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虐渣攻[快穿]   作者:斤朝   文案:   系统:   想要获得新生,就必须达到两个一百。   让他爱你   同时百分百恨你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即可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请问是否接受。   林郁:接受。   天生作戏,沉溺于你。   阅读tips: 1.耽美试水,狗血虐恋无逻辑,先虐受后虐攻   2.有快穿有慢穿   3.大结局HE   4.攻受属性看故事情节而定   集白月光,替身,狗血,天雷于一体,踩雷看不下去的小伙伴尽情点右上角叉叉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生做戏,沉溺于你。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一章   八月的y市多雨,天空乌云层层叠叠,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将所有人笼罩。   片场驻扎在一片泥地里,林郁倒在泥沼里,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进眼睛,他微微眯着眼,睫毛稀疏而纤长,瞳孔透彻,让人想起阳光下的猫瞳。   现在这双眼睛里全是绝望和凄凉。   还不够。   他闭起眼,镜头缓缓地扫下去,苍白削瘦的脸颊,毫无血色的,颤抖的嘴唇,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痛苦。   那种痛,仿佛能让人透过屏幕感受得到,又仿佛不足他本身感受的万分之一。   撕心裂肺。   “卡!”   导演烦躁的摸了摸胡子,想起对方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小花旦,不得不收起脾性,好生的说:“钱茵茵,刚才那段情绪不到位,再来。”   钱茵茵任由助手熟练的在自己的脸蛋儿上补着粉底,声音甜美的对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说抱歉。   林郁缓缓地从地上坐起来,他没急着站起来,泥水从头发上滴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一个下午的雨水浸润,他的眼膜已经有些发炎了,眼珠里全是红色的血丝,火辣的疼。   他闭着眼睛歇了会儿,嘈杂的环境没能影响到他,一只鞋子狠狠的踢到了他的手腕,疼的他一惊,朝上看去。   踢到他的是个小姑娘,才到片场工作不久,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子咖啡。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涨红脸,“我不是故意的。”她急着过去,压根没注意到地上还坐着个人。   林郁甩了甩手腕,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他声色低沉,柔柔缓缓,让人心神安静。   小姑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次小心的绕开,奔赴过去。   这场戏已经拍了一个早上加一个下午了,女主钱茵茵不断的NG,导致今天一整天的进度都被搁置。   就这场戏,他已经拍了不下七次。   每次都卡在钱茵茵这里,林郁想了想,站起来,朝正在休息的钱茵茵走去。   对方是眼下正红的小花旦,身边围着三四个助理。他站在旁边好一会儿,钱茵茵身边的工作人员才注意到他。   是刚才不小心踢到他的那个小姑娘。   因林郁生的好看,对人又极为礼貌温柔,所以对他一眼就记住了。   她手里端着热摩卡,对正在对着镜子补妆的钱茵茵说:“茵茵姐,那边好像有人找你。”   钱茵茵仔细的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确保打在鼻梁上的高光没有歪,才抬头。   青年一身湿露露的站在雾霭里,清瘦的面颊有些脏乱,一双黑亮的眼睛弯弯的,沉静而透彻。   即使是阅历过各色帅哥型男的钱茵茵都忍不住赞叹一句,长得真是好看。   不是那种完美无暇的精致,而是单纯的,纯粹意义上的好看。   不过想到对方的咖位,她便觉得没有必要多费心思和时间和他搭话。   这么一想,钱茵茵目光回转到镜子里,继续观察自己的脸蛋儿。   “静姐,眼线勾歪了。再补补。”   “哎,好咧。”   小姑娘眼神尴尬的朝林郁看去,她才出社会不久,压根儿没料到一向以性格好的钱茵茵会这么不给面子,竟然就这样把人给晾在一边。   林郁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亦或者是见的多了,朝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向片长,为下一次拍摄坐着准备。   半个小时后,拍摄再次开始。   因为拍摄一直不顺,这次导演决定换种拍法。   镜头着重特写林郁的脸部,给钱茵茵一段背影和空镜。   “第四十七场第三次分镜!action !”   雾蒙蒙的雨天,青年再一次倒在泥地里,他修长的躯干沉默的倒在一边,雨水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从那双眸子里缓缓的流下。   导演微微眯起眼,稍稍前倾观摩着镜头里的男人。   多数的演员,在经历过长时间,不断的重复拍同一场戏的时候,最后都会无可避免的流露出浮躁和疲惫的神态。   但这次,他没从这个名叫林郁的青年身上看到过任何的不满和浮躁,甚至随着拍摄的不断重复和NG,演技也越发的娴熟,情绪至此,把控的滴水不漏。   “卡!很好!收工!”   ***   凌晨的停车场,地下室的灯光昏暗。   林郁坐在驾驶位置上眯了眯眼,强制性的迫使自己从昏沉中抽离出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从荷包里掏出手机。一整天都没有消息过来,应该没什么人会找他。   他现在在一家资历不错的娱乐公司里呆着,公司资源宣发在圈内都排的上号,不过僧多粥少,他区区一个三十二线开外的小透明,根本落不到多少好的机会。   现在这部剧的男三号,是他同公司的师弟,宣仲介绍他来演的。   林郁按下主机键,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把手机连上充电宝,缓缓地开车驶离停车场。   深夜的y市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林郁做事沉稳,性子也不急躁,年岁渐长,这种特质流露的就越发明显。   一段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家。   y市黄金地段的某个高档小区。   林郁将车停在楼下,习惯性的朝楼层看了一眼。   以往昏暗的窗户处有模糊而明亮的灯光,他心头一跳。   古井般的心脏如注入一汪活水,再也无法平静。   这个时间会来这里的,只有他。   林郁拔出钥匙,匆匆的关上车门,快步走向电梯。   从一楼跳到十七楼的时间有些漫长,林郁无措的站在电梯间里,犹如等待成绩单的学生,紧张认真的看着数字一次次的升高。   他忍不住望向电梯门内反照出的自己。   一件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夹克外套,配着踩着泥巴的运动鞋,脸颊削瘦苍白,连眼泡都有些发肿,眼尾红红的,像是哭过。   这种状态实在称不上好看。   他苦笑着扒拉自己的刘海,企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响,走出去。   拿出钥匙的手指颤抖,不知是冷的,累的,还是激动的。   亦或者都有。   林郁推开门,屋内灯光明亮,客厅空荡荡,夜风呼呼的往屋里灌,带着夏夜的细雨。   林郁客厅,卧室,卫生间,甚至连衣帽间都没放过一一的看了遍,心缓缓的沉下去——他不在这里。   或许是来过,发现他不在之后就走了吧。   林郁抹了把脸,嘴角溢出略微苦涩的笑。他双手插兜,像个无措的小孩站在客厅中央,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林郁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他按下主键,屏幕的光亮的刺眼,明亮的光晕似两团炙热的火焰燃烧在他的眼眸里。   果不其然,一开机几封短信就飞速的扑涌过来。   大多是些运营商的垃圾短信。   经纪人陈宏也给他发了几条,大意是让他明天晚上去xxx酒店,要带他去见见某个制片人之类的。   林郁全都划过,在最底端,蒋易冥的短信简洁无比:十分钟。   发过来的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前了。   林郁将这条短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心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股懊恼。   蒋易冥难得来找他,他却错过了。   林郁慢吞吞的坐下,不小心挨到了落在沙发上的遥控器,电视机应声而开。   正是某个晚间娱乐新闻频道。   女主持人正热情洋溢的播报着国际影帝徐正曦不日即将回国的消息,就在首都某机场,粉丝已经自发的排起了长队,就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偶像。   林郁迷迷瞪瞪的看了会儿,实际上什么消息都没接收进去,他手指还在主键上摩挲。   现在打过去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心里有个声音似着魔了般,不停的在他脑海里转悠。林郁思绪还未跟上,身体已经自主的做出了反应。   他按下拨号键,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持续的响了半分钟。   没有人接听。   随即挂断。   林郁抿了抿嘴唇,头重脚轻的走向浴室。   在雨水里泡了一整天,又从兴奋里剥落出来,现在疲倦感如潮水从四肢百骸里冒出来。   他太累了,太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胸口闷闷的,又热又痒。   林郁觉得自己如同被拖进热潮里,一波一波的随着滚烫的泡沫沉浮。   他哼了哼,以为自己做梦了。   蒋易冥哼道:“好舒服。”   林郁也不挣扎,由着他去。   直至凌晨,才偃旗息鼓。   林郁睡过去又醒过来,反反复复几次之后,终于睡不着了。   身体已经累到极致,仿佛连手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精神却很亢奋。   借着窗外模糊的天光,林郁趴在床上打量着睡在身旁的年轻人。   年轻健壮的身体,还留有少年的青涩和单薄,五官深刻,倒说不上有多精致,可是组合在一起就让人有莫名的惊艳。   这是一副即使放在娱乐圈也会让无数人垂诞的完美躯体。   而躯体的主人正是天华传媒的二公子,蒋易冥。   也是他的金主。   至少在蒋易冥对他们彼此关系的定义里,是这样的。   在无数的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里,如若两方心里都门儿清,没有过多的情爱纠葛,那便是最完美的钱货两清关系。   被包养的金丝雀只需要利用自己的身体和美色换来自己所需的资源和金钱,金主也可以享受一段没有后顾之忧的床第关系。   再次一点儿的,一方动了情,而另一方恰好也有意,双方一拍即合,从金钱肉体关系升华到心灵伴侣,也是段不错的佳话。   最差的,就是一方有情,一方无意。苦苦压抑求而不得,只能把自己的真心掩盖在所谓的金钱链索之下。   很不幸,林郁现在就处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中。   而且据他观察,无意的那一方,对他的情意并非一无所知。   林郁在心里哼了声,闭上眼闭目养神。   林郁回想起自己阴差阳错进入系统的过程,他天生心脏少一瓣,医生曾断言他活不过成年。   在大家族里,不能健康成长的继承人注定要被放弃,即便他是长子。   父母有了新的孩子,而他被抛诸脑后,在医院里磕磕绊绊的长到了23岁。   死亡比预想的要来的晚,却没有预想中的痛。   他并没有直接死去,而是进入了一个名为轮回系统的地方。   系统告诉他,只要他完成任务,同时积攒满爱意值和恨意值就能重新获得一次生的机会。   并且要在十年之内完成任务,否则判定失败,而一旦失败三次,就会彻底被系统抹杀,真正的消失。   一开始,林郁是拒绝的。   对话框每跳出来一次,他就拒绝一次。   直到……系统自动绑定了他。   系统AI0599正在传输中。   正在下载。   下载完毕。   请宿主启动系统。   林郁:……   系统:宿主你好,我是AI0599,竭诚为你服务,请问你是否接受第一个任务?   林郁并不想理系统干巴冰冷的机械音,他干脆闭上嘴,当这烦人的AI不存在。   系统:若是你拒绝接受任务,将会直接死亡。   林郁:嗯。   系统:???   它大约第一次见到这种话少还不怕死的宿主,简直没法沟通。   于是系统再次发出提问:请问是否接受任务。   林郁:不。   系统:……   系统:据我所知你刚刚才死亡,难道你不想活下去吗?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一次新生的机会。   系统循循诱导。   林郁:不想。   这回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它观察了林郁很久,发现林郁的生存意志惊人,这样的人通常会为了博得一次活下来的机会拼命的工作,直到积攒满经验值为止。   可惜这次它的如意算盘好像打错了。   系统:……可以知道原因么。   林郁:第一,我不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样的任务,如果九死一生,或者会让我生不如死,那还不如不做。   第二,关于如何获得经验值,获得多少经验值才可以获得一次‘机会’贵方统统没有告知,这是不平等条约,我本有权拒绝。   第三,贵方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强行绑定,无视我自主意愿,本可视为无效条约。   但,这里毕竟不是他所在的世界,若是在现世,他连这些口舌都不会费。   说完这些林郁便闭上了眼,脸色淡然无畏,倒有些入定老僧的意味。   系统:…… 第二章   系统知道自己这是看走眼了,他以为自己选定了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天使。   没料到……居然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闷葫芦。   还是一棒子打不出半个字儿的那种。   可是主系统给他的限定时间快到了,如果在今晚之前他还不能绑定一位可以经过考验的宿主,他就要被抓回去返厂重修了。   系统:您误会了,给您做的任务是绝对不会危及到您的生命的,并且我们还有许多的工具可以供您在做任务的时候使用。   系统连续给林郁发送了好几个资料包,一边解说。   系统:您只需要在十年内刷满攻略对象的爱意值和恨意值即可,任务完成后您会获得乘以十倍的经验值。   只要积攒够经验值您就能自动解绑,并获得全新的身体和生命。   林郁阖上的眼皮动了动,系统赶紧道:现在就有一个任务如果您能完成,还可以再额外的获得双倍的经验值。   那也就是原值的二十倍!   系统原以为林郁会心动,但他只是睁开眼,平淡无波的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丰厚的奖励,肯定有难以突破的突破口吧。   系统有些汗颜,确实,眼下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始终无法涨到五十,已经磨走了好几任宿主了。   恰好这个任务又被丢到了他的手上,原本是想丢林郁过去先打打难一点的副本,历练一下。   没想到他压根儿就不想接受任务。   系统:这个任务的确有难度,为了让您顺利通关,主系统特地给予了您三次使用特权的机会,您可以用这三次机会做除了改变攻略对象的任何事情。   林郁垂着眼眸思考。   他并非不怕死亡,只是觉得已经没有任何留恋,是生亦或者是死,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既然路已经到了脚下,他亦不是畏畏缩缩的胆小之徒。   制定对策,解决问题,向来是他最为拿手的。   林郁:我接受。   系统松了口气,赶紧将林郁投放到了世界里,   就这样林郁成了娱乐圈里一个正在被包养的十八流小明星。   而且还恰好是和他同名同姓。   林郁默默的消化完脑内突然多出来的信息,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时间不太多,原本十年的时间限制,只有三年不到的时间了。   若是没能在期间达到双百,任务就算失败。   林郁不怕死,却不喜欢失败。   而且由于是半路接受的任务,所以他除了原主的记忆以外,无法得知任何有关攻略对象的信息。   系统提议他可以用一次特权使用的机会,被林郁拒绝了。   这三次机会可以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用在兑换信息上,是种浪费。   按照原主的记忆,林郁和攻略对象蒋易冥已经持续包养关系六年有余了。   目前蒋易冥的好感度还维持在百分之四十五。   作为攻略对象,蒋易冥可以说得上是块难啃的骨头,天生薄情冷性,自私自利,偶尔会对引起自己注意的人或事挪点目光。   林郁就是这么一个得到蒋易冥注意的倒霉蛋。   那年他刚刚出道,在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古装电视剧里出演男N号,扮相灵动俊秀,又有那么几分浑然天成的灵气。   将一个戏份不多的小角色演的很是出彩,竟让他小有几分名气。   经纪人趁势带他去了趟饭局,想让他和制片人大佬打点打点关系。   林郁对演戏或许还有点天赋,却不会做戏。   整场饭局,他安静而局促的坐在角落里,任凭经纪人怎么撺掇他,他都不接茬儿。   一顿饭吃的尴尬又扫兴,好在同场的小艺人也不只他一个,他不上,有的是人候补。   林郁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饭局,可哪知道就是因为这次聚会,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蒋易冥看中了他。   或许是他青涩局促的神情,或许是他笨拙的口舌,让十八岁的蒋易冥对他有了些许兴趣。   房间的灯昏昏暗暗,空气里飘散着氤氲的湿气。他无措的站在角落里,任由矜贵的少年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着。   蒋易冥刚成年,发小兼死党就嚷嚷着要给他好好庆祝一番。   叫上一大伙人在所谓的高级会所里喝酒作乐。   他性子冷淡,但也还是年少的心性,又看着是熟人,就去了。   酒到三巡,一排鲜嫩可口的俊男靓女同时涌了进来。   说是个什么劳子项目的投资人的安排,无非也就是想借着美色从他们这里捞些罢了。   能站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经过镜头严格的考验,千挑万选来的。暧昧绚丽的灯光下,一个个妖娆的妖娆,俊美的俊美,的确让人胃口大开。   其中还不乏已经小有名气的艺人。   蒋易冥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他懒散的靠坐着,神色冷淡莫测。他生的极好看,气场强大冷冽,半圈下来的目光都胶着在他身上,可惜没人敢舍身第一个往他身边靠。   蒋易冥举着酒杯,漫不经心的撇过一眼。林郁坐在最边边的角落里,他小口小口的吃着牙签上的水果,一头软毛上盖着橙黄色的光晕。   蒋易冥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来这种地方不巴结,不喝酒,甚至连人都不搭理,只顾着自己吃东西。   不是傻的,就是蠢的。   林郁细嚼慢咽的把果汁饱满的橙瓣咽下去,又戳起一块切好的香梨。   他赶了好几场戏,肚子空空,饿的不行。   因此什么都顾不上,只盯着眼前的盘子吃。   经纪人见他这幅呆头呆脑不开窍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就不管他了。   “什么这么好吃。”   林郁嘴里塞着半个没咽下去的梨,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做了个男孩儿。   看年纪不大,五官炫目,即使是丢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是最顶尖儿的那种。   就是脾气看着不大好。   满场里哪一个人他都开罪不起,林郁也不想开罪,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好吃,我也饿了。”   蒋易冥挑了挑眉,突然定住细细的盯着林郁看。林郁想忽略都不行,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回望过去。   那模样,像个还没吃饱的小松鼠。   蒋易冥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林郁,林木森森的林,郁郁葱葱的郁。”   蒋易冥点点头,舌尖划过,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林、郁。”   少年还处在变声期,声带略微沙哑,说起话来有些不成调,念起、念起他的名字,却很好听。   他歪了歪头,视线落到林郁的耳朵上,粉粉嫩嫩的,像只兔子的耳朵。   蒋易冥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撩拨两下,林郁下意识的躲开,他掌心微微出汗,不太想明白蒋易冥这动作背后的意图。   好在看出他的躲避之后蒋易冥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他收回手,歉然的笑了笑,动作矜贵优雅:“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耳朵很可爱,没忍住。”   还从来没人说他可爱,虽然这话安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很奇怪,但林郁摇摇头,还是轻声的和他说了声谢谢。   蒋易冥不喜欢乌烟瘴气的场合,没怎么多留,后半场便走了。   林郁便一直呆呆的坐在角落里,他还很庆幸没人过来搭理他,让他不用绞尽脑汁的去应付这些人。   若是真的一不小心得罪了谁,那一定很麻烦。   林郁不晓得的是,蒋易冥对他表露了些意思,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才歇下了念头。   “小郁啊。”带他来的经纪人端着杯酒笑眯眯的坐到他身边,道:“傻坐着干什么,来跟哥干一杯!”   林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经纪人便道:“你瞧,这就不给面子了不是?就一杯酒嘛,来来来,以后咱们小郁一定大红大紫!”   “干了这杯酒!”   林郁涨红脸,他想拒绝,可也的确没有找到适合的理由拒绝,便接过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会喝些酒,酒量却不好。   一杯薄酒下肚,脸上已经飞红。   “张哥,我、我想先回去。”   他以为经纪人会找借口让他再多呆些时候,没料到这下却爽快的答应了。   林郁得了允诺,立刻出了房间。他额头上浮出些汗,浑身燥热的不行。   他扯了扯领口,觉得胸口燥热的不行。   林郁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已经开始脚步发软,某个地方开始发胀发热,让他惊慌又羞耻。   他咬了咬唇,还想撑着走出一段路。   最终林郁身形晃了晃,倒在了地摊上。   他不会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可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林郁难受的在地上磨蹭着,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双澄亮的皮鞋。   做工精美,是用最上等的牛皮人工手制而成。   林郁顺着这双鞋往上看去。   长得漂亮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有着极为利落干脆的下颚线,红红的薄唇如同夜里热烈绽放的玫瑰。   他定定的看着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模样。   那目光让林郁有丝丝胆寒。   蒋易冥半蹲下来,用指尖勾住林郁的下巴,哪料到只是轻轻的触碰,都让林郁的身体颤抖不已。   他的理智让他赶快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蒋易冥身边爬去。   蒋易冥舔了舔嘴唇,眼尾暗暗发红。   药下的这么猛,林郁这个雏儿肯定是受不住了。   他状似关心的说:“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林郁拼命的克制住自己,不愿让shenyin露出来,说话断断续续:“请……送我,去医院”   说完他浑身抽了抽,只觉得浑身都要被烧干了。   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他的额头,那感觉就如同即将渴死之人喝到了泉水,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蒋易冥身上靠。   蒋易冥顺势将林郁抱了起来。   随后的事情简直就是场噩梦,药效让他糊涂却又痛苦。   一时在天堂,一时又在地狱。   蒋易冥血气方刚,正是最为冲动的年纪,对他并不客气。   林郁痛的浑身痉挛,蒋易冥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来不及顾及林郁的感受,本能的潜藏的兽性让他将理智彻底的丢在了脑后。   那是林郁二十三年以来,经历过得最痛苦,最混乱的一个夜晚。   林郁垂着眸子,将炉火关闭。   天已经微微亮,再过半个小时,蒋易冥就该醒了。   他起来给蒋易冥做早餐。   一碗汤面,搭上煎的金黄的荷包蛋和两颗翠挺的小白菜,看起来鲜香可口。   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上半身还赤裸着,结实精壮的肌肉线条优美而充满力量。   犹如一头养精蓄锐的豹子。   美丽之中暗含着危险。   林郁和蒋易冥‘同居’这些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即便是简简单单的食材,在他的手里也能做出别翻的美妙滋味。   “先吃口面吧,早上饿太久对身体不好。”   蒋易冥的目光从林郁的身上滑落到脸蛋儿上。   他笑了:“秀色可餐,看着你就饱了。”   林郁抬眼猝不及防的对上蒋易冥的眼眸,深邃黑亮,带着几分朦胧和慵懒。   他心脏骤的一停,如同被击中,微小的电流窜过全身。   为了避免被蒋易冥看出异样,林郁只得微微颔首,不说话,默默的将面端到桌子上。   蒋易冥了然的挑挑眉,老样子,还是那么闷,而无趣。 第三章   蒋易冥拉开椅子,眸光扫过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面条。   暗自嗤笑一声,老三样。   面,煎蛋,两颗翠绿的小白菜。   每次做完林郁都会为他煮上一碗面,这么多年,他就是再喜欢吃,也吃腻歪了。   可惜有人就是看不懂。   他知道林郁在某些方面一直是迟钝的。   这种迟钝虽然有时会让他感到乏味和厌烦,但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让他省心的。   至少不会像另外几个天天争风吃醋,让他不厌其烦。   他挑起几根面条,形状艳丽的眼尾向上挑起,勾人心魄:“我不想吃面。”   平平淡淡的口吻,借由蒋易冥的嘴唇说出来,偏有种他在像你撒娇的错觉。   林郁顿了顿,老实的回答:“我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菜了。”   蒋易冥啧了声,嘴角勾起:“这是在抱怨我很久没来看你了?”   林郁有些茫然的瞪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确很想蒋易冥。   可他不会撒娇,不会抱怨,这句话只是在单纯的陈述事实。   可是也许,这样说能让他开心。   林郁稍稍迟疑,点点头。   蒋易冥满意的笑了笑,上下打量着林郁。   他沉默内敛的样子在某些时刻对蒋易冥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特别是在事后,林郁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松懈慵懒的气息,那种纯粹而不自知的表情。   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有征服yu。   林郁见蒋易冥迟迟不说话,便抬眼看了看,那一眼让他心惊胆战。   蒋易冥的眼眸里充满了炙热的Yu火,身为男人他太明白那代表了什么。   只是比起单纯的欲望,那眼神更多了丝若有似无的探究和执念。   仿佛……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易冥?”   林郁试探的出声,蒋易冥瞳孔微缩,从善如流的起身,弯腰,摄住了林郁的唇。   蒋易冥从不轻易的吻他,即使是在最情浓的时候,也只会浅浅的吻一吻他的嘴唇。   这次却突如其来的深而绵长,林郁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几近缺氧。   待到蒋易冥放开他的时候两人都气喘吁吁,嘴唇之间牵着闪闪发亮的银丝。   蒋易冥指腹轻揉过林郁被吻得通红的唇,慢悠悠的将银丝捻断。   看着林郁的脸蛋儿从胭脂似的水红,逐渐转变为通红,深红,就连耳朵和脖子都没能幸免。   整个人都像是被热气蒸腾过的。   他咬了咬林郁的脸颊,留下浅浅的牙印:“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纯情的少见。   转念一想,林郁自打出道起就跟着自己,身子干净从来没让别人碰过,他就生出股犹然的优越感。   男人,在某些时刻,大抵都是这么庸俗又自大的。   现在的林郁,从头到脚都该被打上他蒋易冥的标签。   “嗯?”   林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抿住嘴唇,又迅速的如小鸡啄米一般在蒋易冥的唇上点了一点。   算是回吻。   蒋易冥略微有些诧异,林郁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声闷响。   只有在床上被他cao弄得狠了,才会哼哼两声。   今儿这样的主动,还是头一回。   本来只是想少许的呆一时半会的蒋易冥即刻就打消了注意。   他这几个月正好要往沪城跑,就让林郁待在身边陪陪他吧。   蒋易冥眸光深邃的盯着半垂着头的林郁,气氛一时暧昧难言。   就在这时,突兀的铃声打破了静谧。   蒋易冥放在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起来,他烦躁的皱起眉,随机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转身快步接过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嘈杂,经纪人快速简洁的将情况汇报给他。   片刻,蒋易冥略微暴躁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来:“怎么回事,行程怎么会泄露!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   林郁被这暴躁的声音吓了一跳,蒋易冥一手拽着外套,一手握住电话。   暴躁的如同一头雄狮。   林郁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如同一片细密的真密密麻麻的扎过,不至于痛彻心扉,却也绝对不好受。   跟了蒋易冥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去打扰蒋易冥的。   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果不其然,蒋易冥大步的走向玄关,消失在门后,甚至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   林郁目送着蒋易冥的目光完全消失,隐约之中,他好像听到油门轰鸣的响声,车子如箭一般驶离这里。   林郁呼了口气,脸上淡淡的隐忍和担忧变为默然。   他将早已冷掉的汤面倒掉,给自己又重新下了一碗面,额外多放了几块昨晚烧好的红烧肉。   有浓郁的红烧汤汁做浇头,面条浸满了汤汁,色泽鲜艳,令人食指大动。   林郁坐下来慢悠悠的吃完面条,便半趟在沙发上,将电视打开,竟是打算悠哉的过个周末般清闲。   林郁沉的住气,系统却有些搞不懂了。   系统: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要知道蒋易冥的好感度还停留在四十五,林郁除了逢场作戏以外,居然如此的不上心。   难道是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了吗?   林郁修长的指尖划过书页,他做事从来不喜欢和旁人多做解释。   但转念一想,毕竟以后还要和这个AI共事很多日子,他便耐下心,问:“通常来攻略的宿主会做什么?”   他自问自答:“无非也就是表达出自己有多爱蒋易冥,多听他的话,多么的舍不得他。”   “可是自打两年前开始,蒋易冥对林郁的好感度就再也没有往上涨幅过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系统忍不住跟着问:“不知道。”   林郁语气略微有些古怪,轻飘飘:“代表着,他是个人渣。”   系统:“……”   蒋易冥不可能不知道林郁喜欢他,爱他,把他放在心尖尖儿上。   只是他不在乎。   他对林郁好,不过就如同对待一个自己喜爱的宠物,玩具那般好。   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   若是一味的顺着他,或者干脆耍性子拼个鱼死网破,结果都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中间的度,需要自己去揣度。   只不过这些,林郁是不会多跟系统费口舌的。   林郁不知道的是自己懒散的样子在系统眼中变为了神秘莫测不可捉摸,让他不由得暗自叫苦,自己果然是招惹来了一尊大神。   ‘天王巨星徐正羲目前已到达国内首都机场,奈何粉丝太过热情,发生了踩踏事件,在这里我们要呼吁广大市民,理智追星,维护公共长和秩序……’   电视机里正好在播放午间新闻,林郁伸着懒腰,随意的往电视屏幕上扫了一眼。   屏幕上男人低头带着鸭舌帽,身高腿长,摄像机只找到他一个模糊的侧脸,正是让无数少女为之疯狂的双金影帝徐正羲。   林郁目光在徐正羲模糊的侧影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移开。   *   鉴于林郁头一天的表现过好,导演特意让助理和他说第二天可以晚一些来片场。   即便如此,林郁还是迅速的收拾完碗筷,就匆匆的赶过去。   他的戏份不算太多,总共几十场,大多都集中在戏的前半部分。   正是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导演正在紧急的赶拍男女主角的戏份。   林郁拿起剧本仔细的研读,即便剧本里所有角色的台词他都能倒背如流,可是职业习惯的使然,仍让他在到达片场的第一刻,就拿起剧本温习。   这是部剧情简单狗血的爱情都市偶像剧。   是钱茵茵的公司为了捧她和另一名当红小生方健和而量身打造的。   公司甚至都已经策划好了一系列的炒作方案,先和男方炒作CP,再投放黑粉,水军,放些似真似假的料,让粉丝觉得方健和人品不行,钱茵茵大受伤害之类的猛料。   从而达到吸粉提纯的目的,钱   茵茵正是女演员最好的花样年华,有剧也有人捧,可惜人气始终差那么一点。   若是能凭借此顺利的跻身小花旦的行列,以后就是平步青云了。   而林郁所饰演的是这部剧的男三号。   一个为爱痴狂,求而不得,最后在家业败落和爱情失败的双重打击下黑化,在得知男女主在一起之后绑架女主,抱着和她同归于尽的想法葬身火海。   比起情深不已的男主和痴情守候的男二,这样的男三号,只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疯子,用来推动男女主情感升温的工具罢了。   几十页的剧本里,加上台词对他的描写不过数十页。   这样得力不讨好的角色,圈内几乎没人想接。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部剧就是为了钱茵茵打量的,稍稍有些前途的男演员都不愿来做这个陪衬,不计较愿意来演的呢,实际年龄由偏大。   导演左选右选,才落到了林郁的手里。   他今年二十有八,按理来说,并不符合导演的选人要求,可是他天生一副柔和的脸,气质也纯净,把刘海放下来,说是高中生都不为过。   林郁又是个戏痴,编剧虽然对这人物描写过少,而且负面的偏多,但也正是如此,让林郁看到了其中的挑战性。   他认为,若是一个人物本身就已经被描摹的很是丰满,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反而会受到限制。   适当的留有空白,恰好是不错的可以让他自由发挥的空间。   林郁看的认真,浑然没发觉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待到林郁脖子酸痛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站了位男人。   他有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发尾略长稍卷,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小揪揪。   男人有着平和雅致的眉目,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高耸笔直的鼻梁上,平添几分儒雅。   他笑了笑,眼神带着歉意和友好:“不好意思,不是有意要打扰你工作。”   只是难得看到有人能在如此吵闹的片场看剧本看的如此认真出神。   他便走近瞧了瞧,哪知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林郁在剧本有限的空白处坐了详细而认真的注解。   有些观点和对人物的解析让他这个原作都自愧弗如。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2019要平安顺遂鸭 第四章   男人笑道:“不好意思,看你看的那么认真,就没打扰你。”   他道:“我看你在剧本上做了很多备注,有些观点都很有意思,能借给我瞧瞧么?”   老实说,这要求多少有点无理。但男人气质优雅如沐春风,拒绝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况且林郁脾性好,也没怎么多想,就递给了他。   男人看的很仔细,他时而挑眉,时而发出呢喃低语,修长的手指随着纸页舞动。   林郁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台词。   “实在是妙!”男人惊叹,他一边看,一边用兴趣盎然的眸光瞧着林郁。   金丝框后那双狭长的眼此刻变得绚烂夺目,他笑吟吟的盯着林郁,仿佛一个挖矿人挖到了宝藏。   林郁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呐呐的回:“谢谢。”   秋以牧眉眼弯成月牙状,他笑着将剧本递回给林郁,朗声说:“把你吓着了吧,是我唐突了。”   男人微微弯腰,伸出手来,说:“第一次见面,我叫秋以牧,希望能给你留个好印象。”   他说着眨了眨眼,动作绅士而自然。   林郁回握住他,他性子腼腆,耳朵根子微微发热,“你好。”   秋以牧显然对林郁很感兴趣,他干脆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和他侃侃而谈,两人从对人物角色的理解到整个剧本框架构造的分析。   谈的越来越深入,到最后还是导演助理前来打断,林郁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任务在身。   他拿起水杯润了润自己干燥的喉咙,温声道:“我要去拍戏了,有机会下次再聊。”   这几个小时的畅谈,他们二人对彼此都有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意味,能在专业领域有如此高度的重合和共鸣,实在是太难的。   秋以牧点点头,言语之间颇有些意犹未尽,他摆了摆手,说:“当然,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林郁笑了笑,对秋以牧一个调皮的眨眼,他生的好看,动态却比静态还要更胜一筹。   秋以牧眼里划过一丝激赏,心头略微一动,脱口道:“太像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林郁皱着眉,不解的看着秋以牧,难道他和谁长得很相似么?   秋以牧解释道:“无意冒犯,只是刚刚你那一笑,让我想起了一位友人。”   他见林郁面上并无不悦,便说:“不过仔细看来你们并不像,只是刚才那一笑,让我有些恍神了。”   林郁温和的说:“不知道你那位友人好看不好看,要是好看,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秋以牧哈哈大笑:“好看,他当然好看,你应该晓得他,就是徐正羲。”   几乎是刹那,空间里传来系统刻板的机械音。   触发支线剧情,请查收资料包。   林郁外表毫无波澜,一目十行的看完系统给予的剧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外人看来,只以为他在短暂的走神罢了。   林郁喃喃自语道:“难怪……”   难怪上一个攻略者情的绞尽脑汁都没能打动蒋易冥。   原来从一开始,攻略者的努力方向就错了。   在林郁的认知里,他同蒋易冥的关系虽从不对等,但至少这段感情在开始是美好的。   是真切的。   即使后来蒋易冥借口移情别恋,他都可以安慰自己,至少从前的从前,蒋易冥是喜欢他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是蒋易冥用来代替的仿冒品。   而在蒋易冥心中可望而不可求的那个人,正是徐正羲。   林郁食指微微蜷曲,在太阳穴轻轻敲了敲,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系统,这隐藏剧情是怎么回事?”   ‘隐藏剧情一般是用来弥补世界漏洞的补丁,或是帮助丰满人物。对宿主会有一定的指明作用。需要宿主自己去触发。’   林郁挑了挑眉,继续问:“自己触发?没有什么明确的条件吗?”   系统停顿了会:‘每个世界的空白程度是不等的,因此触发的条件也是不等的。’   这样的回答相当于没有答案。   林郁微微眯起眼,这代表着他心有不悦。   秋以牧还以为林郁是因为自己心下有不快,就算他再大度,当面听到自己与同行的影帝相似,多少会有些尴尬和忌讳。   秋以牧忙说:“不过在我看来,你更好看。况且仔细看来你与他并不相似。”   只是微笑的样子有几分神似罢了。   林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他摆了摆手,快步的走向片场。   导演已经在催促了。   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钱茵茵今天的状态还不错,几场戏都是三四条就过。   这样全剧组都得以在凌晨转点之前收工。   林郁再次婉拒了剧组人员邀请他一同去吃宵夜的好意,打道回府。   林郁一个下午没有搭理0599,它有些忐忑,便主动搭话。   “宿主,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经过上次的教训,他已经不敢小瞧林郁了,若是他能顺利的把这个磨走了许多位宿主的任务完成,也能让他在其他系统面前扬眉吐气。   林郁在想事情,冷淡的说:“查一查秋以牧的好感度。”   ‘百分之七十。’   林郁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又略微可惜的表情。   系统等了等,见林郁并没有主动向自己解释的意思,厚着脸皮问道:“你查秋以牧的好感度做什么?他在世界剧情里并不是主要人物。”   “那么从现在起,他是了。”   林郁平淡的敲定:“时刻关注他的动态,向我汇报。”   系统:‘……’   它不明白为什么林郁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这么上心,还偏偏对攻略对象淡不关心。   林郁怀疑的说:“怎么,你不会连最简单的监视都做不到吧?”   系统被林郁怀疑的语气给刺激到了,他连说:‘当然不是。只要在世界里,你想要我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包括触发剧情和改变攻略对象么。”林郁微笑着说。   他面上毫无表情,嘴角甚至还带着笑,系统却有些捉摸不定他的真正意思。   系统:‘……不是。’   ‘如果我随意改变了攻略对象,这个世界就会面临崩溃的危险,那么任务就失败了。’   ‘至于支线剧情……’系统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林郁:‘我自然可以提醒你,只不过有次数限制,比如在这个世界我就只能提醒你一次。’   ‘如果你成功的完成任务,获取了经验值,我也会随之升级,这样我就能解锁更多的功能,能帮你更多,到后期,我能随时随地的给予你剧情提示,甚至改动一部分不重要的剧情支线。’   听到这里,林郁才略微的来了点兴趣。   他驾驶着车辆在马路上龟速而平稳的走着,浮光掠影一一从他的脸颊上飞过,煞是好看。   他脸上虽笑着,眼睛还是冷的。   0599一口气说了许多,看林郁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更加的不安了。   0599:‘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现在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了吗?’   林郁微微一笑,他几乎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系统惴惴不安,又希望从他嘴里套出些计划的蠢样子。   林郁道:“不能。”   他加重油门,随口说:“因为你的愚蠢和不诚信,我想我可以宣布单方面的终止这次合作。”   “这些消息你应该在游戏一开始就告诉我,迟迟的不肯说,一是对我能力的不屑,觉得白费口舌,后来则是存着让我碰壁打压我的意思,好让我对你言听计从。”   “可惜了,以你的智商,就是再重刷这个副本十次,也不可能通过。”   他轻笑着说:“看来设计你的人除了在设计拟人化这方面下了功夫,其他的地方一塌糊涂。”   0599:‘……’它觉得自己被拐着弯骂了。   林郁不再理会系统,只吩咐系统关注秋以牧。   一直以来,他都在蒋易冥的安全区里,他乖巧到让蒋易冥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让蒋易冥意识到自己不会永远都待在原地等待。   尤其是,徐正羲回来了。   看情况,他应该还没有得到徐正羲,甚至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有捅破。   当他心心念念的人整日在自己面前晃悠又吃不到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一直被自己冷落的代替品。   到那个时候,秋以牧就派上大用场了。   林郁对系统的一番连消带打,让它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林郁也不想太过打击它的积极性,毕竟在往后的世界里,他需要的是一位合心得力的助手,而不是拖后腿的猪队友。   他简单的向0599解释了自己的用意,得到0599会努力工作的保证后就把空间暂且关闭,抽离出来。   他不太喜欢时刻有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叽叽喳喳。   既然要作戏,就得全然的让自己沉溺进去。   林郁停好车后,伸手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果然……他有些发烧。   昨晚蒋易冥抱着他折腾了一个晚上,他太累了没能及时将东西清理出去。   这才导致自己发起低烧。   果然还是老了……身体经不起折腾了,林郁想。   他简单的收拾了自己,吃过感冒药,早早的上床休息。   这一觉他睡的实沉,闹钟都没能把他闹醒,还是剧组的人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让他醒过来。   林郁昏昏沉沉的拖着身体赶往片场,路上差点发生车祸。   “你怎么才来?导演找了你人好几遍了,今天的戏还想不想拍了?”   “抱歉,睡的太死,没听见闹铃,我待会儿一定好好拍。”   副导演不耐烦的挥挥手,声音不大不小:“以为自己是多大的腕儿啊,还得全剧组的陪着你拍啊。”   剧组每天的拍摄任务都是固定的,林郁来晚了,拍的晚收工自然也就晚。   林郁自知理亏,好脾性的笑笑就在一旁候着了。   化妆师小李颇有些不忿:“林哥你就是脾气太好,刚被导演骂过转头就把气撒别人身上,什么人呀。”   林郁不愿再多惹事非,轻声道:“小李,别说了。”   他不是刚出道的新人,这些年圈儿里许多是是非非他都看过,只是不愿掺和。   既不会巴结人,也不愿合污,独善其身其实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有些闷亏,不受也得受着。   这些他统统都没和蒋易冥说过,起先在外面受了欺负他还会在蒋易冥面前遮盖一下。   后来就再没有了。   因为他发现,蒋易冥从未留意过这些,或者说他不在意。   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他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不会给予。   林郁发现这点后还曾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羞愧。   那时候他与蒋易冥的关系已经走到了某种尴尬的冰点。   他还记得那是在蒋易冥和自己失去联系后的半个月,他实在挨不住了先给蒋易冥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儿的声音,清脆娇嫩。   “蒋总说了,最近他没时间去你那里。乖乖等着,过段时间说不定他就想起你了呢。”   直到电话被挂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在他的思维里他和蒋易冥的关系是正在谈恋爱的。   可是、可是听电话那头的语气,他就像个等待着金主宠爱争风吃醋的小情儿。   林郁是个倔脾气,他爸说他性子随他们老林家,但凡认准了什么事情,那就是撞到头破血流都不会后退的性子。   那是林郁第一次不计后果,疯了一样的打一个人的电话。   蒋易冥不过是出去换了身儿衣服,将手机落在办公室半个小时,就接到林郁三十几通未接来电。   看到林郁名字的时候他还有一瞬的记忆短缺,随后就想到那是几个月前他一时兴起,在y市收的一个暖床的。   好骗的很,不过使了些手段,恐吓了几分,就乖乖服了软。   也因太好得到手,蒋易冥玩过几次之后变觉得乏味。   回了S市这半个月忙的前脚不着后脚,竟把人忘在了脑后。   蒋易冥露出细微的笑,有些不耐。以往碰见这种不识趣儿的,他连电话都不会接。   却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林郁耐看清秀的轮廓,尤其低头那一笑,与那人尤其的相似。   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没有想象中抱怨的嗔怪。   静的有些可怕,只有急促的,浅浅的呼吸声。   蒋易冥开口道:“怎么了,宝贝儿。我最近有些忙,等忙完了就过去看你好么?”   林郁紧张的手都在发抖,他凭着一股韧劲儿和冲动和蒋易冥的打了这许多通电话。   真接通了,听到了蒋易冥的声音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郁喉头鼓动,目光胶着而紧张的盯着虚空的一点,实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我、我有事情要问你。”   蒋易冥的耐性已经快被消磨殆尽,他自认接起这个电话就已经够给林郁面子了。   “你问。”   林郁觉得自己的嗓音发干,像是公鸭在嘎嘎叫:“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漫长的沉默。   林郁的心脏随着这沉默一点点的往下坠,他的脸也随之有涨红到褪色,到苍白。   “呵。”   蒋易冥的声音很轻,说不清是嗤笑还是哼声:“我还以为是要问什么,林郁你。”   他顿了顿,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般,有些揶揄:“你不会以为我们在恋爱吧?”   虽然隔着电话,但林郁仍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羞愧之心让他几乎想要立刻挂断电话。   “那是,什么。”   他仍旧不死心。   蒋易冥淡淡道:“我看你模样生的不错,睡过几次,仅此而已。”   说过之后他仿佛有些过意不去,又说:“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我都会满足你。”   林郁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挂断的电话。   之后蒋易冥有打过来电话,他全都没接。   羞耻感和巨大的冲击几乎要让他钻进地缝,恨不得立刻死去。   半个月前的甜蜜和温馨还历历在目,不过十几天的光景,怎么就翻天覆地了呢?   林郁想不明白。   更让他痛苦的还在后头,和蒋易冥‘分手’后的那段时光,他满脑子都是蒋易冥。   蒋易冥的笑,蒋易冥的眼,蒋易冥的一切的一切。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让人如此的着魔。   简直就像是在戒断一样的令人痛苦难捱。   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在蒋易冥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在蒋易冥之后他也不会再喜欢第二个同性别的人。   蒋易冥于他而言的确无比特殊,可是这样不正常,不对等的关系,他宁愿不要。   所以就算再难捱,再难过,林郁都告诉自己,一定能撑过去。   那段时间,林郁没有戏拍,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   每天一睁眼要做的事情就是拿着自己简历往大大小小的剧组里跑。   哪怕是龙套,他也愿意做。   他不善交际,情感上的打击让他更加消沉,即使是与人交流也让他感到吃力和痛苦。   说起话来坑坑巴巴的,事倍功半。   好不容易通过试镜获得了一个男N号的角色,却在入组一个星期后被告知角色被换,给他结了几天的工钱就让他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仿佛老天都在和他开玩笑,所有的打击接二连三的袭来,让他没有丝毫的喘息的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蒋易冥再次闯入了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放寒假了 尽量日更 第五章   “你的简历我们看过了,制片方认为你的个人形象和角色不太相符。”   ……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   “回去等消息吧。”   ……   林郁握着电话的手指发白,他沉默的听着电话那头单调重复的嘟嘟声,沉乏无力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   几乎要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就在半个月前,网上突然多了许多有关他的爆料。   爆料人声称掌握了许多他的黑料,说他当初为了进入娱乐圈在大学时期就勾搭上了娱乐圈的某个制片人,用肉体关系获得了某个小角色的演出机会。   还说他在大学时就很花心滥情,曾多次劈腿女友。   红了以后就和圈外的朋友断了联系。   自己也是看不过去,才到网上爆料的。   长文配图,描述的有声有色。   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覆盖了个大网站的头条。   在林郁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为千夫所指。   随之而来的是公司的雪藏和无戏可拍。他曾想过到学校去让知情人为他澄清,可那个时候网络社交软件还未普及,他就算想发声,也没有渠道。   林郁只能任由那些子虚乌有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一桩桩,一件件,而他根本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   他深深的吸口气,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   头一次,想要演戏的决心遭到了动摇。   他想到母亲嘶声力竭的质问,想到父亲病床上失望的眼神。   想到……年迈的父母因为他要接受的来自亲戚的各色的眼光,觉得头疼欲裂。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好最优秀的那一个,是别人父母眼中的三好学生,规范子弟。   他在父母的期盼和骄傲中成长,决定演戏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叛逆,最疯狂的举动。   父母无法理解他为何要放弃优质有前途的工作单位,反而跑去影城做最累最苦的龙套。   那个时候,当明星,做演员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即便如此,父母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   在亲戚和朋友面前维护他,给予了他最大的空间。   可是现在……林郁心脏一阵绞痛。   现在纵使他有千张嘴,都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   他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想演戏,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或许……或许当初他不顾一切的决定,真的是错的。   而为这个错误的决定承担后果的不只是他,还连累了他的父母。   林郁把头深埋,恨不能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郁?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林郁抬起头,逆光中,蒋易冥深邃英俊的五官仿若镀金,炫耀的让人迷失自我。   他蹲下身来,关心的问:“不舒服么?”   林郁迟钝的摇摇头,尽管他的样子让他的否认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蒋易冥果然不相信,他伸手摸了摸林郁的头发,像是在安慰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般的哄道:“没事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这世上有种人,哪怕他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只要他对你笑一笑,你就会忘记从前的种种,对他放下心防。   对林郁来说,蒋易冥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蒋易冥走了。   蒋易冥带他去了家幽静的餐厅,对着满桌精致可口的菜肴,林郁却毫无胃口。   蒋易冥看着林郁消沉的模样轻声道:“随便吃点,你这样身体吃不消。如果你生病了,我会心疼。”   林郁眼皮轻撩,看了蒋易冥一眼。   有一段时间没见,林郁发现即使是在这样悲伤的情况下,他在蒋易冥面前还是不能自己的心动。   这个男人的撒娇比任何毒药都致命。   林郁在心里叹了口气,舀了几勺浓汤喝。   蒋易冥眸中划过几丝笑意,“这才对嘛。”   他这时温柔体贴,与那天在电话里的蒋易冥仿佛判若两人。   让林郁产生了一种那天的电话仅仅只是他记忆错乱的小插曲罢了。   他给林郁剥着虾,道:“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   林郁默了默,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蒋易冥会相信他吗?毕竟,他没有任何证据和证人能证明自己并没有做过网上所传的那些事情。   蒋易冥试探的说:“是因为网上的那些传闻么?”   林郁抿了抿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   蒋易冥米眯了眯眼,心中升起股胜券在握的快感,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林郁,直到林郁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林郁鼓起勇气,声若斯蚊:“你、相信么?那些”   “不相信。”   林郁嘴角抖了抖,声音有些嘶哑:“谢谢你。”   蒋易冥的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像是即将沉溺之人的浮木,轻于鸿毛又重若泰山。   蒋易冥说:“我不相信网上的那些不实的传闻,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郁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蒋易冥的一字一句,被渐渐地填满,空缺了许久的大洞都不再那么的痛。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抓起桌上的酒杯大灌一口。   酒液不那么的浓烈,有淡淡的酒味和甘甜。   蒋易冥又给他续了一杯,淡淡道:“慢慢喝。”   他双手叠交,英俊漂亮的脸蛋儿在灯光的折射下犹如精致完美的艺术品。   他歪头看着林郁逐渐涨红的脸颊,黝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的是野兽看见猎物时才会散发出的幽光。   如果林郁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话,一定会被蒋易冥的眸光吓到。   他不知道的是,蒋易冥给他喝的是某款度数极高的果酒,还混合了一种鸡尾酒,喝着像果汁,实际上只需要两三杯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   那晚林郁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酒,模糊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又轻飘,蒋易冥的手臂沉稳而有力的半搂半抱着他。   令他不自觉的往蒋易冥的身上靠去。   也许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方能获得片刻的心安。   林郁模模糊糊的想。   他一时冷,一时热。   一时痛极,一时爽极。   整个人都似踩在云雾里,完全不能自己。   房间里凌乱不堪,衣服散落一地。   蒋易冥垂眼,林郁浑身发红,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被折腾过度的凌乱美。   蒋易冥舔舔嘴角,如酒足饭饱的野兽,正优哉游哉的看着自己的猎物,寻思着下一顿要怎么吃才美味。   熟睡中的林郁梦呓了几句,他皱着眉极其不安的扭了扭脑袋,下一秒就醒了过来。   他失神的望着天花顶,破碎的记忆如何都集齐不全。   他这是……在哪里?   林郁浑身酸痛,痛的仿佛被四五辆车同时碾压而过,他忍不住shenyin了一声,全身上下的关节似乎都与自己的身体脱节了。   蒋易冥亲了亲他的耳尖,柔声道:“昨晚我没忍住,弄疼你了吧。”   林郁的身体僵硬,他结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易冥炸了眨眼,狭长的眼尾流露出无辜而纯粹的眸光:“你不记得了么,昨晚你喝醉了,缠了我一个晚上。”   他亲了亲林郁的鼻尖,温柔缠绵:“小林郁,昨晚的你可真是太热情了。”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昨晚和林郁酣畅淋漓的一场让他食不知味,若不是怕林郁身体受不住,他简直就想抱着林郁再来几场。   林郁的脸色随着蒋易冥的话逐渐变得雪白。   事情就像是失控的车,在向着他不可预知的方向行驶着,林郁根本就没法想起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易冥再次凑到他的跟前,像只讨亲热的大狗,用湿热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他的脸颊。   林郁快要招架不住蒋易冥汹涌澎湃的热情,他手臂无力的推了几下蒋易冥,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蒋易冥的动作一顿,他直直的盯着林郁,双臂撑在林郁脑袋的两侧,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林郁。   偏生眼神纯粹而深情,他道:“林郁,那天是我糊涂说的混账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林郁觉得鼻尖的空气开始稀薄,他偏过头,迫使自己不去直视蒋易冥的眼睛。   蒋易冥手指轻柔的拂过他的额头,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缠绕着林郁:“林郁,你虽然嘴上不说爱我,可是身体却很诚实。昨晚你也很快乐,对不对?”   蒋易冥掰过林郁的下巴,忸执的说:“林郁,你还是喜欢我,爱我。”   他语气轻松而肯定,胸有成竹。   林郁炸了眨眼,眼眶突然酸涩无比。   没错,即便这段日子他如何欺骗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蒋易冥,可是再见到他,他就明白自己所有的自欺欺人都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不堪一击。   他是那么的喜欢他,毫无道理。   他连忙垂下眼,生怕被蒋易冥看出破绽。   然而他的所有的小举动,都被蒋易冥尽数看在眼底。   蒋易冥勾起嘴角,俯下身来把林郁所有的话都吞进肚子里。   那时候的蒋易冥年轻,泡人的手段不似后来那般纯熟。   但他的幼稚霸道和不讲道理,却也正好将林郁套的死死的。   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林郁时常会想,若是他遇到的不是那时候的蒋易冥,而是已经在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蒋易冥,他是不是还会像飞蛾扑火一般的喜欢这个人。 第六章   “你……你骗我。”   林郁双眼失神了一瞬,接着说:“你骗我。”   蒋易冥眉尾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他维持着方才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完美的无懈可击。   林郁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心里的念头越发的清晰。   蒋易冥的转变太快了,前前后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不是他的风格。   林郁知道,这又是一次骗局。   也许等待下一次蒋易冥对他腻了,就会再度消失,留给他等待和灭不尽的希望。   他总会期待下一次。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或许,他会再度沉沦进去。   但痛苦真的能让人清醒。   他不能接受再一次的情感上的打击。   他必须无比的清醒,理智。   蒋易冥观察着林郁的侧脸,他垂着眸子,嘴角的弧度倔强又孤寂。   那一刹那,蒋易冥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拨动了。   他突然想,不若认认真真的和面前的这个人谈一场。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蒋易冥按捺住心里异样的情绪,笑道:“我怎么会骗你,我骗谁都不会骗你啊。”   他撩拨了两下林郁额前短短的碎发,眼眸温柔似水。   仿佛这种事他做了千百万遍的自然纯熟。   林郁按下心中的颤栗,他闭了闭眼,哑声道:“你,是不是很想,很想和我睡觉。”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长久的没有出声。   林郁的脸立刻就红了。   他觉得羞耻,觉得不堪,或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   他既不美若天仙,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能取悦蒋易冥。   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林郁气息紊乱的闭着眼,几乎不想睁开眼。   他等了等,见蒋易冥迟迟没有答话,实在熬不住便睁开一条缝。   蒋易冥已经坐起来,他双臂环抱,眼神有些莫测的盯着林郁。   林郁心里一抖,下意识的避开蒋易冥探究的目光。   “林郁,”蒋易冥笑了笑,道:“你是个好样儿的。”   难得他有想认真的玩一玩儿的时候,哪里料到这个男人居然这么不识情趣。   蒋易冥歪头看着林郁,那目光里有打量,更多的是玩味儿,他道:“林郁,怎么办呢,看你这个样子,我更想得到你了。”   林郁的心脏随着蒋易冥的话缓缓的沉入底部。   果然,如此。   “不过既然话说开了,也挺好办的。大家都是男人,也不玩那套虚的。”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么。这样吧,大家玩玩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嗯?怎么样?”   林郁勾起嘴角,“是啊。”   大家都是男人,何必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他一股脑的投入感情进去,倒显得像个傻逼。   更何况……他现在需要钱,父亲的病再也不能拖了,医生说如果再不开刀,很有可能会终生瘫痪,甚至死亡。   父亲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接下来的余生都要在床上接受别人的照顾。   林郁还想到母亲一夜之间多出来的白发。   他已经让父母够失望了,至少,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林郁舔了舔嘴唇,心拧巴到了一起,面上却越发的淡定。   他抬眼看了眼蒋易冥,蒋易冥眸眼发光,像极了即将要狩猎到猎物的野兽,却也更似一个即将要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他淡淡道:“但我也不是免费玩玩的。”   蒋易冥愣了愣,随即大笑道:“当然,我蒋易冥从来都不会亏待人。”   话说开了,蒋易冥虽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理所当然的惊喜。   但凡他想要得到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罢了,又有什么难的呢。不谈感情,他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让林郁得到他想要的。   蒋易冥自认从未亏待过跟着他的人。   花钱买快乐,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蒋易冥勾了勾林郁的下巴,“来吧,夜还很长,我们继续。”   那一晚蒋易冥做得很酣畅。   林郁却始终没有bo起,他闭着眼,尽力让自己沉浸在这场仿佛没有尽头的xing爱中,却始终没有成功。   好在蒋易冥并没有留意。   那一晚过后,蒋易冥给了林郁一百万。   林郁以前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原来,这样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并无什么可欢喜。   林郁立即打了二十万到妈妈的账户上。   面对母亲的质疑,他只说自己和公司签订了十年的长合约,这是公司提前预支给他的工资。   林郁甚至都不敢回去面对父母,从小父母交给他的就是正直做人,绝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即使是在网上黑他黑的最为过分的时候,林郁都可以站出来对全世界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他为了二十万,成了蒋易冥包养的情人。   林郁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现实面前,他真的无能为力。   唯一能给予他援手的,居然是蒋易冥。   他该感激,至少天无绝人之路,他还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为父母换来健康和相对安稳的生活。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郁陷入了深眠。   蒋易冥整理好领结,林郁还在沉睡着,他蜷缩在被窝里,如同受伤的小兽把自己裹起来。   人虽然木讷了点,身段的确不错,而且干净,做他的人,还算合格。   蒋易冥荷包里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是他某个发小打来的。   蒋易冥走到阳台上,接通:“怎么样?到手了么?”   蒋易冥摸了摸荷包,有点想来根烟。   他嗯了声。   电话那头笑的猖狂:“怎么样,我说的办法不错吧。你就该给他点苦头,等他走投无路了,你再适时的给些甜头,他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就不会再提那些不切实际的要求了。”   蒋易冥哼了声:“鬼点子多。”   发小略有些得意:“你就学着点吧,以后情人儿多了这招要玩的更顺手,免得后院起火,明白不?”   蒋易冥已经得到了最想得到的,懒得听他瞎掰扯,他这人一向没有什么耐心,道:“行了,我挂了。”   蒋易冥挂断电话后,回屋拿了包烟,林郁还在睡,没有醒的迹象。   露出的皮肤上青青红红,一片斑驳。   蒋易冥知道昨晚上自己把人折腾狠了,也没叫醒。   转头打起第二通电话,这回他神情严肃了许多:“叫报社把那些消息撤了吧,叫那些人嘴巴管严一些。”   “嗯,多给点钱打发干净。”   蒋易冥打完电话,烟头也即将熄灭。   他回头看了看林郁,意味不明的笑起来,身心舒畅。   原以为是个难啃的,要多花些心思。没料到这么快就举手投降了。   啧。   林郁醒来后听到蒋易冥找人给自己把那些丑闻都撤了之后,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段日子困扰他的事情,让他寝食难安,身心俱疲的丑闻。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蒋易冥解决了。   让他有种不真实的做梦的感觉。   仿佛大梦初醒,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一般。   林郁心头发暖,又有些发酸。虽然给父母和自己的事业造成的损害已经无法挽回。   但至少这件事情会慢慢地过去的。   他低声道:“谢谢。”   蒋易冥对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很受用,在林郁面前展现自己大男子的一面让他比平常更多了虚荣心和满足感。   他摸了摸林郁的头,道:“不用谢,这些都是我该为你做的。”   林郁眼睫颤动了两下,胸口有些发酸。   其实蒋易冥可以不用管这些的,他给他的一百万,已经足够了。   即使知道不可能,林郁还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私心的希望,这是真的。   蒋易冥对他好不是因为一百万,不是因为某种交易,而是,单纯的想对他好。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就算做梦都会笑醒吧。   *   林郁在片场一坐就是一整天,男女主角的戏拍完了,导演也没有叫他去拍今天的戏。   林郁便坐在自己的休息靠椅上仔细的研读今天的要拍的戏的剧本。   到了晚上十点,导演助理叫他开始拍今天的第一场戏。   林郁站定在镜头的外面,随着一声“action!”   走入镜头,走入故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郁的戏全安排在这个时间段。   一连拍了三场。   夜晚的摄影棚里的打光比白日更亮,刺的人眼生疼。   一个没拍好,还容易曝光。   经过一整天紧张的拍摄,工作人都有些疲态,只想快点赶完这场戏收工下班。   因此难免有些不走心。   林郁却越拍越兴奋。   他能感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流动,奔腾的感觉。   只有在拍戏的时候,他才是活着的。   这不是林郁的感受,而是原主的执念。   随着一场戏的拍摄完毕,林郁便会默默的站在导演的旁边,在镜头里回看自己的表演。   有一场戏,他各个方面表现的都很完美。   只是曝光过度,将他的脸衬的白的刺目。若是单单只有他便算了,偏偏那个镜头里,还有女主钱茵茵。   在林郁白的不似凡人的皮肤下,钱茵茵显得又黑又亮。   导演皱着眉反复看了几遍,瞅了眼站在旁边的林郁,说:“以后每天晚上的戏全都涂了黑粉再上镜。”   如果是别的小生听到这样的话心理难免会不乐意,谁都想在镜头里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涂了黑粉,自己的美貌度会大打折扣,更何况这个角度也不讨喜。   再没了颜值,只怕播出的时候会被踩到地心底。   林郁却没这个顾虑,他只考虑画面的整体效果。   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没必要整的这么白,如果不是怕蒋易冥不喜欢,他都想去把自己晒黑了。   林郁乖乖的点头,“好。”   林郁演技上乘,不惹事,且听话,这点让导演很满意,便不存着折腾他的心思,喊道:“收工!”   林郁回到公寓的时候又是凌晨两三点。   蒋易冥通常找过他一次之后,会隔断时间再来。   林郁早已见怪不怪。   他对着自己的镜子细细的观察着自己的脸,他笑,镜子里的人便跟着笑。   他抿唇,镜子里的人便跟着抿唇。   0599道:“你在干嘛?”   林郁:“在研究我这张脸和徐正羲究竟哪里相似。”   0599:“???”   林郁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常言道,色衰而爱驰,我既拥有这么一张宛宛类卿的脸,何必苦守春宵。” 第七章   0599不懂林郁的意思,但它觉得,林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鉴于上次惨痛的教训,0599并没有开口问林郁下一步的计划。   宿主肯定会嫌弃它多嘴没用,还是沉默保持高冷比较保险。   林郁开口说:“把徐正羲的资料发给我。”   没料到林郁会主动和自己搭话,系统立刻来了精神,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把徐正羲的近况发给了林郁。   作为国内目前最年轻的影帝,徐正羲的出道经历堪称某点大男主爽文。   出道即是主角,并一举拿下最佳新人奖。26岁主演电视剧《无双》双台破一,获得当年年冠,28岁斩获金鼎奖影帝,同年,出国去X莱坞发展。   至今,整30岁。   出道十年,履历干净辉煌,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林郁只扫了一眼就丢到一旁。   0599暗自叫苦,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揣摩圣意的小太监,看林郁的脸色行事。   很显然他并没有领会到林郁的‘圣意’。   0599用自己储存量不多的光脑思考了下,给林郁发去了另一份资料。   林郁挑挑拣拣,挑了挑眉,道:“不错。”总算有点上道。   0599:‘(⊙v⊙)’嗯???有、有一点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这次林郁认真的看了起来。   徐正羲和蒋易冥是在蒋易冥十六岁时认识的,这样算起来也有将近十年时间。   十年前,蒋易冥刚满十六岁。   徐正羲作为出道即红的新人被公司带着去参加了一次酒会。   蒋易冥在酒会上对徐正羲一见钟情。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徐正羲作为一个纯种直男,对蒋易冥抛出的橄榄枝熟视无睹。   蒋易冥这才转而投入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中。   多么老套有俗气的戏码。   偏偏有人玩的乐此不疲。   林郁将短短几行资料反复看了几遍,他始终觉得这段资料有所缺失。   0599说过,世界剧情是有空白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某些地图副本,是连开发者都还未设计好的?   又或者是故意藏着,让他来触发填补?   林郁伸出舌尖在下嘴唇上舔了舔,这个任务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林郁就去了片场。   他向来去的早,工作人员都见怪不怪,这样一个长得好看且脾气温和的男人,任谁都忍不住温柔些。   林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温习一遍今天的戏份,虽然台词他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但林郁还是习惯性的打开本子。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磨的发黄,他从头细细的看了几遍。   到了开工的时间。   片场陆陆续续的来人,环境热闹又嘈杂。在这种情况下,林郁依旧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剧本,丝毫没有受周遭环境的影响。   很快,林郁就发现今天的片场实在是太吵了。   他不得不抬起头来,抓住匆匆而过的场务助理,小哥累的满头大汗,抱怨道:“方健和的粉丝团到了,正堵在门口,车子都没法进来,嗨!”   方健和作为这部剧的大男主,实际待在剧组的时间并不多。   毕竟人气当红,有许多的活动要参加,剧组有传言他还同时进了好几个剧组‘赶工’。   奈何他人气旺,导演对这些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耽搁拍摄进度,就不会去追究。   今天方健和有几场重头戏,这才转辗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车,有好些个粉丝早早的赶到影城门口堵着,让车子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林郁老远就听到了粉丝连连的尖叫声。   直到半个小时后,方健和才出现在片场。   他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便进了自己的专属化妆室。   今天有粉丝在,还有好几个蹲守在周围的娱记,等着抓拍最新的照片回去交差。   这部戏本身也就是为了两个男女主开的,他不来上戏,一整天的工作都没法展开。   等到方健和化妆完毕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导演的脸色已经臭的不忍看了。   第一场戏是林郁和方健和的戏份。   他已经为了得到女主陷害过男主几次,方健和识破了他的诡计,过来质问他并向他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被他打到。   很是简单的戏码。   两人位置站定。   灯光打到方健和的脸上时,片场外传来好几声尖叫和间歇的咔嚓声。   导演在摄影机后不停的皱眉,按理说片场是不容许闲杂人等进来的。   但是这部戏的投资人要求就是先把人‘炒’红,至于其他,都不是那么重要。   方健和念了几句台词,场外再次爆发的笑声和闹声让导演眉心抽了抽。   他摆了摆手,示意这条一次性过。   “等等。”   林郁突然出声,他还沉在戏里,缓声道:“我觉得这条戏没拍好,能再拍一遍吗?”   方健和扬了扬下巴,觉得这人忒不识抬举,只不过是个配角,还想和他抢风头不成。   再说,就算刚才自己遮了些他的镜头,又能怎么样?   不过粉丝在这里,方健和没直接回到自己的车上,而是笑着说:“你刚才那条拍的很好啊,连我都自愧不如!”   他说这话只是想捧杀捧杀林郁,让他知难而退。   哪里料到林郁竟真的认真的点点头,说:“我刚才那场发挥的还可以……”   “可是你表现出的情绪不太对。”   “……”   方健和眼皮跳了跳,继而听到林郁说:“刚才你表现出了愤怒,还缺少些悲伤和害怕。毕竟,我差点就害死了你最心爱的女人。”   林郁语速缓慢,条理逻辑清晰,导演略微思量,便道:“再来一条!”   方健和按下心中的怒气,只得耐着性子再来一次。   也许是林郁的话起了作用,导演对着镜头里方健和的表演越看越不满意。   连着卡了好几条。   一场戏硬是从上午拍到了下午两点。   等到第一场戏拍完,守在旁边的娱记和粉丝早已走光,只剩两三个死忠还留着,就为了要几张方健和的签名。   林郁拍完戏饿的头晕眼花,这时盒饭早就凉了,吃面包填肚子又容易胖。   林郁拿着水慢慢地喝着,企图让自己空空的胃好受些。   “水是喝不饱的,只会越喝越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郁反应慢半拍的抬起头,秋以牧正双手插兜,满眼笑意的瞧着他。   他递给林郁一个饭盒,里面是新鲜的蔬菜沙拉和紫薯。   仿佛明白林郁的难处,秋以牧温声道:“吃这个吧,有营养,还不会胖。”   林郁有些汗颜的笑了笑,但他饿的狠了,接过饭盒,道:“谢谢。”   “谢就不必了,就当是你昨天给我看剧本的谢礼了。”   林郁嘴巴里塞着东西,他摇摇头,示意不用谢。   秋以牧干脆搬个小板凳坐在林郁的身边,突然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吃东西很像小松鼠?”   林郁呆了呆,被人说像松鼠,就和被人说可爱一样让人别扭……   林郁不自在的扭扭头,“没有。”   秋以牧笑道:“你可真呆。”   秋以牧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方健和?”   林郁想了想,才迟疑的说:“是因为我刚才拉着他重拍的原因?”   秋以牧叹道:“谁都知道主演的那两个什么货色,你又何必那么较真呢。”   “估计他现在正恨你让他下不来台,在想怎么整治你。”   林郁斯条慢理的吃完饭盒,“可是那条他表现的很不对,如果平时有四十分的话,那条连零分都没有。”   秋以牧愣了愣,随即大笑,他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原来你还在心里给表演者打分?那你给你自己打几分?”   林郁无比认真的说:“我现在可以给自己打七十五分以上了,有几场戏甚至可以打到九十,可惜大部分时候我都没法达到自己想要的完美的状态。”   秋以牧听的心弦一动。   他眯起眼,眼前的男人在娱乐圈里算不得顶尖的样貌,但的确是,很好看的。   尤其是在演戏的时候。   那种全神贯注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模样,让人心动无比。   秋以牧觉得自己沉寂了许久的心脏活泛了起来,犹如注入泉水的沙漠,生出绿洲。   他头一次生出了想要帮他一把的冲动。   秋以牧叹息道:“可是你这样功劳全都会算到方健和的头上,观众只会觉得他这个镜头演的不错,根本就不会知道你的付出。而你还要因此得罪方健和。”   值得么。   林郁摇摇头:“不是这么算的。他演好了,整个镜头才是完美的。”   这次轮到秋以牧久久的说不出话。   片刻,他轻声说:“你说的对。”   完美的镜头和故事,从来都是互相成就的。   秋以牧走后,林郁神色淡淡的问系统秋以牧的好感度。   0599:“80了!”   0599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八十的后面再打上几个感叹后。   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好感度竟然就涨到了八十,这也太快了吧!   林郁一语点破:“士为知己者死。”   林郁是个戏痴,为了演好戏,他能牺牲掉一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偏生是旁人看来无比重要的东西。   比如名,比如利。   这样的纯粹,其实是很傻的。   秋以牧恰好也是这样的人。   只是他被现实打磨过棱角,将这份纯粹掩藏了起来。   而林郁的坚持,唤醒了他深埋于心底的悸动。 第八章   这可是八十的好感度啊!   0599对着林郁尤嫌不足的脸蛋儿在心里咆哮。   但转念一想,仅见面不过两次的支线人物都能有这么高的好感度,那攻略下蒋易冥也许没那么难?   可惜到了晚上,0599美好的幻想就破灭了。   蒋易冥对林郁的好感度再次下降了百分之三个点,甚至有了百分之十的恶意值。   大夜,秋风已经起了。   晚上的蚊子还是多的要命,林郁穿着清凉的夏季服饰,不一会儿腿上胳膊上就被咬了数十处的包。   又痛又痒。   正拍着戏,他只能忍着不去触碰,还要集中精神和对手搭戏。   本来今晚可以早些收工,但方健和的团队下午突然发消息过来,说方健和要连续一个星期去外地工作。   为了让剧组的进度不遭受损失,愿意在今天和明天将剩下的戏份全部补齐。   ……   这样一来原本打算收工的剧组只得陪着男主角熬夜拍戏。   林郁先前从不知自己的血型原来这么招蚊子,他皮肤白,容易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如果忍不住抓了手臂或者脖子,上镜感官肯定会大打折扣,因此林郁只得用湿纸巾不断的擦拭着自己的皮肤,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微微发红为止。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戏了,第一场就是和方健和的对手戏。   方健和的身边围着四五个人给他补妆擦汗提水拎包还有一个专门给他拿着小电风扇驱赶蚊子。   林郁就站在一旁等待着。   足足有十多分钟,方健和才弄好。   导演不耐的扬起手,‘action!’   这场戏是林郁已经落败,和方健和坦白的戏码,算得上是林郁在这部戏里的重头戏了。   两人说到激动的时刻有互相殴打的情节,一般这种都是通过借位和后期处理。   林郁早已换下西装革履,一身白衬衣和牛仔,浑身是汗,黏黏答答的,看起来落魄又寒酸。   被方健和抓住领子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瞳孔微微伸缩,却并没有完全避开。   果然,方健和握着拳头猛力朝林郁的脸打来!   即便林郁微微歪头,也还是在颧骨处擦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林郁的头被打的偏过去,他低声笑了笑,那笑声里充满不屑和不易察觉的无望。   他歪着头,就这样斜睨着方健和,眼里是了不屑和挑衅。   仿佛他没有失败。   他从未失败。   方健和一愣,突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心头起火准备再补上一拳。   “卡!”   导演大力的拍了拍巴掌,“方健和!注意你的情绪!”   方健和眼中闪过恼恨,暗骂导演多事。   但全片场的人都看着,他也不好再下手,皮笑肉不笑的说:“不好意思,刚才太入戏了,没伤到你吧。”   林郁颧骨火辣辣的一片,他猜自己应该是擦破皮了。林郁眼眸发冷,再抬起来的时候已是平和而淡漠。   见林郁没什么反应,方健和才找回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不过是个无名无辈的十八线,也敢给他找不痛快,他有的是法子整治他。   这么一想,方健和顿时又畅快起来。   接下来的几场戏,方健和又以各种借口卡戏,林郁只得一遍又一遍的重拍镜头,直到凌晨。   待到剧组收工,天已经快亮了。   林郁脸上还有伤,导演让他先回去处理伤口,不要耽搁了拍戏进度。   0599干着急了一个晚上,可惜林郁不上线,它没法和林郁沟通。   0599:“你终于肯理我了_(:з」∠)_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掉了,而且还涨了十个恶意值!”   林郁淡淡的应了声:“不要吵,我头痛。”   0599:“……”为什么宿主这么冷静,好感度不涨反掉不是应该着急么?   林郁将车熄了火,头靠在椅背上,他眼前的世界似乎在旋转,头沉重的像是灌了水银。   林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还是发烧了。   那晚被蒋易冥折腾之后,他身体就略有不适。以为自己抗一抗就能过去,哪里能料到这病还能杀个回马枪。   让他猝不及防。   林郁仰头,习惯性的看了眼手机。   蒋易冥:‘我在家里等你。’   这六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给林郁疲软无力的四肢注入了活力。   他撑起身体,一刻也不停的往电梯那边走去。   奈何两个电梯都在往上升,林郁想也没想,从安全通道的楼梯爬上去。   他边跑边想,现在太晚了,也许蒋易冥已经睡下了,或者他累了,就没走……   尽管发消息的时间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前。   林郁还是像疯了一样的往楼上跑。   仿佛多节约一秒,他就多一分希望能见到蒋易冥。   爬到十四楼的时候,林郁里面的衬衣已经全部汗湿,本就凌乱的刘海被汗水粘湿,软趴趴的贴在脑门儿上。   他微微喘气,双手不得不扶住膝盖休息了会儿,脚步打颤的走向门口。   门没被反锁第二道,只轻轻一扭就打开了。   那一霎那,林郁暗暗的松了口起,紧接着巨大的惊喜就冲向了他。   屋内很暗,只房间的门缝透了点光,林郁猜蒋易冥可能是睡了。   他轻手轻脚的往屋内走,还没走近房门,就听到一声娇憨的shenyin。   他顿住脚步,突然觉得有点冷。   这次声音更清晰了些。   “易冥,你轻一点……”   年轻的声音婉转清脆,然而此刻比水还要柔,还要软。   林郁就这么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在黑暗里静静的聆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   ‘啪!’   刺眼的灯光亮起,林郁迷迷瞪瞪的望向前方。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男孩儿惊讶的瞧着他。   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是谁啊?”   林郁的眸光从男孩儿精致的脸庞上缓缓地下移,那些红红紫紫的,暧昧的痕迹无一不再告诉他。   今天晚上,就在那张他睡过得,和蒋易冥翻来覆去做过无数次的床上,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的视线移向走出来的蒋易冥。   他松松垮垮的穿着睡袍,利落的黑色碎发蓬松而凌乱,为俊美的脸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性感。   他皱着眉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林郁。   一身破烂,脏兮兮的,脸上……蒋易冥眸光一敛,寒声道:“怎么回事?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见林郁毫无反应,蒋易冥更生气了。他大步走过来,撼住林郁的下巴,犀利深邃的目光如同机器般在林郁的脸上扫视。   指腹摩擦过林郁破皮了的的伤口,冷冷道:“谁弄伤的?”   林郁动了动嘴角,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他别过头,挣脱蒋易冥的束缚。   蒋易冥眯起眼,知道林郁是不肯说了。他微微颔首说:“你不愿意说,我有的是办法查清楚。”   小男孩儿面色古怪的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他嘟了嘟唇,一边抱住蒋易冥的胳膊一边打量林郁。   他越看心里越是古怪,但他还是遵从自己的本能,下意识的向蒋易冥抱怨:“讨厌,把我叫到这里来又不理人家。”   蒋易冥还在盯着林郁看,没心思搭理他,他撇了撇嘴,吐出一个字:“滚。”   小男孩儿吃了瘪,敢怒不敢言,只得恨恨的瞪了眼林郁,显然是觉得林郁抢了他的风头。   男孩儿转身回房连衣服都没穿上,抱在手里就走了。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蒋易冥和林郁两人。   蒋易冥抱着臂膀,他比林郁还要高半个头,可以看到林郁笔直圆润的鼻头,稀疏却细长分明的睫毛,粉色的,带着弧度的嘴唇。   他摸了摸林郁的脖子,安抚道:“人都走了,你该消气了吧。”   林郁抿了抿唇,他脸色苍白的任由蒋易冥抚摸着他,突然冲进卫生间,剧烈的呕吐起来。   剩下蒋易冥脸色变幻莫测的站在原地。   林郁抱着马桶,恨不得将心肝肺脏全都吐出来。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空气全是蒋易冥和另一个人欢爱后的气息,那些味道就像是绳索紧紧的卡主了他。   让他不能呼吸。   蒋易冥面色阴晴不定的站在林郁身后,他气的眼角发红,“林郁,你他妈的,”   他咬住牙,气的不行。   不就是叫了个情人儿么,至于这么矫情。   林郁双手抱着膝盖,他额头上全是冷汗,一时间头痛欲裂,“蒋易冥,请你,出去好不好?”   如果他现在还有力气,他应该站起来,然后从这个屋子里出去。   可他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蒋易冥冷哼道:“好,林郁,你可别后悔!”   随即门被大力的砸上,林郁的背脊随之一抖,他靠着墙双眼失神的看向天花板。   心脏痛的像是要爆裂开来。   是他过界了。   他和蒋易冥的关系只是包养与被包养而已,他没资格吃醋。   林郁扶着墙站起来,手不小心碰到了淋浴的开关,冰凉的冷水从莲蓬头里冲了出来。   淋的他全身湿透。   林郁闭着眼像块木头一样站在冷水下面,让冰凉刺骨的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自己的躯干。   仿佛这样就能把不属于自己的杂念给贪望给清洗干净。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放在客厅的手机锲而不舍的响了无数声,才把林郁从昏迷中闹醒。   在冰冷的瓷砖上躺了一整夜,林郁觉得整个身体都已经快要散架了。   他捂住额头,已经感觉不出自己的温度了。   0599:“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林郁:“好吵。”   0599立即闭嘴。   过了会儿,它小心翼翼的开口:“宿主,我可以屏蔽你一部分的知觉,你要开启吗?”   林郁皱了皱眉,“你还有多少没对我坦白?”   “我没有!我不是!”0599立刻否认,虽然它的确留存着保存最后底牌的心思。   但在林郁跟前,它是半点不会承认的。   0599快速的说道:“这个功能是会随着我的升级而自动增强的,现在我的等级较低,只能屏蔽百分之三十的知觉。如果我的等级越高,能屏蔽的感觉就越多,甚至能达到百分之百!”   林郁摆了摆手,“用。”   系统给他使用技能之后,他果然感觉好多了。   凭借他多年生病的经验,自己八成是发高烧了。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嘴唇上起了层死灰的皮,仿佛被抽干了水的玫瑰。   林郁淡漠的端详着自己的脸,左脸脸颊上的痕迹只剩一点红了。   他道:“你能让这伤口留的久一点么?”   0599:“(⊙v⊙)嗯???”为、为什么?   知道自己的系统蠢,林郁耐着性子说:“至少要留到下次蒋易冥见我的时候。”   0599:“可是昨晚他很生气哎,他还会想见你吗?”而且昨天宿主把自己搞的也太惨了,它都没忍心看下去。   林郁轻笑了声:“你去看看好感度。”   0599:“……!!!居然涨了!”   涨到百分之七十了!   这么久没动的好感度居然一下子涨了那么多!0599觉得眼前的数字已经变得虚幻了。   “宿主,涨了涨了!而且恶意值清零了!”   林郁有些受不了系统这个聒噪的毛病,他可不打算惯着。   林郁:“安静。”   他食指揉了揉太阳穴,道:“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系统瞬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麻雀,安静如鸡。   林郁给剧组发过去一条生病请假的短信之后就把手机关了机,缓缓的对系统说:“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在剧组任人欺负忍气吞声。”   0599不说话,它憋着,不代表它不想知道。   林郁:“被人欺负了,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重要的是你得让人知道。”   他笑了笑:“是我发消息让蒋易冥过来的。”   本来是想让蒋易冥看到就完事儿了,哪里知道他这么给力,居然叫了人到房子里来。   这可真是太妙了。   昨晚他让蒋易冥气到发疯,可在生气之余,蒋易冥一定会对他脸上的伤感到惊疑。   无他,这张脸在某些时刻太像太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况且林郁怎么说也是他的人,就算他不太重视,也容不得其他人欺负。   以蒋易冥的霸道,他现在肯定已经弄清了事情的经过。   在查明事情原委之后,蒋易冥反倒不那么生气了。   而是好气又好笑。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情人儿心里是有自己的。   看林郁昨晚那么狼狈,那么伤心。   他就生出了些许愧疚,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满足。   林郁叹道:“愧疚感有的时候足以将一个人杀死,当然我不指望蒋易冥这样的人渣会有这种觉悟,能涨些好感度就算他合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  (⊙v⊙)亲亲抱抱修仙万岁小可爱投喂的手榴弹! 第九章   林郁用了系统的痛觉屏蔽,即使是发高烧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在家里该吃吃,该睡睡。   安心的休息了一天之后,才去的剧组。   没想到迎面就碰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秋以牧看着在大热天里仍穿着长袖长裤的林郁,以及面颊上那抹还未消散下去的红痕,沉声道:“你生病了?”   林郁还发着低烧,思维迟钝了些,他道:“我没……”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只温热的手就捂上了他的额头。   秋以牧察觉到掌心下的皮肤微微发烫,他皱眉道:“你发烧了?难怪昨天没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啊。”林郁慌忙掏出手机,果然还是关机状态。   林郁搓了搓额头,“抱歉,昨天手机没电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   “找剧组里的人要到的你的电话,你不会介意吧?”   “对了,那天太匆忙了,忘了介绍自己。我叫秋以牧,年龄三十二,未婚单身,可以交个朋友吗?”   秋以牧微微弯腰,笑容如沐春风。   林郁被这倒豆子般的自我介绍给咋蒙了,他愣愣的伸出手,“啊,你,你好。我叫林郁。”   “林木森森的林,郁郁葱葱的郁。”秋以牧接口说,他声色温柔,带着笑意:“我记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林郁只觉得握住他的手温热有力,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一路传递到身体里。   他稍稍使劲儿挣开手,笑道:“谢谢。”   “以牧!”导演招了招手,走过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秋以牧:“看到熟人,过来打个招呼。”   导演似乎这才看到林郁,“林郁来了,脸上的伤不碍事吧。”   林郁摇摇头,“可以盖住。”   秋以牧瞧着林郁脸颊上的擦伤,不赞同的说:“还是再休息几天,会留疤。”   导演对秋以牧如此在意林郁有些诧异,不过既然秋以牧开了口,他也不好反驳,只得道:“的确,脸是演员的饭碗嘛,这样吧小林,你先回去休息几天,正好这几天剧组里没有你的戏份。”   林郁没想到秋以牧的话对导演的影响这么大,他仍坚持道:“我会注意的,请导演让我待在这里。”   秋以牧叹道:“我就知道。”他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林郁,转而对导演说:“老胡,剧组里有这样认真刻苦的演员我很放心啊。”   导演拍着秋以牧的肩膀哈哈大笑,连带着对林郁都多看了几眼。   林郁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跟着导演和秋以牧进了录影棚,林郁猜测也许是因为秋以牧的原因,今天片场的人对他都格外和善。   就连平时压根说不上两句话的演员都凑到他跟前啊要跟他搭话。   林郁不善交际,只得有一句说一句的回答。   剧组的男四号突然凑到他跟前,神秘兮兮的说:“你没发现今天片场很奇怪?”   他哼了哼,道:“听说方建和今天一来就把化妆室给砸了。他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好几个代言都掉了,这家伙仗着自己有点人气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出手整治的他……”   林郁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蒋易冥的动作比他想的迅速,雷霆手段,快的让人根本没法反应也不能反抗。   此后好几次,林郁都看见方健和黑着脸从房车上下来,每次一拍完戏就回车上去。也没来找他的麻烦。   林郁发着低烧,完成了几场戏份之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今天的工作结束。   他低头翻着手机,双目放空,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要紧的消息要看,只是在无意识的往下划消息。   他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也明白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等到他想的那个人给他发的消息。   还在期待什么呢,林郁自嘲的想。   他抿了抿唇,按下了关机键。   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不去翻手机,不去像个娘们儿一样患得患失,他本来就没这个资格。   林郁呼出口气,想让自己混沌的思绪清晰些。   “想什么,这么不开心?”   林郁转过头,秋以牧正栓手插兜的站在他身边,低头笑着看他。   他抬起手腕,点了点价格昂贵的腕表,道:“我至少已经站在这里十分钟了,你还没发现我,所以我只好,擅自打扰你了。”   他笑道:“可以坐下来吗?”   林郁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随意。   他道:“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林郁就好。”   他笑了笑,脸色仍有些苍白,眉目柔和而宁静,“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多谢你刚才在导演面前帮我说话。”   秋以牧心头一动,林郁生的好看,岁月渐长,他不仅没有世俗中的烟火气,反倒多了种岁月沉淀后的宁静和平和。   让人无法不心动。   秋以牧喜欢男人,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让他三番两次心动的男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意思。   他双手交握,道:“林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笑很好看?”   他眨了眨眼,见林郁呆愣愣的看着他,随即拍掌大笑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参加一部电影。”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本子递给林郁,道:“这部电影我筹备了很长时间,现在演员基本已经找齐了,就差一个角色,我始终没能找到自己满意的人。”   “但你,”他看着林郁的眼睛说:“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你就是我我要找的那个人。”   林郁被他夸得受宠若惊,但职业的素养让他没第一时间答应下秋以牧的邀请,他低头快速的,详而有略的将故事的梗概浏览了一遍。   林郁不喜欢掺和圈子里的事儿,人他还是能认得几个的。   秋以牧……林郁忽然想起来。   二十五岁就获得国内金鼎奖的最佳导演奖,并刚从国外拿回国际认证的最佳纪录片,从拍第一部 片子起就掀起无数热议的大导演……   秋以牧?   林郁猛地抬头,有些结巴道:“你?是我知道的那个秋以牧吗?”   秋以牧人盛名在外,却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林郁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导演见面。   还是在已经见了两次之后才认出来。   林郁紧张的脸都泛红了,他张了几次嘴才捋顺舌头,“秋导你好!我是你的影迷,我很喜欢你拍的《无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对秋以牧来说可以算的上是意外之喜。   他扬了扬眉,笑的眼尾都弯起来:“你不用紧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   林郁憋着的口气呼出来,他笑了笑,对秋以牧的散发出的善意回以微笑。   秋以牧给他的剧本是他筹备了许久的一部大型仙侠古装大电影。   如果林郁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正好是徐正羲。   秋以牧道:“我想邀请你来参演男二号,当然了这紧紧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究竟能不能通过,还是要来参加试镜,才能定夺。”   林郁忙点头道:“我知道,谢谢秋导,我会努力准备的!”   这对林郁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一没人脉,二没背景,以往这样的好角色,是绝对不会轮到他的。   即便现在只是得到一个试镜的机会,都足以让林郁高兴好久。   他不怕失败,只怕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   秋以牧看着眼中焕发出炫目光彩的林郁,若有所思。   他这个模样,就像是……在橱窗前盯着自己即将要得到的心仪的玩具的小孩儿,漂亮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郁的头毛,软软的,很蓬松:“要加油啊。”   林郁还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即使察觉到秋以牧的行为有些过界,却没来得及闪避,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的腼腆。   “哼。”   一声冷哼毫无防备的传到林郁的耳朵里,他身体僵直,怀疑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不会的,蒋易冥从来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蒋易冥只觉得胸中的火已经快烧到喉咙嗓子了,林郁怎么敢!   怎么敢对其他的男人露出那样的笑容!   蒋易冥冷声道:“怎么不笑了?”   他大步走上前,抬起下巴一边打量着秋以牧,一边盯着林郁的侧脸,恨不得把他的脸盯出个洞来:“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年夜~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十章   蒋易冥知道林郁那晚反常,多半是在意自己的缘故。他心里一半得意,一半高兴,早就把因为林郁的不顺从的不痛快抛诸脑后。   他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林郁那天晚上的样子,唇红齿白,眼神倔强。   林郁在他所有的情人儿里容貌算不上是最顶尖的,却一定是最对他胃口。   一连好几天,他脑子里都是林郁的影子。   他也知道林郁的性子,认死理的性子,这次他玩笑是开的大了些。   既然他不来找自己,那自己索性就主动一回过来找他,再哄劝两句,他总会原谅自己的。   他知林郁心软,性格温顺,再好哄不过了。   蒋易冥一大早把自己收拾的风流倜傥,整整齐齐的跑来片场,打算给自己的小情人儿找点面子,让他们知道林郁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欺负的。   结果第一眼就看到林郁在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笑,笑的那么大声,那么灿烂,那么好看。   