里低声念叨着,“应该从哪里进去?”   就在青年走过的街道上空,被称为港城地标的贸易大厦之上,满城的灯光都无法照射到的地方,有一个人静静坐着。   璀璨的灯火都在她的脚下,楼下大厦墙面的灯光照亮了她半张脸,她并没有看脚下,而是闭着双眼。   在她身后的黑暗里,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她身后,高楼上的寒风猎猎作响,男人沉默的将一条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帮她掖上了边角。   “今天晚上,会死很多人,”张杳依旧闭着双眼,声音平静而飘渺的说道,“但是这是我所看见的,死亡最少的一个未来。”   楼顶的风很大,吹得张杳的发丝在空中凌乱飞舞,高楼之上的天空中无星也无月,只有被节日灯光染得暗红的云彩。   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我这样做对吗?”   她身后的男人双手沉稳的扶着她的轮椅,浑厚的声音说道:“对。”   通福苑小区。   红色的灯光显得十分喜庆,一个拿着手机的青年人在小区大门口停了下来,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信息:“通福苑小区四栋4单元……13-4。”   记完,他收起手机,走进了小区大门。   作为市中心的小区,通福苑小区还是很注重节日氛围的,整个绿化带布置了灯笼和节日祝福语,让人一走进来就能感受到春节的热闹。   而在池深的房子的露台上,也是布置了一番,彩灯也在夜晚亮起,表示着这一家也很注重春节。   只是房子里却显得冷冷清清,别说人了,连一只活动的鬼都没有,只有季星沉2号静静的挂在墙上,过年的一切热闹,似乎都和他无关。   “请问有人在吗?”大门处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敲门人礼貌又谨慎,敲了三声之后,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又敲了三声,随后又问道,“如果没人的话,那我进来了?”   这时的池深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他挥挥手正想和司机说点什么,司机却一脚油门连车影都看不见了。   于是他只能改挥手为抓抓头发:“这么久了,还没适应吗?怎么还对人类过敏,看来得想办法让他进行一些脱敏疗程。”   鬼脸跟在他身边,吐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那就是他不是对人类过敏,而是对你过敏。”   “不会吧,不应该啊,我这么善良开朗和蔼可亲……”池深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大楼。   这是一栋很老的办公楼,到处都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是废弃了,其实它还在使用。   此刻大楼里也稀稀拉拉的亮着灯,不过正门却是暗的,连一个看门的保安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门的灯坏了没人维修。   “这地方看起来闹鬼啊,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鬼脸问了一句。   “不闹鬼怎么取材?”池深说着,步履从容走了进去。   大楼里面很黑,只有零星的路灯光照进来,池深刚走进去,黑暗里就有东西动了动,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大门边的保安室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一步一步到了池深面前。   那是一盏白色的灯笼,里面灯光微弱,并不能让人看到人影的模样,只能面前看清一点地面和人影的服饰。   在灯笼的光照到的那一小块区域,可以看到那人穿了一件奇怪的印着福字的红色长衫,那长衫看起来很旧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   不过这样的黑暗环境并不能对池深造成影响,对于鬼脸这样的鬼也是没有影响,鬼脸往池深身后缩了缩,小心说道:“纸人。”   鬼脸的话语刚落,那纸人张开嘴,一道红色的如舌头一般的纸从他嘴里吐了出来:【请张家代表随我来。】   池深笑了笑,拿出了张杳交给他的阴阳鱼:“我就是张家的代表,带路吧。”   纸人头微微一动,转向了大楼深处,一步一步的带他走了进去。   纸人引路时,在港城大厦的楼顶,又多了一个人。   钟溢从风大的地方走过,咳嗽了两声,他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在这样风大的地方显得面色更加苍白,等走到背风的地方,他才开口问不远处的张杳:“我来这里需要做什么?”   “池深让我保护你。”张杳并没有说话,而是他身后的男人开口了。   钟溢的脸色并不好,他语气激烈的说道:“白锡明突然把会面日期改到了今天,我现在应该在特安局帮忙稳定局势,而不是在这里接受你们的保护!”   “你现在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只会给其他鬼趁虚而入的机会,”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温和的女声,白婉在张杳身旁出现,她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会在这里,也是因为哥哥觉得我需要保护。”   “你们在这里有很重要的作用,”张杳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她依旧闭着眼睛,脸却向着钟溢的方向侧了一下,“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   池深跟着纸人一路上了二楼,这栋楼年久失修,并没有电梯,楼梯间也没有灯,只有纸人灯笼的灯光晃晃悠悠照着,如果来个普通人跟着上来,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几楼,但池深很清楚,他们到了二楼。   纸人将他带到了唯一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随后又张开嘴,吐出红色的一行字:【请在这里休息片刻,等待其他人到齐。】   “其他人?”池深环顾了一眼布置简陋的休息室,随后喊住了纸人,“你说李家的代表吗?也是我,你带路吧。”   纸人转身的动作突然就卡住了,它似乎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许久都没有反应。   池深上手敲了敲他的头,疑惑道:“短路了?”   随后他又看着纸人摸了摸下巴,说道:“其实我也有一门手艺,就是扎纸人,我觉得你这个纸人没有跟上时代的进步,不管是工艺还是审美都太落后了,要不我帮忙修理一下吧?”   纸人立刻就抬起另外一只手转动了一下卡住的头,将头扶正,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辨别池深是不是李家的代表,片刻后,它嘴里吐出一行字:【请李家代表随我来。】 第171章 话太多会被剪掉舌头的你不知道吗?   池深跟着纸人出了门。   跟在池深身旁的鬼脸立刻换了个方向, 跑到了池深的前面,他从肩膀处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双眼睛,打量了一番这个亮着灯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陈旧, 但很普通, 就是一个会客厅,有沙发茶几, 甚至茶几上还放着一个果盘。   鬼脸的视线先是放在了果盘上, 随后又在房间的角落转了一圈, 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但他却觉得自己仅有的一张鬼脸开始发寒, 他身上的每一丝鬼气都在告诉他,别进去,危险!   “小、小心一点,这里很可怕。”鬼脸用十分轻微的声音说了一句。   池深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纸人的步伐很飘,灯笼也是摇摇晃晃, 池深也不着急, 慢吞吞的跟着这个纸人往三楼走去。   三楼也有一个亮着灯的房间, 纸人在门口停下, 张开嘴吐出血红的一行字:【请在这里休息片刻, 等待其他人到齐。】   “下一个是袁家吗?”池深一脚踏进门口,就转头问了一句, “那就不用等了,走吧你。”   纸人在门口停了片刻,那双纸糊的双眼里似乎有着大大的疑惑, 但终究纸人认人不是以眼睛来认, 所以它虽然停了片刻, 但还是动了起来,嘴巴一张突出一行字:【请袁家代表随我来。】   很快就到了四楼,池深这次连门都没进,他站在门口打了个哈切,在兜里掏了掏,把剩下的信物都掏了出来:“一次性解决吧,还有几楼?”   纸人纸糊的脑袋动了动,“看”向了那一串信物。   池深也看着它,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它搞快点,不要耽搁时间。   这次纸人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就转身往楼上走,转过身嘴里才吐出一行字来:【请钟家代表随我来。】   走到五楼,这次纸人直接跳过了请他进去等待的环节,嘴巴一动咔吧一声又吐出一个纸条:【请王家代表随我来。】   一人一纸人直接没有任何停顿的走过了五楼的会客室,开始往六楼进发。   鬼脸这个时候也回过味会儿来,他看着渐行渐远的亮着灯光的大门,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啊这……我们搁这儿玩爬楼游戏吗?就不能跳过这一环节,直奔主题。”   池深其实也在思考这个事情,鬼脸说出来了,他就回到道:“我猜这应该是什么必要的流程,就跟打游戏一样,得走过每一个任务点才能触发下个主线剧情,如果现在在这里破坏了任务NPC,那可能这任务就永远卡在这儿了。”   鬼脸并不打游戏,他听得云里雾里:“啊?”   池深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不要打草惊蛇。”   鬼脸沉默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大声了点说道:“你一个人替代了所有人就不算是打草惊蛇吗!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   引路的纸人突然停了下来,它转过头,那双画在纸上的双眼似乎是“看”向了池深肩膀的方向,鬼脸立刻一个哆嗦,从池深肩膀爬了下去,溜进了池深衣兜里。   随着鬼脸的闭嘴,纸人又动了起来,继续带着池深爬楼。   就在池深慢悠悠爬楼锻炼身体的时候,港城的各处却处于紧张的氛围中,或者说,在满大街喜庆的氛围内,特安局的人显得格外紧张。   在这种重大节假日,港城的人已经习惯了街上随处可见维护秩序的警察,所以虽然今年警察有点多,但也没有影响市民们过节。   在一个大商场外摆着春节歇业的牌子,路过的本地人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大家在春节的时候恨不得用上所有手段促销,没想到这还有主动不赚钱的。   “听说是消防有问题,所以不让开门,在整顿。”   “不是吧,我听说是死了人!”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   “呸呸呸。”   路过的人议论了两句,但终究和自己无关,很快又去聊其他的事情。   商场门口停了辆警车,远远看起来还真像是凶案现场那么回事儿,不过走得进了,就看到警车上挂着牌子:春节便民移动服务中心。   这警车侧边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车边还有一个遮阳伞和一个小桌子,桌边也坐了两个人,两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虽然是常服,但这两人往这儿一坐,就让人觉得这两人多半也是警察。   张叔和一个年轻人坐在这儿,作为特安局的人,他们出现在这儿自然是因为这里出了点和鬼有关的小状况。   就在白天,这家商场死了一个收银员,经过调查,他们确定这里就是白锡明放厉鬼的地方之一,只是这只厉鬼不怎么听话,提前杀了一个人,才被他们发现,他们迅速封锁了整个商场,准备着手驱鬼,现在在等待合适的时辰,所以他们在门外看着。   “张叔,白天这里死了一个人,傍晚那个白锡明就改了见面时间,感觉对我们有利啊,这样突然的情况,他肯定没做好准备。”年轻人喝着热茶,和张叔搭着话。   张叔摇了摇头:“不能这样看,这或许是给我们的下马威,先告诉我们他真的在港城放了很多鬼,再逼迫我们不得不去赴约。”   有些事只有他们这些核心人员才知道,比如白锡明已经更改了不止一次见面时间,又比如,这里面的恶鬼究竟是何种等级。   年轻人又喝了一口茶,港城的冬天虽然不怎么下雪,但气温还是冷的,他又说道:“说起来,张家竟然是张杳族长亲自去吗?看来这次的事件,真的很严重啊,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张族长离开首都,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由池深代替他们前往白锡明指定的地方,也是保密的事情,下属们也都不知道。   张叔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小方去上个厕所,需要这么久的吗?”   “我给他打个电话。”年轻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立刻摸出手机。   无人接听。   “我去找他!”年轻人拿着手机就站了起来。   “等等,”张叔叫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离这里最近的厕所是商场侧门的厕所,因为商场关了,此时侧门处一片漆黑,他们还未走到侧门,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和恶臭味。   “张、张叔!”年轻人看着黑暗处幽绿色的紧急出口标志,口齿不清问道,“那、那是什么!”   一个黑色的肿胀的人影趴在紧急出口外,正在低头啃食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那恶臭味和血腥味正是从那里传来。   张叔脸色也变了,他很确定这个鬼不是商场里那个鬼,白天他调查的时候知道商场里那个鬼长什么样,这是一个新的厉鬼!而且从对方散发的鬼气来看,虽然没有商场内那个鬼强大,但依旧很难对付。   “回来。”张叔低声喝道。   但是已经晚了。   咀嚼着尸体的厉鬼抬起了头,这时他们才看清,那脖颈上连着的不止一个头,而是两个头,一个头抬起来看他们,另一个头立刻埋进了尸体的身体里,撕扯起内脏来,那内脏尚还温热,随着它撕扯的动作在寒冷的冬夜里散出了水汽。   “美美美——味的食物。”抬起来的头发出的声音如同撕裂一般,下一秒,它肿胀非常又长着利爪的手一把扯下还在进食的那个头,扔在地上,就在两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搞蒙的时候,它已经猛然冲了过来。   “我……”张叔愣愣看着这一幕,“我只是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算卦的啊……”   老旧的办公大楼里,池深终于把每个家族的代表都代表完了,此刻他站在了最后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门口,那纸人几乎没有停留,又吐出一个纸条:【如果不想成为整个港城陪葬的话,请池深少爷随我来。】   这个时候池深却拍了拍纸人的肩膀:“等等。”   纸人的肩膀被拍得凹进去一块,从那里长出了许多纸屑,纸人脸上画上去的表情也变了,那双眼睛里的眼珠动了一下,变成了血红色,有利齿从纸人的嘴里一寸寸长出。   池深却并没有管它,径直走进了最后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这里的布置和之前的每个房间都一样,池深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个房间里盘踞着很多脏东西,但又被人用很巧妙的技巧遮掩了这些气息,如果是几大家族的进来,就算不死,也不太容易活着出去。   池深走到了沙发前,他并没有坐下去,而是伸手直接将沙发皮掀了起来,里面是一具长满了爬虫的干尸。   一见到光,那干尸突然动了一下,它抬起干枯的手,抠出了在眼窝里进出的一只虫子,就要爬起来。   不过池深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防风打火机,点燃了一块沙发皮扔了进去。   那沙发如同被浇满了汽油一般,飞速燃烧起来,那具干尸什么都没有做,就变成了飞灰。   在剧烈燃烧的火光中,池深笑着向干尸挥了挥手:“拜拜,不用谢。”   说完,他就转身出门,走了两步,他发现纸人并没有动,转头问道:“不带路了吗?”   纸人飞快收回了长出的獠牙,眼睛也在一瞬间变回了黑色,仿佛从来没有断过,至于那被拍塌的肩膀,它自己努努力长了回去,然后灯笼亮了两分,嘴里快速吐出一行字来:【这段路黑,请池深少爷小心脚下。】   池深:?   纸人咂吧了一下嘴,立刻又换了一行字:【小的立刻带路,池深少爷久等了。】   吐完这句话,纸人就动了,走在了池深前面,走了两步,纸人又180度转过头,一边走一边吐出另外一行字:【老爷在上面准备了茶水招待少爷,少爷不必担心。】 第172章   特安局里, 李书安和几个前来港城支援的老人家坐在一起。   局里面此时很是寂静,前期工作他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等待消息。   “也不知道池深现在怎么样了。”之前差点捅了池深一刀的小袁率先在这样安静的氛围内开口了。   前来支援的袁家老前辈老袁刚走进来, 当头就是一巴掌拍在小袁后脑勺上:“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去以身犯险?这你们怎么敢的啊!那个白锡明肯定准备了可以完全对付他的手段,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小袁被拍得一个趔趄,他赶紧扶稳了桌子:“这个……”   “别找借口!”老袁又是一巴掌拍在小袁的头上, “我让你来港城帮忙, 你就办个这个事儿?”   小袁苦着脸, 想要解释吧, 又觉得丢脸, 这是真丢脸,难道他要说特安局的一屋子人都被挟持了?一开始大家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白锡明提到更多的要求,也就是让他们每一家都出一个重要人物去和他谈判,他们这才明白了池深的用意。   所以对于向自己家族怎么汇报这件事,大家都有不同的想法, 这想法想着想着, 也就出现了一些平时不出世, 现在港城大劫时候才出来的老前辈的信息误差。   就比如老袁, 他只知道自己一出山就遇到特安局推一个年轻人去险境, 根本不知道池深威胁大家这么一出。   小袁只能向着李书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书安干咳了一声:“这是张家的意见。”   老袁闻言倒是没有再继续对小袁怎样,他转而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思衬到:“张家……现在当家是谁?”   “张杳。”小袁在旁边倒了一杯热茶,答道。   老袁想了想,道:“如果是张杳的话……那一定有她的深意吧, 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人。”   小袁又看了看李书安, 李书安假装喝茶不讲话。   他们都知道张杳很少做出预言来, 但每次给出的预言,都十分准确,可以说是在险境中为大多数人指明了方向。   但有这个大多数人,就有少部分人。   张杳做出的预言,通常是如何牺牲少部分人,让大部分人获救。   现在在老袁看来,张杳的预言,无疑是让池深一个人去送死,以此来换取港城整件事的转机,小袁和李书安都知道他在这样想,但他们觉得老袁太小看池深了,池深这次一个人前去赴约,他们甚至都不觉得是以身犯险,这应该算是……小袁想到了池深今天接到白锡明更改时间时说的话:“晚上吗?怎么都不让人睡个好觉过年,看来得速刷才行。”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特安局里突然响起了警报,播报声在整个特安局响起:“特级厉鬼出现在北城区,警告,特级厉鬼出现在北城区——”   小袁立刻站了起来:“我们二队去处理!”   “警告,特级厉鬼出现在南城区,警告,特级厉鬼出现在南城区——”   又有人站了起来:“我们三队——”   “警告,特级厉鬼出现在西城区——”   闪烁的红蓝光之下,是众人愕然的脸。   老袁率先站了起来:“我去西城区。”   “李叔,”突然有警员敲响了门,“北斗商场那边出事了!”   在特安局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池深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亮着灯的门前,也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   这个房间和之前的会客室就有些不同了,首先,整个房间的摆设很是豪华,其次,里面还摆了很多佛家道家的用品,虽然不太显眼,但布置得却很有讲究,其中一些玄妙,池深在白恒青的别墅花园里见过。   池深还没走进去,鬼脸就先畏惧了三分,努力往后缩,用尽全力表达着自己不想进去的想法。   对于这种情况,池深自然是需要帮一把的啦,帮助朋友成为一个勇敢的鬼也是对朋友好嘛,于是池深伸手到肩膀上,提着鬼脸的脸皮就把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下来,然后提在手上往里走。   “不要啊!我要死了!我不要进这种地方!”鬼脸一看反抗不了,立刻惊恐大叫起来,“这种地方看一眼都脏眼睛,随便进去我肯定会灰飞烟灭——啊?欸?咦?嚯!”   “这些东西,镇的不是进来的鬼。”池深平静说道。   鬼脸扭动了几下自己那惨白的脸皮,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终于安静下来,呆呆问道:“那镇的是什么?”   “房间里的东西。”池深道。   鬼脸仔细闻了闻,在这些佛光道光的普照之下,确实有些难闻的气味从缝隙里溢出来,那是让鬼脸另外一种难受的气味。   “麻烦了。”池深向引路的纸人挥了挥手,随后提着鬼脸在沙发上坐下。   【祝池深少爷今晚玩得开心。】   纸人用红纸贴上去的嘴唇慢慢弯曲,那墨水画就的双眼也慢慢下拉,露出一个诡异恐怖的笑来。   池深向着纸人点了点头:“谢谢。”   纸人关上了门,手中的灯笼变成了青色,慢慢消失在了门缝中。   等纸人走了,鬼脸看了那大门好几眼,又问池深:“那些东西,是什么?”   “你看不见吗?”池深问道。   鬼脸如果能摇头,他一定猛摇头:“什么都看不见啊!我真的是鬼吗,为什么会有人看得见的东西,鬼却看不见啊!”   池深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握手的姿势,鬼脸瞪大了眼睛,看着池深的那个动作:“你、你这是在做什么?那里有人?”   “不是人,”池深平静收回手,“是诅咒。”   池深缓缓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之后,那些在空中挥舞的黑色的手臂变得更加的清晰。   那是具象化的咒诅。   就如同他之前在卫卓女儿胸口看到的巨大的红色的花朵一般,卫卓所中的诅咒是血腥而璀璨的,如同扎根在他和他家人身上的寄生花一般,想要吸尽他们身体里的所有养分。   而这里的咒诅具象化在他眼里就有所不同,在这个房间的各个缝隙里,都伸出了挽留的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挽留些什么。   “诅咒……诅咒什么?”鬼脸问道。   “诅咒离开这个房间的所有人,或者鬼。”池深说道。   “那你有办法解决吗?”鬼脸道。   池深摇了摇头:“诅咒和你们这种鬼魂不同,鬼魂是可以被打败,甚至可以吃的东西,但诅咒不是,诅咒更倾向于是一种因果,有因才有果,如果想解决诅咒,必须找到因。”   鬼脸已经有些崩溃了:“等等,你也解决不了?”   池深点点头:“对。”   鬼脸又道:“那你能找到因果吗?”   池深说道:“不能。”   鬼脸一瞬间大喊出声:“那我们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池深无辜道:“你已经死了。”   “我还没找到可以解开我心结让我超度的存在啊,我不想死——”   池深继续平静说道:“或许,你不离开这里就不会死。”   鬼脸:“……”   池深和另外一只诅咒具象化的小黑手握了握:“如果你留在这里,他们还是会很友好。”   鬼脸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随后他终于从今天的不在状况找到了一点理智,他问了一句:“你那个老爸,啊呸,不是老爸,是那个白锡明,把你留在这里,一定是为了什么事吧!”   池深笑了起来:“对啊,为了换命。”   “那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啊!”鬼脸都要暴走了,看着池深还能笑得出来,更加生气,“我今天就不应该跟着你过来!”   “急也没用,”池深已经拿出手机看了起来,模样还挺高兴,“还有信号,还行,今天马哥给我发的东西我还没看,希望可以用……”   “你就这样玩起了手机?!”鬼脸更加震惊了。   池深手指敲着手机屏幕,点点头,没有回答。   “那算了我自己去找出去的办法!”   池深提醒他:“门没锁哦,你随时都可以出去。”   鬼脸看了看门,爬过去打开了一条缝,发现这门还真没锁,又想起之前池深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子走出大门一步。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是警车开过的声音,距离他们有些远,不过却依旧能听到声音。   池深这才抬头看了眼窗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他们不会连这都处理不了吧?”   从远处飞奔而过的正是小袁带的那一队,他们早有准备,所以到达现场的速度很快,不过这边的位置距离特安局比较远,所以他和去其他地方支援的人呢相比,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   “我马上到北城,从我接到的信息来看并不严重,虽然是个特级厉鬼——”   他话还没说完,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其他支队的声音:“呼叫支援、呼叫支援,我们无法超度这个——啊!!!“   “王队?王队?”小袁大喊了两声,那边再没有声音。   就在这时,他刚打开车门下车,瞬间被浓郁的鬼气包裹。 第173章 我有一个愿望。   警笛声响过之后, 外面又黑沉沉的安静下来。   这里虽然算不上偏僻,但也距离热闹的市区有些距离,在年前的冬夜里, 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路过, 甚至周围都没有一个热闹的街道,所以显得尤为安静。   这样的安静氛围里, 屋内的时钟走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这寂静中的一点点声响, 却更让人焦躁了起来。   鬼脸开始在沙发上焦虑的爬来爬去, 从沙发的这头滑到那头, 很快又滑回来, 每次他滑回来之后,还要看看池深的表情。   “叩、叩、叩。”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想了起来,鬼脸一个激灵就从沙发上爬起来,躲到了池深身后,警惕的看向门口。   吱呀一声, 门晃晃悠悠的开了, 外面并没有传来过脚步声, 还是格外的安静, 从亮着黄色灯光的屋内看出去, 能看到打开的门缝里一片漆黑。   有细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鬼脸立刻抖了一下, 又往池深身后缩了缩。   首先看清楚的,是门内一点光亮映出的一行字:【池深少爷,我来给您送茶。】   随后是一个推车, 推车上放着茶具, 从慢慢打开的门外伸进来, 而最后被室内的光照亮的,是一双纸糊的双手,推车的是一个纸人,不过不是之前给他们引路的纸人,而是另外一个。   那纸人并没有进来,而是将推车向前推了一下,又低头恭敬的退了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那推车就跟有人控制一般,准确的滑到了池深的面前。   等门关上了,鬼脸才缓了缓,疑惑盯着茶具:“这里面怕不是被下了什么东西!”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那茶壶还在慢悠悠的向着外面飘着热气,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还是有隐约的茶香味儿传来。   池深却没有在意这些,他端起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等等!”鬼脸有些趴不住了,“给你你就喝吗,会出事的!”   池深淡定的喝了一口,随后说道:“说起来我之前的二十年里,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   “嗯?”鬼脸被他这突然而来的感叹弄得不会了,懵了好一会儿。   池深却自顾自说了下去:“既然是用来待客的,我们也不能辜负了主人的心意。”   鬼脸从池深的肩膀上滑了下去,立着自己的那张脸看了那茶水好一会儿,他作为一个水鬼,水对他特别有吸引力,但他看了半天,虽然自己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还是没进去,只是又开始在茶几上假装自己还有腿那样踱步。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就行了吗?其他房间都放着厉鬼,就这个房间是一个不能出去的诅咒,把我们困在这里有什么好处……?”   鬼脸一边伸长了自己脸皮的两角踱步,一边喃喃自语,等他在茶几上走完一圈,回头看到池深还在喝茶表情包的姿势淡定喝茶,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坐得住的啊!”   池深已经用上了老年人语调,慢悠悠说道:“既然是让我们等,自然是等就可以了。”   鬼脸:“……”   池深:“嗯,好茶。”   会客室里的时钟一点点走着,很快,时针和分针秒针都跳过了同一格。   现在到了午夜十二点。   与此同时,这个会客室里摆满了法器的一面墙突然发出了一点响动。   那响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挪动什么东西,十分轻微,但是在这个可以算是落针可闻的寂静房间里,就显得非常清晰。   鬼脸第一时间看向了那面墙,池深则是慢悠悠的放下了茶杯。   咔哒一声,那面墙角的柜子突然移动了一下,首先传进来的,却是佛乐。   那佛乐的声音也很低,听不太清晰,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诵念声,接着那柜子移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位置,露出了一个漆黑的通道,随后那个通道里探出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他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看了一眼会客室:“往这儿走。”   