蒋易冥瞬间心头起火,他鹰隼般的眸子如刀尖扫视着秋以牧,质问道:“你是谁?”   林郁眉头抽了抽,他太熟悉蒋易冥,了解他的每个神情每个动作,这样的他代表着——他生气了。   在蒋易冥打量秋以牧的同时,秋以牧也在观察着蒋易冥。   这个从出现开始就对他报以最大敌意的男人,似乎都是因为——林郁。   秋以牧金丝框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让他看起来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主动的伸出手,笑道:“秋以牧,林郁的朋友。”   蒋易冥哼了声,他并没有伸出手,倨傲的看着秋以牧,他道:“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号朋友?”   秋以牧笑了笑,从容不迫的收回手,“林郁交朋友为何要给你报备?敢问这位和我的朋友又是什么关系?”   蒋易冥舔了舔后槽牙,长臂一拦勾住林郁的肩膀,道:“我是谁?我是他的——”   “熟人。”   林郁用恳求的眼光看了眼秋以牧,他只觉得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重如千斤,铁箍子一样抓的他生疼。   林郁不动声色的挣脱开蒋易冥的禁锢,换来蒋易冥好几个愤怒的视线,道:“秋导,你刚才不是说有急事吗?我就不打扰你了,你。”   他舔了舔嘴唇,“你去忙吧,等你有空我再来叨扰你。”   秋以牧的视线从林郁的嘴唇缓缓地移到他的眉眼上,他垂着眼角,满眼的不自在和歉意。   秋以牧心下叹然,他再次看了眼神色冷傲的蒋易冥,心里涌上一股不知是酸涩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这个男人在林郁心中,一定很要紧吧。   他无意让林郁为难,温声道:“好,你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说。”   秋以牧的态度显然让蒋易冥感到愤怒和威胁,他示威一样的握住林郁的手,“他有我在,会有什么困难。”   秋以牧冷笑道:“那可不见得。”   蒋易冥胸膛起伏,显然他是想到了什么,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下去。   林郁的手被他捏的生疼,他轻声道:“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松开了。”   蒋易冥龇牙道:“如果我不呢。”   林郁觉得蒋易冥此刻就像只暴躁的大型犬,他手指轻轻骚过蒋易冥的掌心,回握住蒋易冥,“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郁杏仁形状的眼静静的看着他,他瞳仁清亮,里面像是有无尽的湖光山色,能让人心境平和。   蒋易冥心火已经消去了大半,但碍于面子他还是别过头,冷哼道:“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你。”   蒋易冥拉着林郁出了影城,以最快的速度把林郁带上了车。   林郁看着四周越来越荒芜的景象,不安的抗议道:“我今天还有戏份要拍。”   蒋易冥撩开眼皮,在他看来林郁拍的那些戏每一个入流,还不如安心的待在家里,他又不是养不起,他道:“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林郁看着蒋易冥冷峻的侧脸,心知他肯定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但事关拍戏,林郁还是开口道:“易冥,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能这样随意的动用特权。”   蒋易冥狠狠地抽了口气,几乎想撬开林郁的脑袋看清楚这傻子究竟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林郁这个呆子给气死了,他转怒为笑:“不用特权?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自己被欺负了?就算是被人骑到头上来也要忍气吞声吗?!”   车内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林郁睫毛轻轻颤动,只觉得心脏有股暖流缓缓划过,像羽毛落下轻轻的骚动着心脏,又甜又痒。   他道:“谢谢。”其实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他不愿意和蒋易冥说罢了。   娱乐圈最是现实,捧高踩低曲意逢迎的事情他碰到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是他性格温吞,不愿与人结仇,只要没触碰到他的底线,笑笑也就过去了。   心里装了太多事儿的人,是注定没有办法将精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的。   渐渐地,为难林郁的人越来越少,他便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蒋易冥不知道林郁的心思,但他晓得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又多倔强,如果不是这次留了伤,他肯定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蒋易冥想到这里又是一肚子的火,他猛地打过方向盘,道:“那么辛苦拼命的拍戏做什么,不如就在家里呆着,我可以养你。”   林郁一听蒋易冥不让自己演戏顿时就急了,他慌张道:“我不苦不累,拍戏是我自愿的,我很喜欢。”   林郁急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他越是着急,就越是口舌不清,只会反反复复的如同复读机一般的来回说那几句话。   说的蒋易冥烦死了,他踩住刹车,不耐的道:“知道了,我没说不让你演。”他朝林郁得意的笑了一笑,说:“快下去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蒋易冥把林郁带到了一处高档的别墅群。   蒋易冥房产多处,安置情人一般都会给在市中心或者高档地段给一间公寓,像今天这样带人回来还是头一次。   蒋易冥道:“怎么样?喜欢吗?”   林郁对着空旷的房子有些茫然,他对钱财的渴望并没有那么深,只要够用就行了。   这别墅再大,他也只够睡一张床。   他不想让蒋易冥扫兴,点头道:“喜欢。”   蒋易冥心花怒放,他环视着房间,走上前去摸了摸林郁的脖子,道:“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蒋易冥的亲吻难得的温柔。   蒋易冥总是能轻易的找到他的弱点,掌控他的身体。   林郁闭上眼很快昏昏沉沉。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这安静。   蒋易冥最烦这种时候被打扰,正想将手机关机的时候他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蒋易冥脸上的不耐瞬间消失了,他扫了眼闭着眼的林郁,心中有一瞬的迟疑。   然而随即,他便接起了电话。   温润沉稳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吹进了蒋易冥的耳蜗里。   徐正羲笑道:“易冥?你在做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蒋易冥一手握着电话,他看着林郁的脸,在心里将林郁的脸想象成徐正羲的脸,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微微扭曲的满足。   随着林郁的身体小幅度的抖动起来,他内心的野兽也在肆意的咆哮着。   好像在叫着,多一点,再多一点!   蒋易冥摒气道:“刚才在做事,没看到。”   徐正羲顿了顿,毫无察觉:“原来如此,过两天徐老邀请我去参加一个酒会,你去吗?”   蒋易冥并不停歇,那种即将被发现的隐秘的快感大过了一切,他道:“当然,你去我就去。”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复令徐正羲很满意,他道:“易冥,今晚有空吗?我好久没回国,我们可以聚一聚。”   林郁被蒋易冥操弄的狠了,忍不住抽哼了两声。   徐正羲听见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哼声,疑惑道:“易冥?你那边什么声音?”   蒋易冥从善如流的回答:“没事,就是猫咪撒娇罢了。”   他头一次想快点挂断徐正羲的电话,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再次征伐起来。   林郁的身体很软。   林郁的皮肤很白。   林郁叫起来的声音很好听。   林郁……被他欺负到哭出来的样子太好看。   蒋易冥抱着林郁亲吻道:“干嘛那么紧张,嗯?”   林郁模模糊糊的知道蒋易冥挂了电话,内心绷着的那根弦才放松下来,他下意识的否认,“没有……没有。”   蒋易冥哼道:“连撒谎都不会,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热多紧?嗯?”   林郁头脑充血,后面蒋易冥再讲了什么他统统不记得了,只有他火热的皮肤让他有种还活着的感觉。   待到林郁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浑身酸痛,蒋易冥一手环抱着他,竟像在环抱着个大型玩具一样。   林郁微微扭头,就能看见蒋易冥趴睡在他身边。   没了各种表情的蒋易冥,此刻更像个容貌精致俊美的孩子,就连睡觉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孩子气。   就算他平时表现的再成熟,再霸道,今年满打满算不过也就二十二岁罢了。   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现在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林郁就是在这个年纪碰到了他。   有些人就像毒药,一旦碰了,就再也脱不开了。林郁想,他大概是上辈子欠了蒋易冥的,所以这辈子是来还情债的罢。   他小心的把蒋易冥的手臂拿下去,支撑起已经不似自己的身体,穿好衣服,离开了别墅。   他的本性让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和蒋易冥快活温存,想到剧组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耽搁拍摄,林郁恨不得现在就长双翅膀飞回去。   可这地方是S市有名的富人区,的士压根儿就不会往这边跑,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有好几公里,林郁走了半个小时,愣是没拦到一辆车。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响亮的喇叭声在身后长鸣,蒋易冥拉下车窗,恼火的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有福你不想就这么折腾自己你就开心了是吧?”   蒋易冥睡醒之后本想拉着林郁再温存片刻,谁知道身边的人早就已经人去楼空,连被窝里的余温都没给他留下一星半点。   他不用思考都能猜到林郁这傻帽儿干什么去了。   不就为了个破烂片子的男N号么?至于吗?   蒋易冥匆匆的穿好衣服一路寻着照过来,果然看见林郁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前面,要不是他善心大发找了过来,他一个人能走到明天去!   想到这里,蒋易冥不耐的按了按喇叭:“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祝愿大家2019都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朝着自己的梦想进发~   我的小目标是~日更四千~   祝大家新年诸事顺利~ 第十一章   林郁楞了几秒,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蒋易冥瞧着林郁那副呆呆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小脑袋里八成还以为自己是假象。   他勾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傻站着干嘛呢,老公来接你了。”   蒋易冥见林郁站着不动,他嗨了声,起身下车给林郁亲自打开车门。   蒋易冥弯下腰,薄唇微微勾起,“老公给你亲自开门,该上车了吧?”   林郁被他左一句老公,右一句老公弄得面红耳赤,“你别胡说。”   蒋易冥知道林郁面子薄,性格腼腆,稍稍挑拨两句就得害羞。他养的小情人里故作清纯害羞的不是没有,可没有一个如林郁这样勾动他心弦的。   想到昨晚上林郁在床上的样子,蒋易冥更是心痒难耐。   恨不得就地把他给解决了。   他抱着林郁的额头狠狠地亲了口,道:“我没胡说,我就是你老公。走,老公带你去上班。”   林郁被他弄得燥热难安,车厢里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调戏过林郁的蒋易冥显然心情极好,他一路哼着小曲儿油门加迈把林郁带到了另一处高档小区。   他道:“这里离市中心是偏了点,离影城还是挺近的,我再把小刘留给你,以后出去你只管叫他就成,别自己再傻呼呼的走回来。”   蒋易冥给他的房子自然是装修精致,地段极佳的。   林郁默默的环视了一圈,他甚至连夜找人将房子里的衣物和他习惯用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蒋易冥双手环抱住他,轻柔的舔舐着他的耳朵,“喜欢吗?”   林郁轻轻的嗯了声。   蒋易冥大笑着把林郁抱起来,压在墙上亲吻起来。   他双手熟门熟路的抚摸着这具身体,不一会儿两人的Yu火都被勾了起来。   林郁双手按住蒋易冥的胸,他吻得头晕目眩,大脑甚至有些缺氧,他喘气道:“不行,今天,我要去,”   “我知道。”蒋易冥亲了亲林郁的下嘴唇,心想既然林郁这么喜欢演戏,那他就为他拉几部男一号演一演,让他过过瘾。   他一边亲吻,一边小声的说:“你喜欢演戏,我就给你投资几部电影,电视剧,随便你挑。只要你高兴就好,嗯?”   林郁被他吻得半身酥麻,却还是听出了蒋易冥话中的意思。他心下有些黯然,在蒋易冥心中,他始终只是一个可以用钱包养来的男人。   林郁深吸口气,微微别过头,小声的说:“不用,我,我自己接的到戏。”   蒋易冥已经顺着嘴角往下亲吻,他并不把林郁小小的反抗和不安放在眼里。他自己能接到什么戏?   不过也就是些稀巴烂破剧里的男N号罢了,是他这些年没怎么对林郁上心。   若是早点让他尝到演男一号,红了的甜头,他会更离不开自己吧。   不过现在蒋易冥并没有破坏气氛的打算,他口舌不清,带着点轻微的撒娇:“今天就不去剧组了好不好?反正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就在家里陪老公,嗯?”   林郁被他吻得毫无招架之力,蒋易冥温柔起来比蜜糖还有甜,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沉溺在温柔乡里的游子,明知道继续沉沦下去会一无所有,还是义无反顾。   林郁头一次没有早早的去剧组。   和蒋易冥二人疯狂过后,清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尽时了。   他迷茫的盯着天花板好几秒,脑海里雪花般零散的碎片飞涌而来。   在这个房子里,到处都留有他和蒋易冥的痕迹和味道。   林郁闭上眼,他从未体会过如此疯狂的xing爱,有些画面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羞愧。   林郁骨子里是保守的人,如果不是蒋易冥,他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想象原来人和人之间还能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姿势。   林郁默默的放下手,给还在沉睡中的蒋易冥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他浑身都是液体,黏糊糊的,让他难受的要命。   林郁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理干净,给蒋易冥下了碗面条,一切妥当之后就赶去了影城。   蒋易冥说的果然不错,这里距离影城比较近,还有直达的班车。   林郁对吃穿住行并不挑剔,但能离影城近一些,可以省去许多路上的时间。   他没打算惊动蒋易冥留给他的司机,昨天那么冒失失的从剧组走了,已经很招摇了。如果再坐着蒋易冥的车去,不知道又要徒生多少的是非和闲话。   林郁不惧怕这些,只是想着有些麻烦能少则少。蒋易冥不喜欢暴露他们的关系,林郁也是。   于公,他不想因为自己和蒋易冥的关系导致工作上的失衡,于私心里,他始终希望自己和蒋易冥的关系多少能对等一些。   哪怕他们的开端是因为他的求助,是因为那一百万,但在工作和个人事情的处理上,他希望自己能全权负责。   蒋易冥是不会明白他的这些隐秘的心思的。   林郁接通蒋易冥的电话,那头果然语气不善,蒋易冥道:“你去哪里了?”   林郁只得如实回答。   蒋易冥靠了声,“林郁你怎么回事儿?放着福不想偏要大老远的跑回那个剧组里去受罪?连我给你配的司机你都不用,你这是和谁闹脾气呢?”   林郁垂下眼睫,他默了几秒,“蒋易冥,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蒋易冥眼角一抽,心头起火,“你什么意思?”   他这才刚醒过来,被窝还没暖热乎呢,就想抱着林郁亲亲,发现他人又不见了。   又!   这榆木脑袋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蒋易冥气的火冒三丈。   林郁道:“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可我不这么想。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纯粹一点。”   蒋易冥嘶了口气,他何尝不明白林郁的意思。可这他妈和用他的钱,住他的房子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非要去吃苦才能证明他们俩关系是纯粹纯洁无瑕无疵啊?   再说了,他和林郁的关系从来就不曾纯粹过。   蒋易冥哼了声,气笑了:“林郁,老子头一回这么兴师动众的哄人,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啊?”   “难不成你要满大街的公告说你是我的人啊?”   林郁心知他误会了,他张了张嘴,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感涌上心头,林郁抿起嘴角,道:“蒋易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要下车了。”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皆是长久的沉默,啪的一声响,蒋易冥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电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满脑子都是林郁。   林郁那呆不隆冬,半棍子打不出一声的闷葫芦,他这是在干什么?在威胁他吗?   他气的直磨牙,就连电话铃声都没听到。   可惜电话锲而不舍的一直响,蒋易冥实在是被吵得不耐烦了,随手接起电话,恶声道:“谁!”   徐正羲顿了顿,完全没料到一直对他好声好语的蒋易冥会这样吼他,他小心翼翼的说:“易冥,你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蒋易冥拍了拍脑袋,放低语气,他脑子里还想着林郁,有些心不在焉:“没谁,你有事吗?”   徐正羲见蒋易冥不肯对自己说实话有些许失望,他忙道:“贵人多忘事,你昨天不是还答应我去参加徐导的酒会吗?”   “没忘,放心吧,晚上一定来。”   “好。”徐正羲挂断电话,脸上失落的神情一扫而光,他眼珠转动深思了几分钟,直到背后的助理提醒他,下一场戏该他了。   徐正羲方才重新微笑起来。   他红极一时,即便出国这两年国内人气略有下滑,在内娱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的。   当然,若是能得到背后资本的鼎力相助,那自然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   只是这几次,他和蒋易冥通话,都能察觉出他似乎对自己不如以往上心了,难道是他身边有了别人?   很快,徐正羲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些年蒋易冥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他从来没放在眼里,他知道蒋易冥究竟想要什么,可是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如果让他轻易的得到了,他很快就会不珍惜了。   还不如一直这般,还能得到他的爱慕和帮助,再好不过。   徐正羲自认是有本事的,但这些年如果没有蒋易冥在某些地方给他打通关卡,他也不会走的这么顺畅。   这么一想,徐正羲对助理说道:“去查查蒋易冥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新人。”   另一边,林郁赶回片场之后,发现片场里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得奇怪无比。   一直给他找茬儿的方健和不见了,平时说不上三句话的男男女女,包括钱茵茵都上赶着来给他打招呼,嘘寒问暖。   就连导演都关切的问他身体养好没有,如果没休息好,可以再回去放两天假,剧组不急着赶工。   林郁迷迷糊糊的接受了一大圈的关系问候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八成是蒋易冥搞的鬼。   这可真是……讽刺。   林郁垂着头想,自己刚才还那么大义凛然的和蒋易冥说希望彼此关系纯粹一些,结果转头,就又受到了他的照拂。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困睡着了,今天晚上看能不能再更新一章,留言要日更一万的那个小仙女……你这是要了俺的老命啊! 第十二章   “林郁?”   林郁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四处张望,秋以牧道:“我在你后面。”   他从身后走上前来,颇有些无奈:“似乎每次我见到你都是在你心情不太好的时候。”   林郁下意识的想否认,他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发呆。”   秋以牧知林郁这是在找理由搪塞自己,但他不愿意戳穿,而是笑着接下去,“演员是不是都有自己的独属领域,这样偶尔的发呆会帮你更深层次的理解人物吗?”   林郁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道:“也许吧。”   秋以牧善解人意的眼神让他不敢对视,好在秋以牧无意这个话题。   他道:“上次我不是和你提过想让你来试镜的事情吗?准备的怎么样?”   一提到演戏,林郁整个人的状态都仿若焕发新生,他把随身携带着的小本子拿出来。   着上面有一些关于他对角色,剧本的即时感想和灵感。   林郁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和秋以牧进行了简单的探讨。   尽管短短的十几分钟的时间,秋以牧却惊人的发现,他和林郁在演戏和剧本角色的这些方面,有着高度的共鸣。   甚至在某些点上,林郁还能给以自己不同的启发和体验。   林郁讲的口干舌燥,他已经许久没能讲这么多话了。   奈何提到自己喜欢的并热衷的演戏,他只想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林郁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坚持把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说出来,“这个角色我不敢保证自己是最合适的,但我一定是完成度最高的。”   秋以牧一听,乐了。   他笑道:“你还挺自信。”   林郁腼腆的笑容让秋以牧眼前一亮,他现在就像是雕刻大师寻得一块璞玉。   在他眼里林郁就是那璞玉,怎么看怎么觉得林郁好看。   前几次他只觉得林郁性格内向腼腆,温柔的很。今天陡然看见他这样自信光彩照人,口若悬河的样子。   也是好看的很。   不,还要更好看。   林郁被秋以牧的眸光盯的不好意思,他扭过头,无意间露出脖子上猩红的斑点。   秋以牧面色霎时有了变化,但仅一瞬,他就隐藏了起来。   和秋以牧道过别之后,林郁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顺带和0599聊聊天。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线,0599无聊的快要憋闷死了。   他现在等级不够,无法在世界上和其他系统交流,林郁如果不和它说话,它就只能自己憋着。   林郁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眸光淡然的扫过片场。   “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有的有的。”0599狗腿子的说:“蒋易冥的好感度已经涨到百分之八十三了。秋以牧就更高了,已经到达百分之八十九了。”   就在播报的同时,系统传来惊呼:“秋以牧的好感度涨了百分之一个点,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了!”   林郁嗯了声。   他语气太淡然,0599吃过前两次的教训,不敢太过大惊小怪,免得又被林郁禁言。   那可实在是太苦逼了。   它满心的兴奋,暗搓搓的道:“宿主你都不惊讶吗?”   林郁喝了口牛奶,随口道:“我很惊讶啊,蒋易冥的好感度涨幅居然才这么点,啧。”   0599:“……”   能从五十几一路狂飙到八十三已经很可怕了好吗!   多少宿主都死在这个不动如山的五十上啊!   0599内心很想吐槽,但0599不敢。   林郁还能不知道0599那点小心思,他懒得戳穿,只说:“这样的涨幅刺激吗?”   0599:“刺激!”   林郁:“给力吗?”   0599:“给力!”   林郁:“想到马上要升级了,爽吗?”   0599:“爽!”   林郁:“还想这样吗?”   0599:“想!”   林郁:“哼。”   0599:“(⊙v⊙)!”   林郁嗤笑:“没那么简单,后面想要再让蒋易冥的好感度升起来,就不只是上几次床那么简单了。”   0599立刻道:“涨到八十以上就表示着蒋易冥很喜欢你。能涨到九十已是真爱级别,至于九十到一百,这中间的是个涨幅点,每涨一个都可以说是极为艰难,不少宿主都差在这最后几个点上,功亏一篑。”   林郁懒懒道:“多谢科普。”   0599不太能分辨人的情绪,莫名的,它觉着林郁的语气有些凉,立即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林郁勾起嘴角,语气骄傲:“那是当然。”   从他出生开始,医生就一次次的断言他活不了,八岁,十岁,十五岁,十八岁……   他都成功的从死神手里夺回了自己的性命,就连最后的死亡,也不过是他给自己精心安排好的结局。   唯一的意外就是和这个蠢系统绑定了,只是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他肯定要做最后的赢家。   才不枉他费心玩这场游戏。   0599说:“没想到秋以牧的好感能涨到这么高,虽然他不是攻略对象,但能得到世界其他人物的好感度也能为升级积攒经验值。”   林郁并不意外,刚才脖子上的红点,是他故意露让秋以牧看到的。他不是傻子,可没忘记刚才秋以牧走时看他的眼神,温柔复杂,隐藏着男人独有的占有和一丝妒忌。   “真是可惜了。”林郁惋惜的叹口气。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不介意和秋以牧再来几场灵魂和灵魂的交谈,让他感受心灵上的共鸣和愉悦。和他这种温柔的男人谈起恋爱,肯定舒服。”   “不过啊,仅仅是琴瑟和鸣的愉悦,是无法激起男人的战斗欲的,尤其是秋以牧这样温柔的男人。只有当他发现自己心仪的人早就被人占有,甚至是——被强行占有的时候,才会让他奋起,为了伟大的爱情,奋不顾身。   0599:“???”强行占有?   林郁没再解释,而是直接下线。他心情好时才会和系统透露一二,就好像一个幼稚的孩子,总会忍不住和旁人炫耀自己有多么的聪明,多么的了不起,完成这些任务又有多么的轻而易举。   林郁在休息的间隙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钱茵茵妆容精致,笑容恰到好处:“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休息的怎么样?”她看着林郁比女人还要雪白的皮肤内心有些感慨。   这才几天啊,从剧组里名不见经传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十八线,成为了人人都想要讨好的香饽饽,这不,为难他的方健和已经自动从剧组里消失了。   听经纪人说他后头的戏份已经被剪的差不多了,经济公司是敢怒不敢言。方健和吃了这个大亏,人也老实了,这段时间躲在外地不敢回来。   早知道林郁背后有这样的大佬,她当初就该好好的结交一番。她道:“刚才看你和秋导谈的很愉快,就没过来打扰,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吗?”   林郁诚实的说:“没有,我们认识没多久。”   钱茵茵呵呵一笑,她不信,没认识多久就能谈的那么愉快?本想过来探听点消息,却没想到林郁这个闷性子,她愣是没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好不容易熬到林茵茵放过他,林郁才暗自松口气。钱茵茵的来意他很清楚,可他如实的说,钱茵茵不会信。   多余的他不能说,只能不断的和钱茵茵打太极,遇到实在说不过去的坎儿,他也不愿骗人,就只能沉默。   真是难为钱茵茵心意坚定,愣是跟他磨了大半个小时还没被他尴尬跑。   林郁生性腼腆不假,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好,疏忽于人际交往,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大学就选了生物方面的专业。   本来按照父母给他定的职业规划,他应该直接往技术方向发展,结果他自己折腾自己,进了人精扎堆,最需要人际交往的娱乐圈。   林郁知道自己资质不是最好的,又有这么一大个短板在,从未想过要大红大火,只要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就很满足了。   如果……如果能得到母亲的谅解,那就最好不过了。   林郁知道自己心里其实还有一个最为隐秘的心愿,不过嘛……不提也罢。   林郁自嘲的笑了笑。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郁都泡在剧组里,也和方健和打过几次照面,被蒋易冥整的怕了,他现在见到林郁都恨不得绕路走。   生怕林郁回去打小报告。   剧组投资不大,紧赶慢赶,终于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杀青了。   林郁和剧组里的人告过别,发了杀青微博后,就自己一个人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   他买了母亲最爱吃的蛋糕和月饼,在凌晨赶回了老家。   自从父亲过世后,他和母亲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林郁在门口站了半夜,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门铃,他将蛋糕和月饼放在门口,转身离去了。   母亲因为父亲病逝,对他失望万分,在父亲长逝的病床前告诉他,如果他贪恋名利不愿意退出娱乐圈,那她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林郁没有放弃演戏,从此之后,母亲再没见过他,也不愿意和他说一句话,就连他每月打进卡里的钱都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林郁不是没想过要和母亲解释,可是他和蒋易冥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如果让母亲知道他和蒋易冥的关系,知道救父亲的钱是他如何得来的。   她肯定会大受打击。   母亲自他懂事起,就一直身体不好。如果因此让他再失去一位至亲,那他宁愿什么都不说。宁愿让母亲认为自己是因为贪恋娱乐圈的荣华,追逐名利。   林郁并没有离开,他在家附近小公园的长椅子上坐了一个晚上。   直到天光渐亮,他掐好时间想再去门前看一眼再赶回S市去。   他远远的站在树下,看见母亲开了门。她穿着一身运动服,看样子是准备去锻炼。   母亲心脏有问题,不能做激烈的运动,散步和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还是有益处的。他不能在母亲身前尽孝,能看到母亲过得平安健康,已是最大的满足。   看见林母蹲下身查看蛋糕和月饼,林郁呼吸变得急促,他紧张的看向那边,神情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但结果还是和往年一样——那盒月饼连同蛋糕一起呗丢进了垃圾桶。   林郁和去时一样,孤身一人回到了S市。   剧组杀了青,他无事可做,平时一个人呆惯了的公寓。   今天变得格外冷清,冷清到他不想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林郁想,自己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长大了一岁,反倒越活越矫情。   他从酒架上拿了一瓶红酒,这些酒都是蒋易冥放在这里,供他消遣的。   林郁很少喝酒,只有今天,他很想把自己灌醉。   林郁给自己倒了满杯的红酒,家里没有蛋糕,他给自己找了半截蜡烛,将满屋子的灯光熄灭,独留一戳摇曳的烛光。   直到灯光熄灭。   黑暗里传来低低的声响:“祝你生日快乐。”林郁。   林郁的酒量不好,两三杯就倒,他喝的又急又快,不知不觉半瓶子的酒都下了肚。   蒋易冥把屋内的灯打开时,看到的就是已经醉倒在屋内快要不省人事的林郁。   他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肤上弥漫上粉红的颜色。   看起来很是可口。   蒋易冥双手插兜低头欣赏着他的小美人儿。   半晌,弯下腰来用大拇指擦过林郁泛红的眼尾,“哟,这还哭了。”   他积攒了大半个月的怒火就这么散了。   蒋易冥一把抱起林郁把他抱进了房间,床头柔和的灯光让林郁看着尤其的脆弱,仿佛轻轻的触碰一下就会碎掉。   他蠢蠢欲动的心一下子变得左右为难,你让他不做吧,对不起今儿的良辰美景,但要是今晚上不管不顾的做了,林郁肯定得受罪。   他扯开衣领子,哼道:“便宜你了。老子这辈子在这事上受的委屈尽给你了。”   话虽这么说,蒋易冥还是狠狠地捏了把林郁的腰,再接连亲上七八口弄的自己火气上来了才放开。   林郁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他醒过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所以哪怕是看见了蒋易冥的脸,他都还认为是自己在做梦。   蒋易冥撑着头抱怨道:“你这一觉睡的可真久。”   林郁啊了声,撑起身体,他腰不酸,腿不软,全身上下都干净的没有一丝痕迹。   蒋易冥是何等的观察力,林郁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若是以前,他就顺水推舟的做了,可是这次蒋易冥心肝儿起火,他道:“好啊你林郁,亏我大晚上从外地赶回来给你过生日。”   “你不但给我喝的烂醉如泥,把我冷落了一个晚上,还敢这么想我。”   他掐了把林郁的脸颊,佯装生气:“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蒋易冥冷眉冷眼的有模有样,林郁急的有些结巴:“我没有,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他呆呆的望着蒋易冥,下意识的把自己内心最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昨天是我生日。”   蒋易冥轻巧的避开这个问题,近身亲吻林郁的喉结,轻声道:“谁叫你不理我的,嗯?”   他瞧见林郁怯生生的样子就心里发痒,这么甜美的样子,他怎么舍得打破呢。   他才不会告诉林郁自己这半个月就想着怎么折腾他,那天给林郁挂了电话之后,蒋易冥一连找了好几个情人怒气都没消下去。   最搞笑的是,林郁也没给他打回来,更别提主动来找他了。   从前他觉得林郁这样挺好,乖巧听话,现在么,就是木讷不解风情。   可就是这么一个木头让他死活放不下   还是死党给他出主意,他才隐约记起中秋节好像是林郁的生日来着。   他看着林郁满心欢喜感动的样子,欺身一点点的吻下去。   过程出了意外,结果还是如他料想的那样。   林郁抱着蒋易冥炙热的身体,就像是沉溺在海洋中的人抱紧浮木,死死的不肯放手。   从他醒来见到蒋易冥的第一眼起,他空荡荡的心脏就已经被填满了。   不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在他孤独、哀伤、难过的时候陪伴着他的始终是蒋易冥。   哪怕他不属于自己,哪怕他不会永远陪伴自己,哪怕这段关系永远都无法得以见天光。   他都觉得,很好。   林郁这次彻底的放开自己,无论蒋易冥怎么要求,他都无比的配合。   蒋易冥抱着林郁来来回回的折腾,放开自己的林郁比羞涩的林郁更让他惊喜。   林郁从不知原来蒋易冥的体力这么恐怖,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床上。   林郁有些后悔这么配合蒋易冥,可看着蒋易冥开心,他不忍心让蒋易冥扫兴,直到两人精疲力竭,蒋易冥才停下。   林郁整个人都倦倦的,他劳累过度身体底子被削弱了,又喝了酒,被蒋易冥恐怖的身体体力消耗下来,根本就有些扛不住。   可是这次的蒋易冥待他不同,和以往的哪些次都不同。   他很少亲他,蒋易冥把XING和AI区别的很清楚,因此他从来不会吻他。   可是这次破天荒的,蒋易冥亲吻了他,尽管只是一个轻柔的,算不得缠绵的吻。   却还是让林郁舍不得有一点逆着他。   其实他知道蒋易冥为什么还留着他。   无非也就是他听话,干净,不惹事。   也从不求什么。   虽说蒋易冥从不缺打发小情人儿的钱,但是只有林郁从不开口问他要东西,久而久之,他估计也就在蒋易冥的心上留下了一点印记吧。   林郁这样安慰自己。   他抬起眼,正好对上蒋易冥的双眸。   他僵住身体,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蒋易冥察觉到他的不顺从,不耐的轻拍了拍他,“乖一点。”   他正透过林郁,看着徐正羲。   而实际上最近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他究竟是在透过谁,看谁。   每一次看到徐正羲,他就能想到林郁的脸。   看到林郁,他也能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求而不得,所有的所有,都得到了满足。   蒋易冥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既然眼前有快活,他就且先受着。   反正林郁就在这里,也不会跑。   两人抱着温存了好一会儿,蒋易冥咬着他的耳朵道:“我给你拉了几部电视剧,还有一部大电影在谈,开心吗?嗯?”   林郁半睁着眼睛,已是极困,他呢喃道:“不,我不用,我接了一个试镜,我肯定可以选上的。”   蒋易冥嫌弃的皱起眉,他以为又是那些粗制滥造的剧,“什么试镜,我直接给你投资做主角不好吗?”   林郁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些,“这个机会很难得,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我这次试镜的角色是《仙极》里的男二号,我很珍惜这次机会,你让我去试试好不好?”   见蒋易冥迟迟不说话,林郁奇怪的转过头,见他脸色古怪,关切的问:“易冥,你怎么了?”   蒋易冥跳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说:“不行,这个角色你不能接。”   林郁有些奇怪:“为什么?”   蒋易冥突然发火,他烦躁的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别问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剧本,这个角色你就别去试镜了。” 第十三章   蒋易冥的愤怒让林郁困惑,蒋易冥从来没关注过他工作上的事情。   今天他随口一提,居然引起他这么激烈的反应。   林郁看着蒋易冥沉静的说:“易冥,这是我的工作。”   蒋易冥烦躁的扒拉下头发,“你有那么多工作?为什么非要演这个!”   “我给你投资的那几部各个都比这个要好,你还能当绝对的主角,有什么不好?”   林郁皱着眉道:“易冥,你为什么反对我去参加试镜?”   他只是去参加试镜,能否最终出演还是未知数,蒋易冥却对一件结果未定的事情反感至此,林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蒋易冥顿了顿,略微心虚的移开目光。他不想林郁去参演试镜,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想林郁和徐正羲碰面。   林郁要去《仙极》剧组,就一定会和徐正羲打照面,他们二人在镜头下看着或许不太相像。   可一旦碰了面,三四分肖像的五官,类似的神情,气质,让他二人看起来其实已有七八分相像了。   再加上他给林郁置办的私服里全都是按照徐正羲的喜好和眼光来买的,这些巧合若是落到有心认得眼里,他要怎么和徐正羲解释。   还是干脆告诉他,林郁本就是他按照徐正羲的样子勾勒出的影子。   他怎么能让影子见到阳光?   蒋易冥心中烦闷,耐性近失:“你别问了,总之我不准你去参加那么什么劳子试镜。”   说完蒋易冥抓起衣服,就这么赤裸着上半身从房间里出去了。林郁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就在半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拥有着全部,还在和蒋易冥温柔甜蜜。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蒋易冥就已经转喜为怒,让他对着空旷的房间不知所措。   林郁抓着衣服追出去的时候,蒋易冥已经走了。   林郁沉默的站在客厅里好一会儿,慢慢地走进房间。   他拿起手机,手指翻动到秋以牧的电话,咬了咬牙,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一声。   两声。   三声。   就在林郁快要支撑不住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秋以牧惊喜的说:“林郁,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林郁满腔的话说不出半个字来,他舌头打结:“啊,没事。”   林郁慌乱的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的一瞬林郁就像是丢掉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了出去。   他捂住脸,心绪乱成一团。   他做不到,他说出口。他喜欢演戏,为了演戏他放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同时,林郁心中也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底线。   那是一道尺,长尺之上是他的有所为,长尺之下,是不可为。   他不是不可以向蒋易冥开口,他有无数的机会,无数的理由。   他也知道,蒋易冥一定会答应他。   但试镜,选中,参演,才是他选择的道路。   更何况,这次的机会于他,真的来之不易。   林郁在乎蒋易冥,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他看,这些年,他是如何的虔诚的,卑微而隐秘的将他放在心上。   可他不能失去自我。   手机在地板上震来震去,林郁醒了醒神,接通电话。   “你怎么了?林郁,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秋以牧语言中饱含的关系让林郁暗自震惊,他舔了舔嘴唇,声音还有些干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试镜的日期。”   秋以牧松了口气,他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啊,刚巧想发邮件给你。我和导演决定将试镜时间定在明天,有些仓促,也是无奈之举,你能来吧?”   “能,我一定来。”   挂断电话,林郁把房间收拾了又给自己快速的洗了个澡,想让自己躁动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如果选上了,自然最好。哪怕没有,他也绝无怨言。事后和易冥解释的话,他应该能体谅自己吧。   林郁想。   试镜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S市的某家五星级大饭店里。   林郁循着找过去,会议厅外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了。   有名气不菲的小生演员,有资源不错一直活跃在前线的艺人,林郁竟然还碰见了一个意外的碰见了自家公司最近在力捧的小生叶弘。   叶弘看见林郁,显然比他更为吃惊。   林郁在公司里的存在感不高,但他为人勤奋,又是公司最早招进来的几个老人,叶弘还是知道他的。   其实私底下,公司里比较有权威的经纪人对林郁是很看不上的。他的经纪人陈姐就曾和他说过,进了娱乐圈就要聪明机灵,哪怕不会也要学会。   别像那个林郁,呆木头一个,多好的机会都让他给作跑了。这些年混的是越来越惨,给人到处作配。   林郁太害怕无戏可演,所以只要是有邀约试镜,他都会尽力的去试一试。公司也早就不管他了,他的那些个角色,百分之九十都是靠自己挣来的。   所以这次的试镜,应该也是林郁通过某种手段得来的吧。   不然为什么之前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叶弘道:“好巧,你也是来参加试镜的?”   林郁望着叶弘俊逸的脸蛋儿有些陌生,这不能怪他,他平时埋头演戏,反应迟钝。娱乐圈里那么多号人,别说他想见人,人都不见得想见他。   一时眼生也是有的。   见林郁迟迟的不答话,叶弘以为他有什么隐情在忌惮自己,便道:“都是一个公司的,不用这么见外吧。”   林郁这才像是打通了三窍,点点头道:“你好。”   他还是没记起叶弘的名字,他也不敢乱说,怕引得别人误会。但他这幅模样,落在叶弘眼里就是故作清高,神神秘秘的,看样子是有底牌的。   叶弘不禁猜想,林郁是不是暗地里勾搭上了哪个后台,才有资格够的上这次的试镜。   正当叶弘还想搭话套点消息的时候,经纪人快步的走到跟前,小声的提醒他:“快点!下一个就到你了!”   顺带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郁。   看的林郁莫名其妙。   他不解的看着二人步履匆匆的模样,在脑海里思索自己什么时候开罪了这号人物。想了一会儿林郁还没头绪,他便放弃在心里默念起台词来。   这次的竞争对手各个条件都比他优秀,但林郁依旧有信心,他相信自己一定是完成度最好的那个。   这一等,就是将近四五个小时。   每一个人进去都是信心满满,出来的时候,表情却很是各异。   林郁不出所料的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   林郁在心里预设了一万遍试镜的情形,真的轮到他了,内心反倒很平静。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林郁站了半分钟,竟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林郁想了想,挑选了一个片段,开始了无实物表演。   全程短短二分五十三秒。   “不错。”秋以牧扬了扬眉,不由自主的赞赏道。   其余的几个人心里虽也觉得林郁的这段表演无可挑剔,但对于秋以牧这样毫不掩饰的发出赞赏还是有些惊奇的。   要知道,秋以牧的标准很严格,眼光之高,从未有人能在他的口中得到‘很好’的评价,他能说出不错,已经是对林郁表演的最高赞誉了。   思及此,副导演和导演对换了个眼色,开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段剧情作为表演吗?”   在试镜以前,剧组分别给演员发了好几个片段,让演员自主选择要表演的内容。刚才不说话,除了要给演员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以外,也是为了让演员能全权的自主选择。   “这段内容是所有片段里最短的,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段,难道是觉得哪怕是最短的内容也能让自己选中吗?”   坐在评委席左边第三个的男人突然开口,林郁循着声音看过去,即便林郁有些脸盲,还是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当下最火的影帝,徐正羲。   徐正羲微笑的看着他,他说话温文尔雅,与秋以牧不经意流露出的体贴和温柔不同,徐正羲的温柔虽让人觉得舒服,却有距离感。   林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徐正羲,不愧是站在国内娱乐圈顶层的男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是一流的好,隐约的,林郁觉得徐正羲有点似曾相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娱乐圈里好看的人一抓一大把,总有那么几个相似的吧。   林郁顿了顿,说:“因为脑海里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是下意识的想偷懒吧。”   评委席的其余几人咧嘴笑了笑,刚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秋以牧眯着眼,此刻的林郁身上还残留着角色的气息,又有他本人独特的羞涩和腼腆,还有最难得一见的真诚。   这几种特质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林郁就如同一张白纸,任凭他如何勾画,既可以呈现出山河壮阔,也可展现人情冷暖,最妙的是,他始终能保持自己的纯净。   一张白纸。   这太妙了。   所以就算他真的心有所属,哪怕他现在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也想突破一次自己的原则,放手博一次。   0599:“秋以牧的好感度涨了百分之三个点。(⊙v⊙)”   为什么只是简单的走剧情都能涨好感度,宿主大大可什么都没做啊。0599五不惊奇的想。   从会议室出来后,林郁的虚脱感慢慢地涌上来了。   就像是一个饿久了的人,麻木迟钝的反射弧经过漫长的时空交错,反映到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林郁坐在长椅上,默默的发呆。   秋以牧说的不错,每次从角色里脱离出来之后,他需要有一会儿时间静静的呆着,让自己清空一下。   “听说刚才在里面秋以牧夸奖你了?”   叶弘特意没走就等着林郁出来,他居高临下的打量林郁哼道:“不错啊,能攀到秋以牧这个高枝儿算你厉害。咱走着瞧。”   林郁就是再迟钝,也听出里里面的敌意。   他淡淡道:“走路还是看路比较好。”   “噗——”秋以牧简直就要抱着肚子笑,叶弘一见是他,自知讨不了什么好,被经纪人拉着走了。   秋以牧笑着说:“林郁,你可真是个天才。”   这里面一半赞赏一半打趣儿。要不是恰好被他撞见,他还有多少面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秋以牧忍不住的想。   林郁抬头看他,勾了勾唇角,“我大概只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吧。”   “不,在我这里你是那百分之一的灵感。”   秋以牧眨了眨眼,温柔真诚。   昨天他还担心林郁另有隐情,或许不会来参加这次试镜了。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完美,无懈可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角色非林郁莫属了。   “秋导。”   两人一齐看过去,徐正羲和经纪人朝秋以牧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林郁和徐正羲的目光在空中有一瞬的交汇。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郁觉得徐正羲在观察自己。   可惜两人见面的时间太短,林郁还不能确定。   在回去的路上,林郁突然向0599提要求:“我要使用一次特权。”   0599:“请在心中默念您的要求。”   这次系统反应的很快,资料包很快就传送过来。   林郁看完之后,久久的沉凝不语。   他双手交叉,低语道:“原来如此。”   0599:“宿主,你向总部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林郁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0599适时地沉默了。   林郁轻笑:“看来你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小。”   0599抗议:“只要顺利完成任务,我就可以升级。”   “所以在此之前,你要无条件的服从我,以我的指令为最高要求,明白吗?”   0599:“……明白。”   林郁揉了揉太阳穴,“你是想问我向总部提了什么要求。”   林郁不管0599的回答,道:“我使用特权的内容是——我要知道蒋易冥为什么会喜欢徐正羲。”   他露出玩味的笑:“结果你猜是为什么?”   0599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低级如他,也晓得这绝对是完成任务的最为关键的一步。   林郁眼皮一掀,哈气道:“等我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0599:“……”很想骂人但它忍住了。   林郁道:“查一查徐正羲对我的好感度和恶意值。”   “分别是20和45。有点奇怪,按道理来说,徐正羲不会对一个刚见面不过一次的人抱有这么高的恶意值。”   林郁耸了耸肩,“不出所料。”系统给他的情报,让他对自己的猜想更为笃定。   就在这时,林郁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内心涌起不好的预感。   手机急促的震动着,彰示着通话者的心情。   他按下接听键,蒋易冥愤怒至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林郁,你居然敢自作主张去参加试镜!”   林郁心脏停跳了一拍,他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声音仍然平稳:“易冥,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能干涉。”   “哈。林郁你不会忘了你现在被谁养着的吧?啊?你吃的住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你现在来和我说我无权干涉你的工作?你凭什么?”   林郁脸色发白,他无法回答蒋易冥。   就像他无法像母亲说明一样。   他可以舍弃房子,车子,昂贵华丽的衣服,舒适的生活。   他想告诉蒋易冥他从不在乎这些,他之所以接受蒋易冥给他的一切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让蒋易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如此而已。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全部都变成了蒋易冥刺伤他的利箭。   上赶着也要给人cao,真是贱得慌。   林郁颤抖着嘴唇,好几次说不出话。   他声音有些嘶哑,“蒋易冥,那些东西,你如果想收回,随时都可以。”   但你不能不要我。   蒋易冥怒火暴涨,他气的狠狠地踢了一脚桌子,上面的杯子花瓶撒碎一地:“林郁,你疯了是不是!”   林郁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想,他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疯了。   两人吵得不欢而散,林郁为此消沉了好几日,连带着气色都变差了。   其实那天吵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林郁想过和蒋易冥打电话主动和好,可是一想到蒋易冥对他让步的条件,他就迟疑了。   为什么,为什么蒋易冥就是不能理解他呢?   他就像是被刀架着脖子的刽子手,脖子上的刀是蒋易冥的愤怒,而他手上的刀指向的却是他的坚持和梦想。   林郁迟迟的不肯给蒋易冥打电话求和。   这一边,蒋易冥已经快气疯了。   林郁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和自己分开?还是只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蒋易冥恨得牙痒痒,他以前从未对林郁如此的上心过,还是说最近他对林郁太好了,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分量,敢和他叫板了?   林郁这边的恶意值蹭蹭的涨到了三十五,好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涨到了八十五。   他不慌不急,表面看上去消沉无比,实际上该吃吃该睡睡,还抽空往个各大剧组投了简历。   林郁在蒋易冥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气的狠。   或许,这次他会彻底和自己断了也说不定。   每当这个念头从心底钻出来的时候,林郁就觉得痛的浑身发抖。   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让他服软,让他放弃。   就在林郁准备放弃的时候,秋以牧的电话来了。   那头,秋以牧显然很是高兴,他道:“林郁,一个星期以后来剧组报道吧,剧本我已经提前发到你的邮箱了。”   林郁死灰的面色才有了些许生机,他呐呐道:“真的?”   秋以牧大笑:“当然是真的!你自己点开邮箱看一看!”   林郁连说了几声好,然而在点开邮箱的时候,林郁的惊喜和喜悦迅速的消散了。   如果他真的去演了,那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能留在蒋易冥的身边了。   毕竟这么多年,蒋易冥之所以还留他在身边就是因为他够听话,不惹麻烦。   可是这次,林郁直直的盯着电脑屏幕,宛如那封静静地躺在邮箱里的文件是剧毒。   林郁忽然挂断电话,像个疯子一样的开始拨打蒋易冥的手机号码。   他一遍又一遍的拨打,可是始终无人接听。   终于接通了,却在一半的时候被挂断了。   林郁反复的打了好几次,连续被挂断了好几次。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喘气,他想告诉蒋易冥,他不演了。他不要这个角色了。   他只想回到他的身边,求他不要生气。   林郁抓起衣服往门外冲,他脚还没迈出去就看到蒋易冥站在门外,他握着发震的手机皱眉道:“林郁你想让我出车祸是不是,这么不要命的call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肚子痛没更新,抱歉哦,更了大长章,算作两天一起。白天是有第二更的 第十四章   蒋易冥看林郁那样儿,心里就乐了。   瞧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舍不得他。   他高大的身影压在林郁的前面,如同一坐山峰,将人笼罩在自己的范围内。   他走一步,林郁就往后退一步。   蒋易冥捏起他的下巴,眸光幽深,“我来了,你躲什么,嗯?”   林郁不敢直视蒋易冥的目光,他的眼神太具穿透性,林郁觉得他想说什么,做什么早被蒋易冥看透了。   他就是顽劣的孩子,高高的,稳稳的坐在钓鱼台,就等着他上钩。   林郁深吸口气,空气里他的声音平静而沉寂,“我想和你说——”   蒋易冥已经开始吻起林郁的嘴唇,林郁要说出的话变得断断续续,林郁抵住蒋易冥的身躯,得空喘气说:“易冥,我想和你说……”   “嗯,我知道。新的戏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只要你想演随时都可以去,不过现在嘛,你要先陪我。”   他捏了一把林郁。   柔软充满弹性的手感让蒋易冥迫不及待,林郁虽然同是男人,但力气却及不上蒋易冥。   不过几秒的时间,蒋易冥已经让他半脱半挂,林郁又羞又恼,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溃不成军。   林郁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变成:“——今天剧组给我电话,我明天就要进组了。”   说完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蒋易冥从林郁的肩膀上抬起头,他阴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林郁——你非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林郁觉得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但同时,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林郁觉得一直负重在自己心脏上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他叹口气,头痛的说:“我没有,易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演戏对我有多重要。就算我这次没有中选,我也不会接受你给我安排的那些。”   蒋易冥怒极而笑:“我安排的那些?我安排的怎么了?是不如你自己演的那些破烂剧,还是不如你现在非要演的这个!”   蒋易冥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林郁一跳,他无措的看着蒋易冥像头暴躁的狮子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蒋易冥看着林郁,恨不得打开他的脑袋看一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道:“行啊你林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清高?”   他捏住林郁的下巴,审视着他:“你这么清高,还跟着我做什么?”   林郁被迫仰起头来,他头一次没有闪避,目光平静到几近哀伤,“我这些年到底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蒋易冥一怔,头一次,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知道,他他妈的当然知道,可这有什么用?   他毕竟不是他。   想到徐正羲,蒋易冥动摇的心思立即被按下去,他转过身避免自己再受林郁的影响,“总之,你不准去。”   林郁垂着眸子,对蒋易冥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   “如果我一定要坚持呢。”   他眼眶毫无预兆的红了,心如刀绞,“如果、如果我一定要去,你是不是——”   “你他妈的疯了。”   林郁抬起头,眼泪就这么干巴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夺了出来。   他没有任何伤心亦或者难过的表情,可是那双泛红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朵烟花直直的照进了蒋易冥的心底。   他低低的艹了一声。   等再看过去的时候,林郁已经把多余的眼泪擦干。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等待着蒋易冥的宣判。   蒋易冥这次仔仔细细的,认认真真的把林郁从头看到尾。   他的身体骨在男人中是较为纤细的存在,可偏平的胸部,较粗的腕骨,凸起的喉结都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是个成熟的男人。   不再拥有少年时的漂亮和青涩,也没有令人头晕目眩的顶尖儿的容貌。   他是好看,可不是最好看的。   他当时之所以会收下他,也是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他。   一晃这许多年,其实他和徐正羲已经不太相似了。   徐正羲是闪闪发光的钻石,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耀。而林郁,则更像太湖底下柔和的珍珠。   温润圆滑,静静的散发着属于的自己美丽。   却没想到,里头还是没进化的石头,又臭又硬。   蒋易冥冷笑道:“成啊,你去。你去演了,我们之间——就算是完了。”   林郁的脸随着蒋易冥的话一点、一点的发白。   直至完全透明。   蒋易冥欺身而过,重力的将门狠狠地摔上,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林郁叫住了他。   蒋易冥眉头挑起,尽管他不愿承认,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察觉,他是希望林郁叫住他,主动向他服软的。   林郁:“我……等过段时间我找到房子就从这里搬出去。”   蒋易冥额角青筋暴起,他阴寒至极的声音传来:“无所谓,我蒋易冥从不亏待别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房子我就送给你了。”   门终于被重重地摔上。   力道之大,似乎连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林郁在门关上的一瞬脱力,他像是一个濒死之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助地抱紧自己,似乎这样能获得些许力量。   让他不那么软弱,不那么,溃不成军。   ————不,他不想。   林郁混沌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和他说,他不想和蒋易冥分开,他本来就是要来求和的。   林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蒋易冥早已经不在了,他等不及电梯,疯子一般从楼梯间冲了下去。   不是这样的,他不想和他分开。   他舍不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舍不得。   等林郁气喘吁吁的赶下去的时候已经迟了,蒋易冥的车已经走了。   林郁抹了把脸,失魂落魄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无声的笑了起来。   咸涩的眼泪流进嘴角,他毫无察觉。   只是在笑着,仿佛这样剧能把所有的悲伤都赶走。   0599:“宿主,好感度和恶意值都涨了!”   0599兴奋的说:“恶意值涨到了五十,好感度上升了三个点,已经到八十八了!”   林郁闭上眼,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没了悲伤。   他任凭泪水风干在脸上,像极了枯萎的花瓣上凝固住的露水。   “嗤。”林郁轻声道:“这算什么,我还没使力气。让你拍的照片拍了么。”   “拍了。”0599回答道:“宿主你想用这些照片做什么?”   “发给蒋易冥看啊,让他看看在他不在的时候,我都做了什么。”林郁微笑着说,他的笑容温柔恬静,但不知为什么。   0599觉得那笑容有一点让它发凉。   0599:“这样没问题吗,会不会让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好感度又掉回去?”   到时候恶意值是涨起来了,好感度却没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不少宿主就是因为好感度不突破,也不敢刷恶意值,害怕后期好感度会更难刷上去。   林郁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林郁轻飘飘的说:“你忘了昨天你答应我什么了?”   0599:“……绝对服从。”   林郁微笑道:“乖,去吧。”   0599:“(╥╯╰╥)”它才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被哄。   第二天,林郁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28岁,过完今年,他就29了。   在娱乐圈儿里这个年纪已经不年轻了。每天都有无数年轻的嗷嗷待哺的小鲜肉冒出来。   蒋易冥的身边也总会冒出一茬又一茬的比他年轻比他漂亮的男孩子,女孩子。   他,终究会被遗忘。   林郁伸手打了打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蒋易冥。   他不惧怕老去,而是害怕在自己老去,彻底无戏可演之前还没能拍出一部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那样的话,他大概会抱憾终生吧。   林郁抿了抿唇,镜子里的人眸光渐渐坚毅,他已经失去了蒋易冥,不能连最后的这点坚持都失去。   林郁准时的赶去了剧组。   《仙极》的发布会开的很是低调,只请了几家靠谱的媒体,拍了几张照,上香,敬天地,就完事儿了。   林郁在人群里寻找秋以牧的身影,上两次,他都无缘无故的挂了秋以牧的电话,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向秋以牧说声抱歉。   可惜他寻了一圈儿都没见着,反倒看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嗨,是你啊。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呢。”男孩儿露出漂亮讨巧的笑容。   他刘海卷卷的,脸蛋儿白皙光滑,像只漂亮的小泰迪。   林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男孩儿主动的伸出手来:“哦,上次时间匆忙来不及自我介绍,我叫齐元,齐王的齐,元气的元。”   见林郁一脸防备,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的很是灿烂:“怎么,怕我啊。”   林郁不想和他多说话,那一晚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刻到骨子里。让他想忘记都不行,又怎么会想和齐元说话。   齐元看林郁不愿搭理他,耸了耸肩,没脸没皮的继续说:“我听别人说你脾气好,看来也不全是那回事儿嘛。”   林郁冷着脸说:“那得看是跟谁。”   他不欲和齐元多说话,转身就想走。   齐元却不愿意放过他,偏要缠着林郁说话。   “哎,你不要这样嘛,我也就是和蒋易冥睡过一两次,后来就没联系了。”   林郁的脚步一顿,心中痛的不可言状。   他今天早上还告诉自己不要紧,转瞬只是听到了他的名字,自己就心如刀绞。   睡过一两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蒋易冥不知和哪些人,又睡过多少次。   齐元何等的人精儿,他看林郁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俩八成是出了问题。   他狡黠的说:“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和他掰了?”   片场里忙忙碌碌的,也没人留意到他们两人。   林郁脸色更冷:“不关你的事。”   齐元碰了钉子并不气妥,他追着林郁说:“喂喂,被我说准了?”   他咧开嘴,“不要这样嘛,你跟在蒋易冥身边这么多年,肯定捞了不少好处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林郁被他吵得烦不胜烦,他只想远离齐元。   远离一切让自己想起蒋易冥的人。   就在这时,摄影棚一片骚动。   从入口处开始,不断的菲林响起的声音。   齐元吹起口哨,他饱含深意的撇了一眼林郁,酸溜溜的说:“咱徐大天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码第二更 第十五章   不愧是徐正羲,排场之大,基本上吸引来全场人的目光。   林郁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趁乱往角落里走去。   “哎,你走什么,一起看看嘛。”   齐元勾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排走去。   林郁挣了两下,没挣开,他道:“放开我。”   “林郁!”秋以牧惊喜的叫了声,他大步的走过来,同时随之看过来还有站在一旁的徐正羲。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郁觉得徐正羲似乎在观察着自己。   他被齐元拖着一时半会儿走不成,秋以牧满眼笑意的瞧着他,“状态不错。”   林郁这下相当于是被半场的人盯着,他感到不自在极了。   林郁笑了笑,躯体僵硬:“是啊,还好。”   “秋导好!”齐元与林郁不同,他立刻甜蜜蜜的笑起来。同时内心诧异,难怪林郁和蒋易冥吹了呢,原来是攀上了秋以牧这颗大树啊。   哈,蒋易冥这个滥情的人渣原来是给人玩了啊。   林郁完全不晓得齐元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十八万字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剧情。   他想走,但碍于颜面就只能在这里呆着。   徐正羲也跟着走了过来,他身边还有一个林郁的熟人——叶弘。   叶弘跟在徐正羲旁边,笑的意味不明,“好巧。”   林郁抿唇点点头。   他已经懒得去解释什么,反正无论他说什么,不相信的人始终不会相信。   徐正羲打量着林郁,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个男人,不过早在此之前——林郁的资料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汇总给了他。   如果不是亲自确认,徐正羲简直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男人竟然在蒋易冥身边呆了六年时间。   这让徐正羲感到威胁。   尤其是蒋易冥最近种种的异常的变化,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这个男人。   徐正羲大方的伸出手,“你好啊,第二次见面,我是徐正羲。”   林郁怔了怔,他总觉得徐正羲的笑容有些怪异,只是他来不及多想便伸出手去:“你好,林郁。”   徐正羲勾起嘴唇,不过是个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仿冒品罢了,与其让他继续和蒋易冥纠缠下去,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找机会让他跟蒋易冥一刀两断。   反正现在自己回来了。   徐正羲率先松开手,闪光灯立即跟着他走了。   叶弘恶劣的说:“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走着瞧!”   林郁无时不刻淡然的样子在他看来就是装清高,都是出来卖的,谁又比谁高贵?   他声音压低,基本没人听见,林郁有些讶异,他和叶弘平日里无冤无仇,也没有交集,为什么他会这么讨厌自己?   徐正羲一行人走后总算没人再关注林郁了,他松了口气。有齐元这个电灯泡在,秋以牧不好和林郁多说什么,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林郁待会儿给他打电话。   齐元吹了个婉转的口哨:“秋以牧不错哎,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方便介绍给我认识不?我保证不对他下手——哎,哎。”   林郁懒得再听齐元的口水废话,他不计较不代表他愿意一直被这么烦着。   林郁冷着脸道:“你要是没事就去看剧本背台词,不要打搅我工作。”   齐元嘚吧嘚吧的话音暂停,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林郁:“不认真演也不要紧啊,有徐正羲在,谁会看你啊。”   林郁一板一眼的说:“既然接受了就要好好演,和有没有人看有什么关系。”   齐元撇了撇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蒋易冥难道没给你资源吗?”   林郁心中烦闷的情绪积累到极点,他转过身,板着脸看齐元:“请你离我远一些,我不希望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   他冷酷的样子让齐元一下子禁了声,讪讪的道:“干嘛那么严肃嘛……”他眼珠子一转,想到林郁烦躁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提到了蒋易冥,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惊奇。   感情这是个动了真格儿的啊,可真是傻。蒋易冥那是什么人,天之骄子,薄情寡性,要什么没有,难道会因为一棵草放弃一整片森林吗。   况且,他心尖尖儿上不是还有个白月光么。   不过齐元才没那个心思提醒他,这要是让蒋易冥知道了,他不还得被扒一层皮啊。   见齐元终于没再吵了,林郁才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   一空下来,他脑子里就都是蒋易冥。   关于他的愤怒,他的音容相貌,就连他对自己说的狠话,都言犹在耳。   他忍不住想,他和蒋易冥真的玩了吗。   六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即便不是每时每刻和蒋易冥见面,但他总有盼头,他知道他和蒋易冥之间有着羁绊。   可现在,那种羁绊消失了。   他紧紧地握在手里的东西消失了,林郁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无形之中,他好像看见一把细沙从他的指缝间流走了。   另一边,徐正羲在专属化妆室内看着刚出炉的新鲜头条。   微博下粉丝的赞美之词满的快要溢出屏幕,他满意的扫过评价之后就把手机丢给了助理。   经纪人拿着另一个手机,上前小声的和他说:“是蒋易冥。”   无论是他还是经纪人都明白蒋易冥对他徐正羲的助力有多大。   徐正羲接过电话,蒋易冥的声音醉醺醺的,心情很是不好:“你在哪里,过来陪我。”   徐正羲眉头一挑,打算向往常那样和蒋易冥打太极:“你怎么了?喝醉了么,什么事情惹的你心情不好?”   那头,蒋易冥沉默着不说话。   徐正羲柔声道:“易冥,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这样会让关心你的人担心失望的。”   蒋易冥突然道:“那你呢,你会担心我吗。”   “我当然会啊。”   “那你就过来陪我。”蒋易冥赌气的说:“如果你不过来,你就是不关心我。”   徐正羲没料到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蒋易冥突然发难,他当然可以过去,但……接下来还有一个尤为重要的采访。   采访杂志的主编和他心仪已久的品牌的创始人关系很好,他能不能拿下这个牌子的代言就看这一步了。   如果现在过去,那铁定是泡汤了。   徐正羲为难的说:“易冥,不要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好么?我忙完了一定过来找你。”   蒋易冥甩开手中的酒瓶子,半晃荡的酒液被撒了一地。   他咧开嘴,毫不意外会得到这种回答,他迷迷糊糊的说:“其实我就是想叫你来……叫你来,和你说说新剧本的事情,刘业成导演最近有一部新戏想找我投资。你要是没时间,就改天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横趟在沙发上。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平时喝的烈酒今天无论怎么喝他都不得劲儿,林郁,林郁,他又想到了林郁。   不过是一个他解闷儿的小玩意,没了他就再找一个不就是了。   蒋易冥这样想,于是这几天他花天酒地,不停的在小情人儿身边来回游走。   可他妈的只要他一空闲下来,他就想到了林郁。   蒋易冥翻出手机打给了徐正羲,他迫切的想听一听徐正羲的声音,他想见见徐正羲,他甚至卑劣的想用那些所谓的资源让徐正羲来陪陪他。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徐正羲不会为了这些而改变自己。他怎么能这么想徐正羲?   蒋易冥觉得自己该死。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郁倔强的脸。他眼睛里全是张惶,嘴角却固执的不肯开口,不愿向他服软,哪怕一次。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林郁这么倔强?   蒋易冥眯着眼仔细的想,蒋易冥的记忆力很好,他想着这六年来林郁除了第一次找他拿了一百万之后,竟是从未再开口向他要任何东西。   包括之后的车子房子,还有那些他让他穿上的衣服饰品,全都是交给助理一手代办的。   除此之外,林郁和他在一起之后,就像个隐形人一样。只要他不主动来找林郁,林郁就绝不主动来找他。   这样的人,就像个沉默的影子。   在他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不会打扰,不会索取。   蒋易冥心底有些触动,人非草木,若说这些年他对林郁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他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完美无瑕的代替品也是不错的。   蒋易冥摸出手机,他知道只要他打一个电话,林郁无论在做什么都一定会赶过来。   就在这时,手机的邮箱传来了一封陌生的邮件。   蒋易冥的邮箱是和工作的平板相连的,一般只有重要的需要他决断的事情,秘书才会筛选出来单独发给他。   蒋易冥点开邮件,半分钟后——   暴怒而阴寒的声音响遍整个屋子:“林——郁!”   “叮,恶意值暴涨三十,到达八十。好感度下降三个百分点,目前八十五。”   “(⊙v⊙)!!!居然没有下降太多,真的是万幸啊!”   林郁靠在椅子上,翻阅着最新一期的杂志,平淡无波的说:“你去看看好感度的增减轨迹。”   0599立即依言查看,表格栏里一大串的+1、1、+1、2……反反复复,昭示着这几天蒋易冥的心情波动。   0599道:“为什么会这样?”   好感度往下掉它能理解,可为什么还会涨?   林郁食指扣着桌面,慢悠悠的说:“拥有的时候都不会珍惜,只有失去了才会念着旧时的好。我为了演戏主动和他分开,让他挂不住面子,明面上对我嗤之以鼻,心里指不定再怎么想我。”   “哈。”他丢开杂志,笑道:“照片发给他了?”   0599:“已经收到了。”   “嗯。”林郁双手叠交,“等着他来找我吧。” 第十六章   徐正羲笑僵硬在脸上,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   经纪人看他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徐正羲握着电话,神色深沉,蒋易冥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挂断他的电话。   徐正羲心里盘算着蒋易冥刚才在电话里流露出的信息,或者,自己这次应该主动一回?   刘业成是业内鼎有名望的老牌导演,他拍出来的电影,基本上都可以去国外电影节参加角逐。到时候再一运作,国内的奖项叫他拿下不成问题。   随着联想,徐正羲的眼神越来越亮。他笃定蒋易冥会把这个机会给他,而这关乎着他的事业能不能更上一层楼。   徐正羲激动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后决定按捺住心思,他虽激动,但还没蠢到主动送出把柄,如果让蒋易冥觉得自己是贪图名利之人,那以前做的那些可都打了水漂了。   *   “林郁。”秋以牧向往常一样搬了一个小板凳在林郁身边坐下,他感叹:“每次见你,你都在认真的看剧本。”   林郁也笑:“不全是,有时候也偷偷懒的。”   秋以牧凝视着林郁,他眼神明亮,可脸色是止不住的苍白,细细的看下来,还有一丝的灰败。   秋以牧心脏传来阵阵的隐痛,林郁头几次的反常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愿对自己说,是不是还没把自己真正的当做朋友?   秋以牧顿了顿,轻声道:“林郁,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是啊,我们当然是朋友。”林郁笑着说。   他生性内向腼腆,所交朋友不多,可他的朋友里一定有秋以牧的一席之地。   秋以牧突然凑近,抓住林郁的手腕,认真的盯着林郁的眼睛道:“如果真的当我是朋友,你有什么困难,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秋以牧上半身前倾,从某种角度看来他们俩正在以极为亲昵的姿态交颈而谈。   林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尺,他没忽略掉秋以牧眼里瞬间灭掉的光,可正式因为这样,才让他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秋以牧对他的亲昵程度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关系。   他低着头道:“谢谢你,以牧,我……”他内心又是酸楚又是尴尬,和蒋易冥的畸形的关系,让他注定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起。   他就像个小偷,怀揣着丢不得,放不下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时刻刻心惊胆战。   “如果我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告诉你,请求你的帮助。”   他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手从秋以牧的手中抽了出来。秋以牧心下了然,他静静地凝望着林郁,他眉宇间的那抹伤感和抑郁不会欺骗他。   他一定是,在感情上遇到了问题。   或许是他太心急,现在的林郁还不会对他打开心扉,但他可以以朋友的姿态陪伴在他的身边,慢慢地融化他心中的阴霾。   秋以牧将话题岔到新戏上,两人都是戏痴,很快就忘记先前的不快聊了起来。   秋以牧家底深厚,家世渊源。当导演是他的梦想,秋以牧才华洋溢,初出茅庐就在圈内掀起略微不小的水花。   又有家人的支持,秋以牧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他就顺势兼职当起了制片人投资,还得空写一写剧本。   这次《仙极》的投资里就有他,林郁以前只晓得秋以牧在导片拍片上很有才华,听到他的自述不由得感叹,聪明有能力的人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获得一番成就。   秋以牧却不认同他的看法,“术业有专攻,分了太多的心神注定无法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他看着林郁的眼睛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确信,你是可以将演戏这件事做到极致的人。”   林郁愣了愣,心里不可抑制的涌出股暖流。   他声音温暖,带着笑意和感激:“谢谢你。”   秋以牧歪着头,额前两三缕卷曲的碎发落下来,搭在高挺的鼻梁上,带出一片旖旎的阴影。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谢我,就振作起来,你不知道你神采飞扬时候的样子有多好看。”   林郁无法回答他,只得点点头。   剧组刚刚开机,林郁的戏份是比较后面的了,因此刚来这几天他落得很是清闲。   齐元在剧组里只是一个小角色,戏份不是很多,他要时不时的向剧组请假去外地参加商演活动,剧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默许了。   可他还没放弃骚扰林郁。   林郁不理他他也不恼,就跟小孩子好玩一样,非要看到林郁恼羞成怒的一面。   叶弘倒是来找过他几次麻烦,后来也许是忌惮着秋以牧这层关系在,没太明目张胆。   林郁跟叶弘不对盘,那就是跟叶弘前面的徐正羲不对盘。剧组里的人一个个都精的跟猴似的,便都绕着林郁走。   林郁沉闷的,不动如山的性子的好处这时候就显出来了。   别人折腾他,只要不触及底线,他都能当做没看见。不理他,他乐得清闲,该干什么干什么。   况且秋以牧时不时的往剧组的跑,那些想要作践他的小人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日子一晃,已经开机半月有余。   0599忍不住道:“为什么蒋易冥还没来找你啊?”如果不是好感度和恶意值还没往下掉,0599差点以为蒋易冥已经把林郁给忘却了。   林郁淡淡道:“因为——暴风雨来前的天空从来都很平静。”   蒋易冥如果从一开始就来找他,就代表着他还不够生气,不够愤怒。只是一个失了面子的莽夫,蠢蛋。   这半个月有余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0599:“(⊙v⊙)可是他依旧没来找你啊。”   “那就意味着,”林郁浅淡的唇勾起:“他非常愤怒,正在想要用什么手段折腾我。”   0599:“那时间拖得越久,你不是越危险吗?”   林郁轻笑出声,杏仁状的眸子微微眯起,有些似狐狸的眼,“你在担心我啊。”   0599:“……”它不是,它没有。它,它就是怕林郁真的出了人身安全问题,任务无法完成。   ╭(╯╰)╮   林郁收工后回到了单身公寓,这所小公寓是公司当初分配给他的,他没有产权,只有居住权。   从蒋易冥的房子里搬出来后他就搬到了这里。   蒋易冥连面都没有露,只是交代助理过来收了钥匙就走了。   林郁坐在床上,自嘲的想,六年,他当真没把自己当回事。   他走的干脆利落,心却没自己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潇洒。   每当夜幕降临,他一个人的时候,林郁就像一个孤独的游魂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走来走去。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连续的失眠让他看上去精神样貌很不好,憔悴而可笑。   林郁看了眼手机,他并没有换号,也没有拉黑删除蒋易冥。   如果、如果他还愿意跟自己打电话,他一定是打得通的。   林郁突然狠狠地倒抽了口气,他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内心令人窒息的情绪几乎哟爆发到顶点。   他怎么能,怎么还能这样念着蒋易冥!   这太可笑了。   林郁拿起手机用力的砸向镜子,随着一声清脆的响,镜子里的自己也随之四分五裂。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郁的面色迅速恢复如常,他管也不管地上的碎片。   洗澡睡觉。   第二天,林郁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化妆师甚至问林郁是不是生病了身体不适。   林郁有些抱歉,他摇摇头,肯定化妆师给他的底妆划的厚一些。   朱燕跟着剧组给艺人化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头一次遇到像林郁这么好脾气的。   她感叹道:“小林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啊,皮肤状态不好会浮粉,镜头下看的那是一清二楚。”   “咦?”她神色古怪的看了眼林郁:“小林,你这衣服是不是和徐正羲同款啊?”   她絮絮叨叨的说:“我早就发现了,小林你有好多徐正羲的同款哎。”   “有好几款都很贵,你是买的真货还是仿品啊?哎哟我去官网看了,那价格贵的可以付首付了。”   “啧,还真别说,你本来就长得有点像徐天王,这再穿上和他同款的衣服,我都差点认错了。”   她乐呵呵的说。   徐正羲大火,娱乐圈里小徐正羲,徐正羲接班人之类的也层出不穷。   很显然,朱燕也把林郁当成了想要模仿徐正羲的小艺人。   人嘛,谁不想火。   林郁疑惑道:“我和徐正羲,很像吗?”   朱燕瞥了眼林郁,“那可不。昨儿徐正羲的经纪人都差点把你俩看错了,你说你们俩像不像?”   “小林,你这衣服买的是仿版吧?能把链接发给我吗?我想给我儿子也整一套,他老喜欢徐正羲了。”   她话未说完,林郁就失魂落魄的站起来。   他朝外漫无目的的走去,恰巧徐正羲和经纪人也从外面走进来。   他今天穿的很随意,一身剪裁有质的风衣配上马丁靴,看上去神清气爽,俊逸的让人移不开眼。   林郁双目无神的将目光游移栽徐正羲的身上。   那双鞋,那双裤子,衣服,甚至是刻意的,相似的发型。   徐正羲显然也看见了林郁,他长腿一迈,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林郁的衣服上,道:“好巧,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林郁无法回答,他根本不清楚这件衣服到底是什么牌子。   他所有的衣服,鞋子,都是蒋易冥让助理一手给他准备的。   林郁不想让蒋易冥不开心,便每年都收下来了。   经纪人插嘴道:“这已经是几年前的老样式了,你的我早就给你扔掉了。”   “走吧,导演已经在催了。”   徐正羲从林郁身边擦身而过。   他一个人如同枯朽的木头,楞站在原地。   荷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响到最后一声,林郁才回过神来接起。   是蒋易冥。   他恼怒的声音隔着电话线,让林郁觉得恍如隔世:“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林郁平静的说:“我在做事,没听见。”   蒋易冥冷哼道:“明天晚上有个酒会,你陪我去。”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料定林郁会来。   林郁傻子般的拿着手机,十几度的天气里,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第十七章   镜子中的人身形略微消瘦,身姿却还挺拔。黑色的发用发胶固定着,露出平和秀丽的眉眼。   现在是晚,7:55分,还有五分钟,蒋易冥派来的司机就会到楼底下了。   林郁深吸口气,试图将眼底的无助和惶惶压下去。不管答案到底是什么,今晚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   桌子上电脑还开着机,纸和笔杂乱无章的放着,满屋子的衣服,裤子,鞋子,还有蒋易冥让助理给他买的琳琅满目的香水,和饰品。   他最后看了一眼不堪的房间,抬步走了出去。   蒋易冥的车已经在下面侯着了,车门打开,林郁心头一跳。蒋易冥竟也坐在车里,他亲自来了。   蒋易冥转过头,笑着一把将他拉进来,林郁毫无防备的跌进车里。   蒋易冥勾了勾林郁的鼻梁,那笑容说不出的迷人,声色低沉:“几天不见我,就生疏了?”   蒋易冥表现的很完美,林郁却觉得他笑里有古怪,只能干巴巴的说:“没有。”   蒋易冥哼了声,让林郁挨着自己,道:“干嘛那么紧张,怕我在这里要了你么?”   林郁紧张的毛都炸起来了,他不敢说是,也不能违背良心说不是。   挑逗林郁看他害怕炸毛的样子对蒋易冥来说显然是种享受,他轻柔的富有技巧的咬着林郁的耳垂,这是他的敏感地带。   果然,林郁身体一抖,软了下来。   蒋易冥恶意满满的吓唬他:“你如果乖一点,我就不在这里动你。”   林郁张了张嘴,将想要问的话全数吞进肚子里去。   他有满腔的疑问想问蒋易冥,然而到了蒋易冥身边,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他害怕。他怕知道答案,更怕知道答案后的自己和蒋易冥。   林郁低垂着头,他乖巧沉默的样子让蒋易冥很受用,林郁今天穿着皆是蒋易着人给他准备的,合体有度,挑不出一丝错来。   蒋易冥露出满意的表情,就该是这样,林郁全身上下都该是自己的,有自己的印记和标志,这样才对。   想到今天带林郁出来的目的,蒋易冥眼中流露出一丝戾色。   如果不是让不该动心思的人把心死绝,他是绝不肯把林郁带出来抛头露面的。   如果可以,他想把林郁放在自己身边,只要他想要,他随时都在,什么劳子演戏,去他妈的。   蒋易冥脸色沉下来,他没有意识到,无形之中他对林郁的关注度和在意早就已经超越了从前,超越了该有的界限。   林郁双目空茫的盯着自己眼前的一尺三寸地,他满心的挣扎,满心的困惑,不曾流露半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画地为牢的兽,把自己牢牢的束缚在了原地。   两人各怀心思,到达了目的地。   高雅的别墅外豪车如云,林郁沉默的看了眼站在他身前的蒋易冥。   光影将他深刻的五官勾勒到了极致,即使是在娱乐圈,蒋易冥这样的身段和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还有他身后的蒋氏集团,在这样强大的资本背景下,就算是最顶尖儿的明星,制片人,导演在他面前都得低下一头。   更何况,蒋易冥本身就已经足够优秀。   他才二十二岁,就已经让蒋氏集团的规模扩大了一倍,这些年正迅猛的朝着娱乐行业发展,在内娱几乎已经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步。   林郁没错过他眼底淡淡的不屑。   这个男人强大而自负,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明星在他眼里不过是泄yu的工具罢了。   蒋易冥淡道:“待会儿跟在我身后,别走丢了。”   林郁:“嗯。”他不擅长应付交际场合,除了做个简单的应声机以外,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蒋易冥突然凑近,亲了口他的嘴角,“别愣着,走,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这次的聚会是业内一位德高望重的演员的庆寿大宴,满堂的制片人,大导演,顶尖的演员,当红的明星,欢聚一堂。   以林郁的咖位,这样的聚会他连门槛儿都摸不到。   蒋易冥却不同,他不来,都有一大把的人央求着他来。   如林郁所料,蒋易冥的出现引起了大厅内不小的骚动。   林郁跟在蒋易冥身后,相当于全场有至少一半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   那些好的,坏的,恶意的,好奇的揣测,让林郁倍感难受。   他头一次认知到原主对外界的反应居然能敏感到如斯,依着原主这样的性子,就适合在科研室搞一辈子研究,靠实力和荣誉说话。   偏偏天意弄人,他选了一个要时刻活在镜头和闪光灯下的职业。   林郁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不好受,他沉默,也抵挡不住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   蒋易冥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习惯了万众瞩目的目光,林郁却不行。   蒋易冥从来未在公共场合带过任何人,今天第一次带了林郁来,不管他是谁,长什么样,本身就已经够招仇恨了。   在场已经有不少小生,演员在打探林郁的来历。   这一切有系统的播报,林郁知晓的一清二楚。   林郁:“你猜全场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笑话?”   0599:“一半?三分之二?”   林郁:“错。”林郁勾起嘴唇,嘲讽道:“是全部。”   0599:“>_<”人类太复杂了……   0599看着显示器上林郁眼底的淡淡地嘲讽,有些无奈。   这满场的人都以为自己在等着看林郁的笑话,殊不知自己只是他戏中的路人甲。   林郁时不时的装作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犹如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羔羊,不安,紧张,且没   见过世面。   随着恶意值播报的声音响起,林郁的脸色一点点的变白。   蒋易冥手中握着酒杯,其实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林郁的脸色。他半搂半强迫着林郁带他走到大厅中央。   秋以牧正在和相交好的导演交谈,蒋易冥便带着林郁犹如霸王一般闯入他们的视野。   秋以牧第一眼就看到了在蒋易冥怀里的林郁,他们的姿态实在太过亲昵,已经惹得不少人频频看过来。   “你就是秋以牧?”   蒋易冥倨傲的轻抬着下巴,他目光傲然,姿态高高在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可这个人是蒋易冥,纵使旁人有微词,见到是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林郁只默默的低着头,他不敢面对秋以牧的眼神,他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   蒋易冥见林郁不说话,故意凑近他,道:“怎么,不抬起头看看你的熟人吗?上次我们在片场碰见过一次,对吧?”   “蒋总记忆力不错。”秋以牧淡淡道,他何等的聪慧,哪里看不明白林郁是被强迫的。   秋以牧心中闷痛,看见林郁这个样子他就明了,林郁为什么三番四次的失常,原来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蒋易冥眯起眼,先前只在照片上见过秋以牧,现在见到了真人,让他更加不爽。   那种若隐若现的威胁感更加的具现。   蒋易冥想到照片上那些状似亲密的动作,内心火冒三丈。   他不是吃素的,秋以牧在想什么,他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   他道:“你果然——”蒋易冥咧嘴道:“比照片上看着更让人讨厌。”   秋以牧回以唇剑:“不逞多让,我看阁下也是如此。”   蒋易冥哼道:“少他妈的文绉绉的说话,林郁不喜欢这样,嗯?”   他捏起林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正对上一双平静到失焦的眼睛。   林郁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蒋易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蒋易冥凑近,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在外人看来这是极其亲昵的姿态。   蒋易冥没有错过秋以牧瞬间捏紧的拳头,他在心中冷笑,一只手搂住林郁的腰,像是在想外人宣誓主权的道:“当然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位。”   林郁瞬间瞪大眼睛。   他不可置信。蒋易冥这是在做什么?他难道是在怀疑他和秋以牧有什么?   林郁深吸口气:“蒋易冥,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蒋易冥哼道:“是不是无理取闹,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林郁用力的推开他,低声道:“你闹够了!”   蒋易冥冷下脸,他抬起下巴,示威似的看着秋以牧,现在在场的就只他们三人。   蒋易冥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是我的人,怎么,你不愿意?”   林郁气的浑身发抖,蒋易冥这是在偷换概念!   他明明,明明是想来寻求一个答案,结果却在无意之中陪蒋易冥演了这出闹剧。   秋以牧离的远,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龌龊。   他冷淡道:“我无意知道你和林郁之间的关系,不过依我看,显然这位朋友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样。”   秋以牧点点头:“打扰了。”   林郁嘴唇颤抖,他的自尊心被蒋易冥一刀刀的凌迟,随着秋以牧的宣判,落到了尘埃里。   这算什么。   他只是蒋易冥用来炫耀的一件玩具罢了。   就在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从大门处传来:“易冥!”   林郁咻地睁开眼,他迟疑的转过头。   随即听到周遭一阵哗然,徐正羲正风度翩翩的从门厅处走来。   而他全身上下的穿着与林郁别无二致。   影帝徐正羲和蒋易冥带来的伴儿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八卦的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穿梭。联想到这些年,流传出的蒋易冥对徐正羲爱而不得的流言,更是兴奋。   林郁:“哈,看,我就说是全部吧。”   0599:“……”   蒋易冥在听到徐正羲声音的一瞬,就将手从林郁的腰间抽走,他惊疑不定的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国外补拍吗?”   徐正羲笑道:“啊,约翰斯临时有事,改日期了,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和你一起来啊。”   他目光一转,似乎这才看到林郁,和他身上的衣服。   徐正羲目光露出一丝惊诧和深意,“这不是林郁嘛?”他上下看了一眼,再对比自己,不好意思的笑道:“从机场赶回来的,随便抓了一套从前的,没想到和你撞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郁目光呆滞看着徐正羲,就像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战战兢兢,不敢问,不能问的答案,现在已经有了。 第十八章   或许是林郁的脸色太过难看,秋以牧担忧的扶住林郁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林郁恍恍惚惚的,没回应他。   四人之间难以言喻的气氛在蔓延,蒋易冥握紧拳头,心下懊恼,他道:“秋导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我的人不用你操心。”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四人表情各异。林郁低下头,他眼底涌漫出自嘲,晃晃地,退后两步。   他的人?哈,他的心上人不正在旁边站着呢么。   林郁的眼前飞絮一般闪现过许多的过往,他本就心细如发,那些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如今就像是找到了绳子的珠串儿。   一串一串,在他面前连了起来。   林郁机器一般再退后两步,蒋易冥眉头不易察觉的跳了跳,他沉声道:“林郁,你要去哪里?”   林郁蓦的抬起眼,他眼神空洞而莫测,看的蒋易冥心头一跳。这时,林郁突然笑了起来,他先是裂开嘴角。   笑的眼睛都弯起来,有咸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倒流进嘴里,林郁用模糊的余光看到众人或惊疑不定,或看好戏的神色。   笑的更大声。   他笑的弯腰捧腹。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蒋易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林郁让他感到不安。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碎了一样。   “哈哈哈哈哈……”   林郁听见自己的笑声,与其说是笑声更不如说是哭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笑够了,眼泪鼻涕爬满全脸,笑够了,似乎连心脏的阵痛逗不是那么的明显。   他歪着脑袋,像是第一次认识蒋易冥这个人,他定定的,轻声道:“蒋易冥,我问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看的更带劲儿了。   蒋易冥这是第一次带小情人儿来这露面,没成想就被逼着要身份闹脾气。   看他刚才状若癫狂的样子,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蒋易冥多高傲,多要面子哪,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只有蒋易冥心里清楚林郁问这话的真正含义,他慌张的看了眼徐正曦,见他没里出异色,才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随着蒋易冥的视线,林郁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蒋易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低贱么。”   蒋易冥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僵了僵,他抓住林郁的手就要往外走,再让林郁呆在这里谁蔸无法预料他下一秒会说什么。   剩下的两人心思各异,竟是没人拦住他们。   林郁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被蒋易冥拖着走。   他跌跌撞撞的被迫跟在蒋易冥的身后,直至一处安静的地方才停下来。   蒋易冥皱着眉,声音低沉饱含压抑着的愤怒——如果不是林郁现在的状态太不对,他早就发火了。   蒋易冥压抑着怒火,他对上林郁的眼睛,那双永远温和的,小心翼翼隐瞒着爱意的眼变的空洞,充斥着悲伤和绝望。   眼尾还有已经风干了的泪痕,他显得那么狼狈,就像件易碎的工艺品,尽管上面已经布满了裂痕。   蒋易冥的心尖儿上不知是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忽略掉不适的感觉,耐着性子道:“你今天状态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林郁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了,他只想求一个答案,一个彻底让自己心死的回答。   他张开嘴,就像个机器不带感情的念完每一字每一句:“蒋易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把我当作徐正曦的……替身。”   他说完,嘴角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下。忽然没了声。   这回轮到蒋易冥长久的沉默。   林郁心哀莫大于死的模样让他烦躁,这烦躁的背后还有隐埋的更深的不安。   蒋易冥胸口起伏数下,他眯起眼,冷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何必再问。   林郁吐尽胸中最后一点浊气。   他啊,真的像个傻子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   剩下的事情林郁统统都不记得了。   他只能支撑着最后的信念让自己往外走,不能在这里倒下,至少不要在蒋易冥面前。   蒋易冥看林郁的脸色太难看,也着急了。他拔高声音:“林郁,你回来!”   林郁的脚步顿了顿,蒋易冥的眉间一动,心里几乎要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听见林郁说:“蒋易冥,我累了。”   蒋易冥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郁背对着他,所以他无法看见林郁泪流满面的脸。   林郁拖着步子,“我累了,你去……找别的替身吧。”   蒋易冥瞬间瞪大眼睛,他三步做两步抓过林郁的手腕,掰过他的身体,林郁满是泪痕的脸让他的不适感更加的强烈。   他握紧林郁的手腕,力道之大生生的勒出道红印来。   “刚才地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哪里都不准去,我不准你走。”蒋易冥说的霸道而毫不讲道理。   他不管林郁心里在想什么,总之林郁说要离开他,就是不行。   在蒋易冥心里,替身也罢,正主也好。林郁早就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   他这辈子都别想着离开自己。   林郁静静地看着蒋易冥,看着这个他心心念念爱了近六年的男人。   看他从少年变为成熟的男人。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他,而今才发现,自己竟连他最爱的是谁都不清楚。   他无声的笑了笑,忽然低声道:“蒋易冥,我做的面,一定很不好吃吧。”   蒋易冥愣住神,林郁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让他沉默。   蒋易冥还想说什么,徐正曦从宴厅里赶出来,他看到林郁和蒋易冥,眸子里划过一丝得意。   就算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长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罢了。   听到徐正曦的声音林郁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扒的精光。   他用力的摆脱开蒋易冥的束缚,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回蒋易冥总算没再阻拦他。   徐正曦道:“易冥,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蒋易冥心里还在想着林郁刚才说的那句话,他隐约的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最终让他从指缝里溜走了。   徐正曦见蒋易冥还在望着林郁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试探着叫到:“易冥?”   蒋易冥回过神,他扭过头,以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徐正曦,“徐哥,你能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会穿这件衣服吗?”   蒋易冥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徐正曦定了定神,笑道:“你怎么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来的太匆忙,没得换,随意选的一件。”   徐正曦的表现很正常,蒋易冥默了默。   他沉默的时间不长,徐正曦便有些沉不住气的再次提议道:“回大厅去吧,就要庆寿了。”   蒋易冥这次没再看他,径直走了进去。   徐正曦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他穿这件衣服当然不是巧合,事实上,宴会大厅里有他的耳目。从蒋易冥带着林郁尽宴会大厅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全部的情况。   选择这招虽然危险,但不得不说,是有奇效的。   他就是要让蒋易冥看清究竟谁才是他喜欢的人。   免得日久天长,他真的让那个替身糊了眼睛。   再加上秋以牧在这其中的催化效果……徐正曦嘴角向上扬了扬,林郁在蒋易冥心里已经一文不值。   所以纵使是冒着被蒋易冥怀疑甚至责怪的风险,徐正曦都不得不这么做。   他笃定蒋易冥不会对他如何。   林郁失魂似的在外面走着,一辆跑车默默的跟在他的身侧。   秋以牧见林郁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在路上出事,干脆将车停在前面,将去路拦住。   秋以牧下车扶住林郁的双肩,紧张的问道:“林郁,你还好吗?”   见林郁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还在机械的往前走,秋以牧最终叹息一声,半抱着把林郁送上了副驾驶。   林郁上车后就乖乖的坐着,不动更不说话。   秋以牧心知他这是打击过大,大脑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信息。他不敢也不能放任林郁一个人在外面,就自作主张的把他带回了自己独居的宅子。   秋以牧递给林郁一杯热水,让他握在手里,试图挑起话题,让林郁从自我封闭的状态走出来。   就这么说了二十来分钟,林郁才终于有了点回应。   他的眼珠渐渐的有了些许亮光。   秋以牧眼里满是疼惜,他叹息道:“林郁,不要再这么自己了,好不好?”   林郁迟缓的眨了眨眼,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我是不是很蠢。”   蠢到为一个人付出所有,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连他心里那人的一个眼神,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秋以牧摇头,眼神坚定的说:“爱一个人不是蠢事,爱错了人才是。”   林郁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他茫然的望向秋以牧,他真的爱错人了吗?   秋以牧握着他的手臂,柔声道:“明知自己爱错了人,还要以此来折磨自己,才是最愚蠢的。”   “林郁,做回自己,你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就一蹶不振的人。” 第十九章   秋以牧手掌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传达到心脏,林郁眼眶微微发热,他轻轻晃动睫羽,语气轻如蝉翼:“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吗。”   他狼狈,他没落,他以最可笑的方式认清了这段无望的感情,可林郁仍然想在秋以牧面前保留一丝尊严。   秋以牧沉默了一会,深刻在骨子里的涵养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礼貌的推出房间,可是感情上,他放心不下林郁。   秋以牧衡量片刻,最终道:“好,我就在外面客厅,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秋以牧松开手,缓缓地退出房间,最后看了眼呆坐在沙发上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林郁,眼底划过无数的痛色。   林郁一定有很多的悲和伤痛苦,那个叫蒋易冥的男人给他带来的伤害也比他想的要深许多。   秋以牧捏了把眉心,内心的苦涩和秋风一起蔓延开来。   0599:“秋以牧的好感度涨到了92!”系统跟播报员似的,林郁甚至能从它机械的波音里听出兴奋的意思。   一个AI居然能拟人化到这种地步,真是有意思。   林郁默不作声,他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面色惨淡苍白。   脑海里0599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播报蒋易冥和秋以牧的情况,用林郁的话来说,0599看好感度和恶意值的涨幅,跟小市民看牛股一样,每分每秒都是惊喜。   林郁嫌弃它呱噪,干脆直接下线了。   他在沙发上小憩了片刻,等到天色最浓,万籁俱寂的时候,悄悄的从秋以牧的家中出来了。   秋以牧果真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男人即使是睡着了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姿态,线条美妙的下巴低垂着,呼吸均匀而深长。   林郁怕惊醒他,只在茶几上给他留了张字条,便走了。   林郁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深夜,整座城市还未休憩。   他看着一盏盏连绵不断的路灯,有些许恍惚。这座城市有千万家灯火,却没有一个属于他。   从22岁到28岁,他把最美好的年华都投入了这段感情,他不后悔,可是他仅剩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一个被蒙骗的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林郁轻笑出声,该发泄过的情绪今天白天都已经发泄过了,现在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   秋以牧说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一段错误的感情而丢失自己的人,可无人知道,他早已在这段感情里丢失了自我。   林郁捂了捂脸,只要一想到要彻底的把蒋易冥从心里连根拔起,他就觉得痛到骨头里,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像他自己,   林郁在城市里漫无目的走了几个小时,在天光破晓的时候回到了小公寓。   他打开门,疲惫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一道高大的影子迅速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灰蒙蒙的光线里,林郁看到蒋易冥夹杂着愤怒和焦急的脸。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林郁却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   “你去那里了!”   林郁别过脸:“不关你的事。”   蒋易冥捏着手机,鬼知道他昨天给林郁打了多少通电话,然而没有一通是接通的。   蒋易冥第一次体会到急躁和无由来的心慌,林郁在宴会上又哭又笑的模样就像魔咒,一直在他眼前浮现。   所以不顾众人的眼光和徐正曦的请求提前离开了宴会。   然而林郁不见了。   他给林郁打电话没人接,去林郁的公司找他,可惜根本就没人知道林郁在哪里。   他去了所有能找到林郁的地方,给所有可以联系到林郁的人打电话,一无所获。   蒋易冥无法,只能到这个小公寓里等着,像个傻瓜一样坐了大半个晚上,结果只等来一句不关你的事?!   蒋易冥火冒三丈,他手机里打往林郁手机的通话还开着,蒋易冥一把丢掉手机,捏住林郁的下巴,语气危险的说:“不关我的事!?”   “林郁,你听好了,你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属于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如果在一天前听到这话,林郁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他只能想起徐正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林郁花了些力气挣开,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声音轻柔,带着古怪的,无以察觉的笑意:“我一直很奇怪,在娱乐圈里,我长得也只能算一般,你老是说我不懂情趣,木头桩子一个,还愿意和我磨蹭这许多年。”   “我曾沾沾自喜的以为是自己打动了你,或许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现在我知道了,你这么久没和我断了,原来是因为我有一张类似徐正曦的脸。”   他自嘲道:“这下知道真正愿意了,不用在自欺欺人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害怕你哪天腻烦了,消失不见。”   蒋易冥皱着眉,这样的林郁让他感到陌生和不适,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蒋易冥捏了捏拳头,莫名的烦躁:“只要你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紧张的盯着林郁,霸道如蒋易冥也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的强人所难,有多么的无理取闹。   可这是他唯一一个能把林郁留在身边的办法,他已经不去想林郁在他心里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一段回忆的影子,还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只知道他已经无法放下林郁了。   他舍不得放手,如果说六年前的那次遇见只是一次无心的撩拨,而这一次,就是满心的不舍。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贪恋林郁的温柔,开始留意林郁的坚韧,对林郁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倔强感到无奈。   但想着,只要他开心,麻烦一些也无所谓了。   在今晚之前,他甚至想如果林郁坚持要拍这部戏,他就放他去拍好了,然后他还给林郁准备了许多不错的本子。   既然他喜欢,那他就要把最好的给他。   蒋易冥秉着呼吸等待林郁的回答。   林郁闭了闭眼,心底一片悲哀。   果然不管经过多少事情,过了多久,蒋易冥都能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   他平静的说:“你真自私。”   自私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林郁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24岁的皮肤紧致光滑,即使不眠不休一个晚上,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林郁略微晃了神,嘴唇一开一合:“你明知道这不可能,蒋易冥,我们结束了。”   蒋易冥眉头一跳,沉声道:“不可能!我们不会结束!”   蒋易冥抓住林郁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林郁,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我不会放你离开。”   如果说昨天的林郁还只是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慌,那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已经让蒋易冥隐约又清晰的知道。   失去林郁他会有多难过。   蒋易冥作为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林郁只觉得可笑,他比了解他自己还要了解蒋易冥,现在蒋易冥对他紧张,对他霸道,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要失去某个既不会搁在眼前,也不舍得丢的玩意儿罢了。   就像没长大的男孩子,就算是一件许久不用的玩具,乍然知道自己要丢失,也会产生不舍的情绪。   更何况,自己和徐正曦的那层关系,让蒋易冥对自己更不能舍弃吧。   他以前从来不知,自己在蒋易冥这里的重要性居然是从另一个人身上借来的。   林郁低下头,轻轻的说:“然后呢,每天看着我去幻想你的徐正曦吗!”   林郁突然暴起,大力的推开蒋易冥,他眼眶红肿,空洞的胸膛现在就像要爆发的火山一般,轰鸣阵阵。   他大笑:“蒋易冥,你留我在身边做什么啊!做什么啊!为了把我想象成你得不到的徐正曦吗!”   “我是喜欢你,可我还没卑贱到这种地步。”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蒋易冥,眼前模糊一片,他说这话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他已经分不清是喉咙更痛一些,还是胸口更痛一些。   蒋易冥抿紧嘴唇,林郁的控诉让他无话可说,他的确自私,的确凉薄,如果这话换个人来对他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现在对面的那个人是林郁,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他胸口闷痛不已。   蒋易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对自己的决定更加坚定。   林郁说完这话摇摇晃晃的依靠在背后的墙壁上,他低垂着头,低声道:“蒋易冥,你……放过我吧。”   别让我在做不切实际的梦。   也别让我成为可笑的小丑。   至少退出舞台的时候,能保留最后的一点风度。   “不行——我,”   “林郁。”   突然一道温润的男声突兀的打断了蒋易冥的话,两人皆是一愣,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哪里来的第三道人声。   蒋易冥落在地上的手机里传来声音,秋以牧道:“林郁,你手机落在我这里了,我给你送过来。”   林郁摸了摸口袋,原来他昨晚将手机遗失在了秋以牧家里,难怪他觉得一晚上都安静的可怕。   蒋易冥的脸随着秋以牧的声音变的阴沉的可怕。   他再次狠狠的将手机摔出去,通话被迫中断。   蒋易冥如同发怒的狮子,恶狠狠的道:“你昨晚上和他在一起!” 第二十章   随着一声刺耳的,令人心惊的巨响,蒋易冥的手机被刷成一块块碎片。   林郁全身上下的肌肉忍不住收紧,寒冷的空气在一秒一秒的凝结成冰。   眼前的蒋易冥就是一头暴怒的怪兽,林郁觉得他随时都会扑上来撕碎自己。   蒋易冥深黑的瞳仁里淬着冰冷的光芒,他强忍着内心暴怒的情绪,逼道:“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林郁嘴唇颤了颤,蒋易冥将他逼到角落,逼到退无可退。   蒋易冥本身就比他高一个头,身躯犹如一座小山压在他的面前。   同为男人,可他和蒋易冥的力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林郁强忍着不堪的压迫感,他想伸手挡住蒋易冥再进一步,蒋易冥已经识破了他的意图手掌犹如铁箍紧紧地扣住林郁的手腕,他怒气冲冲道:“你好啊,现在已经学会抗拒我了是吗?”   “是谁给你的胆子?是他吗!”   蒋易冥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震的林郁头脑发昏。   林郁左脚狠狠地踢向蒋易冥的腿,两人离得近,蒋易冥本可以躲,但他没有动。   林郁这一脚踢的没留余力,饶是蒋易冥面皮也一抽,他咬着牙说:“看来是真的了,呵,你行啊你,装的那么难过转头就去找了新的主儿?嗯?!”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林郁突然发了狠的拼命的踢他,用另一只手挥拳打他。   蒋易冥力气太大,林郁本来就没吃饭,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出两三下他就被蒋易冥制服了。   两人扭打在地面上,林郁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世界满面疮痍,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蒋易冥的质疑用最残忍,最暴力的方式扯了下来。   林郁的眼泪极大的刺激了蒋易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即使事后他回想起来也会暗自心惊和后悔。   可在此时,他选择了伤害林郁。   林郁的身体很轻,蒋易冥把他抗到沙发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林郁想吐。   他就像一个玩物被蒋易冥掌控在手里。   眼睛很痛,身体也很痛,可哪里都及不上心里的疼痛。   没有哪一刻让他比现在更清晰的意识到,他在蒋易冥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屋内的光线随着太阳落下而一点点的变暗。   蒋易冥愤怒到极点,竟吻了下来。   可这吻并不让林郁感到温情,他只觉得有头野兽在撕咬着自己。   让他胆寒,让他麻木。   新鲜的血液涌入两人的口舌,蒋易冥发出一声闷哼。   他对上林郁充满绝望的双眼,心脏一阵阵的收紧。   他不知所措,可是雄性占有的本能并没有让他及时的停下动作。   他现在就只想永远的,深深地,占有他。   林郁的语气嫌弃而冷淡:“吻的太烂。”   0599刚刚激动的心情瞬间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它觉得林郁就算知道好感度和恶意值都有了新的涨幅之后也不会多惊讶。   事实上它关于这方面的直觉向来准确。   0599有点郁闷,林郁分明是第一次进来做任务的新手,结果处处表现的比顶级高手还要老成,还要宠辱不惊。   让它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要用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儿来形容的话,0599觉得林郁绝对当得起老谋深算,胸有成竹这八个大字。   林郁是听不见0599的吐槽的,他嫌弃完蒋易冥的吻技之后就下线了。   全然没有想到人在暴怒中是不会有心思去玩儿那些有的没得情调的。   林郁不管这些,他只管自己爽不爽。   暴怒过后的蒋易冥的理智被拉了回来。   他的目光一寸寸的在林郁的身上巡视而过,随着理智回笼,胸口的愤怒也不似刚才那般爆炸一样的猛烈。   而林郁身上大片大片被他折腾出来的痕迹,更是蒋易冥感到了后悔。   后悔生出来了无限的柔情。   他亲了亲林郁的鬓角,用带着血的舌尖轻轻舔舐过林郁的脸颊,哑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林郁,我会对你更好。”   林郁屈辱的闭上眼,他无望的低吼道:“你放开我!”   蒋易冥的目光让他觉得羞辱,在蒋易冥眼里他究竟还是不是一个拥有尊严和正常人格的人?   对他更好?难道他就是条狗,谁对他好他就该对谁摇尾乞怜吗?   林郁满心的愤恨,脸色越发的惨白,黯淡,他道:“蒋易冥,我恨你——”   蒋易冥无所谓的笑出声,他那个样子,像极了薄情寡性的浪荡子,迷人却又如同罂粟,毒性入骨。   低沉嘶哑的嗓音沙哑而颤抖。   “那你就恨我好了,反正,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蒋易冥的精力仿佛是无限的,林郁双目失神的盯着天花板。   他浑身冰凉,某个地方却可耻的火辣的疼痛着。   身边酣睡着的人更是在提醒着他,过去的七八个小时里他遭受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下床,双腿还在打颤,林郁不管,他的思绪已经快要和散架了的身体分离。   林郁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离开了小公寓。   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蒋易冥,没了暴虐的神情,没了侵略性的动作,他纯然的像个孩子。   漂亮到极致的脸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他正做着美好的梦。   那是一副世间最美好的画面,是林郁可望而不可求的幻想。   现在的他无动于衷。   现在的他只想逃离。   圆润的指甲刺进肉里,林郁不再犹豫,迅速的离开了有蒋易冥的地方。   0599道:“现在要去哪里?”   离开了公寓,林郁的神情就放松懒散下来,蒋易冥的体力惊人,要不是有系统的加持,他绝对三天下不来床。   即使是这样,也让他够呛。   不过嘛……林郁回忆起激烈的战况,觉得自己一开始给蒋易冥的评价是略低了点儿。   0599在脑海里再三的呼唤了林郁两次,林郁才回答:“不知道,先找个地儿落脚吧。”   0599担心的道:“万一蒋易冥找上来了怎么办?”   林郁:“就是要让他找来啊,不然我走做什么。”   0599:“……” 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复杂。   0599:“……可是你刚才不是还哭着说不要……”   见林郁挑了挑眉,0599立马禁了声。   林郁:“嗯?我那时是让他再用力些。”   ……   0599看着林郁悠然自得的样子,默默的向总部申请了汉语再学习课程。   林郁并没有离开S市,他在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入住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昏黄狭小的浴室里,林郁拖着最后的力气把自己收拾干净,随后就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是一天一夜,还是身体最后的求救机制把他活生生给渴醒了。   林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身体滚烫,也试不出来自己的温度,只觉得浑身抖没力气,一阵阵儿的发冷。   他四肢绵软的,下一秒就要昏倒。   这样不行,林郁撑着身体,到前台让服务员给自己到药房买点药,随后就回到房间再度睡过去。   没想到再次醒来居然是在医院。   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林郁不知所措。   他动了动,秋以牧忙按住他,“别动!手上还在输液。”   林郁的声音里饱含惊讶:“怎么是你?!”   秋以牧眼神复杂的看着林郁,不过短短两天,他就把自己折腾的如此憔悴,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说他后面还有轻微的撕裂。   应该是清洁不到位,发炎导致的发高烧。   秋以牧按下心脏的疼痛,轻轻说:“医生说你再晚来一点,就要发展成肺炎了。还要你被服务员认了出来,给医院打了120,这家医院的院长又恰好和我认识,不然的话你怕是要自己病死在宾馆里。”   他叹气,语言里忍不住带了点儿责怪:“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林郁无法回答他。   任何人,看到他身上的那些伤痕,都会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说自己被强了么。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秋以牧道:“林郁,我曾说过你要是有什么苦难,请一定要和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林郁对上秋以牧的眼睛,那里面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欲望和目的的善意,他想到蒋易冥可笑的猜测。   心里哀痛至极又无法不感到温暖和愧疚。   他眸光闪了闪,“谢谢你。”   两人陷入某种无可避免的沉默里,最后还是秋以牧打破僵局。   他道:“医生说你那里要擦药,一天三次,不要碰水。”   林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血冲上头,他慌张的抓紧被角,结结巴巴的说:“好,谢,谢谢你,我自己来。”   林郁低着头,已经完全不敢去看秋以牧的眼睛。   所以自然错过了秋以牧哀伤的神色,还有什么比看见自己视若瑰宝的人被如此糟蹋更让人心痛。   他握紧拳头,对罪魁祸首更加的厌恶。   “哈,你们还真是一有机会就凑在一起啊。”   蒋易冥一脚踢开房门,如同一尊煞神站在门口,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蒋易冥冷冷的巡视一圈,最终将刀尖儿一样的目光定格在秋以牧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评论区小天使的提醒,蒋现在是24岁 第二十一章   这个男人让秋以牧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他沉下脸,以同样锐利的冷锋般的目光对垒回去。   两个男人如同两只敌意满满,伺机而动的雄狮,让病房成为他们厮杀的战场。   蒋易冥姿态高傲的走进病房,他抬起下巴,眸光轻蔑,“这就是你新找的男人?看来并不怎么样啊,林郁,你的眼光倒是越来越退步了。”   林郁揪着被角的手指骨发白,他满心的裂痕,随着蒋易冥嘲讽的语句一点点的被撕裂的更大,更深。   秋以牧愤怒至极,他大步向前,一向良好的自制力几乎要不翼而飞,他道:“说话尊重些,我和林郁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没有直接否认蒋易冥的话,反而让蒋易冥不要多管闲事,同样是反驳,这当中的差距可谓天翻地别。   蒋易冥怎么会听不出秋以牧的弦外之音,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立刻一拳头挥过去,秋以牧防不胜防,即使躲了一躲,身体还是被打偏了。   骨头和皮肉摩擦的响声在静谧的病房里听的尤为清晰,蒋易冥尤嫌不够,他抓起秋以牧的衣领,目光狠戾的要杀人:“你他妈的听好,林郁是我的人,我不管你你心里有多少龌龊的想法。”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收起来,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蒋易冥武力惊人,秋以牧也不承多让,他反手制住蒋易冥的手腕,手肘狠狠地打向蒋易冥的腹部。   蒋易冥一个吃痛,手便松开了。   秋以牧整理了下领带,寒声道:“让我后悔?你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他讽刺的笑出声,温柔斯文的脸上出现匪气:“至于林郁,他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你让林郁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深藏的秘密就这么被当众揭露出来让蒋易冥恼羞成怒!他把林郁当成徐正曦替身这事儿,不管有多少人知道,从来还没人敢这么当面打他脸的。   蒋易冥暴怒吼道:“你找死!——”   “够了!——”   林郁忍无可忍,蒋易冥和秋以牧的话一字一句像极了巴掌,耳光响亮,全打在他的脸上。   他已经,够狼狈了啊。   林郁闭了闭眼,再抬起头,已经伪装好所有的情绪,平静的道:“要吵架出去吵,我累了,要休息。”   说着按下床头的响铃,一遍又一遍,可惜根本就没人敢来。   蒋易冥咬紧牙根,他根本就不想和秋以牧吵,他现在就想把林郁扛起来,抱回家里藏起来,让他哪里都不能去!   直到……直到……蒋易冥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一个什么结果,总之林郁必须待在他的身边。   秋以牧率先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肯定刺伤了林郁。秋以牧冷冷的扫了眼蒋易冥,温声道:“你好好休息,有事立刻联系我。”   林郁低声道:“谢谢你。”   他抬起眼,眼神淡漠而疲惫的对蒋易冥说:“你也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蒋易冥牙根几乎要被自己咬碎,他不敢置信,又隐含希望的质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郁眼睫青垂,最后一刻,他还是回避了蒋易冥的视线。然后他以一种自己都没料到的轻松而淡然的口气说出口。   “当然,六年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清醒。”   说完之后病房又是长久的沉寂。   蒋易冥的愤怒随着林郁的肯定奇迹般的一点点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狂躁和隐秘而深不见底的伤口。   疼痛就像是高压锅里的高温气体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滚烫灼热,让人痛不欲生。   蒋易冥脚踢翻放置医疗工具的推车,寒声道:“林郁,这可是你说的。”   蒋易冥嘴角抿成利刃一般的直线,眯起眼说出令人胆寒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己回来,求我。”   林郁掩藏在被子下的手微微颤抖,他太了解蒋易冥。   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远比他表现出的还要可怕数十倍。   可现在他已经无暇去想,蒋易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对付他,他已经无甚可失去的了。   蒋易冥走了。   林郁紧张的身躯顷刻松懈下来,他靠在床头,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是吓得,而是刚才情绪太激动,扯到后面的伤口了。   不用医生和他说,他都能想到这次后面伤的有多严重。   秋以牧以为他再为蒋易冥的威胁担忧,宽慰道:“不必担心,这是法治社会,我不会让他胡来的。”   林郁扯了扯嘴角,并不搭话。   但最终,他还是认真的对秋以牧说:“蒋易冥为人处事有些偏颇,我怕他会用些非常数段来对付你。”   秋以牧自傲的笑了笑,“任他如何厉害,我都不怕,这世上的事儿难道都姓蒋么。”   他眨了眨眼,满眼的温柔:“林郁,我很开心,至少你还在担心我。”   林郁愣了愣,他道:“我们是朋友,我担心你是应该的。”   秋以牧这才满意的勾起嘴角,露出自进病房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蒋易冥说的对,他的目的从不单纯。   他并不想止步于和林郁只做朋友,如果可以他希望林郁能彻底忘掉蒋易冥,和他有段新的开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提这档子事儿的时机,可某人既然已经给了他机会,他为何不好好的利用利用呢。   接下来两三天,秋以牧一逮着机会就往医院跑。   蒋易冥倒是没再来过,林郁乐的清闲。   虽然系统能给他屏蔽一部分的痛觉,但一整天的坐在床上还是让他无所事事,无聊的很。   可偏偏这个病,伤在要害,他不能下床随意走动,连饮食都是清淡的流食,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   林郁闲下来了,就有时间找系统聊天了。   这几天0599正忙着上总部的汉语补习班,对林郁会主动来找它聊天惊喜不已,连忙翘课来了。   林郁摸了摸下巴,对0599的态度很满意。   虽然这个西统做个合格的伙伴还差一大截,但在他的**下,当个听话的小弟还是可以的。   0599殷勤的道:“宿主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蒋易冥和秋以牧的好感度已经分别突破90和95的关卡了。”   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爱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基本上已经可以是爱情里的最高级别了。这意味着攻略对象已经将你视为和自己同等重要的人。   若是想要达到百分百,那必须让攻略对象将你视为生命,甚至于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可以说再往上每增加一点都是难上加难,毕竟人从本质上来说还是自私的。   爱他人胜过爱自己,从本性来说是与其本能相道而驰的。   林郁当然知道,他只是不耐烦每次系统都要拿这些似是而非的理论出来念叨。   这次他却听的津津有味,末了还点评一句,“你们这些AI对人类了解的还很透彻啊。”   0599立刻道:“那是当然,所有AI想要上岗为宿主工作就必须经历严苛的考验,我们必须无所不能,才能在宿主有需要的时候为他们排除一切困难。”   林郁毒舌道:“当初准许你上岗的AI应该是程序中毒了吧。”   0599:“_”   调侃完系统,林郁心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和蒋易冥做戏他都没这么累过,真操蛋。   后面要是不把蒋易冥折腾的死去活来,简直对不起他在医院里呆的这几天。   正想着,秋以牧提着一袋子白粥进来了。   他眼睛亮了亮:“今天气色好多了,医生说待会儿如果检查通过的话,你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林郁目光扫过那一袋子白粥,叹气:“医生早就说过我可以回家休息,是你偏要让我在医院呆着。”   秋以牧眯眼笑道:“身体要紧,还是谨慎些好。”   林郁病了几天,脸颊清癯不少,现在精神却正好,他回过去:“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秋导还有这么唠叨的一面。”   “林郁,我说过私底下要叫我名字。”他故意板起脸来,眼神却出卖了他。   林郁微微一笑,不答话。   秋以牧向上扬起的嘴角往下掉了分毫,他见林郁状态不错,顿了顿,说:“林郁,等你完全好了,就回剧组吧。”   林郁沉默了片刻,他不是不想回去,事实上,他每天都想回去拍戏。演戏已经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几天没在镜头下,他全身都觉得不对劲儿。   可是……林郁喉头上下滑动,他心里在想什么,秋以牧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轻轻摸了摸林郁的头顶,“林郁,不要担心,我会陪你一起。”   这本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安慰,让林郁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倍感温暖。   他摇摇头:“我没那么脆弱,也不想矫情。不过就是工作照面的关系罢了,没什么。我因为私人的问题耽搁了剧组进度这么久,没问题么?”   这才是林郁最为关心的。   秋以牧听闻笑眯了眼,他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这几天都在拍前期的部分,你明天回去,正好能赶上你出场的那场戏。”   林郁松了口气,真诚的说:“谢谢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林郁直接从医院出发,去了片场。   他来的早,剧组还没几个人到,林郁和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预备今天的戏份。   林郁刚坐下来,准备服装道具的小哥就跑过来,搓手笑道:“林哥来啦,你的位置不在这里,剧组给你重新安排了休息室,我带你去吧。”   林郁不明所以,“新的休息室?剧组什么时候开了新的休息室?”   “是这样的,导演临时决定把公共休息室给空出来,专门给你用。”   林郁看着小哥讨好的笑脸,和气的说:“谢谢你,我就在这里挺好的,公共休息室还是给大家一起用吧。”   “你就别推托了,待会儿人多了你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了。”   齐元若吊儿郎当的站在林郁身后,他穿了身当下最潮的T恤,一条破洞牛仔裤,双耳各打了三个耳洞。   粉亮色的头发配上他精致讨喜的脸蛋儿看上去像个漂亮的SD娃娃。   林郁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齐元若怒了怒嘴,向林郁抱怨,“就算讨厌我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再怎么说咱们也这么久没见了。”   齐元若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头跑商演,林郁这边状况百出,算起来,的确有将近大半个月没见面了。   虽然林郁面色不虞,但也没再说什么。齐元若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说:“就知道你心软,听我的去休息室里带着吧,待会儿等人到齐了,有你好受的。”   齐元若的建议很真诚,他料到林郁是个面皮薄的人,那些赤裸裸的目光,和明目张胆的不怀好意的试探,会让林郁烦不胜烦。   林郁抿了抿唇,道:“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用了。”   他回到这里继续拍戏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被人指着鼻子戳脊梁骨吧,比这更糟糕的他都经历过了。   林郁自认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   林郁的坚持让齐元若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原本对林郁是抱着看戏好玩儿的心态的,现在对他倒多了几分敬佩。   这个男人有这个圈子里少有的坚持。   他沉吟了会儿,左右看了看,忽然凑近林郁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离蒋易冥远一点,那是个疯子。”   林郁心头一跳,他瞥了眼齐元若,齐元若道:“蒋易冥花着呢,不过差不多都是腻了就甩。”   “你知道的嘛,蒋易冥那方面还不错,出手又阔绰,有不少小男孩儿想借机上位,结果都被蒋易冥给整治了,有的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   他压低声音说:“我是看你不错才提醒你一句,别对蒋易冥死缠烂打,见好就收,不然的话……”   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神色夸张:“你会死的很惨!”   林郁失笑,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过去:“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和蒋易冥之间哪里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楚的,如果不是恰好被秋以牧撞破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会一辈子死守这个秘密到死为止。   如同深埋在黑暗中的腐烂的骨肉,任凭他一点点的化为白骨,尘埃。   林郁想了想,问:“蒋易冥找的那些男孩儿,是不是都长的差不多?”   齐元若噎住,他目光闪了闪,道:“哎,其实这事儿吧,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我有个哥们儿和蒋易冥玩过一段时间,他有次喝醉了和我说,蒋易冥曾经在和他做的时候叫过别人的名字。”   “我问他是谁,他死活不肯说。”齐元若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林郁:“你知道是谁吗?”   林郁笑的风轻云淡,“不知道。”   他扭过头,嘴角浮散着的笑意化为虚无。   齐元若在背后小声的嘟囔:“你不说我也猜到是谁了,不就是徐正曦嘛。”   林郁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揪住,他胸口滞闷,只想快点离开这块地方。   那天他在宴会上失态,肯定已经传遍了,娱乐圈里没有秘密,就算有那也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林郁不愿回想起那天的他有多崩溃,有多绝望,简直比扒光了当众在大街上狂奔还有让人难以忍受。   可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蒋易冥总能以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他致命的一刀。   他那天带自己去宴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徐正曦的来意吗,这些问题只要一有机会就钻进他的脑袋里。   让他不得不去想。   林郁捏了捏眉心,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但就如同所有的伤痛都需要时间痊愈一般,林郁不知不觉中对自己太过苛责。   而他没有意识到。   就在这时,片场驶来了几辆加长房车,徐正曦长腿一伸从车上走下来。   他一眼就锁定了林郁,没想到经过那件事之后林郁还敢再来剧组,到底是搭上秋以牧的人了。   不过据说他和蒋易冥已经断了,蒋易冥回去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公寓全砸了。   徐正曦听后沉吟了许久,对蒋易冥在意林郁的程度多多少少又些忌惮,但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快刀斩乱麻。   如果再让他在蒋易冥的身边待下去,对自己绝不是个好消息。   徐正曦从保姆车上下来后就径直进了自己专属化妆室。齐元若的眼珠子一直在林郁和徐正曦两人之间来回晃荡。   见两人均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嘟囔道:“切,今天怎么不打亲和牌了,虚伪。”   林郁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谨言。”   齐元若立即闭紧嘴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林郁咖位明明不大,平时看着也没什么脾气架子,可板起脸来的样子能吓死个人。   难怪是能在蒋易冥身边待六年的男人,简直就不是人。   齐元若说的没错,片场热闹之后,简直就是人间百态,妖魔鬼怪肆意横生。   宴会上的事情传开,大家都知道林郁的身后是蒋易冥,讨好的有之,妒忌的有之,总之林郁身边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林郁冷眼看着,并不打算掺合进去,过去的六年里他怎么做的,现在他就怎么做,始终如一。   让他觉得玩味的是徐正曦的态度,从刚才到片场,徐正曦就没出来过。   0599不解:“这个NPC 很要紧吗?他也可以有好感度吗?”   自从林郁说过秋以牧即将成为重要人物之后,0599就开始特别关注他,没想到总部竟然真的给他发布了秋以牧作为第二攻略人物的白皮书。   0599暗自惊异的同时,对林郁神奇的魔力有了新的认知,在它的认知里,好感度当然是越多越好,虽然都不及攻略人物的重要,但积少成多,也是股狠重要的力量。   林郁歪着头,懒懒散散:“他?路人甲都算不上。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称手的工具吧。”   他摸着下巴,眼里划过兴致盎然的光:“按理来说,那天宴会之后他应该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现在却故意避着我。”   好似在忌惮他一样。   林郁轻笑出声:“看来是玩脱了。”   林郁猜测的没错,徐正曦那天故意穿着和林郁一模一样的衣服出席之后,蒋易冥对他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   就连早前说好的和大导搭线的事儿都耽搁下来了,眼看那部片子的试镜在即,蒋易冥那边却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儿一样。   徐正曦这才着急了。   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过蒋易冥好几次,可惜蒋易冥都不接他话茬儿。以往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人,这次却没了以往的热情。   还时不时的用有深意的眼神探究自己。   任凭徐正曦演技再好,也扛不住蒋易冥的目光。   无奈之下,他只好迂回曲折,先到剧组来避避风头,没想到林郁居然还敢来!   徐正曦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骨,他因为这个林郁已经在蒋易冥那里失了先机,到底不爽。但现在只能忍耐着,以免让蒋易冥再起疑心。   经纪人宽慰他:“好歹有过去的情分在,就是你这次做的过分了些,看在你曾经救过他的份上,蒋易冥也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   徐正曦点点头,“没错。”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英俊的脸露出自信的笑容,至于那个林郁……徐正曦笑容一撇,等蒋易冥彻底忘却他,他有的是法子整治他。   林郁冷着脸的样子还是能唬人的,在几波人殷勤的讨好都失效之后,周遭的人差不多也歇下来心思。   林郁便乐的清闲,表面装出一副风轻云淡,沉默隐忍的样子。   其实背地里,在空间里……打游戏。   以前他心脏不好,医生说他不能长时间的对着辐射强的电子设备,除了偶尔碰碰手机,连游戏机的皮都没碰过。   现在有了副健康的身体,自然要打到爽为止。   0599还在纠结:“工具?可资料显示这个NPC是个人啊,他怎么会是工具。”   林郁一枪爆掉敌方的脑袋,伸了个懒腰:“你汉语课程白学的林,我说的工具是比喻。当然不是说他真的是个工具,他要是个木头疙瘩,这场游戏还怎么玩儿?”   0599:“>_<”   林郁道:“我本来还指望他识趣点,主动出击,现在嘛,只能让他自己狗急跳墙了。”   0599:“”它听不懂,它不说话。   林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第一次使用机会,总部给我发来了什么嚒?”   0599:“(⊙v⊙)!”   林郁挑眉轻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林郁的戏份被安排在了上午,连带着一整个下午。   虽然徐正曦在剧组,可导演似乎无意叫他出来拍戏,于是一整天,林郁都和徐正曦错开了。   到了晚上,剧组才开始拍其他部分的戏。   林郁拍了一整天的戏,有些累了,在一旁坐着。其余人要么在忙着,要么吃了白天的钉子,不怎么来打扰林郁。   唯有齐元若,丝毫不受影响,一得空就在林郁身边叨叨,他讲话跟机关枪似的,却不叫人嫌烦。   反而很让人有听下去的欲望,林郁猜他平时肯定是负责暖场的那一个,随意捡两句话说都让人能兴致勃勃听下去的那种。   估摸着齐元若也是头一回碰见林郁这样怎么聊都聊不起来的,郁闷之余,撩拨林郁的心思越发的按捺不住。   齐元若有些遗憾自己那天不在宴会现场,要不然他就能亲眼看到林郁发怒的样子了。   从他认识林郁开始,林郁就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心平气和的样子,他就想看看他不一样的一面。   上次撞见他和蒋易冥上床那事儿,林郁都始终克制隐忍,不流露出多余一星半点的情绪。   他想知道林郁这样的人,发起怒来能是什么样儿呢。   齐元若其实隐约的能理解为什么蒋易冥会对看似平淡的林郁无法割舍,这样的林郁在床上肯定别具风情。   齐元若说的口干舌燥,林郁只偶尔回他一两个字,齐元若嘟起嘴:“哥,你回我一两句话啊。”   “你这嗯嗯啊啊的,好歹回俩字的啊。”   林郁默了默,回道:“无聊。”   齐元若摸了摸鼻子,“那你说我们做什么才不无聊。”   林郁:“看剧本。”   齐元若:“……”这下真是被搞到无话可说了。   齐元若还不放弃,他打算一个个的试过去,“打牌,看剧,玩游戏?”   齐元若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林郁的神情,他不会演戏,却很会观察脸色,见林郁的眉头在说玩游戏的时候松动了一下,立即来了兴致。   他能说会道,又是当下正红的小鲜肉,剧组里无论有空没空的都来卖他这个面子。   索性今天的拍摄任务差不多了,只剩几个镜头需要补拍,问题不大。   齐元若知道林郁对带牌玩骰子之类的肯定不感兴趣,所以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不过玩游戏嘛,肯定要有些趣味性才行。   齐元若道:“今天来玩个不一样的。”   剧组的小演员调笑道:“怎么才算不一样啊。”   齐元若晃了晃手机:“来开黑啊!正好咱这里有1,2,3,4……个人,可以组两队,赢了好说,输了嘛,是要有惩罚的。”   他眼珠子圆溜溜的转,道:“在场的可以把自己希望别人做的事写到纸上,再混在一起,输的那队人要挨个抽纸条,按照纸上的话做事情。”   齐元若这个惩罚出的有些损,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要是纸条上要做什么丢脸的事情或者说些隐私之类的,岂不是叫人难堪么。   齐元若嘻嘻笑道:“就是个游戏大家别当真,再说咱肯定也不会真让人难做不是,主要就是图一乐嘛。”   齐元若调笑的语气让气氛热络起来。   林郁和大伙儿一起写了纸条,放在桌子中间的盒子里。   齐元若凑过来,小声说:“哥,你放心,待会儿要是又不想干的,就不做。”   林郁撇了他一眼,齐元若朝他讨好的眨了眨眼。   林郁对齐元若的心思能猜到一二,大约是觉得他太闷了,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逗逗他。   还要拉着全剧组的人一起作陪,这要是换个人都不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哪是给他解闷,明明就是拿他给他解闷。   林郁也懒得拆穿他。   他已经好久没参加过这种集体活动了,而且这种时候他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去。   “你们在玩什么,看着还不错的样子。”秋以牧笑道,他从远处走来,径直走到林郁身后,语气不错:“大家玩儿,不用管我。”   在场的人哪能无视秋以牧,见他来了,同剧组的女演员便给他让了位置。   林郁抬眼看秋以牧,他显然心情很好,也不避嫌,就坐在林郁身边。这下剧组里还对林郁和秋以牧关系心存疑惑的都收了心思。   听说这个林郁还和蒋易冥纠缠不清,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儿。   这个林郁真是了不得。   林郁手气不错,前几把都稳稳的赢了。秋以牧对手游这玩意儿不大擅长,每次都是跟着林郁躺赢。   他们气氛不错,又恰好赶上剧组收工,最后大部分的人都围在一起看两队人马开黑。   玩游戏不是重点,重点是输了之后的惩罚。   人的天性都是八卦的,纵使不能听到些小秘密,能看到同剧组的被小小的恶搞一番也是不错的娱乐项目。   大家玩的很是开怀。   林郁觉得自己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笑容都多了一点。   终于在第四把的时候,林郁带领的队伍输了。   轮到他们抽纸条接受惩罚,第一个抽中的男演员就是要当众和自己左手边的人亲吻三下。   恰好坐在他旁边的是摄影小哥,这下人群里传来起哄调笑的声音,好不热闹。   徐正曦朝外看了一眼,皱眉道:“搞什么这么吵。”   经纪人道:“齐元若组织的,说是在玩游戏。刚才司机说车子被货车给挡住了,不能停在门口,我们要自己走去外面。”   徐正曦嘴角抽动,按捺下脾气,他私底下脾性挺大,这些人吵吵闹闹的让他睡不好觉已经让他大动肝火。   现在连货车都跟他作对,今天还真是邪门儿了。   徐正曦阴沉着脸道:“走吧。”   正逢林郁接受惩罚,外边的人开始起哄,徐正曦的脚步不觉的停了下来。   他想看看林郁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最好能出糗,让他出口恶气。   林郁展开纸条,上面字迹清隽,正是他自己写的。   齐元若念出来:“说一件自己做过最冒险的事情。”   徐正曦无聊的翻了个白眼,抬步准备走,就听见林郁说:“最冒险的话,因为救人错过了一场考试算吗。”   齐元若道:“让我来猜猜,抚老奶奶过马路?那也算不上是救人吧,林郁你会不会太夸张啊,这算什么冒险。”   旁边有人附和。   秋以牧一直静静地听林郁说,没有催促。   林郁皱着眉回忆了会儿,他当时随便写的,没料到竟然自己抽中了自己。   不过还好,不算什么很为难的事。   林郁道:“那天是初升高的考试,我还记得自己走的很早,结果在经过学校的路边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小孩儿。”   “浑身发紫,看样子已经快窒息了,我就把他抱出来一路送到了医院。”   林郁笑了笑,露出回忆的神色:“那小孩还挺好看的,就算全身发臭,脸上脏兮兮的也能看的出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秋以牧笑道:“你是看见人长得漂亮所以才对这件事情印象这么深刻吗?”   “当然不是,”林郁摇了摇头:“他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我就把他送到医院,第一场考试迟到不能进考场,回去被我妈狠狠地抽了一顿,印象很难不深刻。”   齐元若第一个笑出声,“后来呢,那小孩儿救活了么,他有没有哭鼻子。”   林郁道:“我不知道,听医生说他没有危险后我就赶去考场了。”   后来被妈妈狠狠的抽了一顿,他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等他想起来去医院看的时候,护士告诉他那个小孩儿在送来医院的第一天就被转走了。   这事儿时隔多年,林郁也是偶然才想起。   齐元若可惜的嘘道:“做好事儿不留名啊,真是可惜了。”   几个人把话题岔开,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游戏。   徐正曦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第二十四章   徐正曦的脸色太难看,经纪人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徐正曦大步走向保姆车。   他掏出手机,咬了咬牙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徐正曦的脸色随着嘟嘟声一次比一次阴沉。   电话被接通,徐正曦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扯开嘴角,声音温煦:“易冥。”   那头蒋易冥的声线有些模糊,似乎是喝了酒,他应了声,声音平静无波。   房间里散落着烟头,衣服和酒瓶。蒋易冥宿醉刚醒,语气有些不大好:“有事?”   徐正曦小心翼翼的开口:“易冥,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吗?”   蒋易冥顿了顿,他怎么会忘记。想到回忆,蒋易冥的表情柔和了些。   他闭起眼,声音低沉,徐徐的说:“我记得,那时候我很害怕,醒来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   他在陌生的病房里醒来,挣扎着大哭的时候是徐正曦安抚了他,笑着对他说要乖,打了针就会好。   他笑的那么好看,蒋易冥突然就紧紧的抱住他,死也不肯撒手。   蒋易冥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许多温柔:“当时我抱着你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放开,害得你不得不陪我到了凌晨。”   蒋易冥眼皮低垂:“正羲,谢谢你救了我。”   那年他不过十岁,所谓的父亲每晚都会带着不同的女人进出房子。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生活,无人看管,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比年纪小的孩子还要瘦弱许多。   在那段冰冷的回忆里,徐正曦的笑是他唯一的温暖和阳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睁开第一眼就见到徐正曦时的心情。   雀跃的仿佛心脏都被胀满了。   徐正曦笑了两声,突然道:“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救的你吗?”   他握紧电话,等着蒋易冥的回答。那个时候蒋易冥认定了他就是救他的人,徐正曦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后来,后来父亲和他说家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蒋氏集团的助力,如果能让蒋小公子认定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对家里的生意有莫大的帮助。   一开始他自然是不肯的,但父亲向他许诺,如果他能在这件事上帮家里一把,他可以准许他进入娱乐圈。   徐正曦沉默了,进入娱乐圈一直都是他的梦想,如果……能以此为筹码,那是再好不过了。   之后他在多次的谈话出得出蒋易冥对进入医院之前的那段记忆并不怎么清晰的结论。   似乎是大脑防御机制过度,让他刻意的淡忘了这段对他至关重要的片段。   这么多年以来蒋易冥便一直以为是他救了他,在工作和生活上给了他诸多的帮助,蒋易冥入主蒋氏集团之后,家里的生意也连带着蒸蒸日上。   他早就已经在心底默认自己就是那个救了他的人。   可是刚才林郁的话 ……徐正曦握紧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确定。   蒋易冥虽不记得了,但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去查了当年的资料,得知送蒋易冥来医院的不过是个中学生之后,就没在管了。   难道这世上竟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徐正曦思绪越发的混乱,蒋易冥疑惑道:“怎么救的?”他皱着眉头,突然觉得头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他捂住额头,额前渗出冷汗。   徐正曦害怕蒋易冥真的想起什么,忙说:“没事了,易冥,想不起来别想了。我还有点事,就先挂了,过两天我们见一见。”   挂完电话,徐正曦背后已经湿透,他靠回椅子,平静的表情下有着克制而扭曲的恐惧。   其实当年的事情不难查,只要蒋易冥稍稍起点疑心,就会发现这件事上有诸多疑点。   所以这些年他对蒋易冥才一直不冷不热,钓着他。他太了解这些公子哥儿的德行,让他长久的喜欢一个人是天方夜谭。   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状态。   既然如此,他何不利用这点旧情,让蒋易冥为自己扫清许多障碍。   可他万万没想到,蒋易冥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林郁,而且,他还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无意之中救下蒋易冥的那个人!   徐正曦抓住经纪人的手臂,表情骇的吓人,“给我查一查林郁的背景,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我都要知道!”   如果林郁真的是当年那个中学生,他的计划就要变了。他不仅要让林郁从蒋易冥的身边消失,他还要让林郁从娱乐圈消失!   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真正的心安。   林郁有系统的播报,对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0599忍不住吐槽:“这NPC想的可真丑。”   林郁眼角跳了跳,道:“亲爱的,你这些遣词造句都是在哪里学的?”   0599:“总部有汉语进阶班,免费的!”   林郁皮笑肉不笑:“去上最贵的语言班,我报销。”   0599:“…好的……”   0599用自己容量可耻的光脑思考了一下,道:“宿主你为什么要让徐正曦知道这件事情呢,为什么不让攻略对象直接知道,那样的话好感度刷起来不就快多了么。”   0599相信只要林郁愿意他有一百种办法让蒋易冥想起那段回忆。   林郁语气温柔:“如果让他现在想起来就相当于给了他补偿的机会,不符合我的人设,会Ooc。”   0599:“……”它才不信是为了这个理由。   林郁展颜一笑,看的秋以牧眼神发亮。   林郁继续在脑海里对0599道:“别思考了,思考会让你死机,休眠吧。”   ……   林郁果断下线,他选择的时机和方式都很特殊,既有在场证人,还可以对徐正曦敲响警钟。   只要徐正曦那边自乱阵脚开始查起当年的事情,蒋易冥就不可能不起疑心。   只不过这中间会需要一些时间,而他恰好需要这段时间。   让人绝望的方式有很多种,蒋易冥很幸运被他抽中选择了最痛苦的一种。   秋以牧眼神温柔的看着林郁舒展的侧脸,他应该是累了,睡的很沉。   秋以牧并不想叫醒他,于是开着车在城里一圈一圈的绕起来。   直到夜深,才到林郁公寓的楼底下停着。   林郁卡着时间醒了过来,他扭了扭脑袋,秋以牧笑道:“你可睡醒了,小懒猪。”   林郁毫无防备的对着秋以牧笑,他刚睡醒,脑袋还不清楚,笑容恬淡而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   秋以牧眼神暗了暗,俯身就要亲吻上去的时候林郁突然清醒了过来,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那天让他痛苦屈辱的回忆如潮水一般的席卷而来。   秋以牧最终也没能亲吻上去,他舍不得看见林郁痛苦的样子,只得退回来,苦笑着说:“是我太心急了,我……我会等你彻底接受我。”   林郁呼吸急促,他摇了摇头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   他该说什么,被蒋易冥cao到有阴影了么。   林郁面子薄,他开不了这个口。   尴尬的气氛在车厢内蔓延,好在秋以牧一向体贴人心,他拍了拍林郁的肩膀,语气轻松:“上去吧,明天还要拍一整天的戏,你得好好休息。”   林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石破天惊般的打破了小区的沉寂。   刺眼的远光灯照着车前的路,两人下了车,蒋易冥还坐在驾驶位上,看他的样子,林郁丝毫不怀疑他会开车撞向秋以牧。   他紧张的站在秋以牧身前,沉声道:“蒋易冥,你要干什么。”   林郁护着秋以牧的样子在他看来怎么看怎么刺眼,刺的他心肝脾肺肾全部都疼起来。   他在屋子里大醉了几天,今天接了徐正曦的电话,还是按捺不住过来找林郁了,可是他等了一个晚上,等来了什么?!   他等来的是林郁和别的男人在车子里亲亲我我!   如果不是他按下喇叭,刚才秋以牧就已经亲上去了吧!   蒋易冥眼神狠戾的看着秋以牧,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来报备一下,不会弃坑,最近课程多,更新少点,到月中旬就好啦,应该可以恢复日更。谢谢大家的等待。 第二十五章   从他和林郁闹矛盾开始,这个秋以牧久跟鬼似的,在他身边阴魂不散。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和林郁现在都还应该是好好的!   也不会有那么多糟心儿的事!   蒋易冥恶狠狠地瞪着秋以牧,恨不得立刻就地把他拆皮剖骨。   林郁对蒋易冥何等的了解,只要他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出蒋易冥在想什么。   蒋易冥骄傲,自负,有时候甚至于不会去思考自己的问题,他就像个野兽,只凭本能去行事。   林郁侧身挡在秋以牧面前,沉声道:“蒋易冥,我和你的事与别人没有关系,和秋以牧更没有。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不要牵扯进其他人。”   秋以牧的眸子暗了暗,林郁虽是在维护他,可听见林郁将他说成是其他人,他内心还是不痛快的。   他不想被林郁当成其他人,他从不是其他人。   秋以牧道:“从现在起不是了,林郁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他扶住林郁的肩膀,姿态坚定:“蒋易冥,不是谁都和你一样会错把珍珠当鱼目。” 还白白糟蹋 了那么多年。   蒋易冥已经听不进秋以牧的嘲笑了,他眼里就只有搭在林郁肩膀上的那只碍眼的手。   蒋易冥想也没想,握起拳头暴起般的朝着秋以牧打了过去。   他武力值惊人,秋以牧也不低,在白白挨了蒋易冥两拳之后立刻反击回去。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林郁叹道:“我可真是个祸水。”   0599:“……”这种时候它该干什么,拍马屁么。_(:з」∠)_   林郁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儿,面上露出焦急不已的神情,低声怒吼道:“你们住手!”   可惜两个暴怒的男人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秋以牧毕竟还有着理智,蒋易冥则像头暴怒的雄狮,终于有机会扑打到自己的敌人面前,恨不得此刻此时此地,就把秋以牧解决了。   在他再一次挥舞起拳头的时候,林郁挡在了他和秋以牧的中间。   拳头勘勘在距离林郁头发丝一毫米的地方停住。   蒋易冥粗喘着气,表情忸执的可怕,他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护着他?”   他脸上也挂了彩,肚子和肋骨都在隐隐作痛,可是林郁,他正在用仇恨和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下护着的是他最讨厌的人。   蒋易冥一时之间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仿佛呼出去的每一口气都是疼的。   林郁冷冷的瞧这这个男人,打架让他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眶赤红,模糊的光亮里他的五官深邃无比。   即使是这样他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迷惑人的资本。   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大概可能是看中了他那张脸吧。   林郁自嘲的笑了下。   他一字一顿道:“蒋易冥,你是人,不是畜生。”   所以别再像个野兽一样的行事。   蒋易冥慢慢的收回手,有林郁在,他不可能再下的去狠手了。   更何况要整垮一个人,他有的是法子。   蒋易冥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郁,他的目光在林郁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可这次,他没能等来记忆里温温柔柔,羞涩的回应。   他闭了闭眼,声音干哑:“我做不做人,全在你。”   林郁皱了皱眉,蒋易冥说话藏一半儿露一半,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蒋易冥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林郁,转身走了。   秋以牧盯着蒋易冥的身影,心略微的往下沉了沉,蒋易冥刚才打他那股子疯劲儿——连他都有点胆寒。   这个男人骨子里就带着狠戾。   他不是个能小觑的对手。   林郁小声的对秋以牧道:“对不起……”   他抿了抿唇,实在已经不知道该对秋以牧说什么好。   在他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是秋以牧一直在帮助他,给予他鼓励,可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他给秋以牧带来了无数的麻烦。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报答偿还,秋以牧给他的这份情,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秋以牧摸了摸林郁的头发,叹息道:“我没事,我只是舍不得看你受委屈。”   林郁不动声色避开秋以牧的抚摸,他满心的愧疚,以至于已经不敢再去接受秋以牧对他的种种示好。   可秋以牧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能放任秋以牧就这么离开。   他抬头,“你的伤还好吗 ?我屋子里有急救箱,你可以先处理一下。”   蒋易冥下手重,招招都往脸上打,因此看起来有些严重。   不过他也没讨到好,他打的那几下,蒋易冥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别想好的了的了。   只是这些他是绝不会对林郁说的。   秋以牧笑道:“好啊,求之不得。”   林郁生活简单冷清惯了,屋子里的装饰也很简便,他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的给秋以牧上药。   有些地方已经红肿出血,林郁怕弄疼秋以牧下手都轻的不能再轻。   秋以牧瞧着林郁一副如临大敌小心谨慎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道:“别那么紧张,就是破了相,过几天就好了。”   林郁手顿了顿,认真的说:“好看的脸不能因为我而留下瑕疵,这几天你千万不要碰水,我也就是给你应急处理一下。明天还是要去医院。”   秋以牧突然抓住林郁的手,他目光灼灼,眼底蕴含着情意:“林郁,刚才我说的话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   林郁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准备,可同时在他心底深处,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   也只有真正的面临着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逃避着的。   他还是无法放下蒋易冥。   尽管他已经伤痕累累,可是要他乍然之间把蒋易冥从心底连根拔除,他还是无所适从。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些天,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还是会无可抑制的想起蒋易冥。   思念这个人,已经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本能。   林郁一瞬的迟疑已经让秋以牧猜到了结局,纵使他的涵养再好,也不能掩盖住自己的失望。   林郁满心的愧疚,“对不起。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的投入下一段感情,我不想欺骗你。”   那样会让林郁觉得自己很卑劣。   秋以牧内心一痛,他当然理解林郁,正是因为知道林郁遭受了什么,所以他才更加的爱惜他。   秋以牧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秋以牧正色道:“林郁,我不希望在我们的关系里你有任何的勉强。”   林郁怔怔的看着他,内心感动的无以复加。   林郁摸着下巴笑:“哎,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溜走了。”   0599:“宿主你好像不太开心?”0599试探着问。   林郁不赞同的说:“不开心?不至于,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林郁笑着说:“很多时候冲动才是爱情最好的催化剂,这位绅士好像还不太明白。”   0599:“……”它也不太明白。   “这点蒋易冥就很通透,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无师自通。”   0599:“……” 它居然听出了赞赏的意味,难不成宿主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_<   林郁笑了笑,玩味的道:“可怜的秋以牧,他还不明白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   0599:“……宿主你可以自己制造机会呀……”到时候它一定全程屏蔽,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宝宝。   林郁挑起一边的眉,道:“蒋易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蒋易冥坐在车子里,把油门踩到底,不要命似的冲了出去。   好在是深夜,这条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蒋易冥的脸色在黑暗里冷峻的可怕,他满心满眼都是林郁刚才冷淡苍白的脸色,以及他看向秋以牧时,那样关切的眼神。   蒋易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发白,轮胎在沥青马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蒋易冥一个急转,把车横停在马路中央。   荷包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蒋易冥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耐的拿起手机,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克制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忍住没把手机扔出窗外。   “哟,蒋少接电话了。”   狐朋狗友兼死党之一打来电话,即使隔着话筒,蒋易冥都能听见那边震耳欲聋的嗨歌声。   “心情不好来哥们儿酒吧玩两把,最近新来了一批那一个个水灵的,能让人乐不思蜀。”   蒋易冥没心思听他扯淡,他现在只想着林郁,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得不到一个人是这样的难受。   蒋易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你想得到一个人,但他又不愿意,该怎么办。”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蒋大少后院又起火了?你说该怎办啊,该怎办就怎么办呗,难不成你还越活越回去了。”   蒋易冥乍得眯起眼,脑子里已经盘桓过无数的想法。   没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林郁本来就是他的人。   本该如此。 第二十六章 (倒V开始)   林郁睡得浅, 手机刚响几声, 他就醒了。   看到是齐元若打过来的,林郁本不想接,犹豫了会儿, 手指蹭到了接听键。   “你可算接了,我还担心你不接我电话呢!”   “嗯。”   “你嗯什么嗯啊,跟你说出大事了!”齐元若压低声音,道:“我收到消息, 有人要搞你, 今天你就别来剧组了,免得着了他们的道。多的不能说了,你自己保重啊!”   齐元若说完就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林郁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 心慢慢的沉下去。   他握着手机坐在屋子里,手机还在不停的响。   是齐元若给他在发消息。   “我经纪人和我说他们要把你给换掉。”   “就等你来就宣布这件事, 摆明了不是要给你难堪么。”   “靠!太气人了!林郁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   林郁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而出的消息,沉默不语。   得罪, 他还能得罪谁呢。   林郁闭了闭眼, 心底慢慢地聚集起一些火气。蒋易冥无论怎么瞎胡闹,他都可以容忍。   想着总有一天他就会把自己淡忘, 到那个时候或许他就自由了。   可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能容忍。   他并非没有脾性。   林郁握着电话,手指从善如流的拨下那串他早已经熟烂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蒋易冥声色低沉的道:“你想通了?”   林郁抿了抿唇, 声带有些发干:“蒋易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易冥嗤笑了两声,“为什么?因为——我乐意。”   林郁怔了怔,他咧起嘴苦笑着想,蒋易冥究竟还要在他心上捅多少刀。   非要将他的心毁到面目全非,他才能善罢甘休么。   林郁捂住眼睛,低低的说:“蒋易冥,你这个混蛋。”   蒋易冥的话冷硬的和钢铁一样,他强硬道:“我就是个混蛋,林郁,你不会是到今天才知道吧。”   那边林郁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蒋易冥只觉得心里有着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   让他不舒服极了,即便如此,蒋易冥还是道:“林郁,为了得到你我不介意做一回彻头彻尾的混蛋。”   林郁被蒋易冥的话气笑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蒋易冥沟通了。   这个人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从来都不会顾着别人的死活。   他心里痛极,怒极,却无法表现出一分一毫。   他顿了顿,颤声道:“蒋易冥,你是混蛋,我知道了。”   “可惜你看错我了,我不会向你妥协,绝对不会。”   蒋易冥眯起眼睛,电话已经被林郁挂断了。   他沉郁着脸,明明这场战争,他已经胜券在握,可是他依旧不开心。   甚至隐隐的有些惶恐的感觉。   他害怕失去林郁,可是无形之中,林郁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蒋易冥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焦躁的在原地走了两圈。   为什么!   他已经把他能用到的办法都用尽了,为什么还不能挽回林郁?   蒋易冥不明白。   他可以给林郁最好的,他可以给他一切他想要的。   可是他无法挽回林郁的心。   曾经那样触手可及的东西,如今对他而言已经是海市蜃楼。   蒋易冥眼角发红,不,他不信。   林郁一定还爱着他,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林郁留在自己身边!   谁也不能抢走他!   蒋易冥看了眼桌子上凌乱的资料和照片,眼神凌厉。   他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男人,声色如刀:“姓秋的,我会让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   林郁挂完电话之后就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的起来。   0599早就憋不住了,大呼小叫道:“你可算醒了!蒋易冥的恶意值飙升到九十了!你对他说了什么啊?”   林郁撑着下巴,手指卷着发梢,语气轻轻如情人的呢喃:“当然是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一个宁折不弯的小百花。”   “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坐在后面干着急就可以办到的,非常时候呢需要非常手段。”   0599:“_(:з」∠)_……”它又听不懂人话了。   0599:“宿主你指的非常手段,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林郁甜蜜蜜的笑道:“少儿不宜哦。”   0599:“……”嗯,它就知道。   林郁收拾好自己,慢悠悠的往片场去。   0599不解道:“既然已经知道蒋易冥在背后搞鬼,为什么还要去啊。”   林郁不急不慢,他现在心情好,就和0599多说两句:“我若是不去,不就让某些人白准备了吗。”   见林郁来,齐元若的表情变了变,他疾步走过来,朝林郁挤眉弄眼。   林郁心情不赖,竟觉得他这副模样到有几分可爱。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别过来了么!”   叶弘这个小人,自打知道有人要对付林郁之后,就一直处心积虑的要报复回来。   他又被经纪人警告过,实在不想林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   林郁心下微暖,这个男孩儿对他有几分真心。   他摸了摸齐元若的脑袋,径直走到导演身旁,淡淡道:“导演,我能要个理由么。”   导演瞄了林郁一眼,心里叹气。本来就冲着林郁和秋以牧的这层关系他都不会太为难林郁。   可也不知道他这是得罪谁了,今天一大早投资方直接打电话来说不要林郁,要是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林郁还在组里。   那么接下的投资,他是一分都别想得到。   导演不耐的摆了摆手:“都是出来混的,哪有那么多原因,技不如人呐!”   林郁冷笑了声,他能感受到四周那些或幸灾乐祸,或怜悯的目光打探在他脸上,身上。   多可笑啊,他兢兢业业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因为技不如人这四个字被半路赶出剧组。   林郁心知导演这是在搪塞他,可他就是不死心,就是想为自己讨个理由。   林郁眼底涌上沉色,片刻,他点点头,拿过自己的东西,朝影城外面走去。   “哟!瞧瞧这是谁啊!”叶弘故意惊叫道,他道:“”这不是前段日子还威风凌凌的林郁么,怎么现在就灰溜溜的走了?”   “擦干净你的嘴,少放屁!”齐元若一直跟在林郁身后,他牙尖嘴利:“叶弘,下次出门被光顾着给身上喷香水,记得给嘴巴里也喷点,省的一开口就臭气熏天!”   叶弘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你!”   他终究是顾忌齐元若身后的背景,黑着脸走了。   林郁淡淡道:“谢谢你。”   齐元若努嘴道:“就怪你自己不听我的话,非要过来这一趟,图什么呀。”   “什么都不图。”林郁眼睛直视着前方,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为何要像个贼一样的躲着不敢露面,他要怎么来,就怎么走。   齐元若一路把林郁送到了影城门口,直到被经纪人的电话催烦了才回去。   林郁抱着自己的东西茫然的站在影城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一辆光鲜亮丽的豪车停在了林郁的跟前,车窗摇下,林郁见到了一张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脸。   “好久不见。”徐正羲笑道,“上来坐坐。”   林郁冷着脸,往后退两步,道:“不用。”   他知道徐正羲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他所有的难过,屈辱的回忆和经历,都多多少少和这个人有关。   他现在无法做到大度的心平气和的面对徐正羲。   林郁难看的脸色被徐正羲看在眼里,他无声的笑了笑,心里得意极了。   看来他在蒋易冥心里也不过如此。   可是还是不够,自从知道林郁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之后,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埋在了他的心里。   他没有办法再像往常那样淡定自如。   所以,林郁必须彻底的在蒋易冥眼前消失。   徐正羲打开车门,声音优美的如同黑暗里的夜莺。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年你还只是小有名气,谁会花那么大力气去对付你。”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情景和六年前有许多相似?”   林郁瞳孔缩小,他心口的跳动之声如擂鼓。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身体冰凉无比。   徐正羲身体前倾:“上来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咱们日更走起! 第二十七章   林郁抿着唇, 显然是在垂死挣扎。   徐正羲瞧他这个样子便知今天他一定会上了这辆车, 他双手交握,等着鱼儿上钩。   林郁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又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听完徐正羲说的话。   那些字词, 一字一刀,刀刀都捅在他的心上。   徐正羲说:“当年那些事儿无中生有的多,易冥一时鬼迷心窍找人动了些手脚。本来我以为,他最多……”   徐正羲笑了笑, 剩下的话未说尽。   林郁垂眸握着拳头, 只觉得徐正羲的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道:“……你和我说这些……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徐正羲说:“我没有想到易冥这孩子竟偏执如斯,还想重蹈当年的覆辙。这事儿我原也有责任, 明知易冥的心思, 却想着他还只是个孩子,总会有淡的一天。”   他意有所指:“哪里知道他耽搁了你这么多年。”   林郁手掌心里全是汗, 太阳的余晖照投在他的脸上,显出种惨淡的灰。   徐正羲接着说:“我不能再看着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   林郁轻声说:“你放心吧……他不会……再错下去了。”   林郁跌跌撞撞的下了车, 失魂落魄的仿佛即刻就要昏过去。   他没看见在自己的身后, 徐正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0599:“宿主你没事吧!(⊙v⊙)脸色太难看了啊啊啊!”   林郁惨白着脸,内心毫无波澜:“我怎么会有事儿, 演戏而已。”   0599:“_(:з」∠)_是、是这样嘛……”   林郁哼道:“待会儿还有场重头戏,你看好了。”   林郁凭着记忆来到了蒋易冥工作的地方,他报了自己的名字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最高一层。   蒋氏集团的大厦高耸入云端,最顶层更是可以俯瞰全S市的风景。   蒋易冥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 偌大的办公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可以让他全天24小时看到S市的风景。   他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意味着最尊贵的地位,意味着他将S市最豪华的大楼,最昂贵的地段都踩在了脚下。   他可以掌控一切。   蒋易冥以为自己绝不会有任何心烦意乱的时候,可是就在秘书和他说林郁亲自来找他的那一刻,蒋易冥承认自己开始慌张了。   他开始想着林郁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会有多生气,自己又要做什么才能讨好他,才能让他重新对着自己笑……   在自己绝对的熟悉的掌控的领域里,他从未如此的坐立难安,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一个人。   随着扣门声响起,蒋易冥正了正领带,可眸子里照映出的渴望的光芒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蒋易冥第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秘书身后的林郁,他眉头一跳,在商场上练就的直觉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郁。”蒋易冥率先开口,他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装什么傻。”林郁一步步的走向蒋易冥,他苍白着脸,杏圆的眼却折射出惊人的光芒。   蒋易冥心里不安的预感在不断扩大,他舔了舔嘴唇,暗声道:“林郁,我本意不是想对付你。我只是想让你离开那里,离开那个秋已牧!”   他双手握着林郁的臂膀,深情而恳切的说:“林郁,我也不愿意这样,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回来好不好,我愿意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蒋易冥紧紧地抱着林郁,就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高挺的鼻尖蹭了蹭林郁的脖子,像极了眷恋主人的狼狗。   他喜欢林郁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让他感到心安。   “蒋易冥……”林郁声音颤抖,咸湿的泪水流进嘴巴里,他抹干净脸上的泪珠,用尽全身力气将蒋易冥推开。   “蒋易冥,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来服个软么,现在你满意了?”   “你有钱有势,你了不起,我斗不过你。”林郁声音轻轻,锤子一般敲打在蒋易冥的心脏上。   他心口闷痛,又急又怒:“我没有想和你抖,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   他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拿过来,献宝似的低到林郁的眼皮子底下,一张张的说:“你看,这些都是最近几个月集团要开的比较好的项目,还有更好的,我还在找人谈,只要你想,你可以拍任何你想拍的戏。”   他的眼睛亮亮的,眼巴巴儿的瞧着林郁:“从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阻拦你,现在我知道了,你喜欢拍戏,乐意拍戏。我支持你,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办到。”   林郁面无表情的听着蒋易冥的话,这些话如果是在昨天以前,他一定会动摇,一定会感动到无以复加。   可是现在,他只要一看到蒋易冥的脸,他就会想到父亲在病床上郁郁而终的模样,想到母亲对他的指责和怒骂。   从前他还曾暗自希望有一天母亲能原谅他。   到头来,原来他竟真的是害死父亲的凶手,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妄图用金钱和利益控制他。   林郁扫也不扫一眼那些资料,扬手将蒋易冥手中的纸用力的挥打出去。   他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愤恨,一字一顿道:“蒋易冥,我不是你的玩物,你休想用这些东西控制我。”   说罢他笑了笑,抚摸着自己的脸,无不嘲讽的说:“不对我忘了,我只是一个连玩物都算不上的替身而已,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没玩腻么?”   林郁刻薄又无情的话让蒋易冥心如刀绞,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林郁会变得如此有攻击性。他不想再在林郁的脸上看到那样嘲讽伤心的神色。   蒋易冥立即否定道:“我没有再把你当做替身。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爱的是你,我——”   蒋易冥喉头上下鼓动,即使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他还是有种轻微的羞涩感,如同纯情的少男即将要向心爱的人告白那样满怀期待,他希翼着林郁能再次给他回应。   “或许从更早的时候,从我没有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上你了。林郁,现在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只是你而已。我喜欢的你。”   他眼珠静静地盯着林郁,期待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诧异,感动的神色。   然而他失望了。   林郁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半晌,林郁才开口,“蒋易冥,你别做梦了。”   蒋易冥脸色一僵,渐渐地阴沉下来。   他薄唇如刀,紧紧地抿着,鹰隼似的眸子锐利无比。   带着寒气的话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林郁看着蒋易冥这样,心里竟有一丝微妙的扭曲的快感。   他道:“你别做梦了,你以为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哄骗我了么?我早就不是六年前的林郁了。”   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你哄骗,还傻傻的念着你的好的林郁了。   蒋易冥胸膛接连起伏数下,他气的要发疯,然而面对林郁淡漠的眼光,他又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道:“我允许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林郁闷笑出声,不愧是蒋易冥,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丝毫不讲道理。   他的笑彻底的刺痛了蒋易冥的眼,蒋易冥捏住林郁的下巴,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的火气摄住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唇。   唇珠柔软,甘美鲜甜。蒋易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力气无穷,压制的林郁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郁被迫张开牙齿,任由蒋易冥长驱直入,他突然发狠,朝着蒋易冥的舌尖死命的咬了一下。   就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也有红了眼咬人的时候。   蒋易冥猝不及防的被咬了满口的血,他吐出半口血,不敢置信:“你咬我?”   林郁口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将血和沫子吞下,声音嘶哑:“是。”   蒋易冥一时都不知道到底是心里更痛,还是嘴巴更痛。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难言的沉默。   林郁甩开蒋易冥的禁锢,打开手机,是秋以牧的电话。   蒋易冥显然也看到了来电显示。   他心里无数股无名的怒火就像是暴躁的岩浆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一股脑的全部爆射而出!   蒋易冥抢过林郁的手机对待垃圾一般朝着墙壁狠狠地砸了过去。   林郁的手机被立刻砸了个稀巴烂。   “蒋易冥!”   林郁嘶声怒吼,他走过去,想看看手机还能不能抢救,可惜手机已经彻底的被摔成零落的几瓣,连修复都不可能了。   林郁气的浑身发抖。   他转过头,蒋易冥阴沉沉的盯着他,眸子里尽是冰冷的怒火:“是不是因为他?”   他怒笑:“难怪你会这么硬气,好!好!林郁,我不动你。但是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林郁沉声道:“蒋易冥,你要是敢动他,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0599及时的播报:“黑化值升到一百了!”   蒋易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即使是林郁,都觉得心里一颤。   林郁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里,这样的蒋易冥让他感到陌生而可怕。   然而他还未曾付出行动,就被蒋易冥给打昏了过去。   望着林郁昏睡过去的脸,蒋易冥的指尖慢慢地沿着他熟悉的轮廓描摹,他道:“这是你逼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林郁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眨着眼睛恍惚了好几秒, 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林郁转头环顾四周,檀木的家具,低调奢华的陈设, 柔软舒适的居住环境,都让林郁感到很满意。   0599道:“宿主你可算醒了,蒋易冥把你打晕后就把你送到这个房间里来了。”   0599一股脑的向林郁诉说它这几天得来的情报:“这个房子离市中心有段距离,蒋易冥把你打昏以后就把你抱到这里, 门外有人看守。”   林郁道:“蒋易冥呢?”   0599:“他在房子的另一头, 正在喝酒。”   林郁满意的笑了笑:“不错。”不枉费他调教了那么久,总算有点开窍了。   林郁下床走了两步,这具身体毕竟年轻, 蒋易冥又没下狠手, 他现在除了肚子有点饿以外,没有任何的不适的感觉。   但对上蒋易冥, 还是毫无胜算。   林郁推开门,不出意料的门外有两个人看守。   见林郁出门也没有阻拦, 估计是得了蒋易冥的吩咐, 对林郁很是尊重。   蒋易冥用来藏他的房子很大,光是房间就有十几间, 分前庭和后花园。林郁在里面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出去的大门。   “不好意思林先生,请你回去。”   林郁冷着脸,“什么意思, 蒋易冥打算囚禁我吗 ?”   那保镖道:“我只是按照蒋先生的吩咐行事,他说您可以去这个房子的任何地方,但是不能离开这里。”   “哦。”林郁优雅的挑了挑眉,“瞧这意思是要金屋藏娇,不错,长进了。”   0599:“>_<”   林郁冷笑一声,果然如此。他知晓以蒋易冥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   他道:“蒋易冥在那里,我要见他。”   这时来了位衣冠整齐的白发老爷子,朝林郁微微弯腰,“先生这边请,少爷在里面等你。”   毕竟是老人,林郁微微颔首,跟着管家来到了一处开放式的房间,还没走近,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仿佛空气里都是伏特加的味道。   林郁皱了皱眉,看向醉卧在沙发上的男人。   黑色的衬衣被解开了扣子,露出大片光滑精壮的胸膛,那双迷人的眼睛此刻醉意朦胧,无辜而迷茫的看向他。   那张林郁已经描摹过千万次的脸,精致的如同上帝创作出的最完美的杰作,现在正痴痴的看向他。   这场景曾是他的可望而不可求,可现在,林郁只觉得心脏有微微的刺痛感。   他走过去,冷声道:“蒋易冥,你是要非法囚禁我吗。”   蒋易冥仰着头,性感的喉结随着呼吸一颤一颤,他眼里的林郁此刻是无数的重影,就像是泡沫,无论他怎么做,怎么抓都抓不住。   蒋易冥突然发狠,借着酒劲儿一把拉住林郁,将他压在身下。   清醒时的蒋易冥已经让林郁招架不住,醉酒后的他更显疯狂,力气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生吞进去。   林郁试着推了推他,蒋易冥的胸膛犹如铜墙铁壁,他使尽力气 也只推动分毫。   他怒道:“蒋易冥,你发生么酒疯,快放开我!”   蒋易冥抓着他的手力气更是加深,他丢掉瓶子里晃荡着的烈酒,脑子已经不大清楚,只能凭着本能去抓住眼前的这个人。   他固执而孩子气的道:“我不放,林郁,我死也不会放手!”   林郁推开他的手一顿,心里又是一顿抽痛。蒋易冥何时讲过道理,他又何必试图和一个疯子沟通。   蒋易冥难过的看着林郁,他想仔仔细细的看着林郁,他想知道从前的那个林郁去哪儿了。   可他什么也没得到,只能看到林郁厌恶冷漠的神情。   蒋易冥心里痛到不可抑制,是不是只有在秋以牧面前他才会流露出温柔眷恋的神色?是不是?!   蒋易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快要炸开了。   他道:“林郁,你恨我吧,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秋以牧!”   林郁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蒋易冥你疯了吗!”   蒋易冥垂下头,冒出青青胡茬儿的下巴蹭了蹭林郁的脸颊,开始亲吻林郁的脖子,锁骨,一路往下。   他了解这具身体,他明白怎样做才能让林郁舒服。蒋易冥头埋着,喘着气,轻轻道:“林郁,小郁……我,我会让你舒服。”   他说这话时脸迅速的红了起来,好在喝了酒,并不明显。   林郁用力的蹬了他一脚,蒋易冥猝不及防被踢中胸口,整个人往后仰去。   霎时间,所有的温柔旖旎都没有了。   林郁努力的平息着自己,就在刚才,就在那么一瞬间,久违的快感席卷了他的身体。   林郁为自己有感觉感到悲哀,即使从心里上为自己做个千百次的设防,却还是抵不住身体对蒋易冥的渴求。   他白着脸,再次重复:“放我出去!”   “哈…… 哈哈哈哈哈——”蒋易冥捂着眼睛大笑,他腰部发力腾地站了起来。   高大的阴影如同一座小山笼罩在林郁的身前,蒋易冥红着眼,像极了被逼急了走投无路的困兽。   他一步步的靠近林郁,暗声道:“你那么急着出去做什么?嗯?外面有谁在等着你吗?林郁,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好过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肯回头看看我?”   林郁面对蒋易冥的满心质问和愤怒,感到无话可说。   他冷静的道:“回头看你什么,看你如何用肮脏的手段对付我,看我向你举手投降,回来乖乖的当你的替身?”   林郁冷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蒋易冥心里揪成一团,他下意识的否认:“林郁我说过我没有再把你当作替身,我对徐大哥只是……”他晃了晃神。   是什么?   这些年他一直对徐正曦又敬又爱,将他虔诚的放在心尖儿上。徐正曦对他无意,他便不敢妄动心思。   生怕让徐正曦受到一点伤害,可是现在,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徐正曦。   这段时间已经让他渐渐地明白,林郁对他而言才是不同的。   他可以为了林郁焦急上火,可以为了林郁彻夜不眠,可以在听到林郁和别的男人的消息的时候嫉妒的快要发狂。   他无法容忍林郁眼里看着别人,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而记忆里徐正曦的影子已经渐行渐远,模糊的快要淡去。   蒋易冥道:“林郁,不管我对徐正曦是什么感觉,我只想告诉你,现在的我只爱你一个,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他上前一步,林郁便退后一步。   蒋易冥眼里划过受伤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忸执的说:“不管你信不信。”   林郁垂着眸子,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信,不能信。   每当他心里对蒋易冥的爱意多涌出一分,眼前就会浮现出父亲苍白的脸,母亲失望至极的眼神。   他怎么能……怎么敢忘啊。   林郁摇摇头,冷淡的说:“我不信。”   蒋易冥焦急的说:“那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   林郁抬眸:“放我出去。”   蒋易冥额角青筋暴起,他眯起眼 如同危险的猎豹那般:“放你出去?做什么?去见你的情人么!”   “秋以牧!”   林郁忍无可忍,他低吼道:“你够了!我和秋以牧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再把你肮脏的揣测加在别人身上!”   “什么都没有?”   蒋易冥把照片摔到林郁的眼前,一张张全是林郁和秋以牧在一起时抓拍下来的,他们或抚掌大笑,或坐着交谈,有几张因为角度原因,亲昵至极。   林郁扫了眼 散落在地上的照片,蒋易冥冷笑连连:“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要到了上床才算是有关系!瞎子都看得出他喜欢你!”   蒋易冥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像头暴躁的雄狮,为自己的伴侣受到窥觊而怒火高涨。   “你要交朋友,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捏住林郁的下巴,紧紧地盯着林郁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神色里瞧出答案,瞧出令他心安的答案——林郁还爱着他。   或许,还有一些,一点爱他。   林郁握紧拳头,蒋易冥始终不明白他和他之间的问题出现在哪里,还在试图将责任推卸给别人。   今天是秋以牧,明天就会是张以牧,李以牧,口口声声说爱他,却用爱的借口不断的伤害他。   林郁心底涌出股无处安放的无力感,他轻微的勾了勾嘴角,笑容嘲讽未达眼底。   他轻轻道:“因为他比你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和他在一起时很快乐,这是你永远也给不了我的。”   这句话成功的让蒋易冥失去了理智。   他红着眼,胸腔里有血气在翻涌:“林郁,你恨我吧,如果你不爱我了,那就恨我,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   蒋易冥大力的扛起林郁,不顾他的挣扎将他丢在了床上。   握着林郁的腰的时候,蒋易冥觉得自己已经失了智。他竭尽全力的挑拨林郁,他要林郁记着这滋味只有他才能给他。 第二十九章   林郁憨然的躺在床上, 像极了一只被喂饱伺候舒服了的猫儿。   蒋易冥深深地凝视着林郁, 此刻的宁和平静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他知道一旦林郁醒过来,他又会用那种避而不及的, 讨厌的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自己就是一尊瘟神。   蒋易冥露出苦笑,他不敢出声,怕惊醒了林郁,轻手轻脚的给林郁掖好被角, 出了房间。   不多时, 林郁便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扭了扭脖子,露出迷茫的神情,随即昨晚疯狂而yinluan的记忆片段便不受控制的涌入他的脑海。   起先他还能抵抗的住, 但蒋易冥调情技术高超, 花样极多,林郁哪里是他的对手, 很快便被弄的溃不成军。   他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最后只能随着蒋易冥的律动起伏。   不得不说, 温柔起来的蒋易冥才是世上最无药可解的毒药。他可以给你最极致的享受, 让你身处云端而不自知。   若不是太过了解蒋易冥,他一定会不自觉的沉沦下去。   林郁垂着眼眸, 露出深思的神色。   房间里很安静,蒋易冥怕他醒来后难受,体贴的给他清理过身体,还准备了精美的餐点, 生怕他饿着肚子。   可惜的是林郁并不打算吃。   林郁动作缓慢的翻了个身,和蒋易冥这样的高手过招固然会爽翻天,后遗症却也不小。   林郁估摸着 自己又要有三天下不来床了。   0599出声:“宿主,蒋易冥的好感度已经涨到九十五啦!黑化值下降到了六十!”   林郁:“很奇怪?”   0599应了声,对蒋易冥忽高忽低的黑化值感到不可思议,差点以为是自己的检测出了问题。   林郁轻笑出声:“蒋易冥对我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憎恨,只要我对他稍稍服点软,他就会欣喜若狂,对我的恨意自然就消解了。”   0599:“哦哦,(⊙v⊙)。”0599听不太明白,就觉得林郁讲的很有道理。   0599道:“为什么宿主不直接质问蒋易冥,告诉他你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呢?他在愧疚之下,恶意会直接消散,爱意值说不定也能满了呢?”   林郁并没有直接否定0599,他略为有些惊讶,赞许道:“聪明了。”   0599:“(ì _ í)!!!”宿主居然夸它了!   林郁道:“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要真正的摧毁一个人,就要在他还怀有希望的时候,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摧毁,再也无法弥补。”   0599:“>_<”   林郁摇摇晃晃的下了床,镜子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映照出来,林郁浑身上下遍布着青紫斑驳的痕迹。   那些暧昧的,急切的撕咬,包含着蒋易冥无法宣之于口的占有yu。   与林郁冷清寂寥的面容形成极大的反差,徒添几分诱惑。   他愣愣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眸雾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   林郁出神的看着自己的脸,心里无可抑制的涌上一股愤怒。   就因为张了一张与徐正曦相似的脸,他就要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他就要不断的在这样无法挣脱无法逃离的漩涡里来回沉浮么!   林郁清隽的面容第一次有了不甘,有了愤怒,甚至……有了隐隐的绝望。   他一拳将眼前的镜子砸碎,锋锐的玻璃片将他的手掌指尖划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毯。   门外的保镖听到声音开始不断的敲门,用蹩脚的中文询问他怎么了。   林郁厉声道:“滚!”   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林郁听到保镖正在拿着对讲机说话,应该是在通知蒋易冥。   他干脆坐了下来,也不处理伤口,任由伤口滴着血。   有系统的屏蔽功能,他并没有感到疼痛。   不到二十分钟,蒋易冥便赶了回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林郁鲜血淋漓的手,他沉默的坐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家庭医生小心翼翼的处理着扎在林郁皮肉里的玻璃碎片,给他消毒,包扎。好在他的伤口看上去很吓人,其实并没有很深,只是流了许多血。   医生战战兢兢的和蒋易冥说完注意事项,让他近期不要碰水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蒋易冥黑着脸,他不过出门一会儿,便接到了佣人的电话,他一路狂踩油门赶回来,就看到林郁脚下一地的鲜血。   那一刻蒋易冥感到无法呼吸的恐惧,还好林郁只是简单的皮外伤。   他低着头盯着林郁:“为什么。”   林郁并不看他,只说:“放我出去。”   这四个字精准的踩到了蒋易冥的痛处,他气急败坏的说:“我不放你出去你就这样伤害自己吗!”   林郁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他清晰的看到蒋易冥眼里一闪而过的怒火。   林郁知道他在不断的挑战着蒋易冥的底线,他讨厌别人忤逆他,自己这样三番四次的,他总有不耐的一天。   “林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弃吧,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蒋易冥不意外的接到林郁愤怒的眼神,他眼皮微垂,遮盖住受伤的神色。   林郁质问道:“为什么!蒋易冥,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蒋易冥只觉得林郁的眼神如刀,直直的插入他的胸膛。   他闭了闭眼,重复的说:“因为……我爱你。”   