鬼脸警惕的看着那个年轻人,池深却站了起来。   “我叫白识,我们见过。”年轻人说道,他也看到了鬼脸脸上的戒备表情,解释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那晚在老宅,就是二爷爷做法的时候,我也在,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们,我想救你出去。”   “可是这个房间——”   “谢谢。”鬼脸刚想说什么,池深就打断了他,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白识点了点头:“我记得你。”   “大伯……也就是白锡明,他想换命,你不能留在这里。”白识向他招了招手,“这边可以出去,正门走不了,外面全是白家的人。”   看到池深要离开,鬼脸立刻跳到了池深身上,刚才池深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他快速爬到池深肩膀上小声说:“从那里离开就可以避免被诅咒吗?”   “不能。”池深道。   “那你还……”   “有人来救我,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池深说着,手里不知道就从哪里拿出了一张两个指头宽的碎纸片,快速捏了个人型。   鬼脸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张纸片,他愣了一瞬,随后发现那纸片的颜色有些眼熟,很快他就想了起来,这是刚才带他们进门的那个纸人身上的纸片。   看来刚才池深拍纸人肩膀的时候,顺便就从纸人身上取了一片纸下来。   鬼脸立刻就明白了池深要做什么,但纸人只有一个,眼看着池深就要迈出这个房间,他赶紧问道:“那我怎么办!”   池深偏了下头:“这里还算安全,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说着,他迈进了白识打开的通道,在他的身体穿过通道门的时候,那些布满整个房间的黑色的手如快速生长的藤蔓一般向他抓了过来,似乎想要他留下来,但是每一只手挽留的方向是不同的,那似乎不是挽留,而是即使是撕成碎片,也不让人出去的怒意。   鬼脸感觉自己就快要裂开来,魂魄裂开的恐惧让他第一时间从池深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只要距离那个通道口越远,那种会被撕碎的感觉就越不明显,自保的意识让他直接飘了起来,快速后退,但他又担心着池深,瞪大眼睛看着池深的方向,如果他有手,说不定还会拉池深一把,可惜他没有。   那些黑色的手落在了池深的身上,池深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走进了通道。   鬼脸眨了下眼睛,他发现自己虽然看不到,但是在面临诅咒爆发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些什么,他似乎“看”见了那些诅咒伸出的黑色的手,但那些黑色的手根本不是落在了池深身上,而是落在了池深手里碎纸片捏出的那个纸人身上,就在池深进入通道那一刻,那纸片捏成的纸人瞬间变成了粉末,在空中飘飘扬扬落下。   而在大楼一楼的门边,一个提着灯笼的纸人突然抖动了一下,纸糊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然炸开,变成了一堆飘扬的纸片,撒满了整个大厅。   而在池深所在的会客室里,白识往会客室里望了望,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想要打喷嚏又快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整张脸憋得通红的关上了柜子。   看着柜子被关上,鬼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想要冲过去:“等等——等一下!不要把我一只鬼留在这里啊!”   柜子“哒”地一声,回了原位。   鬼脸看着变得空荡荡的会客室,突然打了个颤,啪一下将自己贴在了沙发上:“刚才池深坐的这里,代表这里一定没有问题吧!真不讲义气啊,就这样自己跑了,留我一只鬼在这儿,我今天晚上就不应该跟着他出来,我继续在家里看人溺水多好……”   “啊,不对,那也不是我家吧。”   “对啊,我是一只鬼,我怎么会有家。”   鬼脸原本有些惊恐的表情慢慢平和下来,随后变得有些落寞:“连傻子小红都有归宿,那我的归宿又在哪里……”   “我还以为,”鬼脸惨白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了那个柜子,突然就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爬进了茶杯里,那茶杯里是池深临走前倒满了的一杯茶水,还没有喝过。   “算了,活人不可信、活人不可信……”   而在书柜后的通道里,白识递给了池深一个蓝牙耳机。   池深接过,耳机里正放着佛乐,就是池深之前听到的断断续续的佛乐。   随后白识又将一个手机递给了他:“这个楼里有很多可以扰乱神智的东西,这个手机里面的歌单全是可以帮助凝神静气,抵御秽气的经文,你拿着。”   “谢了。”池深也没跟他客气,接过了手机。   “你的那个鬼朋友不要紧吗?”白识又问了一句,“我记得他很强,你不带着他帮忙吗?”   池深看了眼白识,看着白识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道那个房间里面的诅咒,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道:“他毕竟是鬼,你要带我去的地方,鬼应该不会喜欢。”   白识点了点头:“确实会不喜欢,为了不让老宅那些鬼进来,我们在那里摆满了鬼不喜欢的东西。”   “你们?”   “对,我们。”白识带着池深走在一个狭窄的楼梯上,一路向下,“老宅事情之后,我和几个哥哥姐姐商量了一下,哦,我的哥哥姐姐也都是白家的人,我算是你的表兄,就是隔得有点远,我们觉得白锡明不配做白家的族长,白家本来就是驱邪除魔的世家,我们所读到的古籍里,最初的几个老祖宗,都是刚正不阿一心驱魔的存在,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们想要改变。”   “所以我们决定废除白锡明的族长位置。”   “选你来做新一任的族长。” 第174章 新年快乐!   通道里很安静, 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以及耳机里的佛乐,白识拿着手机照明, 走在前面, 池深跟在他后面。   听到白识的话,池深看了看他的背影, 略一思考, 问道:“你们就可以废除白锡明的族长位置?”   池深也不太了解这些家族是怎么运转的, 但按照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 年轻人大概是在这些家族里说不上话的。   白识也听懂了他想问什么, 回答道:“以前是不能,但是现在可以,二爷爷死了,其他老一辈的,大多进去了,只有我们这些之前没有怎么参与过那些事的年轻人还在。”   说到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 声音变得略微大了一点:“现在白家, 就是我们做主, 也应该由我们做主, 这么多年白家走的都是歪门邪道,我们要白家重回正道。”   池深摸了摸下巴, 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自己决定就行,为什么需要我, 我可不是白家人, 做这个族长不太好吧。”   白识却摇了摇头:“族长的位置, 只有你才最为名正言顺,你毕竟是嫡长子。虽然白锡明做了很多违背祖宗的事,也带着我们白家在错误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但是你是无辜的,而且你也有成为族长的能力,所以我们商量之后,都觉得这个族长的位置应该你来坐。”   池深摸下巴的手停了停,随后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微笑来:“这样……吗?”   白识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池深,虽然光线不好,但这种情况下,习惯了黑暗的池深还是能看见他的眼神,白识的眼神很是认真:“你可能会怀疑我们的目的,但是我相信以我们的能力,并不能威胁到你,也正是因为你的实力,我才会说服他们,让你来做我们的族长。”   说到这里,白识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又诚恳说道:“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能把白家重新带回正道,也可以振兴白家。”   说完,他也没有要池深回答,而是看向了前面的路。   就在他们在这里站立片刻的工夫,前面出现了岔路,原本笔直向下的楼梯出现了分叉,变成了两条楼梯,其中一条楼梯的远处,隐隐传出哭声。   实际上他们走过的这段楼梯一直没有转折,而是一直向下,深入看不见的黑暗里,按照他们走过的路程来看,他们应该早就走出了大楼的范围,但是他们走了这么久,连两边的墙壁都没有丝毫变化。   池深自然知道这些,这样的楼梯他走过也不止一回,是非常经典的鬼打墙,至于解决办法嘛……   白识此时拿出了一根白蜡烛,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暂时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这根蜡烛。   蜡烛的火焰跳动了一下,随后微微倾斜,指向了没有哭声的那条通道,白识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池深一眼,还是向着那条通道走去。   “没有问题,”池深说道,“两条路都行。”   “哦,谢、谢谢。”白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继续摸出手机来照明给池深带路。   在走了十来分钟后,这条看起来没有尽头的楼梯终于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道门,很普通的灰色安全门,上面还贴着一个绿色的应急通道的牌子。   白识谨慎的走过去拉开了门,这一条笔直的楼梯看着能把他们带去大楼外好几百米的位置,但是拉开这扇门,门背后是一个地下停车场,他们并没有走出大楼的范围,而是来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停车场里面很安静,并没有几辆车,所以停在他们面前的那辆车就显得尤为醒目。   那是一辆白色的SUV,很干净,和这老旧的,连灯都坏了许多的停车场格格不入。   看起来就像是正常人开车开进了恐怖片的片场。   不过车里面坐的人倒像是恐怖片里面的人,还是炮灰的那种。   看到他们下来,原本紧闭的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几个人向他们这边张望,神情看起来有些慌张,坐门边的一个人赶紧推开了车门,向他们招手:“快上来。”   从楼梯里走出来,白识也是精神一震,露出了一点笑容,和池深说道:“我们出来了,他们是来接我们的,我们直接出去……哦,对了,你的那个鬼朋友你有什么想法吗,我们要过段时间回来找他吗?”   “应该不用吧,”池深微微抬眼,看着那辆车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确定我们可以这样离开吗?”   白识懵了一下,好像没听清他说什么,他已经走到车门旁了,还是回头看向池深:“什么?”   “小识,你先上车。”   白识的话语刚落,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女人,她拍了一下白识的手臂,随后看向了池深:“你好,我叫白静,是白识的堂姐。”   池深露出了自己练习过的礼貌友好的微笑,点点头:“你好。”   白静此时表情却变了一下,变得有些古怪,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镇定说道:“我们带你离开是希望你能成为白家新一代的族长,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们才能带你离开。”   “静姐!”   “你上车!”   白识刚想说什么,就被白静打断了,白静向着车里面一点头,立刻有个人跟变戏法儿一样从车里摸出几个牌位和香炉来,简易的摆在了停车场里。   那几个牌位上写的是白家开宗立派的几位祖宗的名字,池深在卫卓给他的族谱里面见过。   白静看着池深:“你现在上柱香,在祖师爷面前继承族长的位置,我们就带你走。”   一旁摆香炉那个人点好了一柱香,递给池深。   池深看了看那柱香,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白静看起来有些紧张:“白锡明快死了,他想和你换命,你待在这里也会死,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   这时池深才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是这样。”   白静眉头更加皱了起来,说话也变得十分迅速,带着些急切:“所以只要你成为我们新的族长,现在就可以离开,从这里离开他就奈何不了你!”   白识也看了看白静,又转向香炉,最后才看向池深:“我确实是来带你离开的。”   “这好像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   池深抬起头,暗沉的光线下,他的眼眸里似乎有光流过,他声音轻轻的,甚至算得上温柔:“我拒绝。”   “你!你不想活了吗!”白静愣了一下,惊愕问道。   池深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停车场内的几个方向,那几个方向都黑漆漆的,灯恰好坏了,坏得恰到好处一般:“我想,如果想继承白家老祖宗的衣钵,应该不需要族长这种东西。”   在那些黑暗里,暗色的摄像头缓缓转动。   摄像头的后面,白锡明坐在监控室里,看着池深望过来的双眼,猛然一惊,他立刻对着蓝牙耳机说了一句:“再逼一逼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大家要注意身体健康呀! 第175章   停车场里, 白静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她咬了咬牙,继续开口, 声音嘶哑几乎在低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作为白家的族长可以得到什么吗?!多少的名望人脉——”   “静姐?”听到这里,白识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望向白静, 随后又紧张的看向池深。   池深并没有理他们, 他向着黑暗的方向, 走了一步。   白识又看了看和自己同来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和白识一起把白静拉进了车厢。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在被塞进车厢前,白静还在大叫着,“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   “对不起。”白识低声说了一句,手中拿出一个香囊在白静眼前晃了一下,白静就昏睡了过去。   “我们得离开了, ”将白静拖进车厢后, 白识身旁的人提醒他, “太久了会被白锡明发现。”   白识思考了一瞬间, 随后道:“好, 我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了池深:“静姐今晚上不对劲,不好意思, 深哥我们先带她走,你……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池深此刻已经要走进了地下停车场那无光的黑暗里,他也并没有回答白识的疑问。   停车场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就在这样的寂静里, 有风从停车场入口吹来, 那黑暗里传出轻微的响声, 是什么又轻又脆的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咔哒。”   那声音极其细微,却在这安静的片刻被听得十分清晰,那东西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被人抵住。   “好久不见。”池深咧开嘴角,对着黑暗笑了起来,这不是他练习过多次的礼貌友好的微笑,而是他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的,恶劣而兴奋的笑容,那是他曾经在死亡游戏里面对尸山血海时露出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手中黑气如蛇游走,一柄陌刀在他手中横空出现。   看着池深方向的白识此刻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喊道:“开车,快!快走!”   “什么——”   “不要问,我也不知道,快跑!”   “吱呀”一声,轮胎碾过路面,车辆急转了九十度,向着停车场大门疾驰而去。   而白识尤还惊魂未定。   刚才车灯光一扫之下,他看到了一些黑暗里的东西,他不确定那是什么,甚至看起来诡异,却又和他所见过的其他鬼怪现象比起来正常无比。   那黑暗中只是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缝制。   这样的距离和一闪而过的灯光让他看不到针线,但那个动作,他确定就是在缝制什么东西!   在没有光线的地方用针线缝东西,那东西究竟是人是鬼?   而且能让池深说出“好久不见”,又立刻亮出武器的人,究竟得多危险?   白识并不敢细想。   “你好啊。”   停车场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极为漂亮美艳,穿着红黑色的精致贴身礼服,脸上妆容艳丽。女人手里拿着针线,她也在笑着,笑着一针一线的缝制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布做的人偶,也就比巴掌大一点,看起来很精巧,从已经完成部分可以看得出来她缝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人偶。   而她用作线的东西,是人的头发。   而她的脚边,还有一个纸箱,里面放着许多这样的人偶,有男的有女的,也有老的少的,每个人偶上都被缝上了名字,而最上面那一个,是一个女孩子的人偶,身体上被缝上了“白静”两个字。   而在她身后,则立着一些纸人,还有一些塑料模特,每一件都被做得十分精巧,刚才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就是一个制作到一半的纸头颅掉在地上的声音,而这个纸头颅,被一个布做的人偶扶住,正一点点往女人的方向推去。   女人双眼如同看着一件物品一样上上下下看着池深,却向他出了亲切的笑意,红唇也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嗯……长胖了一点,不过看起来身材更好了,也更合我心意了。”   池深没有说话,手中陌刀立刻挥出,一道漆黑的刀光向着女人横斩而去!   女人拿着针的那只手捂着嘴,眼角下弯,用一个十分娇美的姿势笑了笑,她并没有动,也没有去躲那漆黑的刀光,漆黑的刀光从她身体里直穿而过,她的身体成为了两半,上半身因为惯性后仰,但她眼角的笑容并未消失,连捂嘴的动作都没有变过。   只是一秒,那分开的身体又重新接了回去,她又重新坐了回去,依旧是那样漂亮明艳的样子。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纸人有一个身体上下分开,倒了下去,有幽蓝色的火焰在纸人身上烧了起来,那火焰来得诡异,烧得也迅猛,很快就吞噬了整个纸人,但是却丝毫没有蔓延到一旁的纸人,那些纸人在火焰的烧灼下,甚至没有出现被熏黑的痕迹。   “你知道这是没用的,”女人笑着,“考虑一下吧,成为我的藏品,你是我见过最为完美的人,我会在我的展柜里给你留最为显眼的位置,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痛苦的,毕竟那样就不好看了。”   池深面无表情看着她:“方满,你又杀了多少人?”   ——   港城高楼的天台上,钟溢站在高处,冷风下他显得尤为虚弱,看起来随时会被风吹下去,他扶着天台的围栏站着,看向港城的各个方向。   作为一个驱鬼世家的传人,虽然隔得远,但他依旧能看到城内四起的鬼气,他担忧的看着远处,回头问他身旁的张杳:“我们还要在这里站着吗?”   “是。”张杳答完,微微侧头,靠向了她身旁男人的方向。   “深哥遇到方满了。”男人开口说道。   张杳点了点头:“方满的能力对于深哥来说有点麻烦,会拌住深哥一会儿,但不会有事。”   “方满是谁?”一旁的白婉开口问道,她也担心池深的情况,一听到还有人会对池深造成麻烦,她就问了一句。   “我们曾经的……朋友?”张杳说道,她说朋友的时候语气十分迟疑,“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但经历多了,人总会有改变,我当时没有阻止她,后来我们就越走越远。”   一口气说太多话张杳似乎觉得有点累,她缓了缓,又才再次开口说道:“她一开始只是喜欢收集娃娃而已,那些漂亮的,可以随她心意操控的娃娃,后来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个制作纸人的人,她在那里学会了如何制作纸人,如何……如何把活人的灵魂注入纸人里,后来她又无师自通研究出了给她喜欢的娃娃注入灵魂的方式,那些会动会笑的娃娃让她十分开心。”   听到这里,张杳身边的男人依旧平静,而钟溢则是变了脸色:“注入活人的灵魂?”   “对。”张杳道,“那时候我的能力还看不到那么多那么远的未来,新加入我们的朋友总是失踪,我们调查了很久也没有结果,直到深哥看到方满手里的娃娃在哭,那娃娃在哭的模样和新加入我们的朋友一模一样。”   “深哥问了她,她就说了,她说那个新人心怀不轨,她看到了,所以杀了那个新人,放进了自己的娃娃里,当时我们几乎陷入了绝境,很需要任何一个人的帮助,而且也确实调查出了新人想害我们,所以并没有对她如何。”   “但是后来,我看到了未来,我知晓了一切,”说道这里,张杳停了片刻,许久没有继续开口。   白婉以为她累了,说道:“休息一会儿吧,以后再说给我们听,不用着急,我们也没有那么好奇。”   张杳却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我太久没有说话了,我今天想说一下,不然感觉自己语言能力都退化了。”   她虽然虚弱,但开玩笑的样子也有几分可爱,有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俏皮感。   “就说道这里吧,”她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了,“你累了。”   “我精神很好,”张杳道,“有些事情也该说出来,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告诉别人了,就今天晚上说完吧,我说这些,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不会是蝴蝶的翅膀。”   听到这里,钟溢意识到什么,向她看了过去。   张杳微微笑着,语气幽远:“我知道了一切,但是我并没有说,我知道她杀了多少人,未来会杀多少人,但我没有告诉深哥,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跟着我们,一直走到了最后。”   听到这里,她身后的男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看着她,眼里有些担忧,更多的则是沉默。   “你们知道我们的能力吗,我能看到每一个未来……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我们想要离开那个困住我们的地方,方满就必须得活着,她很重要。”   白婉愣了愣,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钟溢对此似乎有些想法,但他也闭了嘴。   “是不是很意外。”张杳笑着,“这就是看得见未来的人所要承担的罪恶。” 第176章   “听起来, 你们也曾经算是朋友,那她为什么会和白锡明合作。”钟溢突然问了一句。   张杳说道:“到后来,方满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制作娃娃, 她本来就想制作一个听话漂亮的娃娃, 又觉得自己制作出来的娃娃即使是注入了活人的灵魂也不像真人,所以她开始用活人来制作, 不过她没有得逞, 因为她第一个看上的, 就是深哥。”   张杳靠着轮椅靠背, 似乎是回忆了一下, 才继续说道:“出来……也就是之前两三个月,她找到了一些……活人,白锡明为她提供了场地,在一栋即将废弃的大楼里,她可以在那里面为所欲为。”   “虽然她开始用活人来制作一些人偶,但她还是没有制作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而且人的灵魂太过脆弱, 稍微受到一些惊吓就容易崩溃, 所以在制作过程中很容易失败, 即使成功, 得到的也是不能让她满意的成品,她已经开始在白家寻找一些不那么容易崩溃的灵魂, 而这个时候,她知道了深哥的所在。”   听到这里,白婉说道:“她觉得深哥是那个可以让她完成整个制作过程的人?”   张杳点点头:“或许是这样, 我只能看到事情的发展, 并且根据他们的行为来猜测他们的想法, 关于方满的想法我也是根据她和人偶的聊天推测出来,我想她这次找上池深,这也是一个原因。”   “那她之前为什么不去找池深,要等到现在?”钟溢问道。   “因为在外面她没有优势,但是在她的巢里面,就不同了。”张杳道,“那一栋大楼,就是她的巢穴,遍布了她制作出来的人偶与鬼怪。”   白婉有些担心:“深哥会输吗?”   “不会。”张杳笑了笑,“你要相信深哥,对于他来说,只是麻烦了点,和对付普通鬼怪没有区别,嗯……打个比方吧,普通鬼怪对于他来说是一只苍蝇,方满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群苍蝇而已。”   ——   地下停车场浓重的黑暗散去了一些,这时才可以看清,那些以为灯坏了的黑暗角落,也并不是完全看不清,只是那里有着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所以暗处就变得更暗了一些。   从那些暗处,不停有人型的东西做出来,有纸人,有娃娃,也就塑料玩具,不过都十分精巧。   池深手起刀落,陌刀带着黑色的流云与风声,黑色刀光圆环状爆发,那些靠近过来的人偶立刻化为飞灰消失。   但不止这些,在他的头顶,是指甲抓挠的声音,那是有东西趴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   池深再次挥刀,这次那些人偶却没有立刻化为飞灰,而是被撕裂开来,落了满地残渣。   “再努力一点吧,”女人掩嘴笑着,“我的宝贝们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浓烈的鬼气了,请再用力一点。”   第三刀,那些人偶从刀光闪过的地方被劈成了两半。   女人的笑变得更开心了,她甚至忘记了掩着嘴,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一点,她大笑着:“继续吧,毁灭他们,我会给你展示我最喜欢的作品!”   从各处无光的地方走出来、爬出来、跑出来的人偶越来越多,他们有老有少,有和人一样高的,也有巴掌大的,越从后面出来的人偶就越加精美,甚至栩栩如生,行走的动作没有丝毫僵硬和迟缓,真就像一个活人一样。   池深却突然停手了,他将手中的陌刀一丢,陌刀哐当坠地。   女人神情一变。   池深却突然笑了:“我不干了。”   ——   楼顶上。   白婉问道:“是因为人偶很多,所以像一群苍蝇?”   “不是,”张杳说道,“我说的她能给深哥麻烦,是因为她很难被杀死。”   张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者说,她早就已经死了,在不停的研究如何让娃娃拥有灵魂、以及自我改造中,她早就不是活人,变成了鬼怪,毕竟只有鬼,才能经受得住她对自己的身体做的那些事情。”   “她做了什么?”钟溢问。   张杳道:“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为灵巧,她将我们曾经遇到的那个制作纸人的鬼怪的手缝在了自己的身上,为了让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更多的色彩,她缝合了动物的眼睛,很多种动物,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那她岂不是成了一个怪物?”白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的,”张杳说道,“为了适应鬼怪的身体部分,她把自己也变成了鬼怪,而她也因此研究出了如何吸收阴气,甚至将这种能力,应用到了她所制作的人偶上。这种吸收能力,不仅是可以吸收较为平和的阴气,就算是对她的攻击,她也能转换为自己的能力。”   钟溢看起来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语气有点感叹:“虽然早有怀疑,但果然……”   “深哥没有死去,你不用这样猜测。”张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他还活着,只是他学会了鬼怪的攻击手段而已。”   白婉也皱起了眉头:“那这样,深哥岂不是根本赢不了?”   张杳露出一个微笑来,她偏了偏头:“你应该相信深哥。”   ——   池深看起来真的放弃了抵抗,任凭先到来的人偶靠近他,人偶的手臂一点点伸近,女人的神情看起来有着担忧,但更多的则是兴奋:“你终于想通了吗,你终于心甘情愿做我的人偶了吗!”   “那当然……”池深没有看女人,而是看着女人的头顶,“不是!”   就在人偶就快碰到他衣角的时候,池深突然动了,以常人难以看见的速度猛然跃起至女人头上,伸手在虚空中一握——   女人兴奋的表情突然像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只余满脸空白,池深伸手一扯,他手中似乎扯着什么东西带动着女人飞起,那女人如同那些普通的布偶一般,被扯得飞了起来,撞飞了装着娃娃的纸箱,随后软绵绵的掉落在地上。   “找到你了。”池深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手中握着一把看不见的线,他猛然一扯,顺着那个线掀开了地下停车场的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里,盘踞着一只漆黑的、长着几只手许多只眼睛的奇怪人型。   那人型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和刚才的女人的声音不同,这声音尖利刺耳,听起来像是在尖叫。   “这是你第一次找到我的本体,哈哈哈,但是这又如何?”   那个人型——或者说方满,将自己的一只手抬起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木头架子,随着她的动作,另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可爱少女出现在停车场内,少女的声音清脆,十分悦耳,与那个尖利的声音一同开口:“你杀得死我吗?”   “你似乎对我有误解,我之前不是找不到你的本体,我只是懒得去找而已,毕竟你留着还有用。”池深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而且想要杀掉你也很简单。”   池深说着,向着自己的陌刀伸出手,那陌刀瞬间溃散,化作黑气一股脑钻进了少女的身体里。   “你——”少女悦耳的声音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这是——”   嘭!   吸收了过多阴气的少女人偶膨胀起来,猛然炸裂,那些少女身体承受不住的阴气在空中四散,片刻后又重新凝聚成了陌刀的形状。   “你也不了解我吧。”池深依旧在笑着,“只需要杀光你的这些布娃娃,你说是我先被累死,还是你先被撑死?”   方满尤还存在的两个人类的眼睛突然瞪大,她只是思索了一瞬,一只握着剪刀的手突然伸出,猛然袭向池深。   又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从阴影里走出来,用稚嫩的童声大喊着:“但我不会放弃,你将会是我最为伟大的作品,即使是被撑死,我也要获得你!”   池深轻飘飘退后一步,让那剪刀扑了个空,他摇了摇头:“我会展示给你看,是告诉你,即使是作为鬼,我也有办法杀掉你,就是这个用的时间有一点长。但是杀掉你的办法不止一个,你还不知道吧,在外面,在这个真实的世界,还有着更为直接美好的可以抹掉我们存在的东西。”   说到最后,池深的表情变得古怪而疯狂,他似乎在大笑,但是他的半张脸开始融化,他的皮肤化为黑气在空气中流淌,露出了内里漆黑的白骨。   不只是脸,他的半边身体也在溃散,四散的鬼气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此刻看起来形容厉鬼。   方满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慌忙看向自己存放人偶的那几个地方,几只手挥动起来,所有的人偶倾巢而出,如蝗虫一般全部扑向池深!   池深伸出尚还完整的那只手,双指并拢,以指做剑:“乾降精坤,应灵日月——”   地下停车场突然起了风。   那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带着锐利的暖意,似乎能灼烧尽世间的一切污垢。   “三界司命——” 第177章 池深你个大骗子!   金色的光芒在池深指尖汇聚, 凝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那是曾经白婉使用过的口诀,也是池深这段时间研究钟家典籍,以及结合白家发展史等等, 新学会的, 在拥有阳光的世界、还活着的人们用来驱鬼的方式。   他的半个身体正在溃散,半人半鬼的他看起来诡异非常, 但手中的金色剑影却有着充沛的正气, 扑向他的人偶贪婪吸食者从他身体里溢散的鬼气, 变得越来越强, 但池深却完全没有管。   他手一落, 金色剑影以分山斩海之势斩开围过来的人偶,直接劈向方满!   方满因为给自己增添了太多的外部器官,身体看起来极其的臃肿,但她在通风管道的行动却十分灵活,极快的从一头钻进了另一头,但她动作快, 池深的剑光更快, 方满躲闪不及, 直接被金色剑光斩掉了两条手臂。   “还挺好用。”池深微笑着, 信步向前, 他手随意一挥,这次没有念诵咒语, 但金色剑光依旧出现在了他的指尖,随着他手挥动的方向直接斩了出去。   一截通风管道断为两节,又有两支手臂从断裂处掉了出来, 接着是方满如面条一般迅速窜入了另外一条通风管道, 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池深, 想你死的不止有我!”   “我知道,还有我那个亲爹嘛。”池深笑着说着,手里一节节斩断了通风管道,更多的手还有眼睛掉了出来,又化作黑烟消失。   “不、不是这样,你听我说,他们——”   “我知道。”池深一脚踩死了一个凑过来的巴掌大小的人偶,随后说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甚至不是白锡明让你拖延时间,他如果明白你是多么想我死,他就不会找到你,他想要的是换命,如果我在他换命之前就死了,那他也活不下来。”   “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方满的声音从头顶四面八方的通风管道而来,“你还在和我浪费时间!”   “去我家了。”池深很随意的说完,化作枯骨的那只手摁着一个只有半个身体,依旧爬过来的人偶的头,那人偶直接被过浓的鬼气撕成了碎片。   ——   通福苑小区。   节日的彩灯下,一个中年男人跟着晚归的人进了小区。   看门的保安突然感觉有些冷,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往门外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侧脸俊秀的中年男人,阅人无数的保安大叔一时也没有看出他的年龄,从气质上来看,只觉得不年轻,却又不觉得很老。他并没有刷门卡进来,而是跟着小区的住户进来,但保安并没有问,他觉得这人肯定不是送快递的或者送外卖的,他们小区人流量大,经常有忘记带门卡的,所以放人进出也十分随便,保安大叔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管。   保安低头看了眼登记的册子,再抬起头来,发现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走没影了,保安突然皱了皱眉,他只记得那是一个气度十分引人注目的男人,但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每天接触的人也太多了,想不起来他觉得也正常,并没有深究,继续抬头看着门口来来去去的人。   中年男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四栋四单元,搭乘电梯向上。   电梯里一个黑乎乎的人型冒了出来,看到他走进来,疯了一般从电梯的通风扇往外跑。   “好吃。”   一个多重吟唱的声音在中年男人身旁响了起来,那跑了一半的人型黑影被硬生生从通风扇里拽了出来,消失在了中年男人身侧。   “这里的一切闻起来都很美味。”   这声音并不是中年男人发出来的,但此刻电梯里也并没有人,所以无人在意。   很快,电梯到了13楼,中年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慢慢走到一户门前,敲响了门。   他很有礼貌的敲了三下,大门发出了一声响动,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年轻人,他长相十分普通,模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他有些畏缩的看着中年男人:“你、你好?”   中年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微笑着打脸这个年轻人,并且说道:“你好,请问这是池深家吗?”   “是、是的,他今天晚上有事出去了,”年轻人有些拘谨的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流露出了十分抱歉的表情,“他应该快回来了,你要进来坐坐吗?”   “好,谢了。”中年男人走进了池深的家,“我叫文钦,你怎么称呼?”   “哦哦,我叫周循,你叫我小周就是。”周循露出了傻乎乎的笑来,“你先坐一下,我想想,哦,我应该给你倒杯水,不好意思你等一下,倒水……池深家的水壶在哪里来着?”   周循快步走向厨房,在厨房看了一圈,找到了热水壶,可能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奇怪了,回头向文钦解释:“啊,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才到的,第一次来他家,不太熟悉他家的环境,他说今晚要出去,让我帮他招待一下客人,我想他让我等的应该是你吧?”   厨房门外,文钦的脚步顿了顿,他将一只手放进了衣兜,看向厨房内的年轻人,却见年轻人在忙着烧水泡茶,他等了一会儿,又来到沙发边坐下。   他的视线落在了池深的卧室方向,那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异常。   很快,周循端了两杯茶水出来,他将两杯茶水都放在了茶几上,那两杯茶一杯冒着热气,一杯却是凉的。   他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两杯够吗?我也不知道……嗯,另外一位朋友一个杯子够不够用,如果需要的话,我再去为你们泡两杯茶,要香灰还是骨灰?或者陈血?“   文钦眼神终于变了。   “你看得到我?”文钦身边那几个脑袋的怪物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年轻男人。   周循疑惑道:“当然看得见啊,不然池深为什么喊我来招待你们?”   “我可以吃了他吗?”那怪物询问了一句,“他闻起来很美味。”   文钦端起茶喝了一口,答道:“随意。”   怪物几个脑袋都笑了起来,向着周循探了过去:“真美味啊。”   “等等!”周循立刻警觉起来,他后退一步,虽然他动作轻飘飘的,也只走了一步,却从客厅直接退到了厨房门口,让那怪物一口咬空。   那怪物可不管他说什么,伸着长长的脖子像多头蛇一样向着周循咬了过来,周循再退就是墙角了,他一咬牙,一只手臂突然变成了虚影,那虚影迅速扩大,形成了一只大手,狠狠扼住了怪物一个头的咽喉,猛然一握!   啪嗒。   被握住的脖子直接断裂,滚落在地上,有红色的血从那断裂处流了出来,流了一大滩。   “好——痛——啊!”   剩下的几个头怒吼起来,它们不管不顾的直接奔向周循,浓烈的鬼气在狭窄的客厅内炸开,厨房的玻璃门被鬼气冲击,摇晃起来,灶台上的酱油瓶子晃了两下,倒在了桌上。   周循双眼猛然睁大,另外一只手幻化出虚影,扶起了那酱油瓶子,与此同时,一个定格的黑色虚影从他身后开始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将整个房子包裹在内。   片刻间,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了摇晃,变得灰暗起来,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空间似乎变得无限,就算是努力奔跑,也永远不能从客厅这头跑到那头。   这是他在那个无限游戏所学会的能力,空间定格,是一个在解密游戏中十分好用的能力,虽然使用之后他们无法再改变房间的格局的,但是可以在定格的空间内随意寻找线索,或者击败怪物,而不用担心线索被破坏。   他时常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能力,池深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保他从无限游戏里出来。   今天,他也是受到池深的消息才过来的,池深说自己有事出门,需要他帮忙接待一下特殊的客人。   此时,怪物的头几乎伸到了脸上,周循才后知后觉,“妈的,池深你又骗老子!” 第178章 我怎么还没完结。   被激怒的怪物动作很快, 但是周循动作更快。   他虚化的双手扯着那怪物长长的脖子,十分迅速的打了个死结,然后一只手快速恢复, 开始摸手机, 一边摸还一边嘀咕:“池深到底几个意思,可以杀吗?可以吃……额, 不行, 这玩意儿长得太恶心了下不去嘴……”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从沙发的方向而来, 打落了他手中的手机, 他一抬头, 就看到文钦十分感兴趣的目光:“你是鬼。”   他是用笃定的语气说的这句话。   周循闻言愣了一下,他的手已经化为虚影本能的接住了手机,随后他就看到了手机上的新消息,是池深发过来的,只是他没注意,他看了一眼, 立刻收好手机, 又看向了文钦。   这次他没有回答文钦的问题, 看向文钦的表情充满了怀疑。   文钦笑了起来;“不想回答吗?那我就是猜对了, 不过没关系, 我是你的朋友,你看, 那只鬼也是我朋友,我和鬼一向可以和谐相处,并且我也我知道, 你和池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也想去你们来的地方看看, 你能带我过去吗?”   周循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他还是没有说话,戒备的看着文钦,闭上嘴,不回答。   “如果你可以带我过去,我们可以免去很多麻烦。”文钦轻松的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摸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咒,另外一只手则摸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珠子,“你选哪个?”   在他摸出珠子的一瞬间,周循突然就感觉自己饿了,而那个被周循打结的怪物,几个脑袋都张开嘴,开始流口水。   周循也咽了口唾沫,不过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看不见。   文钦用温和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不说话吗?不说话我就默认你选了和我相背的路。”   那金光闪闪的符咒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周循觉得文钦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让他无法直视,那光芒的温度几乎将他灼伤,周循并不知道那符咒有什么作用,只知道让他符咒发挥下去,他得被烧死在这里。   于是他率先发起了进攻。   他的身体开始变化,膨胀,随后整个人化作了黑色的虚影,他的身体扩大了几倍,在这个被他能力所笼罩的房间里,却依旧可以站立,四周的墙壁形同虚设,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他大掌一挥,便向着文钦拍去。   文钦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叹息与遗憾,他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了另外一张符咒,夹在两指之间,轻轻松松挡住了周循的攻击:“我之前也和从‘那边’出来的人沟通过,我知道你,也知道你们,可惜愿意和我合作的人,都没有打开那扇门的能力,那你呢,你有吗?”   周循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如同拍在了一口烧热的铁锅上,不仅无法伤到文钦,甚至整只手有着灼烧的疼痛,他迅速收回了手,奇怪的看着文钦拿着符咒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有些溃散的手掌。   “还是不想回答吗?”文钦遗憾道,“你没有见识过吧,真正的,驱鬼的手段。”   文钦将那符咒竖立在身前,另一只手掐诀,口中诵念有词,每念一句,周循只觉得那符咒的光芒便更亮一分,那种灼痛感就更甚一分,不过一两秒,原本倒在他身侧的多头怪物便发出惨叫来,十分迅速的融化蒸发,成为黑气消散。   周循虽然也是鬼,但他和那拼凑而成的怪物明显不是一个级别,他当机立断,直接往屋外跑去。   但是文钦反应也很快,一张符直接拍到了阳台的方向,一圈金光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周循往那边跑,就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墙上,他想化为黑影溜走,却发现另外一边也被拍上了一枚符咒。   他被困住了。   四枚符咒飘在半空,将他围了起来,从符咒处散发的金光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烤箱里,他现在就是烤箱里刚刚开烤的红薯。   文钦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祥与关爱,就像是一个包容小孩子犯错的长辈:“就我接触过的从那边出来的人,哦,鬼来看,你们应该都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我想你和池深都不行。”   周循看了好几眼文钦,他似乎很想说话,但还是没有开口。   “沉默并没有什么用,只能证明你没有任何用处,”文钦慈爱的笑着,抬手一挥,围绕着周循的符咒散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糖果’,还是选鞭子?”   周循看着那个黑色的珠子,咽了咽口水,他又看了一眼文钦的神情,小声说道:“池深让我不要和你说话,你会骗我。”   “嗯?”   他的声音很小,文钦靠近了一点,但周循趁这个时间快速缩小化为一滩黑影,沿着地面快速滑向阳台。   “不听话的孩子,”文钦表情变了,一开始的慈祥荡然无存,变得冷漠而阴狠,他抬起手中符咒,“就应该得到点教训!”   金色的符咒在他手中升起,一道封住了周循离开的路,一道眼看着就要往周循身上拍去!   “等一下。”   突然一道夹杂着血色的鬼气从池深卧室喷涌而出,很快侵占了整个客厅,隔开了那道金色符咒,那浓重的鬼气里探出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来,写下两个鲜血淋漓的字:【爸爸。】   看着这两个字,文钦突然就欣慰的笑了起来:“怎么了?受委屈了,和爸爸说说?有机会爸爸会告诉你妈妈的。”   那血字很快变幻:【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卧室内传来的锁链的声音,季星沉的虚影在红黑色的鬼气里出现,他站在卧室门口,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却让人觉得他站得很远,他遥遥看着文钦,镜片下的双眼依旧沉静而内敛。   ——【但你也要知道,我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 第179章 大家情人节快乐!   “怎么可以把不听爸爸的话说得如此平静, 曾经爸爸是怎么教你的?”文钦用冷漠的视线看了一眼一旁的周循,转而看向季星沉。   周循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型,他以一团黑雾的形状存在着, 缩在墙角, 假装自己是一滩毫不起眼的阴影,在文钦投过视线来的时候, 他并未有任何反应, 但是在文钦视线移开之后, 他小心翼翼地开始缓慢下沉, 试图沉入地面。   季星沉也并未理文钦, 他只是冷漠又疏离的远远看着,仿佛对面的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文钦看向季星沉的视线却是温和的,那是父辈看小辈的眼神,长得极为相似的两人在黑暗中站在客厅两端,周围流淌着黑红色的鬼气, 气氛变得诡异而沉默。   “不想和爸爸说话吗?”文钦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十分和气的说道, “没关系, 爸爸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小时候那个听话的你。”   文钦笑了起来,他站在客厅中, 手里拿着符咒,随手将出去这个屋子的路封断,继而开口:“还记得小时候是怎么做的吗?我只是很简单的将你的灵魂从□□上分开, 这样你就轻松的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尝试, 你经历过鬼怪的追杀,那次你差点就死了,还好你最后时候咬掉了那只鬼的脖子,不然我都已经放弃你了;你也在极寒的阴气中洗礼过,有次你被关得太久了,变得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但好我的记忆隔离做得不错,隔离之后你又是那个可以思考的你;啊……还有一次,你亲手杀掉了自己刚捡回来的小狗……”   他似乎对自己说的话题感到高兴,连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满眼笑意的继续回忆了下去:“你是我见过的最为坚韧的灵魂,不愧是我的孩子,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但隔离记忆之后的你,依旧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和我一起扮演者幸福的三口之家,你忘记了一切,成为了一个正直善良,拥有许多朋友,许多美好回忆的少年人。”   季星沉依旧无动于衷,似乎他说的是别人的故事,那些快乐和痛苦,似乎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就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讲述着无关紧要的事。   文钦也观察着季星沉的表情,见到季星沉连眉眼的弧度都没有动一下,他眼神也是微微一沉,不过他迅速就调整过来,很快继续露出笑容,仿佛刚才的冷漠眼神是一瞬间的错觉。   “我曾经做过很多次实验,发现如果一个人一直在失去,最终只会让他变得麻木,而最让人痛苦的,莫过于拥有过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幻,得到的一切好处,都有着让你粉身碎骨的代价。”   文钦的语气也缓慢了下来,在缓缓叙述着自己的研究经历。   “我也查阅了多方资料,做了许多实验,最终的结论就是,厉鬼的等级,取决于他死时候的怨气,所以这样所得来的灵魂,堕落之后,才能成为最强大的厉鬼。你在少年时期就拥有了一切,所以,也到了需要你失去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失去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季星沉这才开口,平静说道:“不知道。”   “哦,”文钦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表。”   季星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文钦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那你应该听爸爸话的,让爸爸进去,我想看看里。”   “我没有关于你的记忆。”季星沉说道。   文钦露出了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原来关于我的记忆也被你分离出去了吗,我当时走得太匆忙了,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你们,是我的过错。”   ——【不要和他废话。】   一行血字突然出现在了空气中,那行血字呈飞溅状,显得暴躁无比,只出现了一两秒,又迅速消失。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我首先失去的是什么?”季星沉说道。   ——【我让你不要和他废话!】   鬼气突然从卧室奔涌而出,季星沉2号似乎不想和他过多废话,夹杂着血色的鬼气如同一只巨掌直直拍向文钦!   文钦祭出一枚符咒,金色的符咒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将黑红色鬼气隔离在外,但这光芒却迅速暗淡下去,看起来很快就会被季星沉的鬼气压制。   这个时候,文钦却没有着急,他甚至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过去的事情,人老了,总是会念旧,就这么讨厌和爸爸聊天吗?”   说着,他一只手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一个音频,这时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缓,像是一个想和自家叛逆的孩子谈心的老父亲:“你不听我的话,那妈妈的话你总会听吧。”   滴——   文钦的手指按下了播放键。   “阿星。”   汹涌的鬼气突然静止,整个屋里变得平静,一旁完全把自己沉入地面的周循偷偷冒了个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阿星,我是妈妈。”   手机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说不上好听,甚至还有些沙哑,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悲伤。   “阿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妈妈呀。”   文钦的声音缓缓传来:“你第一个失去的,就是妈妈。”   “她是被你害死的。”   汹涌的鬼气袭来的鬼气突然出现了混乱,站在卧室门口的季星沉虚影开始散发着阴暗的气息,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一些漆黑的夹杂着红色的鬼气从他身后爬了出来,如风吹过的野火一般,那鬼气迅速爬上了他的脸,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双眼也变得赤红,此刻他身体里所散发出来的鬼气,和卧室里汹涌而出的鬼气如出一辙。   混乱的鬼气在房间里横冲乱撞,周循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完全沉入了地面,而周循一开始所用的定格整个房间的能力,将他与整个乱冲的鬼气隔离了开来,他夹在地板缝中,觉得自己十分机智,这果断的举动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他审时度势溜得够快,就这鬼气的强度,他就算不被误杀,也得掉层皮。   不过同时他也望着卧室的方向思考起来,他确实是刚刚才来的没错,池深的卧室他肯定没去过,毕竟去别人家做客,进卧室也是一个不礼貌的行为,池深不提,他肯定不会主动去看的。但此刻,他对卧室里的东西充满了无限好奇,他知道池深很强,当初就是抱着池深的大退才能安全的通关那个死亡游戏,池深不说救了他一百次,99次那肯定是有的。池深都这么强了,没想到他的卧室里还放着一个和池深不相上下的东西,之前还从未见过,他都不知道池深是哪儿弄来的。   哦……或许不能用东西来称呼,周循处于隔岸观火的位置,可以十分淡定的胡思乱想,他在心里给这位强大的鬼怪取了个名字:池深那金屋藏娇的鬼老婆。   至于为什么是鬼老婆,以他的看法,以及对池深的了解来看,都能允许同住一个卧室了,还是会对彼此构成威胁的鬼,那不是恋人关系,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而且吧,这位也有些过于好看了,这种斯文的气质,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但他知道,这种人才是难说话的,看起来很会阴人。虽然这样来看,池深是会被阴的那一个,应该在下面,但是吧,他想了想在死亡游戏里面那个冷酷无情无法沟通的池深,他家深哥,怎么会是下面那个呢?   那可是他深哥啊,一定是在上面的!   肯定没错!   周循的胡思乱想并没有让他做出除了感叹外的任何举动,但文钦却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原本他手中的符咒光芒迅速暗淡,几近破碎,在鬼气变得混乱之后,他迅速找到机会,瞅准了鬼气混乱的缝隙,径直用符咒破开了整个汹涌而来的鬼气!   金色符咒如金色利剑斩下,那黑红色的鬼气被劈开,如同被分开的潮水,为文钦展现出了一条道路。   文钦并没对着季星沉的虚影劈过去,而是刻意避开了季星沉的位置,此刻他再次摸出一枚符咒,将符咒祭在手中,整个符咒在他手中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将他整个包围了起来,保护他不被零散的鬼气所伤。   他走向了卧室,打开房间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季星沉的虚影,随后向他笑了一笑:“孩子,和你度过的时光很快乐,那也是我最为美好的回忆。”   “现在,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文钦手中的符咒光芒再次暗去,汹涌的鬼气将他的身体冲刷出淋漓血痕,这次他没有闪躲,迎着鬼气走到了季星沉2号的身前。   季星沉2号依旧沉默,只有他身周快要凝成实质的鬼气在宣告者他的愤怒。   文钦笑了起来,他脸上被割出了血痕,这让他的笑容格外诡异。   “当时我离开,是因为控制不了你,但是,我也给你做了一层保险,你应该知道在哪里。”   文钦伸出手,带血的手指握住了季星沉2号胸口的锁链。   “只要在你足够愤怒、足够痛苦的时候,拔出你的心脏,你就将彻底失控——”   文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动作也停住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锁链被拉开,一把奶糖从季星沉2号的胸口滑落,稀稀拉拉的掉在了地上。 第180章 大家妇女节快乐!   一个月之前, 元旦前夕。   池深蹲在自己卧室里,伸手捏住了季星沉2号的脸,说话的声音冰冷:“告诉我, 怎么救他。”   在他身后, 是闭着双眼、满身鲜血的季星沉。   那时季星沉刚刚得知了自己的真实名字,身上突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伤口, 鲜血从他身体各处流出来, 怎么样都止不住。   ——【我的心脏。】   墙壁上出现了一行行血字。   ——【将它拿出来。】   ——【如果是你的话, 一定可以做到。】   池深看向了季星沉2号的胸口, 被锁链刺穿的心脏处也在滴血。   他将手伸向了胸口的锁链, 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看向了季星沉2号:“如果将心脏拿出来,你会如何?”   卧室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随后一行字被缓慢拼了出来。   ——【他会记起一些事情,而我会忘记一些事情。】   “你希望忘记那些吗?或者说, 你希望他回想起那些吗?”   ——【不希望。】   ——【但你想救他。】   “说得好像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一般。”池深说话的语气平淡下来, 他伸手抓住了季星沉2号胸口的锁链, 猛然一拽。   鲜血猛然从季星沉2号胸口涌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 池深的卧室突然就变了景色。   猩红的血河在池深脚下蔓延开来,池深站起来, 回过头,卧室消失了,血色圆月高悬于空, 这里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死亡游戏的景象。   在池深刚见到季星沉之时, 他也见过这幅景象, 这是季星沉鬼气里所蕴含的痛苦影响到了他,让他回看到了曾经布满厉鬼残骸的景象。   这并不是将他拖回到了死亡游戏里,而是将回忆具象化展现出来。   脚下的血河突然涌动起来,季星沉2号胸口处涌出的鲜血全都落进了河里,河水开始沸腾,如蛇般向着池深爬去,攀上他的双腿、腰间,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吞吃。   池深摸了一下脸上被溅到的鲜血,发现这里的的景象已经化为实质,突然笑了一下。   “束缚你的东西,该消失了。”   他伸出手,一把陌刀出现在他手中,他根本没有管缠住他的血河,而是一挥手,刺向了季星沉2号的心脏。   