林郁冷笑出声:“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蒋易冥深深的看着他,低声说:“所以…… 你愿不愿意教我呢……”   他说的太低,几近呢喃,林郁并没有听清楚。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蒋易冥不肯放他出去这件事,让他内心充斥着愤怒和绝望。   林郁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却无计可施。   下午,一波人进了林郁的房间,将屋子所有能割伤人的利器全部收走,连家具都换了个遍。   林郁沉默的看着几个人进进出出,管家道:“林先生,少爷让我带您去一处地方。”   林郁沉默了片刻,终究敌不过老人慈善的目光,跟着去了。   跟在管家身后,林郁才又一次认识到这个屋子究竟有多大,他们穿过整个二楼,来到了一扇黑木门之后。   老管家道:“林先生,请进。”   林郁握住把手,把门推开了。   这是间比林郁见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大的地方,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装置着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俨然犹如一个小型图书馆。   那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林郁的身后,一边介绍道:“少爷知道你平时喜欢看书,特地找人打扫了这里。您要是喜欢,随时可以过来。”   “这一部分是观影厅,如果您有想看的电影可以和佣人们说,他们会采购回来的。少爷说下午的事情是他不对,他只希望您能开心。”   林郁别过头,“请您转告他,让他不要白费心思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便知多说无益。   林郁一个在这间堪称私人图书馆的房子里转悠,蒋易冥的藏书不算齐全,却有很多外面根本就找不到的精品孤品。   他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区间用来放关于表演类的书籍。   0599道:“好多书啊!”它阅读的资料全部都是数据,压根儿就没有机会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人类的书籍。   林郁打趣道:“怎么?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0599:“>_<”   林郁翻着书本,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能给我屏蔽的最大限度的痛觉是多少?”   0599:“现在是百分之三十左右,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宿主你基本上是感觉不到什么痛苦的,痛觉屏蔽的最高级别是百分之九十五。”   “主要是担心完全屏蔽痛觉,宿主会因为感觉不到痛觉,作出过分伤害自己的行为。”   林郁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看了看自己被包扎严实的手,轻声说道:“为了能享受到鱼水之欢,我可是下了苦头的,蒋易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0599:“……”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晚上 第三十章   不得不说蒋易冥这招做的很妙, 林郁天生性子沉静, 从小喜欢读书学习,能静下心来读一本书于他就是极大的乐趣。   蒋易冥处理完公司的事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他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只要脑子静下来,眼前就会浮现林郁满手鲜血的样子。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林郁,想让他时时刻刻待在自己的身边。   他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推开门。   柔软的昏暗的灯光下, 林郁垂着头,一手翻着书页,神色淡淡, 而专注。   蒋易冥舍不得眨眼,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能看见这样的林郁了,如果是平常, 他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然后林郁会羞涩的笑一笑,挣扎两下, 也就由着他了。   他是如此的想念林郁。   想到这里, 蒋易冥的神色一暗。他握紧把手,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   秋已牧比他想的要难对付, 几次过招,虽给秋已牧惹了不少麻烦,但都被他巧妙的躲过要害。   蒋易冥天生性子凉薄,对待和自己不对付的人从来都是雷厉风行, 阎王手段。   更何况秋以牧三翻四次的踩到他的底线——窥觊林郁,他更是恨不得将他踩到地心底去,让他再也没有资格和自己对着干。   只要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他再慢慢地感化林郁,总有一天,林郁会回头的,他相信林郁还爱着他。   “你要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林郁阖上书,神情冷淡无比。   蒋易冥轻轻的走进来,道:“我见你看的入神,就没打扰你。”   他留意到林郁手上的书,内心暗喜:“那书房还喜欢吗?只要你喜欢都是你的,我已经叫人去国外购书了,你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和管家说。”   林郁摇头:“不用。”书房里的书他就是花上一辈子都看不完,更何况他并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许是听懂了林郁的话外之意,蒋易冥有点生气,他可以挖空所有心思,只为得林郁欢心,却无法容忍他时时刻刻都想要离开自己。   蒋易冥拉过林郁的手,“林郁,你说我不懂爱,那你愿不愿意教教我,我很聪明,一定学的会的。”   林郁眼尾扫过来,看向蒋易冥,他深邃俊逸的五官无一不在诉说着自己的深情与真诚。   林郁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没这天赋。”   他起身,显然是不想再和蒋易冥待在同一个空间。   蒋易冥跟了上去,不服气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学不会,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会是你最棒的学生!”   林郁不理他,他就念念叨叨的,犹如个孩子在林郁耳边固执的争辩。   林郁实在忍无可忍,“请你出去,我要洗澡。”   蒋易冥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他舔了舔嘴唇,露出虎犊子般的神情,慢慢地说:“医生说过你的手还没好,近期最好不要碰水。”   林郁眉头一跳,冷硬的拒绝:“我自己能行。”   蒋易冥握住林郁的手,坚决的说:“如果伤口碰到了水会感染,感染了会更加麻烦。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林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这一眼压根儿就没什么杀伤力。   他现在无比后悔用洗澡这个借口摆脱蒋易冥。   蒋易冥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林郁倔强的很,他低声说:“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林郁无法,只得妥协。   他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连脱衣服都要费一番力气。   蒋易冥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林郁脱下上半身的衣服后,他的眼神就变了,眼底的欲望浓烈道无法掩饰。   他看着林郁比以往更加消瘦纤细的腰肢,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一个人的yuwang竟可以这么可怕。   林郁背对着他自然没看到蒋易冥陡然变深的眸色,他道:“你出去吧。”   顿了顿,身后却没有动静。   林郁微微侧过身,蒋易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按在墙上,粗鲁而急躁的吻了起来。   两人拉扯之间触碰到了开关,温热的水淋了两人一身,蒋易冥小心翼翼的握着林郁的右手,不让右手触碰到水,一手搂住林郁的腰,发了狠似的,林郁根本招架不住。   他断断续续的道:“你……这个……混蛋……啊!”   林郁被他压着,最后抱到了床上,两人浑身湿漉漉的,弄得满屋子都是水迹。   林郁渐昏渐沉,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气力。   蒋易冥就像个发情的野兽,要把从前亏欠的日子都补回来一般。   每每林郁用愤恨的,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时,他便更加用力的顶撞林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和味道。   仿佛这样,这个男人就会属于他了一样。   林郁就这么没羞没臊的过了一段日子,手上的伤口差不多结痂了。   0599告诉他蒋易冥的好感度已经升到了97,虽然进展缓慢,但按数值越高越难上升的规律,这两个百分点可以看作是巨大的提升了。   也许是林郁这段日子并没有再说过要出去的话,恶意值进一步下降到了三十以下。   林郁虽觉得这样每天做做样子和蒋易冥玩强制play的日子过得很爽快,还是吩咐0599:“给秋已牧一些提示,否则的话,有些人该着急了。”   0599:“好勒。”   就在一天,蒋易冥难的的没有按时回到宅子里,这些天在林郁的要求下,门外,走廊的保镖已经撤走了大半,只剩下门庭的看家护院。   林郁看书看到半夜,却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窗户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林郁抬起头,秋已牧敲开窗户,利落的翻身从外面跳了进来。   林郁讶异道:“秋大哥!”他疾步走过去,侧身道:“这里可是二楼!”   多日不见,秋以牧憔悴了些,他摸了摸林郁的脑袋,“别说是二楼,就是二十楼我也跳得。”   林郁一怔,内心触动非常。   他知道这些天秋以牧必定也不好过。   他知道他一定很着急,在忙着和蒋易冥周旋的同时还要查找自己的下落。若是有一天自己从这世上消失,秋以牧一定会想念他的吧。   “好了,先别急着感动,我们得快走,蒋易冥就被我拖住了半刻,耽搁不得。”   林郁点点头,从床头拿好早就备好的物件带在身上,两人顺着秋已牧来时的路逃了出去,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   但林郁仍然没有放下警惕,蒋易冥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他逃走。   两人顺着高速走,到半途的时候,车后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竟是来追击他们二人的。   秋以牧神色沉着,接连躲过了几次,但被警车追击迟早是要被迫停下的。   就在这时,蒋易冥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阴沉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你还是跟着他走了。”   林郁紧张的握着手机,道:“明知故问。”   蒋易冥冷笑道:“你知道警察为什么追你们吗?因为我报案了,只要抓到你们,秋已牧就是绑架罪,最轻的,也是非法入侵民宅。”   林郁瞪目欲裂,他没想到蒋易冥会这么卑劣,他低吼道:“蒋易冥你这是在歪曲事实!你这个混蛋!”   “是你逼我的!”蒋易冥终于露出了利爪,他现在就是只受了伤的狮子,为了让林郁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秋以牧显然也听到了蒋易冥的话,脸色有些苍白。   身处娱乐圈,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致命的,蒋易冥这招不可谓不阴险。   林郁:“帮我掌控一下车,让它稍稍失控,撞向围栏。”   0599:“(⊙v⊙)!好的!”   蒋易冥继续道:“但只要你回来……我可以撤销所有,没人会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林郁沉默了,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秋已牧的个人清白和未来……而他,赌不起。   蒋易冥……总是能轻易的抓住他的软肋。   “不可以!”秋已牧大声道,他用力踩下油门,把跟在后面的车甩开,“林郁你不能再回去,不要听他胡说,我们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林郁扭过头,秋已牧焦急不已的神色撞入他的视线,他闭了闭眼,内心已经做了决定。   他已经错过一次,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他不能一错再错。   他道:“秋大哥,停车吧……”   就在这时,对面开来一辆打着远光灯的轿车,灯光一闪,秋已牧手中的方向盘不受控制的转向一边。   火光电石之间,林郁推开秋已牧挡在他的身前,玻璃破碎和车头撞击的声音刺激着蒋易冥的耳膜。   他对着电话那头疯狂的喊着林郁的名字,可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蒋易冥浑身冰凉,他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如果林郁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空荡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蒋易冥一个箭步冲上去, 挥拳将秋以牧打趴在地上。   他抓着秋以牧的衣领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如果林郁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秋已牧抹干净唇边的血,侧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蒋易冥打过去。   他衣衫凌乱, 半身鲜血,什么儒雅,什么涵养,他全都不要了。   从林郁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疯了。   秋已牧寒声道:“如果不是你囚禁林郁, 如果不是你使尽下三滥的手段,林郁根本就不会躺在这里面!”   这句话犹如一记响亮的巴掌,把蒋易冥心里最后一点希翼给撕碎, 他眼眶红了红, 难得没有反驳秋以牧。   天知道蒋易冥在接到医院的电话以后有多害怕,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怎样的……祈求的心态来到这里。   蒋易冥抹了把脸, 双目沉痛,低声道:“如果林郁出事……”如果林郁出了事, 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自己。   秋以牧看到蒋易冥沮丧难过的样子, 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亡羊补牢,不过如此。   林郁的手术做的很是漫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个男人在手术室外面越来越焦躁。   随着手术室的灯光熄灭,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病人伤的比较严重,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玻璃碎片给病人造成了比较严重的损伤, 以后他的面容可能会……”   “你说什么!”蒋易冥不敢置信,他道:“他的脸怎么了?他不能出事,他是个演员,医生,你听到没有!”   秋已牧扯开蒋易冥,“这里是医院,你要疯到外面去疯!”   两人在手术室外大打出手已经惹出了不小的动静,若不是蒋易冥身份尊贵,早就被请出去了。   蒋易冥先前急火攻心,现在稍稍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怒不可抑,他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   这一刻,他已经无法辨清他到底是恨秋已牧多一点,还是恨自己多一点。   林郁又在ICU呆了两天,等情况彻底的稳定下来之后才转入普通病房。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林郁从漫长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沉沉的昏睡过后给他带来的是极度的虚弱和感知的退化。   林郁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感到烧心。   林郁哼了声,弱的跟猫儿一样。   秋已牧却听到了,他赶到床边,看到林郁已经有了清醒的趋势立刻叫了医生过来,等到医生护士轮番给林郁检查过后,林郁已经有了清楚的意识。   他张了张嘴,发出细弱微丝的声音:“谢谢你。”   秋已牧眼睛一酸,差点没掉出眼泪来。   林郁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他……秋以牧根本就不敢想。   他摸了摸林郁的额头,颤声道:“好好休息吧。”   林郁便再度昏睡过去。   蒋易冥沉默的站在窗前不过三步的地方,他和秋已牧都是同时发现林郁醒过来的,不同的是,他不敢上前去。   他甚至都不敢让林郁发现他在这里,他怕刺激到林郁,更怕林郁不想看到他。   却没想到,林郁压根儿就没发现他在这里。   蒋易冥压低眉眼,心里苦涩不已。   他的林郁,眼里终究是没有他了。   林郁彻底清醒是在两天后,他肋骨断了三根,其中有一根插进了肺叶,导致大出血,才会让情况那么凶险。   内伤都好说,最难办的,其实是身上和脸上的伤。   强烈的撞击让玻璃碎片和渣子都喷射到了林郁的身上,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有些伤口深可见骨,日后难免不会留下疤痕。   0599道:“宿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v⊙)”   林郁摸了摸自己伤口尚未痊愈的脸蛋儿,应了声,“啧,肯定很丑。”   0599:“宿主不用担心哒,我可以帮你消除这些伤痕哦,保证恢复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林郁笑道:“谁说我要恢复了,我就是要留着这些伤口。你只要保证有疤痕就行,不要太影响面容。”   0599:“……好,好的。”   林郁掐着点醒了过来,他扭了扭头,蒋易冥便赶到他的床边,轻声道:“好些了么?还疼不疼?”   麻药已经褪去,林郁说不清哪里疼,或者说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林郁见是蒋易冥,别过头不愿看见他。   蒋易冥眼神黯淡了几分,他不放弃依旧小心翼翼的道:“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他小心的照顾着林郁的情绪,生怕他发现什么不对劲。   林郁摇了摇头,他声音许久没说话,有些嘶哑:“你……出去。”   蒋易冥见他如此抗拒,不敢太过刺激到他,只得先退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就在门外,你有什么需求,叫一声就好,我听得见。”   林郁等蒋易冥出去之后,便撑着手想从床上下来,他刚醒过来不久,身体又久没进食,虚弱的不行,从床边走到卫生间足足耗费了十分钟时间。   林郁推开卫生间的门,抬眼,正对着一面清晰无比的镜子。   “啊!!!————”   仓皇短促的惊叫声打破了蒋易冥内心深处最后的祈求,他冲了进去,就见林郁呆若木鸡的站在镜子面前,身体摇摇欲坠。   蒋易冥连忙用双手捂住林郁的眼睛,抱住他轻声哄道:“没事的,没事的,医生说这只是一点小伤,啊,咱们一定会好的。我会给你请最好的修复医生,一点疤痕都不会留……”   蒋易冥只有在抱着林郁的时候才惊觉这个男人已经消瘦到如此地步,只要他轻轻的一抬,就能抱起的地步。   蒋易冥小声的哄着林郁,可林郁除了一开始的惊叫之外,竟半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给他。   蒋易冥的心随着林郁的沉默一点点的开始往下沉,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将他往深渊拖去。   林郁道:“你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林郁,我们不看了好不好,我们休息,你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了。啊,乖。”   林郁深吸口气,他伸出手,硬生生的把蒋易冥的手从自己眼前扒下来,他扶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到几乎没有人形的男人,一字一顿道:“你让我、看清楚。”   蒋易冥反抱住林郁,他痛到不知所措,只能死死的搂着,抱着林郁企图给他一点安慰,“别看了,别看了,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我保证一点疤痕都不会留的……”   林郁双目灰暗的盯着虚空,伤口的痛痒再告诉他,他的伤口绝不是蒋易冥说的那般轻,就算再顶级的手术也不可能让娇贵的皮肤恢复的和从前一样好。   一个有瑕疵的脸,怎么能承受的住高清镜头,怎么能出现在大屏幕上。   他的梦想,他的演艺生涯,终结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林郁此刻才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冷静,而冷静之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留了下来。   林郁只觉得心脏那里破了个大洞,他感受不到痛,却有无数的水从里面青协而出。   林郁记得蒋易冥用自己的手不断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防止伤口感染。   可怎么也止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   林郁就像尊失去了灵魂和生气的木偶,只有眼睛是在哭泣着的。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乖,伤口会感染的。”   蒋易冥无法只得一边擦拭泪水,一边低声而有耐心的哄着林郁。   他深情握着林郁的手,只觉得所触的皮肤冰凉无比,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冷了。   林郁眼珠慢慢的转动,他炸了眨眼,又有两滴泪珠随之滑落。   蒋易冥哪纸巾轻柔的给林郁擦着泪痕,神情虔诚无比,犹如在对待一件珍宝。   林郁看在眼里,却觉得讽刺无比。   他轻声道:“蒋易冥,我这张脸已经毁了,我已经不像徐正羲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蒋易冥的手一顿,他鼻腔发酸,胸口如同火烧一般在撕扯着疼。   他颤声道:“我知道不管我说多少遍你都不会信,可我还是要说,林郁,我,我已经不喜欢徐正羲了,现在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和你的样子没有关系。”   “你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以后你想拍什么戏,我就给你接什么戏,只要你开心快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林郁低低的笑了笑,牵扯到了伤口,他却并不觉得疼。   笑容渐渐的淡去,林郁恢复淡漠死寂的神情,开口道:“是么,蒋易冥你对我的喜欢,就是找人泼我脏水,污蔑我,让我走投无路再像个哈巴狗一样向你摇尾乞怜么。”   蒋易冥的手一顿,他心头一惊,对上林郁的眼。   林郁接着说:“你对我的喜欢,就是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给一个棒槌再追加一个甜枣。让我活的毫无尊严和自由吗?”   林郁望着蒋易冥渐渐失去人色的脸,道:“蒋易冥,从前是我蠢,是我笨,被你耍着玩还上赶着求你cao。你一定在心里嘲笑过我吧,不过是一个可以用钱买来的玩意儿罢了。”   “可你知道吗,你随随便便找人爆的那些料,成了我父亲的催命符,你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找你要这一百万的吗?”   “我以为你是我的救命稻草,却没想到你才是真正推我进深渊的那个人。你把我当成徐正羲的替身,我不怪你,我没发现,是我自己蠢。妄想着有一天你或许会喜欢我,哈。”   “你找人对付我,我也不怨你,是我自己弱,无权无势,任人宰割。”   “现在我脸也毁了,对你而言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你可以继续去找一个和徐正羲相似的替身,至于我,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这四个字犹如魔咒,蒋易冥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光是听到这四个字就已经觉得心如刀绞,说是万箭穿心都不为过。   如果林郁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些年究竟对林郁做了些什么。   他简直不敢想,林郁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找自己,而他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又是怎样对待林郁的。   蒋易冥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无比:“林郁,我……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有意的。”   林郁沉寂的看着他,“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我只求余生的每一刻里,都不要再看到你。”   蒋易冥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张扬俊美的脸上灰暗到了极致。 第三十二章   天旋地转。   蒋易冥颤抖着嘴唇, 他道:“不……林郁, 我宁愿你恨我,我宁愿你讨厌我,我可以用一辈子去弥补。求求你别不见我, 求求你……别不要我。”   林郁垂着头,无边的痛楚过后反倒生出平静来,他方才说的那段话,他曾以为自己会很难说出口, 却没料到, 临到头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所以接下来的事……也都没什么可怕的了吧。   林郁咬着牙,伸手用力把脸上的纱布扯了下来。   “不!”   剧烈的刺痛感和鲜血刺激着他的感官, 却远没有给蒋易冥带来的震撼大。   蒋易冥浑身僵硬的看着林郁, 他万万没想到,林郁为了摆脱他会用这样的手段来伤害自己。   林郁看着蒋易冥惊讶至极的眼神, 内心已经痛到麻木,他以为自己会不在意, 只是……林郁不敢去想等待伤口真正的好的那一天, 他要怎么面对自己。   林郁平静的直视着蒋易冥,用自己鲜血淋漓的脸, 开口道:“你看着我,我的脸是不会好了。你确定自己以后的余生都要对着这样一个丑八怪说爱我吗?”   蒋易冥疯狂的摇头,他恨不得林郁的伤口长在自己身上,他恨不得受伤毁容的是自己。   蒋易冥伸出手, 却不敢靠近林郁,生怕他载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   他道:“林郁,你错了,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脸。我爱你——”就只是因为你是林郁。   林郁扯了扯嘴角,讽刺的笑牵扯着伤口,还没愈合的皮肉再次被撕扯开,流下更多的鲜血,顺着林郁苍白的肌肤流进衣领子里。   他平静的语气无端的,有些凉薄:“那是为什么?蒋易冥,你喜欢的不正是这张脸吗?别自欺欺人了。我比你更了解你。你对我现在的感受不过是愧疚,等过段时间你就会厌烦我。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你玩这样的游戏。”   他任由护士在他脸上清理着伤口,重新贴合胶布,医生忙碌的身影遮挡住蒋易冥,他似乎很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道:“你走吧。”   这场游戏该终结了。   我是失败者,该出局。   以后的余生里,但求再也不见。   蒋易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林郁,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林郁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曾经光滑无比的肌肤变得红肿,狰狞,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爱林郁,并不因为林郁的脸啊。   美貌的男人女人,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林郁只有一个。   可他毁了他。   蒋易冥狠狠地抹了把连,红着眼最后看了眼病房里的林郁,护士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他已经睡下了。   病床上的人那么的平静,那么的脆弱,仿佛风吹一吹就能吹跑。   蒋易冥眷恋无比的看了许久,最后转身离去了。   0599:“宿主!蒋易冥走了!”   林郁这才睁开眼,刚才陪蒋易冥做了这番戏,他也有点疲乏了,最要紧的是现在在住院,他无聊的要命。   0599:“宿主,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再毁一次容_(:з」∠)_”   林郁摸了摸自己重新包扎好的伤口,道:“过犹不及,我就是要让蒋易冥亲眼看到我这张脸毁的有多严重罢了,这样以后每次他想起来,就会记起他曾经怎样亲手毁了一个深爱他的人。”   有些伤口不会随着岁月愈合,反而会因为深刻的回忆,一次又一次的被反复挑开,直至再也无法愈合,直至腐烂入骨。   0599:“听起来有点惨……”   0599:“(⊙v⊙)!宿主,蒋易冥的恶意值不但清零了,好感度还上升了一个百分点,现在到百分之九十八了!”   这可是真是太神奇了,他还以为蒋易冥看到宿主的脸会直接吓退好感度。   0599道:“还有还有,秋已牧的好感度升到百分之九十九了。”   林郁懒懒散散的应了声,道:“差不多该收尾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蒋易冥应该都不会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给我好好的监视他。”   0599:“好的!”   听闻任务快完成了,0599兴奋无比,它只觉得这半年就像做梦一样,随着好感度的涨落起起伏伏,没想到一眨眼,好感度就快被刷满了。   以后谁再说这个任务很难完成它一定会底气十足的反驳回去,哪里难了?它家宿主就跟玩儿似的,就给完成了!   果真如林郁所说,蒋易冥再也没有出现在林郁的眼前。   反倒是秋以牧,一天比一天来的勤快。   起先林郁还有些抵触,可是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没有朋友,连亲人都无法过来看他。他需要有个人来陪他,秋以牧细心温柔更胜从前,他从不提起林郁的伤,只督促林郁定期去做检查。   妥帖无比的照料着林郁的生活起居,林郁无法拒绝他,只能任由他去了。   这天,林郁做完检查后,医生告诉他伤口恢复的情况不错,已经可以拆纱布了。   秋以牧淡色的眼眸担忧的看着林郁,林郁点点头,毫无表情,甚至连悲伤和紧张都没有。   可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如果林郁能流露出哪怕一点或悲伤或负面的情绪,他或许都会好受些。   秋已牧握着林郁的手,他手指冰凉,有不易察觉的颤动。   秋以牧心头发痛,温声道:“乖乖听医生的话好不好?我已经联系好了最好修复医生,等你身体好点,我们就出国动手术。”   林郁摇摇头,勉强笑道:“秋大哥,你出去吧。等我拆完了,你再进来,好吗?”   秋以牧很想留在这里陪林郁一起面对这个难熬的时刻,可是面对林郁恳求的眼神,他实在无法硬起心肠。   只得再三叮嘱护士动手轻些,给林郁拆线的护士打趣道,“小哥哥的男朋友好帅啊,真是太温柔了。”   秋已牧看林郁低着头没有否认,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弧度,他摸了摸林郁柔软的头发,退了出去。   秋以牧在病房门外不意外的看到了蒋易冥,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他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沧桑,俊美依旧,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叫人再也看不透了。   他一身黑衣,如同一尊雕像,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只盯着病房内林郁的身影。   他背对着他们,宽大的病服衬得他的身形越发的消瘦,形单影薄。   他道:“你没有照顾好他。”   秋以牧冷声道:“不牢你费心,我会好好的对待林郁。”   蒋易冥握紧拳头,骨子暴戾的冲动让他想一拳打倒这个男人,把林郁抢回来。可是他不敢,他怕再度伤到林郁。   蒋易冥从口袋里拿出一袋资料,道:“这个医生是目前世界内最好的修复医生,我已经预约了他未来两年的时间,你带林郁去。”   秋以牧皱眉看了眼蒋易冥,他虽不喜欢这个狂傲自大不断给林郁带来伤害的混蛋。但至少目前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治好林郁。   所以他没有推却,而是收下了。   蒋易冥把资料给秋以牧转身便要走,他无法确定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秋以牧突然道:“我听说你最近在查一些事情,或许你可以从身边的人开始着手。”   蒋易冥顿了顿,转过身,道:“你知道了什么?”   秋以牧道:“还不确定,只是猜测。能准确的知道那些消息的人,我猜想或许是你身边的人也说不准。”   蒋易冥内心恍恍惚惚的闪过一个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人的影子。   秋以牧笑道:“或许你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蒋易冥脸色沉了沉,他最厌恶被人揣测心思,只道:“管好你自己的手。”便大步的走了。   秋以牧仔仔细细的看了蒋易冥给他的资料,看得出这些都是蒋易冥花费了一番力气才弄到手的。   那位医生是出了名的难约,价格高昂自不必说。蒋易冥能占用两年的时间,必定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他整了整心情,轻轻敲了敲门,“林郁?小郁?”   无人回应。   秋已牧内心一紧,慌张的冲进门,道:“林郁!”   他看到林郁脸上的纱布已经完全的拆掉,他正呆呆的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   秋以牧慢慢的走过去,他站在林郁的身后,缓缓的抱住他,颤声道:“小郁,你很好看,一点都不丑。”   林郁闭起眼,平静的说:“你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第二更大约在晚上啪 第三十三章   从肩胛到脖子, 一直蔓延到左脸脸侧, 数道伤痕杂乱无章的,无声的,盘踞在林郁的皮肤上。   秋以牧眼里流露出痛色, 他紧紧地抱住林郁,小声的在他耳边道:“不是的,小郁,我们有最好的医生, 这些伤疤都会好的。”   林郁自嘲的笑了笑, 轻声道:“秋大哥,你别安慰我了。这些伤口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知道。”   秋以牧放开林郁, 掏出蒋易冥刚才给他的资料, 兴奋的说:“是真的,小郁你看, 这是这个医生以往修复的案列,他们都成功了, 你也可以。”   秋以牧轻柔的环住林郁, 企图给他信心,“小郁, 相信我,相信自己。这些伤疤不算什么。我们一定会好的。”   林郁抬起眼眸,自打他住院以来,秋已牧就不断的在他耳边给他鼓励, 告诉他,他们一定可以,他一定会好。   尽管林郁内心并不相信,可是秋已牧的话的确给了他巨大的安慰。   林郁眼里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感激,他蹭了蹭秋已牧的脖子,轻轻道:“谢谢你,秋大哥。”   秋已牧小心翼翼的亲了亲林郁的头发,满眼的笑意和满足:“不要谢,小郁,我们之间不用谢。”   他心满意足的抱着林郁,头一次,他不那么恨蒋易冥,至少他给了他和林郁机会。   他没有看见林郁眸子里的深思和黯淡。   秋以牧照常照顾林郁吃饭,洗漱,直到他上床睡觉。这段时间,他已经做得无比纯熟,林郁虽对他仍有隔阂,但对他伸出来的手不再抗拒,这点让秋已牧很是惊喜。   他亲了亲林郁的额头,温柔的说:“早点睡,明天我再过来。”   林郁笑了笑,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眉眼依旧如初,纯澈而宁静。   这一眼,直直的看进了秋已牧的心底里,他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或许从第一眼,就已经沦陷在了这双眼睛里。   待到秋已牧走后,林郁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地淡去。   他和着衣裳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看着天幕从黑到淡淡的鱼肚白。   趁着最是寂静的时候,悄悄的从医院退了房,消失了。   0599:“宿主大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好感度已经快刷满了,林郁心情不错,他带着口罩,慢悠悠的晃荡在大街上:“去一个蒋易冥一定能找到我,但又没那么快找到我的地方。”   0599:“(⊙v⊙)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走啊。”   林郁笑了笑:“不走,难道真的跑去治疗伤疤么?”他摇了摇头,“这些伤口我留着还有用。”   0599:“_(:з」∠)_这些伤疤可以让好感度刷满么?”   林郁故作玄虚的道:“或许吧。”   蒋易冥将手机狠狠地摔到墙上,厉声道:“怎么回事!怎么能把人看丢!”   他刚从国外赶回来,为林郁联系国外的医疗团队。一下飞机就接到下属的电话,说林郁一大早就从医院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待到蒋易冥赶到医院的时候,林郁已经人走楼空,只有秋已牧呆呆的站在病床前,沉默不语。   蒋易冥一把扯着秋已牧的衣领,暴躁的说:“人呢!我要你好好的照顾林郁,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   秋已牧冷冷地看着他,他面沉如水,将林郁留给他的纸条递给蒋易冥。   “你自己看吧。”   他抹了抹脸,沉痛道:“他原来……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蒋易冥将林郁留下的几句简短的话反反复复的看了数遍,恨不得能从中看出林郁的行踪。   他死死地捏着薄薄的纸张,眼角发红,有些狼狈,“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他!”   蒋易冥怒气冲冲的来,仓皇匆促的走。林郁的那些字,一字一眼,犹如刀子,一刀刀的刮着他心尖儿上的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猜到这些是他为他做的。   原来他恨他已经恨到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吗?   蒋易冥踉踉跄跄的走出医院,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已经被追击到了穷途末路。   他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心脏,眼前发花,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林郁,却仿佛每个人都是林郁。   他一定要找到他!   他一定要找到他!   林郁走的时候身上除了几百块钱,身上什么都没带。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有意隐匿自己的人谈何容易。   林郁打了个的士出了城,顺着国道走了许久,在一旁的小镇找了个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一晚上五十,林郁算了算,照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星期他就得山穷水尽。   林郁躺在阴暗潮湿的床上,听着系统给他播报蒋易冥那边的情况,悠哉清闲。   蒋易冥为了找他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林郁估算着不出三天,蒋易冥就得找着他。   0599道:“宿主大大,被蒋易冥找到之后我们该干嘛呀?”   “你再帮我拖延几天时间,让蒋易冥晚些找到我。顺便向徐正羲透露点消息,让他知道我在哪里。”   0599领了命令,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   林郁在小镇呆了两天,眼见身上的钱越来越少,便想着找一份日结的兼职,先赚点钱再上路。   他脸上的伤还未彻底的好,不少人看他带着口罩以为他是得了什么传染病,都不肯收他。   林郁心下黯淡之余,只能继续朝着更深更远的小镇走去。   就在林郁身上只剩下最后一张五十块钱的时候,他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徐正羲。   徐正羲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穿着朴素简便了些,可依旧挡不住自身的明星气质,在相对落后的小镇里看着尤其出挑。   林郁带着口罩,面无表情的道:“你专程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担心我继续纠缠蒋易冥那大可不必,我以后都会离他离得远远的。”   徐正羲早就听闻林郁毁了容,今日看他带着口罩方才晓得他的伤口究竟有多严重。   他静静的看着林郁,男人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即使他现在狼狈而落魄,可是依旧清澈不见丝毫怨恨。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流落到这般地步,他做不到如林郁这般豁然。   可同时,他内心也有不甘和恐慌——即便林郁已经毁了容,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蒋易冥还是会为了他疯狂,甚至更甚从前。   若不是他提前一步得到消息,早蒋易冥一步找到了林郁,只怕等蒋易冥找到了林郁,他在蒋易冥心中就彻底没了位置了。   徐正羲这次不复以往的从容,他身体微微前倾,审视着林郁,道:“蒋易冥正在找你,他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林郁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他皱着眉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正羲嗤笑一声:“谁知道呢,他一直如此,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这回轮到林郁沉默不语,他没想到蒋易冥会对他如此执着。   徐正羲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再次开口:“如果你真的很想离开他,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弄一个全新的身份,再把你送到国外,给你一笔钱,让你开始全新的生活,保证没人会认出你。”   徐正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上面的数目很诱人,足以普通人富足的生活好几辈子。   林郁不为所动,他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徐正羲吐了口气,双手交握:“因为我不忍再看着蒋易冥错下去。”   林郁摇了摇头:“可你无法阻止他。”   被戳到痛点,徐正羲额角一跳,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蒋易冥,从前他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办到的事情现在却已经难如登天。   徐正羲想到蒋易冥那日隐隐疯狂的神情,要让林郁永远消失在蒋易冥眼前的决心越发的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文名,莫慌。这个故事快完结了,摸摸哒。 第三十四章   林郁还在沉默, 徐正曦却已是耐性尽失, 他不耐烦的道:“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林郁没有理由拒绝他,徐正曦自认他给的价码没有人看了不会心动。   为了让林郁更快上钩, 他继续抛出橄榄枝,“这是目前最好的医疗团队,你一到国外,那边的医生就会为你诊治, 不能说完全恢复从前, 往后正常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林郁沉默片刻,徐正曦提出的要求固然让人心动,让人没有理由拒绝, 可他不想。   林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徐正曦脸色变了一变, 有些阴沉:“你仔细考虑考虑。”   林郁不再犹豫,他的确想离开这里, 避开蒋易冥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或许过些年岁, 他就能够从这段伤痕中走出来。   更何况, 他还有母亲,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已经因为自己的愚蠢让母亲受到了伤害,怎么能再次因为这点所谓的伤痛就远避国外?   见林郁不为所动,徐正曦的目光变得幽深,他凉凉道:“好, 这可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希望你不要后悔。”   林郁尤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出徐正曦语气中的不对劲。   0599道:“宿主!这个人的恶意值好高!他肯定不怀好意!”   林郁目送徐正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出了咖啡馆,他故作茫然的在街口张望了会儿,然后选了条人流量相对偏少的小道。   林郁:“我知道啊,我还怕他下不了手,毕竟杀人绑架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位大明星心性比他料想的要狠,果然人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0599:“_(:з」∠)_”   林郁吩咐道:“给我保持清醒。”   林郁警惕的看着眼前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大汉,一边往后退去,他道:“你么是谁?”   纵然已经猜到了谁是幕后指使,林郁还是企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   他在心里苦笑,即使他宁愿此生都不再见蒋易冥,甚至为了躲他跑到深山老林里去,还是有人容不得他。   那大汉佞笑道:“自己得罪了人,就不该还问这么多的话!”   林郁大病初愈,这几天也没什么胃口,即便死命的挣扎还是被打昏了过去。   他被左右搀扶着,丢进了面包车里,扬长而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谁也没发现刚才这里丢失了一个人。   林郁身体呈昏迷状态,意识却无比清醒。   那两个大汉明显是收钱做事,看林郁一副弱鸡样儿,连绳子都没怎么给他昆扎实,就给丢到一边,讨论起能拿多少钱的事儿了。   林郁从这两人的谈话中推出徐正曦应该没有亲自露面做这件事,甚至这中间的弯弯道道他都没有插手,现在他比较好奇的是,他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0599好心提醒道:“宿主,如果在好感度刷满之前你脱离了世界任务就算失败哦。”   林郁眯了眯眼,语气难得有些不善:“怎么,你认为我会失败?”   0599:“不是的……>_<”   林郁:“哼。”   0599不敢说话了,开始专心致志的监控着林郁身边的一举一动。   二人顺着省道走,一路避开了收费站,到了一个偏僻的乡村里,林郁早就醒了,只是苦于身体没力气,被他们半架着关进了满是灰尘的小屋子里。   林郁歪着脑袋,气若游丝:“水……我要水。”   “哥,你看这小子这要死不死的样子,不会是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靠,别嘴贱,咱们还得靠他拿钱呢。去给他弄点水,顺便拿点昨晚上剩的饼子给他,死不了就成。”   “哎。”   那大汉走过来扯开林郁的口罩,大骂一句:“艹!难怪带着口罩,原来是个丑八怪!”   丑八怪这三个字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林郁的耳朵里,他垂着脑袋想让自己受伤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也许是林郁的脸色太过难看,那大汉踢了脚林郁,道:“哎,死了没!”   林郁冷淡的说:“给我水喝。”   两名大汉没料到林郁会这么淡定,自打清醒过来以后既不闹也不吵,反倒如此镇定不由的对他多看两眼。   “喂,丑八怪,你可别怨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人,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儿。”   林郁喝了水,刺痛的嗓子喝肺腑得到抒解,他缓缓道:“那个人要做什么,要钱,还是,要命。”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吧。”   林郁心道不好,这两人性格凶悍,只怕没读过什么书,对法律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若是对他下手的那个人存心对他不利。   只要把这两人晾着,就足以让他吃许多苦头。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两名绑匪还未接收到那头的消息,整日的蜗居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已经让他们暴躁不已。   较为年长的绑匪踢开木门,凶悍地盯着林郁,道:“丑八怪,你这个扫把星,钱没捞到还浪费老子的油钱!”   说着狠狠的朝林郁的肚子踢了一脚,林郁拱起身体,脸色惨白。   “不好了!外面忽然来了很多警察,正在挨家挨户的搜罗,马上就找到这里来了!”   “操他妈!有人报了警!”绑匪凶狠的剜了一眼林郁,看的林郁 一惊,他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丧命在这个人的手上。   另一个大汉慌张道:“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把他带着至少还能讨价还价!”   林郁被他们粗暴的拖上车,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狂奔,不久,林郁便听到了警笛的声音,这催命符显然也让两个绑匪慌了神,开始慌不择路。   林郁随着方向盘在车里东歪西倒,本就空空如也的肚腹翻江倒海恨不得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林郁!”   就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林郁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仿佛刻印进他骨子里的声音。   他努力的睁开眼,求生的本能让他朝后看去。   蒋易冥正坐在离他最近的一辆警车上,他脸上尽是慌乱和不安,还有隐藏着压抑着的恐惧。   如今这一幕,多么像林郁当初出事的那一天。   他绝不能再让林郁受到任何伤害。   蒋易冥趁着两辆车子并排齐驱的时候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林郁瞪大眼睛,随着车距之间的距离拉开,蒋易冥几乎大半个身体都悬挂在高速飞驰的半空中。   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绑匪见蒋易冥想上车,开始疯狂的扭转方向盘,林郁忍不住吐出一口酸水,艰涩道:“你这是做什么 ……危险!”   蒋易冥蓦地松开抓住车门的手,整个身体飞扑到林郁所在的面包车上,他死命的扒住车门,就连手指甲磕的鲜血淋漓都未曾发觉。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护好林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蒋易冥用力的踢破玻璃窗户,翻滚了进来。   林郁被他扑了个满怀,二人在狭窄的车厢里滚了一圈儿,林郁鼻腔里满是蒋易冥的味道,混杂着汗水,烟草的味道。   蒋易冥一手护着林郁,一脚将坐在副驾座上的大汉踢翻,那时将近两百斤的大汉,在他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林郁这次第一次看到蒋易冥完全释放出深埋在骨子里的狠戾,他暗自惊异,却又莫名地觉得安全。   早在蒋易冥冲进了车,开车的男人就已经六神无主,现在车子就像头失控的野兽,在狭窄的小路上乱窜,任谁也不能拉住它的缰绳。   蒋易冥本可以从绑匪手中轻易的夺过方向盘,但那时车子就会无可避免的翻车——而林郁还在后头。   他想也没想的冲到林郁身边将他一把搂进自己的怀里,随着一阵巨响,林郁只觉得一股温热而腥气的液体随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蒋易冥忍痛道:“林郁,你没事吧?啊,回答我一声好不好,让我知道你没事。”   林郁心情复杂,他们二人被困在狭窄的车厢里,胸贴胸,腹贴腹,两具身体几乎毫无缝隙的贴合在一起。   林郁被蒋易冥护在怀里,除了少许刮伤并无大碍,可他能感到蒋易冥身体的温度在快速流失。   他焦躁的说:“你别说话了,我没事。”   蒋易冥松了口气,他还想摸摸林郁的头发,脸颊,想看一看他的眼睛,记住他此刻的模样。   他想告诉他,他真的爱他,或许比他自己想的更深,更刻骨。   生死存亡之际,他的身体远比他的心要诚实。   可怜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想告诉他,他有许多的话想和他说。   他要告诉他自己这些天是如何的彻夜难眠,如何的心慌意乱,他要告诉他,一旦自己找到了他,就再也不打算放开他。   蒋易冥笑了笑,迅速的失血让他感到寒冷发麻,痛倒没有多少。   遍布全身的寒冷里,只有怀里的林郁是温暖的,他低声道:“真好。”   还能听见林郁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那至少证明,他还在乎着自己吧。   蒋易冥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是自私的,就算是死,他也要成为林郁此生最爱的,唯一爱的那个男人。   可惜他没有机会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淡定,还没有死。 第三十五章   0599:“啊啊啊啊!攻略对象死了任务就算失败了啊啊啊!w(Д)w”   林郁皱眉道:“安静, 他还没死。”   0599:“ (⊙v⊙)!”对哦, 他们还没被强制送出世界。   林郁:“控制住蒋易冥的出血量,确保他在得救之前不会真的死。下次再这么吵,我就禁言你三天。”   0599:“〒▽〒好的。”   幽长的手术室外, 林郁双目无神的盯着洁白的墙壁,他已经忘了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而蒋易冥……已经进去了多久。   警察在车子彻底爆炸之前将他们救了出来,两名绑匪一个死了,另一个还在抢救。   蒋易冥因为护着林郁, 整个背部都有严重的烧伤, 撞变形的车门框有半根钢筋插进了他的肺叶里。   医生说再迟一点,他可能就真的流血而亡了。   林郁抱住头,他不敢闭上眼睛, 只要他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蒋易冥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紧闭着双眼, 纤长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蝴蝶的翅膀,无力的垂下。   那么凶悍强大的男人, 转瞬就衰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样。   他始终记得最后一刻,蒋易冥抱着他在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真好。   真好, 你活了下来。   真好,你还在乎我。   真好, 我还能抱你。   林郁感到心脏在颤动,他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些天,他的观念和认知一直在颠覆。   他以为蒋易冥曾是他生命中的救星, 结果蒋易冥才是真正把他推入深渊的人:他以为蒋易冥不曾爱他,只是把他当成替身,可是现在,他亦无法确定了。   蒋易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看不懂他,更看不透他。   这个男人肆意妄为,强大到令人颤抖,深情起来也让人窒息。   他已经被他搞的稀里糊涂,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林郁眼眸中一片混乱,秋已牧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林郁双臂环抱,如同一个受伤的小兽死死的抱住自己,拼了命的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他眼里闪过痛色,命运有时候就是爱开玩笑,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好好的保护他。   秋已牧走到林郁的面前,蹲下来,平视着他,“林郁,我来了。”   林郁始终维持着紧抱着自己的姿势,不肯松手。   秋已牧长眉轻蹙,秋水一般的眸子掩上一层忧愁和淡淡的失望,他扶住林郁的肩,轻声道:“小郁。”   林郁这才从冗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慌张失措的抬起头,正对上秋已牧柔的和水一般的眼睛。   林郁身体往后一缩,战战兢兢又不敢置信:“秋已牧?秋大哥?”   “是,是我。好些了吗?要不要看看医生?”   林郁摇摇头,医生已经给他做过检查,惊讶的发现他除了受了点惊吓和外皮擦伤什么事都没有。   秋已牧看向依旧还亮着灯的手术室,这一幕和几个月前多么的相似。   只不过趟在里面的人已经从林郁变成了蒋易冥。   他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感谢蒋易冥,只有这一次,他甚至无比的希望此刻趟在那里的是自己,这样林郁该担心的人就是他而不是蒋易冥了。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林郁看着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无法确切的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强装镇定,也只能勉强的明白还没度过危险期,要看护。   他点点头,开始转身往回走。   秋以牧连忙抓着他的手,又担忧又心痛,同时还有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   他道:“小郁,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林郁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林郁没有推开他,他犹如一个失了魂的木偶,乖乖的被秋以牧拉着走。   秋已牧把他安顿好,看着他睡着以后才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几日不见,林郁又消瘦了些。   猩红的伤痕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刺目,映衬在林郁过分苍白的肌肤上反而有种破坏的,张狂的美,犹如彼岸花的花瓣,凋零而妖冶。   秋已牧低垂着头,狭长幽深的眸子渐渐的亮了一些。   几天后,蒋易冥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加护病房。   大约是身体底子好,当天晚上他就醒了。   蒋易冥受伤的事情只有公司高层知道,连夜从S市赶了过来,现在蒋易冥醒了,军心算是稳定了。   蒋易冥环视了病房一圈,有他的下属,医生,他们都不希望他死。   可唯独没有林郁。   蒋易冥的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他道:“林郁呢?”   下属答:“检查过身体没事,前几天就出院走了。”   蒋易冥心里又痛又喜,喜的是林郁没有事,痛的是林郁果真不在乎自己。不过既然他已经醒了过来,他就要兑现自己当时说过的话。   他说过,只要自己还活着,他就绝对不会再放开林郁的手。   蒋易冥吩咐道:“去查,他一个人身上又没有钱,走不远。”   “不用了,他在我这里,很安全。”   蒋易冥的脸沉下来,他满含攻击性的盯着秋已牧,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已牧坦然道:“接林郁回去。”   蒋易冥扬起下巴,尽管他刚醒,身上还有重伤,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他在睥睨着你,“林郁不会跟你走。”   秋已牧淡淡道:“林郁不是物件,他有自己的思想,跟不跟我走全在他自己,难道你以为你为他受了点伤,他就会回心转意?”   蒋易冥握紧拳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让林郁和秋已牧接触,他就该严防死守,让这个人再也没有窥觊林郁的可能。   秋已牧嘲笑道:“你果然还是不懂。就凭这点,林郁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接纳你。”   蒋易冥冷着脸道:“我会让他重新接受我,这和你无关。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讲废话的吧。”   秋已牧点头:“你还不算太蠢,这次事情你也看到了,有人想要林郁彻底从你身边消失,究竟是谁做的,你心里有底了吧。”   蒋易冥眼皮微微抽搐,他不是傻子,究竟是谁容不得林郁,他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个人在他心中,终究是不一样的存在,就算现在不再迷恋和喜爱,也不想让彼此之间弄得太难看。   可他动了林郁,这让蒋易冥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强硬道:“我自有办法,不需要你插手。”蒋易冥意有所指道:“管好你自己的心思,林郁,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秋已牧讽刺道:“现在还在一厢情愿的做大梦会不会太迟了,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我不介意和你来一次竞争。”   秋已牧毫无客气的回怼过去,经过这些事,他亦无法再忍受林郁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边受到伤害。   去他的风度,去他的绅士,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和面前的这个男人拼个你死我活。   两个男人都读懂了彼此眼中发出的挑衅的信号,隔着短短的几步,两人之间却仿佛横亘着整个战场,有看不见的硝烟在弥漫。   林郁对此毫不知情,他这几天都乖乖地接受秋已牧的照顾和安排,有秋已牧在,他终于不用再装作一个什么事儿都办不好,身上还没钱的小可怜了。   吃的饱睡得好,心情自然就美丽。   秋已牧去过医院,回来的便晚了。他以为林郁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他正安静的坐在床头,等他。   林郁见他回来,安静的笑了:“秋大哥。”   他鼻子灵敏,从秋已牧进来他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却很好辨认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平静的说:“蒋易冥是不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秋已牧顿了顿,还是决定遵从诚实:“是,他醒了。”   林郁快速的眨了眨眼,心中一块小小的石头落了地,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这些天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他点点头,不言语。   秋已牧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小郁,你脸上的伤耽搁不得,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林郁静静地看着秋已牧,男人的深情和认真的确让他感动,可有些事情,不是光有感动就可以的。   他无法欺骗自己,也没法欺骗秋已牧,再堂而皇之的接受他的照顾和温柔。   那不应该。   他揭开自己的口罩,这些天,即使是在屋子里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没摘下来。   林郁指尖触摸着自己粗糙的皮肤,内心已经不觉得惶恐或是难过,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道:“谢谢你,秋大哥,我不打算治疗了。”   秋已牧惊讶道:“为什么?你,你不打算再——”   林郁反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却蕴含着他蓄积已久的力量:“你我都知道,就算修复的再好,我的脸都不可能再恢复如初,更不用说要经过镜头的考验。”   “我……”林郁无法掩埋住自己心脏里奔涌而出的难过:“我再也不可能演戏了。”   “我不想治疗,不想抱着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经受痛苦,然后再彻底的绝望。”   “这样就很好,我可以带着这些伤疤一个人生活,就算不能再当演员,我也能做其他的事情,总不会饿死自己。”   秋已牧疯狂的摇头,他抱紧林郁,似乎这样能从怀里瘦弱的男人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泪水已经爬满了他的面颊,秋已牧道:“不该这样的,林郁,你本应该是个优秀的演员,在镜头下绽放属于自己的魅力啊。”   “不要放弃好不好,不要放弃。”秋已牧几乎是卑微的在祈求,林郁反过来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秋大哥,不要难过,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难过。放我走吧,也许过个几年,我还能在大屏幕上看到你获奖的画面。”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镜头里,接下来的余生,做个镜头外的观众或许会有不同的感觉吧。”   林郁语气温柔,但秋已牧知道他心意已定,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主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林郁这段时间以来的平静代表着什么。   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安慰不过是短暂的欢愉药剂,他没有戳穿自己的谎言,而是选择平静的接受,然后自己一个人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胃痛没更新,今天会有第二更〒▽〒 第三十六章   比起林郁秋以牧更像是那个受到伤害不能接受现实的人。   林郁一遍遍的拍着他的背, 安抚着他, 那些话他说给秋以牧听,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佛说,无欲则刚。   林郁终于懂得, 何为刚强,原来当一个人什么都失去,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他最强悍的时候。   这晚林郁是拥着秋以牧入眠的, 在黑暗里, 两人都没动,也没人说话。   林郁一直保持着清醒,秋以牧则在后半夜睡了过去。   林郁悄悄起身, 给秋以牧盖好被子, 最后一次凝视着这个优秀的男人。   老实说,能被秋以牧这样优秀的男人不求回报的喜欢, 在他受伤看到他所有的不堪后还能如此细心温柔,他应该感到高兴。   “所以我更不能就这么厚颜无耻的待在你身边了呀。”林郁轻声道。   治疗的漫长和艰辛远比他们想的还要难, 秋以牧一定会为了他牺牲掉许多自己的时间乃至事业。   在一个男人最辉煌, 最美好的年华陪着自己一起蹉跎,他办不到。   林郁轻声说:“秋大哥, 谢谢你的照顾,就此别过。”   林郁静悄悄的走了,一如那天在医院的清晨。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转身的一瞬, 秋以牧便睁开了眼。他缓缓地坐起来,神色复杂而深刻。   林郁和秋以牧道别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蒋易冥所在地医院。   他知道他一直在等他来。   0599看林郁心情轻松,道:“大大,是要去找蒋易冥了么?”   林郁嗯了声,调侃:“终于不作二师兄了?”   0599:“???”   林郁道:“有空去看看西游记,四大名著什么的,省得有事没事就聒噪。”   0599:“TT好的……”它果然还是被嫌弃了。   0599道:“这次去找蒋易冥好感度应该就能刷满了吧ω”   纵然被林郁嫌弃,0599还是抑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想到林郁完成任务,总部满世界通报的时候,那个时候它可就拉风了!   林郁漫不经心的回:“是啊,现在我就要去自投罗网哪。”   其实哪怕他不去,蒋易冥也不会真的放他离开这里,只怕从他出了酒店,蒋易冥就已经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但林郁仍要装作是自己心甘情愿去的。   林郁双手插兜,慢慢道:“我不仅要去,还得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蒋易冥放下我。”   0599:“>_<蒋易冥会放下嘛?”   林郁微微摇头:“当然不,要是世上的事情只需要坐下来谈判就能解决,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争端和战争了。”   “但是爱情里,总要有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林郁决定当一次这个人,他放下了,但偏偏蒋易冥还没有,他不仅还没放下,反而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的放手。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深爱的人心如死灰的样子更伤人,更刻骨。   林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蒋易冥的整个背部都被灼伤,早就该在他脱离危险的那一刻转院,去私人医院接受更好,更精心的治疗。   他一直拖延着没走,就是为了等林郁。   在医院的最高层,静的仿佛能听到呼吸声。   林郁很快就打听到蒋易冥在哪个病房,他透过门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因为伤口,他不能躺下,只能侧卧着,一个一米八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如同虾米一样窝在小小的病床上,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蒋易冥正醒着,见是林郁来了,眼睛一下子就变得亮晶晶的,仿若连整个房间都被照耀的熠熠生辉。   林郁再次见到蒋易冥,不再是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蒋易冥,他虽脸色苍白,身型也消瘦了一大截,可精神气看着还不错。   蒋易冥舔了舔干裂苍白的嘴唇,喃喃道:“林郁?林郁……”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从他出了酒店一路到这里,直至他站在自己的跟前,蒋易冥欧不敢真的相信林郁过来看他了。   他已经做好了再将林郁抢回来的准备。   可终究心里还是存留着希望。   好在林郁没有让他失望。   蒋易冥瘪了瘪嘴,声线里带着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从我醒来,我就一直在等你来。   林郁点点头,并不回答他:“你好些了。”   背后的伤口还是又疼又痒,医生说必须尽快转院,否则就会感染,肺里的伤口连着皮肉和血管,他全身上下的血恨不得换了三遍。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让林郁担心,他知道林郁心最软,只道:“好些了。”   林郁看了看他苍白到无血色的脸,心知他没说实话。   林郁抿了抿唇,强行让自己从担忧中抽离,不用他担心,蒋易冥自会有最好的医疗和照顾。   可是看着蒋易冥那双如同狗狗在讨好主人时的眼时,他却说不出口了。   蒋易冥的眼珠本生的比常人要黑深一些,冷峻时,张扬时,这双眼睛始终冷静沉稳,如同饱含魔力的深渊,能拖拽着人不断的往下坠。   现在着双眼可怜巴巴儿的,正在讨好的看着自己。   能为自己的情绪波动而波动,这是他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   现如今,也唯有一声叹息。   林郁侧过身不去看蒋易冥,道:“我今天来是来向你告别的。”   蒋易冥的脸色陡然的变了,他握紧拳头,声色发紧:“什么意思。”   林郁望着窗外,天色很蓝,澄净透彻,他开始想自己以后要在哪个乡镇生活,或许还可以在院子里开辟一块地,种点东西什么的。   他道:“蒋易冥,谢谢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说过吧,从前的那些事我不再怪你了。可那并不代表我还能自如的像往常一样对待你。”   “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自己这六年,如何像个傻子一样的在期待你能爱我,我就会想到父亲的脸,想到过去的种种。蒋易冥,你说宁愿我讨厌你,恨你。”   他叹了口气,“可恨人也需要力气,我太累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恨你,或是讨厌你。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些愧疚,请你放下吧。”   “因为我已经放下,我不会祝福你,也不再讨厌你。就让我们彼此体面的道别吧。”   “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你打算怎么做,再次消失,准备让我再也找不到你?”   蒋易冥一步步逼近林郁,他垂着头,姿态是进攻侵略的,声音却是哀求着的,“林郁,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好好爱你,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会治好你的脸,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会再阻拦你。”   他不顾林郁的挣扎紧紧的抱住林郁,仿佛这样做他就能答应自己,不再消失在自己面前。   “林郁,我已经懂得如何去爱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让我补偿你,难道你真的舍得我吗?”   “你是唯一教会我爱的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你真的舍得放过我吗?”   蒋易冥的声音在颤抖,他嘴唇贴着林郁的发梢,贴着他的脸颊,几近哀求。   林郁推却的手顿了顿,是啊,他真的舍得么。   这样的蒋易冥,不正是他渴求的么。   是他心目中的,爱人的模样。   林郁闭起眼,只想给自己一巴掌,明明来之前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心动,现在不过是听了蒋易冥的几句甜言蜜语就开始动摇,实在是,太贱了。   林郁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蒋易冥。   蒋易冥受了伤,力气不比从前,被林郁推倒了三四步,他脸上汗津津,惨白无光。   林郁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蒋易冥惨笑一声,“你不相信是吗。”   林郁别过头,不再看蒋易冥:“是。”   他痛了太多次,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了。   有鲜血顺着蒋易冥的指尖流了下来,刚才用力太多,崩裂了背上的伤口。   蒋易冥却觉得身体上的伤痛敌不过心上的万分之一。   林郁的淡漠,冷酷,都在告诉他,这个男人心里已经没有他了,至少,已经将他放下了。   可他呢,谁来放过他啊!   蒋易冥眼睛赤红,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和林郁,不该就这样结束。   林郁低着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林郁转过身,他只要踏出这个病房,从此以后就和蒋易冥再无瓜葛和交集了。   他抬步,还没迈出去,一根细长的针刺入林郁的脖颈,林郁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蒋易冥先一步将林郁搂在怀里,冲进来的医护人员抢着给他处理伤口。   蒋易冥毫无知觉,他将林郁面上的口罩轻轻的揭下来,温柔而专注的亲吻着他的伤口,脸颊,嘴唇。   对不起,我无法放开你,就如同我无法放过自己。 第三十七章   蒋易冥果然没让林郁失望。   他将林郁用药迷晕, 连夜从小镇赶回了S市, 待林郁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林郁身体里的药效已经过了,连续几天没有进食喝水, 让他的身体有些虚弱,林郁捂住额头,内心又是愤怒又是无力。   他就是个傻子,竟然天真的以为蒋易冥会放过他。   “你醒了?”蒋易冥快步走上前, 仔仔细细的把林郁从头看到尾, 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粥,你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林郁冷着脸道,“放我走。”   蒋易冥仍是笑着, 他俊朗的眉眼深邃而情意深绵, 说出的话却让林郁不寒而栗:“这辈子除了离开我,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林郁愤怒而沉默的看着蒋易冥, 他露出光洁的额头,年轻的肌肤饱满, 仅仅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衣, 都将他衬的丰神俊朗,这样深情款款的模样, 真让人无法拒绝。   林郁淡漠的别过眼睛,他早就知道蒋易冥的答案,只是不死心,再问一次罢了。   蒋易冥打了个响指, 佣人,厨师推着餐车鱼贯而入。   有广式点心,西式早餐,白粥,水果一应俱全。   蒋易冥语气温软,带着点别捏的讨好:“林郁,你吃点东西好不好?就算再生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郁知道和蒋易冥说不通,他也的确无意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便走到一边,慢慢地挑拣着吃了些粥。   蒋易冥皱眉道,“林郁,你太瘦了,再吃点好不好。”   林郁摇头,“吃不下了,你拿走吧。”   蒋易冥端起碗,重新盛了半碗白粥,和几个金丝卷,他现在才惊觉自己对林郁的喜好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的爱好,甚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易冥举起勺子,语气忸执,哄道:“再吃点,好不好?”   林郁拗不过他,只得张开嘴,被蒋易冥半哄半强迫的吃完了剩下的半碗粥。   蒋易冥温柔的擦净林郁的嘴角,把他半抱在腿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道:“林郁,不要拒绝我,我真的想对你好。只要你开心,我愿意拿自己的所有去换。”   林郁没有抗拒他,他浑身僵硬麻木的任由蒋易冥抱着自己。   他没说话,不是不相信,而是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他反抗,蒋易冥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手段来让他屈服,这点他早就已经领教过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省点力气,他早就清楚自己没什么可失去。   蒋易冥对他的喜爱和贴妥也不过是早已过期了的罐头,不属于他。   他只要乖乖的任由他摆弄,陪他玩完这场迟早会腻的游戏,他就会放过自己了吧。   一旦得到,就不会珍惜。他太过了解蒋易冥,比他自己更要了解。   林郁的变化让蒋易冥感到惊诧万分。   林郁对他不再抗拒,让他既感动又感激。   蒋易冥抱着林郁不住的亲吻,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他就特别喜欢这样,他喜欢林郁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比世上任何一种香水都要好闻。   只要抱着林郁,他就会感到特别,特别的心安。   蒋易冥把头埋在林郁的肩膀上,林郁最近照常吃照常喝,可人还是消瘦了一大圈,他抱着都觉得轻的吓人。   那腰肢,他只一圈就可以搂起来,有时候他甚至有种林郁即将从他怀里消失的错觉。   可只要一抬眼,看见他正安然的待在自己的身边,他心里的惶恐就会弥散无踪。   蒋易冥亲了亲林郁的脸颊,他一点不嫌弃林郁脸上的伤痕,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林郁才会对他的亲吻做出些反应。   虽是逃避,躲闪,但已经让他很满足。   “林郁,我们去治疗好不好?”   他勾了勾他的发丝,温热的吐气扫过林郁的耳垂,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闪啊闪,像极了诱惑人心的海妖,他道:“我已经为你联系了最好的医生,这些伤疤。”他痛惜的抚摸着林郁的脸颊,林郁的这些伤口就像一把刀,时时刻的提醒着他,他对林郁做了什么。   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林郁身上的伤痕消失。   林郁别过脸,蒋易冥对他说的话从来不是商量,他会这么和自己说,是已经决定好了。   那么无论他说去或者不去,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林郁?”   蒋易冥早已经习惯林郁不回答他的话,此刻却固执的掰过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他,“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林郁终于开口讲了第一句话:“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   蒋易冥眼睫颤动,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哑:“林郁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知道你不想治疗,我知道你已经放弃了,可我不能放弃你,我,不想看你就这么沉沦下去。”   他抱着林郁,下巴轻轻的挨着林郁的肩胛窝儿,林郁已经瘦得令人心惊,他喂下去的东西半点没见长到林郁的身上。   蒋易冥心痛难忍不由得抱得更紧一些,道:“我不能,我不能放弃你,求求你好起来好不好?”   他想看见那个温柔的林郁,看见那个无论对谁都平静的笑着的林郁,他想念那个林郁,非常想。   林郁平静的说:“我很好,蒋易冥,我非常好。”   蒋易冥长眉低压,黝黑的眸子里终于渗出淋漓的水光,他惨然的笑了笑,他知道他已经把那个林郁弄丢了。   现在留在他身边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林郁表面看上去不再拒绝他,实际上早就已经将他拒之门外。   他把心门锁死,严防死守,不再放他进去了。   蒋易冥抹干净脸上的水雾,声音低沉,像是黑夜里长鸣的钟:“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会爱你,一直爱你。”   林郁并不看他,他平静的似乎并没有听见蒋易冥这声真挚的告白。   蒋易冥走后,林郁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忽然脸色变得惨白,他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他以为早就已经走了的蒋易冥此刻正站在门后,他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呕吐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直至完全透明。   明明是高高的个子,此刻却是形单影只,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原来……你已经讨厌我到如此地步了么。   原来……我已经连抱你都不能够了么。   蒋易冥恍恍惚惚的走开,背上的纱布被揭开,交错纵横的伤疤一片大片的盘踞在蒋易冥结实的背脊上,那些烧伤的疤痕让原本健美的躯体变得残破丑陋。   蒋易冥指甲划过已经结好痂的伤口,然后用力的掐进去,指甲掐进肉里,让已经长好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   露出粉色的肉和肆意的鲜血,蒋易冥抿着唇像是在对待一块死肉,一点点的把自己的伤口撕裂开来,直至完全不可能再愈合。   既然你痛,那我就陪着你一起痛。   接下来的几天,蒋易冥都没有出现在林郁的身边。   不用对着他演戏,林郁吃的好睡的香,身上的肉终于长回来了些。   蒋易冥人虽不在宅子里,但在宅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上了监控器,他想每时每刻都看到林郁,想知道他今天好好吃饭了没有,好好睡觉了没有。   蒋易冥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真正讲一个人放在心尖尖儿上是这样的滋味,又甜又酸,涨的人发苦,却又舍不得放下。   没了他在身边,林郁呕吐的现象总算减轻了,他既难过,又欣喜。不得已,只好找了心理医师来咨询。   医生委婉的告诉他,林郁这种属于创伤应激反应,对特定的人或者事物有强烈的排斥反应,属于心理疾病。   严重的话需要进行药物控制和定期的心理疏导。   蒋易冥想到林郁淡漠的神情,心道心理疏导对林郁未必有用,药物治疗毕竟对身体有损害,他不想让林郁觉得自己有异于常人。   更何况,他似乎只对自己有排斥反应。   可让他离开自己,那是万万不可能。   蒋易冥将这两种方案都排除掉,医生也很是汗颜,只得提醒他,或许换个环境,对病人的心理自我痊愈会好一些。   蒋易冥低垂着眸子看着显示器里的林郁,最近他经常呆坐在后花园的长廊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他抬头望着蓝天,却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蒋易冥沉吟片刻道:“找个会照顾人,细心妥帖的,陪着他出去走走吧。”   林郁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今天阳光很好,他打算在沙发上打个盹儿,管家无声的靠近,恭敬道:“林先生,少爷说如果您觉得待在这里烦腻,可以出去走走。”   林郁诧异的看了眼白发苍苍的老管家,他默了默,拿不准蒋易冥的意思,但待在这里实在是太郁闷了,即便只是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林郁嗯了声,随着管家一起走了。   管家便是蒋易冥找来陪同林郁的,老爷子白发苍苍却很是和蔼,开朗风趣,林郁这些天闷坏了,性子都变得阴郁了些。   听老爷子说话,即便一开始心不在焉,最后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听下去。   车子开到S市的老城区,林郁突然道:“停车。”   正好开到他童年生活过的街道,林郁忍不住下车走了走,十几年的变迁,周围变化都很大,唯独这一片还是儿时的旧模样。   林郁还记得自己从前总喜欢在街口的小卖部买冰棍儿,为此没少挨妈妈的打。   他还记得,再往前走点,过两条街,就是他上初中的地方。   老管家一直默默地跟在林郁的身后,直到林郁走到初中学校的门口,这一片四周因为政府规划已经都拆光了,这个学校不日也要搬到另一个区去了。   管家的声音苍老,“先生从前是在这里上学的吗?”   林郁嗯了声。   管家顿了顿,道:“敢问先生今年多大?”   林郁答道:“二十八。”他流露出回忆的神情,“我上学早,早了两年入校,别人都以为我是跳级来的。”   老管家没再说话。   林郁看夕阳西下,还想再多待一会儿。另一名保镖走上来,恭敬而冷硬的道:“林先生,该回去吃晚饭了。”   林郁收回视线,自嘲的想,现在连自由的来往都是问题,还忆什么往昔。   见林郁站着不动,蒋易冥的电话不一会儿就打了过来。   电话里,蒋易冥的声音温柔:“林郁,天色晚了,回来吃饭吧,我准备了你最爱喝的汤。”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蒋易冥的这番话,多半要以为他们是恩爱多年的夫妻。蒋易冥在家洗手作羹汤,就为了等林郁回去吃饭。   林郁早就知道自己这趟所谓的出来散心也在蒋易冥的监控中,他在心里暗骂一句变态,冷声道:“知道了。”   就在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他身边,车窗摇下,徐正羲神色复杂的看着林郁。   内心又恨又妒。   这些天蒋易冥虽没有找过他,但以往的投资的资金却突然撤了,而且谈好的几个大项目也不翼而飞,连带着家里的生意都遭受了挫折。   如果不是父亲跑过来提点他,他还蒙在鼓里。   他有什么地方比不过林郁?论美貌,论名气,论才华,他哪一样比不过现在这个已经毁了容的男人?!   后来徐正羲去找过蒋易冥,可那个男人已经冷漠到令人可怕,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蒋易冥从前对他的温柔和追捧有多么的可贵。   越是如此想着,他便越是不甘心。   嫉妒和不甘如同毒蛇一般在啃噬着他的理智,其实做出那样的事情他自己也后怕。   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就永远都无法挽回蒋易冥,更何况林郁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他做了那样的事情,蒋易冥还没对他下手,也许代表着他对他还有一些情意在,有了这样的猜测,徐正羲这才抓住机会来找林郁。   既然他得不到,那别人也休想得到。   就算不是他的,也不可能是林郁的。   徐正羲道:“好久不见,要谈谈吗?”   林郁的脸色即刻变了变,那天他和徐正羲刚见完面,就遭遇了绑架,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这件事是否和徐正羲有关。   徐正羲道:“别那么看着我,我说过,希望你不要后悔。”   林郁咬牙道:“果然是你。”   徐正羲傲然的抬起下巴,毫不避讳的承认:“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蒋易冥为什么会轻易的放过那些人。”   可实际上蒋易冥不仅没放过那些人,就连他身边的人都遭到了打击,现在圈内都当他是瘟神,避着他走,他在外如日中天,名气似乎和往常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没有资源,没人肯和他合作,那他很快就会过气,等他不复从前,以前对他阴奉阳违,阿谀奉承的人就会上赶着来睬他。   他绝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徐正羲满怀恶意的说:“他不仅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他还知道许多你不知道但我们俩知道的事情,在他心里我终究是特别的,不管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原谅我。”   林郁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自己会无动于衷,可是此刻他还是觉得愤怒如同岩浆一样在他的胸口沸腾,灼烧着他。   越是疼痛,越是冷静。   他道:“说完了吗?”他举起手机,“刚才你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识相的话,以后别来惹我,否则我可能哪天不小心就会把这段录音发出去了。”   徐正羲紧张的看着林郁手上的录音,他太过得意,完全没留意到林郁还留了一手。   他箭步冲上去就要抢过来,林郁身亲的保镖拦住了他。   林郁漠然的看着徐正羲丑态毕露的脸,自己究竟哪里和他相似了呢,怎么他却看不出来。   他没再理会跳脚的徐正羲,扬长而去。   手机咚咚震动两下,是蒋易冥发来的。   ‘到哪里了?我担心你。’   ‘宝贝儿别不开心好不好,今晚我就陪你坐一坐。’   ‘宝贝儿,小郁,我想你了。’   林郁一条条的翻看下去,他看了那边就会显示已读,蒋易冥便一条又一条的发过来。   他简直就像个话痨,要把对林郁的思念说尽,可他们不过半天没见而已。   林郁瞧着那些肉麻的话语,内心毫无波澜。   原来彻底对一个人死了心,是这样的感觉。   四月,大家好鸭 第三十八章   偌大的蒋宅, 常年不见炊烟, 今天却是灯火辉煌,亮堂堂,让冰冷的宅院添了人气和暖意。   蒋易冥在厨房里学着如何做好一顿晚餐。他自小学习经商, 学习辨析算计人心,对厨房的事情却束手无策。   在蒋易冥第八次把蛋煎糊之后,终于把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保姆和厨师请过来,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先煎好一颗蛋。   林郁到蒋宅的时间天色已经晚了, 宅子里透出橙黄的光, 阵阵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管家在前面引路,“先生,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用了餐再去休息吧。”   林郁无可推辞,便跟着去了。   饭菜很简单, 三菜一汤,清淡可口, 是他偏爱的口味。   林郁面对着一桌的菜, 并没有什么胃口。   蒋易冥双手端着碗粥,笑着说:“回来了, 快吃吧,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橙黄的小米粥放在林郁面前,林郁留意到他手指上有烫红的水泡,在修长的手指骨上尤其的显眼。   林郁万万没想到, 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居然也会有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一天。   不消说,这一桌子看似简单的菜应该全是蒋易冥亲自下厨做的。   蒋易冥把碗往林郁面前推了推,期待的看着林郁,轻声说:“尝尝吧,都是我为你做的。”   林郁自打回来以后,一句话不说,连表情都欠奉,蒋易冥最怕看到这样毫无生机的林郁,让他从里到外的手足无措。   林郁看了蒋易冥一眼,他好看的眼正专注的瞧着自己,满眼的期待。   林郁深吸口气,怀疑自己可能会被眼前的这碗粥搞到食物中毒,他舀起一小勺粥,粥米稀烂,醇香清口,竟意外的不错。   林郁咽了下去,淡淡道:“还不错。”   蒋易冥犹如得到夸奖的孩子,露出稚气而甜的笑,他下巴垫在手背上,就想看着林郁一口又一口的吃下他给她做的菜,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令人满足的事情。   “林郁你吃吃菜,这道我做失败了好几次,味道应该不错。”   “林郁你尝尝这道菜,是淮南的大厨教我的,说是你们那边的家乡菜。”   “林郁——”   “够了,我吃不下那么多。”林郁出声制止蒋易冥,再夹菜他的碗都要装不下了。   蒋易冥有些失望,他第一次做菜,就想给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成果展示给林郁看,此刻的他就是个想要讨要奖励的孩子。   可林郁始终淡淡地,蒋易冥抱住林郁,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的后脖颈,嘴唇触碰过林郁软软的皮肤,带来一阵颤栗。   他道:“林郁,我就想让你高兴,你笑一个好不好,你都好久没有笑了。”   林郁任由他抱着,若无其事的说:“我遇到徐正曦了。”   蒋易冥亲吻的动作一顿,他脸上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是懊恼,“他来做什么!”   林郁被绑架的事情他还没跟他算账,徐正曦哪里来的胆子敢往林郁面前跑?   蒋易冥表露出的烦躁被林郁看在眼里,他眼底最后的一丝温度消散殆尽,你果然,是知道的么。   蒋易冥压着眉头,怒火冲冲:“他来找你做什么?林郁,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你不要被他三言两语给干扰了。”   他总算知道林郁为什么回来以后对他不冷不热,原来是徐正曦的缘故,那是不是代表着,林郁心里其实还是有他的?   不然他为什么要吃醋?   林郁看着蒋易冥忽阴忽晴的脸,淡淡道:“他没有干扰我,他只是告诉我,你知道是谁绑架了我,让我回来问你。”   林郁平静的说:“蒋易冥,你知道是谁吗。”   蒋易冥暗自松了口气,他抿紧嘴唇,他不是不想告诉林郁真正的凶手是谁,可是万一林郁知道真相后更恨他了怎么办?   更何况他曾深爱过徐正曦,就算现在已经没了感情,这么多年的情分,让他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难看。   给他足够的教训和苦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林郁即可。   蒋易冥亲了亲林郁的脸颊,他半点不觉得林郁脸上的这些伤痕可怖,他只觉得心疼,这些伤疤无时不刻的在提醒他,他对林郁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从他认识他以来,他就一直在带给他伤害,他的林郁,他发誓要爱一辈子,守护一辈子的林郁,他绝不能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蒋易冥沉声道:“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些对你不利,想要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郁面带微笑,眼睛却是淡漠的:“是吗。”   “嗯。”蒋易冥以为林郁在害怕,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郁闭了闭眼,心里只觉得讽刺,可偏偏伤我最深的人却是你。   林郁轻声道:“就算那个人是徐正曦你也无所谓吗?”   蒋易冥愣了愣,向来稳定的心性有些慌乱,他道:“当然。”   “那为什么,你明知绑架我的是他,却始终不告诉我。”   蒋易冥脸色变了变,他松开林郁,见他面色入常,小心翼翼的问:“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始作俑者亲自过来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说,还是想一辈子把我蒙在鼓里。”   “不是的!”蒋易冥慌张的说,他道:“我不是想要瞒着你,我只是怕你多想,我不希望你再误会我和徐正曦之间还有什么。”   林郁点点头:“那好,”林郁把录音打开,徐正曦的声音清晰的从手机里传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就相信你。”   蒋易冥眉头跳了跳,林郁口中说的应有的惩罚,难道是让徐正曦去坐牢吗?   蒋易冥的犹豫给了林郁答案,他早知如此可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多么可笑,都到了这一步他还在期望能从蒋易冥这里得到一点点应有的公平。   蒋易冥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林郁,你听我解释。”   林郁:“我在听。”   蒋易冥沉了沉气,露出恍惚的回忆的神情,“我小时候曾经遭遇过一次绑架,我记得自己被绑在一间黑黑的屋子里不给吃每天只能喝一点水,过了大约三天。”   “看守的人以为我已经昏死过去,我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逃出来以后,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追我,我该去哪里,就在一个垃圾桶里躲了一夜。”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记得有人抱起了我,把我送到医院,是他救了我。”   蒋易冥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依然对儿时的回忆有阴影。   他低低的说:“你不明白,当我醒来第一眼看到徐正曦的时候的心情,我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   可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林郁的存在,他依赖他,有些人就像是空气,平时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失去,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林郁嘴唇颤动,好几次没能说出话,他问:“我能知道你醒来的那家医院是不是Xx医院?”   “是。”   林郁闭起眼,恍然的退了好几步。   他低低的笑起来,突然觉得讽刺无比。命运的残酷他直到如今才体会到,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蒋易冥居然就是当初他救下的那个孩童。   原来他和他的交集早就已经注定,交缠到如今,早已分不清谁是谁非了。   蒋易冥惊疑不定的看着林郁,他不懂林郁为何会笑了起来,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三分。   笑够了,林郁挥了挥手,再抬眼看蒋易冥,突然觉得疲倦不堪。   就这样吧,就让这段往事永远的沉入湖底,就让蒋易冥永远的以为救下他的那个人是徐正曦。   他道:“原来如此。”   蒋易冥难过的看着林郁,祈求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谅解,他道:“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惩罚他,让他再也不敢来招惹你,至于害过你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轻轻的拥着林郁,“你再相信我一次。”   林郁没有回应他。   几天后,蒋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蒋易冥对秋以牧的敌意从未有一天减少过,他和林郁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归了平静,他不希望有人来打破。   林郁已经先他一步知道来的人是秋以牧,他对秋以牧心存愧疚,道:“让秋大哥进来吧。”   蒋易冥虽不爽,但不想惹的林郁不开心,无法只得让秋以牧进来了。   几天不见,秋以牧变得憔悴了些,他风尘仆仆的赶来,面容俊美依旧。   秋以牧柔声道:“你过得好吗?”   林郁不答,给秋以牧倒了杯茶,说:“秋大哥这次来,是有事情吧。”   秋以牧苦笑道:“林郁,你太聪明了。”   林郁笑了笑:“聪明不好吗?”   秋以牧叹气道:“有时我倒宁愿你笨些,或许会快乐些。”   蒋易冥寒声道:“有屁快放,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对秋以牧差点就把林郁截走的事蒋易冥无法释怀,如果没有这件事,林郁久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的不幸。   秋以牧并不理会蒋易冥,他将筹划了许久的剧本放在桌子上,推给林郁:“这是我筹备了三年有余的剧本,我想找你来主演,你看看吧。”   林郁心口一动,他直直的盯着厚厚的剧本,却最终没有翻开它,他道:“秋大哥,我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再上镜了,你找别人吧。”   蒋易冥冷冷地盯着秋以牧,若是目光能杀人,秋以牧现在已经死了千百回了,明知林郁的隐痛在哪,还去戳他的痛处,蒋易冥无比后悔放秋以牧进来。   秋以牧不为所动,他坚定的说:“这个电影只有你能演,它是属于你的,你也属于它,我不催你,好好的考虑,看过了再来拒绝我也不迟,我等你。”   蒋易冥重重的哼了一声。   秋以牧最后看了一眼林郁,他正垂头看着眼前的剧本,尽管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也猜到他必定是纠结万分。   不过他并不着急,林郁一定会打开这个剧本,也一定会来演这部电影。   在他的镜头里,他自始至终都是主角。 第三十九章   林郁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剧本, 一言不发。   秋以牧走了, 蒋易冥便收起浑身上下所有的刺,他默默的看着雕塑一样的林郁,收起眼里所有的沉痛。   他走过去, 以坚定的姿态抱住林郁,想给予他一些力量和温暖,他亲吻着林郁的耳垂,“你想演就演, 你不愿意, 就不演。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郁内心有些震动,这几句话有朝一日竟能从蒋易冥的口中说出来, 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令人惊奇。   林郁不解道:“那你刚才为什么对秋以牧那种态度?”   蒋易冥头埋在林郁的肩膀上, 闷声道:“林郁,我也会吃醋啊。秋以牧对你什么心思, 我比你清楚。况且如果不是他当时把你带走,就不会出车祸, 你也不会出事。”   林郁冷声道:“那也是因为你囚禁我在先。”   蒋易冥难过的看着林郁, 他何尝不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恨自己, 他眨了眨眼,挥散去眼眸里凝聚起的水雾。   发酸的鼻音还是出卖了他,他哽咽道:“林郁,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我恨自己为什么会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对你的心意熟视无睹,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我想的是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到死都不要放开你。林郁,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你可以恨我,可以讨厌我,可我不要你难过。”   他摸着林郁脸上的伤痕,“我从来不觉得这些伤疤让你变得丑陋,就算你比现在丑十倍,百倍,我也会爱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沉溺在过去的悲伤中不可自拔,你会有更好的人生,但这人生里必须要有我。”   林郁被蒋易冥一番深情的表白震撼了,他几乎无法直视蒋易冥深邃如海的眼眸,那里面有太多的悲伤和后悔。   还有着让人心悸的执着,林郁从不知蒋易冥对他的执着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让人窒息的同时,也无可逃避。   林郁如古井的心起了些许波澜,他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你放开我。”   蒋易冥看出林郁的退却,眼里划过一丝暗淡,他捧起林郁的脸,俯身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已经记不得他们之间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接过一次吻了,从前他不喜欢亲吻,现在却恨不得每日都抱着林郁亲他个十次八次,把从前的亏欠都补回来。   他亲的很是小心,细致,温柔,却又带着独属于男人的霸道和无孔不入的荷尔蒙的气息。   林郁从未被蒋易冥如此小心,细致的对待过。   蒋易冥的温柔细致犹如毒品,让人沉溺其中。   林郁只觉得一股酥麻自尾椎升起,偏偏盘旋的落到他的心底。   原来被蒋易冥温柔的对待着的感觉这么好,可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需要了,至少不再期盼着了。   一吻完毕,蒋易冥只觉得血气有微微的翻腾。   原来他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他都是如此的想念、渴望着林郁。   他期待的看向林郁,希望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丝情动。   林郁嘴唇被吻的充血,他无谓的样子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蒋易冥的心里。   他问:“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林郁沉默着。   蒋易冥思绪有些混乱,他挫败的低下头,闷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让他还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   天知道刚才吻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多少喜悦,和失而复得的兴奋。   林郁:“我躲开有用吗?”   蒋易冥卡住,他只能露出一个惨而淡的笑容。   两人之间隔着不过十几厘米,蒋易冥却能清晰的看到他和林郁之间已经被一层无形的厚墙给隔开了。   他在这一端,而他在另一端。   这个想法让蒋易冥绝望,他想,无论如何他都留不住林郁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舍得,更不能就这样放开眼前的这个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蒋易冥往前更进了一步。   林郁的平静让他欣喜,也更让他难过。   他道:“我就只想让你开心,让你舒服。”   蒋易冥这次真的很温柔,温柔到骨子里,恍惚中,林郁甚至产生了此刻和他纠缠着的人不是蒋易冥的错觉。   天光渐亮。   林郁蜷缩着,睡姿像极了在子宫里的婴儿。蒋易冥怜爱的凝视着林郁的睡颜,他吻了吻林郁的额头,梦中的林郁睡的并不安稳。   他双手死死的抱着自己,小声的梦呓着。   蒋易冥皱起好看的深秀的眉,凑近了去听,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蒋易冥……你放开我……”   蒋易冥嘴唇颤了颤,鼻腔发酸,几乎要哭出来。   他心里疼的发酸,却舍不得吵醒眼前的人,只得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出去。   林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穿着舒适的睡袍,身体无力酥软,但很洁净,蒋易冥的售后服务一直做的不错,林郁很满意。   0599:“>_<大大,蒋易冥的好感度只差一个好感点了。”   蒋易冥已爱他爱的极深,但最后这一点需要催化剂来升华一下。   林郁看了看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的剧本,这个就是他为蒋易冥准备的大礼。   林郁醒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蒋易冥听了佣人的回话心里涌上不安,现在只要他有一刻没有见到林郁,就会六神无主。   人只要在临死之际才能明白究竟什么才是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蒋易冥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到那种即将要失去林郁的感受。   他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匆匆的赶回了宅子。   蒋易冥轻轻敲两下门,没有回应。他内心一紧,迅速的打开房门。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林郁正靠在床头,閤眼俨然已经熟睡过去了。   蒋易冥松了口气,他暗自嘲笑自己太过神经紧张,却还是半步不离的想要守在林郁身边。   他轻轻的给林郁盖上被子,托着他的脑袋安放在枕头上,灯光下林郁的皮肤苍白,脸颊消瘦,五官更加清隽秀美,伤疤也显得不那么狰狞。   反而有种妖冶的,奇异的美。   蒋易冥指尖摩挲过那些伤痕,那不仅仅是林郁的伤口,也是他心上的伤疤。   他一定要治好林郁,蒋易冥眸子里散发出坚定的光,他眸子轻转,注意到林郁手中拿着的摊开的看到一半的剧本。   蒋易冥将剧本从林郁手中抽走,纸页的边边变得褶皱,可以想见拿着它的人内心有多么的挣扎。   林郁……他终究还是看了。   蒋易冥深深的凝视着林郁,他从前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倔强,他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底线。   尽管从来不被他理解,他也没有抱怨过,更未想过放弃。   他想起有一年,他和林郁刚开始的时候,林郁为了能演到角色,一家家的投递简历,跑试镜,就算被拒绝了也不气妥。   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小角色,他还欢天喜的准备,结果没过两天,就被一个无名的小角色给替了。   那时候的他一定很难过。   可他总也不肯说,每次自己随口的一提,他总是温柔的笑笑,从来不会和自己说他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明明可以选择向自己撒娇,只要他动一动嘴,他就会满足他。   可他没有,什么都没做。   这么多年他在他的身边,只是陪伴而已。   蒋易冥痛苦的弯下了腰,只有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了解之后心痛难忍,才会自责的彻夜难眠。   他的林郁,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   蒋易冥想到后来秘书和他报告林郁在很早之前给他转账一百万的事情。   当时他笑了笑,一百万,丢进河里都不会激起水花,他又何曾在意,当初用那一百万只不过是想尝个新鲜,用来套牢林郁罢了。   没料到,最终他却是把自己给锁死了。   蒋易冥粗重的呼吸声吵醒了林郁,见到那双比黑夜还要深一般的眸子时,他身体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   林郁撑起身体,昏昏的说:“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蒋易冥握紧林郁的手腕,触感冰凉,他强势的捂住林郁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叫医生过来。”蒋易冥朝门外吩咐。   他歉疚的看着林郁,握着他的手道:“对不起我昨晚,太难以自制了,还是伤了你。”   林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冷淡的抽回手:“我习惯了。”   蒋易冥想起自己从前,都是只顾着自己爽,肯定让林郁受过无数的伤,他的心脏一下子疼的让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急的说:“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林郁抿了抿唇,对蒋易冥毫无由来的热情感到慌乱。   他瞥过脸,“你何必这样,外面有一大堆漂亮的脸蛋身体,你每天对着我的脸不会做噩梦么。”   蒋易冥气的扳过他的身体,他发怒的时候眼睛尤其的亮,两个火炬似的,他正色道:“管他们多漂亮,我只想要你,就算你到了七老八十,我这里也只想要你。”   林郁被他堵的话可说。   他眼神从摊开的剧本上划过,露出一丝渴望。   蒋易冥没有错过林郁的渴望,但他只要一想到给林郁剧本的是谁,他就想替林郁回绝了这个破戏。   等他给林郁治好了脸,林郁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可是,他不舍得让林郁失望。   蒋易冥顿了顿,虽不情愿,却还是开口:“林郁,如果你想拍,就去拍吧。我不会阻拦你,那天我和你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作数。”   林郁将信将疑,他怀疑的目光刺的蒋易冥脸皮发热,他捋了捋林郁稍稍长了些的刘海,道:“如果你不相信,明天我陪你去找秋以牧。”   林郁的眸子瞬间亮了。 第四十章   蒋易冥没错过林郁瞬间欣喜的神情, 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期期艾艾的吻了吻林郁的指尖,重复的说:“只要你高兴。”   林郁垂着眸子看着蒋易冥,氤氲的灯光下他的眉骨略高, 眼窝比之亚洲人要深一些,看着人的时候尤显深情。   林郁感受着柔软的温热的嘴唇在他的指尖摩擦,辗转,酥酥麻麻的触电一般的感觉犹如蚂蚁一般的钻进他的心底。   只要他想, 他可以是全世界最完美的情人, 爱侣。   林郁要抽回手指,蒋易冥却不肯放手。他握着林郁的手,狗儿似的蹭了蹭, 像极了眷恋主人的大狼犬。   林郁任由他握着, 淡漠的说:“你想做什么。”   蒋易冥紧张的喉头上下滚动,声音如同缠绕着的丝竹之声, 蛊惑人心:“昨晚你也很喜欢,对不对。”   林郁默了默, 昨晚他的确很舒服, 这么多年,只有蒋易冥能给他这样的感觉。甚至比以往更甚, 他的温柔细致和体贴,让林郁恍惚的觉得,或许昨晚和他缠绵的那个人不是蒋易冥。   他淡淡道:“是很舒服,但那又怎么样。”   蒋易冥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他沉声道:“林郁,你什么意思。”   林郁的眼眸清澈如湖泊,却也不见底,他道:“蒋易冥,我们都是男人,睡一觉并不代表什么。”   “难为你对着我这张脸还硬的起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他极轻的笑了笑“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蒋易冥难以置信的看着林郁,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从林郁的口中说出来的。   林郁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锤子一般重重地砸在他心口上,蒋易冥又急又疼,他舍不得伤林郁,只能一拳砸到墙壁上,眼眸通红的看着林郁,声音微微颤抖:“林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是在报复我,对吗?”   林郁没有回答他。   蒋易冥扑过来,压倒林郁,在体力上林郁从来没有占过优势,索性他就不反抗了。   可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蒋易冥更加着急上火,心脏疼的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以为经过昨晚林郁至少有一点点的原谅他,至少不再抗拒他。   可原来他错了,林郁的不反抗,是另一种无声的抵抗。   他可以和他上床,可是却再也不会爱他了。   蒋易冥疯了一样的索取,他胡乱的亲吻着林郁,“林郁,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蒋易冥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黑暗里哽咽,“你回答我啊,林郁,你回答我!”   林郁被迫承受着密密麻麻的快gan,低低的喘息了几声,他无法回答他。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许多的人和事面目全非,他和蒋易冥之间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裂痕,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可惜他从来都不明白。   一场又一场,蒋易冥在这个事情上体力从来都是惊人的。   直至天明,蒋易冥才放过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蒋易冥不再追问,他仿佛已经从林郁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林郁对他的索求并不抗拒,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大家都是男人,不谈感情,无所谓多睡一次,还是几次。   可蒋易冥仍然没有放弃从他那里得到回应,做着这六年来林郁一直做得事情。   他们二人的关系兜兜转转又再次回到原点,只不过这次,蒋易冥变成了他罢了。   几天过后,蒋易冥把林郁带出了蒋宅。   蒋易冥今天穿的很正式,衬的整个人丰神俊朗,帅的叫人移不开眼。   蒋易冥细致的替林郁扣好衬衣领子上的纽扣,林郁的脖子较为修长,皮肤白皙,他盯着林的喉结眼神暗了暗,像极了幽夜里见到猎物的吸血鬼。   蒋易冥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笨手笨脚的,好一会儿才弄好。   他亲了亲林郁的脖子,亲昵的道:“宝贝儿真好看。”   林郁不适的扭了扭脖子,自从受伤后他已经许久没有穿的这么正式了。   他道:“你要做什么。”   蒋易冥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撩撩他额前的碎发,道:“长得有点长了,该修一修了。”   林郁退后一步,拉开他和蒋易冥的距离,冷淡而不自知:“蒋易冥,我不是你的宠物,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完他便想起自己如今连人身自由都握在蒋易冥的手里,这几句话说的毫无底气。   蒋易冥搂住林郁的腰,最近林郁越发的瘦了,他一只手都可以搂过来:“你当然不是宠物,你是我的爱人,唯一的爱人。”   见林郁无动于衷,蒋易冥眼神有些暗淡,他斟酌着说:“今天我们要去见几个制片人,讨论关于《明天》的事情。”   林郁心口一动,诧异的看向蒋易冥。   那天蒋易冥说的话,他虽心动,却其实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没想到蒋易冥竟真的愿意放他出去,让他拍戏。那天秋已牧走后,他抵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打开了剧本,就如秋已牧所说的那样。   他对演戏已经上了瘾,有任何一个可以演出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而《明天》这个剧本简直就像是量身为他打造的一样。   剧本里的主角是一个底层的打工仔,再一次严重的事故中烧伤了脸,并且落下残疾,为了讨回公道,他一次又一次的寻求帮助,却最终惨死的故事。   因为涉及的题材较为敏感,演员在影片中又全程是毁容的状态,不少明星都推辞了。   这个项目因此便搁置了下来。   可是那天,秋已牧看着林郁的脸,突然就想起了这部被尘封已久,他以为这辈子都无缘问世的剧本。   他相信以林郁的演技,再将剧本打磨一番,这部电影一定会成为经典之作。   蒋易冥的声音将林郁飘散的思绪拉回来:“资金和配角已经到位了,目前就只有剧本还在打磨,有些内容比较敏感,争取能让电影上映。”   “不用。”林郁打断他,“原始的剧本就很好,改动之后就破坏了整体的故事性。”   蒋易冥顿了顿,如果按照林郁所说的那样,电影或许根本就不能过审。   电影不能过审,就不能上映,相当于前期投资的钱全部都打了水漂。   蒋易冥不心疼钱,只是心疼林郁辛辛苦苦的演出,却不能让大众看见。   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全都依你。”   林郁略微有些茫然,他到如今都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道:“蒋易冥,你答应的这么痛快,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蒋易冥长眉低垂,眼神是林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霸道,他笃定道:“是,我的条件就是秋已牧不能担任这部电影的导演。”   林郁闭了闭眼,“他答应了?”   蒋易冥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他咬牙道:“是,他答应了。”   他道:“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是我绝对不能接受你再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林郁,好导演咱们要多少有多少,不缺他一个秋已牧。”   林郁冷着脸说:“这是他的作品。如果你不让他来导演,那我也不必拍了。”   说完他转身回到房间,全然不顾蒋易冥难看至极的脸色。   隔着房门,他听到一阵乒乓的声响,蒋易冥愤怒的如同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在屋子里乱撞。   他闭着眼,内心感到无限的悲哀。   他以为的自由,其实是靠秋已牧的牺牲和舍取换来的。   他答应蒋易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林郁甚至都不敢深想。   静了半刻钟,房门被重重地敲响,蒋易冥酩酊大醉的倒在林郁的门口,他敲打着林郁的房门,“林郁你开门,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为什么!我究竟哪里比不过他,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拍打着房门,“林郁你回答我啊,你回答我……为什么你都不理我了,我已经不奢求你爱我了,我可以忍受你的脾气,你给我脸色看,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他红着眼,不知不觉已经哭得不能自己:“林郁……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林郁打开房门,蒋易冥正趴在房门上,身体瞬间倾倒在林郁的怀里,他婴儿似的死死的抱着林郁,胡乱的将泪水擦在林郁的肩膀上,胸口上。   蒋易冥抬起眸子,林郁冷淡的脸在他面前是无数的重影。   蒋易冥痛苦的闭起眼,酒精让他线条精致优美的脸蛋儿发红,乌黑的发凌乱不堪,像极了从深渊里爬出来诱人犯罪的恶魔。   他委屈的流着泪,神情终于有了一丝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和青涩。   “你告诉我啊,林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   蒋易冥胸口发紧,他一直不敢问出口的话借着酒问了出来,他自认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怕极了从林郁的口中听到是。   林郁被他抱得摇摇晃晃,他借力将蒋易冥推倒在床上。   蒋易冥喝的不省人事,嘴里除了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几句不会有回答的话以为,没再说别的了。   林郁默默地看着蒋易冥,蒋易冥此生唯一的几次哭泣都贡献给他了吧。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蒋易冥不懂得如何去爱,他只会掠夺,占有,他又如何能奢求蒋易冥懂得尊重和体谅。   林郁心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奇怪的情绪,蒋易冥有着最顶级的外貌,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表现的如同天使,可是内在却是个实实在在从不懂得爱的恶魔。   一个人怎么能复杂反差到如此地步。   不过或许这也是蒋易冥让他迷恋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吧。   林郁不再看蒋易冥,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郁的反抗让电影的事情被再次搁置,秋已牧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消息,无奈之下只好再次联系蒋易冥。   蒋易冥愤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就是因为他,他和林郁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秋已牧沉默不语,或许说他早就猜到了会是今天这个情况。   蒋易冥讽刺道:“你早就想到了吧,故意留着这一手,好让我和林郁吵架么。”   秋已牧双手紧握,坦然的承认:“是。”   蒋易冥一字一顿道:“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可惜你不能,你非但不能,你还会为了林郁答应不得不让我导演这部电影。”   蒋易冥怒不可抑,他握紧拳头,灼人的目光恨不能在秋已牧的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半响,他往后靠坐,冷声道:“如果我不呢。”   秋已牧笑了笑:“你会的,因为你爱他。就像我一样。”   “你放屁!”蒋易冥腾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秋已牧:“你别在我面前说那个字,你不配,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当初就不会让我带走他。”   秋已牧昂起下巴,并不示弱:“蒋易冥如果说这世上有谁不配说爱林郁这三个字,那就是你。”   蒋易冥把眼前所有能看到的东西一脚踢翻,怒气冲冲的走了。   秋已牧一个人呆坐了许久,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天林郁微笑着的脸。   他露出苦笑:“你怎么那么傻。”   *   林郁正在房间里看书,他身姿清瘦,背影都只薄薄的一片。   蒋易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他将林郁一把抱起,感受着怀里人的心跳,这个人让他又爱又恨,割舍不得。   蒋易冥闷声道:“你赢了,林郁,我答应你,让秋已牧来导演。”   “我答应你,但你只能是我的,永远都只是是我的。林郁,你回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林郁眼睫微微垂下,蒋易冥胡搅蛮缠的时候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从未长大过,他看似精明强悍,其实内里,脆弱的一塌糊涂。   林郁空荡荡的心脏再次被复杂的情绪所填满,他不回答,蒋易冥便一遍遍的亲吻着他,在他耳边不断的问着。   问着。   林郁叹了口气,低声道:“好。”   那晚,蒋易冥惊喜的发现,林郁会主动的向他做出回应,这还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头一次。   蒋易冥抱着林郁反反复复的折腾,到后半夜,就算不做了,也要搂着他,让林郁完全的呆在自己的怀里才能安心。   林郁全都顺从的没有反抗他。   他静静的凝望着蒋易冥的睡颜,六年里的点点滴滴如过眼云烟,一幕幕的聚拢又飘散。   已经不再让他的心湖有一丝的涟漪。   《明天》低调顺利的开了机,由于题材和主演的原因,连发布会都没有,只在开机前简短的做了一个开机仪式便算了。   林郁每日都泡在剧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来拍戏。   秋已牧懂他,并没有过分的劝阻他。相反,他对林郁几近痴迷的拍戏状态感到担忧,这样的林郁……就像是飞扑向烛火的飞蛾。   要燃尽生命最后的火热,明知是死路,依然义无反顾。   可是有蒋易冥在,他和林郁私底下再无过多的交集,连对戏讲戏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好在林郁有悟性,与他在某些方面又有着惊人的重合的共鸣,二人无需多言,千言万语都只在镜头里展现了出来。   时间一晃而过,《明天》即将杀青。   作为戏份最重的主角,林郁的戏被安排在拉最后一天,恰好也是电影结束时,林郁身死的镜头。   赶了将近一天的戏了,林郁的神情有些委顿,蒋易冥心疼的握着林郁的手,给他充当暖手宝。   现在已经是冬天,剧组的条件再好,也抵不过拍外景时的寒冷。   蒋易冥用嘴哈气给林郁冰冷的手以热度,他小心的搓揉着林郁的手指,道:“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就去国外,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好,林郁,你脸上的伤就要好了。”   蒋易冥说的如此笃定,仿佛林郁脸上的伤痕即刻就会不见一样。   林郁并无太多动容,一次又一次,当他看着自己受伤的脸在出现在镜头里时,他已经习惯了接受这样的自己。   就在这时,蒋易冥接到一通电话。是公司出了点麻烦,这段日子,蒋易冥几乎是和林郁形影不离的待在剧组,这事儿紧急,他必须得回去一趟。   林郁笑了笑:“你回去吧。”   蒋易冥不舍得林郁,如果不是怕林郁不开心,他现在就想叫停拍戏,让林郁同他一起回去。   他揉着林郁的手指,不情愿的嘟囔:“我马上回来。”   林郁只是笑着。   看的蒋易冥心头一软,他俯下身亲了亲林郁的嘴角:“等我。”   “好。”   蒋易冥这才笑了。   林郁:“亲爱的,资料备齐了么?”   0599许久不上线,懵懵懂懂的说:“已经发过去了,那边的人也已经收到了,再过两个小时,蒋易冥就可以知道了。”   林郁满意的笑了笑,走向摄影机:“很好,来吧,让我们完美的收个尾。”   0599:“(⊙v⊙)” 第四十一章   从影视基地赶回y市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蒋易冥计算着时间, 让司机直接在公司门口等他。   确保处理完公司堆积如山的事物,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见到林郁。   天公不作美,蒋易冥往城外走的时候高速公路上出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长长的车流如长龙,盘桓在公路上。   蒋易冥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膝盖骨,这是他烦躁的时候惯常做的一个动作。   天色渐暗,路边的霓虹灯依次亮起, 蒋易冥盯着窗外, 车队一眼望不到头,他的内心焦躁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不安和焦躁在成倍数增长。他不耐的捏了捏眉头, 道:“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司机被蒋易冥超低的气压吓得不敢说话, 他战战兢兢的回答:“还在处理交通事故,估计要到后半夜去了。”   蒋易冥眼睛乍得眯起, 车厢里的气温霎时降到零度,几乎要凝结成冰。   他低低的骂了句艹。   想见林郁, 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见到林郁。   蒋易冥瞄了眼手腕上精致的表, 决定不再等待,他起身下车, 不顾司机在身后的喊叫,徒步往前走。   高速公路已经走过一半,车全部都被堵住了,他只能徒步走过去, 蒋易冥一边走,一边联系人过来接他。   蒋易冥刚挂电话,宅子里的内线突然打了进来。   这个电话只有家里的几个老佣人知道,自从他搬出宅子后,几乎从来没有响过。蒋易冥眉头一跳,接了起来。   老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苍老,带着叹息的意味:“少爷。”   “嗯。”蒋易冥道:“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道:“这件事事关重要,您能回来一趟吗。”   蒋易冥现在哪里有时间再跑回去一次,他现在就只想飞奔到林郁的身边:“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老管家叹了口气,“这事有关林先生,您最好能回来一趟。”   听到有关林郁,蒋易冥急躁的心情平复了些,他脚步一顿,奇怪的说:“林郁?”   “你知道什么?林郁怎么了?”   蒋易冥握紧手机,沉沉的声音略有些焦灼,管家沉默的叹息声让他内心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管家徐徐的道:“是有关您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少爷,您还记得那次救了您的少年吗。”   蒋易冥以为老管家要说徐正曦的事情,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冷冷的打断:“是不是徐正曦又找你了。”   管家道:“少爷,我调查到那次真正把您送到医院的并不是徐正曦,而是另有他人。”   蒋易冥眼皮一跳,胸口发紧,他沉着气,道:“那是谁,还会有谁。”   管家苍老的声音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传达到他的耳膜里,一字一字的敲碎他的骨血,“这个人正是林郁先生。”   “你说什么!”蒋易冥脑中轰鸣阵阵,他声音嘶哑又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老管家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蒋易冥心脏猛的刺痛起来,像是尖锐的刀刃一寸寸的扎进肉里,他痛的弯下腰。   声音颤抖夹杂着狂喜,和数不清的悔恨,“你再说一遍!这不可能!不可能……”   蒋易冥极致的悲怒之下是极致的喜悦,使他看上去既癫狂又可怖,“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厉声道:“如果你敢骗我!”他厉色内茬,神情狰狞的可怕,无法控制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躁,欣喜,惶恐,还有诸多诸多的情绪,揉杂在一起,几乎要让他发疯了。   他不敢信,也不能信,那个人会是林郁。可是同时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真的,那个人就是林郁。   他一直一直想要追寻的阳光,拼尽全力也要抓住的温暖,一直就在他身边。   那这些年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蒋易冥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他眼眶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管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不进去了,现在他只想飞奔到林郁身边,想告诉他,这么多年他爱的人从来都是他。   一直都是他。   或许……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钻了出来——林郁早就猜到了当年的真相,他却选择了沉默。   蒋易冥红着眼,几乎是磨碎了这两个字,“林,郁。”如果林郁早就知道,可却一直不说,他明明可以和自己说的,明明,明明他们能拥有很美好的未来。   蒋易冥心里怒到极致,却也痛到极致。   “你究竟……有多恨我啊。”   蒋易冥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林郁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蒋易冥不管不顾,在高速公路上狂奔起来。冰凉的雨丝掉落下来,蒋易冥在大雨中狂奔,他浑身冰凉,内里却犹如火一样的在燃烧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郁,林郁,林郁。他一定要见到林郁。   荷包里的手机在不断的震动。   秋以牧轻声提醒:“林郁,你的手机在响。”   林郁平静的摇摇头,“要拍戏了。”   秋以牧抿了抿嘴唇,露出了然的神情,这个男人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也有着匠人一般的精神,他正色道:“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两人犹如正在进行某项神秘而庄重的仪式,眼神交汇处,胜过千言万语。   林郁缓缓地走到镜头前,刺目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在高清的镜头下,他的一切都被无限的放大。   放大的毛孔,盘踞着的可怖的伤痕,生活的重压已经让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堪重负,他双目空茫,时不时的闪现出挣扎,痛苦,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心酸。   数种复杂的情绪转换只在半分钟内就展现的淋漓尽致,看的人鼻头发酸,摄影棚内静悄悄的。   连一丝呼吸都无,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等待着,生怕自己破坏了这一幕。   终于,男人放弃了挣扎,他看向镜头,那双美丽的眼睛全是破碎的星光,无数的挣扎和不堪从里涌现出来,一层一层,将积累的情绪推进高潮。   秋以牧嘴唇抵住拳头,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镜头里的林郁,每一帧,每一秒都不愿放过。   纵然皮囊被毁,纵然容貌不在,他在镜头下仍有一种超越平凡的美。   他想,有的人天生就适合镜头。   林郁忽然张大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秋以牧身体微微供起,他凑近,这一段在演戏之前林郁并没有和他交流过。   也就是说这段是林郁突发的灵感。秋以牧对林郁的创作表现向来有着盲目的信任,他聚精会神的盯着显示屏上的林郁。   林郁苍白的脸蛋上,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他仰着头,最后看了眼镜头,那张小小的,漆黑的屏幕,承载着他数年的梦想。   这里是他梦想起航的地方,也该终极在这里。   纤长的手臂高高的扬起,然后狠狠的,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的腹部。   鲜红的血飞洒向半空,惊慌尖锐的惊叫声被他抛却在脑后,林郁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他看到秋以牧悲痛欲绝的脸,他看到无数的光在他眼前聚拢又飘散。   秋以牧用手掌死死的按压住林郁的伤口,好像这样做就能挽留住林郁快速消散的生命一样。   可是太迟了,鲜血还是如泉一样的喷涌而出。很快沁湿了秋以牧的衣衫,他搂抱着林郁,疯了一般的叫喊,“不!林郁!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林郁笑了笑,眼里的光变的暗淡而零星,他气若游丝:“我……说过,我……准备好了。”   秋以牧突然泪如雨下,那是林郁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   蒋易冥在凌晨到达片场,一天中最暗的时候,摄影棚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蒋易冥走进摄影棚,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地方,现在却寂静的可怕,蒋易冥浑身湿透,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汗水与泪。   他打开大灯,想要搜寻林郁的身影,可什么都没有,突然,他看到地面上一大摊血迹。   秋以牧正躺在地上,半身染血,双目无神的盯着上空。   蒋易冥按压住内心越来越大的不安的漏洞,走过去,用尽自己最冷静的表情问道:“林郁呢。”   听到林郁两个字,秋以牧死寂地眼珠动了动,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半躺在大片的血迹中,竟和个死人无别了。   蒋易冥暴躁的抓起秋以牧的衣领,吼道:“我问你林郁呢!他出什么事了!”   蒋易冥试图从秋以牧的表情中看出破绽,会有人来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一场林郁报复他的恶作剧。   过一会儿林郁说不定就会出来,冷淡的和他说自己只是在排戏。   秋以牧垂着头,他满手的血,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林郁在他怀里永远闭上眼的样子,他甚至没能等来救护车。   他从来都是如此,温柔而笃定,豁达却又无比的决绝。   不给自己留一点点后路。   现在想来,或许从很早开始,他就已经心存死志了吧。   可笑他和蒋易冥自诩爱他,却从未看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他更是亲手将林郁送上绝路。   他哭着笑,笑着哭,指着地上的那摊血迹说:“蒋易冥你问我林郁在哪里,我告诉你,这就是林郁,全部都是他……都是他流的血。”   他神情恍惚的说:“一个人怎么能够流那么多那么多的血,我怎么止都止不住。”   “你骗我!”蒋易冥厉声道,他掐住秋以牧的脖子,状若癫狂:“是你!是你把林郁藏起来了是不是!他没事!他怎么会有事!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他答应我,他会等我回来的!”   秋以牧被掐的几近窒息,那双优雅知性的眸子里现在只剩仇恨,“蒋易冥……该死的人……是你……”   “闭嘴!闭嘴!啊————!!!”   蒋易冥疯狂的大叫起来,他手上每用一份力,内心的痛楚和无力就多一分,最终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上。   两个男人都如濒死的兽,喘息着挣扎着,生不如死。 第四十二章   “恭喜宿主达成双百目标, 获取支线人物满分好感度, 额外获得1000经验值,此次任务共获得3000好感度,任务评级S, 任务圆满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   “啰嗦。”林郁嘟囔。   他任务完成后有近两个月的休息时间,主空间可以模拟外界,在这里生活和在外面的世界生活并没有差别。   城市风貌, 人物, 连食物和衣服都能做的极其逼真,林郁饶有兴致的盯着窗外走动的人流,按照他的理解, 这些都是一堆数据, 按照既定程序走着的NPC罢了。   而那些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反应,情绪, 与真人做的无二差别,林郁眼中流露出深思的神色。   “宿主, 祝假期愉快哦。”0599谄媚的道。   它刚刚到世界上去拉风了一把, 好好的享受了一次万众瞩目的感觉,要知道在它绑定林郁以前, 它是差点就要因为能量耗尽被强制返厂清零的对象。   现在么,已经成功晋级四级系统了!   0599从获得总部的认证后就暗自发誓,以后唯林郁马首是瞻,要它做啥就做啥, 时刻关注宿主的身体心理健康状态。   想到这里,0599报告道:“宿主,您有一次记忆晴空清空权限,请问是否使用?”   林郁玩转着手中的咖啡杯,等待着0599给他解释。   0599就怕林郁不说话的样子,它抖了抖基本上没有的胆子,道:“因为之前有的宿主无法从世界里脱离,出过事故,所以后来总部研发了记忆清空功能,您可以自主选择使用,这样可以帮助您快速的清空多余的情绪,不会对您的身体产生任何的损害。”   “多余的情绪?你觉得我会有那种东西么。”   林郁喝了口咖啡,浓郁的咖啡因子在舌尖弥散开来,他淡淡的语气让0599不由自主的干巴巴的发笑。   “当然不,您当然不需要这些东西。”   林郁便又不说话了,他自小就生活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病房里,所见天地不过是一张床,一扇门,一个窗。   现在能够通过系统观摩外面的世界,对他已经是件新奇珍贵的事情。   林郁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眯着眼姿态慵懒的像一只要睡不睡的猫儿。   0599猜不准林郁的心思,但又跃跃欲试的想在林郁面前表现,壮着胆子道:“宿主,需要我为您提供娱乐服务吗 ?”   林郁淡淡地嗯了声。   听着0599的机械音,他能勾勒出一个摇着尾巴甩着脑袋的小可怜模样,他对自己没兴趣的事情一向无耐心。   肯多说一两个字都是看在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   0599显然也晓得自家宿主难以讨好的脾性,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儿,灵光一闪,给林郁放了如下画面。   男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红肿的脖子,满身的血迹,正是秋以牧。   而躺在他脚边,满脸绝望的人,是蒋易冥。   两个人缠斗一番,谁也奈何不了谁,没了心里的那个人再多的斗争都无意义。   秋以牧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蒋易冥仍躺在地上,曾经高大的男人脆弱的婴儿一样蜷缩着,他用鼻梁,脸颊,嘴唇触碰着地面,那上面有林郁的味道。   都是血,林郁的血,都是他的,都是他。   蒋易冥轻柔的抚摸着冰凉坚固的地面,嘴中反反复复的呢喃:“你答应了我,你说好,你要等我回来,你说过你会等我回来,你骗我……骗我……”   ……   “林郁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回去,我给你做饭,不好吃我就慢慢学,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他眼神温柔的注视着前方,可眼前什么都没有,蒋易冥趴在地上,想用双手环抱住血迹。   他睁着眼睛,漆黑的瞳孔比黑洞还要深,还要空洞,“你这个小骗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连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林郁,你说你爱我,可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蒋易冥指甲劈裂,渗出血,不止指尖,还有他的心,胸口,连同整个灵魂。   几天过后,有工作人员到摄影棚清理血迹,发现蒋氏集团失踪的总裁正躺在一摊血迹上,他双目空洞,俊美锐利的容颜憔悴之中露出一丝隐隐的癫狂,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工作人员心说不对劲,报了警。几个力壮的警察过来将已经失去理智的蒋易冥拉走,强制送入医院治疗。   蒋易冥被打了镇定剂,在医院治疗了几天以后,林郁的身后事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录影棚的血迹也打扫干净了,负责人战战兢兢的过来向蒋易冥汇报情况,以为蒋易冥绝对不会轻饶过自己。   哪里料到蒋易冥面色如常,让他联系徐正曦来一趟公司。   徐正曦接到蒋易冥的电话时内心是惶恐大于惊喜的,林郁的死虽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他在里面多多少少都充当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如果蒋易冥真要对他使手段,就算十个他也不是对手。   徐正曦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去了,毕竟多年情分又有那样一层关系在,蒋易冥不舍得把自己怎么样。   更何况现在林郁已经死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总归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以后日子还长,他有的是办法让蒋易冥回心转意。   徐正曦这样想着,然而当他看到蒋易冥时,这种自信转换成了莫名的恐惧。   还是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高大笔直的身躯,这具躯体不仅让无数的女人着迷,也让无数的男人趋之若鹜。   可现在那张堪称完美的脸,正冰冷的盯着自己,不带一丝感情,犹如优雅的黑夜杀手,正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击杀毙命。   徐正曦被他看的额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蒋易冥就将一叠资料丢在他的脚下。   “这是你绑架人的证据还有这么多年徐家腐败贿赂的资料,你猜把这些都报上去,你要进去坐几年牢?”   徐正曦脸色清白,他不敢看脚下那堆所谓的证据,既然蒋易冥能查到,那就绝对不是在吓唬他。   徐正曦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强自镇定道:“易冥,我知道我做了糊涂的事惹你生气了,但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能不能放过我,既往不咎。”   他咬着牙说:“毕竟我救过你。”   蒋易冥青筋暴起,他脸色阴沉的可怕,风雨欲来的暴虐之色浮现在他脸上,“救我的从来就不是你,再让我听到这句话一次,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徐正曦吓得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惊惶的看着蒋易冥,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所有的底牌都失去了。   曾经他最大的倚仗现如今已经是他的催命符了。   徐正曦僵硬的笑着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蒋易冥冷笑出生:“去监狱里想明白吧,你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想。”   说完他不再理会徐正曦的哀求和怒骂,侧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说:“待会儿我们去吃什么?”   “陈姨今天煲了鸡汤,你最近太瘦了,得补一补。”   “乖,上面油的那一层给我喝,好不好。”   蒋易冥无视旁人或惊悚或奇异的目光,对着座位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足像一个恋爱中的愣头青。   呵护着热恋中的恋人。   很快,蒋氏集团就传出蒋易冥疯了的消息,内部震动,蒋易冥依然我行我素,每日要固定去影城接一个不存在的人下班,上班,再回家煲汤,吃饭,睡觉。   任何质疑他,嘲讽他,乃至劝他去看医生的人他都不理会,手段依旧雷厉风行,狠辣果断,久而久之,那些企图搞小动作的人就消停下去了。   两年过去,这两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蒋氏集团的掌权人给企业大洗牌,注入新鲜血液,让集团平稳运行,却依然陷在疯了,被鬼蛊惑了的谣言里,越陷越深。   曾经红极一时的天王徐正曦因绑架等多项罪名锒铛入狱,神话变笑话,引发娱乐圈大震动。   ……新人如雨后的春笋一茬一茬的冒出来,旧人淘汰,娱乐圈永远不缺新的面孔。   三年一度的金鼎奖如约举行。   颁奖典礼当晚,舞台美轮美奂,五光十色,上面站着各个明星,每一个都纤体合度,精致美艳。   可是却没郁他想看见的人。   秋以牧坐在台下,机械的摆着手,随着群众鼓掌,当镜头转过便跟着笑一笑。   终于到了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导演奖。   当最佳影片奖报出其他电影的名字时,秋以牧眼眸里的光芒终是暗淡了些。   “接下来让我们揭晓最佳导演的获得主是——秋以牧!秋导演!”   全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秋以牧淡淡一下,支手扣拢西服扣子,迈开长腿走了上去。   全场的目光聚集在颁奖台上,镜头,无数的菲林对着秋以牧。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谢谢评委给我颁发这个奖,他侧过身朝评委席微微弯腰,只是我个人觉得我这个奖实在是受之有愧。”   “大家都知道这两年我一直为一个不可能的项目奔波,为了这部电影我付出了很多努力,就在半年前,这部电影得以在国外上映,并一路斩获了许多荣誉。”   “明天,这部电影就要在国内上映。这荣誉不仅仅属于我个人的,更是属于全部剧组,属于这部电影的主角。”   “虽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但我仍要说,他是我心中的无冕之王。如果没有他这部电影根本就不能问世。所以今天的这奖,我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而他领。”   他注视着镜头,眼中有万千星光,铿锵有力的说:“林郁,你是我心中当之无愧的影帝。”   当晚,网路舆论便爆炸了。没什么比当红国际导演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向人表白更劲爆了。   在网友的强大勘查精神下,发现男主角在两年前的一次意外中死去了。   与此同时,《明天》得以顺利上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市场份额,成为年度黑马。   这一切都与蒋易冥无关,他就像是个与世隔绝的木偶,每日只有对着身旁的空气时,才会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就在这天,蒋易冥给林郁下好面,盯着他吃完时,收到了一封快递。   是秋以牧寄给他的。   自从林郁走后,他们二人再无交集。   这还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秋以牧主动联系他。   信封上只一句话,里面有林郁想和你说的话。   蒋易冥拿着信封呆呆的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刻录好的光碟。   当蒋易冥再一次在屏幕上看到林郁的脸时,他知道自己的梦,已经碎了。   他的身旁空无一人,而镜头里的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不会醒来,不会对着自己笑。   他早就没了他。   蒋易冥痛恨自己,痛恨所有让自己醒过来的人。   他沉默的盯着屏幕,正在放映的是《明天》。   林郁生前最后演的一部作品。   电影直至最后,林郁再次高高的扬起手,作出他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动作。   刺啦,猩红一片。   蒋易冥闭上了眼,他生命的活力随着镜中林郁的死亡一同消散了。   三天后,佣人在自家的放映厅里发现了蒋易冥的尸体。   他平静的躺在地面上,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   腹部以下的血已经流干,猩红的血迹和镜头里的模样如此相似。   镜头里,濒死的男人躺在地面上,他无声的笑了下,似是解脱。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若有所感的转向来处,轻轻的用唇型说:不怨你了。   一阵强光,林郁来到新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叫尹郁。是一名大学老师,教美术专业的学生。   尹郁今年三十有三,正是男人年华最好的时候,他长相俊美正气,随着时间的雕琢,更添儒雅风流。   尹郁从来不缺追求者,作为gay圈里的1,想要攻下尹郁的更不再少数。   可惜他为人清冷,看似温和,实际上和谁度不曾走近,不少人碰壁而归。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尹郁这朵清冷幽兰,高岭之花,被酒吧的打工仔给俘获了。   不少人都为之扼腕,觉得尹郁是中了邪。尹郁却全身心的投入这段感情,每日和自己的小男友你侬我侬,情深意切。   林郁微微笑道:“攻略对象是谁?”   0599:“就是您的现任男友,宴陆笙。”   “目前他对您的好感度和恶意值分别是……0和80!”   林郁拍拍手,总算来了点兴趣:“还不错。”   0599:“???” 第四十三章   0599很快传来资料, 宴陆笙, 今年25岁,M国最大科技公司总裁,年纪轻轻创下了许多人这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同时他也是宴家的二公子, 更是白郁初恋情人宴恒修的亲生弟弟。十三年前,白郁出国游学进修美术,在大学里认识了比他年长优秀的宴恒修,两人一见钟情, 迅速的堕入爱河。   可惜两人的恋情并不被宴家这种豪门财阀所允许, 宴恒修却似是着了魔宁愿脱离家族也要和白郁在一起。   两人最开始的日子的确很幸福,随着贫穷,在异国他乡生活的压力, 两人争吵不断, 白郁受不了提出分手并回到国内。   宴恒修的家人找到宴恒修告诉他, 白郁已经接受了宴家给的一百万已经走了,打击之下宴恒修得了抑郁症, 后半生几乎是在疗养院度过, 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自杀终止了自己的生命。   白郁则在国内正常的上学,工作, 毕业后留校当起了美术老师。生活的很是滋润。   白郁看完资料,语气平淡的说:“宴陆笙,哦不,现在应该叫陆沉, 是回来报复我的咯?”   0599:“应该是这样。”   宴恒修自杀死后宴陆笙对白郁的恨意到达顶点,于是隐瞒了身份和真实的姓名,回到国内,以白郁男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伺机报复他。   0599重复任务:“只要在十年内刷满宴陆笙的恶意值和爱意值,任务就算完成,你就可以随时脱离了。”   “十年?”白郁轻哼:“太久了。”   白郁作为大学老师,除却上课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比较清闲。   下了课,白郁特地绕到学校旁边的大型超市去买了菜。他外形出众,身为美术老师,审美和品味都是一流。   他走在哪里都能吸引来一大票目光,白郁神情坦然自如,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他爱食清淡,宴陆笙却不同。   20来岁的小伙子体力惊人,吃的饭也多,白郁略微思索去了海鲜区和肉类区买了牛肉和明虾。   “阿郁!” 白郁正弯腰拿起一块纹理分明的牛腩,听到这声熟悉的喊叫,他愣了愣,转过身来。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快步的向他走来,男人皮肤略微黑,呈小麦色,高深的眉骨和鼻梁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睛让人想起隔岸的阳光和沙滩。   这是个英俊的男人。   男人显然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见到白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白郁冷静的说:“资料。”   0599:“等等等!”   男人叫魏赫,是白郁的前男友,于三年前出国创业,现在回国来拓展公司市场。   白郁微微一笑,冷淡而矜持:“好久不见。”   魏赫深棕色的眸子动了动,里面的光热切带着一丝感叹:“你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好看。”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 放在白郁身上无比的合适,年过三十,他的身姿依旧挺拔,面容比之少年的青涩更多了几分韵味,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清澈依旧。   魏赫留意到他手上的肉和虾,惊讶道:“我记得你不爱吃肉,对海鲜类还过敏。”   白郁无意多说,他笑了笑:“年纪大了,口味变了罢了。虾是做给朋友吃的。”   魏赫笑道:“你什么时候会请朋友到家里去做客了,我这次回来会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再吃到你做的饭。”   白郁不认为他们还会再见面,随口答道:“有机会的,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就住附近。”   “那好,下次见。”   魏赫目送着白郁离开,多年没见,他如果显得太过冒失,大概会把人给吓走吧。   魏赫一直盯着白郁的身影直到消失才收回目光,他知道白郁在学校里教书,本来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碰见他了。   魏赫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克制住自己不似毛头小子一样儿的傻笑的冲动后,才缓缓的离开,既然知道他在哪里就好办了。   0599惊叫道:“宿主,这个人的好感度有八十五!好高!”   白郁:“不稀奇,他今天就是特意来偶遇我的。”   魏赫和白郁的分手没什么狗血,魏赫要去国外工作,白郁不肯去,两人就成了异地恋,一来二去就淡了。   分手是白郁先提的,魏赫也同意了。算起来,两人最后一次联系已经是三年以前了。   0599:“过了这么久还能有这么高的好感度真难得哎。”   白郁道:“刚分手那会儿肯定没这么高,这几年他一直没遇见比我更好的,再加上求而不得的回忆美化,才能有这么高的好感度。这次他回来应该是想来找我复合。”   0599:“可惜要攻略的对象不是他……”   白郁微微一笑:“如果是他就不好玩了。”   0599:“_(:з」∠)_”   白郁悠闲的拎着菜慢慢的往回走,作为大学老师,学校是有房子分配的,但为了能和宴陆笙住在一起,白郁在学校周边租了一间精装公寓。   他打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白郁轻轻的走进去,果不其然看见青年懒洋洋的趴在床上。   露出年轻的,精壮的背脊,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蓬松凌乱,陷在枕头里,青年还在熟睡。   白郁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青年搁在床外面的脚放到被窝里暖着,才到厨房开始处理今天的晚餐。   白郁多年独居,练就一手的好厨艺,宴陆笙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闹醒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从这里可以看到全市最美的黄昏色,每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白郁都会回来给他做饭,然后他们会依偎着亲热一阵儿,再一起洗碗,洗澡,做些爱干的事儿。   这几个月来他们都是这么过的。   宴陆笙,准确点来熟现在应该叫陆沉,勾了勾嘴角,起身。客厅格局较小,但布局简洁,温暖的灯光照映下来,尤其的温馨。   宴陆笙抱着手臂倚靠在墙壁上看着厨房内白郁忙碌的背影。   他身材高挑,骨架在男人中偏纤细,尤其那腰,他可以爱不释手的握上一整天,流畅的腰线下面是圆润挺翘的部分。   宴陆笙眯起形状好看的眼,走过去,一把抱住白郁的腰,“好香啊,今天吃什么?”   白郁轻轻拍打宴陆笙的手,男人的手臂修长有力,温热结实的胸膛和他仅隔着一层衬衣,在有意无意的摩擦着。   白郁羊脂玉一样儿的耳垂迅速的红了,他微微垂着头,试图专心致志的炒菜:“去客厅坐着,别打扰我。”   “我不嘛。”宴陆笙撒娇道,他爱不释手的搂着白郁的腰,轻柔而缱绻的在白郁的后脖颈上落下细碎的吻。   吻的白郁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做事情。   白郁无奈道:“菜要糊了。”   “糊了就糊了,你做的就是糊了也好吃。”   说着宴陆笙把白郁抱起来半坐在灶台上,两人从背对着,变为面对面相拥。   即使是看过宴陆笙这张脸无数次,白郁在近距离看到他放大的好看到惊心动魄的脸蛋儿时,仍有一丝失神。   宴陆笙下巴搁在白郁的肩膀上,语气有些幽怨:“你怎么回的这么晚。”   白郁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顺毛,“刚下课就回来了,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虾和牛肉,今天吃咖喱,去坐着吧,饭一会儿就好。”   “我不要。”   宴陆笙恶劣的掐了把白郁腰上的软肉,他立马就觉得下半身酥软了,宴陆笙眨巴着宝石一样高纯度透净的眼,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我要先吃你。” 第四十四章   两人一阵温存厮磨, 宴陆笙显然对白郁身体的敏感部位极其清楚。   轻拢慢捻, 白郁当即败下阵来。   两人从厨房一路拥吻止客厅,双双倒在地毯上,宴陆笙体力惊人, 年轻的身体漂亮的线条,让白郁想起草原上飞驰的猎豹。   他迷离着双眼,哼了一哼。   宴陆笙狭长的眼微微阖着,他男生女相, 五官精秀异常, 偏生不苟言笑的时候又极其威严,让人心里发毛。   白郁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酒吧遇到宴陆笙的情景。   那天下班下的早,他正好与一段时间没放松了, 就去了一个常去的干净的清吧, 老板是他的熟识。   经常有干净年轻的小男孩儿来这里猎艳,老板就会介绍一两个给他。   那天他喝了些酒, 坐在吧台上,转过头的瞬间宴陆笙的身影就撞入了他的视线。   白郁的心脏难得得停顿了几秒,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为宴陆笙毓秀的外貌所惊艳。   也许是基因优秀, 男人的身体还有种介于少年的薄弱的美感,白色的普通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竟有种不似凡尘之人的美感。   宴陆笙翻转手腕, 别过头,漫不经心的朝这边一瞥,白郁感受到心脏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感。   原来真的有人能美得让人失去言语。   接下来一切的事情简直是水到渠成。   宴陆笙刚回国,还没有稳定的工作, 于是白郁便让他来和自己一起同住。   宴陆笙的到来就是一团火把,让白郁平静如水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宴陆笙年轻有活力,鬼点子一堆,爱撒娇,粘人,有时候白郁经常有种养了只大型犬类的感觉。   不过宴陆笙比犬要好点的是他不掉毛,生气的时候给顺顺毛就好了,前提是你得把他喂饱。   在他们二人的关系里,白郁是下面那个。   起初白郁是不情愿的。   他坚持当一不过是因为喜欢掌控的感觉,所以当宴陆笙提出想自己在上面的时候,白郁不是没有犹豫过。   毕竟他久不再下面,有些抵触。   可是一对上宴陆笙撒娇的眼神,白郁就动摇了。宴陆笙双手垂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哄他,“试试吧,我会给你最棒的体验。”   说罢还舔了舔白郁的耳垂,白郁人如其姓,全身上下肌肤雪白,找不到一丝瑕疵。   即使年过三十,身材也保持的很好,不过分突出的肌肉线条,让他的身体看上去犹如白玉雕琢过似的。   有浑然天成的美感。   宴陆笙半垂着头,略微长的黑发遮挡住眼眸里乍泄的冷光,看吧,哥哥,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   现在正在我的身下毫不知耻的求欢呢。   为了这样一个淫荡的男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可真是愚蠢透顶。   宴陆笙嘴角勾起抹冷淡的笑,稍纵即逝。   白郁脸颊有两团胭脂,合着清冷的气质,秀气的端正的五官,揉杂成一种奇异的魅力。   让人为之疯狂。   端庄若教徒,淫荡如桑花。   宴陆笙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这句话。   他舔了舔嘴唇,像极了饿了千年的吸血鬼,阴沉冰冷,如黑夜里绽放的血色曼陀罗。   两人纵情欢愉过后,宴陆笙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主动去厨房里收拾残局。   每次白郁都要被他干的下不来床,如果不是他再三坚持,宴陆笙恐怕还不肯放过他。   白郁累极了,靠在床头假寐。   一双微微冰凉的手盖上白郁的额头,宴陆笙下垂着眼尾,黝黑的眸子里全是担忧和愧疚。   “对不起,我又没忍住。”他红了红脸蛋儿,高挺的精美的犹如艺术品的鼻梁蹭了蹭白郁的脖子,扇子一样的眼睫毛轻轻的扫过肌理。   薄薄的,下面连接着无数的神经和血管。   那副好看的皮囊伪装起天真无邪来,连上帝都要被他勾走三分。   白郁哪里舍得真的怪他呢。   他只冷了冷脸,“下不为例。”   实质上他清楚的知道他们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直到这个游戏玩不下去为止。   宴陆笙闻言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他瞬间变的活泼而生动,璀璨夺目,他轻轻的咬着白郁的耳撒娇:“你真好。”   宴陆笙又痴痴的抱着白郁吻了又吻,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的跑去厨房收拾残局。   白郁被伺候的舒服极了,正打算睡觉,0599突然道:“宿主,攻略对象的恶意值上涨了五个百分点,好感度……为零>_<”   它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明明还在眼前你侬我侬,情深眷恋,背地里却一个好感度都不给,不给就算了,还涨恶意值,真是没天理了。   白郁半睡半醒,随口道:“人生如戏,全拼演技,很明显他是个高手。”   白郁懒洋洋的揉了揉腰,“而且还是最棒的那种——只走肾不走心,堪称完美。”   白郁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宴陆笙。   生的好,颜值够标杆,体力好花样多,给出的客户体验也是惊喜不断,不像上一个从来只会强制爱。   一开始新鲜,久了也就腻了。   如果不是要攻略,白郁不介意和宴陆笙在这个世界保持长期的炮友关系。   白郁凉凉的说:“但愿他能一直让我这么满意吧。”   0599:“好感度不涨就算了,为什么恶意值会涨啊。”0599对此耿耿于怀。   它还没见过哪个攻略对象在和白郁亲密接触后会涨恶意值的。   白郁似是知道系统的想法,勾起嘴唇:“抬举了?宴陆笙会涨恶意值并不稀奇,我过的越好他就越恨我。”   “我越喜欢他,他就越恨我,因为我对他的爱,是建立在对他人的不忠之上的。”   “不过很很快他就会明白一个同时能带给他极致的快乐和极致的痛恨的人有多么的令人难以割舍。”   0599:“=)”   晚上,白郁在画室里处理画布和颜料,宴陆笙则在客厅玩电玩,他喜欢游戏,为此白郁特地将屋内的电视换了一个超大的液晶屏,可以让宴陆笙玩游戏玩到爽快。   再又一次拿到双杀之后,宴陆笙把游戏机丢到一边,他身体后仰,露出上下耸动的喉结,流畅利落的下颚线条。   神情慵懒的看向最里面的那间房间,他在外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白郁竟然都能忍受着不出来……   宴陆笙抓了抓头发,让他更加蓬松凌乱,将尽一米九的身高将简单的黑色T恤穿的随意而又高级。   白郁的长裤被他穿成九分裤,长腿一迈,活像是刚起床的异国男模。   白郁并没有锁门,他靠在墙边,刚刚好能透过门缝看见白郁在里面干什么。   宴陆笙的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深沉和冷漠,让人望而人生畏。   在白郁面前,他总是装作乖巧,只有在白郁看不到,触碰不到的角落里,他才会露出自己的原本面目。   他靠在墙上,沉默的盯着,审视着白郁。   男人正弯着腰,拿浑圆的那一部分对着他,露出半颗黑色的脑袋,双手在画板前动来动去。   许是这样站累了,白郁换个角度,继续作画,白纸上的颜色五彩缤纷,底色却又出奇的和谐的统一。   他专注的看着画板,多余的疑一丝目光都没给其他地方。   宴陆笙目光沉沉如雾霭,里面是看不见的翻滚着的黑色的墨汁。他想起最后的那段时光,哥哥也吵着闹着要拿起笔来画画,可惜常年的精神药物让他的身体极度的衰弱。   不断的尝试得来的是不断的失败。   宴陆笙放在身侧的手渐渐的握紧,有人这样为你痛苦,你怎么能如此悠闲轻松的生活呢。   白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继续画画,一只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笔。   宴陆笙五指捏着他的脸,轻柔的擦着白郁的额头,原来是刚才不小心蹭到脸上了。   宴陆笙一边擦一边笑着说:“你在画什么,这么专注,脸都画话了。”   白郁任由宴陆笙给自己擦着脸蛋儿,他姿势强势不容拒绝,手法却轻柔,擦的他晕晕乎乎,当即觉得累了些。   笑着说:“给学生要上的课,自己先画一幅练练手。”   宴陆笙嘟起嘴唇,“我也想上你的课,我该怎么叫你,白老师?郁老师?”   白郁故意整起脸,“叫叔叔。”   他们年龄相差近九岁,叫声叔叔不为过。   宴陆笙道:“叔叔?你还没我哥哥大。”   白郁有些吃惊,他从没听说过宴陆笙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宴陆笙漫不经心的说:“前些时候 生了重病,死了。”   白郁立即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宴陆笙趴在白郁的肩膀上,垂着头难过的说:“怎么办,我好难过,要白老师亲亲才会好。”   白郁无奈的笑了笑,清冷的脸颊有了些迤逦的风情:“好,就依你。”   就在这时,一道煞风景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白郁平时因为工作原因几乎不关机,看到陌生的来电也以为是陌生的来电,就接了起来。   他边推开宴陆笙凑过来的脑袋,边道:“你好。”   那头隔着电话线,声音略微有些失真,“阿郁,是我。”   白郁愣了愣,他没料到魏赫会直接打电话给他。   他看了眼宴陆笙,用眼神安抚了下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宴陆笙收敛起脸上熟练的甜美的笑,霎那间闪过一丝狠意。   他没听错的话,刚才电话里的那个人叫的是阿郁。 第四十五章   宴陆笙脸色阴晴不定, 俊美如玉的阴沉的可怕, 但只一闪,他走上前环抱住白郁,继续刚才的耳膜斯鬓之事儿。   白郁惊讶之余, 企图用眼神制止他。然而床上和床下的宴陆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白郁微微分神,那头的魏赫有些察觉,奇怪的问:“阿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回贴着白郁, 那声亲热的阿郁他听的更清楚。   如果不是被白郁恼恨羞涩的眼光看着, 宴陆笙的脸上几乎就要浮现出冷厉的颜色了。   白郁恼恨的盯着宴陆笙,抽出一只手制止他,宴陆笙看着文弱, 实则力气大的惊人, 白郁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白郁又怒又气。   宴陆笙平时虽偶尔喜欢胡来,霸道幼稚, 但他从来都只当情趣,就是在床上的某些要求, 都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   可是今天, 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眼见着要做到最后一步,白郁忍无可忍, 急促的呼吸声引起魏赫的疑惑,他再三的问:“阿郁,你真的没事吗?”   白郁用手捂住话筒,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淋漓, 这么瞪着宴陆笙,实则一点威胁都无,宴陆笙甜甜的笑出声,“白老师,快点,我等不及了。”   “阿郁?”   白郁脸都涨红,宴陆笙仗着自己生的好看,知道他不会真的生气,所以越来越肆无忌惮,简直就是恃靓行凶。   白郁哪里还顾得上魏赫,说声抱歉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魏赫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响,眼里浮上疑惑,听白郁的声音,他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   和白郁恋爱两年,他知道白郁有轻微的洁癖,喜欢安静,喜欢独居,就算他们已经走到最后一步,白郁也从没开过口让他们二人同住。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魏赫思绪万千,不知怎的,就回想起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白郁浅浅的喘息声。   好听,勾人。那是魏赫脑袋里冒出的第一想法。   他呆呆的盯着电话,仿佛这样就能等到白郁的回话似的。   脸皮发了红,像是热的,好在他皮肤黝黑,不甚明显。   白郁丢掉电话,怒斥道:“够了!”   他眉眼俱佳,眉尾低低的压下来,琼鼻下淡色的嘴唇抿在一起,既凌厉又动人。   宴陆笙不停,他贴着白郁,逼迫的他不断的往后躲,直至躲到墙角。   白郁还从没见骨宴陆笙如此兽性不讲理的一面,他心里又惊讶又隐隐的有些恐慌感。   这样的宴陆笙是陌生的。   白郁衣衫褪去过半,凌乱不堪,眼看就要进去了,他扬起手狠狠的打了宴陆笙一巴掌。   宴陆笙亲吻的动作一顿,他不是没能力躲过这一巴掌,只不过是不想躲。   宴陆笙舌尖顶了顶磨破的皮,黑色的浓郁的情绪夹杂血腥沫子翻滚而来。   别的陌生的男人,亲热的叫他,而他只不过是想求以欢愉,他就这么拒绝他。   很好。   宴陆笙神色阴冷,他扬起下巴,五指红色的手掌印鲜红刺目。   白郁怒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想你接电话。”宴陆笙答的不迟疑,且理所当然。   他眸子向下,露出还未来得及收敛干净的张牙舞爪的黑色yu念,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yu和无数的愤怒,嫉妒混合在一起的可怕的产物。   宴陆笙道:“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白郁脸皮薄,即便已经和宴陆笙坦诚相对多次,他的脸还是一下子就烧起来。   他咬牙道:“出去!”   宴陆笙:“好。”话虽如此,他脚纹丝未动,眼珠子也没有一秒从白郁的身上离开过。   这样的白郁,真的很诱人呢。   白郁总以为他小,大事小事都会顺着他,可惜他并不了解宴陆笙,他这个人,只有皮囊是好的,其余的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白郁气的眼尾发红,他肤色白,激动或者喝醉就容易显现出来。   像是古代女子涂了胭脂,浓妆淡抹,总是好看。   宴陆笙瘪了瘪嘴,突然道:“他叫你阿郁。”   言下之意,是吃醋了。   白郁满腔的怒火被宴陆笙委委屈屈的模样给打消了大半,宴陆笙伤心的垂下眼睑,闷闷不乐的说:“你还要背着我说。”   白郁一个头两个大,明明不是一回事儿,现在却倒像是他做了亏心事一般。   白郁沉默着把裤子提上来,忍了又忍,硬邦邦的说:“下不为例。”   宴陆笙抽了抽鼻子,收起所有的利爪,露出白兔一样可怜巴巴的神情。   他牵着白郁的袖子,压低嗓音道:“不会了。”   白郁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被宴陆笙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继续画画了意兴阑珊的说:“我去洗了,你游戏别玩的太晚。”   宴陆笙弯起眼角,乖乖的说:“好。”   目送着白郁进了盥洗室,宴陆笙嘴唇还维持着甜腻的笑,眼眸却是阴沉冷厉,几分甜美几分阴沉。   白郁撸起衣服,镜子里腰侧那一块青紫了一些,明天早上起来应该看起来会更严重。   这具身体娇贵的很,稍不注意磕磕碰碰了就容易留下痕迹。   宴陆笙这崽子装的无辜,始终还是嫩了点,刚才差点就露出身后的大尾巴。   也就是他白郁心大,才能把这么一个狼崽子当小白兔养在身边。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宴陆笙面无表情的敲打着手机,没有几分钟,就拿到了魏赫的资料。   他快速的翻阅完毕,露出一抹冷笑。   果然是以前的旧情人,白郁啊白郁,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哪怕我在身边,也无法满足你么。”   宴陆笙眯起眼轻声道。   白郁洗完澡出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   “陆沉?”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在阳台上发现了宴陆笙。   宴陆笙趴在一边,高高瘦瘦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白郁抿了抿嘴唇,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把话说的太重。   他走过去拍了拍宴陆笙的肩膀,男人的身体抖了抖,却没动。   白郁更无奈了,有时侯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家长在带着孩子,宴陆笙有许许多多使不完的孩子气。   “进去吧,外面风大,免得着凉。”   宴陆笙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转过身,白郁一看不对劲儿,疑惑的说:“抬起头来。”   宴陆笙不大好意思,白皙透顶的皮肤从耳根红到脖子。   白郁嘶了口气,这孩子居然哭出来了。   他认识宴陆笙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哭过。   白郁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好看到令人晕眩的脸蛋儿满是泪痕,左脸颊依旧鲜红的掌印叫人心疼不已。   白郁今晚上第三次叹气,他已经完全不生气了。   捏了把眉心,语气轻柔的哄道:“把眼泪擦干。”   宴陆笙反抱住白郁,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的全是白郁身上淡淡的皂角的味道,煞是好闻。   他面色淡然,语气却很是心碎:“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白郁摸着他的脖子,有短短的发茬儿,舒舒服服的,让白郁有种再给某种大型动物撸肚皮的感觉。   “怎么会。”   宴陆笙抱紧白郁,赌气的书:“我没这样叫过你。”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亲热的对你。”   白郁迟疑了一瞬,他和魏赫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好隐瞒,只是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说。   况且宴陆笙爱撒娇,吃醋霸道,他怕说不清还得再惹来一阵麻烦。   白郁向来是最怕麻烦的人。   为了宴陆笙,他不知已经突破了多少自己坚持的所谓的底线。   白郁道:“过去的旧时罢了,称呼而已,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宴陆笙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正对上白郁温柔懒散的眼神。   宴陆笙不曾波动的心脏动了动,他伪装的久了,好似真的就是个不懂事儿的莽撞青年,而白郁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包容着他。   宴陆笙下意识的往白郁的脖子上蹭了蹭,发梢惹得白郁发痒,他轻声笑道:“够了,真当自己是小孩子啊。”   “嗯。”宴陆笙无不得意的说:“我比你足足小了八岁。”   白郁故意冷下脸,他本就是冷艳美人,夜色里,银盘似的脸蛋儿更舔几分禁欲。   宴陆笙舔了舔嘴唇,趴在他耳边道:“阿郁,小郁,白老师?你这样真好看。”   白郁板起啦的面孔有些崩塌,他想自己八成是没救了。   这个年轻的男孩子霸道幼稚,不按常理出牌,和以往任何一个追求他,和他谈过的恋人都不一样。   他没法招架他。   白郁是个骄傲的人,心里就算明了也不会承认。   他顿了顿,终究是心软,“随你。”   宴陆笙立即甜甜的道:“白老师。”   他不依不饶:“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郁抽了抽眉心,宴陆笙的占有欲比他想的还要强悍许多。   真是愁人。   白郁瞥了宴陆笙一眼,见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道:“以前有过一段儿。”   宴陆笙别别扭扭的不说话。   如画的眉眼沉沉的,嫣红的嘴嘟起,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白郁成心吊着他,故意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宴陆笙沉不住气,别过脸道:“你们……做过吗?”   白郁秀致的眉毛挑了挑,内心发笑,小孩子原来始终在意这种事情。   他俯上去主动吻住了宴陆笙。不过……以前他从来都是在上面那个,要认真的说的话,宴陆笙是第一个碰他的人。   啧,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小孩子得意忘形。   一开始白郁还能主动几分,几乎转瞬宴陆笙便争夺到了主动权。   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狩猎者,在厮杀和征服对手的时候他们具有天然的优势。   宴陆笙,则是狩猎者中的王者。   本来这只是一个清浅的,安抚的吻。白郁想着浅尝辄止。   宴陆笙反手搂住他的腰,反守为攻。   白郁被宴陆笙压在墙上,热烈而急切的回应着。   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   白郁心存愧疚,对宴陆笙的小孩子脾性感到好笑又心疼。   哭笑不得之下,对宴陆笙就多了些纵容。   059一直没有下线,白郁甚至给了它一些权限,准许它在某些小事上自己做主。这是它第一次看到白郁攻略的过程。   刺激的无与伦比,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不是它能实时监控看到攻略对象和宿主的好感度,它差点就真的以为这两个人是真的互相深爱着对方了。   然而宿主纹丝不动的好感度告诉它,一切都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郁:今天又是飙演技带孩子的一天(微笑JPG) 第四十六章   一夜贪欢。   白郁沉沉的睡去, 借着模糊的月光, 宴陆笙在黑暗里打量着白郁。   卸下白日的伪装,宴陆笙不再是那个爱撒的娇热烈的青年,他如银的眸光一寸寸的划过白郁的脸颊, 肌肤。   “你是不是天生就会勾引男人,嗯?”   宴陆笙浓秀飞扬的眉沉了沉,他的理智让他审视,提防这个男人, 身体上残存的余温却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白郁。   想抱着他, 想看他露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想狠狠的占有他。   那种念头最近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让他难以控制。   宴陆笙侧过头, 近距离的, 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张脸。这张脸,他在哥哥的画室里见过无数次, 笑着的,冷漠的, 生气的。   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人在眼前活色生香的动着。   眉心折成一条竖线, 躁动难安的心脏立刻被浇了个透心凉。   宴陆笙阖下眼睛,遮住思量, 即便是有些动心,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事。   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哥哥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心里就无端的恨意满满。   在你平静的生活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为你疯狂, 为你痛苦吧。   你一定不会想的到,因为你,彻底的改变了一个家庭原本的轨迹。   宴陆笙指尖微微收紧,他再抬眼,眸光已经变得冰凉无温。   白郁是被宴陆笙的亲吻弄醒的,他感到无数的密密麻麻的温柔的,轻柔的亲吻落在他的脸颊上,身体上。   由轻到重,渐渐地变成富有挑逗性的亲吻,含咬。白郁推拒了几次,半睁着眼,就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前。   宴陆笙蹭了蹭他,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怎么办,我又饿了。”   白郁感到一阵头痛,他头一次有了岁月催人老的紧迫感,他还没从昨晚恢复,宴陆笙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始下一场了。   他皱着眉头换了个姿势,宴陆笙立即体贴的给他按摩着,他手法力道皆是恰到好处,很快就让白郁再度昏昏欲睡过去。   后面的事儿,也就随他去了。   等到白郁醒过来,已经是下午。   他空空的瞪了天花板好几秒,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今天下午有一堂公共课,白郁匆匆的找来手机,果然已经有好几条未接电话。   他捂住额头,内心有丝懊恼,果真是,美色误事。   “白老师,你今天有事吗?怎么电话也打不通。”   白郁顿了顿,“……是的,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手机。”   “您身体出问题了么?声音听着很沙哑啊。”   白郁咳嗽了两声,他昨晚被宴陆笙折腾的不行,连带着嗓子都嘶哑了,乍一听还真像是重感冒。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这个话题,那头的助教道:“既然您生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已经给您请过假了。”   白郁内心一松,温言道:“谢谢你。”   “嗨,没事儿。那您好好休息。”那头年轻的男声雀跃的说。   “好,辛苦你了……不用,我休息休息,明天就能照常上课了。”   白郁挂了电话,一抬头才发现宴陆笙正站在门口,他穿着他给她买的T恤裤子,青春活力,半点不见疲态。   见白郁脸色不好,宴陆笙主动走过来给他按摩筋骨,以免他难受。   “白老师,我是不是耽误你上课了。”他轻咬着白郁的耳朵说。   白郁嘶了口气,决心不再受他蛊惑,偏过头避开他,声音还是嘶哑:“学校有课,我睡过了。”   宴陆笙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的说:“是我的错吗。”   白郁心道可不是你的错么。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美色所迷昏了头耽搁正事,只狠狠地瞪了宴陆笙一眼。   这一眼毫无威慑力。   宴陆笙笑眯眯的继续趴在白郁身上撒娇:“白老师,你昨晚好性感呀。”   白郁对宴陆笙的这个称呼有些不了,他别过头道:“别这么叫我。”   宴陆笙本就比他小,按照年龄来看和大学里的那些个学生差不多,甚至看起来更小一些。   被宴陆笙这么叫着的时候,他有种轻微的羞耻感。   宴陆笙存心逗他,语气微沉,像是只狡诈的小狐狸,“可是昨晚我这么叫你,你那里很紧。”   白郁低叱道:“别说了。”   他自以为很威严,可他不知道自己略微慌张低头,满脸粉红的样子分外的可口。   宴陆笙呼吸一滞,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笑着扑倒白郁,身后的大尾巴就差没翘到天上去,声音温温软软:“白老师,反正都迟了,不如我们继续吧。”   白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还来,你是无时不刻都在发情么。”   宴陆笙委屈道:“我本来不是这样的,可是每次看见你就忍不住了呀,我能怎么办?”   白郁又好气又好笑,他是不是太宠着他了?导致这孩子睁眼说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你放屁!”   宴陆笙闪过惊喜的神色,他以为白郁这样端着的人,时时刻刻自持理智的人,是不会说脏话的。   没想到真说出来意外的带劲儿。   他抱着白郁的头亲了几口,“你会骂脏话,真带劲儿,再说几句给我听听。”   白郁指尖轻柔的撩拨了几下宴陆笙额前的碎发,眼里有不自知的温柔,动人无比。   “你是不是傻,哪有人找骂的。”   宴陆笙呼吸一滞。   他把头埋在白郁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别人我不要,我就要你,不是你我才不上赶着呢。”   宴陆笙的嘴儿就跟抹了蜜的甜罐儿似的,一句一句,纵使白郁性子冷一些,心里也很受用。   两人又抱着昏天昏地的弄到后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白郁趁着宴陆笙没醒,早早的起来去了学校。   跟宴陆笙在一起他整个人都着了魔一般,再这么胡闹下去,只怕这课也不用上了。   白郁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顺着绿荫大道走个十五分钟就能到。   还是初春,白郁穿着严实,他裹着围巾披着剪裁有型的大衣慢慢的走过去。   0599道:“宿主,有新发现!根据监测,我发现宴陆笙在公寓的各个地方都安装了微型摄像孔。”   “特别是你们睡觉的房间,他安装了三个!”   白郁微微笑着,“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小妖精。”   0599:“???”   白郁这几天被宴陆笙伺候的很舒服,心情尚佳,“既然他这么热衷扮演一个完美情人,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活儿好花样多长得还对我胃口的人不多。”   0599:“明、明白_(:з」∠)_”   白郁:“继续监控。”   0599:“好的!”   经过这两天,宴陆笙的好感已经从0涨到40了,算是不错的开端,不过这些肯定都在宿主的料算之内。   0599就没有上报,反正跟着宿主混肯定能完成任务就是了(*▽*)   白郁这一天来的尤其的早,整个行政楼还没几个人,白郁脱下外套,他不敢松开衣领,宴陆笙那个兔崽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在他有必要露出皮肤的地方留下了好几个暧昧的红痕。   至少也得几天才能消掉。   白郁衣领扣到最上面一个,和平常休闲挺括的穿着不同,今天正式些,整个人精神抖擞,美的锐利而冷清。   “白老师。”   白郁从电脑前抬起头,他略微有点近视和散光,办公的时候一般都会带着眼镜。   那男生站在门口,青春飒爽道:“您好些了吗?”   白郁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道:“好些了,谢谢你。你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孩子吗?”   “是我,白老师你还记得我?”   白郁点头道:“记得,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的。”男孩儿爽朗的笑了笑,看着白郁的眼神亮晶晶:“白老师,我姓寇,单名一个勤。你叫我小勤就好。”   “寇勤,勤奋勉励,好名字。”   寇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白老师,你人可真好,一点都不像别人说的那么难以亲近嘛。”   白郁挑了挑眉。   寇勤慌忙解释道:“白老师,我没有不好的意思,我们都可喜欢上你的课了,尤其是我们系的女生,有一半都喜欢你。”   “就是觉得吧,你不笑的时候,特别的,高冷。”   白郁点点头:“下次给你们上课的时候,我会多笑笑。”   “哈哈哈哈,那我先替同学们谢谢老师了。哎哟,你瞧我这脑袋,我是来传话的,院长找你。”   寇勤拍一拍脑袋,懊恼的说。   “没事。”   白郁起身,院长一般很少找他,除非是有什么事情。   白郁瞧了瞧门,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见他来了,开口道:“小白啊,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白郁暗自叫苦,果然讲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他镇定的说:“已经好多了,小毛病,谢谢院长关心。”   院长道:“没事,我就是提点提点你,最近学校在评职称,你嘛,各方面都很优秀,院里有意提拔年轻人干事儿。基本上就属意你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白郁有些震动:“院长,我资历还不够,只怕不能——”   “你呢才华和天赋是有的,我听说外面已经有人找你给你开个人画展了?大张旗鼓华而不实的东西学校不鼓励,但人嘛,有才华它就像怀孕,不能藏着。”   “好了,我就跟你说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儿就行。”   白郁点点头道:“谢谢院长。”   白郁从办公室出来,大脑还有些懵。当初他破格从学校留下来已经招了许多非议。   这么多年他和谁也不曾走近,都是淡淡之交,如果这次的机会真的落在他头上,只怕又要有许多争议。   白郁是个怕麻烦的人,他宁愿钱挣得少点,也不要惹麻烦事儿。   至于他真正在意的,其实是筹办已久的个人画展。   从半年多以前,就有个神秘的海外财主联系他,说愿意为他筹办画展。   白郁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可听院长的意思,是要催促他快点办,这样才能堵住一些不服气的声音。   白郁顿时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   宴陆笙在白郁走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照常看了会儿邮件,把公司紧急的事情处理了。   坐下来吃早餐,桌子上的早餐都是按照他的胃口来的,一面煎黄的荷包蛋,烤好的全麦面包和一杯热美式。   宴陆笙精致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一口一口的喝着杯子里还没冷却的咖啡。   他喜欢苦,因为这样能让人清醒。   当杯子里最后一滴咖啡被饮尽,宴陆笙觉得自己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把盘子里没动的煎蛋和面包倒进垃圾桶,动作利落,仿佛已经干了无数次。   冷清的人温柔起来最为致命,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在不自知的时候越陷越深。   他不能陷进去。 第四十七章   白郁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儿, 才惊觉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七点了。   天黑的早, 从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整个城市已经笼罩在一片灯光氤氲里。   他揉了揉隐隐酸痛的腰,想起家里等着的宴陆笙, 连忙起身打算赶回去。   正准备往外走,却在门口遇见了同事。   “白老师,下班了?正巧院里的同事今晚打算组个局,你要不要一起来?”   白郁有意要拒绝, 他不喜太过嘈杂的环境,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那人天生性子热,拍了拍白郁的肩膀,“来嘛, 白老师。就是些熟人, 大家一起聚聚喝喝酒。”   “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咱么都这么久的同事了。”   白郁拒绝的话被堵了回去, “……好吧,我去。”   他给宴陆笙发了条消息, 说自己因为工作原因会晚点回, 让他自己吃饭不要饿了肚子。   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家KTV,白郁进去的时候包厢的气氛已经很热烈了。   见白郁来, 大家都有些惊奇,“哎哟,老白,你怎么来了, 今儿真难得啊!”   有人调笑着说。   白郁扫视了一圈,里面坐着的人他大多不认识,或只见过一两次,令他惊讶的是,魏赫竟然也在。   白郁的到来让包厢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他本身气质清冷,太过醒目,与周围仿佛永远都隔着一层纱,叫人看不真切。   魏赫目光灼灼的看着白郁,他显然也不是很适应,找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几年,他并无什么变化。魏赫在心里叹道。   有人笑道:“白老师一来,我们这儿不像KTV,倒想是课堂了。”   白郁笑了,淡道:“别取笑我了,大家尽情玩就是。”   白郁不怎么说话,一开始大家还拘谨,到后面热烈起来就不管不顾了。   白郁垂着脑袋发消息,他打算过一阵儿就找个理由走。   宴陆笙的消息就跟机关枪似的,一条接着一条,不停的轰炸过来。   白郁的手速没有宴陆笙的快,往往上条还没回复,宴陆笙下条就发过来了。   “白老师,你怎么还不会啊,人家肚子饿了~”   “我好饿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喂饱我。”   ……   白郁不知道宴陆笙口中的这个‘喂饱’是哪层含义,他在心里啐了声小混蛋,白玉一样的脸蛋却有点发红。   “白老师,我想你了,我想马上见到你。”   白郁一个字一个字的打过去,他不擅长摆弄这些电子产品,微信还是在宴陆笙的带动下才用的。   “冰箱里有菜,和水果,你自己先吃,乖。”   “冷的,我不要吃,我要吃你弄的。”   白郁几乎可以想到宴陆笙娇蛮的口气,这孩子的确是被他惯坏了。   “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你在哪,我来学校找你吧。”   白郁现在自然不在学校,他只得说:“同事聚会,我不在学校。”   那边停了一回儿,打的字删了又打,白郁盯着输入内容好一会儿,就听见:“白郁,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郁抬起头,看的魏赫心脏骤停。   微微上扬的丹凤眼雾蒙蒙的,水光山色尽在眼底,比之平常少了几分清冷,倒是多了几分诱惑。   像是含苞待放的昙花,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魏赫道:“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这时手机震了下,白郁不好意思道:“我在看手机,没听见。你有什么事吗?”   魏赫顺势在白郁身边坐下了,答非所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天病了,还好吗?”   白郁点点头:“已经好了,谢谢挂心。”   魏赫露出点苦涩的笑,他看着白郁矜持漂亮的脸,道:“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吗?”   白郁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我本身如此,你该知道。”   魏赫点头道:“是,我了解。”   白郁天生冷清,即使是和他在一起三年也从未有失态的时候,他大概,就是爱极了白郁这幅冷性冷情的模样吧。   所以才会在这么多年里,一直念念不忘。   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魏赫打起精神来,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白郁想自己来也是临时决议,他喝了口放在桌上的啤酒,道:“同事聚会而已,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赫笑道:“我是XX大学的名誉校友,这次聚会其实是谈一点事情罢了。我听他们说你们院有老师要来,想着也许会见到你,就过来了。”   说罢深深地看了眼白郁。   白郁哪里看不懂魏赫的眼神,不要说他和魏赫已经是过去式,他现在已经有了宴陆笙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别人。   白郁打算找个机会和魏赫说清楚。   魏赫见白郁并没有给他回应,神色有些暗淡。   正在这时,大伙儿玩起了游戏,用空酒瓶代替指针,酒瓶转向谁谁就得喝酒。   酒瓶正巧指向了白郁。   “白老师,给面子喝一杯么?”   “来嘛,别扫兴。”   魏赫深知白郁酒量不好,差不多几杯就会醉的那种程度。他正准备出口制止,白郁拿起桌上满杯的大杯冰啤酒一饮而下。   大伙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都说白郁高冷,但这酒喝的干脆利落,挺是那回子事儿的。   在座的大多是北方人,对白郁的印象一下子就改观了许多。   魏赫有心要出口阻止,但他看到白郁冷淡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白郁的固执,他早在几年前就领教过了。   玩了几盘,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白郁被迫喝了几杯酒下肚。   正当气氛最高潮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阵冷风灌进来,宴陆笙颜色冷冷的扫过全场。   他一眼就看见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白郁,他走过去,拍了拍白郁的肩膀,“走。”   白郁感到有人拍自己,他头脑昏昏,反应慢了半拍,迟迟的抬起头,见到是一个和宴陆笙十成十相似的人。   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纵使白郁不吵不闹,宴陆笙还是看出白郁已经醉了。   他扶起白郁的手臂,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冷淡的说:“各位慢慢玩,白郁喝醉了,我就带他回去了。”   宴陆笙不是普通的好看,实际上当他一出现在包厢,全场的目光就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堪比明星的男孩突然闯进来,是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只是他气场太冷,冷的让人不敢说话。   宴陆笙径直带着白郁出去,白郁看着纤细,个子足足有一米八,身体是实打实的沉,全部倚靠在一个人身上还是挺沉的。   宴陆笙毫不费力的半拖半抱着白郁往外走,如果不是怕白郁醒过来以后和他生气,他就直接公主抱着他走出去了。   “等等!”   魏赫追了出来,从宴陆笙一出现,他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魏赫扬声道:“你是谁?”   宴陆笙眸子里划过一丝冷厉,不过就一会会儿,就能让你抽出时间来见老情人是么。   宴陆笙握着白郁腰的手力道加深,白郁不舒服的哼了哼。   换了个姿势倒在宴陆笙的肩膀上,他看着清醒,其实早已醉的一塌糊涂。   魏赫握紧拳头,英俊的五官透着冷硬:“白郁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他在这种情况下交给陌生人。”   “所以,请你放开他。”   宴陆笙阴冷的笑了笑,精致深刻的五官竟透着一丝邪气,仿佛有魔力般让人移不开眼。   宴陆笙把白郁紧紧地抱在怀里,无视魏赫乍然变了的脸色。   语调说不出的危险,也说不出的迷人:“你问我是他的谁?”   他捏住白郁的下巴,挑衅的瞥了眼魏赫,“不如我就让他亲自告诉你。”   说着如同野兽一般狠狠地吻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白郁醉的迷糊, 本能去迎合宴陆笙。   宴陆笙却浅尝辄止, 存心挑逗让魏赫看着白郁的反应。   魏赫脸色铁青,他低吼道:“够了!你放开他!”他气的浑身发抖,立刻就想要冲上前去撕开这两个如胶似漆的人。   白郁混混沌沌的脑袋被惊醒, 他看了看宴陆笙,再扭头看看魏赫,却不能明白到底怎么了。   一阵醉意袭来,白郁软趴趴的倒在了宴陆笙的身上。   宴陆笙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看来好像不行啊。”   说完抱着白郁以胜利者的姿态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赫脸色忽青忽白, 愣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想起来追出去,这时宴陆笙已经带着白郁不见踪影了。   宴陆笙全程阴沉着脸,他开的是白郁的长安。   宴陆笙粗暴的把白郁塞进后车座, 脚下油门一踩, 车子如箭弦一般冲了出去。   宴陆笙冷着脸,半拖半抱着把白郁弄回了公寓。   白郁确实醉的不清, 偶尔间歇醒来看见是宴陆笙,只会呆呆地傻笑几秒, 便放心的睡过去。   宴陆笙把白郁丢到床上后便去客厅给他倒了杯凉白开。   白郁今天做的事儿足够惹他生气。明明是去和同事聚会, 结果骗他说在加班,偏偏聚会的人里面还有魏赫。   宴陆笙冷冷的瞧着躺倒在床上的男人, 眸子里翻滚的邪气几乎能溢出来。   “白郁啊白郁,我是想对你好点,可是你自己不要的。”   宴陆笙扯开白郁遮盖在身上的最后一层衣服,大力的掰过白郁的身体, 迫使他正对着承受自己。   白郁难受的扭了扭,疼痛的刺激让他从酒精的麻木里稍稍清醒了一些。   “陆沉?是你……陆沉……”   他半眯着眼呢喃着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还露出一个颇为傻气的笑。   宴陆笙扯开衣领,目光巡梭着白郁的身体,犹如帝王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白郁不太能分辨空气里危险的味道和宴陆笙渐渐变深的眸色。   他捂住眼睛,感到有灼热的嗜咬落下来,跟火星子一样滚烫撩人。   白郁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被灼的气泡子了,他不安的抗拒了两下,宴陆笙立即箍紧他的腰,语气危险而甜蜜:“白老师,要乖,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抚摸了两下白郁的脸蛋儿,犹如露出尖锐獠牙的野兽,“比如,把你干的三天都下不来床怎么样?”   白郁仍傻乎乎的对着他笑。   宴陆笙的嘴巴在对他一张一合,完美的媲美上帝杰作的脸蛋儿笑意盈盈,他听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   白郁只觉得自己空寂了这么多年的心这一刻忽然满了。   他呼出气息和宴陆笙的缠绕在一起,白郁侧过脑袋,嘴唇拂过宴陆笙的耳垂,“我、我喜欢你。”   宴陆笙勾着白郁的下巴,却并不看他,他眸子里有流光闪烁,“你喜欢我。”   他慢慢的将这四个字一字字的拆开来念,舌尖上有甘甜甘甜的味道,他舔了舔嘴唇,“为什么?”   白郁瞪大眼睛,原本细长的眼瞪成一个圆圆的杏仁核,喜欢一个人还能有为什么。   他哪里知道呢。   白郁茫然的转了转眼珠,嘟囔:“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无奈的笑了,“就是好喜欢啊……”   宴陆笙只觉得一股血从胸前冲到头颅,他眼眸渐渐发红,俯冲了下去。   白郁次日醒来,浑身上下的筋骨都散了架,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强行拆散了,又强行给安了上去。   0599道:“大大,宴陆笙的好感动已经涨到百分之五十了!”   白郁恹恹地嗯了声。   不该喝酒。   喝酒误事。   他从不晓得这具身体的酒量居然这么差,真是便宜宴陆笙这崽子了。   他揉了揉额头,起身,镜子里的身体满身青痕,紫的红的,印烙在白郁的肌肤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白郁皱着眉迈开步子走了两步,某个隐秘的部位隐隐作痛,不仅如此,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走一步晃三晃。   白郁忍着走到浴室,给自己匆匆的冲洗过身体,就赶到了学校。   宴陆笙不知干什么去了不在公寓,他给宴陆笙发了几条消息见他没有回,心里想着他肯定是生气了。   白郁对宴陆笙时不时的吃醋抽风的行为感到无奈,但总想着他还小,性格幼稚闹脾气也是平常,他该包容些。   白郁工作了一个下午,看了手机七八次,宴陆笙始终没回复他消息。   白郁伸了伸懒腰,牵扯到劳损的腰肌,脸色有些不郁。   正巧手上的事情做完了,白郁想早点回去给宴陆笙做好晚饭,等着这崽子回来吃。   他生的好看,嘴巴也跟贵公子一样,挑的很。   得亏白郁这些年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不然还真应付不来他。   “白老师,好巧啊!”   白郁一出门正撞见了寇勤,寇勤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容温暖爽朗:“白老师,去上课吗?”   白郁摇摇头,“有事,回去。”   寇勤挠了挠脑袋,“唉,我差点忘了您的课在这个星期五呢。对了,你交代的作业我已经完成大半了,就差最后那几步,怎么画都不对,您给我看看呗。”   白郁略微思索了下,寇勤已经掏出手机,他点开相册凑到白郁的跟前。   白郁所交的是油画专业,油画讲究的画面整体的色彩,有时候多一笔,少一笔整个画面的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   他放大图片,细细的看了会儿。   寇勤虽说看着大大咧咧,作画风格却很细腻,写实。   白郁道:“用色整体偏冷色调,背景调的脏了点,阴影面可以更重一些,其他地方要补些明色。”   白郁道:“有些小问题,总体来说不错,对刚入校的你们来说这个课题实际上难了点。”   白郁说完,没有得到寇勤的回应,他抬起头,见寇勤的脸有点发红,眼光讪讪,“啊,谢谢老师,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郁不明所以,他正疑惑寇勤为什么忽然表现的那么古怪,从门玻璃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松开的领扣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红痕。   他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等白郁回到家,一进门就被一种难闻的油烟味给糊住了眼。   他冷着脸走到厨房,果然看见宴陆笙正围着围裙在手忙脚乱。   他天生对数字敏感,会投资会算计,可对下厨这件事……还真的是一窍不通。   白郁看了好一会,终于忍无可忍的走上前去。   他怀疑自己再看下去,宴陆笙能把他的厨房给烧了。   宴陆笙见白郁回来了,身后的尾巴摇了摇,脸上还有几道灰和油污,他自知理亏,讨好的围着白郁转了转,捏着他的肩膀:“我想给你做饭吃来着。”   说着看了眼锅里惨不忍睹的半成品,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他分明是按照说明书上做的,怎么会这么差劲。   白郁道:“你出去。”   有宴陆笙在,他就别想做好饭。   果不其然,宴陆笙眨巴眨巴眼睛,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儿,“白郁,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白郁就气不打一处来。   多亏了宴陆笙他今天算是在学生面前把面子丢尽了。   白郁冷了脸。   宴陆笙本身就做了亏心事,这下更加的惴惴不安。   他环抱住白郁的腰,大有他不原谅自己就不撒手的趋势,“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才会那么着急上火。”   白郁现在身上还青紫着,腰还疼着,心里还气恼着,并不想理他。   每次宴陆笙闹了脾气之后撒撒娇他就原谅了,下次宴陆笙还是死性不改。   他不说话,宴陆笙一向沉稳的心即刻有些慌张,他从后面钻到白郁的身前,下垂的眼尾已经开始泛红。   看上去好不可怜。   “阿郁,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白郁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挠过了,他当即就要心软。宴陆笙抱着他哼哼唧唧,“我想时时刻刻看到你,阿郁,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我心里没底。”   宴陆笙低垂着眸子,脸上全是没落和隐隐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宴:今天也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可怜 第四十九章   白郁抿住嘴唇, 秀丽修长的脖子弯出好看的弧度, 他看到宴陆笙这样难受,可怜兮兮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抛弃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酸软胀痛, 一时间所有的感触都聚齐了。   宴陆笙低垂着眸子,睫毛就跟两扇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遮住眼底所有的没落。   他抽了抽鼻子,孩子气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我错了, 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别生气好不好?”   白郁沉着脸,他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拉不下脸来,再说如果这次还是那么轻易的原谅了宴陆笙, 他下次会更加的有恃无恐。   白郁推开宴陆笙, 刻意避开他错愕的眼神,转身回到房间。   他需要静一静, 宴陆笙对他的影响太大,这段时间, 因为宴陆笙他变得都有些不像自己了。白郁揉了揉额头, 眼前浮现的却是宴陆笙受伤的神色。   他不由得叹口气,枉费他活了三十多年, 没想到竟然会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宴陆笙的手里。   别人都说他冷淡,难以接近,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形单影只,孑然一人。白郁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活到终老。   也许还能在阳台上种种花,洒洒水。宴陆笙的到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火种,把他的生活全部点燃。   年轻漂亮的男孩他身边有很多,也不是没有尝试着接触过,可是只有宴陆笙能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过山车一样的惊险刺激,在担惊害怕的下一秒又隐隐的期待着会发生些什么。   白郁想的入神,他此刻在才惊觉这段时间以来,宴陆笙对他的影响已经大到如此地步。过了今年冬天,他就已经正式迈入三十四岁的年纪了。   蹉跎半辈子,白郁自认对得起良心,也没有荒废过人生。他始终牢牢的握着人生这辆车的方向盘,除了……当年那件事以外。   他从未出过半分差错。   可他也是人,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一旁陪着,伴着。   宴陆笙不是最好的人选,他还年轻,需要面对的诱惑太多。而白郁需要的是一份长久的舒服的关系。   这是头一次,他的心违背了他的理智。明知自己和宴陆笙有将来的不确定性太多,白郁仍然想赌一把。   他想一点点的慢慢地改变宴陆笙,让他快点成长起来。   就算是……哪怕有一天他和宴陆笙必须要分开,他也希望自己能在这段感情里从容的退出去。   白郁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小题大做,他毕竟比宴陆笙年长那么些岁数,不能一有事情就跟闹脾气的小姑娘一样。   