季星沉2号的心脏离开了身体却依旧在缓慢跳动,每一次都能从那颗心脏里挤出更多的鲜血来,这自然不是季星沉2号身体里的血,这只是季星沉2号痛苦的所化,由浓郁的鬼气所生成。   只是一击,这棵心脏就在陌刀之下化为肉泥,连带着锁链也碎成粉尘。   心脏碎裂之后,血河的景象如收起的画卷一般快速消失,池深又站在了卧室里,他看着床上的季星沉,季星沉的伤口停止流血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又看了看季星沉2号的胸口,那里空荡荡的,没有血再流出来,而是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空洞,有鬼气从那个地方快速逸散,连带着之前流出来的血液也在缓慢变成烟尘消失。   “好像有些太空了,不太好看,得放点东西进去。”池深看着胸口摸了摸下巴,他又左右看了看,正好窗台上放着他专门给季星沉留的奶糖,于是他十分自然的抓了把奶糖塞进季星沉2号胸口,然后又找出一张纸来,把季星沉的胸口糊上。   等他做完这些,再次看向床上的季星沉,季星沉依旧在沉睡,但身上的伤口却在慢慢愈合。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池深思考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说给季星沉2号在听,“心口处放的是什么,你就会感受到什么,之前放的心脏里装满了痛苦与仇恨,现在我把它换成了糖,有好受一点吗?”   季星沉2号并没有回答他。   池深却没有急着让他回答,只是歪了歪头,笑着望着他:“你知道糖意味着什么吗?”   季星沉2号依旧沉默。   池深说完,就开始收拾染血的床铺,等他把床上用品换完,再次回到卧室,突然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消失了,是否也带着他的痛苦一起消失了?”   鲜血从房间的角落缓慢爬上了墙壁:“是。”   池深之后再也没有说话,他收拾完床,又喂了季星沉一些鬼怪喜欢的东西,最后去了一趟白家老宅,拿了一段锁链回来,重新刺穿了季星沉2号的胸口,将那段锁链放了进去,给糊上胸口的白纸涂上颜色,让季星沉2号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   涌动的鬼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停了下来,文钦看着手里的奶糖也愣住了。   “没有了心脏,你为什么还能维持住这个状态?”文钦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癫狂,“那个小朋友,那个池深对你做了什么?这把奶糖又是什么?为什么可以替换掉你的心脏?!”   没有人回答他。   “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文钦将手里的奶糖扔在了地上,他脸上的伤口仍在淌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符咒,以及一把纸钱。   那些符咒和之前贴在季星沉2号锁链上的如出一辙,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一些地方倒了过来,这和之前封住季星沉的那个符咒,所能起到的作用是相对的。   文钦站在一片黏腻的血液之中,那些由季星沉2号所控制的血液束缚住了他的双腿,但他也没有走动,他蹲了下来,看着季星沉2号那张和他相似的脸,点燃了手中的纸钱。   “我穷极一生,只想去另外个世界看看,所以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文钦看着纸钱在自己手里一点点燃起来,眼神发狠,“你就不好奇吗,世界之外还有什么?”   他讲手中纸钱的灰烬向天空洒去,随后将手里的符咒依次贴上了季星沉2号的身体,先是四肢,再是躯干,最后贴在了额头。   与此同时,狂暴的鬼气从季星沉2号的身体里涌出,季星沉2号如活人一般的身体迅速萎缩枯槁。   在这样浓烈狂暴的鬼气洗礼之下,文钦的身体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他的头发眉毛迅速结成白霜,伤口的血液也不再滴落,整个人凝成了一尊白色的雕像。   即使有周循的能力作为隔离,房间里的东西也在这样狂暴的鬼气下发起抖来,柜子被冲刷得咯吱作响,柜子鬼在柜子里害怕的敲了敲柜子门,发现根本打不开,他只能抱着头瑟瑟发抖。   而客厅里,周循也不太好受,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能力,将自己隔绝在外,如果他被波及了,他觉得自己今天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就知道喊我准没好事,”他小声嘀咕着,“我不来这楼都得塌,我作用这么大,回头得好好找深哥说说给我点好处。”   ——   轰——   在港城的另一边,楼,真的塌了。   在楼房碎片的掉落之中,一张惨白的人脸在里面左一闪,右一闪,看着满地的碎石,他十分得意的感叹:“就这些,还想打中我?我可是——啊!!!”   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当场击中鬼脸,他发出一声惨叫,只是这声惨叫的声音有点小,被楼房倒塌的轰隆隆声给掩盖过去了。   此时的池深在几块跌落的碎石之间快速移动,那本来下落的石头成了他的踏脚之处,他十分迅速的又是几剑,将想要逃跑的方满斩于空中。   碎石落定,池深立于废墟之上,他仍然是半人半鬼的模样,鬼的那半白骨执刀,人的那半并指为剑,而他的脚下断壁里,是匍匐在地的方满,以及遍地的娃娃残骸。   方满给自己接上的肢体全被斩断,露出了她本来的模样,她也只是一个有着双手双脚的普通人,她的魂魄正在消散,碎裂过程中,她用没有眼珠的眼眶望向池深,依旧在喃喃:“我用我仅剩的魂魄诅咒你,你不能离开这个大楼,你会永远成为我楼中的玩偶……永远陪着……”   池深看着满地残垣,用十分探究的语气说着:“果然是,只要拆了楼,诅咒就不会生效了吗?那之前那个房间的诅咒应该也消失了,嗯……溺死鬼呢?”   池深望了几圈,并没有找到鬼脸,但是找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生父,白锡明。   白锡明满头是灰,他掀开了一把椅子,从椅子下面爬了出来,痛苦的叫了几声,又摸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手机完好,立刻颤抖着要打电话。   池深距离白锡明还是有一段距离,他甚至在白锡明拍了拍灰之后才发现了这么个人。   没办法,白锡明现在就和遍地建筑垃圾一个颜色,如果不是在动,实在是很难让人发现。   池深这时才想起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他向着白锡明走了过去。   白锡明拨号的手都在颤抖,他声音焦虑喃喃自语:“接啊!快接啊!为什么不接,文钦你这安排的什么东西给我——”   池深走得近了,白锡明这才恍然回神,转头看向池深,立刻打了个寒颤,开始手脚并用往后退,一边退还不忘一边往手机里喊:“救、救救救我!”   但是这里遍地碎石,他没走两步就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腿还陷在了两块大石头之间。   池深已经走到白锡明身旁,他蹲下身来,看着白锡明,人类的那半脸露出一个微笑来:“父亲,据说你想和我换命。”   “不、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白锡明瞳孔巨震,根本不敢看池深,双手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腿从石头之间拔出来。   “其实这件事你可以和我商量一下,”池深说话的声音轻柔,带着十二分的和气,“我是十分大度的人,换命怎么换,你教一下我,我现在就和你换。”   白锡明回头看了一眼池深,只见池深半身枯骨,没有人型,惊吓之下,他猛然将自己的腿从石头缝里拔了出来,他也顾不得被磨得鲜血淋漓的腿,奋力往外爬。   “我不换了,不换了!你放过我吧,我不换了我不要做鬼!我不想做鬼,你好好做你的鬼,别来找我了。”   白锡明手脚并用的往外爬,钢筋刺穿了他的手掌他也浑然未觉,爬了两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池深,这下怕得更快了。   池深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好说话,为什么就不信呢?”   在倒塌的废墟外围,一圈此刻驶来,围住了大楼的废墟,白锡明看到警察却和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连爬行的速度都快了起来,几个警察走了过来,白锡明赶紧抓住他们大腿:“快,警察同志,救我,有人要和我换命!哦,不,是鬼要和我换命!我不想做鬼,警察同志救救我!救救我!”   此时在大楼的废墟里,躺在大石块下的鬼脸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一个鬼,鬼,是不会被大石头给压死的!   他从大石块下面飘了出来,四处望了望,看着远处的警笛声,他似乎有些想过去,随后又没有过去,他在空中飘了一圈,最后望向了港城的郊区。他记得那里人烟稀少,有着城市的景观水渠,是一个适合他生活的地方。   鬼脸向着郊区的方向飘了过去。   吵闹的警车旁,几个警察向池深看了过来,池深已经慢慢修复好了自己变成骷髅的那一半身体,此刻眉眼带笑看了过去,向他们挥挥手。   警察同志向他鞠了一躬,带着白锡明离开了,被带上车的时候,白锡明嘴里还在念叨:“鬼,有鬼要和我换命!”   池深没有急着离开,他在废墟上走了两圈,越走越奇怪:“这个溺死鬼不会觉得自己会被大楼给压死吧?鬼呢?哪儿去了?”   一滴雨水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池深伸出手,拎起了那滴雨水,那是一张透明的哭脸。   更多的雨水砸了下来,落在刚倒塌的废墟里,一张张透明的哭脸钻入了废墟,连那些散落的娃娃似乎也悲伤起来,各种材质的脸庞都变成了悲伤的模样。   下雨了。   落下这雨的云也在悲伤,在漆黑的天幕上汇聚成了一张哭泣的脸。 第181章 都是算计。   二十分钟前。   楼顶上的张杳突然看了一下天空, 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钟溢望了过去,此刻他已经明白了不去问为什么,问就是算到的, 于是他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张杳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她在这个港城最高处俯视着灯光璀璨的街道,在这个节日前夕, 港城最为繁华处的街道仿佛流淌着熔金, 成了金色的河, 将夜空上的云也照亮成了绯红色。   楼顶的光线稀薄, 张杳单薄瘦小的身躯印在港城阶段的背景之上, 显得十分渺小,她眼瞳里的银色缓缓流动,深处似乎有微光亮起,使得她的双眼在夜色里美丽又诡异,她俯视着全港城,就如同神在俯视人间。   绚丽的光柱从他们所站的大厦旁扫过, 一些巨大而又漆黑的鬼影在光线中若隐若现, 它们模样丑陋, 四肢怪异, 看起来和之前杀掉袁义平的鬼影如出一辙, 这些鬼影如蜘蛛一般爬满了大厦,快速向着楼顶而去。   张杳似乎没有看到那些黑影一般, 开口说道:   “你现在和白婉去找一个人,名叫李序,是池深的老板, 定位我发在了你手机, 找到之后, 你告诉他你见过他女朋友,将他带到港城大桥。”   楼顶上的风也带上了血腥味,钟溢有所察觉,他往楼边走了一步,却被张杳叫住了。   “文钦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他也知道,我不会帮他,这是必然的事情,这是我的选择。”张杳看向钟溢的双眼里的银色更加明显,仿佛她的双眸里有着一条闪亮的银河,“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钟溢迟疑了一瞬。   “从电梯下去,电梯是安全的。”   一只带着腐臭味的手,爬上了天台边缘。   钟溢没有再质疑,只道:“你保重。”   说完,他走向了楼梯口,就在他将要迈进楼梯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一直站在张杳身后沉默不言的男人一手抱着张杳,一手握着一柄鬼气缠绕的剑。   而男人的身前,是奇形怪状的多头鬼怪。   男人只是一剑,那只鬼怪所有头颅都被斩下,但立刻,就有更多的鬼怪从楼外爬了上来。   钟溢收回了目光,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得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张杳发给他的地址并不远,钟溢很快就找到了李序,在池深马才瑾离开之后,李序并没有回家,他又找了个地方喝第二轮,此刻已经喝醉了,抱着酒瓶在发呆。   钟溢过去说明了来意,他本来以为眼前的这位醉鬼会质疑一下他,没想到听完醉鬼视线落在了他身后一瞬,随后就一点头,站起来和他走了。   “会发生什么?”路上,钟溢问了问他身后的白婉。   白婉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有些凝重。   他们这里距离港城大桥也不远,钟溢打了个车,十来分钟就到了,司机奇怪的问他们:“这里闹鬼啊,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钟溢:“找人——”   “闹鬼?什么闹鬼,哪儿在闹鬼?”李序一下就从座椅上坐了起来,连酒都醒了,“师傅,这桥哪里闹鬼,我去看看。”   钟溢:“?”   司机随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就那个桥头。”   “谢了。”李序干净利落摸出手机扫码付款,也没问问钟溢,自己就往桥上走去。   司机看着李序的背影摇了摇头,开车走了,而钟溢则是看着李序的背影,略有担忧:“没事吧?”   白婉拉住了他:“张杳说把他带过来就可以了。”   钟溢停住了脚步,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在桥边的围栏上坐了下来。   这个点港城大桥上来往的车辆已经少了起来,只有零零星星的几辆,在黄色路灯的照射下显得十分空旷,李序一个人一开始是慢慢走着,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脚步快了起来,没走两步,他就开始奔跑。   桥头上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她身体浮肿,身上的裙子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看到李序过来,她转过头来,双眼直勾勾盯着李序。   李序在她身前停了下来,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抬手似乎想抱抱女人,看到女人怨恨的眼神,他又收回了手。   “我……”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接我?”女人望着他,双眼流下血泪来,她伸出被泡得肿胀的双手,狠狠掐向李序的脖子,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李序并没有反抗,他被掐得说不出话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甚至努力在痛苦中露出一个微笑来。   钟溢也在看着李序那个方向,就在李序奔跑起来的时候,他看到桥上站了个女人,那很明显是一个女鬼,虽然夜晚看不太清晰,但钟溢见过的鬼也不少了,所以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看到女鬼出现的一瞬间,钟溢就站了起来,白婉本来想拉他一下,结果没拉住,她现在鬼力已经很弱了,钟溢的衣服直接从她手里穿了过去,她愣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才跟上钟溢。   “那就是李序的女朋友。”白婉提醒着钟溢。   “不管他会死。”钟溢说着,已经十分迅速的摸出一把桃木小剑,向着李序的方向挥了过去。   钟溢现在虽然身体虚弱,阳气有损,但毕竟是驱鬼世家的第一传人,他一剑斩去,女鬼突然松开了李序,痛苦的嚎叫了起来。   突然被松开的李序突然吸了冷气,大声咳嗽起来,他脸上挂着生理性的眼泪,却根本没有顾自己,一边狂咳一边去看女鬼。   女鬼的身体出现了一条裂开的血缝,从左肩一直到右腹,见李序来关心她,女鬼的怨气却变得更加浓郁,她不顾身体裂开的痛苦,猛然抓住了李序的手:“我走了,我也要把你带走——”   钟溢本来就距离他们不远,此刻已经赶了过来,一巴掌将一张符咒拍在了女鬼头顶,女鬼哀嚎了一声,在李序眼前化为了灰烬。   “咳咳——不——咳咳咳——”李序伸手去够女鬼原来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够到,手里只抓住了一张飘落的符咒。   “不——”   李序跪在了地上,手里抓着符咒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接你了,对不起——咳咳——”   在李序伴随着咳嗽的嚎哭声中,钟溢突然后退了一步,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李序的身体了冲了出来,将他隔离开来,伴随着鬼怪的哭声,那股力量扶摇直上,似乎没入了天穹里。   “李序?”钟溢喊了一声,李序却根本没有反应,那股力量自成了一股结节,将李序围在里面,连痛哭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失真。   “李序!”   “下雨了,”白婉突然看了一眼天空,“这雨……不太对。”   ——   池深家里。   文钦的肉身在极强的阴气冲击下死去,在文钦彻底咽气的时候,一缕鬼魂从文钦的肉身里飘了出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依旧是冻伤的模样,随即他有些感慨:“鬼魂当真如此神奇,不过我可不是冻死鬼。”   他话音刚落,那些冻伤的皮肤慢慢恢复,变成了完好的皮肤,他看起来也渐渐变得和活着的文钦无异。   “既然改变认知就可以,那我现在应该是年轻时的样子。”文钦又说了一句,随后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化,脸上岁月的痕迹慢慢变淡,他变得年轻起来,那张脸也和季星沉更加相像。   “可惜我的死在我的预料之中,怨气不够,没有太强的力量。”   随口感叹了一句,文钦又看向了窗外的天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爸爸。”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季星沉的声音。   文钦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明白这喊声从何而来,转头看去。   季星沉的身影看起来极不稳定,他的虚影边缘一直在跳动,似乎随时会溃散,双眼也是血红色,但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镇定:“其实我想起了很多事。”   季星沉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双眼里的血色更重,他的身影也在这时开始溃散:“我现在接收了他所有的记忆,我确定,杀死妈妈的是你。”   文钦突然笑了一下:“你要为妈妈报仇吗?”   季星沉却摇了摇头:“你想要打开那扇门,你的计算结果是,我崩坏放出所有鬼气,那扇门将为我而开,到时,你也可以通过。既然如此,你肯定准备了在我的攻击下全身而退的方法,所以我不会如你所愿。”   “我不会打开那扇门。”   季星沉每说一个字,文钦的表情就变得阴沉了一分,等他说完,文钦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恐怖。   “但是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季星沉用开始崩坏的手平静推了一下眼镜。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周循在门口探出个头来:“你们似乎需要我的帮忙?”   窗外的灯光突然变暗了,透明的水滴砸了下来,突然就下起了雨,所有鬼都发现了这雨不太对劲,一起看了出去。   天空之上,云层汇聚成了一个哭泣的脸,那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悲伤的脸,滂沱大雨从那个哭泣的脸上落下,巨大的悲伤将整个港城笼罩。   而在雨幕中央,出现了一扇常人看不见的白色的门。   “门!”文钦看着天空,突然高呼起来,“门,门开了!”   他飘了起来。 第182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下雨了, 赶快回家!”   鬼脸已经飘到了景观河里,河边有三个四五岁的小孩在玩耍,父母在叫他们回家, 而他浮在河面上, 唉声叹气的看着天空。   “家?鬼是不可能有家的,水底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大家都被超度了, 连傻子女鬼什么都不知道, 这都能被超度, 那我呢?我这么努力, 成天成夜的看视频,为什么我就不行?”   水流将鬼脸送得离岸边近了点,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小孩身上,有一个小孩已经跑到了水边。   “是因为之前都是在看视频吗?或者是让人做梦?是不是因为都是假的所以我高兴不起来?如果真有一个人淹死在我面前……”   水边的小孩大声哭喊起来:“我的挖掘机掉水里了,哇——挖掘机,挖掘机!”   他看着那个小孩追着挖机掉进了水里。   这是景观河, 并没有湍急的水流, 河边的水位也不深, 过来接孩子的大人也不远, 小孩大概不会有事, 但只要他过去将那个小孩拖进河中,小孩很大概率会被淹死。   他飘到了小孩的下方。   如果池深知道他这么做了, 会发生什么?他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了?鬼脸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飘远的塑料挖掘机玩具又飘了回来,鬼脸把自己摊开,托着那个小孩向上飘去。   小孩看起来有点懵, 被赶来的大人拉住的时候甚至没有哭, 他转头看向河里, 还伸手去够自己的挖掘机,看到挖掘机飘了过来,他赶紧一把抓住抱在怀里,随后又向水下伸出了手:“叔叔,你快拉住我的手,我救你出来!”   过来的大人也愣了,问他:“什么叔叔?”   “水里有个叔叔,他救了我!但是他掉下去了,我也要救他出来!”小孩稚嫩的声音十分坚定的说着,“叔叔,你快抓住我的手呀,快!”   鬼脸沉在水底,他看着那只向他伸过来的胖胖的小手,一向愁眉苦脸的那张惨白的鬼脸突然有了一抹笑意,随后他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向着小孩伸出了手。   咦,他怎么会有手?   “你们刚才和一个叔叔在这里玩吗?”大人把小孩从水里抱起来,问旁边的孩子。   另外两个孩子都摇了摇头。   大人又往河里看了一眼,半夜的河水看起来黑沉沉的,有些吓人,他突然变了脸色,抱着小孩向着河水鞠了一躬:“谢谢河神救了我家宝儿,谢谢河神,谢谢河神。”   说着他又教小孩说道:“你快给河神叔叔道谢。”   小孩伸出手来挥了挥:“谢谢河神叔叔!”   小孩看的,却是天空上。   鬼脸飘在了河水之上,他目视着大人抱着小孩立刻,向着小孩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只是他们没有注意,落下的雨水,即使没有被伞遮住,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此时的鬼脸也不一样了,他的惨白脸皮之下,出现了水波一般的白色长袍,他想起来了,他根本不是溺死鬼,或者说,他根本不是鬼!   他只是港城溺死之人的怨念聚合体,所以他才没有身体,也没有记忆,只有溺死时候痛苦的脸,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活着过,他从来就不是人!   每一个溺死时候形成怨念的人,他们所希望的,是在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人将他从水里救起来,他们所想要的,也只是那只能伸进水里救他的手。   所以他的愿望,根本就不是看别人溺死时痛苦的表情,而是希望有人能从河里将他救起来。   这个愿望,今天实现了。   鬼脸长出了四肢,虽然那四肢藏在长袍里,尚还纤细,但也有了个人的模样,在他获得属于自己的救赎的瞬间,他身上的怨气散去,化为了河水之灵。   “呼——哈哈哈!”   星野低垂,海天辽阔。   新成的河灵感受到了无比的畅快,他放声大笑,在河面盘旋一圈,又高高掠起,直飞天际。   繁华的港城下起了雨。   在高楼之间,街上的行人被这突如起来的雨砸了满头,他们虽然及时去避雨,却突然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悲伤。   有人突兀的哭了起来。   他的伙伴十分奇怪的看着他:“我刚刚讲的不好笑吗?你哭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就突然想哭,我好难过啊,我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但就是好难过啊。”   “你这么说,我好像也觉得有些难过,这雨,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哭……”   突然一股裹挟着河滩腥气的风刮了过来,这风里却带着喜悦,刚才莫名而来的愁绪被一扫而空。   “别矫情啦,这不就是普通的雨吗,最近是什么青春恋爱小说看多了吗,还雨在哭,哈哈哈!”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白色的河灵盘旋着冲上高空,他此刻非常快乐,他想要在雨中畅快盘旋飞舞,想要去重新认识这个曾经让他痛苦,现在却让他觉得美好无比的世界。   河灵本就是水之灵,天上落下的透明的哭泣的脸落到他身上,不仅对他毫无作用,甚至在经过他飞过的痕迹时,哭脸也被他的快乐所感染,那是万千灵魂被救赎的快乐,哭脸在水滴上快速的扭曲消失,变成了普通的雨滴落在地上,这一场悲伤的雨被河灵无心的净化。   在空中盘旋几圈之后,河灵终于从天地无我的状态中抽身,他开始想要分享自己的这一份快乐,他想说给云听,说给雨听,说给……曾经收留过他的小伙伴听。   他开始寻找起池深来,他想池深可能不会找他,但他此刻就是想要告诉池深,自己得到了救赎,从怨气的集合体变成了河水之灵。   他又回到了大楼倒塌的地方,但池深已经不见了。   大雨落下,池深就看到了天空中缓缓出现的门,那一瞬间,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阴沉神色。   在池深去找特安局的人之前,他就和季星沉讨论过文钦到底想做什么。   这件事很容易得出结果,池深看过了钟家的文献,季星沉想起了一部分记忆,又有张杳这个外挂版的存在可以咨询,他们没费多少工资,就推断出文钦想要打开前往死亡游戏的门。   虽然池深和队友在里面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终于找到了出来的路,但有人想要进去,这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毕竟他们在里面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虽然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重。   而且池深也推断出了,那个死亡游戏的世界,或许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么简单,死亡游戏的目的,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死,而是想要在他们中选出一个、或者几个人来。   只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游戏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反而让他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了。   不过池深并没有和季星沉深究这个问题,他们最主要的,还是找的文钦的目的并想出应对方法。   他们也推断出了,通往死亡游戏的门什么情况下才会打开。   在进行超度法事,超度足够厉害的鬼怪的时候,其实也会出现死亡游戏的门,但这个门并没有全开,通常只会让被超度的鬼怪通过,随后就会关闭。很明显,文钦并不想把自己变成厉鬼通过那扇门,所以他想要找一个足够厉害的鬼怪,打开那扇门,要将那扇门开得足够大,时间足够长,可以让他想办法通过。   而符合这样条件的,又可以被文钦控制的,自然就是季星沉。   所以池深提前在季星沉和季星沉2号身上做了手脚,让季星沉即使想起一切,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完全失控,可以撑到他回来。   但此刻门出现了。   池深第一时间觉得是季星沉出了问题,他要回去找他。   四周的光线都暗了下来,声音渐渐远去,他向前踏了一步,四周的景色徒然变幻,他站在了自己家里。   家里没有一个人,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只有柜子响动了一声,柜子鬼打开了柜子,伸出手指了指天上。   那是那扇白色的门打开的位置。 第183章 为什么存稿它不能自己存稿?   距离通福苑一个街道的公安局里。   周循十分拘谨的坐在椅子上, 和值班民警陈述着案情:“是的,我在我朋友家,他说是我朋友的朋友, 我就让他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在客厅, 他说看看卧室, 然后一直没出来, 我喊了两声, 觉得不对劲, 过去他就这样了。”   警局此刻十分混乱,今晚发生了许多起事件,大多人出外勤去了,留守的几个人也在忙碌的第一时间拍照取证。   没办法,这个自称周循的人直接拉着一个装着尸体的行李箱来警局报案,这尸体一看就还是冻死的!他们就算干一辈子民警, 也不一定能遇到一次这种事情。   问询的警察也十分稀奇:“然后你就把他装箱子里拖过来报案了?你为什么不直接拨打110?”   周循沉默了一下:“我怕他化了, 弄脏了朋友家的地板。”   警察更加震惊了:“弄脏朋友的地板比死了人还重要?!”   周循这下连思考都没有, 直接点头:“是的。”   警察:“你劝你现在说实话, 判的时候也轻一点。”   “嗯……”周循想了想, 换了个说法,“这个人死了不重要, 不是死了人不重要。”   警察:“准备药——”   “等等,”周循突然转过头,这里没有窗户, 但他的视线却像是穿过了这面墙, 看到了墙后面遥远的天空, “我朋友好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   楼顶之上,这一场战斗也到了尾声。   狭小而漆黑的地方挤满了鬼怪的残肢断臂,因为楼顶过于浓郁的阴气,这些残肢消失得十分缓慢,使得这里看起来仿佛地狱一角。   男人单手抱着张杳站在楼顶护栏之上,身上是怪物的血,猎猎的风吹动着张杳的头发,已经没有怪物再爬上来,但张杳的双瞳里的银色光环暗淡下去,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只是颜色比较浅的灰瞳。   “我的选择对吗?”张杳看起来依旧平静,声音却透着些许茫然,她看着天空上的门,轻声问道。   “是对的。”男人说道。   张杳笑了笑,她的笑极为虚弱:“我死后大概不会留下尸体。”   她挣开男人的怀抱,勉强在护栏上站稳,随后张开双手迎着狂风,看着男人闭上眼睛:“再见。”   少女在黑夜中闭上了双眼,她向后一倒,从港城最高的楼上跳了下去。   男人神色没有分毫变化,他毫不犹豫的紧随而去,抓住了张杳的身体,随后抱住了她。   “再见。”   两人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为一缕缕黑气,在灯光璀璨的港城高楼背景之下,一点点消失。   ——   池深跨过了“门”。   腥气裹挟着鬼气扑面而来,暗色的天空覆盖苍穹,黏腻的血河在他脚下流淌,河的两岸是烧焦的战场,战场上堆满了尸骸。   看着这末日一般的景象,池深却十分淡定,甚至还点了点头:“嗯,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一点没变。”   这里是那个死亡游戏最后的战场,他们在这里击败了鬼王,才得以打开门离开。   河两边的鬼怪尸体就是那个时候堆积起来,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所以这些尸体也没有腐烂或者化为鬼气消失,而是一直在这里。   池深沿着血河往上游走去,在血河的尽头,有着一具巨大的鬼怪尸体,这尸体身首分开,从颈部流出来的血,就是这条血河。   两岸战后的焦土里,依旧藏匿着许多弱小的鬼怪,他们太过弱小,在最终之战时选择躲了起来,没有被波及,池深越往血河的源头走,小鬼就越多,它们都慌张的往血河的下游走,看到池深出现,他们更加害怕了,有的还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后快速钻入焦土之下。   池深也发现了血河源头的不寻常气息,按理说,他离开之前清理了这里绝大多数的鬼怪,厉害更是被赶尽杀绝,血河的源头不应该有这么浓郁的鬼气才对。   越往前走,鬼气就越浓郁,池深发现这些鬼气都避开了他,他只能“看”见前面浓郁的鬼气,但始终无法触碰到。   池深来到了鬼气的源头,也是血河的源头,他远远看到血河里有两个人背对背站着,但走进了,那两个人就消失了。   血河里的鬼气更加浓郁了,池深看着那两个人影消失的地方,沉思了片刻,望向了血河的另外一边。   血河源头的另一边,是巨大尸体的头颅,那头颅和尚在流血的身体不同,只剩枯骨,是一颗巨大的骷颅头。   骷颅头之上,还有一个白骨铸成的王座,而王座之上,有一具被骨刺钉住的鬼怪尸体,那是池深杀死的上一任鬼王。   文钦脚踏白骨,正在一步一步的走上那座小山一般的头颅。   看到池深过来,他停下脚步,站在王座之前,笑着回望。   “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文钦吐字缓慢,语气从容,“你们虽然在这里面获得了能力,杀死了曾经的王,但你们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吧?”   池深看了看四周,摇摇头:“不知道。”   文钦笑了起来:“这里是地狱,是曾经亡魂的归处。千年前,这里由冥王统治,死者经由往生之门来到此处,厉鬼在此镇压,游魂在此安息。“   他伸手抚摸着白骨王座,双眼看向了血红色的大地:“后来,这里发生了一场叛乱,冥王被斩杀,斩杀冥王的鬼怪成为了这里新的王。”   “但——”   文钦这次看向了池深:“冥王用最后的力量,定格了此处的时间,开启了新的冥王选拔,在人世寻找合适的人选统治冥界。”   “这样的选拔持续了很久,大概有个几百年,但是每次选出来的人,都成为了鬼王肚子里的美味。夺取了地狱的王自然不会让这样的选拔持续下去,他极尽所能的破坏了这里的规则,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即使你杀了他,你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继承的是这里的王位。”   池深没有打断他的话,静静听着他说完,随后点了点头:“和我猜的差不多。”   在阅读钟家古籍之后,池深发现鬼怪越来越多,合理怀疑是处理鬼怪的机构出了什么问题,再结合了一下张杳神叨叨的话,以及自己在死亡游戏里的经历,就把地狱动乱这件事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文钦望向池深的眼神深邃起来:“你猜到了,那为什么不回来?”   池深用看什么神奇生物的眼神看向他:“打工人还可以上班摸鱼,争取一下不加班的权利,当老板可是007起步,干多了不一定赚,干少了底下人工资都发不上,你以为老板这么好当的?”   文钦一时没有接话,他好像是不知道接什么,顿了顿,才问他:“那你是过来做什么的?”   池深问道:“季星沉在哪里?”   “哦?”文钦看起来有些意外,他笑道,“你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他?看来是他不想见你。”   池深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   文钦感兴趣的看着他:“你明白了什么?”   “破坏的规则需要重铸,整个冥界的规则都被破坏了,这需要巨大的能量,但你并不想用自己的力量修复它,所以你把季星沉骗了进来。”池深说道。   文钦笑了起来:“不,他是自愿的,因为他知道,修复了这里的被鬼王破坏的轮回,无论是厉鬼还是游魂,都有了归处。”   池深却没有继续接下去,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张杳的预言能力是怎么实现的吗?”   “什么?”文钦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张杳告诉我,在她看到的所有未来中,选我,和季星沉仍然存在,我只能选一个。”池深说道,“她所能看到的所有未来,都是通过她的所见、所闻,她所能感受到的一切计算得来。”   看着文钦皱起的眉头,池深继续道:“在很多人眼中,未来是随机的,如果自己当初填了另外一个志愿,就会有另外一个未来,如果苹果没有砸中牛顿,世界将会走向另外一个方向。但在张杳眼中,未来是固定的,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未来,因为苹果成熟程度,苹果一定会砸中牛顿,因为你权衡了所有利弊,所以你一定会在当时填上现在的志愿。这样的计算可以精确到原子状态,她甚至会把光波纳入计算变量,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这是人脑不可能完成的计算量,所以她一直很虚弱,是因为计算对身体的负荷过大。”   文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哦,或许你会奇怪她为什么会说有许多个未来,那是她所计算的,如果她改变了某个时间节点,会发生什么,将她所看到的未来告诉别人,那必将会改变这个未来,她可以计算这个她改变的未来会发生什么。而她在自己所能看到的所有未来,甚至是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所能看到的所有未来中,都看到我和季星沉只能选一个。”   池深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他一边按亮手机一边说道:“我虽然对成为冥王没有什么想法,但我也不会让把他变成这幅模样的你成为冥王。如果要改变张杳所预测的未来,也很简单,创造一个她观测不到的世界就行。”   手机并没有信号,但池深依旧输入了一串电话号码,随后播了过去。   “距离我成为王,只需要一步。”文钦当然知道这里不可能有信号,所以他慌了,他双手握住了鬼王身上的骨刺,用力一拔,那骨刺纹丝不动,他并没有拔出来。   手机那头很快被接通,公事公办的声音响在这个寂静的地狱:“您好,这里是人生退休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开门,有活儿了,地点——旧地狱。”   池深挂了电话。   骷颅头的王座旁,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那扇门很普通,和居民楼里随处可见的防盗门没什么区别,门上还挂着一个牌子:人生退休处。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文钦怎么都想不到的人,那是在停车场被他的鬼怪杀死的袁义平!   袁义平死后,他并没有找到他的魂魄,没想到在这里!   袁义平看起来也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面无表情快速念道:“您好,我是人生退休处的工作人员,监测到您的人生已经退休,请和我前往人生退休处办理相关手续,您有拒绝的权利,我们会在原地将您消灭。”   文钦本来都准备来一场大战了,却被袁义平这一连串话给弄蒙了。   池深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我给他们规定的欢迎语,很不错吧!”   袁义平死鱼眼看过来,语气也都平板:“是的,真的很不错。”   “你不会觉得我会听话的跟你们走吧?”文钦笑道。   “不好意思,”袁义平手一抬,文钦的双手就被缚上了一双手铐,“死了的都归我们管,这是新建立的规则。”   这时候文钦也稳住了神情,他看向骷颅头之下,大声喊道:“文星沉!”   弥漫在整个血河之源的鬼气升了起来。   池深却露出一个微笑来:“等会儿再带他离开,我要告诉他最后一件事,为什么我没有告诉季星沉人生退休处的存在。”   “我的灵魂将承担所有苦难,我的血液将打开贯通世界之门,我的骨头将铺成通往极乐的大道,生前的罪恶将在此得以审判,善良的灵魂将在此安息,此处,即是所有灵魂的归处。”池深站在血原之上,向着整个地狱伸出了双手,源源不断的鬼气从他身体里溢散出来,向着整个地狱而去,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一半的血肉剥落,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本来应该是极为痛苦的一件事,但池深却悠然转过头,看向文钦。   “见证新王的诞生吧。”他改了称呼,“岳父。” 第184章 0   像是在血色的世界里亮起了一盏黑色的灯。   黑色的光芒刺破血色天空, 鲜血流成的河流被清空,那具巨大的鬼怪尸体开始腐烂,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白骨, 一轮银色的圆月从世界尽头升了起来, 温柔的光芒洒在整个地狱焦土之上。   从血河里升起来的血色鬼气慢慢落了下去,像是在为这黑色的光芒让路。   文钦却慌了起来, 他向着血河河床大声喊去:“文星沉, 你答应过爸爸, 你会让这里恢复秩序, 你说过, 你会让所有鬼怪有家可回!”   血河里并没有回应。   那夹杂着血色的鬼气完全消失,血河边堆积的鬼怪尸体开始破碎,化为烟尘缓慢消失。   时间开始流动。   焦土之上冒出了嫩绿的芽儿,随后快速生长,开出了纯白的花。   很快这白色的花开满了岸边,将原本的黑色焦土覆盖, 在月光之下飘飘摇摇, 自由舒展。   黑光散去, 山河色变。   池深只剩半边身体,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脸上的枯骨, 粉色的肉芽从另外一边完好的脸长了出来,却很快又枯萎消失。   他用尽了所有鬼气, 现在已经无法让被鬼怪撕扯开的那半边身体恢复原样。   “这就是代价吗?”   池深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原本的血河源头。   在巨大的白色枯骨之下,有人站在白色花海里看着这边, 或者说那并不是人的模样, 那更像是一个怪物。   因痛苦而膨胀的身体上布满了伤口, 那些伤口无一不在往外流血,他的手臂很长,似乎可以抓住一切,双眼突出,似乎可以看清一切,但他心口的位置,确实空荡荡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而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背上的人还有着人类的面孔,他闭着眼睛,却在流泪,那是季星沉的模样。   池深在血河源头看到的背对背的两个人,其实是季星沉,他和季星沉2号融合了,但巨大的信息差让他在融合的同时又分裂,痛苦也开始膨胀,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这是他鬼力暴走之后的模样,也是他痛苦具象化后的鬼体。   池深拖着半身残躯向他走了过去。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的靠近,鬼体上巨大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池深,随后他抬起长长的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向后迈了一步,似乎想走。   “我不讨厌这个样子的你。”池深说道。   鬼体不动了。   “即使你一直这样下去,我也会和你一直在一起。”池深向着季星沉伸出自己尚还完好的那只手,“你看,我和你一样,都只有一半是完整的。”   鬼体背上,季星沉的脸上,漆黑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就快要醒过来。   池深微笑起来,那是他少有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虽然只有一半的脸是完好的,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从现在开始,”最后一丝鬼气从池深手中游出,飘向季星沉,“你就是——地狱之主。”   以季星沉鬼体为中心,白色的花开始晃动,一道劲风由季星沉向外扩散,白色花瓣被席卷着飘向天空。   文钦双眼发直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我能接受接管了地狱的是通过了试炼的人,但我不能接受接管地狱的是我创造的工具。”   即使迟钝如袁义平,也发觉到了不对劲,他提醒道:“根据几分钟前观测到的数据,成神之时所逸散的能量是巨大的,甚至可以改变一方的天地,我劝你不要轻易靠近。”   “我倾尽一生,只是为了来到这里,我是否能坐上这个位置,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想来这个世界看一看,但为什么是我所创造的工具?”   袁义平只觉得一阵风吹起他的头发,不等他再说什么,文钦已经从骷颅王座旁跳了下去。   从季星沉处刮起的罡风正好吹到了骷颅王座上空,直直撞上了文钦,他的身体在罡风席卷之下化得粉碎,但这里是地狱,灵魂的碎裂并不会留下血沫,而是化为地狱的一部分,永远的留在这里。   骷颅王座上,前任鬼王已经化为粉末飘散,刺穿鬼王的骨刺从王座上滚下,落进了骷颅之下的白色花丛中,而那骷颅座上,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花,随着地狱的风轻轻摆动。   袁义平并没有去阻止这一切,他这一生,少年时学习驱鬼,青年时进入特安局,一直兢兢业业,在为他人忙碌,到现在死了,进入了池深构造的世界,他才能想一想自己的事。   就如池深给自己构造的世界取的名那样——人生退休处,他也开始决定只做自己分内的事,至于求死的人,那并不归他管。   袁义平看了眼手机,转身做了个拉门的动作,原本空白的地方原地出现了一道防盗门被他拉开。   “有活儿了。”他走进门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池深和季星沉,关上了门。   季星沉正在发生着变化。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痛苦,本来就可怖的鬼体的脸露出了更加扭曲的神色,池深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季星沉已经出现在池深面前,现在的池深,根本无法对这种移动做出反应来。   “啊——嘶——”   季星沉的口中发出了模糊不清的音节,他巨大的鬼手直接扣住了池深的肩膀以及脖子,将他往地上按去。   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门,池深被巨手摁着,无法动弹,直接就被摁进了门里。   白色的花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雨的黑夜,而池深就从这万米高空中往下坠落,他身后是港城繁华的夜景,这是他一开始进入门的地方。   季星沉也跟了出来,他依旧扣着池深的肩膀,随后手一松,张开鬼体变形的有着鲨鱼牙齿一般的嘴,一口向着池深尚还完好的半边脖子猛然咬了下去。   池深并没有躲,他在急速的坠落中,伸出手,抱住了季星沉,随后笑着闭上眼睛。   “我赌赢了,对吗?”   源源不断的温和鬼力从季星沉咬住他的地方流了过来,池深半边骷髅的身体开始长出血管,然后是血红的肌肉,最后是苍白的皮肤。   接受别人的鬼力修复身体本来应该是痛苦的,但季星沉却努力将这种痛苦变得最低,连他失控的狂暴鬼力在接触池深的时候,都变得极尽温和,带着安抚,甚至让池深觉得这是一个痛苦又愉悦的过程。   耳边满是风声,他和满天的雨一起坠下,而为他修复身体的,是他最为重视的——   池深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身体已经修复了十之七八,但他从季星沉给他的鬼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此时丑陋的鬼体也在剥落,露出了其中属于季星沉的真正的脸,他甚至还戴着眼镜。   季星沉冷酷无情的推了推眼镜,说出了让池深最为害怕的一句话:“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池深:……   “我不要007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现在开始点番外?   本来计划两人打一架然后来一场angry sex的,但是想了半天没想到两人怎么打起来,只能放弃,算了,就这样吧。 第185章 -1   防盗门后面, 袁义平已经接到了他要接的人。   “这里就是池深建造的人生退休处,”袁义平用十分公式化的语气介绍着,“前面是办公楼, 后面是生活区、娱乐区, 目前只分了这三个区域,后续区域有待开发。”   “看起来你对从事这份工作并不开心。”说话的是张杳, 也是袁义平手机响了让他去接的人, 在熟悉新环境之前, 她先对眼前的人产生了好奇。   袁义平迟疑了片刻, 看向张杳:“您……不知道?”   他之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张杳, 但是对张杳的能力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那时他只知道张杳算命很离哈,后来他进入人生退休处,池深给他说明了之后,他才真正懂得了张杳具体拥有了什么能力,又是为什么要建立这个人生退休处。   所以对于张杳的疑问, 他产生了好奇, 按照池深的理论, 张杳几乎全知全能, 只需要看一个人一眼, 就能知道他的所有事情,此刻张杳就站在他面前, 甚至看着他,却对他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很奇怪。   张杳抬起手, 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随后又放开, 她摇了摇头:“我能看见你的过去,但是我失去了推算未来的能力,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前对于我来说,从接收到的信息来推算未来,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但现在的我,突然不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了。”   袁义平听闻之后,若有所思。   张杳继续说道:“不过这也很正常,我现在是灵魂状态,或者说是死后的鬼魂,鬼魂的能力,一般是自己生前的执念,我曾经因为推算能力而痛苦,所以我死后失去了这个能力。”   说这话的时候,张杳表现得很轻松,她像是第一次睁开双眼一般,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而且我之前从未观测到这个世界,我推算的未来因为这个世界的存在全都出现了偏离,所以池深到达了那个我所看不见的未来。所以我对现在的你完全不了解,这很正常。”   “原来如此,池深之前说想让你担任填写生死簿一样的位置,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袁义平说道,“我并不讨厌这份工作,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如果你觉得我冷淡,只是因为我不想在工作里投入太多的感情,没有在工作上产生情绪,自然也谈不上厌恶。”   张杳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她似乎对自己去了解一切很有热情,随后又看着眼前的大楼问道:“这是池深设计的吗?看起来有些眼熟。”   袁义平给她解说道:“他把联合国大厦原封不动的搬了进来,你看起来眼熟是因为经费不够所以建模师没有完全还原,只还原了一个大概,后面还有照搬的苏州园林、游乐场、高层小区、别墅区,不过没有商业中心。”   张杳抓住了一个词:“建模师?我确实有看到池深和人做了一笔交易,让对方做了一个城市建模,就是这个?”   袁义平道:“应该是。”   “等等,”张杳察觉到了关键,“联系两个世界的是什么?”   袁义平拿出了手机,举起来向张杳展示:“是网络,我死的时候,通过手机进入了这里。”   张杳陷入思考:“这就是他选择做游戏策划的原因吗?原来他在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袁义平面无表情说道:“我觉得可能是你想多了。”   ——   制作了一个新世界的池深此刻正大字型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思考着人生。   他在下落过程中被季星沉一把捞了回来,把他放在了床上,池深确实挺累的,他需要躺着休息一下。   床头的红线变得七零八落,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池深自己却有点欲哭无泪。   他算得好好的,虽然他修复地狱会用尽鬼力,但这些都可以慢慢恢复,他也赌了一把即使是暴走状态的季星沉,也不会伤害他,所以他大可以把地狱老板的位置,让给季星沉来坐,这样他既可以不让文钦接管地狱,又可以不自己接管地狱,还可以让季星沉扬眉吐气一把。   而且他思考着,季星沉这样有责任心的人,肯定会把地狱老板干好,那他就可以啥都不管逍遥快活。   为了不007,他做了一个从死亡游戏里出来后,从未有过的不谨慎选择,将自己的性命压在了另外一个人手里。   但是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季星沉,是个连做饭都会和他斤斤计较,让他自己做的人呢!   季星沉在最后一刻,将地狱老板这个位置,又让回给了他!   池深在床上躺着唉声叹气,季星沉就站在他的床边,他扭曲的影子在慢慢恢复,身上丑陋的带着皱纹的皮肤开始剥落,过长的双手也化为血水沉入地底,渐渐的,那个面容俊秀身材高挑的季星沉被剥离出来。   季星沉身周依旧是狂暴的鬼气,在鬼体剥离之后,这狂暴的鬼气不降反升,看起来更加危险了,他的双眼也是血红色的,看着叹气的池深,他闭了一下眼睛,将血色压了下去,再次睁开的时候,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想我们应该讨论一下今天的事。”季星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池深勉强转了下头,看向季星沉:“如果你想道歉的话,我不接受。”   季星沉推眼镜的手都因为他这句话顿了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有多危险,你完全失去了自保的能力,谁都可以伤害你。”   池深不以为意,甚至笑了起来:“这不是还有你吗?”   窗外的灯光照进来,正好落在池深带笑的眉眼上,让那双含笑的眼睛显得温暖又深情。   季星沉不推眼镜了,他将眼镜摘下来,随后放在床头。   “我想你也需要知道,在我面前失去能力,也是一个危险的选择。”   房间里的柜子鬼看到他们回来了,正在犹豫怎么打招呼,开场到底用那一句比较好,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及时和池深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他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但他今晚真的想说点什么,问候一下。   他好不容易做完了心理建设,推开柜门,露出自己练习了许久的微笑,然而下一秒,他就把柜门关上了。   希望池深和季星沉没有发现他打开柜门了,柜子鬼在心里祈祷着,他什么都没看见,刚刚他也没有打开柜门,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周循回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警察接了几个电话,突然就把他放回来了,他也没地方去,所以又回了池深家。   就是他刚敲响了一声,突然鞋柜里伸出一只惨白的鬼手来,摁住了他敲门的手,又伸出另外只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门上缓缓浮现出一张鬼脸,鬼脸开口小声说道:“明天再来。”   周循:?   接着,门上的鬼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里面:“或许后天再来也说不定。”   周循:??? 第186章 -2   港城各处的混乱也接近了尾声, 特安局的各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下雨了,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鬼动作就开始变得迟缓, 有的甚至开始嚎啕大哭, 但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却都跟失去控制一般, 在原地不动了, 看起来十分迷茫, 四处冒出的鬼气也停止了增长, 并且开始缓慢的消失。   接着, 他们似乎闻到了血的味道,有人看到了一片奇怪的白色花瓣飘过,再转眼,那些鬼怪开始哭嚎,在原地慢慢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在外围严阵以待的特安局人员发出了疑问。   “很奇怪,”旁边的人说道, “这看起来像是有人超度了他们。”   耳机里也传来了其他同事的声音, 纷纷在说其他处的鬼怪也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要立刻开始救援工作。   “覆盖了整个港城市中心的超度法阵?”有人发出了疑问, “是谁这么大手笔?”   没有人回答他,现在的他们, 没有人知道答案。   在港城之外,一架准备在港城降落的飞机之上,一个老人突然靠近了舷窗, 看着外面。   他本是留在首都坐镇的人, 但今晚港城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于紧急, 所以他也准备过来支援,此刻看着飞机下方的港城,他先是眉头紧锁,后又松了一口气。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视野里,他看到如今的港城上方盘踞着一个未能成型的大鬼,那鬼甚至影响了一方天气,但是那个鬼却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生灵成圣所逸出的白色的灵气。   他不知道港城到底在发生什么,但有生灵成圣,那必定不是坏事,那将是港城所迎来的转机。   但是接下来,他又皱起来眉,这次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多年的经验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这次不是港城的不对劲,而是有什么东西被修改了,具体什么东西,他说不上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就舒展了眉头,甚至发出了一丝感叹:“张杳所说的未来,就是今天?”   接着,他看到地上亮起点点白光,许多白色的门打开了。   而一道他人不可见的金光从港城上空落下,直直落进了最为港城最为繁华的地方。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他都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这一道光,虽然他从未见过,但他在古籍中见过描述,这是——有人成神了。   看到老人激动的模样,跟随他的土地问道:“师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人转过头来,笑容满面:“我们以后,或许就不用这么困难了。”   徒弟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老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   小袁走下警车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五感。   浓郁的鬼气包裹过来时,小袁本能的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他侧耳仔细倾听着身边的响动,但是在这鬼气里,没有任何声音,也闻不到任何味道,双眼也不能视物。   他屏气凝神向前走了一步,先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随后天光突然亮了起来,他往四周一望,现在像是太阳刚刚落山,或者还未升起的时间,天空是暗蓝色的,而在这突然变幻的天空之下,有着一座游乐园。   游乐园显得很陈旧,没有名字,游乐园的大门上只挂着一个小女孩的笑脸。   看到这个情况,小袁心下一沉,他曾经在古老的典籍上见过记载,说鬼力强大的鬼怪可以制造出梦境,也说是鬼蜮,可以在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人拖入自己的梦境,在梦境里,活人的灵魂将被慢慢腐蚀,成为鬼怪的玩物。   他所看过的记载里,也有破解的方法,那就是找到制造梦境的鬼怪并斩杀,或者和鬼怪做交换,让鬼怪放自己出去,但梦境里是变化多端的,找到鬼怪,都是一个难题。   “欢迎光临!我们的小鸭子乐园刚刚开业,要进来看看吗?”   游乐园门口站着一个等人高的卡通鸭正在向他挥手,卡通鸭发出的是成男男人的声音,但是小袁低头看了看它的脚,那确实是鸭子的纤细的脚,绝对容不下一个成年男人的腿。   小袁不着声色的将手中的匕首收起来,向着游乐园走去:“你好,请问都有些什么项目?”   卡通鸭张开自己的翅膀,拿出一沓红色的宣传单,眼睛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请一定按顺序体验哦。”   小袁看了一眼宣传单,向着推荐的第一个项目小火车走去。   然后他就在站台捡到了他的第一个队友,一个在小火车上睡着的特安局的人。   