他始终认为一段感情的稳固和经营是建立在两人平等的交流与沟通之上的。   白郁刚刚打开房门,一道黑沉的影子就扑到他的身上。他压根没准备好,双双倒在了地毯上。   宴陆笙眼疾手快的用手臂护住了白郁身体的重要部位,小声的道:“阿郁,你终于肯出来了。”   白郁没受什么伤,可一具结实强壮的成年男性压在自己身上也绝不好受。   白郁推了推他,“你快起来。”   “我不要。”宴陆笙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正心烦意乱,他怕白郁生气。不过这中间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宴陆笙却不肯去探究。   他只晓得自己要达到目标,不择手段。而现在白郁对他还未完全的信任,至少他还没有等到能把白郁打击到一蹶不振的时机。   在此之前他都要伪装的很好,今后的日子他也一样。   宴陆笙不肯起来,白郁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柔的到仿佛能刻进骨子里去。“都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宴陆笙线条深刻的五官透露着一丝寂寥,他从来没有童年,更别提孩子一样的哭闹。他的记忆里,只有哥哥神经质的笑和母亲永远冷漠的眼。   偶尔,哥哥清醒的时候会摸着他的脑袋和他聊聊天。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温馨的记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宴陆笙知道了白郁。   一个永远活在哥哥的画板上,记忆里的男人。   从母亲的口中,他知道了许多。从此白郁在他眼里就不再是美丽的代名词,他是肮脏,是贪婪。   正是因为他,才让优秀的大哥从此疯疯癫癫,让母亲生活在痛苦和恨意里。   他对白郁累积的恨意在哥哥死后得到了爆发。   宴陆笙决意让白郁付出代价。毁掉一个清高冷傲的人有无数种办法,他能想出来的,一种比一种残忍。   宴陆笙就是蛰伏在黑暗的野兽,筹划着伺机而动,只要时机一到他就会让白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鬼使神差的,当他看到照片里的白郁时,他产生了种强烈的冲动。   他不光要打击他,让他一蹶不振。他还要先给他希望,再把他踩入地狱。   让他也尝尝被所爱之人抛弃是什么滋味儿。   于是他回国,设计了酒吧的偶遇,他不会忘记白郁在见到他第一眼时惊艳的神色。   虽然只一瞬,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从小到大,宴陆笙看到太多这样的神色,他不稀奇。可是当他看到白郁为他露出不带一丝邪念的纯粹的赞美和惊艳时。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刹那的满足。   勾搭上白郁,让他对自己放开心扉,接纳自己,过程比宴陆笙想的还要顺利。他就像个猎手,不断的引诱着白郁往自己的陷阱里走。   白郁……白郁有时候傻得让他觉得可笑。   明明也是三十好几的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单纯的犹如一张白纸。   宴陆笙伏在白郁的身上,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让宴陆笙莫名的感到心安。   白郁的胸膛紧张,没多少发达的胸肌,处摸上去却也是形状美好有弹性。   宴陆笙听着白郁越来越短促的心跳声,嘴角勾起一抹无辜的淡笑:“你先说你原谅我我再起来。”   这才没多久,又开始耍赖皮了。   白郁心知宴陆笙说得出做的到,他如果不开口,宴陆笙能抱着他折腾一个晚上。   白郁淡淡的说:“你刚才是怎么向我保证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边说边轻拍着宴陆笙的背部,宴陆笙几乎可以想象出白郁淡然的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和无奈。   他鼻腔发酸,撑起脑袋高纯度黑色的眼瞳小鹿一样透明,他抬起自己正在滴血的手,虚弱的说:“我好疼啊,白老师,我疼的起不来了。”   原来刚才宴陆笙用手替白郁抵挡住大部分冲击的同时,手背被粗糙的地板给划破了。   鲜血顺着伤口一丝丝的往外冒,很快就凝聚成一小滩血渍。   白郁起身握住宴陆笙的手,声线隐隐的有些怒意,想发又发不出来:“你怎么不早说。”   宴陆笙躺倒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就是不肯起来,“白叔叔,白老师,阿郁……”   一声叫的比一声软。   白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叫化了。   他吻了吻宴陆笙受伤的手背,小心的避开伤口,“我不生气了,起来我给你包扎,不然感染了。”   听到感染二字,宴陆笙的小脸白了白,仿佛终于知道怕了一样。   “我……我怕疼。”   白郁气的重重的弹了下宴陆笙的脑门儿,留下浅浅的红印。   “知道疼还这么不老实!”   宴陆笙眼泪汪汪,“可是我受伤总比你受伤要好呀,我受伤顶多就是手上疼,身体疼,你要是受伤了我就得心里疼了。”   白郁不去看他,专心致志的给他涂碘酒消毒,粉粉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宴陆笙眸色沉了沉,心里空缺的某个部位被慢慢的填满。   从他接触白郁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着白郁。他要亲自验证这个男人有多么的虚伪,冷血而恶毒。   可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白郁以往的影子在他心里已经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鲜活的人,白郁自以为的冷淡的面具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纸面具不堪一击。   这样的白郁……和他想象的相差甚远。   宴陆笙默了默,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信念让他心中挣扎的天平开始向另一端倾斜。   来吧,就让我看看你这张美丽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叮,好感度上升至百分之六十个百分点。’   ‘叮,恶意值上涨至百分之八十五个百分点。’ 第五十章   0599:“_(:з」∠)_为什么好感度上涨了恶意值也会上涨啊, 明明你什么都没做啊。”   “我做了啊。”白郁言笑晏晏, 一派轻松自如:“我这不是在全身心的爱他,对他好吗。”   0599:“(⊙v⊙)!!!”   “指望你理解人类这种情绪复杂的生物实在是太难为你了。”他笑咪咪的说:“今天给你额外布置一个任务,去查爱恨交加的意思, 并默写一千遍,下次抽查。”   “……好的。TT”   白郁给宴陆笙处理好伤口,背后已是一层薄薄的汗,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他生性洁癖, 当下就要去浴室再洗一次澡。   宴陆笙挤进狭窄的浴室,狼狗一样的在白郁的身上嗅来嗅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白郁皱眉道:“你的手不能彭水, 小心伤口发炎。”   宴陆笙何等的聪明, 一听白郁没有直接拒绝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把白郁压倒在墙壁上, 两人几乎全部挨合着,一丝缝隙都无。   白郁立刻就感受到了两人的反应, 最糟糕的是, 他自己也起了反应了。   宴陆笙眼底闪过狭促的光芒,他嘟着殷红的嘴唇, 薄薄的,形状优美:“分明你也是想要我的,对不对?”   白郁别过脸,他胸口急促的起伏了数下, 一整张脸从耳垂渐渐地红到脖子,蔓延到胸膛。   宴陆笙低笑出声,他爱死白郁这般诱人而不自知,坚忍纯洁的模样了。   ……   白郁是被宴陆笙抱着出的浴室,他们在房间里的各个地方都做了一遍,直到白郁开口求饶才结束。   虽然很累,但白郁却睡得不是很死。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宴陆笙拿着手机在讲话,他声线低沉,白郁只听到几个含糊的字眼便再度睡了过去。   宴陆笙眺望着窗外,冷静的对电话那头吩咐:“一切照常。”   他挂断电话,回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白郁,冷厉和深沉从脸上慢慢褪去。   如果宴陆笙眼前有面镜子,他就会惊异于自己的‘变脸。’可惜他完全看不见自己的神情,看不到他是如何变得迟疑,柔软,最后走过去把白郁抱在怀里。   白郁天生体寒,不管睡多久手脚都是冰凉的。   宴陆笙把他的脚夹在自己的腿间,给他捂住取暖。   他眉眼低垂,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白郁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白郁睡醒来时,宴陆笙已经不在身边了。   0599道:“大大睡着的时候宴陆笙一直在旁边看着你。”   白郁挑了挑眉,唇间溢出几缕轻不可闻的笑:“我知道了。”   他跳下床,本就松散的衣裳松松垮垮的露了一半,宴陆笙抱着手臂在门外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情景。   白郁见他来转身给了他一个吻,同时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不许胡来,我今天要早点去学校。”   宴陆笙眼见自己的期望落空,瘪了瘪嘴:“什么事?难道又是参加什么无聊的聚会?”   白郁道:“不是,最近我可能会忙着举办个人画展,大概要冷落你一段时间了。”   他捏了捏宴陆笙的脸颊:“抱歉。”   宴陆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个人画展?很麻烦吗?”   “有点,还在找投资人,和专业的团队策划,学校方面能给我提供的帮助不多。”   白郁提起自己的个人画展整个人洋溢着神采飞扬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春天里投入河面的第一缕阳光,炙热而专注。   “……如果这次能举办成功,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了。”白郁这些年参加过不少比赛,拿奖拿到手软。国内所有的奖项他几乎都拿了个遍。   要说唯一有什么遗憾的,就是没能办一场个人画展。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他当然要全力以赴,不让自己留下遗憾才好。   白郁见宴陆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他当真认为自己会为了工作而过分冷落他。当即摸了摸他的脑袋,顺毛。   “现在说这些还早,要成功的办起来,至少也要到今年下半年了。”   宴陆笙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隐瞒的极好:“其实……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白郁皆笑飞啼,他揉了揉宴陆笙柔软的黑发,语气柔软:“别瞎想,我不会。”白郁禁不住想,这下宴陆笙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就有了解释。   他还年轻,刚从学校进入社会,纵使学历高,空有一身才华却还没有施展身手的空间,而自己已是而立之年,在事业上有些建树稀松平常。   宴陆笙是骄傲的人,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会着急。   而自己却因为忙于工作和沉迷xing爱忽略了这点,想到这里白郁不禁对宴陆笙感到一丝愧疚。是他没有照顾好小恋人的情绪,所以这才不断的和自己闹脾气罢了。   白郁主动亲吻住宴陆笙的嘴唇,他不似宴陆笙那般主动,攻击性极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不含任何情yu的吻。   平淡却温馨,宴陆笙还没回味过来。   白郁已经抽离了。   他羊脂玉雕琢成的耳垂发着淡淡的粉,玉润可爱。   宴陆笙跳动的心脏鼓涨发热,他直勾勾的盯着白郁,等着他下一个动作。   他极慢的眨了眨眼,浓秀的眉蹙着,瞳孔微微放大,看人的时候显得尤为深情。   他知道白郁就吃这套。   白郁微微沉气,弹了弹宴陆笙的额头,“你这个小坏蛋,就知道拿捏我。”   宴陆笙露出坏笑,嘴角勾着丝丝的甜,他反抱住白郁纤细的腰,仰头望着他,“那也是你宠的。”   娇蛮的不讲道理。   说罢纵身摄住男人的嘴唇,长驱直入。   凌晨,阳台上有明灭的火光。   宴陆笙指尖的烟直至燃尽将熄,他默默地眺望着这座还在沉睡的城市。   正是天最黑的时刻,远方的虚空最尽头泛着点白,渐渐的,那点白就会越来越透,越来越亮。   宴陆笙知道那个时候就是自己该收手的时候了,但不知为何,最近心里越来越烦躁。   那种焦躁尚在他的可控范围内,可宴陆笙是个凡事力求完美的人。   哪怕是一点不可控因素都会被他掐死在摇篮里,只有这次,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心里那抹存在感愈发强烈的怪异感。   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隔着厚重的玻璃幕朝他嘶喊。   宴陆笙额角开始突突的跳,这是他年少时养成的恶习,一旦压力过大心神不宁,就会头痛欲裂。   只是他忍耐力一向惊人,即使是痛到不能说话也可以面色如常的做事情。   他将烟头掐灭踩碎,再在阳台上吹了会儿子风,等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进屋,一溜烟钻进了被窝。   热乎乎的,宴陆笙熟门熟路的摸到那具熟悉的躯体,迟疑了几秒,然而身体却很诚实的贴近了。   他抱着白郁,一股强烈的心安和舒适感袭来,宴陆笙迟到了半晚上的睡意也一并袭来。他突然觉得头痛也没那么剧烈了。   白郁尚在睡梦中,翻身过来反抱住他,嘟哝了几句,便再睡过去。   宴陆笙眼神复杂的隔着黑暗盯着白郁的脸,是他熟悉的眉眼,身上有令他心安的气息。   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白郁无意识的嘟囔说的是:我在呢。   他舔了舔嘴唇,轻轻的道:“就算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也会一直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郁:你做梦   谢谢大家 第五十一章   0599:“(⊙v⊙)!!!宴陆笙的眼神好可怕!”   0599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眼神, 它搜罗尽自己学过的所有词汇, 也找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   爱意值和恨意值涨涨落落,往往系统识别还没反应过来,宴陆笙的爱意值和恨意值已经和上一秒不同了。   整整一个晚上, 0599看着空间里的指数看的心惊肉跳。   白郁醒后宴陆笙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摸了摸床铺,已经凉了。   看来宴陆笙已经走了有段时间,白郁伸了伸懒腰, 再度躺回去。   今天学校没什么课, 他可以晚点去。   白郁眼睛微微闭着,身体呈自然的状态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俊秀白皙的容颜安逸动人。他躺了会儿, 突然侧过身, 抱住宴陆笙睡过的被子。   头埋着,深深地吸了口气。鼻腔里还留有属于这个男孩儿的独有的气息, 白郁眷恋的蹭了蹭,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真是……让人苦恼啊。”   他笑着说, 可眼里全是温柔缱绻, 眼尾有淡淡的粉色,像是刚哭过一样。   宴陆笙却知道, 那是白郁不好意思了。   他放在实木桌上的手指痉挛的收紧,眼眸灼灼的看着显示器里的男人,只是这样就会害羞,只是这样, 身体就能起反应。   宴陆笙身体前倾,薄薄的淡蓝色的衬衣被结实的胸肌撑起,浑身上下散发着隐隐的压迫感。   他能想到如果白郁在他面前他此刻会有什么反应。   淡漠冰冷的神色会有刹那的诧异,渐渐的被他磨得无奈,他会浅浅的笑,那种纵容却又欢喜的神色。   简直比最刺激的毒品都致命。   宴陆笙指尖轻柔的拂过白郁的脸颊,然而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屏幕,他似着魔般的说:“你就是这样,这样勾引我哥哥……还有那些人的么。”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咬出来的。   他眉头一皱,神色刹那间变得狰狞。   一道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厅的宁谧,宴陆笙紧闭眼睛,勉强压制住心里腾起的怒火,手指微动,接起了电话。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保养得宜的女人,她和宴陆笙的五官有几分肖似,正是宴陆笙的母亲,何丽媛。   何丽媛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人长时间没有见面,懒得寒暄,何丽媛单刀直入的说:“最近外面那几个野种又不太平了,挖空心思的要进公司,你还不回来等着被架空吗?”   宴陆笙对着亲生母亲的质问并没有多大的触动,他淡淡的道:“随他们去,翻不起多大的波浪。”   美丽的妇人秀眉一挑,就要发怒:“翻不起多大波浪?!等他们掀起波浪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如果你哥哥在的话,哪里还会有这些事情,他可是——”   “够了。”宴陆笙语气冷淡,但已足够让在大洋彼岸的妇人闭嘴,他冷冷的道:“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不要插手。”   说完就挂断了这段令人不愉快的视屏电话。   宴陆笙仰起头,倚靠在真皮椅子上。利落流畅的下颚线条让他看上去俊美冷漠,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道修罗。   宴陆笙知道何丽媛要说什么,从小到大,他已经听了无数遍,无数次。   晏家家底渊博,从国内发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和壮大才最终成为了世人口中的豪门。   他的亲生父亲宴杨是个十足的卑鄙的老混蛋,他信奉多生多财,种马一样的在世界各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而他的大哥宴衡修,曾是宴杨口中认定的最满意的继承人。   为此何丽媛洋洋得意了很多年,她总是在喝醉之后告诉他,就算外面的狐狸精再嚣张跋扈,宴家的钱他们也一分都捞不到。   这种情况从哥哥说要和白郁结婚之后就消失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哥哥脸上带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幸福和暖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小小的他竟有一些羡慕。   也对哥哥口中的这个即将成为他‘嫂子’的人产生了好奇,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让哥哥露出那样的神情。   仿佛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那个时候的哥哥时幸福的,年幼的他有着模糊却又准确无比的认知。   随着哥哥向家里坦白,无休止的争吵也一并而来。   宴衡修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眼里最完美的孩子,最合适的继承人,可是为了白郁,他甘愿抛弃晏家的一切,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宴衡修从家里孤身走的那天,他跑出去送了送哥哥。   兄弟俩手牵着手,没怎么说话。他问了许多问题,宴衡修都笑着,却没有回答他。   最后哥哥只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等笙笙以后遇见一个深爱的人就会明白了,哥哥走了,笙笙要好好对待妈妈,知道吗?”   年幼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深爱。   宴陆笙望着哥哥的背影想,什么是深爱呢。   大约就是说起他的时候满眼都是亮闪闪的星辉吧。   宴衡修走后家里太平了一段日子,宴杨整日整日的不回,何丽媛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喝的酩酊大醉就在屋子里砸东西。   这些都是他听家里佣人说的,他上了寄宿学校,不常回来。   后来,后来有一天,宴衡修突然回来了。   他整个人瘦了十几斤,憔悴不堪。再也没有走时的意气风发和幸福洋溢。   宴陆笙那时候已经明白事理了,他趴在门外听到很大的争吵声。   断断续续的,何丽媛道:“他已经拿了钱走了,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他就是图你的钱,图咱们晏家,你没了晏家继承人这个身份,他还会爱你?”   他听到哥哥虚弱痛苦的反驳,仿佛有种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溜走了。   “小郁他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妈妈,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何丽媛恨不成钢:“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和妈妈这样说话!宴衡修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接下来的对话宴陆笙记不清了,他被拖开带走,只远远地看见玻璃窗上透出的斜斜的影子,像一阵烟雾,即刻就要飘散。   宴陆笙睁开眼,暴躁愤怒的岩浆犹如有毒的液体缓缓地腐蚀着他的心脏,他不能压制住它们,只能选择忽视,任由这些负面的情绪深深地隐藏在心底。   秘书适时地敲响办公室的门,克制小心的道:“已经把所有的会议都延后,明后两天需要您分别去Y,S市……”   宴陆笙后面的话几乎没怎么听,他果断道:“推掉。”   秘书愣了下,似乎有些为难,但很快就恢复极高的职业素养,恭敬道:“好的。”   宴陆笙抬眸缓缓的向下俯瞰而去。   与晏家这种老牌豪门的腐朽作风不同,宴陆笙早几年就已经看到国内发展的先机,乘着顺风将市场扩展到了国内外。   晏家那点所谓的家底在他看来不过是冷掉的残羹剩饭,他不稀得去碰。   宴陆笙眼底有疏离的冷意划过,某些人现在跳脚跳的高,以后就会死的越惨,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不介意陪他们多玩一会儿。   尤其是……白郁。   宴陆笙手指骨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就像是猎物走向陷阱时的背景曲,按着他的主张来。   宴陆笙转动椅子,对秘书吩咐道:“上次吩咐你做的事情做了么?”   秘书道:“已经联系到人了,身份是海外富豪,绝对查不出什么。至于学校那边还在找人搭线,不过也就这几日的事。”   “嗯,尽快弄,下去吧。”   宴陆笙起身,来到办公室里层的单间,这里是他日常休憩的地方,有他的日常生活用品,在没住进白郁家里之前,他都是住在这里的。   宴陆笙将西装换下,穿上白色T恤,露出修长有力的臂膀,休闲的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小腿,短短的裤脚只到脚踝上方。   他对着镜子抓乱一丝不缕的黑发,让刘海遮住额头,瞬间变成还未出社会的学生仔。   宴陆笙对着镜子笑了笑,露出一边的虎牙和浅浅的梨涡,一派青春蓬勃,阳光灿烂。 第五十二章 (倒V结束)   屋子里有可口的饭菜香味, 灯光暖暖, 映的整间小屋温暖如春。   白郁刚推开门,眼眸就搜罗到了宴陆笙,他正在厨房里忙着, 没留意到他已经推门而入。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白郁内心暗笑,他径直走过到厨房,对于宴陆笙的身型来说厨房还是稍显狭窄, 他正弯着腰艰难的在砧板上处理着一条超出他能力范围外的鱼。   白郁眯着狭长的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儿宴陆笙堪比男模的身材, 才走上前去。   “鱼不是你这么弄的。”   宴陆笙拿着把菜刀如临大敌,白郁一回来他就跟见到自己的救命稻草似的,就差没眼泪汪汪的了。   “我想给你做鱼汤, 没有想到那么难。”宴陆笙怀疑的盯着案板上的美食书, “我都是按照书上的步骤来的,为什么做出来的的东西都不一样。”   白郁从他手中拿过刀, 手法熟练的处理起未刮干净的鱼鳞,去腮, 放上生姜去腥, 开火下油,一气呵成。   “一样的步骤不一样的做法, 就好比教书育人,一样的知识点不同的老师教出来的可以千差万别。”   宴陆笙默默的盯着白郁的侧脸,有淡淡的雾气萦绕在白郁的脸上,他专注的看着手中的鱼, 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宴陆笙甚至产生一种让时光永远留在此刻的念头。   撇开过去的种种,就只有他和白郁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经历过岁月的迁徙,一起度此余生。   然而宴陆笙只允许这念头存在了一秒就无情的扼杀掉了,他不是十三年前那个懵懂的孩童,他身上背负着的过往和痛苦,不会轻易的被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所抹去。   白郁这个人,即便美丽,即便迷人,在他眼里依旧是原罪的存在。   是他的原罪。   白郁把锅盖盖上,汤汁已经微微泛白,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变成乳白色,咕噜咕噜的冒着鲜活的热气儿。   一见他忙完,宴陆笙就跟个狗崽子似的粘上来,求他抚慰。   “阿郁,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他举着自己被磨破的手指,和红肿的水泡,可怜兮兮的说:“阿郁,我好疼。”   白郁眉尖一皱,握着宴陆笙的手仔细的查看,“又把自己给弄伤了。上次给你处理的伤口都还没好,你——”   宴陆笙抱住白郁的腰,占着身高的优势把他抱了个满怀,亲吻强悍而霸道。   白郁仰着头半被迫半回应的承接着这个吻。   一吻完毕,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宴陆笙将白郁唇边的银丝尽数吞下,se情而迷离。白郁啄了口白郁的鼻尖,气息仍有不稳:“就你鬼点子多。”   宴陆笙低低的笑起来:“我只对你使。”   白郁叹了口气,“走,我给你上药。”   宴陆笙却不依他,他先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才留意到今天的白郁打扮的是少见的正式。   脱掉休闲的单色套装,换上浅色的修身西服,衬的白郁整个人腰细腿长的同时又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和儒雅的书生气混合在一起,迷人的让人发狂。   宴陆笙挑了挑眉,眼底立刻就染上yu色,他声调婉转,猫儿似的勾人心脏:“白老师,你今天这身打扮可真好看。”   白郁哪里能不晓得宴陆笙心里在想什么,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   有细水长流的爱,也有汹涌澎湃的xing,尽管谈了一天的事白郁身体已经累的不行,但当他看到宴陆笙跃跃欲试的神情。   心里一软,终究没有拒绝他。   他只点了点宴陆笙的鼻尖,轻声道:“轻点。”   宴陆笙的眸子在发光。   白郁看到他这样的神奇便觉得,要他做再多都是值得的。   屋子弥漫着的味道,与春天某种盛开的花蕾尤其相似。   宴陆笙还睡的死沉,白郁却早早的醒了过来。   被折腾了一夜,白郁只觉得自己现在连骨头缝里都冒着酸劲儿,更别提起身了。   他捂住脸,不禁有些后悔昨晚冒失的答应了宴陆笙的请求。   他今天还有正事要谈,可就他现在这幅样子,能出去见人就不错了。   白郁无奈的白了一眼还在酣睡的罪魁祸首,对祸水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   放在床头的手机传来震动,白郁怕吵醒宴陆笙,响了几下就接了起来。   “喂,小郁,是我。”   白郁心头一跳,有些诧异,自从那天KTV一别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和魏赫联系过了,他以为魏赫已经懂得了他的意思,不会再纠缠下去。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比起爱情和无所谓的纠缠,生活更重要。   魏赫见他没有说话,语气略有些焦急和一丝兴奋:“白郁你先别挂电话,你听我说我找你是因为画展的事情,我们可以见面谈一谈吗?”   白郁听到是画展的事,拒绝的话从嘴边咽了回去。关于无私赞助他画展的那个神秘富豪,他所知甚少。   难道……那个人会是魏赫么?   白郁道:“……好,你想什么时候见?”   他刻意的压低声音,魏赫听不大出来他的声线沙哑,魏赫道:“我过两天有急事要出国一趟,你能今天出来吗?”   白郁下意识的就想拒绝,魏赫气息不稳的道:“阿郁,你,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白郁目光一凝,终究还是心软,他答应了魏赫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十几度的天,白郁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正襟危坐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准点,魏赫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魏赫今天显然是特意打扮过一番的,头发用摩丝固定住,身上喷了古龙香水,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白郁抬了抬手,“坐,给你点了杯摩卡少糖,不知道你的喜好变了没有。”   魏赫笑道:“”当然没有,我没有想到你还记得。”   魏赫小咽了口,目光动人:“味道还和从前一样。”   白郁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开口道:“你在电话里说是画展的事情,具体事宜能和我说说吗?”   魏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掌心渗出汗珠,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找白郁,只是找个借口想见一见他而已。   那天过后,魏赫消沉了好一阵子。   他没有想打白郁已经有了人,而对方看起来似乎并不好惹。   最重要的是……白郁对他的态度。   魏赫喉头鼓动,他不会忘记白郁醉酒时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充满爱意,盛着温柔,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白郁。   魏赫心里微微发酸,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迫出局,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蠢办法,想见白郁一面。 第五十三章   魏赫举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咖啡, 企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小郁,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出来见我。”   白郁笑了笑,“当初分手的时候说过,再见亦是朋友。”   他的确有拒绝今天见面的念头, 不为其他,就光宴陆笙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都能阻挡白郁出门的脚步。   为了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白郁特地围了条围巾。   修长的脖颈被遮住, 连同那些明眼人儿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痕迹。   魏赫听白郁这么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他眼睛亮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是啊,再见亦是朋友。”   他目光灼灼, 感叹道:“小郁,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没有变过。”   白郁淡淡道:“人都是会老的,怎么会没变, 你今天找我来不是要谈画展的事情吗?”   白郁不欲和魏赫过多的回忆过去,他和魏赫是和平分手, 当初既然决定往前走, 白郁便绝不会回头。   这倒不是他绝情,只是人心易变, 千帆过后两人彼此的心境其实早已不同,可惜的是魏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魏赫喉头一紧,对着白郁平稳的挑不出错的笑容又有些难受,那笑代表着疏离。   他们的确是朋友, 可也仅仅只是朋友。   魏赫有些受伤的看着白郁:“小郁,你一定要这么冷漠吗?”   “我知道当初我一心要出国伤害了你是我不对,可是如果你当初能多给我一点信任,我们一起去国外,也许我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白郁脸色彻底的冷淡下来,他缓慢而坚定的起身,美丽的眸子里有淡淡的雾气,像是夜里发着朦胧珠光的夜明珠。   “魏赫,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如果你今天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回忆过去,那么以后我们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等等!”魏赫仓促的起身,其实当他刚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了解白郁,他是那么的清高的一个人,自己步步紧逼只能把他推的越来越远。   直到不可挽回。   慌乱之中,魏赫扯下了白郁的围巾,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白郁的脸上迅速的飞上一抹薄红,既是羞耻又是恼怒。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围巾,重新系好,可方才,魏赫已经看见白郁脖子上属于宴陆笙的战果硕硕。   魏赫顷刻就想到那天在走廊上,那个高大嚣张的男孩儿抱着白郁亲吻的画面,他心里涌起强烈的不甘和一些不安。   他道:“是因为他吗?”   白郁沉住气,他转过身,本想直接以决绝的口气回应魏赫,可当看到魏赫受伤的表情时,他又迟疑了。   他和魏赫只是错过而不是过错,两人因不同的目标而彼此走远,实则是很无奈却又不可避免的。   他早已过了执着的年纪,现在的他只想和宴陆笙一起好好的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想到给自己脖子上留下这些令人尴尬的痕迹的小混蛋,白郁心里又软了几分。   他沉吟道:“的确是他。”   白郁眉心折出一道浅浅的横线,“魏赫,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就算没有他,”白郁嘴角勾着几丝笑,说到宴陆笙他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就算是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了。”   魏赫的身型晃了晃,脸色苍白,他闭了闭眼心里想的却是白郁方才无意识中露出的微笑。   原来……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么。   魏赫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咽下苦水,缓缓的道:“我想知道我究竟哪里不如他好?”   他的眸光落到白郁露出的皮肤上,仿佛能透过遮挡的衣物看到那些充满了占有欲和宣誓权的吻痕。   他艰涩的说:“是因为他在那方面比我更能满足你么。”   白郁愣了愣,他刻意避开魏赫的目光,耳根有些发红,奇怪的是虽然面对着的是魏赫,他脑海里想着的还是昨晚还在和他缠绵的宴陆笙。   魏赫见白郁没有说话,心里已经了然了答案。   他满脸的暗淡,他怀抱着希望而来,却没想到自己还未曾入场就已经被白郁判了出局。   他笔直的站着,尽管脸色还是很差劲,神态已经从容许多,他深深的看着白郁道:“刚才……是我唐突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郁到底念着旧情,他和魏赫算是好聚好散,他不希望最后彼此以这样难看的局面收场。   他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去。   今天出来竟是一场闹剧。   在他即将走出咖啡馆时,魏赫在身后喊道:“白郁!”   魏赫想了想,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你要小心那个姓陆的男人,他来历不明,我担心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白郁脚步一顿,皱眉看向魏赫,魏赫咬着牙说:“那天……在KTV他强行把你带走,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就查了一下他的身份。”   “我顺着线索查到他的原籍学校,ul大学压根儿就没有他这号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抱着怎样的目的,一个连身份学历都能欺骗你的人,你不能掉以轻心 !”   白郁的心随着魏赫的话往下沉坠,如果魏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陆沉……他的确是欺骗了自己。   白郁晃了晃神,但很快他就以坚决的姿态铿锵有力的回应,“魏赫,我必须提醒你陆沉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随便的调查他,不管是出以怎样的目的,这都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他严肃的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举动。”   白郁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一如人的心情。   阴郁连绵。   他不会忘记刚才魏赫受伤至极的表情,他头痛的揉了揉脑袋,看来他和魏赫之间是注定不能如他所想的那样给彼此留有余地和体面了。   可宴陆笙……白郁盯着地面的水坑,倒映着残破成几片的天空。   宴陆笙为什么要骗他呢?   这件事不可避免的在白郁心上盖上一层阴影。   他拐过街角,顺着街道不知不觉的竟走回了公寓。   现在这个点,宴陆笙应该不在家里。   房子里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冷意和寂寥。   白郁将屋灯打开,给自己冲了一个澡,经过一天,身上的痕迹还是没淡化多少。   接下来几天在学校里他要多加小心了,免得再出现今天的情况,那他可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白郁洗过澡,打开电脑开始着手举办画展的事宜。   耽搁了一天,白郁手上的工作进度已经落后了许多。   虽然学校方面并不催他,但白郁自己想要快点完成这项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工作。   这么一忙,已然至深夜。   白郁伸了伸懒腰,脊椎那里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酸麻。   白郁眼睑抽了抽,默然的给自己按压腰部的肌肉,放松筋骨。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宴陆笙还没回来。   白郁皱了皱眉,心里抵不住担忧,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两声,玄关处传来门轻轻关上的咔哒声。   白郁走出去,宴陆笙果然回来了。   他手上提着纸袋子,脸颊处的酒窝儿若隐若现:“阿郁,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M记甜品。”   白郁从他手里接过纸袋子,盒子还是温热的,可以想见拿着它的人在回来的路上一定把它小心的抱在怀里。   “买这个做什么,这家甜品店离家里那么远。”   他语气淡淡,却并没有多少责备。   宴陆笙亲了亲白郁的鼻尖,他能闻到他身上尚未干燥的汗水味道,有点像掺杂了海盐的柠檬水,咸咸的,涩涩的。   宴陆笙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他想看到白郁亲口吃下这由他亲手带回来的甜品。   宴陆笙把甜品盒子小心的端出来,“我买了你爱吃的杏仁露和陈皮芝麻小丸子。”   “今天找到工作了,正好在那附近我看到就买了,快趁热吃。”   白郁揉乱宴陆笙黑色的发,笑道:“什么工作,竟然这么远?”   宴陆笙睫羽微闪,眉目间闪过失落的神色。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白郁见他为难,舀起浓稠的芝麻糊慢慢品尝:“好喝,谢谢你。”   “好了,今天忙了一天你也够累了,去休息吧。”   “白老师……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郁搅动着碗里的芝麻糊,沉着的说:“什么事 ?”   宴陆笙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我有事情想向你坦白。” 第五十四章   宴陆笙一般叫他白老师的时候都是有求于他的时候, 比如在床上, 比如做错事情的时候。   白郁对宴陆笙要说的事情心里已经有底了,他喝着芝麻糊,问道:“查查宴陆笙是不是在我身上放了窃听器。”   0599:“是的, 宿主,他在你的每件衣服上都放了微型窃听器。”   白郁不动声色,今天下午他和魏赫所有的对话宴陆笙应该都听到了,难怪能这么迅速的做出反应。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创下跨国公司的天才, 宴陆笙思维之缜密, 手法之周到,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白郁眯了眯眼,道:“现在他的好感度是多少?”   0599:“上升了百分之三个百分点。”   “这样啊……”白郁意味深长, 两人各怀鬼胎, 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白郁神情镇定,眸光坦然丝毫没有怀疑, 宴陆笙想到今天下午在耳机里听到的那几句话。   字字有声,落到了他的心间里。   白郁对他的袒护, 让他感到震动,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白郁心里的地位,或许比他想的还要再重要一些。   还要再深刻一些。   宴陆笙神情复杂, 他现在越发的不确定当一切已成定局的那天,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自若的面对白郁。   心里有许多的不确定,有繁杂的不可控的情绪,他不断的告诉自己, 他做的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   白郁纵然现在有千般好,万般好,也是害得哥哥落得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   自己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当初他施加给宴衡修的痛苦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而已。   如此罢了。   他收敛起所有的挣扎和困顿,抬起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蛋儿,唇间溢出苦涩的声音:“白叔叔……”   他扑到白郁的怀里,“我说了你会怪我吗?”   白郁瞧着宴陆笙的脑袋,毛茸茸的,像颗团子,圆滚滚的赖在他怀里,如果他说不会,这颗团子只怕要长在他身上了。   白郁道:“……你先起来。”   宴陆笙抱的更紧,恨不得把白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困在自己的臂弯间。   他道:“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起来。”   白郁双手被他捆住,宴陆笙力道又大的惊人,只得说:“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宴陆笙没说话,背脊却僵直了,白郁眼里划过痛惜的神色,他相信宴陆笙没对他道出实情一定有他的缘故。   他根本不介意宴陆笙是不是高材生,有没有过人的能力,他在意的是宴陆笙对他的忠诚,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坦诚,彼此信任。   如果宴陆笙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白郁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重新考量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白郁没有开口,他在等待宴陆笙自己坦白,他想给宴陆笙一个机会。   “我……”宴陆笙梗住,他屏住呼吸,连呼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如果我说是,你会怪我吗?”   白郁面无不虞,淡淡道:“那得看是什么错误。”   宴陆笙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如果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呢?”   他忸执的盯着白郁,想从他的表情中获取一丝希望与答案。   他如此的在意白郁的回答,也是如此迫切的希望白郁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安心的回应。   白郁强迫自己不要被宴陆笙满怀希翼的目光所影响。   他直视着宴陆笙,手指抚摸着宴陆笙光滑有弹性的肌肤,他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富有活力,就像一颗鲜活水嫩的水蜜桃,勾引着人犯罪。   宴陆笙也深谙运用自己魅力的手段,他善于伪装,面具就是他身上的一层皮,久而久之,他已经忘了怎么脱下这层与生俱来的保护色。   白郁的手指温柔,宴陆笙忍不住偏向他,猫儿似的求着主人更多的抚摸。   “陆沉。”这是白郁头一次这般正式的叫宴陆笙的全名。   宴陆笙眉头一跳,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我从不怪你什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绝对的坦诚和守信,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的确要重新考量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白郁垂着眼,佻长的眼线冷淡疏离,将眼底藏匿着的浅淡的温柔掩盖的很好。   宴陆笙不自觉的抓紧了白郁,他眼前有凝聚起的水雾,宴陆笙小声的喊道:“白老师……我,”   他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我的确欺骗了你。”   他伤心的不能自己,“我不是常青藤大学的高材生,也没有很好的家世,那些全都是骗你的,我是怕,怕你瞧不起我。”   “你那么好,那么优秀,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白郁在心底叹息,心说果然如此。   他缓缓的说:“那你的真实来历是什么?”   宴陆笙抽了抽鼻子,流露出回忆的神情。   在他的描述中,他和哥哥从小跟着母亲远到国外,母亲为了绿卡嫁给了一个外国佬,可惜那个外国佬是个家暴男。   母亲为了生活只得忍气吞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和哥哥长大,终日在街头混迹,后来哥哥在一起工业事故中过世。   “……我走之前想要带着妈妈一起走,可是她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宴陆笙讽刺的笑出声。   超出年龄的沧桑与成熟深深的映刻在他的脸上,白郁怜惜的抚摸过宴陆笙的眼尾,轻声问:“之后呢。”   宴陆笙抬起眼,无谓的笑了起来,笑容懒淡,带着某种看破世事的疲惫。   “然后……我遇见了你呀。”   宴陆笙将头重新靠在白郁的肚子上,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此刻就像是个婴儿,依偎在白郁的怀里。   “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你有多幸运。”   这倒是句实话,白郁笑笑:“遇见我的确是他的幸运。”   0599:“_(:з」∠)_”   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宴陆笙的真实身份,0599差点就被宴陆笙堪称绝迹的演技给哄骗过去。   0599:“宿主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啊啊啊!”   “他聪明,狡猾,且深谙人心。”   “没有什么比勾起男人的怜惜更有效,在未来有限的甜蜜日子里,他会极力扮演好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甜心小可怜。”   “……可是这样就不会穿帮了么?”   白郁顺手给宴陆笙撸毛,“同样低级的错误宴陆笙管绝不会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这次如果调查者不是魏赫,那么宴陆笙的身份伪装堪称完美。”   他叹息道:“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了,要一个跨国公司的霸道总裁委身在我这里装作打工仔,真是屈才了。”   “_(:з」∠)_”   宴陆笙说完,神色疲倦而黯淡,他低垂着头,委顿道:“你……怪我吗?”   白郁故意不说话,他手一顿,宴陆笙立刻紧的看向他,眼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仿佛只要得到白郁的一句首肯,他死都甘愿。   白郁被这强烈的几乎能夺人心神的目光逼得无处可逃。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宴陆笙已经扑了上来,长驱直入,宴陆笙起先还是小心的试探,察觉到白郁温柔的包容和接纳后就变本加厉的越要越多。   他的身体告诉他,他渴望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寸,他都要触碰的到。   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而他们只沉溺在属于自己的二人世界里。 第五十五章   一夜过去, 宴陆笙的好感度飞涨到了八十五。   经过这件事情, 两人的契合度和感情更胜从前。   宴陆笙在本市的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开始每日的上班打卡模式。白郁手上的画展进展顺利,他越发的忙的脚不着地。   除了在家陪缠着他的宴陆笙, 就是往学校跑,往画室跑。   为此宴陆笙还和他假模假样的生气过,被白郁一个眼神给压下了焰火。他成熟了不少,尽管还是有许多孩子气幼稚固执的地方, 却已经比之前好太多。   白郁时常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触。   后来他有接到几次魏赫打来的电话, 白郁统统没接。也许那次的不告而别已经是他们彼此最好的结局,剩下的,就让时间来冲淡吧。   这天, 白郁正闷头在画室里画画, 这次的画展除了展出以往的作品以外,他还想展出一个全新的作品。   这大半个月都在画室里忙的昏天暗地, 学校那边考量到他画展的原因,特地给他调了课, 让他安心创作。   白郁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肌肉, 头脑有些发昏。   长时间的低头弯腰引发的低血糖,让白郁晕眩不已。   放在荷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白郁不用打开手机都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自从被他勒令不准在他在画室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后,宴陆笙便曲线救国——开始给他发短信。   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发一条。   多半是些想他了,又想他了之类的肉麻的情话。   白郁对宴陆笙精力过剩的爱意感到头痛, 这对他是种甜蜜的负担。有时他也会担忧年轻人的爱意就似飞蛾扑火,壮烈却也短暂。   可是随即,宴陆笙就以实际行动打消了他的担忧。   白郁仔细的端凝着画板,斟酌着下一笔该怎么画。   画已经完成将近大半,剩下的细节需要一点点的去扣。   白郁手里拿着画笔,心里却想着宴陆笙,他索性吧画笔放下来,打开手机想看看宴陆笙又给他发了什么消息。   没想到这次却不是宴陆笙发来的,而是来自海外的一封邮件。   那个神秘的白郁至今不知身份的海外富豪通过平台公司给他的画展打了一大笔资助金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白郁。   现在突然发邮件过来,白郁既惊讶又慎重。   对方全文用的是繁体字,白郁猜想对方也许是久居海外的华侨,他迅速的浏览了一遍邮件的大致内容。   白郁要在展览上推出新的画作这件事只有校方的少数几个领导和平台公司知晓,想来这位神秘的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资助者是通过公司知道了他要展出新作的事情。   白郁看着邮件的回复,略微有些为难。   但很快,他就打字回复过去:“很抱歉,先生。关于您想收藏我新作的事情,我恐怕不能答应你。如果您不介意,您可以在我以往的任意画作里选一副收藏,我将乐意为您效劳。”   白郁措辞严谨,他甚至做好了对方不悦,甚至临时撤资反悔的可能。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而要栽培扶植一个画家,并从中获得可预期的收益,时间很漫长。   漫长到许多的画家终其一生也无法等到自己的伯乐,他们之中有少数还能在死后得到世人的赞扬,但大部分的人都是默默无闻的。   白郁放下手机,正要专心继续完成这幅画的时候。   对方又来了邮件。   只简短的三个字:为什么。   “这幅画于我有重要的意义,我想把它赠与心爱之人。抱歉不能割爱给先生了。”   “能给我一副你的自画像吗。”   白郁愣了愣,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神秘先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好奇。   第四封邮件很快送到:“无他,收藏。”   白郁还从来没有送过别人自画像,这是件极其亲密的事情,白郁有些犹豫,对方似乎预料到他的顾虑,并没有发邮件催促。   白郁手指缓慢的在键盘上敲打。   “好的,先生,冒昧的问一句,画展当日你能否出席?我想当面向您致谢。”   这次对方没有再回复他,白郁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是情理之中,对方既然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想必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   白郁从画室出来,太阳已经西落。   画室在学校的教学楼的另一侧,白郁想去超市买些菜,特地绕到学校的后门,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熟人。   “白老师!”   白郁寻着声儿看过去,寇勤从操场跑了过来,他惊喜道:“我叫了你好几声,白老师好久不见!”   男孩儿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汗流浃背,宽松的球服紧贴着前胸后背,勾勒出形状美好的身材。   一派青春阳刚。   白郁道:“在打球?”   “嗯!我们院要和经济学院打联谊比赛,最近大伙儿都在加紧练习。白老师,你怎么好久都没来上课了,大家伙儿都想你了。”   白郁笑出声:“都想我了么?”   也许是他的笑触动了寇勤的某根神经,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真的,大家真的都很想你。”   说完眼瞳扫过鞋尖儿,一米八几的小伙子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白郁但笑不语,“给我查查他的好感度。”   0599:“百分之八十!”   0599:“好高!”   好感度能升到八十以上那的确是喜欢无疑了。   寇勤脸皮发红,好在他打量运动,脸皮够黑,看的不明显。   寇勤眸光流转迅速的从白郁身上扫过,白色的衬衫随意的扣着,袖子挽着,露出秀致的手腕骨和,衣服下空荡荡,轻飘飘,白郁的身板儿颀长,又因为瘦,看起来很是单薄。   寇勤的耳朵在发烧,他在心里懊悔的咆哮,一边又克制不住自己找白郁搭话,那天从办公室跑出去以后。   寇勤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表现的那么明显,白郁脸皮子薄,他这样万一伤到老师的自尊心怎么办?   寇勤在心里和自己天人交战。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所有的细微的小表情都落在白郁的眼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张白纸,他心里在想什么,纠结什么,白郁一清二楚。   寇勤纠结了一会儿,荷尔蒙促发着他不断的向白郁靠近,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白郁不到几步路的距离了。   他看到老师眼底明显的疏离和疑惑,不过看在他是学生的份上,没有退开,他淡淡道:“寇勤,你的伙伴在叫你了,回去打球吧。”   寇勤紧张的道:“没事儿的老师,我还想和您多说说话,您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啊 ?”   白郁道:“这个学期末吧,学校调了课,到时你们可能会上到吐。”白郁笑了笑:“可别烦老师就好。”   寇勤一听就乐了,他兴奋的说:“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寇勤露出傻乎乎的笑容,白郁隐隐的觉得寇勤这话里有话,这个学生天赋不错,充满热情,实则是一个画画的好料子,白郁爱才惜才,不欲因个人的原因打击疏离。   他克制而矜贵,点点头道:“那就好,老师还有事就先走了。”   寇勤提过白郁手中的画具,舌头根子都在发紧:“老师,你这是要回去吧,我送送你。”   白郁对上学生暗含紧张和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道:“好吧,到校门口就好。”   寇勤得了允诺,长长的舒了口气,高大健硕的身型跟在白郁的身后,慢步轻走,生怕惊扰到了白郁半分。   寇勤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话,白郁看上去又太冷清,他怕自己胡言乱语说错什么话 惹得老师不快就不好了。   但是……好像老师还是挺喜欢他的。   寇勤脑子里乱哄哄的,嘴巴却已经打开了开关。   他年轻爽朗,性格阳光,朋友三四五群,平常压根儿就不会想东想西的担忧自己说错了话,只是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多多少少有些害羞紧张罢了。   寇勤言谈风趣,白郁不怎么搭话也能听进去,偶尔回应两句,寇勤就手舞足蹈。   “宴陆笙在哪里?”   “已经快到学校门口了。”   “很好。”   “白老师,您都不知道我们可讨厌上思想品德课了,既无聊又无趣,还老是写写背背。”   白郁挑了挑眉,“成才先成人,书本是刻板枯燥了些,你们看进去了,学到了才算是你们自己的,考试不过是种检验手段。”   寇勤乖乖应道:“是。”   同样的话从白郁嘴巴里说出来,和从那些别的老师嘴巴里说出来给他的感受就是不一样。   他愿意听白郁的,他知道白郁是真心为了学生好。   两人走至校门口,白郁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快回去,老师要走了。”   寇勤有些难舍,他还想多陪白郁走一段路,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每一次寇勤都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活力和热情。   他喜欢看到老师脸上浅浅的笑,他看似淡漠,但其实每个学生的话他都会仔细的,专注的聆听。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   “老师不然我……”   “白老师。”宴陆笙站在马路对面,快步走了过来。   他眸光悠然的扫过寇勤,寇勤眼皮一跳,有种被野兽盯上了的古怪感。   寒凉到让人毛骨悚然。   宴陆笙嘟了嘟嘴唇,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宴:白老师身边一堆狂蜂浪蝶,真愁人。可怜巴巴JPG 第五十六章   宴陆笙浅浅的笑着, 黑色的眼眸犹如水晶葡萄一样诱人, 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隐匿在裤腿之下,衬衣最上方的两颗领扣松散着,露出一小截白皙到晶莹的肌肤。   简单的黑白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的给凹出了高级模特的剪裁感。   宴陆笙出众的外貌引的不少人的瞩目, 正是下课的高峰期,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白郁已经用余光瞥见几个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的女学生了。   他不露痕迹的折了下眉心,心里有些疑惑。宴陆笙平时不怎么注重穿搭, 都是他给什么就穿什么, 今天这一身儿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   宴陆笙眼眸流转,对着白郁微微一笑,清爽之中带着甜蜜。   白郁动了动嘴唇, 宴陆笙便主动伸出手, 落落大方的道:“你好,我是白老师的远房亲戚, 你是他的学生吧?”   寇勤证愣了半秒,他飞速的瞄了一眼白郁, 瞬间觉得自己的脸皮被电烫过, 他伸出手和宴陆笙的手掌在半空中交汇了一瞬。   两人便不着痕迹的松开,宴陆笙转过头, 笑眯眯的说:“今天来这附近办事儿,我就想进学校看你,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白郁点点头:“我刚好准备回去。”   宴陆笙从容利落的从寇勤手里拿过白郁大的画具,道:“那走吧, 我先送你回去再赶回公司。”   白郁忽略掉心头浮上的不适感,扭头对寇勤道:“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啊,好,好的。”   寇勤摆了摆手,直到白郁和宴陆笙走远他才发觉自己刚才两只手臂都在舞动,简直就像个大猩猩一样。   寇勤呼出口气,努力的回想刚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那种周身压迫,仿佛被什么盯住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盯着白郁走远的方向陷入深思,刚才和他握手的那个男生,真的是白老师的远房亲戚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长满老茧的手,刚才短暂的交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触摸古代的某种兵器。   冰冷,不带有人类的温度,还隐隐的带有煞人的血气。   白郁和宴陆笙两人提着画具往回走,中途白郁绕道去了趟超市,为今天的晚餐做准备。   宴陆笙就一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主动帮忙拿菜,付钱,沉重的画具在他手里跟玩具没什么两样。   等白郁打道回府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有余。   “不是说要回公司吗,现在去只怕都下班了吧。”   宴陆笙放下手中提着的重物,揉了揉酸痛发麻的手腕,声音低落:“我就想见见你。”   白郁眉心一抽,从宴陆笙出现在校门口开始他就知道他肯定有事,不仅有事,还当着他的面撒谎。   他严肃的看着宴陆笙,道:“你不是来这里办差事的?”   宴陆笙点点头,他突然走上前轻轻的环抱住白郁的腰,两具温热的躯体彼此挨靠在一起,气息互相交缠着。   宴陆笙紧致的胸肌和腹肌若有似无的挨着白郁的躯干,光滑的脸颊和高耸的鼻梁贴着他的脖子。   “……我辞职了。”   宴陆笙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某种难言的沮丧,像是苦涩的汽水,冒着泡泡。   白郁张了张嘴,声调不由的柔了几个调:“怎么回事?”   宴陆笙把脑袋闷在白郁的脖颈儿处,他好像特别喜欢这里,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乳燕,迫不及待的想要归巢一样。   “干不下去就辞了。公司给结了半个月的钱,我想拿了钱请你吃好吃的,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就只能在校门口等你了。”   白郁柔声道:“等了多久?”   “……没多久。”   白郁心知宴陆笙心高气傲,自己没了工作终归是丢面子的事儿。他拍了拍宴陆笙的背,安哄道:“工作而已,没了再找。”   宴陆笙抬起头,他脸和眼角都泛着红,像极了憋哭的小孩儿。   白郁怜惜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乖,去洗菜。晚上我们煲汤喝。”   宴陆笙嘴唇轻柔的抚过白郁的眼皮,小心翼翼的,虔诚的,道:“你真好。”   宴陆笙从荷包里拿出一袋信封,里面是小十张团结,他双手递给白郁,眼神亮晶晶的:“上交,家用。”   白郁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晚上两人一起做饭,洗碗,时间消磨打发的很快。   白郁勾着身体从宴陆笙的臂弯里起来,他浑身上下几乎快眉一块好皮,被宴陆笙吻的红彤彤的一片。   他无奈道:“我要去洗了。”并用眼神制止了宴陆笙想要一起洗的念头。   水声淅淅沥沥的响起,宴陆笙脸上维持着完美的假面笑容,眼睛却是冷的,他打开手机,上面有助理发来的消息。   寇勤全部的资料,从小到大,连他的家庭状况都一应俱全。   宴陆笙快速的浏览过,筛除掉于自己无用的信息,脸上一片漠然之色。   敢窥觊他的人,都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魏赫应如是,这个寇勤……暂时还不值得他出手。   宴陆笙将比较有针对点的几条发给助理,把信息删掉之后关掉手机,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给白郁整理换洗好的衣物。   他敲了敲玻璃门,轻声道:“白老师,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水蒸气从门缝里弥漫出来,露出半截被热水蒸红的胳膊,宴陆笙迅速的在白郁的手腕处留下一个吻。   湿湿润润的,带着香气和微微的甘甜。   白郁恼怒的声音传来:“陆沉!”   宴陆舔了舔嘴唇,如此色气的动作由他做来,竟纯情而青涩,他面冠如玉的脸浮上一缕不明显的红。   有丝丝病态的妖异。   “白叔叔真甜。”   浴室里没声音了,宴陆笙无声的笑了笑,贴心的关上玻璃门。   0599:“>_<好感度上升了一个点。”   白郁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恶意值升了多少 ?”   0599:“……”宿主真是料事如神。   “十个百分点。”   “可是您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啊啊啊啊!”   “让除他以外的人喜欢上我,就是我的原罪。”   白郁任由温热的水冲刷着身体,“为了打败还没有出场的情敌以如此隆重的方式出场,最后为了不让我怀疑,用辞职这种丢脸的借口,呵。”   白郁无谓的笑了笑:“还是太嫩了。”   0599:“宴陆笙打开了你的电脑。”   0599迅速的播报道:“他破解了你的密码。”   “在浏览你的文件。”   “看完了,他关机了。”   整个操作行云流水,不超过三分钟。   白郁擦干湿漉漉的头发,眯着眼睛笑道:“我还真期待他打算给我怎样的惊喜呢,伪装成神秘富豪和我联系恐怕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吧。” 第五十七章   一阵窸窸窣窣, 白郁擦头发的手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覆盖住。   他闭着眼也知道那是宴陆笙。   宴陆笙力道轻柔的用手指给白郁按摩着头皮, 他幽深的目光顺着白郁白皙的背脊一路向下滑去。   向下蜿蜒,直至幽深不见的谷底。   他喉头鼓动,手却没停着, 白郁被他按摩的舒服极了,干脆闭着眼享受起来。   不知不觉俩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挨的不剩分毫,白郁笑着推了把宴陆笙,颇有些严肃:“别闹, 今晚不成, 我有工作要做。”   宴陆笙嘴唇摩擦过白郁的后勃颈,柔软而温热,让人立刻就想起无数的夜里他们疯狂缠绵的激情时刻。   白郁暗抽口气, 身体酥麻了半边。   宴陆笙轻笑出声, 举臂轻而易举的把白郁抱了起来。   ……   两人躺倒在床上,白郁身体累极了,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把持住。即便身体有些吃不消,白郁还是强撑着起来, 打算把手上的工作先做完。   已经到了敲定展出作品的环节了, 他得精挑细选,不容出错。   “怎么不多睡会儿?”宴陆笙缠抱住他的腰, 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白郁的腰弯了下,成年男性温热厚实的臂膀温柔却不容置疑的箍着他,“陪我嘛。”他回头看了眼宴陆笙,狭长纯黑的眸子眯着, 没睡醒的样子即淘气又可爱。   像极了正在撒娇的昂贵的波斯猫,让人柔软到心里去。   白郁自知失走不了了,他叹着气笑他,“好。”   白郁的办公地点就从书房变成了床上,宴陆笙从背后轻轻环住白郁,静静的看着白郁工作,他道:“白老师,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白郁淡淡应了声,宴陆笙只在情趣的时候会喊他叔叔、老师。渐渐地,白郁已经习惯宴陆笙这样叫他。   他顺手摸了摸宴陆笙的脸,触摸到光滑的皮肤和熟悉的他已经能勾勒出形状的眉眼时,白郁感到一阵心安。   他开始给宴陆笙解释自己的工作,画展前期有很多细碎的工作,其实他可以交给公司来做,但白郁习惯亲力亲为,况且这是他的第一次个人画展,于他有绝对的不同的意义。   白郁希望一切完美。   宴陆笙默默的听着,白郁的声音低沉,落进耳朵里有种与众不同的缱绻与温柔。宴陆笙撇去目光,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里流转的光芒。   这些内容按理来说应该全程保密,白郁却毫无保留的全部都告诉他了。白郁说完嘴有些干,他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宴陆笙已经贴心的给他按揉起来。   白郁笑了笑,眼里有疲惫,更多的却是明亮的即将盛放的光芒,映衬的他整个人艳若春华。   宴陆笙眼神颤了颤。   白郁说了半天不见宴陆笙回应,笑道:“很无聊吧。”   宴陆笙乖巧道:“不会。”   白郁:“这些都是要保密的,在外面嘴巴紧点知道吗?”   宴陆笙亲了亲白郁的脖子,慢慢地说:“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白郁瞥了宴陆笙一眼,那一眼看的宴陆笙心头一热,他听见白郁说:“我信你。”   轻轻飘飘的,却很笃定。   宴陆笙弯起嘴唇,眼尾微微上扬,瞳仁清澈的似从九天之上舀出来的湖水,偏偏有着妖精一样的诱惑力。   可惜白郁没有看见,还好他没看见。   白郁对他的信任和无所保留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他的想象,事情进展的越顺利,他的目标就越快能达成。   可是此刻,他看着白郁,有那么一瞬强烈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终止在这里。   但仅仅那一瞬,宴陆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道:“我可以帮你的吗?”   白郁凝眉想了想,宴陆笙现在正空闲着,他可以让他帮忙整理些文件。   他道:“帮我整理些资料吧,最近我要画一幅新作品,时间比较紧。”   宴陆笙明知故问:“新作品?你的主展作品不是已经选好了么?”   “是送人的,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资助我的那个神秘人吗?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画一幅画送给他,所以我必须赶快画出来。”   宴陆笙笑了笑,道:“你准备画什么送给他呢?”   “我想把自己从前的作品挑选出一副最好的送给他。”   宴陆笙摇了摇头:“不够有诚意。”   白郁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道:“是啊,那个人拒绝了我,他说他想要我的自画像。”   “那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毕竟是资助者,我不好拒绝。”他眼睛里闪过困惑:“你说那个人为什么要我的自画像呢?”   宴陆笙笑了笑,“也许是他想天天看见你呢。”   白郁扬起眉,“我跟他可是素不相识。”   宴陆笙扑倒白郁,趁机把脑袋埋在白郁的怀里,“你这么的优秀,当然会有许多人欣赏你,喜欢你。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素未谋面,也会有人时时刻刻的想着你,想见你呢。”   白郁摸着宴陆笙的耳廓,对他的这番自言自语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似宴陆笙很了解这个人一样。   他只当宴陆笙还在吃下午的味儿:“胡说什么。”他抿了抿唇,差点想把自己这些年的感情状况向宴陆笙都和盘托出。   本来以他的性子他是不会,也不愿做种事的。   过去的日子只能是过去,再也不会回来,日子永远都在朝前走,他也一直告诉自己要向着未来,不要沉湎过去。   可是宴陆笙对他的紧张在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很在乎他的过去。   不止一次,白郁从宴陆笙不小心流露出的神情里看到了不安和深思。   或许,他是该找个时机和宴陆笙说说他的过去,说说他的上一段恋情,说一说从前的从前。   有了宴陆笙的帮忙,白郁抽出了很多的时间来画自画像。   后来他干脆就把画具带回来,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的画室完成的。   从勾勒到上色,润色,宴陆笙每次都在一旁看着白郁亲手一笔一笔的完成这幅画。   期间他有碰见过几次寇勤,但不巧的是,每次寇勤想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宴陆笙总能好巧不巧的打电话来终止了对话。   白郁几次都看见寇勤眼里遗憾的光,像极了被主人冷待的小狗儿,为了讨好主人还要傻乎乎的朝他摇尾巴。   这天,白郁刚好下课,又在走廊被寇勤给堵住了。   白郁道:“暂时屏蔽宴陆笙的窃听器。”   0599最近越来越听话,白郁用着也顺手。   寇勤见了他眼神左右飘了飘,他紧张的挠了挠头道:“白老师。”   叫完这声白老师,寇勤的耳朵都有些发红。   白郁今天穿的很是简单,越是简洁,越是衬的他整个人气质如兰,沉静自然,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绝对吸睛的风景线。   白郁衬领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脖子,肩阔背挺。寇勤忍不住挺直背脊,憋气道:“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白郁道:“当然可以。”他看了眼手表,“我不赶时间,你有什么事吗?”   寇勤得了允诺,顿时松了口气,他当然有许多话想要和白郁说。   寇勤是弯的,他上高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了。   这事儿除了亲近的朋友他没告诉别人,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白郁,也不是最近的事儿。   应该是从很早开始,或许是当他看到白郁走上讲台的那一刻。   他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人,从最开始的欣赏,到喜欢,到偷偷的单相思暗恋,寇勤觉得自己就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的一个人走完了所有的心里路程。   越是喜欢他就越是不敢开口。毕竟白郁太干净,他不像圈儿里的人。他身上有种与世隔绝的清冷感,让人只敢仰望。   寇勤不禁的想到那天在校门口碰到的男人,如果不是那件事,如果没有这个转折点,他或许会把这份喜欢埋藏在心里,默默的埋一辈子,让他成为自己心中最美好,最圣洁的存在。   可是……寇勤不甘心啊。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和白郁的关系绝对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   寇勤回去后胡思乱想了好几天,如果白郁真的也喜欢男人,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有机会?   从前他不敢说,不敢靠近,是害怕白郁会因此厌恶他。   如果白郁天生就不排斥这些,他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换句话说,就算现在白郁在和那个小子谈恋爱,大家都是男人,公平竞争,他寇勤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不打算放弃。   寇勤搓了搓手,露出标志的傻乎乎的笑容,看着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发笑。   “白老师,我听说你的画展快准备好了,就在学校举办对吗?”   “是啊,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寇勤道:“一定啊!不只我去,咱们全班的人都会为您捧场的。您这么的优秀,能当您的学生我们都觉得很荣幸。”   白郁扬了扬眉:“谢谢你。”寇勤一顿天花乱坠的乱夸,白郁只是笑着,他很喜欢自己的这群学生,他们年轻,有活力,更有创造力。   如果能当他们前进路上的一盏明灯,他会很乐意。   来这个学校当老师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第五十八章   寇勤天性活泼, 口才又不错, 白郁说一句他能接两句,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十几分钟。   和年轻的孩子一块,听他们乱七八糟的讲些身边的事儿, 白郁觉得自己都变得年轻了一些。   寇勤说到兴起,不好意思的笑道:“白老师我很多话吧,哎,我这人就是一说起来就停不下嘴, 你可千万别嫌我烦啊。”   “不会, 你说的很有意思。”   得到白郁肯定的回应,寇勤的眼睛亮了好几个度,他乐呵呵的笑起来, 露出两个小酒窝。   如果不是想到家里还有个小崽子等着他, 白郁还真想和寇勤再聊一会儿。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好了,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寇勤想要掩盖住眼里的失落,但他到底年轻, 即将要和心心念念的人分开, 脸上的表情止都止不住。   他想和白郁多待一会儿,至少从这次的相处里他能感觉到白郁并不讨厌他。   “那……好吧, 我们下次还能像今天这样聊天吗?”   寇勤期期艾艾的说。   他不敢多加挽留白郁,只能期待于下次的相遇。   反正只要他们还在学校,总有下一次机会的。   寇勤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白郁笑了笑,“当然。”寇勤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也很喜欢和他,和班上的那群孩子们相处。   从前或许真的是他表现的太过于不近人情,才让那群学生对他不敢亲近。   白郁和寇勤告别后匆匆的往回走,现在离他下课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宴陆笙在家里肯定等着急了。   他从荷包里摸出手机,果然一连串来了好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显示。   他上课手机从来都开静音,因此没听到宴陆笙的电话。   他肯定着急了。   家里还有备菜和冻着的肉,白郁就没去超市而是直接回到了家中。   白郁推开门,家里很安静,他放下公文包。   在客厅转了一圈儿,又在卧室和厨房分别转了一圈儿。   “小沉?”白郁有些奇怪,宴陆笙给他打电话,人却不在家中。   难道是出去了?   他听到阳台有隐隐约约的人声,白郁猜想宴陆笙此刻应该在阳台上。所以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   白郁悄悄的走过去想给宴陆笙一个惊喜。   “……照做,其余的事交给老陈。”   “所有都准备妥当……很好。”   宴陆笙正在打电话,看架势应该是正在谈论正事,白郁站在门口没有过去,他不想打扰到宴陆笙。   然而令他感到困惑,甚至隐隐的有些心惊的是,宴陆笙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冷淡傲慢,那双总是充满笑意和温情的眼睛阴冷沉默,犹如野兽。   白郁握住门轴的手指微微收紧。   宴陆笙转过身,冷淡的眸光猛地收缩,犹如最锐利的毒针刺破凝固的空气,他在玻璃门的倒影上看到了白郁的身影。   他用最快的速度挂断电话,顿了好几秒,方才露出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随即脸上涌起疲倦,他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了出去。   宴陆笙转过身,这才像是刚看到白郁一般,眼中刹那爆发出浓的化不开的惊喜,他快步走出去搂住白郁,软软的道:“你怎么才回来。”   白郁怔愣了几秒,那个他熟悉的,喜欢的宴陆笙又回来了。   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只是习惯性的拍着他的背,“下课晚了。”   宴陆笙抱着他的脸亲了亲,撒娇道:“我等你好久了,郁叔叔,你要怎么补偿我?”   宴陆笙充满暗示性的话语让白郁哭笑不得,方才的迟疑和不安被冲刷掉,他捏着宴陆笙富有弹性的脸颊,语调低沉:“你想要怎么补偿?”   宴陆笙的五官被拉到轻微变形,他魅惑的眨了眨眼,看上去既天真又可爱,“你自导的牙,郁蜀黍。”(你知道的呀,郁叔叔。)   白郁被他逗笑了。   他点了点宴陆笙的鼻头,微微有些无奈:“你呀。”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白郁想。他并没有提及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他潜意识里觉得,宴陆笙并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的那一面。   白郁心里有了浅浅的疑惑,但很快,就被如雪花一般飞涌而来的琐碎的事情给砸的头晕目眩。   此后的一段时间,白郁手上的工作越发的繁重起来,他不得不天天往公司学校和家里三头跑,上课的时间一调再调,并没有什么机会碰见寇勤。   宴陆笙知道画展开展在即,除了嘴上闹腾几番,身体上并没有付诸实际的行动。   反而在不少事情上帮了白郁不少忙,给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等白郁彻底的理清手上的事情,离画展开始已经不过三天的时间了。   由于校方的重视,这次他开画展的事情几乎是全校皆知。连外校的学生和老师都慕名想要过来看一看。   白郁走在学校里,黑板和公告栏上赫然是他即将办个人画展的宣传。   白郁望着海报上那个笑的极不自然的自己,微微的有些失神。   为了让他更快的打响名气,能服众,公司建议将他本人的形象映在海报上,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大学老师,个人画展,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他还长得如此好看。   一时之间白郁的名声传遍了整个Y市的高校。   白郁却没有什么即将成功成名的兴奋感,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他有一些真实到惶惶不安的感触。   他是本着做好个人画展的心去做这件事,但这次画展牵扯到的背后利益太多,等他真的被推到走到那个位置之后,肯定不会如从前那样轻松自在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现在看似顺利,众人拾柴火焰高,若是……白郁摇了摇头,他一生清白正直,自认没有什么错处可以供人抓住小辫子。   他不禁取笑起自己,明明是好事,自己却总是往坏处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郁正想的出神,荷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自那天以后,他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震动。   宴陆笙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你在哪?还没忙完吗?”   白郁一边和他打电话,一边顺着路往回走。   “……你闭着眼睛数一百个数,我就到你面前了。”   “……100,99,98,97,96……”   宴陆笙乖乖的在电话里数起数来,白郁听着他的声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和满足。不管未来前方会有什么波折和困难,只要宴陆笙在他身边,他都能安然的度过去吧。   “……10,8,6……”   白郁笑道:“不许耍赖。”   宴陆笙顿了顿,开始重新数:“10,9,8,7,6,5,4,3……2,1。”   宴陆笙睁开眼睛,一张如记忆里那般柔软的嘴唇覆盖住他的唇瓣,轻轻的吮吸着。   宴陆笙呼吸一窒,娴熟自如的回应着。   亲吻结束,两人之间连着银丝,纯情而SE气。   只是简单的一个吻,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应声打开,情和YU混杂着缠绕着倾泻而出。   宴陆笙的眼神陡然变深,他舔了舔嘴唇:“我们还没有在你的画室里做过呢,白老师。”   白郁仰起下巴,眼神迷离有着淡淡的冷意,却没有直接抗拒。   那神情,简直比最强效的唇药还要有效。   宴陆笙喉咙里发出令人胆颤的低吼,两人就在白郁平日画画的地方纠缠了起来。   白郁朦胧间睁眼,正看见自己画的自画像,画里的他是侧着脸,脸上带着冷淡的温柔的笑意。   他的眼神看向远方无尽的天际,仿佛一位正在等待着爱人归来的丈夫。   白郁再度闭起眼,这幅画早就已经画好了,他一直没有机会寄给那位神秘的富豪。   自从那次短暂的交流之后,白郁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但资金却源源不断的打到账户,白郁打算等画展结束后向公司打听,委托他们将这幅自画像交给他。   宴陆笙察觉到白郁的不经心,狠狠地弄了弄,问道:“在想什么?”   宴陆笙在这事儿上的霸道超出白郁的想象,他被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如实回答道:“在想……那位神秘的资助者、会不会、满意我这幅自画像。”   宴陆笙抬眸看了眼画中的白郁,低声道:“他会,他当然会。”   他咬住白郁的耳垂:“但现在,你只准想我。”   白郁从宴陆笙黝黑的眸子里看到浓的化不开的占有欲,他勾住宴陆笙的脖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宴陆笙的眸子渐渐地变得血红。   画展即将开展,白郁反而闲了下来。   他和宴陆笙在公寓里有时一起做饭,一起看书,宴陆笙还带着他玩了几把游戏,有时会兴起做AI。   好似要把这段时间的亏欠都补回来。   画展开始这天。   白郁早早的醒了,他昨晚睡得很晚,现在却一点都不困。   反而精神百倍,身体里充满了活力。   白郁轻手轻脚的走下床,洗漱,穿上自己久未穿戴的正式西装。   在学校里他是没有什么机会穿西服的,但今天他想正式些。   “你真好看。”   宴陆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站在白郁的身后从镜子看着白郁。   眸光划过白郁纤细得体的腰身,笔直修长的裤腿下是雪白的大腿。   宴陆笙用灵活修长的手指给白郁系好领带,白郁便站着,犹如一位正在被妻子伺候的丈夫。   白郁反握住宴陆笙的手,淡淡的笑道:“以后还有机会穿给你看。”   宴陆笙眸光一变,勾起嘴唇应道:“什么时候?”   白郁勾了勾他的鼻子笑道:“当然是婚礼。”   他笑道:“但这不是求婚。”   宴陆笙手指发紧,脸上的微笑仍然完美的无懈可击,他没有说话。   白郁已经扭过头拿起公文包,他道:“等我回来。”   “等等。”   宴陆笙突然道。   逆着光,白郁有些看不清宴陆笙脸上的表情。   他只记得他的声音柔软的像是春天里绽放的棉花,“我爱你。”   那天的春光是如此美好。 第五十九章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为了显示出这次校方的重视,学校特地将行政楼里最大的一间会议厅空出来给白郁做画展用。   早上八点整, 白郁精神奕奕的出现在校门口,他嘴角含笑,整个人如沐春风。   “宿主大大,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哎。”   白郁悠闲的往目的大V走去, 不得不说他今天的装扮实在太引人瞩目, 再加上本人气质和长相的加成,从他出现在校门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撇去性向, 白郁本人就是学校里不可忽视的存在。他眼尾微微下垂, 因此少了几分冷淡飞扬,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温柔和……魅意。   “还不错。”白郁淡淡的肯定了0599的猜测, 他姿态闲适,仿佛即将去往的不是自己的画展而是一个随便的什么地方。   0599不敢吱声了, 最近宿主并没有怎么传唤他, 好感度和恶意值涨涨掉掉,它只按时本分的做好自己监视的工作, 其余的什么都不敢过问。   就在刚才他检测到宴陆笙的情绪有很大的波动值,这才出现想要提醒白郁一两句。   可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0599就觉得自己不必多言了。   白郁美丽的眼眸环视过沿路的风景,他道:“宴陆笙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0599连忙道:“刚才检测到他的情绪值有很大的浮动, 爱意值没有怎么变,恨意值涨落起伏有点过大。”   白郁垂下眼睑,无谓的笑了笑:“心软了啊,啧。”   0599:“(⊙v⊙)宴陆笙难道要做什么嘛!”   “当然,他筹备了这么久,就为了能在今天能如约的给我这份大礼。”   0599:“那他现在情绪起落这么大,会反悔吗?”   白郁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宴陆笙恨了我这么多年,哪是这短短几个月就能让他改变初衷的。”   0599:“那怎么办?”   “你以为我很害怕?”白郁露出洁白的贝齿,炫晕了路过的小女生,他抬起步伐走近会场,声音轻的微不可闻:“我可是很期待啊,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会场的布置已经很完善,洁白的墙壁,低调柔目的灯光,映照在一幅幅画作之上。   在会展的最中央有一面巨大无比的白色墙壁。   白郁目光投送到那面巨大的墙壁上,那里会投影出他这次最满意也自认是最完美的一副画作。   这也是主办方和校方协商的结果,他们认为这次的画展必须要有卖点,这样的展示方式无论是在国内外都可以说是较为新鲜的。   投影模式需要考量多方面的技术,如果这次能一举成功,那么无疑是三赢的局面。   想到这里,白郁的眼角忍不住弯了弯。   他摸出手机给宴陆笙发了条消息,“你到哪里了?”   白郁早早的就给了宴陆笙一张可以进入会展的门票,算着时间宴陆笙此刻应该已经到了。   那个时刻,他希望宴陆笙能和他在一起。   他拿着手机等了会儿消息,宴陆笙并没有及时回复他。   “白老师,你看看这里摆的位置对不对,还需不需要挪过去一点。”   白郁抬起头走过去指导了下工作人员,这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大多是学校的学生,有的还是他们系的学生。   都是自愿过来给白郁当志愿者的,看到白郁紧张的脸都红了。   忙忙碌碌一早上白郁才得空休息了会,十点左右,会展陆陆续续的来了人。   白郁则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或兴奋,或激动的年轻的面孔走进来,还有业界的一些同辈,甚至年长者都来了。   他平时再怎么不善交际,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和他人握手教好。   好在他有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面容,即便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失礼,只觉得这年轻人谦逊低调有才华。   画展进行到一半,灯光陡然变暗。   只留下小盏小盏的顶灯。   人群里有低低的笑语,白郁的心脏开始咚咚的跳起来。   他看向人群,左右环视,希望能在人群里看见宴陆笙。   他是那么好看,鹤立鸡群,只要宴陆笙在,他绝对能一眼看到他。   然而他失望了。   白郁并没有看到宴陆笙的身影。   他失落的敛下眼眸,手机里宴陆笙也并没有回复消息。   或许他正在忙,或许他正在赶来的路上,白郁在心里安慰自己。   “……接下来让我们心上白郁先生的最新画作,也是这次的画展主作品——《夏日》!”   空茫的停顿里,白郁听到一阵哗然!   他懵懂的抬起头,无数的白光在他的脑海里炸开,炸的他头痛欲裂,皮肉不存。   那面巨大的白色屏幕上正在放着的并不是他的作品,而是他的床照!   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大厅中央,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却的干净。   那面巨大的屏幕上白郁的照片还在不停的播放,放出这些照片的人显然是有心挑选,挑了些不那么入骨的照片。   把白郁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还贴心的给另一个人的脸部打了马赛克。   然而任谁看到这些照片都能认出这照片里的人是白郁,照片里他正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露出淫荡不知羞耻的神色。   雪白的顶灯被打开,大厅里已经炸开了锅。   白郁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能感到周身那些兴奋的,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打探的,鄙夷的目光。   有人拉扯着他的手臂,白郁茫然的转过头,他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充满恶意和八卦的面孔,那些目光恨不得就地把他扒光。   白郁闭了闭眼,有两个人架着他的手臂朝后台走去,白郁脚步虚浮,深深浅浅的被人架着往前走。   他试图理清思绪,然而巨大的冲击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他的作品……怎么会变成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白郁头痛欲裂,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能躲进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把自己完全的封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了解他   也要了解太阳 第六十章   “白老师, 白老师、你没事吧?”   白郁勉强稳住心神, 他面色苍白如雪,眼眶泛着烟熏样的红。   过来安慰白郁的女学生看的于心不忍,白郁无意间流露出的茫然无措的神情, 任谁看了都不能无动于衷。   白郁指尖掐进掌心,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画展还没有结束,他不能当软弱的逃兵。可此时此刻,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收拾好这一团残局。   这次画展结束后, 等待着他的又将是什么。   女学生小心翼翼的道:“白老师,您脸色好差,要不要去医院?”   白郁摇了摇头, 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身姿单薄, 从侧面看竟只薄薄的一束。   白郁道:“外面的……都走了吗?”   “还没有,校方已经在沟通, 争取让这次的……这次的事情不泄露出去。”   白郁惨笑出声,那些画面……现在只怕已经被传得到处都是了。又怎么可能被完全的禁止?校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事情的传播度降低, 减少损失罢了。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鱼贯走进来几个人,分别是此次画展的主办方几和位学校的老师。   白郁沉着脸, 神色冷漠而疏离,只有惨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现在不太好的状况。   “白郁,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作品怎么会变成那些照片?”   白郁深吸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其中一位老师忍不住加重口气:“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来参加画展的人里有学界的泰斗, 还有各大院校的高层,你今天这一出简直就是要把学校的脸给丢干净了!”   白郁何尝不知道今天的画展有多么的重要,且不说学校的名誉和颜面,就是他自己……今天过后只怕也不能再在业界立足了。   没有一个学校会聘请一位有污点的老师。   可究竟会是谁用这么阴损毒辣的招数来对付他,让他毫无还击之力。   还有那些照片……那些亲密至极的照片究竟是怎么落入他的手里的?   白郁晃了晃身形,他闭起眼,有种垂死之人的病态的美感。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沉下腰,雪白的下颚尖尖的,如即将枯萎的褶皱着的花瓣儿隐匿在灰色的阴影里:“很抱歉给学校带来了麻烦,后续的一切损失将……由我一人独自承担。”   他说完这句话后四周嘈杂的人声如潮水一般纷纷扰扰的涌来又如光影掠走般飞速的褪去。   白郁独自一人在休息室坐了许久,从白到黑,人声鼎沸的会展厅空到空无一人。   他站在会展大厅的中央,现在这里只剩他一人,白郁在黑暗里借着模糊的月光看着仍旧挂在墙壁上的作品。   再过不久,这些作品就会从这里撤出去。   他应该是学校有史以来画展展出时间最短的一位了吧,白郁自嘲的想。   无所适从的悲凉感从四肢百骸窜了出来,满满当当的充斥在白郁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黑暗里传来白郁压抑的哭声。   他捂住眼,泪水却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白郁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痛哭出声,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被要求冷静自端,父母对他过高的期许让白郁时刻不敢松懈怠慢自己。   而现在,有了黑夜这一层保护色,白郁脱下自己的伪装,让自己软弱的哭一次。   宴陆笙听着耳蜗里传来的压抑的不能自己的哭声,紧绷的下颚让人想起终年不化雪的冰峰。   白郁的软弱,白郁的痛苦,他全都知道,可这并没有给他想象中解脱的快感,反而有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脏上,让他不能呼吸。   宴陆笙垂着头,线条流畅的侧脸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   他善于伪装,也一直伪装的很好,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再装下去。   他想走进去拥抱住那个男人,他想……他想再看到白郁露出早上那样的温柔的笑颜。   宴陆笙突然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半点力道没有留,左侧脸颊上立刻浮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宴陆笙的神情从短暂的迷茫变为狠戾再化为冷漠和无动于衷。   他不能,更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白郁是害他哥哥疯死的凶手,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宴陆笙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而他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的朝着里面走去。   ——白郁在休息室枯坐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不能诉说自己究竟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再去接近白郁,原本在他的计划里,现在他应该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应该看着白郁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表情,享受胜利的果实。   然而他只是走进去,把白郁拥抱在了怀里。   白郁短促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僵直着身体,直到感受到身后令人温暖的熟悉的怀抱来自宴陆笙他才放任自己靠在男孩坚实的胸膛上。   宴陆笙鼻尖全是属于白郁的味道,在黑暗里尤其的清晰。   这个男人刚刚哭过,那种咸咸的,苦涩的味道不该属于他。却揉杂在里面,让人的心都变得酸涩而苦楚。   两人相拥无言,白郁脸上的泪痕尤为干,他哑声道:“有人把我和你的那些……”   他难以启齿。   “我知道。”宴陆笙抢先回答,他的声音徐徐的,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收拾了几天的换洗衣物带了钱,我们先去外面住几天,等家里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清干净了我们再回去。”   白郁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只要一想到他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被无孔不入的监视了不知多久,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白郁咬牙道:“那些照片对方应该还有很多。”   宴陆笙声音沉稳,他亲吻着白郁的脖子,企图给他一丝丝的安慰:“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处理,你放心。”   宴陆笙沉稳不惊额态度给了白郁莫大的支持,他苦笑着说:“是我太自乱阵脚了,多亏了你想的那么周全。”   宴陆笙眼眸里划过复杂至极的神色,他曾想过无数种白郁可能会给他的反应,却独独算漏了这一种。   他给予他全然的信任,没有半点的犹豫和怀疑。   宴陆笙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白郁强撑着难看的脸色回身道:“走吧,已经……很晚了。”   宴陆笙眸光幽深的盯着白郁,可惜白郁神色恍惚,并没有看出宴陆笙的不对劲。   宴陆笙幽幽的道:“你不再多待一会儿吗?”   白郁摇了摇头,毁掉的何止是这场画展,还有他一直以来以为触手可及的目标和梦想。   全都没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徒留在这里,只会让自己像个不肯退场的小丑罢了。   白郁最后看了眼空荡的画展,他明白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画家的身份走进这里。   白郁低声道:“走吧。”   宴陆笙默不作声的跟在白郁的身后。   一连几天,白郁和宴陆笙都暂时的住在酒店里,他想克制住自己不再消沉下去,可身体和心却不允许。   宴陆笙则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寸步不离。   又一次,宴陆笙讲服务生送来的午餐端到白郁的面前,神色低沉道:“吃一些吧。”   不过短短几天,白郁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仿佛风吹一吹就能倒。   白郁收回目光,勾了勾无力的嘴角,他伸出手抚摸上宴陆笙的脸庞。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陪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宴陆笙抬起眼眸深深的看了眼白郁,男人消瘦依旧,清隽依旧,那双眼睛似乎永远都看不到怀疑和愤恨。   为什么呢,明明你最该怀疑的人是我啊。   白郁啊白郁,我该说你蠢,还是笑你傻。   宴陆笙敛下眉眼,低沉失落的说:“郁叔叔,你……为什么不怀疑我?”   白郁神色变了变,他手掌无力的自然垂下,愣愣的看着宴陆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郁叔叔……”宴陆笙的话语如情人的呢喃,又如毒蛇吐信,危险无比。   他在等着白郁的回答。或许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他摆脱现在的局面,彻底的狠下心来的答案。   只要……只要他表露出怀疑。   他就全部和盘托出好了,宴陆笙心里有类似变态的痛快感,就好似拿着把利刃狠狠的插进软肉里,只待白郁回答,他就有借口把这块软肉彻底的剐下来。   多痛都在所不惜。   “我怎么会怀疑你。”   宴陆笙一顿,猛地抬起头,他紧紧的盯着白郁,似乎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出半分破绽。   白郁侧过脸,目光开始涣散飘远,他轻轻道:“我从没怀疑过你。”   “为什么。”宴陆笙步步紧逼。   白郁露齿笑了笑,仿佛是对宴陆笙的追问感到无可奈何,他道:“无论怎样,我永远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小傻瓜。”   宴陆笙抿紧的嘴角微微颤动,第一次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质疑。   有些根深蒂固植根于他内心的东西在摇摇欲坠,朝不保夕。   作者有话要说:  先是破伤风,后是胃炎加支气管炎,四月的最后一天还能被大姨妈痛的下不来床TT希望五月能对我好点!!! 第六十一章   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粗重的呼吸声。   冰冷的凉水从头顶瓢泼而下, 宴陆笙浑身赤裸,任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的冲刷过全身的肌肤。   丝丝寒凉的冷意窜进骨头里,超低温的寒冷让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白。   他无知无觉犹如石雕一般站在透顶的冷水里, 深夜的钟敲响十二下,宴陆笙眼睑颤了颤,仿佛终于从某种空茫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关掉水龙头,从浴室里出来。   已经是深夜, 白郁早就已经熟睡过去。   他周身冒着白气, 沉沉的看着白郁。男人背对着他,纤细的身影叠峦起伏,在黑暗里描绘出令人遐想的线条。   宴陆笙站在床边幽深的眸光犹如天边最亮也最孤寂的那颗星, 恒古长亮。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宴陆笙眼疾手快的关掉震动,他用余光看了眼还在安睡的白郁, 随手套了个外套出了房间。   电话是从越洋彼岸打过来的,最近那边催的越来越紧迫, 宴陆笙已经在Y 市逗留的够久, 久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宴陆笙等到电话响起最后一声,按下接听键。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女人凌厉的声音透过电话线刺入宴陆笙的耳朵里, “宴陆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你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宴陆笙眉峰微动, 锐利冷漠:“你敢调查我?”   何丽媛被宴陆笙阴沉沉的语调给短暂的震慑住,她哑口无言,顿时有些恼怒:“我不能调查你么?你是我儿子!”   何丽媛的口气微微得意,微微畅快,她道:“你这次做的不错,让白郁那个贱人身败名裂。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我会料理。你现在赶紧回来稳定局面才是大事。”   宴陆笙面如寒霜,他眼尾逼成一条锋锐的直线,阴沉狠戾道:“你敢动他!”   宴陆笙懒得再和何丽媛虚与委蛇,他冷冷道:“宴家那边我自会处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的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何丽媛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宴陆笙你————”   宴陆笙挂断了电话,他死死的握住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控制住心中暴戾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听到何丽媛要染指白郁的时候他会这么生气。   他和何丽媛稀薄的可怜的亲情早久随着宴衡修一起埋葬在了那年冬天,他现在之所以还愿意容忍何丽媛不过是看在所谓的血缘关系上。   但是……宴陆笙面色阴沉如水,白郁是他触碰不得的底线。宴家那条线他铺了几年,只等时机成熟就可以一举让宴家彻底的翻不了身。   任何事,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他要做的就是了解规则,战胜规则,制定规则,然后再用自己的法则去奴役更多的人为他工作,创造更多的财富。   他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这么干,从未失败过。   可这次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宴陆笙眼底浮现出迷惘,从出现在白郁面前,到如今,每一步都是详细的按照他的计划来进行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在发展,他算到了所有,却唯独没有算到自己的心。   