小火车是很普通的小火车,就是每个游乐园都有的那种观光火车,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小袁喊醒了队友一号,一号揉着眼睛说自己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并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但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   小袁并没有对他的话提出质疑,只是自己也上去坐了一圈小火车,并且将小火车走过的每个景点都记了下来。   这个游乐园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开业的样子,显得十分破旧,小火车掉了漆,摩天轮上也有锈斑,而游乐园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玩偶服,在努力的售卖玩具小吃。   他还看见了其他特安局的人,他们都在不同的游乐设施上玩耍,看起来很快乐,似乎忘记了自己今天是要来做什么的。   小袁思考了片刻,望着小火车窗外,对队友一号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个游乐园看起来正常到不正常。”   “这不就是个正常的游乐园吗?为什么会说他不正常?”队友一号发出疑问,“难道说这个游乐园有什么闹鬼事件?不对,袁哥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我又为什么来这里?”   小火车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小袁一脚就把队友一号踹了出去,随即自己跳下了车,那小火车在他们视野里突然就燃了起来,他们晚跳车一秒,就会葬身火海。 第187章 -3   “我、我刚刚转了好几圈。”队友一号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就坐在这个小火车上,走了好几圈我才睡着了,怎么会突然就着火了?”   小袁皱眉看着燃烧的小火车, 木头制作的车头在烈火中扭曲变形,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熄灭。   “去下一项,”小袁看了看手中的宣传单, “小小飞行员。”   小小飞行员就是旋转木马把木马换掉, 换成了小飞机, 是儿童乐园常见的东西, 自然也是给小孩子准备的, 小袁和队友一号两个成年人,坐小飞机明显有些奇怪,但门口穿着小鸭子头套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说什么,并且祝他们玩得开心。   “刚刚那个小黄鸭是不是有些奇怪?”队友一号看着小袁,他刚刚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小袁没有什么表示, 他又不敢说了, 等两人走到了小飞机前面, 才偷偷和小袁咬耳朵。   “奇怪吗?”小袁反问了一句。   “对啊, 我刚刚路过他, 闻到了一股臭味,是那种, 死了很久的死人的味道。”队友一号小声说着,又看了看不远处套着小黄鸭头套的工作人员。   这个小黄鸭玩偶装看起来很老旧,外面沾了些褐色的痕迹, 翅膀处的棉花漏了, 里面的棉花也是灰黑色的。   “那这就是正常的。”小袁也没多解释, 已经坐进了小飞机里,他手长脚长的坐在小飞机了看起来十分拘束,不过他看起来也没在意这些,示意队友一号快上来,开飞机了!   队友一号只得上来,他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在儿歌响起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似乎在怀疑人生。   在队友一号一脸疑惑外加便秘又小心翼翼的表情中,小飞机起起落落,一圈又一圈……   这次并没有发生意外,小飞机并没有燃起来,也没有飞到一半直接坠毁,等从小飞机上下来,队友一号不由得问了一句:“我们究竟是来干嘛的?”   小鸭子工作人员向着他们看了过来。   小袁说道:“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不过他说这话时,看着的,却是那个小鸭子工作人员。   队友一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看向了小鸭子,试探着说道:“对哦,我们、是来、玩的,这个、好好玩、哦!我们、下一个、玩什么?”   小鸭子转回了头,继续看着操控小飞机的机器面板。   队友一号这才松了一口气,和小袁走远了,队友一号才说道:“刚刚好吓人,我感觉那个假的鸭子眼睛在盯着我,他们真的不是鬼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小袁说道,“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世界里的鬼。”   “这个……世界?”队友一号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小袁道:“是的,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我们要找到这个世界里的鬼才能出去。”   队友一号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小小飞行员的场地:“这个鬼有什么特征吗?找到了之后要怎么办?”   “特征不清楚,但从游乐园来看,我怀疑他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毕竟这里只有工作人员,而游客,只有我们这些外来人。至于找到之后……”小袁摩挲着手里的匕首,“自然是杀了他。”   队友一号点点头,表情依旧充满了疑问,不过还是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跟着小袁干。   按照游乐园门口发的推荐路线图,他们来到了第三个游乐项目,碰碰车。   在这里,他们捡到了第三个人,简称队友二号。   他们到碰碰车门口的时候,队友二号正站在场地栏杆外面,迷茫又吃惊的长大嘴巴,呆呆看着碰碰车场地。   无怪他惊讶,现在整个碰碰车场地正在燃起熊熊烈火,发出了刺鼻的橡胶燃烧味儿,还夹杂着一点蛋白质被烧焦的香味。   队友一号拍了二号好几下,队友二号才缓过神来,伸手十分无措的比划比划自己,又比划比划碰碰车场地,然后又比划比划小袁和一号。   小袁比较冷静,他看着燃烧的场地,问队友二号:“在烧起来之前,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队友二号茫然的伸手做了个掌方向盘的动作,他突然露出了后怕的表情,转而指指场地中间的一辆车,说道:“我那时候在玩碰碰车,就在车上,整个场地只有我一个人!连看场地的大妈都没有!哦,不对有一个,只有一个工作人员,穿着小鸭子衣服……”   说到这里,他又指向碰碰车门口的方向,那里一个小鸭子模样的玩偶服已经烧化了,看来这火一起来,那个工作人员并没有跑。   队友一号发出疑问:“那个玩偶服里面真的有人吗?我怎么看那也不是人被烧的样子,那就是一只鸭子玩偶被烧的样子,甚至被烧之后都没有动弹。”   说着,队友一号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和小袁说道:“袁哥,这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鬼?!”   “鬼不会在自己家被烧死。”小袁说道,他看也没看一眼队友一号,对队友二号说道,“你继续。”   队友二号点点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小鸭子玩偶,说道:“我本来玩得很开心,碰碰车!我一个人!很开心!我一开始竟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等我玩了两圈之后,我才思考起来,碰碰车明明是人越多越好玩的游戏,为什么我一个人就会很开心?!”   小袁看着队友二号越说越激动,安抚他:“慢点说。”   队友一号拿出一瓶矿泉水来,说道:“要喝水吗?我进游乐园的之前,旁边的摊位买的,安全的,你放心。”   队友二号看着那瓶矿泉水,狂摇头,甚至退了一步,继续说:“然后我就四处望了望,只看到那个鸭子,我就问鸭子,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玩碰碰车。鸭子没理我,就盯着我看,看得我发毛,我就停车站起来要走,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不是来执行任务的吗,为什么会在游乐园里?”   说到这里,队友二号看向了火场内的碰碰车:“这句话疑问我说出来了,然后我就看到我刚才坐的碰碰车燃起来了,还好训练的时候我都跑第一,我飞快的跑了出来,回头一看,这里就这样了。”   他指指火场,表情看起来还有几分无辜。   小袁沉默了。   队友一号则是积极的做着分析:“我刚刚本来在小火车上睡觉,突然醒了过来,然后想起来我是来执行任务的,那小火车啪一下就烧起来了!很快啊,还好袁哥一脚把我踹下来救了我……哦,扯远了,这样对照之下,看来我们‘醒’过来这件事,就是关键,会让这个场地烧起来。”   队友二号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们醒过来这里就会烧起来?这和你们说的要找的鬼有什么关系吗?”   队友一号卡壳了,随后老实摇头:“不知道。”   “那换个思路,”队友二号说道,“为什么我们醒了这项游乐设施就会烧起来,这个鬼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队友一号更加卡壳了,他蒙蒙的:“为什么呢?”   “你比我醒得早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队友二号说道。   队友一号道:“那你想想啊。”   小袁打断了他们:“下一项。”   下一项,他们就来到了摩天轮。   站在摩天轮下,队友二号提议道:“如果按照你们的猜测,鬼很可能是这个游乐园的管理人员,那我们把游乐园烧了,他是不是就会被逼出来,也就是我们去每个游乐设施下面演一出‘哎呀,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来抓鬼的吗?’,就可以把鬼找出来?”   小袁望着摩天轮,否定了他这个想法:“不行。” 第188章 -4   这个游乐园里一切都小小的, 小飞机,小火车,小碰碰车, 看起来就是为小孩子修建的儿童乐园,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摩天轮,虽然摩天轮上的挂厢也是小小的, 但整个摩天轮却很巨大, 说是高耸入云有些夸张, 但也差不了多少。   其他两人也跟着小袁一起抬头仰望这巨大的摩天轮, 巨大的摩天轮带着小小的挂厢, 在深蓝的天幕下缓慢旋转,看起来梦幻又震撼。   “这里果然不是正常的世界。”队友二号说道。   “我在门口就看到了这个摩天轮,计划来坐一下,结果在小火车上睡着了,这摩天轮可以坐下多少人啊,到最顶上能看到地平线吧。”队友一号感叹道。   队友二号沉默了一瞬, 看向了摩天轮上的每个挂厢。   太高处的看上去是一个小点, 再加上天色昏暗, 更加看不清。   但是他从上往下依次看去, 依稀能看到几个挂厢里有人型影子, 随着挂厢的慢慢下降,那些人型影子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他们的同事!   “确实不能把整个游乐园都烧了。”队友二号说道。   摩天轮转完了一轮,正在上人,虽然根本没有人上去, 但是负责任的小鸭子工作人员还是在挨个打开挂厢的门, 检查一番之后再关上。   不仅没有人上去, 也没有人下来,有一个有人的挂厢到了底部,小鸭子工作人员给他开了门,那人却没有出来,摆摆手表示自己还要坐一圈。   “等——”   队友一号刚出声,就被队友二号捂住嘴巴拽回来,边拽边说:“你能同时让一整个摩天轮的人下来?不能就别说话!”   队友一号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二号这才放开了他。   “那该怎么办?”队友一号虚心求问。   二号看向小袁:“袁哥,下一步做什么?”   小袁说道:“挨个车厢检查,看鬼有没有在里面。”   看着巨大的摩天轮,两人都没有废话,跟着小袁走了进去。   小鸭子工作人员看着他们走过来,并没有放他们进去,而是将他们拦在了上挂厢的台子边,说道:“我们有规定,一个车厢只能坐两个人。”   “这样啊。”小袁看了看挂厢,露出了挑三拣四的嫌弃模样,“我不喜欢红色的,我不去,你先上去。”   被点到的队友一号:?   “我跟他一起。”队友二号推了一把一号,“走吧。”   一号回头看看小袁,一脸懵的跟着二号走了。   咔哒,挂厢门被关上,两人一人一边坐了下来。   队友一号似乎想说什么,二号赶紧开口阻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现在不要说。”   队友一号一想到火势迅猛的小火车和碰碰车,只好闭嘴。他们这个挂厢已经在缓缓上升,门从外面锁死了,如果现在突然起火,那他们都跑不了。   虽然讲不了话,但队友一号还是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对着二号挤眉弄眼开始表达:我们不是说好要查每个车厢里面有没有鬼吗,我们自己上了摩天轮,还怎么查?   二号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语,不过他还是开口说话了:“你的疑惑就是让你先上摩天轮的原因,推荐路线里面有摩天轮,都得坐,所以袁哥让你先坐,袁哥这叫谦让,我陪着你坐,是怕你一个人坐摩天轮孤单。”   队友一号垮起脸:“我怀疑你这是在内涵我。”   “我还是建议你别说话,你看这天地间的景色多美啊,这游乐园,这城……市?”队友二号看着脚底下的风景,愣了一下。   虽然外面没有亮灯,天色也不甚明亮,建筑看上去都是一些漆黑的影子,但他们作为土生土长的港城人,一眼认出了这个城市,游乐园外面,就是港城!   两人对视了一眼,二号立刻一把捂住了一号的嘴,防止他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把他俩烧死在这摩天轮上。   不过就对视那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相同的疑惑眼神:港城有这样一个游乐园吗?   而摩天轮下面,小袁正在和小鸭子工作人员说着话。   红色的挂厢之后,是一个橙色的挂厢,小鸭子挥着翅膀打开了挂厢门。   小袁摇了摇头:“橙色的,这颜色太刺眼了,不坐。”   小鸭子工作人员只好把挂厢门关上。   接下来,是一个黄色的挂厢。   小袁对此挂厢做出锐评:“不能涉及黄色,你不知道吗?”   小鸭子关上挂厢门。   然后,是一个绿色的挂厢。   小袁:“虽然我还没谈恋爱,但我不想头上带点绿。”   青色挂厢。   小袁:“这个颜色我喜欢,但这门都掉漆了,掉价,不坐。”   蓝色。   小袁:“看起来太冷淡了,不热闹,我一个人坐,更孤单了,不坐。”   紫色。   小袁:“我不是基佬。”   接下来,就又回到了红色,而小鸭子工作人员身上的怨气,都快凝成实质了,小袁能看到那玩偶装上蹭蹭往外冒着黑气。   小袁:“你们这服务这么差吗?顾客挑一点就给人脸色看?”   小鸭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弯起了双眼,露出笑容,给他打开了红色车厢门。   小袁也不说理由了,直接道:“过。”   就这样,他站在这里,过完了整个摩天轮的车厢,遇到里面有人的时候,他就往小鸭子后面站了站,让臃肿的鸭子玩偶挡住他,他可以在小鸭子背后观察车厢里面的人,而车厢里面的人本就处于一种被迷惑之后的懵懂不清状态,几乎没人看他一眼,一圈下来,没有人从车厢上走下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等再次转到队友一号和二号坐的红色车厢,小袁才在一号震惊的目光中,勉为其难的和小鸭子工作人员说道:“算了,就这个吧,我朋友坐过的,我勉强接受。”   小鸭子立刻欢天喜地的把他送了上去,连鸭掌都挥舞出了快乐的形状。   队友一号看起来更加疑惑了,队友二号当机立断,将一号拽出了摩天轮的场地。   到了外面,一号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说话了,于是他开口问出了一个他十分好奇的问题:“我们上去这一圈,转了有多久?”   队友二号想了想:“这么大一圈,保守俩小时。”   “两个小时啊。”队友一号显得有些惆怅,“你说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相同的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进来前和其他组通话,他们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就我们在这里坐摩天轮玩,不太好吧?”   这一句话给队友二号整得有点沉默,他道:“你还是先想想出不去鬼怪要怎么把你吃了吧,与其想那些,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哎。”队友一号叹了一口气,“真的,就感觉我们太轻松了,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奇怪,算了,先来分析一下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吧,首先,我们在摩天轮上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这里是港城……”   “对,也不知道港城和这游乐园是什么关系,我在港城每个片区都巡逻过,我很确定港城并没有这个游乐园,就算不看这个摩天轮,也没有。”   “这个鬼是港城人?”   “有可能。”   ……   两人分析了许久,天色一直是将亮未亮的模样,他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期间也有看过手里的通讯设备,上面的时间都停止了,停在了他们进这个空间的时候。   等两人说得都没话可说了,小袁终于从摩天轮那头走了过来,向他们摇摇头:“没有。”   两人问他:“你在摩天轮上看到外面的样子了吗?”   小袁不是本地人,天色也太暗了,实在是看不清标志性建筑物,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他看着两人的表情,做出推测:“是港城?”   两人点点头。   小袁皱眉思考了片刻,做出决定:“去下一个项目。”   队友一号立刻开始表达自己刚刚讨论出来的疑问:“袁哥,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鬼并不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他在这个游乐场里面并不是以一个人的模样出现,他有可能是一辆车,有可能是这整个摩天轮,也有可能是整个游乐园……也说不定就是路边的一个垃圾桶,甚至是垃圾桶里面的一个塑料瓶?”   小袁点点头:“都有可能。”   “那我们需要地毯式搜索一遍吗?”队友一号已经开始要哭了。   小袁:“还是先从人开始找,而且要在摩天轮上的人主动醒来之前找到。”   三人间的气氛一下就沉重了起来,他们也明白,如果摩天轮之上,有一个人突然自己醒了,然后对这个世界发出疑惑,那整个摩天轮都会燃起来,那还在摩天轮里面的人很难存活下来。   “分头行动吧。”小袁拿出门口发的宣传单,指向几个项目,“你去小天鹅游船、滑梯、海盗船、旋转茶杯,这几个是在一起的,你去过山车、大摆锤、还有高空秋千,你们不用玩,还不知道不按照这个顺序去会不会出事,你们就在外面看看,我按照推荐游玩顺序继续玩,最后我们在游乐园大门口汇合。”   两人点了点头。   分开前,小袁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不要多说话。”   队友一号立刻表示明白,开始分头行动。   分开之后,他们的速度就快了很多,特别是队友一号和二号,他们并不用游玩,只是在外面观察并记录,在小鸭子工作人员上来询问的时候,他们也摆摆手表示不太感兴趣,就看看。   虽然小鸭子工作人员盯着他们的目光充满了诡异,但两人都强行镇定下来,并没有让小鸭子工作人员有其他的举动。   所有的计时设备都是停止的,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队友一号和二号一前一后的到了游乐园门口,又在游乐园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了小袁。   小袁手里还拿着宣传单,他看着宣传单走过来,表情显得不太好。   两人问道:“怎么了?”   小袁向他们暂时了一下手里的宣传单,上面的推荐路线图已经变了,同时在推荐路线图上最上方,又多出来一行字:感谢您对游乐园的支持!再玩一次吧,这次的游玩路线更加快乐哦!”   三人齐齐沉默。   队友一号狂抓头发:“所以玩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   队友二号说道:“听鬼的话怎么都不会有收获吧,只会越陷越深而已!”   此时队友一号敏锐的发现那宣传单上有血迹,还是新鲜的,他看着小袁淡定的样子,说道:“你杀了一只鸭子?”   小袁露出了自己手臂,上面有一道伤口,不过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不,只是为了保持清醒,我给自己来了一刀,在这里待久了,的确很容易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这个游乐园想把我们留下来。”   “刚才我俩已经讨论过了,并没有在那些游乐设施里看到比鸭子更像鬼的鬼,所以我们现在要开始搜索垃圾桶了吗?”队友一号说道。   队友二号也道:“袁哥,接下来做什么?”   “遵守规则行不通,那就换个方法。”   一号二号还在疑惑什么方法,就看到小袁将宣传单拍在了一号身上,向着门口的小鸭子工作人员走了过去。   接着,两人就看到小袁不知道和小鸭子说了什么,小鸭子突发恶疾,开始变脸,鸭嘴里长出了尖牙,翅膀也变成了一排排的锯齿。   小袁伸手十分敏捷,很快就解决了这只变异小鸭子,小鸭子玩偶服躺在了地上,里面果然没有人,只有一团漆黑的棉絮。   小袁再次陷入了思考,一号二号就在旁边看着他思考。   “是要把游乐园里面的鸭子都杀掉吗?”小袁发出疑问。   队友二号赶紧阻止了他:“你杀门口这个没事,但是里面守着游乐设施的那些可千万不要动!”   “也是,”小袁看起来十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杀了就烧了,烧了就死人。”   队友二号觉得他的想法十分危险,立刻提出想法:“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问题并不是在这个游乐园,这个游乐园没有开灯,外面也没有开灯,所以这个鬼怪的世界,很可能是外面整个港城加起来,而不止这个游乐园,只是我们进来就在游乐园门口,所以自然而然的觉得有问题的是这个游乐园,有可能换个方向走,就可以发现问题。”   队友一号立刻开摆:“那要搜索整个港城吗!不要啊!”   “先出去看看。”小袁道。   有小袁发话,三人开始往外走,门口走几步还有一个商店开着,就是之前队友一号进门前买水的那个商店。   这个商店里依旧没有亮灯,有些暗,却也能看清,看店的是一个老婆婆,她看起来十分苍老,但慈眉善目的,见他们过来,笑着看他们。   队友二号小声说道:“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她会是鬼吗?”   小袁说道:“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说完小袁率先走了过去,队友一号二号也赶紧跟了上去。   小袁先去柜子里拿了一瓶水,随后问婆婆:“婆婆,你在这里开商店多久了?”   婆婆笑笑:“不用钱,隔壁游乐园给我打过招呼了,说去玩的人,都可以在我这里免费拿瓶水。”   小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婆婆。”   老婆婆又道:“我在这里做生意几十年了,小伙子你是有生命线想问的吧?”   “旁边那个游乐园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小袁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开问。   老婆婆摇摇头:“他们开业这么多年,小孩子都挺喜欢的,要说奇怪的事,大概就是太受欢迎了吧?”   小袁说道:“他们不是刚开业吗?在做开业宣传,怎么是开业很多年了?”   老婆婆原本慈眉善目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转头目不转睛盯着小袁,这次语气毫无波澜的重复了一遍:“他们开业这么多年,小孩子都挺喜欢的,要说奇怪的事,大概就是太受欢迎了。”   小袁笑了一下:“这样啊,那是我记错了,确实开业好多年了,我小时候也喜欢来玩的。”   老婆婆僵硬的目光消失了,重回了慈爱的模样:“是啊,都这么多年了。”   小袁并没有再问,他遗憾的从店里出来,对着一号二号摇了摇头:“不是她。”   接着,小袁开始解释:“在游乐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世界会有一些BUG,比如我们不是来玩的,又比如小鸭子玩偶服里面没有人,只要我们指出这些BUG,这些BUG涉及到的东西就会崩坏。”   队友一号说道:“所以小火车和碰碰车才会燃起来,那个门口的鸭子才会突然变成杀人鸭子?”   “对。”小袁继续道,“刚刚那个老婆婆也有BUG,那就是在她的意识里,游乐园已经开业很久了,但游乐园今天却在做开业宣传,当我提及这一点的时候,她就开始崩坏,我并不确定她崩坏后悔发生什么,为了节省体力,我换了个说法解释过去,中止了她的崩坏。”   说到这里,队友二号看看他们,问道:“你们饿吗?”   队友一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饿,但是我不敢吃东西,我还觉得很累,也很困,但是不敢睡,上次觉得这么累,但是夜班遇到了鬼,抓鬼抓了一晚上。”   “看来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我们就得先饿死在这里。”队友二号道。   小袁看向了漆黑的港城,和他们说道:“走吧,去外面看看。” 第189章 -5   “我分不清这里是港城哪里。”三人在漆黑的港城里逛了片刻, 队友二号突然说道。   小袁和队友一号并没有说话,虽然他们能确定他们在港城里,但这里的街道非常奇怪, 没有一家店铺开着, 全都关着门,招牌上也没有字, 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里就像是只建了个灰模的城市, 并没有色彩。   队友二号虽然在港城每个片区都巡逻过, 但一时也无法从没有特殊参照物的建筑模型里, 找出来他们确切的方位。   并且越往外走,街道的模样就变得越敷衍,一开始还有些招牌立在外面,后来这些招牌也不见了,变成了黑色的方块,再往外走, 连商铺的门都消失不见, 变成了漆黑的凹进去的一面墙, 看起来就是有人捏橡皮捏了个雏形又放弃了。   “外面应该没有什么了吧?”队友一号说道, “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向外走了, 我怀疑外面会变成黑色的背景板。”   小袁道:“那就走到背景板去看看。”   队友二号默默说道:“港城主城从南到北,有好几十公里……”   小袁看了他一眼。   队友二号默默的去旁边看了看共享单车, 很遗憾,这共享单车也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模型,根本没法骑。   三个人开始了横穿港城的征途, 没走多久, 他们旁边的建筑就已经不是建筑, 而是一个个堆叠的方块,连颜色都没有只是随意堆叠出了建筑的模型。   队友一号彻底走不动了,提出歇一下,小袁也没有勉强他们,在路边找了个高低合适的方块坐了下来。   “外面都是这种方块,线索还是在游乐场吧。”队友一号道。   “有可能……”   小袁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其他两人立刻训练有素的闭嘴,一人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队友一号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声说道:“是我听错了吗?”   队友二号摇了摇头:“没有,确实有其他声音。”   小袁直接给出了答案:“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大,并且在他们停止说话的时候就停了,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听到。   他从作为凳子的方块上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在他手中出现的小刀在他手中利落的转了一个圈,他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号二号立刻跟上。   他们转过了一个旁边的街道口,一眼就看到了在他们来的那个街道中间站着一个人。   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那个人也是漆黑的,唯一清晰的,是他手臂上流淌的血迹,还有手中沾满血迹的一把木锯。那是普通的用来锯比较大的木头的锯子,约有个半米来长,锯片有个两指多宽,看起来锯个人头都没有问题。   “这就是鬼吗?”队友一号说着,快速在衣兜里摸索着符纸。   “应该是。”小袁沉下脸来。   队友一号一把符纸挥了出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符纸在空中飘飘扬扬,甚至没有风,几张纸片就这样飘摇着下落。   队友一号傻住了。   而那拿着木锯的黑色人影立刻冲了过来,动作十分迅速!   小袁立刻推了一把一号,同时借力脚下一滑,仰身从黑影的木锯下躲过,同时手中小刀却对着黑影的方向竖起,在黑影人大腿上拉开一条口子。   虽然黑影人看不到五官,根本不想是个人,但在他大腿被划破的同时,依旧有鲜血涌了出来。   “可以杀。”小袁冷笑了一声。   队友一号二号已经跑出去了好几米,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抛朱砂又是念咒,能用的东西都快速尝试了一个遍,最后他们终于得出结论:他们常用的那些对待鬼怪的手段,在这里根本用不出来!   黑影人也没有理一号二号的手舞足蹈,他很快确定了危险的主要来源,那就是小袁,这一个能伤到他的人,可比另外两个只会乱叫的废物危险多了。   小袁手握匕首,眼角微微抽动,这是太过于兴奋,肌肉不自然的抖动,他知道,这一战,得有一个人死去,对面死,他从这里出去,他死,那就葬身在这个鬼的胃里。   这个黑影人虽然有着人的身体,但身体素质明显比平常人高处一大截,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只是一瞬间的思考,黑影人又很快动了起来,举着手中的木锯向着小袁拉了过来!   或许是第一击小袁伤了他的大腿,让他吸取了教训,这次他对着的也是小袁的腿,这个高度小袁自是不可能再仰身躲过去,小袁选择了直接跳起来,抬起腿一脚向着黑影人踢了过去。   就在这时,小袁突然看到黑影人应该是嘴的位置发生了一阵抖动,看起来像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   黑影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小袁刚踢出一脚的时候,他已经伸出了没有拿木锯的另外一只手,硬生生拽住了小袁的腿,将他直接往地上摁去!   