他失控了。   宴陆笙低低的呢喃道:“哥哥…… 你当初也是这样吗?”   0599实时把宴陆笙母子的对话实时转播给了白郁,“大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宴陆笙好像不打算主动和你摊牌啊。”   白郁微微一笑:“不错,所以我要逼他主动和我坦白,我不仅要逼他主动说出实情,还要让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年的怨恨。”   “宴衡修的死给宴家造成最大打击的除了宴陆笙,还有何丽媛。宴衡修是何丽媛手上最大的一张王牌,宴衡修死了,何丽媛只能把目光投向一直被忽略的宴陆笙,逼迫他成为下一个可以让她在宴家继续享受富贵的工具。”   0599:“>_<这么说宴陆笙好惨哪。”   “所以小狼崽子才这么会伪装自己啊,否则他是无法在那种压抑的家庭环境下生存下来的。”白郁笑笑:“唯一会给他真心关爱的哥哥为一个男人疯了死了,你说他能不恨么。”   白郁语气轻飘飘的说:“好惨哪。”   0599不敢说话,它半点没从白郁的表情里看出惋惜,况且它觉得宴陆笙招惹上白郁才是真正悲惨的开始啊。>_<   白郁勾起嘴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哦。”   0599:“(⊙ω⊙)”   白郁肯定道:“你猜对了哦。”   0599:“_(:з」∠)_”   白郁在酒店住了将近一个星期,确定公寓里所有的针孔摄像头全部被清理干净以后才和宴陆笙一起打道回府。   不过短短数天,白郁却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空气里久未流通的滞闷感。   宴陆笙放下手中的背包,主动给白郁脱下外套,柔声道:“去洗洗吧,洗了好好睡一觉。”   白郁摇摇头,他皮肤有种透明的白,“我不困。”   宴陆笙眼里闪过疼惜和困惑,这些天白郁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单薄的仿佛一张白纸,风吹一吹,就能撕裂了。   他摸着白郁突出的肩胛骨,自言自语道:“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白郁按下他的手臂,笑笑:“就是没休息好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宴陆笙突然紧紧的抱住白郁,不知从根何时起,他爱极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皂角的味道,不香,有淡淡的苦涩的味道,最后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甘甜。   比他知道的任何一种名贵的香水都好闻。   白郁抬起左手习惯性的安抚着宴陆笙,最近宴陆笙时常这样抱紧自己,好似很害怕自己会突然离开他一样。   白郁虽不明白宴陆笙这种不安全感是来自哪里,但作为恋人,白郁每次都会尽力的去安抚他。   与其说是他在安抚宴陆笙,还不如说宴陆笙也在用拥抱和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被需要感安抚着他。   每当午夜他惊醒的时候伸手能触碰到宴陆笙温热的身体和怀抱,都是他最心安的时刻。   原来在这世上被一个人无时无刻的需要着,爱着是这样的感受。   白郁轻声道:“谢谢你。”   宴陆笙的背脊僵硬挺拔,他眼神颤了颤,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纠结,“谢我什么。”   白郁低垂着眸子,他放任自己靠在宴陆笙的怀里,“谢谢你如此的爱我,需要我,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宴陆笙勉强笑了笑,好在他背对着白郁,不用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你现如今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拜我所赐,你还会轻易的将爱说出口吗。   宴陆笙刻意的忽略掉内心被放大无数倍的不确定感,越发的用力的抱着白郁。   似乎这样就能够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白郁被宴陆笙巨大的力气给惊到了,他不安的挣了挣,“阿沉?阿沉?”   白郁一连叫了宴陆笙好几次,宴陆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叫自己。   白郁不解道:“你怎么了?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   宴陆笙脸上涌现出疲倦,“我没事,你待会儿去学校要不要我陪你去?”   白郁眸光一凝,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今天要去学校。   他失落的别开脸,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以老师的身份走进那所学校了吧,甚至于…… 今天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再踏入这个他工作了几年的校园。   白郁摸了摸宴陆笙的头毛,“我知道你的好意,让我自己去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宴陆笙握住白郁的手指反复亲了亲,道:“好,我听你的。”   他露出灿然的微笑,就这样吧,你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不想再追究了。未来的生活如果有你,我或许会学着原谅。   宴陆笙深深的看着白郁,他反复的描摹着白郁的轮廓,“我在家里做饭等你回来。”   “好。”   白郁和宴陆笙笑着道别后转身的一瞬笑容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在宴陆笙面前伪装的再好,还是敌不过内心的萧然和苦涩。   数天前他还在为自己的职业和工作感到骄傲,没想到现在他就要和这份工作永远的告别了。   辞职信白郁在酒店的时候就已经写好发给了院长。   出了这种恶性事件,他除了引咎辞职没有更好的办法。   今天过去不过是收拾自己留在学校的一些东西罢了。   从学校出来,白郁才从那种几近窒息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他去时一片寂静,同事的沉默就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他抱着一箱子的东西站在十字路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回去么……白郁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   他不想宴陆笙为自己担心。   可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宴陆笙把箱子丢进垃圾桶,随意的找了个公园长椅坐了下来。   “白郁!”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白郁,他抬眸,就看见魏赫快步的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蒋:等我 回来   郁:死了 勿念   蒋:???   宴:等你回来   郁:微笑 JPg 第六十二章   魏赫三步做两, 小跑到白郁面前, 生怕自己迟一步白郁就不见了。   他风尘仆仆,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白郁,我可算找到你了。”魏赫微微喘气, 道:“我去学校找你,去公寓找你你都不在,我又联系不上你,只能在这里等你。”   他松了口气:“还好我等到了你。”   自那天他和魏赫见过面以后就再没单独见过, 他听说魏赫去了国外, 以为这辈子应是再没机会再见。   没料到巍峨竟又回来了。白郁有些讶异,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闭了嘴,两人许久未见, 再见已是这种光景, 魏赫既然已经去了学校,那必然是已经知道那些事情了。   魏赫神色微动, 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白郁答案。   白郁何等骄傲,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脸, 却唯独不包括魏赫。这并不是因为他对魏赫还有什么余情未了。   只是他所谓的自尊在作祟罢了, 枉他自以为能好聚好散给魏赫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到头来, 却发现好像事事都与他所想相去甚远。   魏赫脸色有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就被浓烈的担忧所代替:“你还好吗?”   白郁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深吸口气道:“不算太差。”   魏赫强忍住心脏传来的较痛感,即使是到了现在白郁仍旧要装作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不愿把自己的伤痕露出来, 从过去到现在,从来都是。   魏赫半蹲下来,认真的盯着白郁道:“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话你可能不喜欢听,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魏赫很少会这么郑重,白郁眸光凝了凝,内心深处突然升出股不好的预感。   让人焦躁,让人发冷的同时又无力逃脱。   魏赫遍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阴你,把你的那些照片散播出去。”   白郁指尖在发痛,是太过紧张导致了筋挛。   “是陆沉,他骗了你,就连陆沉都不是他的真实名字,他姓宴,叫宴陆笙。”   白郁摇了摇头,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他了解魏赫,他为人正直,绝不会用无中生有的事情来污蔑别人。   魏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厚厚额资料,他神情有些疲惫:“这些资料不好找,但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陆沉……应该说是宴陆笙,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他是来报复你的。”   魏赫神色复杂的看着白郁,他只能看见白郁一小截白白的尖尖的下巴,精巧漂亮的如同上帝之手捏造出来的。   白郁面色木然的看着眼前的资料,手中的纸薄如蝉翼,却重若千斤。那上面一字一字,全都在告诉他,魏赫说的是真的。   谁能想到昨夜还在和他缠绵,说着爱他的男人其实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半年来,几百个日日夜夜,和他亲密共度每个夜晚,说着痴缠爱语的男孩儿和资料上述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白郁无法不感到心寒,他浑身发冷,消瘦的脸颊苍白如雪,两只眼睛亮的吓人,却是直愣愣的,毫无生气的光。   像是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让人毛骨悚然。   白郁动了动嘴唇,楠喃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难怪。”   仔细想来,宴陆笙并不是全无破绽,他曾经几次露出马脚,可惜自己当初并没有在意,他从未怀疑过宴陆笙。   即便是出了那样的事,他也从来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宴陆笙的身上,可是认真的分析,能自如的进出那间公寓安装摄像头而不被怀疑的,除了他一直以来信任的枕边人外,再无第二人。   白郁不是清楚,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拒绝往这方面想,甚至于,一旦他有这样的念头,他就会羞愧万分的制止自己。   现在想来,全都不过事庸人自扰罢了。   宴陆笙肯定在心里狠狠的嘲笑着自己吧,愚蠢而不自知,居然还自大的说出永远都会相信他的话。   如果不是魏赫今天回来告诉他真想,他还要被隐瞒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宴陆笙的这场恶作剧才会真正的停止?   白郁眼眶又酸又胀,他不能容忍自己软弱的哭泣,可波涛汹涌的情绪化作野兽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撞的他心脏生疼。   他想哭,想大声嘶吼,想冲到宴陆笙面前去狠狠的质问他。   去问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要这样的戏弄他,折辱他。   白郁抓住纸张的手泛白,他低垂着头,因为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魏赫担忧的问道:“白郁,你没事吧?”   他眼里划过痛色,他那么珍视的一个人现在却为了这么一个人渣弄的自己身败名裂,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怒,怎么能不心痛?   魏赫道:“不管宴陆笙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做到了,白郁你不要再和他纠缠下去,否则你还会受伤的,从认识你开始他就没有对你说过一句真话!”   “我知道。”白郁抿着唇,他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身体里传来的无休止的疼痛感,身体的和心上的,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更让他痛不欲生。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白郁竟然还对魏赫笑了笑,尽管魏赫看到他露出的笑容后表情变的更加难过。   他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白郁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魏赫欲言又止,他当然不放心白郁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呆在这里,可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再呆在白郁的身边安慰他?   况且,白郁现在明显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了,魏赫眼底的星光暗淡了下来,他道:“如果你有任何事,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帮忙,好吗。”   白郁木然的点点头。   他什么都没有听见去,只是随着外界的刺激作出反应罢了。   魏赫走了,白郁一个人在长椅上呆坐了许久。   久到他认为自己可以平静的去处理自己的伤口,去料理宴陆笙的时候才僵直着身体一步步的走回去。   屋里的灯还亮着,白郁站在门外,曾经他以为这是他最后的港湾,如今却是他避之不及,承载着他的创伤和悲痛的地方。   如果房子会说话,是不是也在背地里嘲笑他,像个傻子一般的被宴陆笙耍的团团转。   白郁自嘲的低笑一声,推开了门。   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是盘旋而升的热腾腾的白气,桌子上的菜很丰盛。   宴陆笙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今天回来太晚了,汤我都已经热了好几遍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他穿着小熊围裙带着手套,玉白的脸颊上有被热气蒸腾出的红,唇红齿白,眉眼含笑,真当是一副绝顶的好皮囊。   如果不是知道了真相,他大概还要被宴陆笙这幅笑颜欺骗下去吧,直到他彻底的玩腻为止。   宴陆笙没等到白郁的回应,以往白郁回来不管多累都会先给他一个温柔的吻,然后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再笨拙的安抚安抚他。   可是今天,白郁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宴陆笙抬起眼,白郁半身都隐匿在阴影里,露出的半张脸沉默冷淡,透露着隐隐的张皇和绝望。   他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如同焰火即将熄灭进烟灰里的感觉,让宴陆笙心直直的沉入地底。   他眉头凝住,眼尾细不可察的抽动了几下,他道:“怎么还站在那里,进来。”   他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白郁浑身发冷,他淡淡道:“好玩吗,宴陆笙。”   这六个字让白郁亲眼见识到了宴陆笙的变脸功力,他脸上的笑容迅速的消融在空气里。   宴陆笙忍住心头隐隐的怒火,沉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白郁惨然一笑,“这重要吗?宴陆笙你要达到的目的不是都达到了么,那么我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不是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放屁!”宴陆笙怒喝道,他本来已经决定要永远隐瞒下去,他本来已经打算不再追究!   为什么白郁要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要知道!   宴陆笙烦躁的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光线在白郁的脸颊上打出浓重的阴影,他的眼睛却亮的吓人,像是内里有把火在燃烧,浩浩荡荡要把所有都燃烧殆尽。   “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怀疑,才像个傻子一样的被你耍着玩儿,宴陆笙,现在你心里很得意吧。”   “你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每天对着你倾吐爱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你肯定在想,我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蠢蛋,被你免费上了算计了,还自以为你有多爱我。”   白郁仰起头,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以为自己能忍住,可是他又一次高估了自己,昨天他还以为自己可以放任的在宴陆笙的怀里哭泣。   今天,此刻,他才发现原来那个温暖的怀抱是挂满倒刺的网,宴陆笙用他高超的演技给他麻醉,现在麻醉过了,他才惊觉自己已经遍体鳞伤。 第六十三章   生活就像万花筒, 你永远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他会给你带来什么。   是惊喜, 还是惊吓,亦或者伪装成糖果的毒药。   现在他知道了。   宴陆笙把自己伪装成最甜蜜的糖果然后亲手喂他吃下去。   而他笑着接受了。   “你还骗了我什么?”白郁自嘲的笑了笑:“不对,我是不是该问, 你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吗?”   宴陆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颤抖,他看着白郁的眼深不可测,有痛苦有挣扎。   只有在面对白郁的诘问的时候,他才不能回避自己的内心的惶恐。   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苦心孤诣谋划了那么多年, 处心积虑的结晶白郁, 亲手一点一点的毁掉他,真的对吗?   过去灰暗的画面和眼前的痛苦在宴陆笙的脑海里不断的交错,一边是阴郁的房间里哥哥神经质的哭声。   一边是白郁绝望的眼。   宴陆笙慢慢地靠近白郁, 他身形高大如同一坐小山沉沉的笼罩在白郁面前。   把白郁逼到退无可退。   他抬手擦干净白郁脸上猝不及防滑落的泪珠, 神态里有自己都抑制不住的怜惜。   “你为什么要知道呢,郁叔叔, 我们就和从前一样不是很好吗?”   白郁甩开宴陆笙的手,他感到齿冷, 这种时候了宴陆笙竟然还能装出一副款款情深的样子。   瞧见自己的手被甩开, 宴陆笙的眼里划过一丝黯淡,他勾起嘴唇笑了笑, 抚着白郁凌乱的发丝,他发现自己爱极了白郁的每一个模样。   就算现在他用惊惧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算他抗拒自己的触碰,宴陆笙也止不住自己想要触碰他的欲望。   白郁狠狠地打掉他的手, 厉声道:“别碰我!你让我感到恶心!”   他白着脸:“你是有目的的接近我,和我认识是不是?”   宴陆笙垂下眼眸,他眼珠没有一刻离开过白郁的脸。   既然白郁已经知道了全部,就算他现在否认他也不会相信。   宴陆笙道:“是。”   白郁的手掌收紧,紧紧地握成拳头,“是你找人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   “是。”   “是你找人安排画展?”   宴陆笙顿了顿,“我只是前桥搭线,你能开个人画展,是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认可。”   白郁下颚收紧,他不得不承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宴陆笙也有法子让人生不起气来。   上天给了他最美好的相貌,最灵活的大脑,最狠厉的手腕,他都一一尝过。   更可笑的是,如果不是魏赫,他不知还要被欺瞒多久。   他甚至无法肯定他会不会诚实的对他坦白,却没有想到宴陆笙这么痛快的承认了。   “……那些照片,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宴陆笙嘴角动了动,“……是。”   白郁的眼中猩红一片,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举起拳头一拳挥了过去。   宴陆笙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硬生生的挨了白郁这一拳。   鲜红的血迹顺着颧骨留了下来。   血迹婉转蜿蜒顺着宴陆笙白的耀眼的皮肤流进衣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别着脸,神情有些颓丧。   “我曾经犹豫过。”他露出一个落寞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看着白郁,又不像是在看着他,神情甚至有一丝丝的癫狂,“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   “我恨你恨到连做梦都是你,我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的生活里处处都是你。你一定想不到吧,在遥远的异国度,有一个男人为了你疯狂,甚至为你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你有没有想过你毁掉的不只是一段感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本来可以存续下去的家庭?”   宴陆笙双臂撑在白郁的两侧,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一字一顿的道:“所以我要让你也被背叛,尝尝生活被毁掉的感受。”   白郁双目无神的道:“现在你成功了,你满意了吗?”   宴陆笙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满意,看到白郁的泪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正确的。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迷茫这样的情绪,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个计划,都是严苛按照他的步骤来的。   他把一切都算计好,却唯独,没有算准白郁。   他没有想过白郁会真的爱上他,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贪恋白郁的温暖和爱意。   他算漏了自己的心。   宴陆笙的表情复杂难言,他低声道:“我不满意。”   白郁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他心如刀绞,他已经分不清到现在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   他拎起宴陆笙的领子,“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我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满意?”   “你说!你说啊!”   白郁的力气在宴陆笙眼里不过是蜉蝣撼树,可他不想抵抗,这种时候他甚至有种冲动,想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白郁。   舔去他脸上那些未干将干的泪痕,想一点点的欺负他,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白郁如触电一般放开宴陆笙,他胸膛几度起伏,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   他脑子里已经是混乱至极,完全想不出词来形容宴陆笙。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现在却完全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的男孩儿。   宴陆笙露出好看的笑容,他的眼里仿佛有万千星辰,只映照着白郁。   他道:“郁叔叔,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露出这种表情,我就越是想要占有你。想要——狠狠地把你cao到哭。”   说到最后他的神情已闪过一丝野蛮的兽性。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白郁究竟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   但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放开白郁。   从他决定不和白郁摊牌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场对决里没有输赢。   他毁了白郁,也陪葬了自己。   白郁浑身发冷,他不敢置信,眼前的宴陆笙已经陌生到让他觉得可怕。   不,或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宴陆笙。   回想起来,宴陆笙曾在他面前露出过几次‘真面目’,可他都选择了忽略。   宴陆笙轻轻说:“我吓到你了对不对?我也不想的,郁叔叔,我们就和从前一样不好吗?”   “这次就算我们扯平了,以后我都会乖乖的,好不好?”   宴陆笙收敛起侵略性的神色,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白郁,露出天真而残忍的笑靥。 第六十四章   有种人天生就是没有心肠的, 他适合做妖精, 可偏偏是个人,因此人们赐予他另一种名字——祸水。   白郁眼睛痛到发麻,他已经完全流不出眼泪了, 在反复的流泪雨强迫自己不露出软弱的一面中,白郁觉得自己被撕裂了。   一如宴陆笙这个人,他完美而矛盾,犹如被割裂的两个个体, 能将世间最极致的两面结合在一起。   真是个神人。   白郁头脑发木,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没有崩溃已经算是突破自我的心理防线了。宴陆笙却还不肯放过他,他一步步的逼近。   “郁叔叔,你不要抗拒我, 在你不知道这一切之前, 我们不是很快乐么?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白郁忍不住又给了宴陆笙一拳。   他下的狠手, 宴陆笙完美俊俏的脸蛋儿上即刻又出现一道红痕,被磨破的皮火辣辣的痛, 却及不上胸口传来的闷痛和窒息感。   他神色有一瞬的沉滞, 两人隔着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两两相忘,一个看到的是绝望和愤恨, 一个看到的是不敢置信和委屈。   宴陆笙舔了舔嘴角破皮的地方,有丝丝的血腥味,他道:“随便你打我多少下,只要你高兴。但你不能离开我, 绝对不可以。”   白郁抽回手,他冷道:“你做梦,现在就是和你待在同一个地方都让我觉得恶心。”   宴陆笙无动于衷,他笑了笑,极为优雅,带着绅士般的致命的性感,“郁叔叔你知道么,你就算生气都那么好看。”   “你实在不擅长说伤人的话,我以为你至少会说的更过分些。”   白郁心口钝痛,他的教养,他的性子都不允许自己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哪怕是怒到极致,恨到极致,他也只是抡起拳头打了宴陆笙。   可这两拳,对宴陆笙并无影响。   白郁第一次痛恨起自己所谓的原则和底线。   他想撸起袖子对着宴陆笙狠狠的揍下去,可这样就能够让事情回到最初,回到他不认识宴陆笙的时候吗?   白郁闭了闭眼,浑身乏力,他疲倦的说:“滚,滚出我的视线,从现在起我不想再看到你。”   宴陆笙深深的凝视了白郁一眼,他深知不能把白郁逼的太紧,如果再和他僵持下去,白郁必定会崩溃,或许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儿。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从他打定主意不告诉白郁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后半生与白郁的纠缠。   是你先进入了我的生命,就不要想着轻易退出。   宴陆笙垂下眼眸,满脸暗淡的从白郁身侧擦肩而过。   白郁闭着眼让自己不去看他,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就算只是一眼,白郁都怕自己会有动摇,哪怕只是分毫。   “你说我毁了宴衡修,毁了你的家庭,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弄死呢。这对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   宴陆笙的脚步一顿,他无法回答白郁的问题,如果是从前,他大可说,死太轻松,身败名裂的活着才是最好的惩罚。   白郁轻声说:“杀人先诛心,宴陆笙,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残忍。”   “我知道。”他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宴陆笙走了,白郁再也忍不住,他没有出声,只是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掉落下来。   他没有办法控制,眼前的灯还亮着,菜早已经凉了。   所有的家具,陈设都一如从前。   可他的眼前只是一片荒芜。   0599:“啊啊啊啊,宿主大大,宴陆笙真的走了啊!”   白郁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从外表上看来他是伤心过度到呆滞了。   “别闹,他会回来的。”   白郁丝毫不慌张,0599顿时有了勇气,它道:“为什么宴陆笙的恶意值还没降下去啊 >_<”   白郁轻笑道:“因为我痛苦了所以他的恶意值就要降下去么。”   0599:“不应该么_(:з」∠)_”   “还不到到时候,宴陆笙现在对我的好感度和恶意值是差不多持平的吧。”   “好感度稍稍高五个百分点。已经有九十了。”   白郁道:“这样啊……”他无聊的叹口气:“攻略起来太没意思了。”   0599:“……”它好想吼一句恶意值还是很高啊!   白郁淡淡道:“不急,还差些时候。”   看白郁这么淡定,0599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屁颠屁颠的下线搞监控活动去了。   白郁只在公寓里呆了一会儿,就收拾了些东西从公寓走了。宴陆笙先前保证过公寓里的那些针孔全都找人清理干净了。   现在白郁不信任他,自然要再找人来清理一次。   在此期间,白郁只能先找个酒店住下。   好在这些年白郁当老师手头多少有些积蓄,否则当话当真是一穷二白,山穷水尽了。   魏赫等了白郁好几天,都没能等来他的消息,不免有些心焦。白郁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冷清高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定不想在短时间内见到他。   可是如果不见到白郁,那他这趟回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魏赫试着给白郁发消息,几条里面白郁总会回他一两个字。   终于,在两天后魏赫成功的把白郁约了出来。   两人相约在咖啡馆见面。   时隔一月有余,相同的情景,心境却已是大不同。   那时白郁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有一天总能驯服宴陆笙,哪里想到潜伏在他身边的一直是个凶猛的野兽呢。   魏赫担忧的看着白郁明显清瘦不少的面容,道:“你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白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最近过的日夜颠倒,也没什么胃口,今天还是因为要出来见魏赫才勉强拾掇了一番自己。   他淡淡道:“让你见笑了。”   两人相顾无言。   白郁明显没有交谈下去的念头,魏赫试着开了几次头,白郁都心不在焉。   他望着眼前早已冷却的黑咖啡道:“今天……我状态实在称不上好,对不住,我先回去了。”   魏赫看着白郁毫无光彩的眼眸,突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你还要因为那个人渣颓废到什么时候!”   白郁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他抿着嘴唇,神情有些无措。   咖啡厅的顶灯照映着白郁的脸侧,雪白而脆弱,似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尽管已经年过三十,白郁仍有着少年般纤薄的美感,兼具男人的挺拔。   最近瘦弱了不少,那种苍白病态的美感更衬的他似是身不在人间。   魏赫心软如水,他道:“值得么 ?”   白郁摇了摇头,“不提罢了。”   他今天出来一是不想太过伤了魏赫,也有存了感谢他的心思,如果没有魏赫,他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只是他对自己的状态太过高估,白郁拍了怕拍自己的额头,无奈道:“最近总爱走神,你别介意。”   魏赫急忙道:“不会,我知道你难过,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再继续沉沦下去。”   白郁眼神柔和了几分,他轻而坚定的说:“谢谢你,我会走出来的。”   年少时的伤痛和人到中年的坎坷究竟哪一个更不堪,白郁无法去比较。   他只知道既然自己能挺过来第一次,这一次也一样可以。   魏赫双手交握,他内心忐忑不安,揣揣的说:“白郁,你现在的工作……?”   白郁若无其事的说:“辞了,学校很厚道,多发了我一个月的年终奖金。”   魏赫知道他心里头难过,但此刻却不得不提,“是这样,我在国外恰好有些朋友最近在找老师,我顺嘴提过你的条件,他们都觉得不错,如果你觉得可以,可以来我,我朋友那里教学。”   白郁见魏赫一片坦诚却又害怕他接受不了的模样,心下有些微酸。   如果当初他能听魏赫一两句劝,如果他还没有陷得那么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宴陆笙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就像个精密计算的猎人,时刻算计着,谋划着,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的逃离。   想到这里,白郁脸上的神色有些萧瑟。   在国内他大约是混不下去了,没有大学会录用他。   他一没有人脉,二没有资本,想要重头开始并没有那么轻松。   这一辈子从他拿起画笔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放下,如今,似乎离开这片土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白郁有动摇,魏赫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习惯国外的生活,那所学校并不在南边,而是在阿勒海,港口城市,那里也有很多的华人,气候如春,你会喜欢那里的。”   白郁为魏赫的贴心感到愧疚。   他道:“谢谢你,容我先考虑几天,可以吗?”   “好,我等你消息。”   白郁和魏赫道别后,收到警方的通知,说公寓里的针孔摄像头已经全部清除了。宴陆笙果然欺骗了他,他并没有拆下那些摄像头。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在那个地方被无孔不入的监控过,观察过,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很想快点虐,不过现在对宴祸水来说 毁掉白郁的生活=偿还哥哥多年的痛苦和生命的代价 他爱上了白郁,但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所以得等到当年事情揭开的那一刻…… 第六十五章   这世上最可怕的凶手是拿着利刃的孩童, 最可怕的亦是最天真。   0599:“宴陆笙往这边来了!大约20分钟后就到门口了!”   白郁不为所动, 他耸了耸肩:“早告诉过你,他还会再来的。”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起身, 把自己的衣服,洗漱用品,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都摊开放好。   还有八分钟,白郁悠然自得的去浴室洗了个澡。他出去了一趟, 身上有不干净的烟尘的味道。   白郁有洁癖, 这个毛病和宴陆笙住一起的时候稍微好了点,现在却比以前更严重。   白郁在浴室里将水开到最大,用泡沫和水一遍遍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浴室里氤氤氲氲, 白郁把身上的皮肤都擦的泛红才停手。   他说不清自己这样做的缘由,或许是想要彻底洗掉残留在他身上的属于宴陆笙的味道。   直到快要窒息闭气过去, 白郁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赤裸着双脚,透明的水珠顺着纤细的脚踝留下, 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浅浅深深的水痕。   白郁随身搭上一件浴袍, 胸前袒露出大片光滑的肌理,这些日子清瘦了, 身体线条越发的明晰。   白郁头发湿漉漉的,他头上盖着浴巾,凭着感觉走到客厅想给自己倒杯凉水喝,一走进去他就感觉不对劲儿。   客厅里有人。   白郁心里一惊, 扯下浴巾就见宴陆笙端坐在沙发上,他坐着的地方恰好是他坐过的位置。   他还穿着那天从这里走出去的衣服,仿佛这么久过去,他只是出去买了个菜,溜了个弯儿,到点就回家。   宴陆笙的眸光从白郁的脚趾头开始看起,缓缓地,精雕细琢的琢磨过他袒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白郁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都是男人,白郁太清楚宴陆笙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怪自己太过大意,居然忘了宴陆笙手上还有这套房子的钥匙。   “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宴陆笙早就料到白郁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他目光眷恋的从白郁的身上移到白郁的脸颊上。   那眸光里包含着的数不清的贪婪和欲望。   宴陆笙道:“郁叔叔,你真好看。”   白郁裹紧身上的浴袍,尽管他觉得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可他不想再让宴陆笙那种充满占有欲让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的目光在再胶着在他身上。   白郁寒声重复道:“滚出去!”   宴陆笙充耳不闻,他的眼神飘到白郁摊开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上,面色微微下沉。   宴陆笙站了起来,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对白郁来说是个不小的压迫宴陆笙垂着眸子道:“你要离开这里吗?”   白郁愣了一愣,脑子里乍然闪过一道白光,他怒不可抑,随手甩了宴陆笙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还在监视我!”那种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的不安感让白郁坐立不安,他慌张恶心的表情来不及收敛。   宴陆笙看到白郁毫不掩饰的厌恶眼里划过一丝深刻的伤痛,他反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红肿的脸颊,低声的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郁叔叔,这是你第三次打我了。”   宴陆笙神色黯淡,精致的眉目之间是藏不住的委屈。   白郁鼻翼微微扩张,他不停的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再被宴陆笙精湛的演技和纯洁无瑕的外表所欺骗。   要宴陆笙自己自己从这所房子滚出去是不可能了,白郁干脆裹紧浴袍,打算就这么直接出去,无论去哪里都比和宴陆笙待在同一屋檐下要好过百倍。   宴陆笙的额眼睛从进屋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白郁,他深深的看着白郁,心里思绪万千,这几天就算他从这里短暂的出去了。   也没有一刻停止想念白郁,他无法控制自己对白郁可怕的控制欲,他疯狂的想听听白郁的声音,想见他,想……把他压在床上看他痛苦又欢愉的接纳自己。   宴陆笙知道自己不正常。   从他决定回国接近白郁,从他第一次知道白郁这个男人开始,他就已经不正常了。   宴陆笙露出放肆的令人心悸的笑容,他一把抓住白郁的手腕,灼热的力道如同铁箍让白郁挣脱不得。   宴陆笙低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我的吗。”   宴陆笙露出深思而探究的表情,“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会那么大,说不爱就不爱,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当初……你对我哥哥也是这样的吗?”   他歪着脑袋,声音轻的似是烟雾,要把白郁的感官笼罩在内,让他窒息不已。   他和宴衡修的那笔烂账,早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活的清醒,克制,就可以避免再度掉入那样不醒的噩梦中。   可宴陆笙在不断的把他往下拉扯,迫使他回忆起那段过去,让他在清醒中痛苦,他做到了。   白郁的眼眶一瞬的红了,宴陆笙心尖尖儿上被猛的扎了一刀,他的嘴唇泛白,越发衬的眼珠乌黑,眉深鼻挺。   多夸张的赞美词用在这张脸上都不为过,白郁却看也不看一眼。   他默了默,与其让宴陆笙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还不如让这个错误永远的成为错误。   他大抵是要一辈子被钉在罪恶的十字架上的,反正已经身败名裂,多一桩,少一件,于他又有什么分别。   白郁语气空茫:“是啊,我就是这么甩的他。是他自己太蠢,怨不得我。”   宴陆笙的力道陡然收紧,在白郁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印记。   暴虐的情绪在宴陆笙的心脏里翻滚,犹如毒液一点点的腐蚀着他的理智。   宴陆笙的眼珠逐渐发红,看上去犹如一个将死的吸血鬼,华美而残忍。   “继续说。”   白郁露出轻蔑的笑,他生来眼尾上翘,这么一笑偏生还多了几许风情,揉杂在一起彻底的冲垮了宴陆笙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轻飘飘的说:“他真的以为没有钱我们能生活的下去,实在是太天真了,这种被家里保护的太好的小少爷根本就不懂得人间疾苦,还妄想和我谈情说爱,真是愚蠢。”   宴陆笙愤怒的低吼一声,他把白郁抵在墙上,神情狠戾:“所以你抛弃了他!你收了何丽媛的一百万就回了国,可你知道我哥过着怎样的日子吗?”   白郁的心脏在颤抖。   他的脸色是几近透明的白,在光线的照耀下有一丝丝的灰败。   宴陆笙怒火中烧,“他被关在房间里,成天成天的睡不着觉,自残,自杀,你知道他被抢救过多少回吗?啊?”   “你知道他最后快疯了的时候嘴里念叨的,心里想着的是谁?是你!”   宴陆笙捏着白郁的下巴,恨不得把白郁脸上这该死的淡漠的表情给狠狠的打破,碾碎!   “而你,从前抛弃了我哥,现在又抛弃我?”宴陆笙堪称完美的表情逐渐扭曲,阴鸷。   他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白郁扭成一团的思绪被宴陆笙打个措手不及,他震惊的看着宴陆笙,他抛弃了他?   宴陆笙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宴陆笙冷笑一声:“今天如果不是我提早过来,你是不是恨不得明天就要跟魏赫走?嗯?”   白郁咬紧牙根,他眼里几乎要喷火,然而面色却如寒霜,他越是这样,宴陆笙就越是火大。   仿佛从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白郁的眼,宴衡修是这样,他亦是这样。   “回答我!”   “是。”   白郁扭过脸,他的下巴一片酸麻,不用看肯定已经青紫了,到这时候他还能露出笑来,却是无比的凄凉。   “跟他一起去国外,总比待在这里受你的监控要好。”   本来去国外教书的事情,白郁还想再思考一阵儿,毕竟不是出国旅游,而是要长久的在一个地方扎根。   他在国内生活习惯了,外面的风土人情虽好,他却不见得能适应。   宴陆笙的一番逼迫反倒让他下定决心,只有远离这里,远离宴陆笙,他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白郁无法不感到悲哀。   宴陆笙一听到白郁说自己要跟着魏赫一起出国,他所有的理智都轰然一声,倒塌了。   宴陆笙恶狠狠的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逃走,绝对不可以!”   白郁对宴陆笙失去理智的话感到胆寒,因为他知道宴陆笙是认真的,他说得出办得到。   到那时他哪还有什么自由和未来可言?   白郁剧烈的挣扎起来,他怒声道:“你这个疯子!”   可惜白郁的力气在宴陆笙面前不堪一击,他冷笑一声轻松的化解白郁的抵抗,将他拦腰抱起丢在了床上。   白郁惊惧的看着宴陆笙压过来的身影。   白郁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那个他爱过的爱笑的天真的男孩儿已经不见了,现在这个充满压迫感深不可测的男人不是陆沉。   他是宴陆笙,他带给他的只有伤害欺骗和背叛。   两人两两相望,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   宴陆笙神情有一丝丝的凄厉,有一丝丝的癫狂,既然留不住白郁,那他就留住他的人。   他要他只能拥有他,也只能属于他。 第六十六章   旧时的伤痕不会因为不痛就不再是伤痕。亦无法断定亲手给与和再度揭开, 究竟哪一个更为伤人。   白郁睡的昏昏沉沉, 他所有的感官都被宴陆笙给占据了,这个男人在情事方面从未落过下风。   白郁本身体力不支,被他这么一折腾, 恨不得昏死过去。   他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洁白的墙壁,复古的家具,窗外是茵茵绿草,流水阁楼, 一派庄园风景。   白郁身上穿着崭新的睡衣, 赤足下地,他昏睡过去的最后的记忆是宴陆笙湿热而霸道的吻。   白郁闭了闭眼,想要把心底里那股子潮湿的异样的酥麻感给消退下去。   身后的门被打开, 白郁定了定, 转过身,宴陆笙正站在门口, 他端着餐盘,如释重负:“你终于醒了, 再不醒我就要家庭医生了。”   白郁的眸光聪宴陆笙端着的餐盘划到他的脸上, 冷漠的说:“这是哪里。”   宴陆笙走进来,他用手掌试了试碗壁, “刚刚好,趁热喝粥吧,你已经一天半没吃东西了。”   白郁眉心狠狠一抽,也就是说他被宴陆笙艹到昏过去了一天一夜?   想到这里, 他再抬眼看宴陆笙神色就不由的带了几许愤怒。   宴陆笙耳垂发红,他露出嘴角边弯弯的梨涡,“郁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太招人了。”   “我……我没忍住。”   白郁冷冷道:“畜生。”   宴陆笙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从小到大他听过的比这难听的话多了去了,不过从他长大以后,那些人惧怕他开始,才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可白郁骂他,他一点都不介意。   宴陆笙端着粥,眼底里流淌着温柔:“你骂吧,只要你愿意和我说说话,只要你能消气,怎么着都成。”   白郁闭紧了嘴巴,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宴陆笙这么死皮赖脸?   仿佛读懂了白郁的心里活动,宴陆笙笑了笑:“你一定在心里想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吧,不是的这样的,郁叔叔,我只对你不要脸,也只有被你骂我才心甘情愿。”   宴陆笙笑着说话,却让白郁觉得发寒,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宴陆笙在他面前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了。   白郁别过脸,眼神幽深而空洞:“你不用再装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宴陆笙端着粥的手稳稳地,他低声道:“我想要你,你能把你给我吗。”   白郁挥手打掉碗,他厉声道:“你做梦!你听着不管你再怎么伪装,我都不可能上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宴陆笙看着泼洒了一地的粥,眼底里浮上一层哀伤,仿佛白郁打掉的不仅是一碗粥而是他的心。   宴陆笙把头抵靠在白郁的肚子上,他能感受到白郁的僵硬和抗拒,宴陆笙轻声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   也许是他声音里的哀求太过明显,也许是因为白郁太过紧张,他没有推开他。   尽管他已经亲吻过,拥抱过这具身体无数次,可鼻尖萦绕的全是属于白郁的独有的气息时,宴陆笙还是感到一阵心安。   一直空落落的心脏瞬间被填满。   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问题:“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们才可以回到原来。”   宴陆笙自诩聪明过人,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他如此的苦恼,让他这样的束手无策。   白郁推开他,给宴陆笙半分钟的拥抱已经是他最后的宽恕,他道:“不需要,我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去!”   “我的过去是和陆沉一起的过去,你不是他。”   宴陆笙面不改色,他的嘴唇几乎快要和脸颊一个颜色,“我就是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陆沉,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宴陆笙。”   “我无意和你玩文字游戏,你说的不可能,放我走就算我们彼此最后的体面。”   宴陆笙浓秀的眉颤了颤,他露出乖巧的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郁叔叔,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们之间从不存在开始,结束,或者体面这种东西。从你介入我生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没想过要放开你。”   白郁忍不住给了宴陆笙一个巴掌。   他寒声道:“你想做什么,把我永远的关在这里吗?”   宴陆笙拂去嘴角的血痕,他漫不经心,眸子亮的吓人:“也不是不可以。”   白郁胸口闷到发痛,他头痛欲裂,似乎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痛,被宴陆笙折腾的几乎要散架了的身体迟到的抗议似乎才姗姗来迟。   也不是不可以。   多么轻飘飘的六个字,宴陆笙就这样决定了他的后半生。   白郁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囚禁是犯法!”   宴陆笙用怜爱而天真的目光端详着白郁,他的郁叔叔有的时候真的是傻的可爱。   “没关系,只要没人能找得到你就好,我有很多房子,还有小岛,庄园,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生活在世界的任何地方,但你的身边一定过要有我。”   “等我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去国外登记结婚,那个时候就不是非法而是合法。”   宴陆笙的眸子弯弯,他已经能看到未来美好的生活,而白郁的脸色随着宴陆笙的话语一分分的变的苍白。   他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是了,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处心积虑的接触他,摧毁他,然后不留余力的把他捆绑在自己的身边,让他孤立无援。   宴陆笙眼睫微微下垂,仿佛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皮肤上盖着,他垂着头,“你知道吗郁叔叔,有很多人都恨我,巴不得我去死,疯子,杂种,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我从来不在意。”   他摸着自己左侧的胸口,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你骂我,我这里就这么疼,这么疼呢。”   白郁嘴唇发颤,他无法抵制宴陆笙无孔不入的侵袭,要被宴陆笙囚禁的信息冲击着他的神经和理智。   白郁指着门口道:“滚。”   宴陆笙凝望着白郁,“你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满足你,除了要我滚以外。”   他指着心口道:“是你先锁住了我,怎么能怪我放不开你呢。”   白郁心头一颤,宴陆笙怎么能把非法囚禁这四个字说的这么情意绵绵,深刻入骨,好似在这场错综复杂道关系里,他才是那个郐子手。   宴陆笙道:“我说了那么多谎话,可有一句是真的。”   “够了!”白郁企图打断他,他不想再听到宴陆笙任何一句甜言蜜语。   宴陆笙恍若未闻:“我爱你。只有这一句是真的。”可你却不愿意相信了。   白郁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衣襟,抓住任何一切他可以抓住的东西,这样那种一脚踏空的失重感才不会那么强烈。   宴陆笙犹如一个恶魔,始终在不断的拉扯着他再度堕回他给他亲手制造的陷阱里。   白郁的抗拒是如此的明显,宴陆笙不得不暂时退开。就如他所说,白郁现在已经无法逃离他了,他可以用十几年的时间去谋划复仇,也可以用接下来的余生让白郁重新爱上他。   宴陆笙走后,白郁浑身虚脱的倒在床上,他茫然的望着天花板,脸色一片沉静。   “情况报告给我。”   0599上线忙不迭的把自己汇总的情况发送给白郁,“这里是邻市,周围看似平静,实际上前前后后有几十个保镖,还有摄像头24小时监控,要离开这里不太容易。”   白郁哼道:“谁说我要离开这里。”   0599:“>_<”   白郁轻笑道:“我一个人怎么能躲过无孔不入的监控对付的了那么多保镖,如果我真的跑出去了宴陆笙就该怀疑了。”   “那要不要我把你的消息发给魏赫,让他来救你?”   白郁挑了挑眉,对系统的智能化感到惊奇:“你在学习?”   白郁沉吟了会儿,“你上次说你的功能会随着任务成功而升级,现在升级了哪些,说来听听。”   0599连忙把自己的功能一股脑的全部发给了白郁,生怕自己表现不够得力。   白郁眯着眼笑了笑:“很好,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叫你的。”   白郁并不打算让魏赫过来救他,这样只会激怒宴陆笙,让他更加的愤怒,引来他疯狂的报复。   白郁猜宴陆笙现在已经查到究竟是谁告诉了他真相,只怕现在魏赫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淡淡道:“可惜了魏赫的一片真心,只能错付给我了。”   接下来几天宴陆笙总会在固定的时间过来陪着白郁,他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要白郁适应他,接纳未来的人生中有他的日子。   白郁只能尽量的封闭自己不被宴陆笙所扰乱,可无论他表现的多么冷漠,乃至于刻薄,宴陆笙都能一一笑着接受。   白郁别无他法,最后只能用沉默来抵抗。   又一次,白郁拒绝吃饭以后,宴陆笙亲自端着饭碗出现在了白郁的面前。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这个男人越发的消瘦了。   宴陆笙不顾白郁的挣扎把他半抱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磨蹭几下,他便有了反应。   宴陆笙沉着气,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白郁柔软的耳廓,道:“别逼我,我快要忍不住了。”   白郁立刻就不动了,这段时间宴陆笙只是抱着他,亲吻他,却从不曾勉强过他,只是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只是暂时的假想。   宴陆笙迟早会忍不住再把他薄皮拆骨的吃入肚。   白郁不愿去想,他巴不得这天迟一点,再迟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来。   白郁乖乖不动了,宴陆笙却已经倍撩起了火,炙热而硕大的东西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顶着白郁柔软的皮肉,白郁只觉得一股血气冲到脑门儿。   他本就皮薄,这下从头到脖子红了个透顶。   宴陆笙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怕伤到白郁,他根本就忍不了那么久。   白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诱人,他拥有过他,又怎么舍得放手,他撒不开手了。   白郁感到宴陆笙逼近的体魄,那晚混乱的记忆如潮水涌入他的脑海。   他浑身发抖,忽然狠狠的推开了宴陆笙,几步就跑到了窗台前,窗外,正下着蒙蒙的细雨,从这里能看到一点隐约的青山轮廓。   一桶冰水从头浇哇到尾都不过如此,宴陆笙紧张的盯着白郁,他颤声道:“你下来!”   白郁看了看窗外的天,烟雨濛濛,很是美丽。   他再度回头看了看宴陆笙,高大的男人正小心的,慢慢的走过来。   白郁淡淡道:“你再走半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宴陆笙立刻不动了。   这里是二楼,白郁若是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宴陆笙白着脸,他紧紧的盯着白郁,伸出手道:“我不动,你先下来。”   白郁一条腿跨过窗棱,他坐在窗台上犹如一只轻灵的鸟儿渴望天空那版般,即刻就要飞走了。   那情景让宴陆笙感到恐惧。   白郁:“准备好了么。”   0599:“准备好了!开启特权一次!痛觉屏蔽达到百分之九十,无生命危险。”   白郁淡淡一笑,如烟雨中缓缓绽放的山茶花,美丽动人,却又遥远无比:“我骗你的。”   随即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宴陆笙凄厉的吼道:“不!”   然而他只来得及抓住一小块残存的衣服碎片,湿漉漉的地面上,白郁的血 犹如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那样猩红绚烂。   刺痛了他的眼。 第六十七章   “左腿腿骨折, 全身多处擦伤, 因楼层较低没有摔伤内脏……”   “患者落下的时候头着地……有出血,初步诊断脑颅损伤做好急救准备……”   ……   宴陆笙很讨厌医院,从他有记忆以来, 见到宴衡修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医院,那种无处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恶心。   手术室的灯亮起,宴陆笙如同雕塑站在长廊外。   可现在躺在里面的是白郁,是那个几天前还在说着爱他的白郁。   宴陆笙面无表情的盯着洁白的墙壁, 他的脸色比墙灰好不了多少。   灯陡然熄灭, 宴陆笙挺拔的背脊僵硬的仿佛生了锈的柱子。医生从里面匆匆走出来:“止住血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了。”   宴陆笙声音嘶哑, 如同破败的风箱在嚯嚯作响:“什么意思。”   医生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病人摔伤了脑袋, 虽然止住了血,可后期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敢保证,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声音越说越小,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年纪比他小了一轮不止, 身上那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让人心惊胆战。   趁着宴陆笙还没爆发,医生匆匆的走开了。   白郁随后被推了出来, 宴陆笙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   隔着透明的玻璃层,白郁安静的躺在距离他不过几米的距离里,就那几步的距离,也许就是生与死的数米。   宴陆笙一拳砸到墙壁上, 发出炸裂的声响,他眼睛血红,死死的盯着躺在里面的白郁,他没有想到白郁居然会这么的倔强,这么的刚烈。   甚至于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他不会忘记他跳下去时脸上的笑容,轻松,惬意,带着了然的解脱。   他因要离开他而感到轻松。   想到这里,宴陆笙的眸子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口腔里翻滚着腥甜的味道,宴陆笙喉头上下滚动,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全身脱力的倚靠在墙壁上。   站在一旁的护士小声的嘀咕却不敢上前去,她们在这里上班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那脸那身段儿就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哪怕半身染着血,有少许的狼狈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   就是刚刚他那样实在是太过吓人,几个人推推搡搡就是不敢靠近他。   现在宴陆笙冷静下来了,沉静之中又隐隐的透着绝望的样子看的让人格外心疼。   在这当护士的都是快当妈的,或者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对宴陆笙几乎毁灭性的美貌打击没有半分抵抗力。   一个小护士大胆的上前搭话:“你别难受了,医生说还好送的及时,要是再晚来一分钟那就真的没救了。”   小护士有些无措,她说完这句话后宴陆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更差了。   他喃喃道:“他是故意的……”白郁就是想死,所以故意头着地,他就没想着要再活过来。   原来他已经厌恶他到如此地步。   宴陆笙僵硬的抬起头,他掌心里依然拽着那块残缺的碎布,上面染着零星的血迹,滚烫的灼烧着他的掌心。   那是白郁的血。   不仅手上,他的衣服上,裤腿上,胸口上到处都是他的血。   宴陆笙闭了闭眼,半晌,他露出堪称完美的笑,那笑容却是冰凉透骨,“你以为这样你就能离开我。”   他指尖隔着重重的空气和玻璃抚摸着白郁的额脸蛋儿,描摹着他秀丽的五官,从眼到唇,再到下巴,修长的脖子,锁骨……   他这一生看似拥有许多,其实仔细算来,根本一无所有。   他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白郁,他曾经拥有过他,又如何能接受再度失去。   哪怕……哪怕白郁只剩下一具躯壳,他也要抱着他一起入坟墓。   几天后,白郁从重症里被转了出来,医生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为什么依旧没有醒过来或许是他自己主观意愿,不愿再度醒过来罢了。   宴陆笙听完之后很平静,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白郁不死,他就必须在自己身边。   半个月后,白郁的身体指数都趋于正常。   宴陆笙每天都会来医院抱着白郁和他说话,给他擦脸,怀里的身体日渐消瘦,却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宴陆笙仔细温柔的给他擦试着脸颊,剪指甲,一切细小麻烦的事儿他都亲力亲为。   白郁的手指很漂亮,纤长秀丽,比女人的手还要白皙秀气,就是这双手画出了许多美丽的画作。   宴陆笙神情虔诚的犹如在擦拭一件稀有的艺术品,他轻柔的说:“我已经给你联系了国外最好的脑科医生,明天我们就出院到西里斯州去,在那里你会接受最好的治疗。”   “……就算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不愿意醒过来也没干系。我会永远陪着你。”说罢,宴陆笙亲了亲白郁的指尖。   真是奇怪,对这个人的欲望从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消减,他笑着说:“就算你老成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我也想抱着你亲吻。”   宴陆笙对人类所谓的感情,爱从来都是模糊的,从前他不懂为什么宴衡修可以为了一段感情让自己泥足深陷,疯魔半生。   现在他仍旧不懂,他只是遵从内心,本能让他放不开白郁,他对于爱恨的一切认知间接的,直接的几乎都是白郁给他的。   这个男人在他生命里占据了太重的份量,只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白郁已经知道了一切。   宴陆笙头一次怨恨上苍,为什么不多给他点时间,只要再多几天,他能保证白郁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就这么和白郁生活一辈子。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呢……我好想和你煲的汤,郁叔叔,你听的见我说话么。”   握在掌心的手指抽搐了两下,宴陆笙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郁。   半个月的沉睡让他瘦的两颊都凹陷了下去,那双时刻透着冷漠的眼茫然的看向他。   宴陆笙俯下身,用最轻柔的语调哄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郁或许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对他表现出意外的顺从和依赖,他嘴唇蠕动,声音小的几近蚊子:“头……痛。”   宴陆笙按下床头的铃,白郁的头上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纱布,血迹隐隐的渗出了点,想到医生说过的脑颅损伤,宴陆笙心口一紧。   医生鱼贯而入,给白郁做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白郁就安安静静的任由医生摆弄,他脸上带着茫然而又天真的表情。   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头还在阵阵发痛,就像有人拿着大锤子在不断的敲打着他的后脑勺。   不过一会儿,白郁脸上就汗津津的,宴陆笙对吩咐医生道:“给他止疼。”   护士给白郁端来水和药片,宴陆笙手指抬着白郁的下巴,一颗颗的把药喂入他的嘴里,再盯着他把水喝下去。   白郁全都乖乖的照做了。   喝了药,他感觉好多了,脑袋不那么的疼痛,也不那么的晕,只是全身虚脱无力,白郁无力的抬起手揪住男人的袖口。   “你坐呀。”   宴陆笙神情一变,白郁不对劲儿。从他醒来到现在,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宴陆笙紧紧的盯着白郁,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白郁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宴陆笙摇了摇头。   白郁松了口气,他有些累了,皱着眉思索道:“我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宴陆笙沉沉的说:“你都不记得了么?”   白郁瞥了瞥嘴,“我记得我还问你干嘛啊。”   他抱着手臂,尖尖的下巴一扬,“宴衡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宴陆笙瞳孔猛地收缩,他压抑住内心滔天的惊讶,声音里还是不自觉的带着些颤抖:“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郁翻了个白眼:“宴衡修呀!”   他奇怪道:“你怎么了?”   宴陆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渐渐收紧,果然,和他猜的分毫不差。   只是为什么,白郁会把他错认成宴衡修呢。   看着白郁毫不掩饰的担忧的面容,宴陆笙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在酝酿。   他终于明白自白郁醒来后的一切怪异的源头,白郁的神情举止不似青年,他是一个活脱脱的少年。   他会乖乖的喝下他亲手喂给他的药片,只是因为他以为他是宴衡修。   那个他还没有认识的时候。   宴陆笙起身,给白郁掖好被子,“你先睡,我给你买吃的回来。”   “我不要喝粥,我要吃辣的!”白郁鼓起嘴,分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宴陆笙顿了顿,最后道:“好。”   他从不知道白郁喜欢吃辣的。   宴陆笙轻轻的关上房门,神色莫测难辨:“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战战兢兢道:“剧烈的撞击伤到了脑部的人脸认知部分,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也许随着失忆症状的减轻,这种情况也会随之治愈的。”   宴陆笙双手插兜,他目光淡然的看着房间内的白郁。   那种轻松的,乃至天真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白郁的样子。   比之白郁用憎恶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他更情愿白郁这样轻松的生活下去。   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至于在白郁眼里他究竟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他可以继续拥有他,照顾他。 第六十八章   白郁醒来以后就变着法儿让宴陆笙放他出院。   他的腿还是有点疼, 脑袋偶尔也会有些刺痛,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出院的迫切愿望。   宴陆笙把刚煮好的汤面盛到碗里,白郁讨厌喝粥,他就换个花样让白郁吃更有味道的面条。   “今天天气不错, 是个适宜出院的好日子。”   宴陆笙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白郁正半坐在病床上,巴掌大的脸蛋儿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狡黠。   宴陆笙顿了顿,“听医生的话再观察几天, 我们再出院也不迟。”   “迟了!”白郁跟他急道:“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我得回去准备啊。”   宴陆笙沉思不语,医生说他的记忆停留在了大学时期,那个时候他刚和宴衡修认识, 还在学校里读书, 准备考试和毕业,之后的十几年里他的记忆则完全丢失了。   见他垂眸不说话, 白郁以为他又在犹豫,不由的有些生气:“宴衡修你是想让我不能毕业嘛!”   宴陆笙微笑道:“先把这碗面吃了, 我就告诉你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   白郁气鼓鼓的盯着他, 狭长秀丽的眼瞪成圆圆的杏眼,颇有些张牙舞爪的小猫儿炸毛的模样。   “宴衡修你——”   宴陆笙的姿态不容拒绝, 白郁有些奇怪,他醒来以后宴衡修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眼前那张脸分明是他的样子,白郁就是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拉住宴衡修的袖子,鼓着嘴小声的说:“我不想吃。”   宴陆笙眼神变了变, 他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先和你说,说完了咱么再吃好吗。”   白郁没接话,但显然他想先听听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宴陆笙难得用这么严肃的态度同他说话,白郁不自觉也被感染了些。   宴陆笙的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缓重:“你不用去上学,也不用参加期末考试,今年是21XX年,你和我……已经结婚了。”   宴陆笙握着白郁的手,举起手机给他看今天的时间,“你不小心撞伤了脑袋,医生说你有短暂的回溯性失忆,只要坚持治疗就会慢慢好起来。”   白郁迷茫的看着宴陆笙,他喃喃的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我们……已经结婚了?”   宴陆笙淡淡一笑,握紧白郁的手,“是啊。”   白郁怔了怔,耳朵透出薄薄的红,他结巴道:“什、什么时候?”   宴陆笙从善如流的接道:“就在毕业以后。”他勾起嘴唇,笑容里有一丝羞涩:“我怕你被人抢走了,所以一毕业就赶紧向你求婚了。”   白郁被这笑容晃了晃眼,连带着惊讶都被冲散了许多。他又陆陆续续的问了宴陆笙许多问题,宴陆笙全都滴水不漏的圆上了。   白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体比之从前更加颀长,五官也张开了些,多了些凌厉和秀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宴陆笙说当初他们毕业以后就在国外注册结婚了,之后他回国创业现在开了一家公司,至于自己在一所大学里面教书。   不久前因为个人原因辞去职务,打算和他一起周游世界,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他当然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宴陆笙所说的一切,只是……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虚长了十几岁,生活也大变样,任谁都无法坦然的接受。   宴陆笙见白郁正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划过一丝暗流。   他整理好表情,笑着走过去:“在想什么?”   白郁的腿上打着石膏,伤筋动骨一百天,未来有一段日子他还要接着带着石膏才行。   白郁神情有些难过:“我不知道,脑袋里空空的,我总觉得自己忘掉了某些很重要的回忆。”   宴陆笙扶住他的肩膀,他深黑的瞳孔如同漆黑的夜空要让人沉溺进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最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不是吗?”   宴陆笙的声音犹如催眠的魔咒,白郁心上的不安果然被安抚了些。   他拍了拍宴陆笙的手,露出放松的表情:“我知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可我……却忘了我们之间的回忆。”   宴陆笙低头含住白郁的耳垂,蜻蜓点水般的亲啄,白郁却身体紧绷,刹那间对宴陆笙本能的应激反应几乎让他哼出声。   白郁气哼哼的从镜子里盯着宴陆笙。   他总算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从前宴衡修不会那么大胆的对他动手动脚,就算是亲吻也是羞涩的,未曾主动过。   可是这回,他却像是从头到外都变了一个人,总是若有似无的对他‘动手动脚。’每当他想出声制止的时候,宴陆笙已经收回了蠢蠢欲动的爪子,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难道是这十几年的婚姻生活让宴衡修转了性?   白郁说不出个所以然。宴陆笙低低的笑了两声,白郁立刻明白他是故意的,横眉冷对佯怒道:“放开我!”   宴陆笙紧紧地抱住白郁的腰,他忸执的说:“我不放。”   白郁在心里暗笑,拍了拍他的手,“好啦,我们不是今天出院吗?”   宴陆笙的眼神清醒了几分,他笑笑:“你好像很期待?”   白郁已经半强迫自己接受了这当中空白的十几年,他点点头:“走吧,我想看看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说不定还能记起些什么呢。”   宴陆笙抿起嘴唇,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不希望白郁想起来。   他可以凭空捏造出并不存在的十几年,他可以伪造出一切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却唯独不能控制白郁的大脑,让他今生今世都不要再想起他曾经对他所做过的一切。   老实说,当得知白郁失忆了他心里的欣喜盖过了一切担忧,他觉得这就是老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让他可以和白郁重新开始。   白郁单腿跳出一段距离,发现宴陆笙并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就瞧见宴陆笙正垂着脑袋脸上的神色有些暗沉。   他皱了皱眉,叫道:“衡修?衡修?”   他叫了好几声,宴陆笙才反应过来白郁是在叫他,他大步走上前把白郁抱在怀里,“走吧,我们回家。”   白郁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被宴陆笙轻松的抱了起来,他拍着宴陆笙的脖子恼怒道:“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宴陆笙不为所动,他的胸肌坚硬的和岩石一样,白郁推都推不动。   他有些气恼,宴衡修从前也只比他高几公分而已,现在却已经比他高大太多,无论是从力气还是别的什么方面,他似乎都不占优势。   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强大的侵占力,只要他在身边,白郁就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让白郁感到别扭。好像在这段关系里,他才是比较弱势的那一方,宴陆笙的强势让他感到陌生,且不安。   一路上白郁都没怎么说话,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国内,又是怎么在这座城市打拼,生存,现在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且陌生的。   宴陆笙看着白郁好奇的看向窗外的眼,心里隐晦的冒出星星点点的担忧和疯狂的想法。   只要他还生活在原来的地方,只要他还生活在这座城市,他就有无数的可能会记起从前、   他多想把白郁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让白郁只能看着他,一如白郁失忆前他打算的那样。   这个偏执疯狂的想法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隐匿在了他内心更深的深处,白郁用自己的行动和鲜血告诉了他,他有多么的倔强,宁死不屈。   宴陆笙终究怕再度酿成大错,没有实施行动。   宴陆笙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他另一所空置的公寓,白郁名下的那所公寓他不会去,出事的别墅他也不能去。   于是就在Y市重新买了一间公寓作为他和白郁的住所。   白郁看着眼前陌生的楼房,内心不真实的感觉越发明显。   “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吗?”   “嗯。”宴陆笙关好车门,牵起白郁的手,淡淡道:“走吧,回家了。”   白郁内心有些触动,他跟着宴陆笙一路上了楼,房子是三居二室,能在Y市的黄金地段买到这样的公寓足以见得他和宴陆笙的生活水平不错。   白郁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儿,和他想的一样,干净,整洁,还流露着淡淡的温馨。   无论是衣柜还是洗漱用品,餐具,都昭示着这个屋子里有两个人在共同生活。   白郁留意到家具的花样和他惯常用的餐具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布置的,按理来说他回到这里应该会有亲切感。   可白郁失望了,这里的确很好,好到……让他觉得陌生。   宴陆笙自然不会错过白郁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从前白郁的心思他就猜的准,现在年少的白郁在他面前更如一张白纸,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背后意味着什么,他都可以预料的到。   宴陆笙牵起白郁的手,引着他往画室走去。   为了让白郁不会想起从前,这间屋子的布局和设计都和白郁从前的公寓不大一样,但只有一间房间,他是完全按照白郁从前的设置来布置的。   宴陆笙推开画室的门,“进去看看吧。”   白郁懵懵懂懂的走进画室,一整间屋子四面墙壁上都挂满了他的画作。   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从心底冒出来。   他眼睛亮了亮,兴奋的回过头,“我有感觉,这里就是我的家!”   他抱住宴陆笙的脖子,男人短短的发茬儿扎着他的手掌,白郁顺着毛给他摸了摸,感受到身下的男性躯体变得僵硬他才放开。   宴衡修长高了,结实了,可还是爱着他,他也爱着的那个男人。   他细软的手掌放在宴陆笙的后勃颈,眼睛亮晶晶的弯成月牙的形状:“谢谢你衡修,我爱你。”   说罢主动踮起脚亲吻住男人的嘴唇,薄薄的,软软的,有些凉。   他的吻是青涩的,带着些许缠绵。   宴衡修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给与他回应,白郁还以为是他又害羞了,便更加用力的吻回去。   他脚有伤,吻到一半身体就有些失衡,宴陆笙顺势抱住他,“够了。”   白郁感受着嘴唇里淡淡的烟草的味道有些奇怪,“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烟味的,这么些年习惯都变了吗?”   宴陆笙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平稳的说:“偶尔会抽,你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白郁有些站不住了,他现在也不太在乎究竟是谁掌控主动权,主动的靠在宴陆笙的肩膀上,淡淡的说:“衡修,我觉得你变了一些。”   继而他又笑道:“当然我还是喜欢你的,只是觉得可惜,我对我们中间这十几年的时间都空缺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这回宴陆笙沉默了至少有半分钟,他抱着白郁的手扣紧,心里并无半分喜悦:“好。”   0599在空间里大惊小怪,鬼哭狼嚎:“为什么恶意值又上涨了啊啊啊啊啊!”   白郁道:“不好吗,马上就快刷满了不是么。”   0599的气势立刻弱下去大半,“可是恶意值太高的话也不利于刷好感度吧”   白郁微微一笑,“这得视情况而定,你知道宴陆笙的恶意值为什么会升高么?”   0599:“(⊙v⊙)不知道。”   白郁:“不知道就妄下定论可不是个好习惯。”   0599被白郁训习惯了,白郁虽然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0599还是下意识的心虚,“⊙﹏⊙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白郁眸光幽深,他挑眉道:“想看变戏法么?”   0599:“(⊙v⊙)”   白郁摊开掌心,上面的纹路交杂横错,喟叹道:“没有什么比亲自感受到我对宴衡修的爱意更让宴陆笙受刺激了,他一直深信是我辜负了宴衡修,现在我相当于是强迫他体会了一把被‘爱’的感受。”   “嫉妒和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无止境的生根发芽,只要他对自己的坚持有所松动,继续挖掘下去,我保证,他会痛不欲生。”   白郁笑道:“好奇害死猫,这是真理。”   0599不敢说话了,他觉得这位攻略对象搞不好会比上一个还要惨。   白郁和宴陆笙在公寓楼里住了下来,因为白郁腿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他只得减少出门。宴陆笙便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活,他们像以往那样,出门带垃圾,回家带上做饭的蔬菜和肉。   白郁的性子比青年要跳脱一些,除了待在画室里的时间,他大部分的时候都用来恶补这十几年他所空缺的社会知识。   终于在第二次去医院拆石膏的时候,白郁提出了想出去多走走的要求。   “医生说我现在已经可以进行短距离的行走了,老师待在家里我会被憋坏的!”   宴陆笙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他微笑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白郁扬起眉:“你不是还要上班吗?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陪我嘛?”   宴陆笙听出了白郁话语里的不满,这段时间他把白郁看的太紧,已经引起他的不适了。   如果不适当的松弛些,只怕会惹得他不快,说不定还会有所怀疑。   “好,那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白郁开心的扑上去抱着宴陆笙的脖子亲了亲,他挑起修长的眉,声音里满满都是得意:“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宴衡修对他向来温柔,有求必应,就算现在变得强硬了些,他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   宴陆笙把车停在了路边,看着白郁跳脱的远去的身影他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无踪。   他倚靠在椅子上,眸光幽深难测,嘴唇上还残留着白郁亲吻时的酥麻感。如果白郁当初那么的爱宴衡修,那为什么最后他会离开他?   宴陆笙的眼睛微微眯起,因为钱?那种不堪一击的理由,只要见过白郁爱着宴衡修的样子只怕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他隐约的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却始终理不清头绪,如同埋在雾里,让他看不透彻。   无论是年少的白郁,还是现在的白郁,都不再是画纸上单薄的形象,他鲜活而生动的存在于他的眼前,他在自己的身边,爱着的却是另一个早就已经逝去多年的人。   宴陆笙突然明白了宴衡修当初为什么会不管不顾的爱上白郁,对于他们这样天生就生长在黑暗里的人,白郁的光芒实在太过迷人。   他是引诱,他是致命。   是无法割舍。   宴陆笙不想承认自己在内心深处,甚至是有些妒忌宴衡修,那个他一直怀念并且尊敬的大哥,他在白郁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了他。   并且得到了白郁毫无保留的爱意和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   谢谢小天使体谅我以后尽量少请病假 第六十九章   得了宴陆笙的允诺, 白郁欢脱的简直就像只被刚放出笼子的兔子。   他这段时间被憋坏了, 宴陆笙虽然没有强制限制他出门,但总有其他各种理由让他减少出门,就连屈指可数的出门都是和他一起行动的。   宴陆笙还是如往常那样温柔, 他太懂的如何操纵人心,分寸克制的极好,既能时刻掌控白郁的动向,又能使白郁不恼火。   但白郁现在毕竟是年少的性子, 洒脱, 还有些任性。   仗着宴衡修对他的包容和宠爱,白郁其实干过不少跳脱的事儿,每次都是宴衡修跟在他后面给他收拾残局。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句话在年少的白郁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知道无论如何宴衡修会包容他, 即便是惹得他生气了,宴衡修都不舍得对自己发脾气。   最后他只要放软态度, 上前哄一哄,宴衡修就不会生气了。   宴衡修比他大, 毕业后着急结婚也是情有可原。   而他从认识宴衡修的第一天起就暗自发誓要把他泡到手, 他想和他共度下半生。   现在虽然省去了过程,结果和他想的倒是所差无几。   白郁对宴陆笙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喜欢一个人, 就要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这是年少最炙热也最单纯的爱意。   白郁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他收起弯着的眼角,脸上带着茫然而又漫不经心的表情。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座城市对他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地方。他想念彼岸的阳光,想念麦粒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想念每个浓郁的树荫下他和宴衡修翻滚在青草上安详的午后。   刚聚集起的‘放风’的喜悦被冲散的一干二净,白郁百无聊赖的走在街边,他还不想那么早回去,既然宴衡修让他出来了他就要在外面呆够了再回。   白郁颇有些孩子气的想,宴衡修不过是结了个婚就变成了无聊的老男人,他才不要被他管得死死的。   白郁拐到大街上,选择了一家咖啡馆坐了进去,他选的是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   白郁正坐在位置上发呆,一个年轻的男孩儿就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当他看到安然坐在窗边的白郁的时候,脸色一下就变了。   白郁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着寇勤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饶有兴致的盯着窗外,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寇勤的出现。   “白……白老师?”寇勤的声音颤抖着,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里遇见白郁。   白郁闻声转了过来,面前的男孩儿满头大汗,红着的眼眶预示着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让白郁一个头两个大。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认识这个男孩儿。   寇勤鼻腔发酸,他很想问问白郁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自从在学校爆发了那件事以后白郁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谁也找不到,谁也联系不到。   他以为白郁为了避风头远去了别的城市,自己今生都无望再见到他了,没想到却在自家附近碰见了正在闲逛的白郁。   起先他还不敢确信,跟了好一段路,见他进了咖啡馆怕自己跟丢了白郁才狂奔而来。   他深吸口气,话还没说出来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白老师,你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听这个男孩儿叫他‘老师’不难猜出他应该是自己从前带过的学生,白郁抽出纸巾递给寇勤:“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儿,把眼泪擦干了。”   寇勤忙不迭的点点头,他用力的拧了宁鼻子,控制好情绪方道:“白老师,我,我太久没见您,失态了。”   白郁大大方方指着他对面的椅子道:“坐。”   正好他想问一问自己过去的事情,看这个学生的态度应该和自己关系比较亲近,不然怎么一见到自己就哭呢。   寇勤眨着红肿的眼睛,一颗高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至少现在看来白郁的情况很不错,他衣着无忧,脸上带着犹然自得的笑容,甚至还有一丝好奇和狡黠的神情一闪而过。   寇勤向来滔滔不绝的嘴巴此刻像是被上了锁,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白郁那事儿说大不大,至少不是全民皆知,说小也不小,至少他们全校都知道了。   寇勤之后去公寓蹲守了很多次,想碰见一次白郁,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就是觉得,自己一定得见着白郁,不然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寇勤在心里给自己打鼓,他道:“白老师,你最近还好吗?”   白郁挑了挑眉,意简言赅:“挺好。”   寇勤显然不太相信白郁的话,他的眼光里流露出些许难过,白郁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人诋毁,流露出那样不堪入目的照片,他显然是很不好过的。   哪怕是白郁走后,他在学校里都能听到学生,老师私底下的嘀咕,说白郁表面上看着那么清高,谁知道私底下竟然那么浪荡。   寇勤听着生气,他狠狠地揍了乱嚼舌根的男生几顿,可谣言这东西不会因为拳头而消散,寇勤就算堵住自己的耳朵也不能完全阻止自己听见这些谣言。   他坚信这些全都是谣言,白郁一定是被人陷害,诋毁了。   从某种程度上他接近了真相,只是伤害已经造成,寇勤只是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没有能力也无法拯救那时身陷囹圄的白郁。   白郁饶有兴致的样子让0599忍不住开口道:“宿主你早就料到自己会碰见寇勤吗?”   白郁无辜道:“有吗,这就是概率事件啊。”   0599:“……”我信你才有鬼。   0599继续道:“可依照寇勤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能力来判断,他并不足以和宴陆笙抗争。”   白郁微笑道:“不要多想,谁也无法和宴陆笙这个小怪物抗争,寇勤只是过来提醒我不要轻易的忘记一些事情。”   寇勤挣扎了一会儿,开口道:“白老师,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们都很难过,我……我们绝对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后来……我还去你的公寓找过你可是都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白郁:“bingo,直冲主题,我喜欢。”   0599:“”   白郁眉尖蹙起,他脚尖绷紧,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适时地露出茫然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寇勤瞪圆了眼睛。   白郁露出不安的神情,他低声道:“我前段时间发生了些事故,丢掉了一些记忆,你刚才说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寇勤倒抽了口气。   所以这就是白郁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原因?   他的老师,在经受了那么的多诋毁之后,竟然还失忆了?   寇勤无法想象白郁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寇勤难过的看着白郁,他已经无法再向白郁开口讲接下来的话。   门前挂的铃铛响起,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宴陆笙走近,他拍了拍白郁的肩膀,温声笑道:“这是谁?”   白郁见是宴陆笙来了,心下的疑惑被压了下去,他指了指寇勤道:“这是我以前的学生。”   白郁的眼睛又大又圆,阳光照映进去波光淋漓,流光溢彩。   宴陆笙沉稳道:“你好。”   寇勤脸色发僵,他不会忘记初次和宴陆笙见面的情景。   同是男人,寇勤直觉告诉他宴陆笙很危险。   白郁和他在一起只会吃亏,寇勤焦急的表情几乎要呼之欲出。   宴陆笙危险的眯起眼,但只一瞬,他掩藏的极好。   宴陆笙淡淡道:“我在车子里等了你好久,看你还没回来就顺着找了一路,果然在咖啡馆里找到你了。是馋咖啡了吗?”   白郁皱了皱鼻子:“不是说好让我一个人转一转的,你怎么——”   宴陆笙低声解释道:“你腿上的伤还没好,我担心你。”   寇勤的表情一言难尽,他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温柔的乃至于有些低声下气的人和那天在校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看到你们的留言啦,那我努力一下啦   今天过生日就给我放个假吧!么么哒!   顺带求个作收吧~ 第七十章   宴陆笙扶着白郁的椅子, 他把白郁完全的罩在自己的范围内, 温声道:“聊完了么,附近有你爱吃的餐厅,我已经定好了座位。”   寇勤皱起眉, 他心里的不适感愈发的强烈。这个男人给他的危机感不是一分两分,虽然宴陆笙的言辞很温软,态度和姿势却很强硬。   寇勤忍不住把眼光移向白郁,白郁瞪了他一眼, 转头对寇勤道:“下次再聊吧, 你叫什么?”   寇勤抿了抿唇,心里是难掩的失望。白郁果然已经将过去全部忘得干净。   复杂的情绪涌绕在寇勤的心头,不过他还是道:“寇勤, 草寇的寇, 勤奋的勤。”   白郁点点头道:“有机会下次再见。”   站在白郁身后的宴陆笙危险的眯起了眼,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 白郁就碰见了不该也不能碰到的人。   还好他来的及时,寇勤没有说出最主要的部分, 白郁就算会怀疑, 自己也能圆过去。   他拉住白郁的手往外走,两人亲昵的姿态引得旁人瞩目, 寇勤自然也看在眼里。   他握紧拳头,那种无力感再次悠然而生。   明明白郁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无法决定是否该告诉白郁过去遗忘的一切, 或许让他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寇勤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边走边想事儿,手机登的亮起,来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不要再接近他,不要告诉他任何事情,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寇勤手掌紧握着手机,他盯着小小的屏幕,他不傻,直觉告诉他这条短信一定是刚才在白郁身边的那个男人发给他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或许……他找到咖啡馆来并不是偶然。   寇勤心里的挣扎越发的明显,他说不清有哪里不对,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诡异。   寇勤想到白郁对宴陆笙全然信任依赖的表情,打字过去:“你是谁?白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隐瞒他?”   寇勤瞪着眼睛等待对方的回信,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挺冒失,但他就是放不下心。   寇勤的反问让对方感到恼火,他等了半晌,只等来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寇勤骂骂咧咧的盖上手机,一脚踢翻路旁的垃圾桶。   餐厅的灯光暧昧的恰到好处,服务生端着盘子站在隐匿的暗处,随时照顾到顾客的需求。   白郁盯着盘内精美的食物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他还在想寇勤和他说的话,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从学校辞职的呢?听寇勤的意思,似乎是另有隐情。   白郁拨弄着碗里的饭粒,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哪里逃得过宴陆笙的眼,他俊美的脸上神色不明。   白郁果然还是怀疑了。   他夹起白郁爱吃的酒酿今宵,放倒白郁的碗里,微微笑道:“再不吃菜就凉了。”   白郁抬眸看了着宴陆笙,昏暗的烛光下他的注视含情脉脉,似乎天地万物都在那样一双眼里。   看的白郁心头一悸,他呆呆的看着宴陆笙,瞬间有些忘记刚才缠绕在心间的疑惑。   宴陆笙却自己主动提起,他露出了然的神色,“是不是在想刚才那个学生的话?”   白郁点点头,“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辞职的?”   宴陆笙说自己是因为个人原因辞去职务,可听刚才那个学生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当然无条件的信任宴衡修,哪怕他对自己有所欺瞒,那也是为自己好,只是白郁认为自己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过去。   他严肃的说:“我想知道原因。”   宴陆笙形状优美的薄唇起起合合,欲言又止。   白郁心里的疑惑几乎凝结成型,真的是内有别情。   白郁直起腰板,目光如炬:“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曾互相许诺过,无论何时都要坦诚相待。”   宴陆笙的眸光幽深无比,他苦涩的笑了:“如果我说这个原因是我呢?”   他深吸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脸上的忧愁更甚:“你是因为我,才从学校辞职的。”   白郁愣了一愣,看到宴陆笙眉宇间含着的隐隐的自责,内心已经有了猜测。   宴陆笙低声道:“当初我们结婚,是废了番周折。后来不知道是谁匿名写了封信到你学校去,说你是同性恋,如果你要在学校继续教书,就去jiao yu ju 举报。学校决最后定让你暂停职务,留任查看。”   白郁漂亮的眼眸里隐含怒火,“最后我自己主动辞职了对吗?”   宴陆笙下巴微垂,满心的歉意挂在脸上,他轻轻的颔首。   “哼!干的漂亮!”白郁鼻子轻哼,明显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无可挑剔的满意。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白郁举起杯子道:“干杯吧!为我从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工作环境里解脱出来!”   宴陆笙的肩膀颤了颤,他的眼睛似两汪秋水,既明亮又多情:“你不怪我吗?”   白郁起身掐了把宴陆笙的脸蛋儿,笑道:“这怎么能怪你,难道我要因为一个工作和你离婚吗?想都别想!”   他畅快的喝下半杯红酒,雪白如玉的面庞迅速的飞起两抹胭脂,明眸流转笑意盈盈,比之九天星辰还要璀璨几分。   宴陆笙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郁。   这酒度数不高,对白郁来说却已经够了,他喝的急,不一会儿脑袋就晕沉沉的,斜斜的倚在宴陆笙的臂膀里。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沉稳的托住他,西装革履下包裹着的是线条流畅的如同雕刻品的肌肉。   他搂着白郁,小心的把他半抱进车里。   白郁喝的不算太醉,他还残留着自己的意识,只是浑身都提不起劲儿,软绵绵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宴陆笙给白郁系好安全带,鼻腔里全是白郁身上的干净的味道,夹带着醉醺醺的酒意。   那种气味就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瞬间唤醒了他身体最原始的欲望。   自白郁受伤以来,他就没能好好的纾解过了。   每天抱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在怀里,却动不得的滋味儿,简直叫人浴火焚心。   长这么大,宴陆笙还从未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为难自己过。   他对男女之事很淡薄,虽说开过荤,但那不过是简单的发泄欲望,男男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宴陆笙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有如此深的欲念,永远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宴陆笙扯掉领带,扣拢上衣,加快马力将车开到了公寓楼下。   白郁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酒劲儿已经消散不少。   虽然依然没什么力气,但也谈不上昏昏沉沉。   宴陆笙将他一路抱进了屋子,白郁懒得动弹也就没有抵抗。   不晓得为什么,自从他醒过来以后,宴衡修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出出乎意料的强势。   白郁的大脑被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并没有看到宴陆笙眼眸里已经快要溢满而出的让人窒息的浴火。   只消看一眼,就让人手脚发软。   宴陆笙一手撑在白郁的身侧,单手解开白郁的领扣,一颗,两颗,三颗。   白郁舒展着身体,犹如被伺候的极为舒服的猫儿懒洋洋的任由宴陆笙撸猫。   宴陆笙面沉如水,只眼尾处抹了点猩红。   宴陆笙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白郁就已经知道宴陆笙想干嘛了,都是男人,他也好久没有发泄过了。   正好今天借着酒劲儿好好的爽一爽,于是白郁主动的吻了上去,他们俩翻了个身,顺势从狭窄的沙发上滚落到了羊毛地毯上。   白郁借着酒劲儿胡乱的对着宴陆笙的脸蛋儿又亲又啃,他没什么丰富的经验,全凭着自己的直觉走。   每次,宴衡修都会温柔的包容他。   他亲吻着亲吻着,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已经被扒光了,他急切的摸向下面,宴陆笙有力的手掌已经箍紧他的腰部。   白郁的手一顿,有些茫然还有些慌张,他再迟钝,也感觉出不对劲儿了。   宴陆笙却是对他羞涩的一笑,无比的纯情,他耳朵尖尖红成朱砂色,“我自己来。”   天旋地转,宴陆笙以压倒性的优势和力量被压在了身下。   白郁度过了他醒来后最疯狂的一个夜晚,以至于在浑浑噩噩的喊叫的时候,他时长有种现在正抱着他疯狂缠绵的人是另一个人的感觉。   另一个他熟悉至极,却无法想起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都看到啦!   第二更在码,可以明早起来看啦,早点睡觉吧 第七十一章   白郁早就醒了。   他蜷缩着身体, 婴儿一样的睡姿格外的惹人怜爱。   宴陆笙侧起身体深深的凝视着白郁, 昨晚对白郁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于他却是久旱逢甘霖,犹如一个已经在荒漠里饿了许久的孤狼。   一见到鲜美的猎物就红着眼扑上去。   白郁软绵绵的反抗都被他尽数化解, 他忍得太久,忍到差点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地老天荒的守在白郁身边。   昨天寇勤的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他不能允许外人对白郁有一点的窥觊。   宴陆笙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尽数被他掩埋在脉脉的温柔之下。   0599:“宿主, 宴陆笙的表情好奇怪啊。”   0599试着回答:“就是很温柔的样子, 但让人觉得很害怕……”   白郁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昨晚宴陆笙的疯狂让人食不知髓,他的半推半就彻底引燃了宴陆笙这座沉默的火山。   他懒懒道:“怕什么, 就是再恶的犬也会对主人收起爪牙。”   0599:“……”   这么一说宴陆笙真的好像一条狗啊。   生气的时候龇牙咧嘴, 凶神恶煞,只要被白郁拍拍脑袋哄一哄, 气焰立刻就消下去。   即便凶狠,也多半是装的。   就连失忆这事儿也是在白郁的计划内一步步进行的。   0599叹息一声, 不再说话了。   宴陆笙很珍惜此刻和白郁的宁和的时刻, 他撑着下巴在白郁身侧默默的凝视着他许久。   失忆后的白郁,和他遇见的白郁不大一样。   分明是同样的面容, 却有着相似却又极不相似的性子。   他的跳脱,他的傲气,他的小聪明。   对他人的矜持,对着他的温暖和搞怪。   糅杂成了一个极为鲜活也极为可爱的白郁。   宴陆笙垂着眼眸, 那样的白郁为什么后来会变成别人眼中清高不近人情的样子呢。   宴陆笙突然想起,白郁每次的笑容都像极了宴衡修。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连嘴角勾起的微妙的弧度都是如此的神似,只是他的笑意从来不达眼底,永远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宴陆笙的眉心狠狠的抽了抽,心里就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的罐子,什么滋味儿都有。   宴陆笙沉默了许久,和白郁相处的越久,他就越是不能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怀疑和动摇。   究竟是为什么,让你当年那样义无反顾的离开。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又是怎么过来的?   宴陆笙突然发现自己对白郁的过去了解的少的可怜,这种了解不仅限于白郁过去谈了几段感情,在哪里工作。   他迫切的想了解这些年白郁每天是怎么生活,怎么度过每一天。   “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   宴陆笙薄如刀锋的嘴唇紧紧地抿住,神色晦暗不明。   