黑影人的力气非常之大,小袁感觉自己的腿应该是骨折了,不过他没空思考这些,因为黑影人将他往地上一摁之后,另外一只手立刻举了起来,那动作很明显是要把他摁在地上,用木锯将他分尸!   他这下知道黑影人木锯上的鲜血是怎么来的了。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反抗,手中的匕首向着黑影人拿木锯的手腕刺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应该刺不中,两人之间的速度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却突然看到黑影人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的匕首直直刺到黑影人的小臂上。   “快跑啊!”队友一号拧着一个黑色方块向这边砸了过来,正好砸到黑影人的头上,一号在那边大叫,“打不过,这太强了,想办法,先跑!”   小袁趁此机会,手中小刀在黑影人手臂上拉了一圈,同时爬起来向外跑。   也就几步的时间,他的脸上立刻流下冷汗来,小腿剧痛让他速度变慢,他小腿确实骨折了。   黑影人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头朝向了队友一号的方向。   “别停下,分开,我们分头跑!溜他!”队友一号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跑了几步还停下来,冲着黑影人嚷嚷,“来啊,打我啊!”   队友二号也有样学样,捡起旁边一个黑色的方块向着黑影人砸去,在黑影人回头的时候大声喊道:“傻大个儿,来追我啊!”   黑影人在一号二号之间衡量了一下,追向了一号。   一号快速给二号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头跑开,却又在一个狭窄的路口汇合,一号从路口跑了过去,二号立刻从楼上推下了一大堆方块向着黑影人砸去。   黑影人被砸得头晕目眩,立刻举着木锯去追二号。   小袁得了喘息时间,他忍着剧痛休息了片刻,在路边找到了长条的黑色方块,脱了一件衣服做绑带将自己骨折的腿简单固定,随后向着一号二号发出声音的发现追了过去。   虽然一号二号一直在跑,但总的来说还是在绕圈圈,小袁追上去很快,但就在他快走到两人发出声音的地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往身旁的小区看去。   在这个都是敷衍的方块的地方,这个小区却显得尤为清晰,甚至连小区的名字都有:通福苑。   小袁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立刻明白过来,并且骂了一声:“又是池深!”   他骂骂咧咧的向通福苑小区里面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在楼下找到了可以骑的电瓶车,虽然其他地方的都是模型,但这个小区里的东西却能用。   小袁快速撬完锁,又去保安室薅了两根棍,骑着电瓶车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黑影人了。   等小袁追上他们的时候,一号二号都负了伤,一人手被锯掉了半截,另外一人虽然没看到什么外伤,但走路却一瘸一拐的,不过黑影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除了手中的木锯,他的身体都被砸得有些变形,即使这样,他仍旧不知疼痛的追杀着一号和二号。   小袁油门加到最大,轰的一声对着黑影人直接撞了过去!   黑影人避之不及,立刻被创出去好几米,手中的木锯都被创了出去。   看到小袁带着装备过来,一号二号立刻大喜,小袁一人发了根木棍,开着电瓶车到了黑影人旁边。   一号二号此刻把黑影人的木锯捡走了,两人拿木棍当撬棍,直接把木锯给撬断,断成一片片的小碎片,赶紧扔远。他们并不觉得这玩意儿在他们手中可以当武器,把木锯弄断只是为了防止被黑影人再次抢了过去,增加对方的杀伤力。   而就在他们做这些的时候,小袁并没有骑着电瓶车再次撞一次黑影人,他把车停在一边,自己从车上走了下来,一瘸一拐的向着黑影人走了过去。   他的手中,小刀在无光的暗处像是磨砂的玻璃,而拿着刀的他在笑。   “你的体力胜于我,所以我拿武器,你空手,这很公平。”   小袁亮出了手中的刀,笑得露出了和刀刃一个颜色的牙。   “我断了一条腿,你被车撞了一下,这也很公平。”   他向着黑影人冲了过去。   黑影人也向着他跑了过来。   受伤的黑影人动作明显迟钝了,虽然还是比小袁动作快,但是小袁已经算好了对方的动作。   这是一个完全不会打架的人,他只会使用蛮力,没有任何格斗技巧。   所以……   黑影人一拳挥出,小袁并没有躲,他知道以自己速度根本躲不过,他的一个肩头被直接砸得凹陷下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匕首直接刺穿了黑影人的喉咙。   他立刻横拉了一刀,鲜血如喷泉一般从黑影人的喉咙处喷涌而出。   “鬼……被捅了喉咙,会死吗?”一号二号本来想去帮忙的,但看到这一幕,他们赶紧这也不需要自己帮忙了,两人在旁边齐齐发出了疑问。   “会。”寂静的街道上,一点声音都清晰可闻,小袁回答了他们的疑问,“当然会。”   小袁拔出了匕首,黑影人向着地上倒下去,捂着自己喉咙开始挣扎。   鲜血染红了半个街道,溅了小袁满身,小袁却面无表情的再次举起匕首,向着黑影人心脏又补了几刀。   不过多时,黑影人彻底不动了。   小袁也瘫坐在地上,看着天空,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队友一号二号也慢慢走了过来,两人虽然身上都是伤,但也都笑开来,队友一号问小袁:“电瓶车哪儿来的?你不会回了一次游乐场吧?”   小袁摇了摇头:“去池深家拿的,这里和池深有关系。”   “是池深干的?”队友二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小袁再次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鬼应该见过池深,对他印象深刻,所以这里会出现池深的家,甚至他可能很害怕池深,不然不会对他住的小区都研究得如此透彻。”   一号二号点点头,表示大概明白了小袁的意思。   “感谢这个鬼害怕池深,”队友一号在小袁旁边坐了下来,也在抬头仰望天空,“你说我们出去了,身上的伤会好吗?”   “我也是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小袁道,“我不清楚。”   “也不知道出去以后外面怎么样了,港城的鬼怪都控制住了吗?”   “如果出去又要面对鬼,我们大概真的就没了。”   “是啊,如果出去鬼怪都没了,我得好好睡个几天,我们走了半个港城了吧,真累啊。”   “应该是有了,不过出去会是怎样的?进来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感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出去会突然一下就出去吗?”   “是天慢慢亮起来吗?”   “说起来,我们聊了这么久了,怎么这里毫无变化?”   小袁有些散开的瞳孔再次明亮起来,他盯着天空看了两秒,突然道:“回游乐园去。”   队友二号回头道:“怎么了?”   小袁脸色苍白,他咬着牙说道:“我们可能都想错了,游乐园是安全屋,是用来躲避这个拿着锯子的鬼,可能外面还有拿着锯子的鬼,我们没有办法再杀第二个。”   “不,不对,”小袁的声音都在发着抖,“他不是鬼,他和那些鸭子,和门口的婆婆一样,是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东西,我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鬼。”   虽然这是一个很令人崩溃的发现,但一号二号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们心理素质过硬,听小袁这么一说,手还完好的二号立刻去扶起了一旁的电瓶车,让受伤比较严重的另外两人坐在后座上,载着两人往游乐场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没人说话。   到了游乐场门口,小袁又说:“别下车,骑着外面绕一圈,游乐场里面我们已经看过了,没有鬼,但他自己创造的安全屋,自己应该不会离得太远才对。”   二号听话的骑着车开始围着游乐场外围绕圈。   一号扶着自己的断手,突然看了看天空,发出了疑惑:“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明亮一点了?天空没有之前那么暗了?”   小袁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并没有做出回应。   二号则是专心开车,也没有理他。   这个游乐园很大,外面是一圈铁栏杆,一条马路将游乐园和外面的房屋隔开,这条马路就像是分界线,将破败精致的游乐园和外面的灰黑色方块建筑隔开。   从外面看去,就像是游戏公司的建模师建完游乐园之后直接摆烂了。   “都是一样的东西,”二号轻声说着,“并没有看到不同的东西。”   就在二号焦急的找着游乐园外的不同时,一号依旧在望着天空,他突然喊了一声:“真的亮起来了!”   这时,电瓶车突然停住了。   小袁在一号身上撞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再次醒了过来,他看向了马路前方。   一个小女孩趴在游乐园的围栏外面,垫着双脚,渴望的望着里面旋转的小飞机。   小女孩看得实在是专注,连他们的到来都没有让她移开注意力。   小袁一眼认出了这个小女孩,他见过这个小女孩,在和池深相关的档案里。   “黄玲玲。”他手里握着刀,走到了小女孩旁边,喊出了她的名字。   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继续转头看着游乐园里面的空中秋千,垫着的双脚微微蹦跶,仿佛是自己在坐秋千。   “是她吗?”队友一号发出了疑问。   “虽然很可惜,我们绕了这么一大圈,要找的确实是她。”队友二号说道,“我也见过她,元旦的时候,池深去帮钟家的忙,出发的时候身边就带着她。”   不过队友二号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之前我看她并没有这么强的鬼力,按照你们的描述,必须得是非常强大的鬼才能制造出这么一个空间才对,但我见她的时候,她是一只我都能对付的小鬼。”   “是发生了什么?”一号发出疑问。   二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面对黄玲玲的不搭理,小袁也并没有多废话,他尚还能动的那只手举起了刀,只是因为疼痛,他的手在颤抖。   天光突然大亮,就在小袁的刀快挥下去时,黄玲玲突然抬起了头,她眨了眨眼睛,渴望的眼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古怪的笑意,但是她依旧没有回头看小袁,而是看向了道路的另外一个方向。   太阳从那个地方升了起来,一个人撕裂空间,向着他们走了过来,那是池深。   池深背着太阳,慢慢向着这边走来,他看着黄玲玲露出笑容:“是你保护了他们,对吗?”   黄玲玲笑了起来,他向着池深跑过去:“对,我要去游乐园!”   “好。”池深说道,“去游乐园。”   黄玲玲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她向着池深挥挥手:“等等我。”   她向着小袁跑了回来,小袁手中还拿着匕首,黄玲玲却跳起来,抱住了他,她真诚的说道:“谢谢你杀了他,因为他死了,太阳才会升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太弱了吗,手竟然抽筋了…… 第190章 -6   “所以文钦把你做了一些改造, 让你变得更强,但更容易失控,又将你放在港城的人员密集处, 让你成为一个闹鬼点?”白婉好奇的提问。   黄玲玲晃着双脚, 乖巧点头。   此时距离池深成神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天。   白婉、柜子鬼、鬼脸或者说河灵,一起坐在池深的露台上, 问黄玲玲问题。他们旁边还有肩膀和腿都做了固定的小袁, 此刻正在和淡定喝茶的袁义平大眼瞪小眼。   黄玲玲大概说了一下自己之前遇到的事情, 在去温泉酒店之前, 被白锡明的人给抓了, 她交代了一些池深的信息自保,随后又被送到了文钦那边,文钦对她进行改造。据她说,文钦改造过很多鬼,那些多头鬼怪都是文钦为了快速制造可以战斗的鬼怪,对鬼魂进行了缝合, 扩大了他们的怨念, 并且将每个如此制造的鬼怪都成为他的孩子, 那些鬼怪喊他爸爸。   而黄玲玲则是因为得到过池深的鬼气, 所以已经足够强, 才没有被缝合,而是直接用增强怨气的办法让她变得更强, 直接变成了可以具象化自己精神世界的厉鬼。   河灵也装模作样的端了一杯茶,看着黄玲玲:“而你用最后的理智,将进入你鬼气范围的人都纳入了你的世界, 所以他们才能活下来?”   黄玲玲又点了点头, 她补充道:“池深肯定不会带我去游乐园, 所以我要做点事情,现在已经说好等他恢复一点就带我去。”   有风从露台边吹进来,那棵佛光普照的梅花已经呈现出半开的状态,有香气飘了过来,之前住在这里的鬼都有些忌惮那棵梅花树,此刻大家却都很平静,没有人再去关注那棵树,而是都在看着黄玲玲。   “可是池深现在真的好弱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黄玲玲小手托腮,望着客厅,“不过没关系,我是不会嫌弃他的!”   河灵的视线从露台上的几个水缸上扫过,他最后也将目光移向了客厅:“他们开会怎么这么久,我都饿了。”   白婉有些惊讶的回头望向那棵梅花树,因为她发现自己闻到了香味,但鬼应该是闻不到香味的才对,她又看了看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却笑了起来:“灵体也会饿吗?”   “精神上会饿!”河灵辩解。   客厅里,池深正在和季星沉张杳还有钟溢讨论今后怎么办,周循是旁听。   在这之前,池深大致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什么都没有,他们得白手起家整个地狱出来,什么阴阳循环、善恶审判,都得从头来。   钟溢是特安局的代表人员,本来参与回忆的应该是特安局更高级的人,但池深觉得那些人婆婆妈妈的太麻烦了,还是钟溢简单直接脑子轴好沟通,所以选了钟溢。   不过在讨论怎么重建地狱的之前,大家对之前发生的事还是充满了好奇心。   周循就率先发问了:“深哥你是怎么想到用网络做媒介,来联系你那个人生退休处的,不过不是有个旧地狱吗,你怎么还要做个人生退休处?”   “管理方式就得与时俱进嘛,我研究了一下之前的进地狱方法,鬼差什么的,太麻烦了,还会漏掉许多,我觉得减少人力实现自动化是最好的选择,正好我又是干这行的,找人建模再找个云服务器丢上去很方便。”   池深平静的解答着周循的疑问,他看起来恹恹的,半靠在沙发上,垂目抱着一杯热牛奶,季星沉还贴心的给他披上了一块小毯子。   季星沉在旁边给大家都倒上了一杯茶,活人是热茶,死人是冷茶,至于周循那一杯,他自己选择了热茶。   “他做人生退休处是为了季星沉。”张杳回答了周循的第二个问题,“我看到的未来不太好,他为了找到一个我没有计算到的未来,所以创造了另外一个世界。”   “还能这样?”周循抓抓头发,“我还以为你预测是无敌的,没想到你也有弱点!”   张杳笑了笑:“你想试试?”   周循看看池深萎靡的样子,赶紧摇头:“我不行,我做不到。”   张杳也看向池深,问他:“你现在什么感觉?”   “说不出来,但可以试一下。”池深抬眼,看向张杳,他轻声出口:“张杳,我赐予你通晓往事之能,裁断善恶之权。”   那一瞬间,在场的几人似乎都听到一声洪亮的钟声,那钟声似乎跨越万古,超越时间,直洪荒而来,响在每个人耳边,让几人都感到震颤。   而张杳更加震撼,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季星沉,又看向了周循。   大家都没有出声,都看着她。   过了快有一分钟,张杳才喃喃出声:“我……我又能看到许多事情,虽然我一早就知道你们的过去,但现在不一样,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以善恶的形式在你们身上标注了出来,这……这不是演算,这是‘看到’的能力。”   周循愣愣听着,他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池深:“这就是你新获得的能力?我感受不到你身上丝毫的鬼气,我还真以为你被掏空了,你现在竟然这么厉害?!”   池深微微坐起来,摸了摸自己下巴:“我觉得这应该不叫能力,这应该叫我的权能,是继承了地狱之后所获得的来自上上一任鬼王的遗产,简单点说,这是神的权力。”   周循听得下巴都合不上来了,他又问道:“那你怎么还表现出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池深抬眸看了周循一眼。   周循立刻缩了一下,改变了自己的用词:“额……你看起来很虚弱。”   季星沉在旁边淡定解释:“他还在难过自己要007。”   “这样吗?”周循思考着点头,随后又问道,“既然我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是不是我们都要资格成为地狱之主?”   张杳说道:“理论上是的。”   周循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那这样,既然你不想干,就让给我怎么样嘿嘿嘿……”   一直没说话的钟溢此刻出声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我代表特安局表示拒绝,我们只相信池深。”   周循泄气:“不能这样嘛……”   钟溢说完,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竟然有重塑地狱的能力,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重塑?”   听到这个问题,池深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似乎是高兴的笑容,他问道:“这对我有好处吗?”   “你可以成为地狱的神,拥有神的能力……”钟溢的声音突然小了一点,他突然想起来,池深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他转而说道,“地狱重开,世间鬼怪减少,阴阳重新循环,鬼怪害人的事情可以大幅减少。”   池深歪了歪头:“这对我有好处吗?”   钟溢卡壳了,这好像对池深来说,也算不上好处,不过他已经学会反问了:“那你最后为什么选择重塑地狱,想来港城人民被鬼怪吞噬,也和你没有关系。”   池深笑了,眉目温柔:“这对我有好处。”   季星沉给钟溢续了茶水,钟溢看着茶叶在杯中浮沉,又抬头看了看季星沉,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眉头原本皱着,这一瞬间突然就舒展开了,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我好像也不能说什么。”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建议先说正事。”季星沉在一旁说道,“张杳接受了池深给与的能力,那么,你愿意在人生退休处的法庭任职吗?薪资待遇可以往后再议。”   张杳沉默了,她喝了几口冰冰凉凉的茶水,开口说道:“我就知道,行,我做。”   季星沉又看向了钟溢:“现在人生退休处急缺公务员,虽然这次港城事件中死了一些特安局的人,可以用来补上,不过岗位空缺依旧十分严重。我希望你可以在特安局问一下,有没有人愿意过来做一份兼职,我们可以提升他死后的待遇,他可以节假日可以让他回去和家人团聚,拥有生前和死后的铁饭碗。”   钟溢也沉默了,他猛灌了一口热茶,随后才道:“我回去和长辈们商量商量,你能换一点好听的说法吗?”   “可以,”季星沉推了推眼镜,“我们十分欢迎特安局的工作人员加入地狱。”   钟溢被茶水呛了一下,猛咳两声,摆摆手:“算了,算了。”   池深抱着热牛奶,听着他们开会的声音点点头:“就这样吧,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没有就散会。”   “我有话要说,”钟溢举手,将一叠厚厚的文件丢在桌上,“这是特安局让我带来的材料,希望你们——”   “两句话。”池深打断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钟溢语速飞快:“希望你们能留个可以联系到地狱的方法,让我们有事的时候有人可以找,还有地狱有什么动作都通知我们一声。”   池深点点头:“可以,那再招两个人生退休咨询热线的接线员。”   “等等。”周循指指自己,“那我呢,我来开会的意义是什么?”   池深想了想:“旁听。”   周循:“啊?”   池深:“你要听是没有找到赶你走的理由也行。”   周循:“……”   池深:“等你大学毕业再说,我们不招高中文凭。”   周循:“……”   池深:“不过我们这里有实习岗位,找大学生兼职,没有工资,但是给开实习证明。”   周循突然双眼一亮:“真的有实习证明?”   池深正直点头:“真的有,来干吗?”   周循:“干!”   “那过两天哥哥带你在港城玩,现在你可以去参观一下地狱,熟悉一下流程,好了,地狱大门帮你打开了,晚安。”池深晃悠着就往露台上走去。   周循望着突然出现的防盗门陷入沉思。   季星沉则化为黑影跟上了池深。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复活,让你成为那个他人眼里无比优秀的季星沉,去实现你活着时候的理想,”走出露台门,池深突然说了一句,他偏头看向自己的影子,问道,“你想复活吗?”   “这是你可以做的决定。”季星沉的声音从影子里传来。   池深笑了起来。   “季星沉,你将永伴我左右,直到地狱崩塌,直到你我泯灭。” 第191章 关于父亲。   露台上的几人几鬼正在围着平板电脑聊天, 平板电脑上播放着港城的新闻。   “这次地震造成了二十七人死亡,一百五十三人受伤,相关的救灾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河灵喝了一口久违的热茶, 看模样十分享受, 他眯眼摇了摇头,随后用高深莫测的声音说道:“这就是特安局的处理方式吗?地震?昨天哪里来的震感, 你们扫尾的方式也太随便了吧?”   “那你帮他们想个办法?”池深插了一句。   “又不是我的工作……”河灵卡了一下, 听出了是池深的声音, 立刻改口, “啊哈哈,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能糊弄过去就很好啦,不过你们那些卷进来的普通人怎么处理的?是不是有那种大遗忘术,挥一挥手什么的,对方就忘记了。”   小袁无语的看着他:“没有那种东西,不过我们有其他方法, 可以让人认为那些都是一场梦。”   河灵眼睛亮了起来:“哦?”   “这个是内部机密, ”小袁一眼就看出他想知道什么, 摇了摇自己尚还完好的那只手道, “不方便透露, 即使你是河灵也不行。”   闻言河灵眉毛都耷下来了,变得垂头丧气。   他们聊着, 池深就听着往桌子上洒了一把糖,河灵立刻快乐的抢了一半,黄玲玲又伸手抢了一半, 算是两人平分了。   “虽然以前确实是机密, 准确说是功效不清楚, 使用起来耗费的东西太多,所以保密,”袁义平就不一样了,这大白天的,别人喝茶,他拿着一罐啤酒在那儿吨吨吨,“现在研究清楚了原理,就是利用药物辅助催眠,取消了一些不必要的流程,已经很常用了。”   河灵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如此,还弄得这么神秘。”   小袁则是看着袁义平手里的酒,皱着眉,转头问池深:“你们不管管员工饮酒吗?”   池深已经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墨镜戴着晒太阳,他懒散说道:“我们不关心员工下班时间做什么,不过袁哥,我记得你应该不喝酒吧?”   袁义平又吨了两口,说道:“是,死了之后突然想尝尝,活着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死了才发现人生还有很多事没有体验过,鬼魂也闻不到味道,吃不出滋味,想想也是遗憾,多谢池老板给我的身体,让我可以重新尝到味道。”   “那你准备体验一下抽烟纹身烫头吗?”池深突然问了一句。   “有这个打算,这个身体应该不会坏,”袁义平道,“坏了我也可以重置初始状态。”   小袁在一旁说道:“你死了之后话都变多了。”   “有些事情还是要表达出来,不然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袁义平又喝了口酒,将空掉的酒瓶子放在一边。   河灵在旁边附和:“对,就应该这样,你这是活明白了。”   池深道:“是死明白了。”   他学着季星沉的样子推了一下脸上的墨镜,只是季星沉做这个动作总有种冷酷的味道,而他做这个动作就是懒洋洋的,他继续说道:“不过袁哥现在也不算死了,他处于死了和活着的叠加态,他想活就活想死就死,这是守门人总队长应该获得的权利。”   “守门人又是什么?”河灵开始发问。   “额,我想想,主要工作是帮我迎接进入地狱的灵魂,还要抓住那些不愿意进入地狱的灵魂,还有维护地狱的和平状态,差不多就这样吧。”   正在看露台上的花,计划摆放的季星沉回头:“就是保安。”   河灵沉默了,小袁也沉默了,袁义平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保安好啊!”黄玲玲左右看看,突然大喊一声,“少奋斗三十年!”   “小孩子不能这么没志气。”河灵拿糖堵住了她的嘴。   “不不不,”池深伸出一根收拾晃了晃,“这是有编制的,应该是警察,袁哥死之前也算是警察,死之后也当警察,这是一份光荣的职业。”   “嗯,”袁义平道,“我还是挺满意现在的工作,主要节假日够多,还可以回家。”   说到这里,袁义平顿了下,补充了一句:“就是工资有点低。”   池深抬起墨镜一角盯着他:“我可是用我的工资给你发的工资,差不多得了啊。”   “说起来你有回家看过吗?”河灵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小袁也道:“我这次过来,除了谢谢黄玲玲之外,来和袁哥沟通也是一个目的。”   袁义平沉默片刻:“我怕吓着他们,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小袁说道:“我这次过年回去会和他们说明一下你的情况,你随时可以过来。”   袁义平点点头。   “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回家过个年吧。”小袁又补了一句。   这次袁义平终于松了口:“好。”   “有家人就回去陪陪,你自己也说了长嘴就要沟通嘛。”池深在悠哉悠哉说道。   小袁突然就转动着自己不怎么灵活的头看向了池深:“还有一件事,希望深哥可以帮忙。”   池深墨镜一戴,抬头望天:“你先说说,我看看有没有空。”   小袁道:“关于白锡明案件的审理,我们希望你能出庭作证。”   池深摸摸下巴:“你们掌握的证据还不够他判个死立执吗?”   “够了,但是我们需要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小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话要怎么说,随后道,“他也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去看看你父亲的下场吗?”   池深打了个哈欠:“没有兴趣。”   小袁道:“那我回去和上级说明情况,你休息吧。”   该说的都说完了,小袁和大家道别准备离开,就是他腿和胳膊都受伤了,行动起来实在不便,来也是坐轮椅来的,此刻他就给钟溢打了个电话,让客厅的钟溢来推他走。   钟溢让他稍等两分钟,他正在和张杳对接人生退休处和特安局的相关事务,很快就结束。   池深就让他陪黄玲玲玩一会儿,因为小袁杀了黄玲玲梦境里的杀人狂,所以黄玲玲现在对小袁还是很亲近,倒是搞得小袁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显不会带孩子。   前两天下了雨,今天天气却很好,是冬日难得的暖阳,旁边是朋友们聊天的吵闹声,还有季星沉在帮他计划小花园,他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过两天春节放假带大家出去玩吧,就去海边,去晒晒太阳。   手机突然响了,池深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港城的陌生号码。   他按了接听。   “你好。”那边传来一个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女声,“请问……请问您认识卫卓吗?”   池深淡定回答:“不认识,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等一下,”女声变得焦急了起来,“这是我爸爸给我的电话号码,说如果有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寻求帮助,我爸爸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也联系不上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知道,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但我建议不要。”池深没有问对方是谁,他接电话的时候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是卫卓的女儿,那个卫卓可以舍弃自己生命去拯救的女孩。   “我想见他,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爸爸他还好吗?”卫卓的女儿问道。   “不太好,你见了就知道了。”池深说道,“我给你个地址,你可以现在过去。”   旁边黄玲玲还在和小袁分享自己的过去,大概就是自己怎么仗着怨念重基本没人管她所以为非作歹的,小袁明显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只能装模作样喝茶然后嗯嗯嗯。   池深伸了个懒腰,决定拯救小袁于水深火热之中:“我送你回去吧,走了。”   小袁被安排的住所就在特安局附近,池深将人送回去,顺便就去了一趟特安局。   门口有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在等着,看到池深过来,她看了好几眼,又不确定的看看周围,直到池深喊了她:“卫小妹。”   女孩这才转头看他,她看起来很惊讶,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收回盯着池深看的目光,小声说道:“是爸爸的朋友吗?”   “我叫池深,你可以喊我深哥,走吧,我带你进去。”池深示意了一下特安局的大门,带着她往里走。   卫小妹看着大门有些犹豫,她小声问池深:“这里是警察局吗?”   “是的。”池深说道。   “我爸爸是犯了什么事,所以一直没有联系我们吗?”卫小妹继续问道。   池深想了想,回答:“这个让他自己和你说吧。”   刚走进去,池深和大厅的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下来意,说想要见卫卓,对方一看是池深,立刻就说去申请,池深带着卫小妹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受了片刻的特安局各色目光的洗礼,很快就有人来带他们进去。   卫卓在白锡明落网之后选择了自首,按照他的话来说,本来就没有几天能活了,之前没有自首也是为了给池深做个内应,他甚至在自首的时候,逮着白锡明身边最后一个帮手一起去自首了。   现在的卫卓变得极其憔悴,穿着囚服脖子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显得更为明显,加上剃了寸头,让他看起来憔悴又狠厉,看到卫小妹进来,却是一瞬间露出了柔软的表情,甚至目光还有些闪躲。   卫小妹看到爸爸的一瞬间就哭了,半天没有说出话。   “是爸爸不对,”卫卓用难得的柔软语气小心哄着,“本来这件事是想瞒着你们的,爸爸没想让你们知道。”   “然后你死外面,我和妈妈还在想你只是忙回不来吗?!”卫小妹边哭边骂,“或者说突然警察给我们打电话,说给你收尸,你是想这样吗?”   卫卓抹了一把脸,他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好女儿,别哭了,爸爸知道错了。”   在卫卓和卫小妹见面的时候,池深在外面和李书安聊天。   特安局没人再提池深威胁他们这件事,倒是池深问了问他们自己需不需要对此负什么责任,大家都在挠头,机智的李书安站出来说:“这是池深的计策,为了骗过白锡明和文钦,所以没有告诉你们,只告诉了我和张叔,所以张叔交信物的时候交得这么利落,你说对吧,张叔?”   张叔立刻点头:“对对对。”   池深:“哦。”   会还是你们会。   此时也是李书安来问他:“下午白锡明案件就开庭了,你要去看看吗?”   “这么快吗?”池深有点意外,在他看来,这种事情都是要准备很久才会审理。   李书安摇了摇头:“我们的流程和震惊的刑事案件不同,因为做我们这个,变数太多了,所以一旦证据确凿,基本是立即开庭,很多卷宗都是审判后再进行补充。”   池深理解的点点头,他有点好奇具体的审判过程,说道:“那我去看看。”   到了时间,李书安带池深去了特安局的法庭。   特安局的法庭看起来和普通法庭差不多,就是小一点,旁听席的位置也很少,因为特安局的案件从来没有公开审理过,规定也是不能公开审理,基本没人来旁听,所以旁听席更多时候是个摆设。   这次池深属于内部人员,虽然特安局并没有给他一个职位,但人家管理地狱的,能不是内部人员吗?   池深到的时候,审理已经开始了,基本都是罗列证据,也没有管白锡明认不认。   白锡明从头到尾都很沉默,死气沉沉的模样,一句话不说,直到池深进来,他突然变了个模样。   “对于港城北区丽园餐厅的敲诈勒索案,以上是全部证据。”检方将厚厚一叠文件放在一边,“下一个是港城北区广望车站的鬼怪杀人案……”   “我认!”白锡明突然大声喊了出来,“都是我做的,我要举报!”   现场的人都看了过去,只见白锡明伸手直直指着池深:“我要举报,我白锡明的儿子,那个养在外面的池深,也是厉鬼!”   池深偏头看过去,突然笑了。   白锡明被他的笑容骇到,径直后退了半步,撞得身后的铁栏杆哐当一声响。   “他也是厉鬼,他是十恶不赦的厉鬼!抓他,你们抓他啊!”白锡明声嘶力竭的吼着,但是没人理他,检方继续读相关案件的文件。   而在旁听席,李书安小声和池深解释道:“不好意思,没想到一来就让您遇到这样的事。”   池深摇了摇头:“没关系,虽然我现在不算是鬼,但曾经确实是,他说得也没错。”   李书安无奈的说道:“您想得开就好。”   审理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池深就在旁边听着,一开始白锡明还有力气吼叫,到了后面,他愤怒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恐惧,不仅是看向池深满脸恐惧,连看审理人员都是恐惧的眼神,仿佛他并不存在于一个真实世界,这些人全都是来害他的厉鬼。   没有人去管他到底在想什么,把周围人幻想成了什么,对于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大家都想着快点宣判为这次案件画上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   等到了结束,果然听到了死立执的判决。   池深站起来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白锡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深深,你是不是很恨爸爸?”   池深没有回头。   他的身后,白锡明依旧在哭闹:“你不应该恨我,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白家可以延续下去,你让这些鬼放开我,我可以把白家让给你!”   池深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或许曾经恨过白锡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在地狱游戏的百年中,恨已经变得很遥远,在他成神之后,这样的感情就更加不存在了。   他只是来看看特安局的案件审理流程,以及来见证一下港城旧家族的没落而已。   以后港城也不会再有一个白家可以遮天蔽日,这里的乌云,终是散去了。   从特安局出来,正是华灯初上,喧嚣热闹的时候,春节的小曲响在街道各处,池深笑着问季星沉:“想吃什么?饺子吗?”   “要自己包吗?”季星沉说道。   池深想了想:“也可以,走吧,回去包饺子。” 第192章 不知道说什么,给大家提前拜个早年吧。   在春节前一天, 池深去看了看李老板李序。   他本以为会看到要死不活的李老板,没想到李老板的状态还很好,连黑眼圈都少了很多, 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在桥头那一晚, 李序哭了十来分钟,钟溢想尽了办法都没能靠近李序, 在淋了一会儿雨之后, 李序突然虚弱一般, 倒了下去。   从他的衣服里, 伸出了许多只黑色的手, 有老的有少的,那些手齐齐安抚着他,有的摸摸李序的头,有的拍拍他的背,李序在这样的安抚中,渐渐睡了过去。   那是李序曾经帮助过的鬼怪们。   等李序睡了之后, 他周围恐怖的气压也渐渐消失, 钟溢就将他送回了家, 并且通知了专人照看。   这一次之后, 李序的名字也被特安局给记录上了, 关于他心里关着的那个绝大的悲伤的鬼怪,特安局也派了专人和他聊过。   李序了解了自己心里到底藏了一个怎么样强大的怪物, 按照特安局的建议,他做了一部分记忆封存,所以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女友死了, 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女友, 但具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却是记不清了。   池深去看他的时候,他和池深出去吃了个饭,就和池深聊到了这件事:“我知道是我自己选择的封存记忆,但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曾经和她如此相爱。”   不过还没等池深说什么,他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把记忆找回来,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有社会责任感。”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我现在也看不到鬼了,不过感觉轻松了不少,以前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很多事,现在却想着能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池深知道他只是想说,并不是在征求意见,于是给他点了瓶低度酒,让他慢慢说。   “我模糊的记得,我应该是很想死的,或者我是一个应该死的人,但他们都要我活着,我想以后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李序喝了两口酒,慢慢说道,“或许我以后就不做这一行了,曾经我觉得做游戏很有意义,是把我的想法倾注在了游戏里,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些有利于别人、或者说社会的事。”   “你别觉得我这样说矫情,我只是在想,我做错了事,但是我想弥补的人也不在了,那只能从别的地方进行弥补了,虽然她可能并不需要我这样的弥补,但至少,我自己会好过一点。”李序平静的说着,他连拿酒的手都是稳的,这一次他并没有喝多少,不像之前那样酩酊大醉,然后嚎啕大哭,只是漠然的评价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其实你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池深说道。   李序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都说我没做错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可能不是法律上的做错了,只是在我……或者在我女朋友的角度,我做错了。”   “我曾经做了一个游戏,在那里面,所有人都得到了救赎,做完之后,我以为自己也被救赎了,现在我才知道,我所认为的救赎,只是我自己认为的而已,”李序平静说道,“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救赎我,我也没有救赎任何人,那只是我心里不安所以做出来欺骗自己的一个游戏,现在,我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一顿饭吃得很晚,离开时,李序突然说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池深想了想,回答他:“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也就是平时遇到的鬼多了些。”   李序听完笑了:“你可不普通,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很适合做恐怖游戏。”   池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老板,为大众创造精神消遣也是有意义的事情!”   李序摇摇头:“你可以看见鬼,也遇到过很多鬼,可以和他们聊天说话,你就可以有很多素材,一定可以创造出贴近现实生活的恐怖游戏,希望《财神》之后,我能给你留个有知名度的公司,好了,回家过年吧,就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新年快乐!”   池深:“……老板你可不能跑路,新年快乐。”   和李序分别之后,池深也回了自己家。   这个曾经布满鬼魂阴气森森的出租屋,此刻也有了个温馨的模样。   池深在露台的梅花树上挂了小彩灯,晚上一开,整个露台布灵布灵的亮。   回家电梯里,池深还接到了房东的电话,祝贺他新年快乐,还问他过年一个人住会不会孤单,要不要上他家吃饺子,池深笑着拒绝了:“家里有人等我。”   就在这时,电梯到了,池深刚走下电梯,自己家的大门就缓缓打开,门里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我要看动画片!”是黄玲玲的大嗓门,她在客厅和河灵抢遥控器,“动画片!动画片!”   “春节当然要看春节联欢晚会了!”河灵举着遥控器东躲西躲,就是不给黄玲玲。   “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看春节联欢晚会啊!要跟上时代!看动画片!”河灵不甘示弱,和黄玲玲比着声音大小,“你说是吧袁哥,春节就应该有仪式感,看春节联欢晚会!”   在一旁帮忙擦桌子的袁义平一本正经说道:“春节联欢晚会一年比一年难看,建议除夕还是看点好看的,比如动画片。”   黄玲玲快乐的蹦起来:“好耶!是我赢了,看动画片!”   河灵又求助白婉:“你也想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是吧!”   白婉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我都行。”   于是河灵又看向了在客厅里的最后一个人:“那你呢,小钟你总是要看春节联欢晚会的吧!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回家过年吗?”   “我很少看春节联欢晚会,大过年的,可以将就一下孩子,”钟溢淡定道,“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港城之前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我不能回家过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在外面过年了,从18岁开始,我就没有回家过年过。”   “你们特安局真辛苦啊。”河灵感叹。   桌上已经摆上了年夜饭,池深刚进门,就看到季星沉将最后一盆外卖倒进盘子里,向他说道:“去洗手,吃饭了。”   池深笑笑了:“好。”   他去洗了手,在桌上插上了一柱香,供上了季星沉黄玲玲白婉的牌位,这样他们也可以跟着上桌吃饭。   在供香与饭菜的香味,还有大家的交谈声中——这一年,过去了。 第193章 关于妹妹。   春节之后, 池深实施了自己的计划,找了个热带小岛,带着大伙一起出门度假, 这次他带上了黄玲玲河灵和白婉还有钟溢, 至于季星沉,那不用说肯定是一起的。   在寒冷的冬天, 池深却穿着衬衫短裤, 躺在沙滩上喝着果汁享受着阳光, 如果不是游客有点多, 这简直是完美假期。   在热闹的人声中, 河灵从海边啪嗒啪嗒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往外吐着海水:“呸,真难喝,怎么是咸的,这水里怨气好重,就没有海里的东西管管吗!”   池深躺的位置着实有些偏, 所以基本没人注意这边, 虽然大家注意到了, 也看不到河灵, 但沙滩上突然多了一行水渍还是很明显的。   池深晃晃手里的果汁, 问河灵:“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怨气了吗,还喜欢看人溺死时候的挣扎, 现在怨气重你反而不喜欢了?”   “谁喜欢怨气重的地方了?谁?反正不是我,那可能是水鬼,反正绝对不是我——我现在已经从之前小鬼的状态飞升了, 我可是河水之灵, 我怎么会喜欢怨气?”河灵开口就是狡辩, “我喜欢清澈干净的水,喜欢打架在水里玩耍时留下的人气,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些鬼怪才会喜欢的东西!”   池深慢悠悠喝了一口果汁,并没有反驳他,只是说道:“你可以净化水里的怨气,那海里的怨气你可以净化吗?”   “我好像只能管理港城那片的河……等等,”本来在清洗着身体上海水的河灵突然转头看池深,“你怎么知道我可以净化水里的怨气?”   “之前给你买的死过人的水缸,里面的怨气都没了,”池深说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河灵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能力,虽然我之前做出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也就……也就能净化一些不太浓郁的怨气,哦,还有,如果有人在港城溺水了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但是知道又怎样,有些我还救不了。”   说着,河灵就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之前做鬼的时候也挺好的。”   “所以你要不要试着把这海里的也净化了?”池深指了下不远处的礁石,虽然现在阳光灿烂,但那一片礁石却像是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只是看看,就让人觉得心情凉爽。   “我去试试看吧。”河灵向那边望了几眼,捏着鼻子再次跳入了水中。   “小水鬼被骗咯,”黄玲玲坐在池深旁边堆着沙堆,她或许是要堆个城堡,但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沙堆,她一边堆沙堆一边摇头晃脑,“小水鬼成了解决麻烦的工具鬼咯。”   池深转头就敲了一下黄玲玲的头:“再说就把你的身体收回来。”   黄玲玲捂着头笑着做了个鬼脸,她的身体是池深奖励她保护了特安局这么多人,所以带着她来度假,特地给做的,不过也没有多复杂,也只是之前的纸人变成橡胶人而已。   “所以为什么又有小钟,他怎么跟过来了?”这次询问的是袁义平,他倒不是来度假的,他是来汇报工作的,汇报完了正准备离开,就撞见了钟溢在路边的水果摊给白婉买水果。   池深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说道:“他说他是来帮我们登记随行鬼怪的,你信吗?我不信。”   袁义平也沉默了片刻,随后他道:“你妹妹……”   “我妹妹啊,小钟还不错吧,我觉得是个可托付之人,虽然性格轴了点,但遇到我妹妹的事情就立刻会变通了,所以对我妹妹还是挺好的。”池深说道。   袁义平又沉默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妹妹快消失了。”   池深并没有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他十分平静:“我问过她,要不要复活,成为一个普通女孩,像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孩子那样,上学工作恋爱结婚,过完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她拒绝了我。”   池深声音变得幽远,陷入了回忆。   “她说她是已死之人,并没有存在于世间的理由,她本就是带着痛苦活着,如果有一天能彻底消失,也是一件好事,不过她也拜托了我,让我照顾一下钟溢。”   袁义平又看了看那边,说道:“确实,白婉看钟溢的眼神就像我奶奶看我的眼神,算了,我走了,我想这里的鬼应该不需要我处理。”   池深摆摆手:“走吧,别挡着我晒太阳。”   袁义平刚走,海边突然起了风,一片乌云从礁石的方向飘了过来,迅速占据了度假海滩的上空,看起来要下暴雨了。   海边的人看着这个模样,多数都开始往回走,不过在路边摆水果摊的大爷却一动不动,甚至问钟溢要不要再来一个芒果。   白婉好奇问他:“大叔,你不走吗,快下雨了。”   大叔摆摆手:“你们外地人不懂,海边是这样的,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天晴的,不比你们内陆的天气,这雨下一会儿就停了,我走了等会儿还得回来抢位置,不划算。”   “这样啊,”白婉和钟溢商量,“我们多拿几个吧,给哥哥他们拿过去,给大叔减轻一点负担。”   钟溢就多拿了几个,他们从摊位旁站起来时,雨刚刚落下,风却更大了。   一股妖风刮了过来,将大叔的摊位吹得东倒西歪,大叔大叫一声,赶紧去追自己被吹跑的伞,白婉和钟溢也逆风站着,白婉小声说:“这风不太对劲。”   “怨气很重,我记得这怨气离我们很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钟溢说道。   白婉突然感受到什么,她并没有说话,却后撤了一步,手中烛台显现,然而这风却立刻将蜡烛上的火光吹灭了。   以前她的蜡烛是吹不灭的,说明这风中确实夹杂着怨气。   蜡烛突然熄灭,白婉也愣了一下,她正想做什么,钟溢却突然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自己转过身,迎着狂风手中掐诀,嘴里也念念有词。   风如同遇到屏障一般,从两人的身侧吹过,被保护的白婉也睁大了双眼,似乎在震惊自己的蜡烛会熄灭。   突然钟溢手一挥,作了个斩的动作,这狂风被辟出了一条裂缝,头顶的乌云也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阳光再次照射下来,乌云和狂风很快就散去。   钟溢突然笑了:“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一次了。”   “谢谢。”白婉手里还拿着芒果,她说道,“我们给哥哥拿过去吧。”   而池深这边,河灵刚刚好狼狈的爬上岸,一边清理身上的海草一边吐槽:“我是准备过去讲道理的,谁知道它直接怕了就跑了,我还跑不过它,海里的鬼都这么厉害的吗?!不对,这根本就不是鬼,只是一团没成气的怨念,没想到就被钟溢一下就给劈没了,我还在想着要是他也生出了灵智,我可以传授它成灵的经验呢,真是可惜。”   池深淡定晃了晃墨镜:“时也命也,说明他没有成为海洋之灵的缘分。”   不一会儿白婉就回来了,给他们带了芒果,随后又拉着钟溢去了海边,说想和钟溢过去走走。   钟溢跟了过去。   而池深又淡定躺回了躺椅,一转头,就看到了季星沉的腹肌,他沉默了。   “为什么你一个打工人还能有腹肌,还八块,你不会每天都在偷偷健身吧?”池深愤愤不平。   季星沉:“可能我死的时候对健身有怨念,所以死后也有,以及作为鬼,我不需要健身,可以拥有保持现在的身材。”   池深:“这难道也是你不想复活的原因之一吗?!”   季星沉:“不是,只是我复活了,就无法只属于你。”   鬼脸和黄玲玲都看了过去。   池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假装自己没有脸红,只是发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而沙滩边上,雨刚刚才停,并没有几个人,白婉和钟溢走在阳光下,白婉走在前面,踩出的脚印很快就被海浪冲刷掉,钟溢永远也跟不上她脚印。   “天气真好啊,”白婉感叹,“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踩过海水。”   “以后你可以有很多机会,”钟溢说道“只要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每周都去海边。”   白婉回过头,笑着看钟溢。   钟溢也看着她,他看着白婉的双眼,鼓足了勇气,一字一句说道:“我是驱鬼世家的传人,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留在人世间,可以让你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求池深,让他把你留下来,而且,我现在也能保护你了,你……我喜欢你,你能为我留下来吗?”   白婉却摇了摇头:“我是死人,你不应该选择我,不过,谢谢你。”   海浪漫上了白婉的脚踝,又退了下来,这样她刚刚踩出来的来时的脚印也消失了。   白婉走过去,伸出手抱了抱钟溢:“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被爱是什么感觉。”   “你……你也可以试着爱一下我。”钟溢的声音有些焦急,从很早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一些事情,比如白婉随时都会消失,所以他这几天,才会一直跟在白婉身边,“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白婉笑着向他摇了摇头,钟溢伸出手,想要抱住怀里的白婉,却抱了一个空。   白婉消失了,在她感受到自己被爱着的那一刻,她终于解开了百年的心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只剩下钟溢站在沙滩上,望着白婉消失的方向哭泣。 第194章 关于女儿。   健默是个做动画的, 准确的说,他是做3D动画的场景建模的。   作为动画行业的人,健默遵循着只要不死就往死里加班的行业文化, 每天都在加班中渡过, 作为一个从小学就开始上课外辅导班的卷王,健默在做动画之余, 还会挤出自己睡觉的时间来接一些外快。   因为春节将近, 他计算了一下自己回家需要发的红包, 需要随的礼——所以一个春节为什么有这么多同学赶着结婚, 他们是为了以后春节结婚好一起庆祝吗?——最后他发现, 自己的工资岌岌可危,为了让自己的存款不至于减少太多,他决定接一个外快。   正好他曾经的同事马才瑾说他朋友想找人做一个城市模型,问他有没有认识的有空接一接,他立刻就说自己接了,虽然马才瑾后续问候了他的身体健康, 并且嘱咐他或者最重要, 但他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件事。   这份外快赚得十分舒服, 对面并没有什么要求, 甚至直接丢了几个现实有的建筑让他照着做, 不过他还是委婉的向对方表示抄袭现实建筑可能会被律师函警告,但对方表示并不公开, 所以放心做,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做完城市的建模之后,给对方发了过去, 本来他都准备好迎接几百个修改意见最后还是第一版的流程, 结果对方爽快付了钱, 并且表示做得不错。   这让他这钱拿得十分忐忑,但春节的到来,让他迅速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春节他也没有打算闲着,想着终于可以好好玩玩了,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聚聚,也运动运动锻炼身体,然后玩一下自己囤了好久的单机,白天去和朋友打球,晚上回来通宵打游戏。   就在春节快结束的时候,他刚通完宵,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他也没多想,直接上床躺着,但很快,他开始心绞痛,他颤抖着手想去摸手机打急救电话,手机却放得太远了。   他痛苦的捂着胸口,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面前是一栋联合国大厦,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是联合国大厦,并不是因为他经常看国际新闻,而是他前段时间才亲手建模过一个联合国大厦,就是当时要得急,有些地方他做得很敷衍,比如忘记了大厦外墙的玻璃刷反光材质。   他一抬头,惊讶的发现这栋大厦竟然也没有反光。   他愣了片刻,往一旁看去,果然在联合国大厦旁边看到一个苏州园林,这个园林他直接用的素材……额,果然里面的每颗树都一模一样。   正在健默望着这些东西无语的时候,突然一个男人拍了拍他,问道:“来办理退休手续的吗?”   “嗯?退休?”健默更加迷惑,“我还没到退休年龄啊,怎么就退休了?”   “人生退休可是不分年龄的啊,有的人还没出生就退休了呢,你看看那儿。”健默一转头,果然看到几个还没成型的胚胎在地上跑。   这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当场就想两眼一黑晕过去,结果根本晕不过去。   “等等,”他拉住了那个男人,“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个男人笑了起来:“人生退休,可不就是死了吗?不说了,叫号到我了。”   健默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心绞痛随后就失去了意识,所以他这是,猝死了?传说中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正在他犹疑之际,突然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向他自我介绍:“您好,我叫池深,请问您是不是会建模。”   健默点了点头,他还处于震惊之中,没做出反应,只是本能的点头。   “正好我这里的游乐园出了点状况,可以帮我修改一下吗,摩天轮好像转不起来了。”   “好,我去看看。”健默本能的跟着去了,然后恍恍惚惚的重新更改了摩天轮的建模。   “能再加一个太阳吗?”池深的声音又在旁边问道。   健默只觉得这声音和自己客户的声音很像,又本能的点点头,开始了修改。   等修改完成,他发现,这里也有太阳升起来了。   “谢谢。”那个叫池深的男人和他道谢,“等会儿就送你回去,你先在这儿休息片刻。”   健默又点了点头——客户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就没必要反对,反正都要改。   “走吧,去游乐园了。”他看到那个池深向着一边招了招手,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   小女孩拉着池深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抓住了另外一个男人,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叫池深的男人长得特别好看,而另外一个男人,也挺好看的,就是有些沉静。   “妈妈,”小女孩看向池深,随后又转头看向另外一个男人,“爸爸。”   池深奇怪问道:“为什么我是妈妈,他是爸爸。”   小女孩指指池深:“爱笑的妈妈!”   随后她又指了一下另外一个男人:“严肃的爸爸!我看电视里都是这样的。”   池深无奈说道:“好好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健默看着他们向着阳光的方向走去,觉得这阳光有点刺眼,他揉了揉双眼,突然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醒了,他醒了!”那是他妈妈的声音。   “病人劳累过度,要注意休息……”   他眨了眨双眼,发现自己是在医院,而自己的皮肤上,却有着太阳的余温。   “以后我再也不熬夜了,”他喃喃说道,“我的人生还不想这么早退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就这样完结啦!感谢看完的小伙伴!鞠躬!   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太会长篇的结尾,下篇文一定写短一点!做好完整的大纲,然后多存稿再开!   下本开《我靠剧本杀在无限世界爆红》,可以去专栏收藏!   ——   最后推一下朋友的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养了偏执狼崽后[电竞]》作者:海月骨,ID:6977473   文案:   世界级选手林漾突然有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寒路让。   年轻气盛,天赋惊人,被誉为最有能力取代他的天才。   可惜两人的对决这天,林漾意外身亡。   但他死前得知了一些有关寒路让的秘密。   比如在正式打职业之前,这位新秀幼年失去父母,亲人重病在床。多次因为家境错失打职业的机遇,一路曲折坎坷。   更比如……他买的第一个比赛周边是林漾的签名队服,床头放满了林漾的照片,对他的每一场比赛倒背如流。   原来是他的粉丝。   再一睁眼,林漾回到了三年前。   此时的寒路让还在参加城市赛,费尽努力却还是眼睁睁断了给唯一亲人治病的希望。   未来风光无限的少年此刻低头抱着队服,刘海遮挡了眉眼,无助又绝望。   出于惜才,林漾给了他机会。   -   寒路让没令林漾失望,一路杀进决赛,拿了冠军,也通过试训,加入了他们学院队。   只是出乎意料,桀骜不驯的少年在他面前竟然乖得不像话。勤奋刻苦,林漾说什么他都绝不违背。   林漾只当他年纪小,家境也苦,对他更加照顾,亲自教学,深夜指导,把寒路让当小辈一样宠。   直到锦标赛结束这天。   庆功宴后,大家都沾了点酒,林漾推错了房门。   撞见寒路让正在房间里轻抚他的照片。   还低头亲吻。   眼中满是……虔诚和迷恋。   -   父母离世,亲人病重,遭遇背叛和欺骗,寒路让濒临绝境。   其他人都嘲笑他自不量力,他最崇拜的人却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打败所有人,来我的队伍。”   从此往后,寒路让甘愿为他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