白郁当年的离开,始终是他内心一个巨大的结节。   当初回国之前虽对白郁做过调查,但有许多细节其实并没有理的太清楚。   这次宴陆笙自己亲自着手去调查才发现白郁在离开宴衡修之后有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是完全空白的。   他甚至无法查到白郁在哪里,干了什么。   直觉告诉只要他查到白郁这一年到底在哪里,干了些什么,他就能知道全部的真相。   宴陆笙走后白郁就悠悠的转醒,他茫然的看了天花板一会儿,露出一丝微笑。   0599道:“宿主,宴陆笙在着手查十几年前的事情。”   白郁道:“我要你隐匿的一段过往,隐匿了么?”   0599道:“隐匿了!这些资料我都放进了一个跳动的IP里,宴陆笙想要查到还需要些时间。”   白郁笑了笑:“嗯,给他点线索,别卡的太死。”   0599:“好的。”   白郁说罢,再次安稳的进入梦乡。   等他彻底的从睡梦中醒过来,已经是一天黄昏时候了,他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   发现宴陆笙正坐在床边,他勾了勾白郁的鼻梁,“小懒猪,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白郁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燃烧,泛着火辣辣的痛感。   他瞪着宴陆笙,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宴陆笙扇子一般浓密的眼睫轻轻扑闪两下,配上完美无瑕的面容让他看上去犹如天使。   白郁完全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和昨晚的宴陆笙联系在一起。   他开口道:“你……”声音嘶哑,还有些许酥软的荡漾。   白郁的脸皮像是被烧了一样,宴陆笙及时的把水杯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小口小口的喝水先润一润嗓子。   白郁嘴巴不能说,只能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宴陆笙眉眼低垂,一副温顺的逆来顺受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太过激了。   毕竟……毕竟也只是上下之分而已。   白郁从前不想做下面那个,宴衡修便让着他,久而久之,白郁连被压的这个概念都没有。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觉醒过来,宴衡修会给自己准备这么一个大的惊喜。   白郁润好嗓子,他古怪的说:“我们……平时都这样吗?”   宴陆笙勾起红唇,神情带着三分天然的羞涩和纯情:“嗯。”   白郁:“……”   宴陆笙深情的凝望着白郁,“你不喜欢吗?”   白郁憋红了脸,应激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他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   就是被憋得。   是该说自己难过吗?可是昨晚,他表现的似乎并不是这样,该说自己不难过?白郁面子上又抹不去。   宴陆笙体贴的站起来,只要不在床上,他就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二十四孝好男友,他道:“你睡了一天,肯定饿了,我给你炖了鸡汤,喝了再睡。”   白郁撇了撇嘴,默认了。   等宴陆笙端着汤返回房间时,白郁已经睡着了,他大约是真的累了。   双手双脚摊开,胸膛小小的起伏着,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陷入深度睡眠。   宴陆笙给白郁盖好被子,关了灯,在书房里处理起属下发给他的紧急文件。   宴陆笙点开最新的消息,白郁离开后那一年的信息依然查无所获。   线索却隐隐的指向了一个人,煞白的屏幕反光照应在宴陆笙浓郁的眉眼之上。   如同黑夜里猎豹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道:“何丽媛……”   此后的几天,宴陆笙表现的尤其体贴殷勤,让白郁有火发不出,搞的他很是郁闷。   他窝在沙发上眼皮耷拉着,感觉头越来越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快到了,白郁越来越容易困乏。   哪怕是坐着都能轻易的睡着。   他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明亮的眼睛染上一层朦胧的水雾,然后慢慢地,阖成半月状,新月状,眯成一条直线,脑袋一歪,迷糊的睡了过去。   宴陆笙下班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白郁缩在沙发上,睡的不省人事。   宴陆笙悄悄走过去,把白郁抱起来放到床上。   白郁睡的昏沉,感到有人抱起他,下意识的抱住宴陆笙的脖子,挣扎了两下,眼皮没睁开,呢喃了半句梦话。   宴陆笙轻拍着他的额头,“睡吧。”   他站在床边,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最近白郁太嗜睡了,他能见到白郁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几乎都是在睡觉。   宴陆笙拨通电话, “白郁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么?”   那头恭敬道:“已经出来了。”   宴陆笙冷声道:“那为什么不送过来。”   那头默了默,“是这样,经过对比我们发现白先生的身体数据和常规数据项有几处异常,需要经过进一步的排查才能确定。”   宴陆笙握着手机的手骤然的收紧了,他压低声音道:“什么叫作数据异常?!”   那头被宴陆笙野兽般的低吼给吓住了,小心翼翼道:“具体的我们还不能确定,需要尽快作进一步检测,宴先生,麻烦您……”   后面的话宴陆笙没有听完,他切掉电话,用最冷静的语气吩咐道:“准备车去医院。”   说罢稳妥的抱起还在熟睡中的白郁快步的离开了公寓。 第七十二章   天空刚下过雨, 青草地上空有湿漉漉的泥土的气息, 天气在渐渐转热,太阳绕过南半球,白日变得漫长而炙热。   医生站在宴陆笙的身后, 双手交握:“这种病的原发性不高,但是一旦复发就会变得极其凶险,病程会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晚期,一旦病灶扩散, 我们能做的就不多了。”   宴陆笙哑声道:“复发是什么意思?”   医生顿了顿, “我们检测到白先生体内有曾经放疗过的药物残留,应该是早年有过一定手段的治疗抑制住了癌细胞扩散,可惜的是……”   宴陆笙转过身, 神情古怪的说:“你的意思是他曾经得过这个病?”   宴陆笙不傻, 一时之间他脑子里转过千百回过千万个念头,却无一不指向一种可能。   一想到这种可能, 宴陆笙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白郁的床前质问他,然而现在的白郁却无法给他答案。   他远眺着远方脑袋里混乱至极:“他是什么时候得的这个病?!”   医生汗颜道:“这我们就无法确定了, 需要白先生提供自己的看病经历才行。”   宴陆笙却已经比他想的更快, 助手新发来的消息显示,白郁当年和宴衡修分手后并没有立即回国, 而是在西西里州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如果他……真的是因此离开了宴衡修,他就一定会在当地就医,只要他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结果水落石出只是时间问题。   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即将揭开帷幕, 宴陆笙却不敢了。他迟疑的站在那里,收回了原本要掀起帷幕的手。   他在害怕,他害怕到最后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那么这么多年他的恨,他的执着,就统统成了笑话。   宴陆笙的脸上盖上一层死灰的白。   “老板,白先生醒了,他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宴陆笙揉了揉眉心,收敛起情绪,快步走向病房。   白郁刚醒,他半坐着正在扯着自己身上的病服,宴陆笙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郁一看是他来了,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儿,他道:“这身衣服太丑了,我不要穿!”   宴陆笙拉起白郁的衣领,遮住里层白嫩的肌理,语气温柔的不像话:“乖,待会儿我们就换。”   白郁松开手,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还来医院了?白郁心里突突打鼓,“怎么了?”   他紧张兮兮的样子落在宴陆笙眼里无端的升起无数涟漪,他笑了笑,声音沉稳:“只是例行检查罢了。我也做了。”   白郁松了口气:“那我们快回去吧,我不喜欢医院。”   宴陆笙无视胸口紧紧揪着的痛感,温言哄道:“还有一些检查没做完,做完了再走好不好?”   白郁嘟了嘟嘴,他不太情愿。   不过既然宴衡修都这么说了,白郁便应了下来。   他垂着头,闷闷的哼了声。   宴陆笙俯下身在白郁的嘴角上轻轻的点缀了一个吻。   从前都是白郁这般哄着他,现在白郁失去了记忆,就连心理年龄都回到了年少的光景,这种情况就反过来了。   宴陆笙却很喜欢这般,比起在白郁面前装乖乖仔,宴陆笙更喜欢掌控他的一切。   白郁失忆了,他和他,一个可以抛却前尘旧事,一个可以忘记陈痛,是在好不过的开始,偏偏上天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白郁发现自己近来变得很嗜睡,常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起先白郁还不是很在意,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腕隐隐作痛到让他无法正常的拿起东西时才开始有所警觉。   宴陆笙为了不让白郁期疑心,特地让医生到家里来给白郁做检查,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白郁的病情发展的比他们想的要快许多。   再一次,白郁失手打翻杯子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安慰自己这只是偶然,宴陆笙小心的捧起白郁的手,急促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他把白郁的手指翻来覆去的握在手心里看,见到他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白郁尖尖的下巴紧绷着,他抽回手指,麻木刺痛的感觉清晰的触动了他的神经,白郁红了眼眶,他道:“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生病了?”   他举起自己的手,无力的手掌半垂在空中,白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最近我老是打翻东西,手也没力气。”   “一开始你和我说是没休息好,那现在呢,宴衡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不是!”   白郁大声质道,他脸色苍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宴陆笙用力的抱住白郁的身体,他心乱如麻,医生说白郁的病灶正好长在手腕上,如果放疗失败,就要切除病灶……   也就是说,白郁极有可能会失去这双拿着画笔的手,这要他怎么开口,怎么向白郁解释,他一定是宁愿死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宴陆笙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好思绪,他声音低沉温柔的如同催眠曲:“好,你要先答应我听完之后,不准发脾气,不准胡思乱想,好不好。”   白郁皱了皱鼻子,不满的说:“你把我当小孩子哄?”   宴陆笙满眼的温柔情深,看的白郁心里一软,他下意识的就松懈了态度,点点头。   宴陆笙握住白郁的双手,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道:“医生说你患了一种怪病,但并不致命,需要吃药和治疗,时间比较长,我之前不说是怕你情况不稳定,你怪我吗?”   白郁心口一滞,他摇了摇头:“我不怪你,可你不该瞒着我。”   宴陆笙难过的垂下眼镜,雾蒙蒙的水汽浮在眼底,眉心褶皱着,他无奈的苦笑道:“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瞒着你,我多希望生这个病的是我。”   白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紧张的问道:“很严重吗?”   宴陆笙摇了摇头,“不严重,只要按时吃药,听医生的话,就能好。”   白郁笑了笑,虽然宴陆笙隐瞒了病情,但不可否认因为他的安慰,白郁觉得轻松许多,对自己身患的怪病都减少了许多忧患和恐惧。   此后的几个星期里,医生开始频繁的出入宴陆笙的家中。   白郁刚开始还能乖乖的接受治疗,可放疗的过程和对身体的副作用让他变得暴躁,手腕处的疼痛和无力感让他愈发的恐慌。   不止一次,白郁觉得自己曾在隐约中听到诸如切掉,防止进一步扩散这样的字眼。   白郁一头冷汗的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正是凌晨三点,他眼神一凝看向自己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处布满了扎过的针眼,青青紫紫,很是骇人。   白郁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痛楚。   他知道再过不久,这双手就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肿胀,变形,最终只能像个垃圾一样从他的身体上被摘除。   白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   低低的,陈痛无比。   一下子就惊醒了趴着睡在床边的宴陆笙,他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儿,眼睑下有浓重的青黑色,显然已经数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听到白郁的呼声,他急忙的托起白郁的头,月光也掩盖不住他眼底的星光,黯淡却又炙热:“怎么了?哪里痛?”   白郁怔了怔,他瞪圆了眼镜,瘦骨嶙峋的胸膛狠狠的起伏数下,然后他胡乱的挣扎起来,极力的想要挣脱宴陆笙的怀抱。   他尚且病着,力气不及宴陆笙的万分之一。   宴陆笙却顾及着怕伤着他,迟迟的松开手,黑暗的房间里两人犹如搏斗过的兽,气喘吁吁。   白郁扯下氧气罩,声音微弱却很清晰:“宴衡修,你还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狗血,狗血使我快乐! 第七十三章   黑暗里, 宴陆笙身姿僵硬, 他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白郁冷漠的态度和眼神让他全身笼罩在寒凉之中。   白郁的身体依然很虚弱,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再度陷入昏迷。   宴陆笙俯身, 自上而下的看着白郁。白郁整个人半陷在柔软的床垫里,薄薄的眼睑轻轻的闭合着,秀丽的轮廓清瘦憔悴,修长的脖颈上青黛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正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这个可能让宴陆笙感到恐慌, 他的手掌最终落到白郁的面颊上, 滑落到他平直的锁骨,胸膛。   白郁的肌肤冰凉,仿佛他的血管里流动着的不是血液, 而是冰渣。   他颤声道:“当年……你到底为什么会离开, 是因为生病吗?”他抿紧嘴唇,连指尖都在用力的颤抖着。   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断的泄露出去。   如果白郁当年的离开是另有隐情, 那么他这么多年的恨意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无法想象,当年白郁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宴衡修, 又是怎样一个人孤独的在异国他乡求医治病。   他甚至不能确定白郁是否知道宴衡修后面的遭遇, 否则他为何会说出刚才那句话?   0599:“宿主,宴陆笙的恨意值往回落了, 爱意值章涨落落,一直在变动!”   0599:“为什么会这样啊”   0599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白郁笑笑:“这证明他正在疯狂的爱着我啊。之前他以为我有愧于宴衡修,我就是造成他痛苦的直接源头。”   “现在却发现也许当年的情况并是他想的那样,他且痛苦着, 挣扎着啊。”   白郁悠悠道:“可以了,钝刀子割肉也只差最后一刀,把资料发给他吧。”   0599:“好的!”   白郁这次足足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他的情况乍然变得凶险万分。   宴陆笙直接从宅子里把他转到了晏家名下的私人医院进行进一步的看护和治疗。   白郁醒来时护士正在给他扎针,尖细的针头刺破皮肤,扎入血管,冰凉的液体顺着管子流入体内的感觉绝不好受。   他狠狠地一哆嗦,脑袋头痛欲裂。   他奋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却只发出猫儿一样的嘤咛,喉咙里不断的血沫在往上涌。   他半睁着眼看见自己的手上插满了针头和输液管。   剧烈的恐慌感占据了白郁的思绪,他开始不管不顾的剧烈的挣扎起来。   然而长时间的滴水未进让他虚弱无比,就算拼进全力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不安的呻吟罢了。   想到宴陆笙对白郁的看重,主治医师连忙联系了正在院长办公室的宴陆笙。   宴陆笙听到白郁醒来后就匆匆的赶了过来,他站在病房门口,一向整齐的头发凌乱不堪,凌厉的双眸有些发红。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不小的压力,随后跟来的院长叫苦不迭,一堆人围在白郁身前左左右右的做了许多检查。   半个小时后,白郁已经彻底的清醒过来。   他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宴陆笙的身体陡然一僵,白郁的态度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他觉得不可捉摸。   宴陆笙最终还是走了进去,白郁正靠坐在床头,宽大的病服匡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衣架子上一样。   宴陆笙喉头上下滑动,眸色深沉的盯着白郁,“你……”都记起来了吗?   白郁的脸色在看见他后白了白,他默然不语,深秀的轮廓在光下投出漆色的剪影。   似乎碰一碰,就会破碎。   白郁的沉默点燃了宴陆笙心里的焦躁和不安,他握紧拳头,无坚不摧的身体看上去竟有些许脆弱。   他在等着白郁开口,像是一个囚徒在等待着宣判。   白郁沉默的盯着自己的手指,苍白纤细,却很是无力。   他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啊。   白郁心里涌起一股苍凉,他眼底浮起一层水雾,很快就弥散在空气里。   他淡淡道:“宴衡修,你过来做什么。”   宴陆笙猛地抬起头,脸上的颜色五彩缤纷,最终化为不敢置信。   他哑声道“你叫我什么?” 难道白郁并没有恢复记忆吗?那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如此的怪异?   宴陆笙心跳加快,他慢慢的走到床边,每一步都让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些他错失的东西,却始终不得头绪。   白郁露出讽刺的笑靥,“宴衡修你在装什么啊,你不是要去结婚吗?”   “我还得恭喜你,取得娇妻美人,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他竭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语气,可是病痛依旧让他失控了许多,白郁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疼痛。   他只能尽力的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让自己至少看起来不那么的像一个失败者。   宴陆笙却因为白郁的这番话瞬间堕入地狱。   是了,他记得宴衡修在回到家族中后被强制安排和一位千金订婚,就连喜帖都印好了。   那时候宴衡修就已经有了抑郁的症状,或许是白郁的离去让他失去了反抗的动力。   他顺从家族的安排快速的订婚,结婚……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的时候,宴衡修却突然发病了。   宴陆笙闭起双眼,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白郁的病是造成他直接离去的源头,或许当初他还曾试图联络过宴衡修,只是那时已经迟了。   他等来的是宴衡修的一纸婚书,和即将于门当户对的千金步入婚姻殿堂的消息。   那时候的白郁……该有多痛啊。   宴陆笙茫然的退开两步,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骇人,白郁忍不住道:“宴衡修,你没事吧?”   在宴陆笙眼里,白郁已经是无数重叠的倒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撕裂开来,整个世界都碎成了无数片,除了痛,还是痛。   白郁看见宴衡修这样,声音里带着惊恐:“宴衡修,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宴陆笙全都明白了。   白郁恢复了记忆,却不是属于他的记忆,他回到了刚和宴衡修分开的那段时间。   白郁惊疑不定的看着宴陆笙,他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说是面如金纸也不为过。   比起他,宴陆笙倒更像是生了重病快要死去的那个人,白郁没有错过宴陆笙眼里的沉痛。   那种深刻到让人为之震撼的情绪,让白郁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   难道?是他误会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这个愚蠢的,可笑的念头,晏家继承人的婚事怎么可能随意的取消?   白郁颤动的睫毛还是泄露出了他的心绪。   宴陆笙深深地凝视着白郁,他没有错过白郁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他太过了解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这么多年他用着高傲来掩藏自己内心的脆弱,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可笑的是,他还是给了他伤害他的机会。   宴陆笙扯动嘴角,他低着头,想要竭尽全力的安抚白郁,“别胡说,我……怎么可能取别人呢?”   白郁瘦弱的胸膛接连起伏数下,他以为自己的心脏不会再因为宴衡修而感到疼痛。   可是现在,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郁无法否认,他其实从心底希望这宴衡修能为自己取消这场婚礼。   见白郁没有回应,宴陆笙眸子里难掩失落。他蹲下来,仰视着白郁。   他能看到白郁挺秀的鼻尖,淡色的唇,病痛已经夺走了他太多,即便如此,白郁看上去依然有种惊人的美。   宴陆笙轻轻的亲吻起白郁冰冷的指尖,冰凉的药水让白郁的手脚冰冷沉重,他无法感知这个轻柔的吻。   可是宴陆笙的神情是那么的诚挚,那么的情深,他就连想要抽回手都做不到。   白郁的大脑一片混乱。   宴陆笙笑了笑,他道:“是谁告诉你我要结婚的?”   白郁皱了皱眉,显然宴陆笙的这个问题让他回忆起了不愉快的记忆,他冷淡道:“你母亲。”   宴陆笙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他又试着问了白郁几个问题,确定他只是恢复了分开后的那段记忆。   关于之前的记忆,和遇见他的记忆白郁则都忘却了。   或者说,那些记忆现在只是暂且的沉睡在他的大脑里,不知何时就会全部记起。   到那时,就是他彻底被宣判死刑之时。   钝刀子割肉都不过如此,他看着自己被切割的血肉模糊,却还得甘之如饴。   在死神之剑彻底落下之前,他至少还能拥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凌晨吧,你们先睡 第七十四章   和宴陆笙的交谈耗费心力, 白郁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滑落下去。   宴陆笙双手沉稳的拖住白郁的身体, 他的腰纤细的不堪一握,即使是半个身体都沉在宴陆笙的怀里,也是轻飘飘的, 重量所剩无几。   宴陆笙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紧了。   白郁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他顺势躺了下来,双眼迷茫的看着天花板,癌细胞每分每秒都在吞噬着他的生命。   无力, 高烧, 疼痛,还只是最基本的。白郁不怕死,却怕在痛苦中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白郁费力的牵动手指, 他声音微弱:“别走……”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抓住什么, 在知道自己得病的最初,他的确想过要隐瞒宴衡修, 让他回去,回到正轨, 继续做宴家的大少爷。   其实知道宴衡修结婚的消息的那一刻, 白郁是松了口气的,这样至少说明, 就算没有了他宴衡修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他和他之间也许就该停留在那个美好的夏季,让一切在最美妙的时刻戛然而止。   他本该是天上的骄子,不该为了他被打落红尘碾作泥。   可是随着病情的加重,即将失去手的恐惧, 一个人承受病痛的折磨和孤独等待死亡的日子让他变得脆弱。   他的抱怨,他的冷漠,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一碰就破。   陷入半昏迷的白郁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宴衡修,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毫无保留的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一直想念着宴衡修,一直一直。   宴陆笙被冲进来的护士挤到一旁,他看着白郁犹如一个破败的娃娃被一堆人围着,不断的随着动作起来,落下,起来,落下。   他的生命如同他的爱情,就像是手指间的细沙,无论他握的多紧,都会一一的流逝,最终什么都不剩。   宴陆笙面无人色,强大如他,却无法给予所爱之人半分的保护。   他……究竟做了什么啊。   经过抢救,白郁的情况暂且的稳定下来,事后院长再次找到宴陆笙,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您也看到了,病人的情况实在是拖不得了,病灶就在手腕上,如果还不切除,等到扩散就迟了!”   宴陆笙漆黑的眼瞳看向院长,此刻他更像个没有灵魂的僵尸,他一字一顿道:“你切了他的手,就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院长面露难色。   宴陆笙沉默半晌,白郁又多么的热爱画画,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明白,没有了腿,没有了身体的其他部位,白郁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再次站起来。   可是为什么独独就是手?   他那双手长得那样好看,天生就是用来握着画笔的,可现在老天连这都要从他的身上剥夺而去了。   宴陆笙不能想象白郁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没了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怕是会疯的吧。   宴陆笙最终道:“准备手术,尽快……安排吧。”   他还是屈服了,比起眼睁睁的看着白郁一点点的失去生命,他宁愿承受来自他的怒火和责怪,他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如既往的修长,干净。   他用这双手做过许多事儿,许多正确的,对他有利的事儿。可唯独,只有在白郁身上,做的全是错误的,令他痛苦万分,追悔莫及的。   宴陆笙低低的笑出声,那样子既欢愉又痛楚至极。   0599道:“宿主大大,宴陆笙决定听从医生的安排切掉你的右手!”   白郁看着窗外的景色如画,淡淡的应了声。   0599:“大大你好像并不惊讶啊。”   白郁淡淡道:“切掉我的手,宴陆笙只会比我更痛苦,那样极致的痛苦体验,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   0599:“……”   化疗带来的副作用极大,白郁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浑身发痒,嘴巴里长满了了血泡,连喝口水都变得疼痛难忍。   病痛让他变得昏沉,每日除了几次的清醒之外,白郁其余的时间都在睡觉和昏迷中度过。   宴陆笙半抱着白郁,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体上,白郁住院的这段时间,他的洗漱全是宴陆笙一手包办的。   现在白郁还在昏睡着,如果他醒着,他一定会害羞的反抗,他能预料到他的每一个反应。   宴陆笙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那般,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   给白郁擦完身体,宴陆笙轻轻道:“手术什么时候进行?”   院长道:“三天后的上午,白先生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化疗对他的身体伤害太大,负荷过重,我们必须尽快采取手术。”   院长说完后,宴陆笙长时间没有说话。   半刻,他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手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院长面皮抽了抽,没有哪一个医生敢打着保票说手术一定会成功,更何况白郁的情况如此凶险。   然而宴陆笙不容置疑的口气让人连拒绝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院长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宴陆笙和白郁二人。   他坐在白郁的病床边凝视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知道你会怪我,会恨我,但没关系,只要你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郁叔叔,你会活下来的对吗?”   他含情脉脉,“我会陪着你,伴着你,哪怕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都不会离开你。我这一生所求甚少,除了哥哥,就是你。”   “……别离开我。”求求你。   白郁:“真卑微。 ”   0599:“>_<好感度在稳定上升。”   白郁悠悠的睁开双眸,他的记忆混乱不堪,虽然是在睡梦里,可是不断的有杂乱的画面和声音在冲击着他的神经。   一场觉睡下来,比跑了十次马拉松还要累。   他转动眼珠,宴陆笙正垂首坐在床边,他握着自己的手,沉着冷静的脸上满是宁静和……哀伤。   白郁眨了眨眼,企图将代表软弱的水珠给逼回去。   他不想在宴衡修面前表露出难过的一面,至少在他清醒的时候。   白郁张了张嘴,发出单个无意义的音节。   宴陆笙只听到一点动静就迅速的抬起头,他弯起嘴唇,柔声道:“醒了,喝点水好吗 ?”   宴陆笙面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他不能忘记白郁满嘴血的样子,他只恨自己不能代替他痛。   白郁张开嘴,一字一字的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宴陆笙没说话。   白郁露出恍惚的笑来,“能看到你,我,好开心。让我,走吧。”   他说完,两眼睁的大大的,宴陆笙俊挺的面容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轻声道:“别乱想,睡吧,明天醒过来,你就不痛了。”   他的声音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白郁无法抵抗,他在宴陆笙的注视下缓缓地,不可逆转的额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宴衡修说,他明天醒来就不痛了,他不傻,他知道奇迹只存在于童话,可他愿意相信他。 第七十五章   手术开始的前一天, 白郁的精神难得的好。   见白郁有了些胃口, 眼睛中也有神采,宴陆笙比谁都开心。   白郁靠在床头,持续性的低烧使他脸颊微微泛红, 看着有了些生气。   宴陆笙端着水杯给白郁喂水,白郁喝了点就偏过脑袋,他摇摇头,示意自己喝不下去了。   宴陆笙给他擦了擦嘴角, 温声哄道:“我叫人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鸡汤面, 再吃点面好不好。”   白郁皱起眉,因为化疗他的胃口变得极差,人也日渐消瘦下去, 宴陆笙每日为了能让他能多少吃点东西花费了不少心思。   白郁抗拒的摇摇头, 宴陆笙仍是不打算放弃,他一边揉着他的手指骨, 一边哄他,这是宴陆笙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   这样能让白郁感受到手指, 还能安抚他焦虑的心情。   白郁见宴陆笙有些失落, 顿了顿,小声道:“我想……吃馄饨。”   宴陆笙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白郁说的那家馄饨就在公寓底下,他们早餐常吃。   “好,你等我,我马上给你买过来。”宴陆笙俯身轻轻的吻了吻白郁的唇, 两人都没含着任何情yu。   只是简单的一个吻,却让两人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情深。   白郁淡淡的笑了笑,捏了捏宴陆笙的手。他做出口型:早去早回。   宴陆笙当然归心似箭,可白郁想要的东西,他就算是要上天捞星星摘月亮,他宴陆笙,也要给白郁弄来。   从医院到公寓最快要20分钟,宴陆笙没要司机开车,想自己快去快回。   没料到正遇上下班高峰期,在半路上堵了足足一刻钟。   宴陆笙前脚刚走,白郁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郁茫然的看着眼前美丽的妇人,她已是不惑之年,却因保养得当,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全身珠光宝气,贵气不可逼视。   何丽媛与宴陆笙有三分相似的眸子凌厉的一扫,语气讥笑:“天道好轮回,白郁真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白郁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怀好意,甚至于对他满怀恶意。   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他们之间又何来的纠纷和瓜葛?   白郁镇定道:“这位夫人,我并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再乱说话,我想我可以请护士来请你出去。”   何丽媛胸口涌起一股怒气,她愤恨,她不甘,她想要狠狠地撕碎在她眼前的男人的这个皮。   就是他蛊惑了她最优秀的儿子,让他成为笑柄,最终惨死。   何丽媛眼里渗出阴毒的光,她冷笑道:“白郁,你不会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勾引我儿子,又是如何答应我的吧?”   何丽媛厉声道:“你既然已经拿了钱,又何必装作无辜单纯的样子,还是说你习惯了这套戏码,祸害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来祸害第二个吗!”   白郁手指抓紧被褥,何丽媛说的莫名其妙,但白郁还是从中听出了些端倪。   她应该是宴衡修的妈妈,白郁知道他和宴衡修的恋情一直不被晏家所允许,自己也是日薄西山,天然的,对宴衡修的家人有着愧疚感。   然而,两个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白郁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每当他想深入的去想一想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就会打断他的思绪。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着他继续回想下去。   白郁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何丽媛心中却越发的畅快,她恶狠狠的说:“你当年就该得病死掉,我就不该给你那些钱治病,竟然真的让你好了,真是老天无眼!”   白郁胸中掀起万丈波涛,他压住心中的骇然,伸手按住床头的铃声,冷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出去,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闻声赶过来的护士并不被何丽媛放在眼里,但她今天是背着宴陆笙过来的,如果惊动了宴陆笙的人,让他知道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何丽媛惧怕她这个小儿子,宴陆笙不似宴衡修那般对谁都是一副笑脸,他从小就阴沉冷漠,后来的那些事儿,足以让晏家一干亲戚惧怕于他。   何丽媛也不例外,若不是宴陆笙这次在国内待的时间太久,何丽媛也不会亲自回国。   也正是因为忌惮宴陆笙,所以她才没对白郁下手。   何丽媛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郁,“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说你快死了,就是你没死。宴陆笙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当他是谁?他马上就要和KJ集团的千金订婚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自动消失,不要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白郁的脸刹那变得雪白几近透明。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震惊。   宴陆笙……   这三个字犹如魔咒狠狠地敲打着他的神经,白郁捂住脑袋,额上凝出冷汗,五官紧紧地皱在一起,面色痛苦异常。   这三个字撬动了他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他一直逃避着不愿触碰的那段记忆。   白郁气喘吁吁,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仿若离了水的鱼,即将溺死。   白郁空洞的眼里忽然落下两行泪来,他浑身剧烈的颤抖,他都记起来了。   他是谁,他如何度过了这些年,又是怎么遇见了宴陆笙,后面发生的那些种种……他全都记起来了。   白郁捂住额头,神情悲怆,喉间发出绝望的嘶叫:“宴陆笙!”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宴陆笙来回的时间比预料的要多了十分钟,他提着馄饨,一路快走着赶到白郁的病房前。   他理了理领带,推门而入。   白郁正垂首坐在床边,他低头看着自己无力的手,一动也不动,仿若一个失去了生命和灵魂的木偶。   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宴陆笙的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英俊挺括的脸上划过一丝茫然无措,他大步走进来:“阿郁,我买到馄饨了,还热着,趁早吃吧。”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立即被鲜香的小馄饨的香气所掩盖,让人闻着就食指大动。   鲜美的馄饨汤色清亮,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儿,可以想见一路上买来的人都将他稳妥的抱在怀里温着。   宴陆笙端起碗喂到白郁嘴边,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比九天上的星辰还要闪耀,散发着柔和的光。   白郁见过他万般模样,这样小心翼翼的哄着,劝着,给予全部的温柔和耐心的样子,还真是头一次见。   宴陆笙完美的样子的确让人无可挑剔。   只要他想,他做出的任何举动都能让人不自觉的心动,无法抑制的沉沦下去。   白郁面色沉郁,如今他还需要不断的告诫自己才能防止自己再次被宴陆笙套入圈套么。   从心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白郁抬起眸。   他的眼神让宴陆笙感到无可抑制的恐慌,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变成了现实。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宴、陆、笙。”   瓷碗摔成四分五裂,清脆刺耳的破裂声刺激着两人满含痛苦的心脏,简直犹如宣判死刑的钟声。   一下一下,震的宴陆笙头晕目眩。   他闭起眼,嘶哑着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还是想起来了。”   白郁冷笑:“如果我不自己想起来,你是不是打算骗我一辈子。”   “是。”宴陆笙回答的迅速,他面色平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白郁点点头,他才知怒到极致其实是平静。   他早就知道宴陆笙是这样一个混蛋了,不是么。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那我的手怎么办?”   宴陆笙深深的凝望了白郁一眼,他害怕看到白郁的目光,那目光让他不能承受,让他不敢面对。   他不想再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失望,愤怒这样只针对着他的情绪了。   那些都是淬了毒的刀,不要命的往他心里扎去。   即便如此,宴陆笙还是轻声说道:“病灶长在手腕处,如果不切掉,你会死。”   “明天……就要进行手术。”   白郁膛目欲裂:“你休想!”没了手他还拿什么画画?如果余生他注定只能残废着虚度光阴,那他宁愿现在就死去!   宴陆笙何尝不知道白郁心里在想什么,他的选择又会是什么。   可是他不能想,因为白郁的选择他承受不起,他不敢拿白郁的命去赌。   宴陆笙的声音轻的几近于无:“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要你活。”   我要你活。   多么霸道的一句话,可知天不遂人愿,就算他是宴陆笙,也有力挽不能狂澜的时候。   白郁心脏几乎要被劈裂开来,他仰着脑袋:“你砍了我的手,和杀了我没什么分别。”   宴陆笙抿紧嘴唇,他道:“我不会让你失去你的手,你没了右手,我就来当你的右手。”   白郁心中郁气翻涌,宴陆笙说的这种胡话算什么?难道他真的以为他稀罕他什么?   宴陆笙半蹲下来,他握住白郁的双手,力道之大,白郁想要抽回来都不可能。   白郁憋红了脸,眼珠红成一片。   宴陆笙怜惜的亲吻着白郁的指尖,虔诚的仿若一个异教徒,他道:“我会找最好的外科医生,等你好了,我就把我的手移植给你。”   白郁因宴陆笙的这句话大脑呈现短暂的空白。 第七十六章   白郁扬起手用尽全力打了宴陆笙一巴掌。   他手根本使不上力, 看上去就像是在宴陆笙面颊上轻轻拂过一般。   宴陆笙抓住他的手,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白郁,“就算你生气,你抗拒, 我也不会改变决定,只要你能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一切。”   白郁眼眶刺痛,他咬牙道:“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手,你这个疯子!”   宴陆笙哀伤的笑了笑, 他道:“我知道, 所以你宁愿死,可我做不到。我要你健健康康,移植成功以后, 你可以灵活自如的使用, 就像是你自己的手一样。”   他轻声道:“如果你死了,我才真的会疯的。”   白郁胸口闷痛, 宴陆笙的决定让他觉得荒唐,可他的固执和笃定同样让他感到无力。   这个男人的强大和偏执, 足以毁灭阻碍在他面前的一切。   宴陆笙抱住白郁的腰, 那腰薄薄的,比一张纸好不到那里去, 却可以令他心安。   他颤抖着嘴唇,“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宴陆笙哀求的语气让白郁有一瞬的心软, 他僵直着身体,等待着这个漫长的拥抱结束。   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和甜蜜的胸怀,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寒意和荒凉。   宴陆笙声音沉闷,他道:“我都知道了,你当初离开是因为生了病不得已才离开了宴衡修,我一直以为你抛弃了他。对不起,因为我的误会,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   白郁双目空洞的听着宴陆笙迟来的道歉,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他已不再为这件事情感到难过亦或者悲哀,阴差阳错,他和这两兄弟之间的‘债’已飞一两句能说的清的了。   谁欠谁,谁对不起谁,早已是一笔烂账。   白郁的沉默比生气更让宴陆笙难受,他宁愿白郁责怪他,骂他,打他都好过这样死寂一般的沉默。   他把白郁搂得更紧,生怕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不见,“我恨了你这么多年,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接下来的余生,我要你平安健康,我要你一生顺遂。我欠你的,我会百倍千倍的补偿你,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宴陆笙抬起头,他眸子中的情意比海更深邃,“你会有很好很好的人生,我以我的生命担保。”   “但那人生里,一定要有我。”   白郁被宴陆笙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似乎从未了解过宴陆笙。即使他们已经做尽了这世界上极近亲密的事儿,他们曾乳水交融,可他也从不曾真正的看透过宴陆笙。   他的霸道和情深,他的阴蛰和可怖,都同时存在于一体。   无论是哪一面的宴陆笙,都真实的可怕,亦虚伪的可怕。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的掉入他的陷阱里了。   白郁神色淡漠,他的声音空洞到没有起伏:“你说完了吗。”   宴陆笙的身体一僵。   “说完了就放开我。”   宴陆笙结实有力的臂膀缓慢无力的垂下去,他满心的疼痛和不知所措——白郁不相信他了。   哪怕他现在把心剖出来,他也不会再次相信他。   宴陆笙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依旧美的惊心动魄,“我知道你不相信,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   白郁不抱希望的说:“如果你要证明,那就消失在我眼前。”   宴陆笙抿了抿唇,小声的说:“除了这个。”   白郁闭起眼,他把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拒绝和宴陆笙继续交流。   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白郁的抗拒宴陆笙全都看在眼里,他觉得白郁现在就像一座无坚不摧的城堡,无论他怎样进攻,他都不会再为自己敞开大门。   白郁的冷漠和无视比怒骂和厌恶更让他难受。   到了晚上,白郁的情况突然恶化,他发起了高烧,体温飙至四十度,整个人烧的意识不清,浑浑噩噩。   手术不得已推迟了。   宴陆笙刚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那天白郁之所以会突然恢复记忆的源头他已经知道了。   晏家的那群人,贪得无厌。如果不是因为撞在了眼下这个枪口上,宴陆笙本来打算多让他们跳一会儿再慢慢收拾。   可是这次,他们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他绝不会让历史再重演第二次,宴衡修当年无力反抗,可他不同,他拥有的实力,足以让晏家在一夜之间覆灭。   宴陆笙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着仍旧在昏迷的白郁,因为情况恶化,白郁被紧急转进了无菌隔离室,就连他一天也只有一次的探病机会。   每次,白郁都在昏睡。   现在是深夜,整个医院空荡寂静的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而他和他之间,似乎已经隔着万丈深渊。   那是如何也填不满的生与死的距离。   宴陆笙觉得自己的心脏上破了一个大洞,随着时间的流逝,白郁生命的消散,那个大洞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白郁敲击0599道:“宴陆笙走了吗?”   0599:“走了,我在公司那里给他制造了点麻烦,他现在正在赶回去收拾那群人。”   0599:“不过最迟,早上八点他就会赶回来了。”   现在正是凌晨四点,他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白郁扯掉氧气罩,拔掉针头,他脸颊仍是通红,步伐却很稳健。   0599帮他避开了医院的监视镜头,让白郁得以从医院顺利的逃脱出来。   正是夜色最黑最暗的时候,白郁从马路牙子上的ATM机取了一些现金,给自己买了一个老式的小灵通,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宴陆笙监控。   他没有选择火车或者是飞机,一来容易晚点,二来需要身份证过安检,只怕他还没上车,就被宴陆笙给抓到了。   白郁来到长途汽车中转站,虽是凌晨,大厅里依旧人仰马翻,无数人拎着大包小包在窗口排队买票。   白郁随意选择了一个距离不太远的小城市,不要说他身上的钱并不够他长途跋涉,就是身体也不大能允许。   当坐上车的那一刻,白郁打开了旧的那只手机。   宴陆笙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进来,白郁静静的等待着电话铃声响起,直到最后一秒他接起了电话。   宴陆笙的声音隔着遥远的电线,听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气息不稳的道:“你在哪里。”   白郁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他从没指望宴陆笙会真的在四个小时之后发现他跑了。   至少能让他上车离开这座城市,已是上天眷顾。   他淡淡的道:“宴陆笙。”   白郁平静的声音如同铁钩,一下子就把宴陆笙的心抓的鲜血淋漓。   他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语气几近哀求:“告诉我你在哪里,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离开无菌室!”   白郁自顾自的说:“我不怪你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让我安静的走吧,就算是你爱过我的证明。”   说完他就把电话卡抽了出来,手机丢出了窗外,轮胎碾过钢铁和玻璃的声音被汽车发动的声音所掩盖。   一抹朝阳迎着淡云冉冉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了点,明天两更吧 第七十七章   长途汽车不似动车或者飞机那样乘坐舒适, 一路旅途颠簸下来, 白郁的精神状况差了许多。   他的身体经受0599严格监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轻易死去。身体上的疼痛也用屏蔽功能屏蔽了个七七八八。   因此即使是身患重病,他依旧能自如的行动。   0599道:“大大, 我们要去哪里?”   白郁双手插兜,他带着口罩,压低帽檐,看上去就和人潮中的任何一个普通人别无二差。   他站在十字路口, 在心里数了数荷包里还剩下的钱, 道:“找个旅馆住下来。”   0599:“我们不走了吗?”   “不走了,作为一个重病患者,我跑不了多远。”   0599:“……”大大你说这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白郁摘下口罩,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微微凹陷,皮肤呈现出异样的苍白, 唯有一双明眸依旧清亮如昔。   病痛的折磨使他脆弱的不堪一击,修长的身体仿若一片即将残败的枯叶, 碾一碾就会灰飞烟灭。   他双手撑着洗浴台, 手腕处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修长的身影晃了晃, 似乎下一秒剧要倒下去。   没了无菌室和放疗的药物,白郁的身体变得比之前要更加差劲儿。   他随意的在狭窄昏暗的洗浴室里冲洗了下就躺到了床上,床很老旧了,随便的翻个身, 都能听到身下床垫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被褥里有久违的潮湿气息,系统虽然能屏蔽痛觉,却没有屏蔽酸软无力的感觉,白郁裹着衣服很快就在床上昏昏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过来查房的阿姨敲门才把白郁给叫醒。   白郁心里一惊,他竟不知不觉的睡到了现在。许是看他的神色太过劳累,阿姨连说话的嗓门儿都小了几个度。   白郁揉了揉脸颊,赶忙从旅馆退了房。   他这一路的目的是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去世多年的父母在那里给他留了一套房子。   本来过完年他就准备着手把那套房子卖出去,以他现在的积蓄和稳定的工作,再换一套大的房子,毕竟以前住的那套公寓虽然五脏俱全,但还是小了点儿。   他一个人住是无所谓,加了一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想到宴陆笙,白郁的目光有些模糊。   没想到世事难料,短短几个月白郁觉得他就像是已经过完了别人的几辈子。   值得欣慰的是那套房子还没来得及卖出去,人生中最后的时光,白郁决定在那里度过。   不过现在已经睡过,今天早晨买的车票算是作废了。   白郁只得匆忙的赶往汽运站买最近的一班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照着这个速度,最多不过五天,他就能到了。   白郁站在人声鼎沸的售票大厅,感到一阵晕眩。胸口犹如被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他颤抖的手还未曾摸到放在荷包里的药粒,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嘈杂的大厅里一道颀长的身影咻地倒下。   ……   焦灼的情绪让宴陆笙的面孔略显狰狞,他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儿。   几十个小时内,他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就是受了伤濒临死亡的困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爆发。   属下战战兢兢的在一旁道:“查到了,白先生的信号最后是在XX汽车站,现在已经在逐一排查监控设备了。那边是老城区,有些角落的设备已经损坏……”   宴陆笙额角爆出青筋,他一拳打到墙上,暗红色的血迹晕染开,空气里的冷意几乎凝结成冰。   他闭起眼,声音暗哑:“……尽快。”   他从没有像这一刻恨自己,白郁的消失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极度紧绷的神经。   他不敢想,在白郁消失的这一天一夜里他会遭遇什么,他的身体已经那样差,如果白郁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放过自己。   宴陆笙的神情凄厉,恍若一尊身在炼狱的煞神。   白郁再次醒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消毒水的气味。   入眼是刺目的白,白郁的思绪还未回笼,就听到一声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听到的男性嗓音。   “白郁,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快来!”   白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具没有知觉也无法动弹的木偶,不断的有人检查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下着那样或这样的结论。   他要死了吗……白郁心想,死亡带给他的除了恐惧以外,竟还有意外的解脱感。   白郁松了口气,彻底的任由自己沉入黑暗里。   当他再次醒来,见到的第一眼到的人,是魏赫。   他正守在床边见到白郁睁眼的那一霎,整张脸都散发出惊喜的光芒。   白郁愣愣的看着他,不过一段时间不见,魏赫瘦了,人也憔悴了,他简短了头发,看起来飒气无比。   魏赫显然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原来先前昏睡时听到的那些声音并不是他的臆想。   魏赫叫来了医生给白郁检查身体,医生很委婉的告诉他,医院现在没有可以治疗白郁的医疗器械,他必须马上转到大城市的医院去,才能防止病情进一步恶化。   白郁早就料到如此,但是当看到魏赫露出难过的表情时,他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不为自己,而是对魏赫的歉意。   魏赫神色复杂的盯着白郁,半响,才开口道:“你过得很不好。”   他揉乱自己的头发,无比的自责沮丧:“我不该走,我当初就该坚持,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   “魏赫,谢谢你。”白郁的声音微弱,他很平静,平静到没有半分的伤心亦或者是难过。   可偏偏越是这样,魏赫便越发的心痛。   白郁,他原本值得最好的啊。   “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你不必责怪自己。”   这个时候,他竟还笑的出来,白郁道:“或许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好了结果,你能在这个时候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在我走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当面和你说声对不起。”   魏赫握紧拳头,他难过的别过脸,那张黝黑英俊的脸憋得满脸通红。   他愤恨,难过,却又无力。   白郁这样,和说遗言又有什么分别?!   魏赫狠狠地擦了把脸,他低着头道:“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肿瘤专家,过几天,我就把你转送到国外让你接受更好的治疗。”   白郁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魏赫激动的说:“小郁,你不要怕,也不要丧失信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治好的。”   魏赫真挚的神情让白郁眼眶微微发热,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这世上还有个人会真心的关照他,在意他。   让他如何能不感动。   或许,当初他选择和魏赫一起出国,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至少他不会抱着遗憾死去。   白郁轻声道:“谢谢你,我是自己从医院出来的,我不想治疗了,我不想人生的最后时刻是痛苦的在病床上挣扎着死去。”   “魏赫,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就为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魏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眼。理智上告诉他,白郁的病已经走到晚期,再做无谓的治疗只是徒增痛苦。   感情上,他不能接受白郁就这么活生生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尽管今天的他已经比昨日的他更加虚弱。   魏赫最终闭着眼颤声道:“好。”   如果不能挽救你的生命,那么至少在最后的这段时光里,我希望你是快乐安详的。   魏赫匆匆的离去,给白郁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有了魏赫,白郁相信自己明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然而在下一秒,他就见到了一个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   宴陆笙穿着一袭黑色大衣,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站了多久。 第七十八章   两人之间的气息凝固的几乎可以结成实质。   宴陆笙一字一顿, 几乎是在泣血:“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活、下、来。”   他走过来, 捏住白郁的下巴,迫使他仰着头看着自己的脸,那张令他魂牵梦萦, 思之若狂的脸此刻正摆在自己的眼前。   可他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了自己。   宴陆笙痛的发狂,他凶狠的说:“你说话!”   “放开他!”魏赫从后面冲上来,照着脸就给了宴陆笙一拳。宴陆笙扬起手臂挡下这一拳。   两个男人立刻在空间有限的病房里扭打了起来,白郁急道:“你们住手!”   可盛怒下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宴陆笙的身手了得, 只有第一拳差点被魏赫打到,后面基本上是单方面的怒打。   白郁掀开被子就要下来阻止他们,他腿根本没多少力气, 全身失去着力点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白郁!”   “郁叔叔!”   白郁摔的头脑发懵, 一双有力沉稳的臂膀将他腾空抱起,宴陆笙把白郁紧紧地护在怀里, 恨不得能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分离。   魏赫也打红了眼, 然而看到白郁虚弱不堪的样子时, 他犹豫了。   他不是宴陆笙,他不能在看到白郁遍体鳞伤之后, 还不管不顾的为了自己自私的占有欲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宴陆笙小心翼翼的把白郁重新抱上床,姿态比对待瑰宝还要谨慎,魏赫带着医生赶了过来。   他们二人在病房里大打出手已经招惹了不小的麻烦,此刻已经闹得满院风雨。   宴陆笙沉声道:“我带来了医疗团队, 他们会亲自给白郁诊治。这间病房我会暂时包下来,无关人等麻烦退出去。”   白郁抓住他的臂膀,他声音微弱,用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说道:“不要,为难魏赫。”   宴陆笙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要被妒忌的火焰给燃烧殆尽,白郁虚弱至此,心里却还在惦记着魏赫。   而在外人看来,他们二人的姿势亲密无间,白郁正拉着宴陆笙的袖子说着悄悄话。   魏赫难掩满心的疼痛和失落,转身退了出去。   有时候一个转身便是一生的错过,那句话他是说给白郁听,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如果当初他再坚定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白郁用余光看到魏赫失落的背影,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多年后的重逢,本该是件开心的事儿,可每次他都给魏赫带来了难以预料的伤害。   也罢,希望魏赫以后就此远离他,开展属于他自己的新生活,至于自己欠他的,只怕只能用下辈子来还了。   白郁闭上眼,他突然觉得很累,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断绝了联系,唯有……唯有宴陆笙的怀抱是真实的,炙热的。   有那么一刻,白郁不想去想他和宴陆笙那些糟心的过往,只想安静的在宴陆笙里睡一觉。   宴陆笙指尖温柔的拂过白郁的脸颊,此刻的宁静是他梦寐以求的珍贵时刻,他已经记不得白郁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宴陆笙眸光如琢,他俯下身朝着自己想了许久的嘴唇吻去。   宴陆笙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一如既往的不容反抗,白郁退一寸,他便进三寸。   白郁索性狠狠地咬了宴陆笙一口。   宴陆笙吃痛,血腥味儿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这个霸道不失温柔的吻即刻变得血气起来。   这个吻夹杂着两人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和绝望。   宴陆笙将白郁逼到无路可退,而他自己身后又何尝不是万丈深渊。   宴陆笙侵占到白郁的每一处,一吻完毕,白郁已经虚脱在宴陆笙的怀里。   他满口的血的腥味儿和苦涩的味道,宴陆笙更惨,他嘴角冒着血,看起来像是中世纪古堡的吸血鬼。   他擦掉唇边的血迹,低声道:“郁叔叔,你咬疼我了。”   白郁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宴陆笙低落的表情,他的演技有多厉害,他是见识过的。   白郁疲倦的说:“你吻够了么,够了就把我放开我。”   宴陆笙鼻腔发酸,他几天几夜没睡,全身心的找白郁,他的担忧,他的悔恨原来在白郁眼里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他害怕了,他怕极了白郁的冷漠和封闭。   他怕即使到了最后,白郁也不会再给他哪怕一丝温存的暖意。   白郁正闭着眼,一滴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他的眼睑上,嘴唇上,白郁眼皮抖了抖,就看见宴陆笙留下两行泪的脸庞。   他张了张嘴,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宴陆笙无声哭泣的样子给他的震撼过大,从他知道真相以来,宴陆笙给他的感受就是无所不能到可怕。   可只有在此刻,他才能从他无助的伤心的下一秒就要死掉的神情里找到那个扑到他怀里撒娇的男孩子的影子。   宴陆笙怕极了,他甚至不敢再用力的抱着白郁,他怕他反抗过度而伤害到自己。   “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   宴陆笙哭的心碎的表情带走了白郁眼里最后一抹光辉,他抬起无力的手,轻而缓地抚在了宴陆笙的头上。   宴陆笙高大的身形躬起,他乍然的抬起头,泪痕还挂在那张堪称完美无瑕的脸上,好看到令人目眩。   他紧张的看着白郁,眼里渐渐凝聚起希望的光芒,像火炬一般的炙热,灼烫的令人不敢直视。   那火焰曾温暖过白郁的心,如今,他只想远离。   他道:“宴陆笙,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放弃吧,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体面的走。”   宴陆笙眼里的光芒随着白郁的话一字一字慢慢地熄灭,直至黑沉不见底。   他用自己仅剩的执着道:“如果我说不呢。”   白郁笑了笑,他早已知道宴陆笙的答案,他不能改变宴陆笙的想法,宴陆笙也不能改变既定的结局。   这是场死局。   白郁闭紧嘴巴不再说话,宴陆笙给他掖好被角,沉默的守在他的身边。   宴陆笙把白郁从小县城的医院转回了晏家的私人医院,只是这次,他不再提起要给白郁移植手的想法。   安静的会议室里,宴陆笙沉默的听着医生的方案结论,犹如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囚徒。   医生的话在他的耳廓里回旋,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细胞已经扩散……就算切掉病灶也于事无补……很抱歉……”   宴陆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医生跟着站了起来,宴陆笙面无人色的模样太过吓人。   “宴先生,你没事吧,需不需要休息?”   宴陆笙头也不回的走了,起先他还是快步的往前走,最后一路疯狂的奔跑到白郁的病房前。   整个楼层静悄悄的,他急促的脚步声犹如鼓点一步步的踏在人的心尖尖上。   白郁侧过头,宴陆笙仓皇的推开门,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在他讶异的眼光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白郁被他勒的几近窒息,肩膀处一片濡湿,白郁张了张嘴,随即露出了然的笑。   第一次,他没有推开宴陆笙,任由他孩子般的躲在他的怀里肆意的哭泣。   0599:“大大!好感度只剩一个百分点了!(〃▽〃)”   白郁轻轻哼道,“不错,可以准备离开了。” 第七十九章   宴陆笙哭了很久, 白郁以沉默的姿态任由他抱着。   他不是不能感受到宴陆笙的悔恨, 痛苦和无助,只是这一切都来的太迟,太迟了。   他们都已经无法回头。   宴陆笙绝望的抱着白郁, 他还那么的年轻,还有大半的人生尚未度过,可他已经体验到了人世间最极致的绝望。   任凭他多么聪明,多么的富有权势和财富, 都无法挽留一个人的性命。   宴陆笙不能不痛哭, 痛到极致,苦到尽头,唯有眼泪才能宣泄自己的痛苦。   泪水已经浸透了白郁大半的衣衫, 他哭的累了, 靠在白郁的肩头,身体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白郁第一次见宴陆笙哭的这么伤心, 眼泪仿佛坏了开关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   他拍了拍宴陆笙的背, “再哭就要昏过去了。”   宴陆笙止住抽噎, 他惨白的脸上迅速的浮上两抹胭脂似的红,别过身体不想让白郁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白郁静静的看着宴陆笙, 他很想问是发生了什么让宴陆笙这样的失控,难以自制的悲伤,可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   他所有的疑惑都消散殆尽,他的痛苦和难堪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可他所体验到的快乐和幸福也恰恰是他眼前的这个青年所给予他的。   他不能忘,也没法忘。   这一生中最短暂,最热烈,最痛苦,最撕心裂肺的感情都由宴陆笙给予他。   如果他没有生病,他会选择和宴陆笙再也不相见,。可在死亡面前,一切忽而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不想走的时候,还带着恨和遗憾走。   他转身,窗外的树芽上绿叶葱葱,生意盎然,白郁忽然想到学校绿荫大道两旁的梧桐,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的风景,   “回Y市吧,我想回家了。”   宴陆笙眼眶一热,心口绞痛,他抱住白郁,将近一米八的男人如今瘦得只剩下一个骨架。   他颤声道:“好,我们回家。”   白郁许久不回小公寓,再次进屋的时候,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屋子里的陈设摆放没丁点儿变化,冰箱里被塞满了菜,阳台上晾晒着衣服,屋子里干净的一尘不染。   仿佛过去这么久,他只是出去上了班,买个菜,回来继续过从前平淡的日子那般。   和以往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白郁感到一股难言的感伤。   宴陆笙牵着他的手来到卧室,柜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他的衣服,裤子,领带。   白郁扫了一眼,隔间是宴陆笙的衣服,当初宴陆笙走的时候他就找人把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具全部打包丢了出去。   没想到宴陆笙又全部搬来回来,不过这也的确是他的行事作风。   见白郁没说什么,宴陆笙紧绷的心脏松懈了些,他害怕,他真怕白郁再次冷着脸让他滚出去。   那是他这辈子少数的不想回忆的记忆之一,宴陆笙让白郁坐下来,温柔的说:“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想你的时候就在床上躺一躺,好像那样……我就还拥有着你一样。”   白郁平静的听着,宴陆笙握住白郁的手,他拼命的想要再接近这个男人一些,一点。   他想看到厚厚的冰封下美丽的湖泊,山川,河流。那是人间最瑰丽的风景,他曾拥有过,只不过他弄丢了。   现在,他多期望能再看一眼。   宴陆笙不厌其烦的给白郁讲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关于宴陆笙如何找他的那段他有意的忽略了过去。   白郁的脑海里却自动的勾勒出宴陆笙一个人在房子里生活的情景。   “实在太想你,我就会抱着你睡过的枕头,那上面还有你的味道,唯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安息。这屋子里的每一个摆设,每个物件儿我都清扫干净了,唯有这张床,我没有碰过。”   他笑着,神情里透露着哀伤:“我害怕我再也找不到你,如果这样,我就连最后一个有你气息的东西都没有了。”   宴陆笙扇子一样浓密的睫羽颤了颤,他哑声道:“郁叔叔,如果我没做那件事,你会不会继续爱我?”   宴陆笙形状漂亮的薄唇抿紧,眼尾的皮肤红的似胭脂,这个问题在白郁离开后纠缠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之前他还尚能用宴衡修的死来麻痹自己,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宴陆笙才惊觉,失去白郁的伤口那么的深,那么的痛。   他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就像魔咒一样时时刻刻的叩问着他的心扉,让他寝食难安。   他既怕白郁回答是,也怕他回答不是。   白郁避开宴陆笙的目光,那眸光里有太多东西,他的痛苦,他的难过和无法压抑的期待与爱意,于现在的他而言都是不想去触碰的东西。   白郁淡淡道:“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多说无益。”   宴陆笙眸子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他沉默了会儿,忽然紧紧地抓住白郁的手,声色低沉而暗哑:“郁叔叔,我爱你。你是我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爱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留住你。”   他力道直达肺腑,白郁觉得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烫伤了。   他没有回望,宴陆笙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静静的抱着他,两人相顾无言。   宴陆笙的决心的确令他震撼,若说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在意自己的生死,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宴陆笙。   其实宴陆笙刚才的问题,他的心里不是没有答案。只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往事不可追,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   或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白郁的身体状况比之前要好了一些。   白郁抗拒做化疗,医生便只给他开了靶向药和止疼药。   没了化疗的副作用,白郁发现自己的精力在慢慢地恢复,他每天还能走一走,散散步。   白郁决定去学校看一看。   宴陆笙现在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他的身边,他要去学校,宴陆笙肯定也要跟着。   白郁拗不过他,也懒得扭。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过是将枯的树叶,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儿,其实里面早就烂透了。   他也不想自己再次昏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白郁换好衣服,准备敲门叫宴陆笙走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他正对着电话那头低声命令。   他的语气冰冷而低沉,表情却有些古怪,既倨傲又透露着无比的狠厉,仿佛是回过神来的野兽,正准备扑上去将猎物撕碎。   玻璃门上投映着宴陆笙阴蛰冷厉的脸,“既然她那么想要钱,那我就给她很多,很多的钱。”宴陆笙露出嘲讽的笑:“何丽媛不是一直都想要晏家么,我就把晏家给她,等她得手之后,再发现晏家不过是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多有意思。”   白郁无言的听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何丽媛正是宴陆笙的生母,那个浑身珠光宝气趾高气昂的中年妇人。   他实在无法想象,宴陆笙从小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才能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有如此不死不休的仇恨。   宴陆笙挂断电话,正好看到白郁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转过身期期艾艾的说:“郁叔叔,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宴陆笙从不轻易的把自己阴暗的一面展露给自己看,他也似乎已经习惯了宴陆笙的变脸绝技。   他没说话而是转身径直走了出去,宴陆笙心神乱了几分,他快步走上去,揽住白郁的肩膀,“慢点走,我扶着你。”   白郁挣脱开他,“得了,我还没到那种地步。”   宴陆笙的手僵直的垂在半空中,他在白郁面前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让白郁看见自己阴暗的一面。   他想着或许那样有一天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回到刚相识的时候,他可以一直做白郁的男孩儿。   只要他喜欢。   宴陆笙跟在白郁的身后,隔着只有半步之遥的距离,他望着白郁的后脑勺,哀伤的说:“郁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郁沉默不语,要说吓到也并没有,他只是觉得很复杂,正如宴陆笙这个人给他的感受一样。   细想从前,宴陆笙就一直若有似无的给他这种感受,只是那时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自我忽略了罢了。   宴陆笙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白郁,他低低的哀求道:“郁叔叔,你和我说话好不好,我好怕你这样。”   宴陆笙此刻像极了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紧紧地抱着白郁,仿佛在抱着他缺失的全世界。   这是在大街上,他们这样抱着引来了不少目光,白郁有些恼了,“放开我,这是在街上!”   宴陆笙不敢真的惹白郁生气,他亲了亲白郁的脖子,低声道:“好想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   白郁僵了僵,以前他们出去,宴陆笙从不会在外面做出刻意的露骨的举动,他性子又比较冷淡。   现在想想,以宴陆笙的性格,他若是想做哪里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白郁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推开宴陆笙,快步走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这个故事就结束啦 第八十章   宴陆笙脸色微微黯淡, 白郁对他的抗拒和若离若即让他像个困兽一般被囚禁在白郁给他划的一亩三寸的囹圄里。   他焦躁不安, 却不敢冲破这牢笼,可是他和白郁的时间还剩多少?   时间流逝的那样快,而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白郁, 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在他举手就可以触碰到的距离。   可是宴陆笙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接近他。   宴陆笙强压着心脏的抽痛,走上前去紧握着白郁的手,他的手冰凉柔软, 腕骨处有异样的凸起。   那是病灶的所在处, 他们都知道再过不久那个地方就会隆起,因为病变变得可怖,丑陋。   白郁试着抽出手, 可一来他的手实在没力气, 二来以宴陆笙的固执和忸执,就算他抽了出来, 宴陆笙还是会再次抓住他。   白郁索性没有挣扎,他们二人手牵着手走在学校的绿荫大道上, 四周都是年轻的学生或者匆匆的路人。   宴陆笙的目光从未有一刻离开过白郁, 白郁没有再次挣脱他,宴陆笙主动道:“郁叔叔,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走在大街上。”   白郁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看着每一处他走过无数遍的熟悉的风景,淡淡道:“是么, 我想过。”   宴陆笙握住他的手猛然一紧,即使没有回头,白郁都能感受到宴陆笙那灼热的几乎可以穿透他身体的眸光。   他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白郁扯了扯口罩,想让自己呼吸些新鲜空气。   宴陆笙却不肯放过他,他颤声道:“郁叔叔,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郁扭过头,宴陆笙把他的手按压在自己的胸膛上,那层薄薄的肌肉下是汹涌彭拜的心跳。   一下一下,似乎要从宴陆笙的身体里跳跃而出,凶狠的撞击着白郁的手掌心。   白郁不能忽视宴陆笙狂烈的心跳声和呼之欲出的感情,他定定的看了宴陆笙一眼,他忽然心口一动。   他的确设想过许多和宴陆笙的以后,如果宴陆笙不是带有目的来接近他,如果他们真的能像一对普通的情侣那样平淡度日。   如果他没有复发这个病,他没或许会有很多很美好的未来。   他从不是一个会耽于幻想的人,可是和宴陆笙在一起,他是真的有认真仔细的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白郁的沉默已经给了宴陆笙答案,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无数片,果真是这样那他究竟干了什么啊,他究竟……做了什么?   这世界上最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就是你本可以得到幸福,却最终亲手毁灭了他。   宴陆笙痛的面无人色。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声包含讶异的熟悉的声音让白郁僵硬了身体。   寇勤擦了擦眼,大步的跑向前,若说白郁如今的模样他还不太能确定的话,站在他身边的宴陆笙则太好认了。   只要他站在人群里,绝对是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白郁低下头,自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就避免了一切和熟人联络的机会,手机里或询问或担忧的消息一概没回。   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见以前的学生,寇勤惊疑不定的看着白郁,消瘦的身体,压低的帽檐,甚至还带着口罩……   一时间寇勤脑海里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坏的可能,他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白郁,“老师,你,你怎么了?”   宴陆笙已经冷下脸,他不欲让白郁再和眼前的这个人打交道,他不想再触碰从前,他又何尝不是。   宴陆笙的声音冰的比最尖锐的冰封还要凉,他道:“你认错人了,让开。”   寇勤一听,急了。他好不容易才碰见白郁,怎么能让他这么快就走了。   他挡住宴陆笙,他已有一米八五加的身高,站在宴陆笙面前却还是   矮了一头。   寇勤对上宴陆笙那双阴沉漠然的眼睛下意识的有些虚,他毕竟还是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哪里压的住宴陆笙的气场。   寇勤昂起脑袋,怒声道:“你不能把白老师就这么带走,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不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无疑是戳中了宴陆笙的死穴,就连白郁都感受到了宴陆笙气场的变化,他像只被激怒的毒蛇,高高的竖起,张开自己的毒牙,阴冷的盯着寇勤。   白郁只是不想多生事端,他揪了把宴陆笙的手臂,拉下口罩,温声道:“寇勤,好久不见。”   白郁对宴陆笙下命令:“你去给我买瓶水吧,我渴了。”   宴陆笙如何能听不出这是宴陆笙在支开自己,可是对着白郁淡漠的神情,他纵使再有不甘,也不敢当面反驳他。   宴陆笙低声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白郁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宴陆笙姿态温柔的亲了亲白郁的嘴角,见白郁没有推开,宴陆笙的眼尾都弯了起来。   他的孩子气和占有欲不能让他就这么放手让白郁和一个对他有窥觊之心的男人单独在一起。   他要向他宣誓主权,白郁无论是是生是死,他都是他的人。   寇勤难过的低下头,等待宴陆笙走远了,白郁才叹口气,“让你见笑了。”   寇勤难受的看着白郁苍白消瘦的脸,他嘴唇发紫,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寇勤就算不是医学生,也能看出白郁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他内心的嫉妒和酸涩被不安所代替,寇勤追问道:“老师,你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白郁不想多说,他的病早已是无力回天,多说也只是多一个人难过罢了。   白郁露出淡笑,转移话题道:“我的模样是不是很难看?”   寇勤摇了摇头,他自觉口舌粗苯,只会不停的说:“老师你还是那么好看。”   这话并不全是违心的话,白郁生来底子优秀,即使是被病痛折磨,也是病美人。   白郁回头看了看,寇勤立即意有所指的说:“老师,你是在等他吗?”   白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即使已经猜到答案,寇勤还是不能不难过,他人生中头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寇勤的心思白郁一眼就看的出来,他左右是要死的人了,理该毫无牵挂的走,寇勤是个好孩子,不该为他难过。   寇勤一口气的把自己心中想问的问出来,“老师,你是和他在一起吗?”   白郁颔首。   寇勤眸子的光更暗几分,“那你……喜欢他吗?”   白郁回忆起往昔,眸光里全是柔软,他和宴陆笙的过往,一幕幕,纵使后来有许多的不堪。   但宴陆笙给予他的温暖和快乐是真实的,他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他。”   寇勤呆呆的看着白郁。   “我爱他。”   寇勤鼻腔发酸,他猛地低下头,不想让白郁看见自己流泪伤心的样子。   是爱啊,是比喜欢还有更喜欢无数倍的爱。   他明白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过宴陆笙了,他和白郁彻底的没有可能了。   0599突然上线道:“宿主,检测到前方有一辆车正在朝你开来,有百分之九十久的可能性会撞到你!”   0599补充道:“是宴陆笙的妈妈派来的人。”   白郁丝毫不见慌乱,他道:“真是个完美的收场,你说是不是?”   0599:还有1000米。   0599: 800米。   ……   600米。   500米。   寇勤正哭的伤心,恍然间听见后面有一阵骚乱,他回过头来就看见一辆黑色的比亚迪正以全速朝他冲过来!   寇勤刹那间头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连脚都挪不动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力量狠狠地推开了他,寇勤踉跄着跌倒在路边的花坛上,车轮摩擦过沥青马路的刺耳声划破天际。   殷红的血流了满地,还有一部分溅到了他的脸上,身上。   寇勤怔怔的看着犹如破败的布偶一样滚落在地上的白郁,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颤抖着。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绝望的怒吼。   路的尽头,俊美若天神的男人泪流满面的站在那里,他脚边散落着水瓶,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单薄而脆弱。   宴陆笙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片刻,他和白郁就已经是天人永隔。   宴陆笙无视周围古怪惊疑的目光,他抱紧白郁,拼了命的想把白郁的散落的,软踏踏的身体拼起来。   他不敢相信,那一团模糊的血肉,是他的白郁?   是他愿意以命换命,搁在心尖尖上的白郁?   宴陆笙满身的鲜血,他一声声的嘶吼着,却无力换回白郁的生命,在被撞击的几秒后,白郁就已经断了气。   他垂着脑袋,这次是真的,永远的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0没赶上,521也行鸭~   最近在忙着装修家里,抱歉没有日更啦~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么哒~ 第八十一章   “扰了本座的好梦, 该死。”   一道低沉空灵的嗓音闯入尹郁的神识, 那声音比之尹郁听过的任何声音都要好听。   犹如佛殿之上袅袅环绕的佛音,幽若九幽之下回荡着的妖魅之声。   却让他头痛欲裂,几近失智。   无边的黑暗犹如蛰伏着的野兽伺机扑上来将他撤碎, 撕咬成一块一块。   白光隐隐流转,当他再次睁开眼,脑海里已经有了无数的记忆,尹郁了然方才让他彻骨的疼痛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而是无数次轮回的记忆罢了。   尹郁睁开双眸, 茶色的瞳仁漂亮透彻似琉璃,他理了理雪白的袈裟,端身坐了起来。   他在一片云雾深处, 眼前是蒙蒙的景象, 无边无际,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尹郁双手合十, 闭眸无声的念起了心经,直至察觉到内息再度平稳下来, 尹郁微皱的眉心才平展。   “无闻, 今日你气息不稳,可是有何事挂扰?”   尹郁左手转动着佛珠, 淡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他表情虔诚:“师尊,弟子用心不专,请师尊惩罚。”   那道天外来音顿了顿, 道:“罢了,你劫数将至,且去人间化解你一道尘缘,修行方可圆满。”   无闻伏身,光洁的额头抵着红尘万丈,“弟子领命。”   尹郁是被一道佛光送至人间,恰好落在四月芳菲的山间,桃花始盛开,他一袭雪白袈裟站在袅袅山色间,竟比天上的仙子还要好看,更多了几分出尘的高贵与不染。   引得上山前来烧香的游客不断驻足。   尹郁敛去周身的佛光,向着山顶的佛寺前行。   为了避免麻烦,尹郁特地走了山间的背道,直至傍晚才登顶至佛寺。   小沙弥见他长得俊俏,周身祥和之气围绕,便将他引了进来,让他稍作歇息。   是夜,山间空灵,唯有低低落落的蝉鸣和前堂传来的念经之音。   尹郁盘腿坐在房内,荦荦的烛光映的他面如白玉,尹郁转动着佛珠,不断的回忆着初到世界时,脑海里多出的那几段回忆。   仔细数数,似已有六段差不多的回忆,情景不同,他的结局却都无一列外——死的很惨。   而那道让尹郁至今忘不了的嗓音的主人,无疑是导致尹郁数次惨死的罪魁祸首。   看来在这个世界他须得完成些什么才能避免一次又一次的横死。   说来也是惨,他这具身体怎么说也是个的道圣僧,跟在天尊手下修行数百年,结果在那个他至今都不知模样为何的魔面前惨死那么多次。   可真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0599道:“大大,这个世界的资料已经传送给你了。”   尹郁有详有略的扫了一遍,系统传给他的资料远没有身体自带的记忆来的刻骨铭心。   即便他已心如磐石,也险有几次受不住临死之时的痛楚。   他是无闻,是无为天尊下修行的弟子,出家前的俗名唤尹郁。数百年前,无为天尊给了尹郁一个任务。   说他尘缘未了,让他下红尘历经劫数,勘破心魔,方可功德圆满。   无为天尊说一半儿藏一半儿,只告诉尹郁他需在红尘里滚一滚,糟一糟,却未告诉他要历经何劫难。   于是无闻化名尹郁在人间游历了数年,行至连绵的大荒深处,在这里他碰见了一个被封印的魔。   看样子,还是一个大魔。   无闻花费了数十年,倾尽半生心血都未能将那大魔感化,反而次次被那大魔残杀致死。   于是尹郁开始了苦逼的轮回之路,这一次尹郁仍是回到了最初,无为天尊送他初到人间的那天。   按照接下来的轮回轨迹,尹郁将在数年后游历到大荒山深处,然后……再次死亡。   尹郁指尖划过佛珠,那上面细细密密的刻着的是心经的咒文,他眸光微垂,将思绪一缕一缕的顺清楚。   “这次的攻略对象是谁?那个大魔?”   0599:“……不是,是无为天尊,也就是你的师尊。”   尹郁眯起眼眸,一道清冷的光乍然倾泻,他勾起淡漠的薄唇,“有趣。”   0599道:“大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该回去吗?”毕竟这次的攻略对象是无为天尊啊。   尹郁神情端庄肃穆的道:“魔障未除,人间尚有隐患,我如何能抽身而去。”   0599:“那怎么办啊!按照世界设定,你继续在人间游历就会再次死去,然后不断的回到原点。这样任务就没法完成了。”   “未必见得,我自有打算。明日……就启程去大荒山吧。”   0599:“!!!”宿主这是打算自暴自弃了吗!   然而任0599如何劝说,尹郁都不为所动,他手中佛珠转动,一粒一粒,如同经纶在不停的在转动着。   次日一早,尹郁便和寺庙的方丈辞行,方丈见他孤身一人,眉目坚毅,知他乃是心智坚定一心向佛之人,怀着爱才之心做了几次挽留。   奈何尹郁已心有定向,方丈挽留无果,便给了他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几个饼子,几件旧衣衫,和一个化缘用的木碗。   尹郁不矫情,他道谢过后,便揣着包袱朝着雾霭重重的南方大山前进。   如今人间烽火战乱,几个国家之间多有兵马交兵。瘟疫和饥饿肆掠人间,尹郁便留在人间布施,传道医术,一路辗转,三四年才来到大荒山边界。   这里终年被山雾掩盖,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因惧怕山中的怪兽从未敢深入涉足山林之中。   白郁却已经来过数次,他仰头望了望一眼看不到顶的山峰和连绵的树林,面色微微发沉。   那白皑皑的雾气之下显然已有黑雾浮动。   他已经比之前来早了数年,难道那怪物已经冲破了魔障?   尹郁不敢耽搁一连往山林深处走去,时逢不适,天空忽然下去狂风暴雨,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山林里却犹如最黑最深的黑夜。   风雨飘摇间,尹郁的路都难走了许多。   如果不是系统加持,他保不准已经掉落悬崖了。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上去啊。”   0599道:“难道是这个世界的NPC提前醒了?”   尹郁:“既然我能提前来,那他也可以提前醒。”   0599:“没事的大大,我会为你开启痛觉屏蔽,现在已经可以覆盖到百分之九十二了!”   白郁挑了挑眉,“涨了两个百分点?”   0599兴奋道:“没错!大大,有你这样高的痛觉屏蔽全系统不超过十个哦!”   白郁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个功能你马上就可以给我用上了。”   轰然炸裂的惊雷似要劈开天际,瞬间照亮林间,也让尹郁看清了远处的那团黑影。   ‘他’倒在树下,显然已经不省人事。   尹郁脚下是湿滑的泥泞,他凝起全身的真气,隐在长袍下的两条长腿轻轻点过叶上,转瞬便到了那人身边。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白郁刚要伸手将他扶起,0599的尖叫声几乎要炸掉他的脑袋:“啊啊啊!大大,他就是那个NPC啊!”   他就是那个大魔?   白郁的手微微一顿,火光电石之间,他就已将男子伏在了自己的身上。   0599:“……”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想写宴的番外和结局,结果……太虐了卡壳了。   就先写了比较有感觉的下一个世界的开头。   看明天早上能不能码出番外来哈,不出意外也是两更,出了意外当我说的都是咕咕咕咕~ 第八十二章   白郁死后第十三天, 才终于下葬。   是警察破门把放在冰棺里的尸身强行带走。   那时宴陆笙已经神智不清了。他趴在冰棺上若无旁人的和已经气绝多时的白郁说着话,   正是春夏相交的季节,整间屋子却冷的像是冰窟。   闯入门内的人看向宴陆笙的表情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他确然已经疯了,独自一人守着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半月有余。   如果不是他多日不见踪影, 身边的人报了案,他或许会一直待在这里直至死亡。   最后还是来了七八个大汉七手八脚的把宴陆笙从冰棺前拉开,给白郁办理了后事,葬在了y市的公共墓地。   宴陆笙被强行打了镇定剂, 他多日没有进食进水, 这一针下去,他直接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待他彻底的脱离危险,白郁的后事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   而他连白郁最后的葬礼都没能赶过去。   魏赫处理完白郁的身后事, 抽空去医院看了眼宴陆笙。   曾经高大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形销骨立, 魏赫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死气。   魏赫的心情很复杂,作为情敌, 作为男人他是恨极了宴陆笙,恨他那样折磨白郁, 让他身败名裂, 让他抱憾而死。   可扪心自问,若是白郁死了, 他是绝对做不到宴陆笙这般地步的,现在的宴陆笙和他第一次见到的高傲冷漠浑身散发着神秘和生人勿近的宴陆笙简直判若两人。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的剥夺着他的生命,剥丝抽茧一样的精密,悄无声息的让他缓慢的走向死亡。   而宴陆笙本人似乎并不抗拒。   魏赫多想照着那张脸蛋狠狠的来几拳, 可现在伊人已逝,白郁不在了,他做的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现在再来看宴陆笙,他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之情。   “你想死,没人拦着你,可害他的人还好生生的活着,你怎么有脸下去见他?”   这是魏赫留给宴陆笙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他远渡重洋,终身都未踏足故土,只在临终之前,让子孙将他的骨灰送回国内,埋在了y市。   魏赫用自我放逐惩罚了自己半生,也终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的留在了有白郁的那片土地上。   半个月后,宴陆笙病愈出院。   蹲守在医院门口的记者只拍到一张模糊的高高瘦瘦的背影。   宴陆笙从死门关走了一遭,活了回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至少对宴家的余党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宴陆笙蛰伏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宴家早已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过短短数个星期,宴家就已经从豪门望族变成了草衣,宣布破产,主要负责人锒铛入狱,何丽媛携带大量资金逃亡地中海。   宴陆笙的獠牙已经隐藏太久,他奄奄一息,因此更加迫切的需要鲜血的灌溉来麻痹他内心的痛楚和伤口。   宴陆笙手中一直掌握着何丽媛出逃的路线和信息,他是个完美的猎人,对待何丽媛其实并不用花费太多的心思。   可毕竟母子一场,毕竟,她是直接造成白郁死亡的魁首,宴陆笙决定亲手送她一程。   他在地中海的一个群岛找到了何丽媛,长达小半年的逃亡生活让何丽媛身上养尊处优的贵气消弭殆尽。   何丽媛穿着过时的鲜艳的旧衣裳,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看着宴陆笙,她太害怕了。   从宴陆笙小时候起,她就与这个小儿子亲近不起来,现在的宴陆笙更是让她惧怕不已,她都快要不认识这个从她腹中爬出的孩子了。   他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冷厉,阴沉,比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还要可怕。   何丽媛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硬气一点:“宴陆笙,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这样对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当年就不该生下你!”   宴陆笙俊美苍白的脸颊犹如吸血鬼,两个眸子里是沉沉的死气,他道:“你生我是为争夺家产,只生不养,你我本就没有多少情分。”   何丽媛被他盯的浑身冰凉,她忍不住缩起身体,厉色内茬:“你究竟想怎么样?”   宴陆笙端详着面前这个面孔狰狞丑陋的女人,他轻轻道:“您当初,是怎么瞒天过海骗过白郁,瞒过宴衡修,又是怎样一步步亲手把大哥逼疯,走向死亡。您还记得吗?”   何丽媛气急败坏的道:“我那是为了他好,白郁一个男人,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下场难道你不清楚?他自己得病,他该死,为什么还要来拖累我的儿子?”   “你以为衡修死了我不难过吗?我巴不得扒了白郁的皮!”   宴陆笙的眼珠渐渐发红,“那个车祸是你找人做的,是不是!”   何丽媛已经气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宴陆笙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是我又如何,我本来就只想找个人吓吓他,让他快点死,哪里晓得他自己命那么不好,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你这个孽子!”   宴陆笙的表情凶狠如厉鬼,他真恨不能手刃每一个伤害过白郁的人,而他自己,最该千刀万剐。   何丽媛一股脑把气都撒出来,眼神飘忽不定,她怕极了宴陆笙这幅模样。   何丽媛马上开始哀求宴陆笙,她一边哀求,一边咒骂。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宴陆笙道:“宴家所有的资产已经冻结清算,你隐藏在群岛某个国家银行的账户早就已经被我锁定,现在你一分钱都取不出来。”   宴陆笙轻笑出声,他在嘲何丽媛的无知和愚蠢,他要亲眼看着何丽媛在得知真相之后的绝望和愤恨,就如他当初那样。   “至于你,你马上就会因为蓄意谋杀罪和故意杀人罪入狱,我一定会为你争取一个最恰当的年份。”   何丽媛的恐惧和愤怒随着宴陆笙的一席话而暴涨,她辛苦卷出来的钱没了,自己还要锒铛入狱,难道她要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了吗?   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更何况,数十年之后她已经年老色衰,身无分文就算出来了又能如何?   何丽媛大声的叫着,她扑上来就要撕打宴陆笙,她用自己毕生最难听,最恶毒的话去咒骂宴陆笙,只是一切都已成定局。   数日后,何丽媛被遣回国内,在一所监狱里度过了几十年,出狱后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便死于疾病。   距离白郁死去已有一年时间,宴陆笙孤身一人来到白郁的墓碑前。   他抚摸着冰凉的石碑,眸光依旧温暖如往昔,“郁叔叔,我终于解决掉了那些人,那些欺负过你,伤害过你的人,我都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我知道你肯定要怪我,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一定要原谅我……”   宴陆笙嘴唇颤了颤,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做了那么多,但依旧不配得到白郁的原谅。   他想赎罪,可是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赎罪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下去后,白郁还是不原谅他。   那他该怎么办?   宴陆笙眼里露出迷茫。   他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地之大,他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地,他是一抹孤魂,在没有白郁的世界里游荡着。   不敢死,不能活。   “你……你是宴陆笙?”   宴陆笙转过头,他毫不意外的从男孩儿的脸上看到了惧怕和惊讶的表情,自白郁死后,他已经从太多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他们都怕他,也无一人可以接近他。   宴陆笙看到他手上捧着的花,站到一侧,让寇勤先给白郁送了花。   寇勤如今已经从学校毕业,在本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今天是白郁的忌日,他是专程过来祭拜白郁的。   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够碰见宴陆笙。   短短的一年时间,宴陆笙的变故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若说从前他还是个不沾凡尘的人,现在和一具了无生气的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只是平凡的小市民,却也隐约的晓得一些大财阀的更迭变动的新闻和一年前那样惊天动地的新闻。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宴陆笙爱白郁爱的究竟有多深,有多疯狂。   宴陆笙不喜和旁人处在同一个空间,除了白郁,他的身侧容不下任何人。   眼见宴陆笙就要走,寇勤失声叫道:“等等!”   其实寇勤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突然叫住宴陆笙,他一鼓作气跑到宴陆笙的面前,“你……你不要再为白老师难过了,他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你这样活着!”   宴陆笙恍若未闻。   寇勤咬牙道:“你这样对得起老师对你的一片真情吗!”   宴陆笙的脚步顿住,虽然他没有回过身来,但寇勤知道他听见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寇勤觉得宴陆笙的身体在发抖。   他难过的说:“在白老师……走之前,我曾经鼓起勇气向他做了一次告白,白老师拒绝了我,他和我说,他爱你。”   他说完以后,宴陆笙的身体狠狠的摇晃了两下,就在寇勤以为他要摔倒的时候,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了。   寇勤没有追上去,他有种奇怪的预感,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了。   过了几天,y市的城郊公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   发现时,车头被撞的严重变形,车内的主人也早就已经死透。   经过法医鉴定,车主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杀身亡,他死后用所有的财产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用于发展国内的美术事业。   而他本人唯一的遗嘱就是和他的爱人一起合葬在这片土地上。   过了几年,寇勤再次来到白郁的墓前,这次他手中握着的是两束鲜花。   一个给白郁,一个则给沉睡在他身边的宴陆笙。   宴陆笙死后并没有立墓碑,他只简单的要求和白郁合葬在一起。   因此他葬在这里的事,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知道,便再无旁人。   寇勤默默的站在墓碑前许久,他低低的说了很多事情,说了自己这几年的生活,自己又遇到了一个还不错并且自己也喜欢的人,目前正在争取家里人的同意。   “白老师,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想也许我这辈子都跨不出这一步。”   “你们让我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生死都无法分开的感情,其实我时常会想,自己当时多说的那那句话到底对不对。”   他叹了口气:“因为工作变动,我要去别的城市了,以后可能也无法经常来看你们了,你和他,要幸福啊。”   寇勤拍了拍墓碑,转身离去。   照片上的白郁秀丽依旧,嘴角微微上扬。 第八十三章   入手一片冰凉, 那人的手很软, 很冰,握在手里如同一块上好的绸缎。   又似一块玉魄,连尹郁的手都染了几分凉意。   狂风骤雨, 天空漆黑一片,脚下的路昏昏暗暗,身上带了一个人,尹郁走的又艰难了几分。   那人身形高挑, 看似轻薄, 实则沉实,尹郁托着他走了莫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找到一处避雨的山洞。   尹郁用内力烘干了里衣裳, 那人却还昏着, 他浑身湿透,乌发蒙面, 尹郁探了探他的脉细,沉悬轻飘, 竟是个毫无内力的凡人。   尹郁只得再次出洞, 在附近找了些树枝,生起火, 狭小的洞内顿时明亮如昼,温暖辐射式的包裹着整个山洞。尹郁用内力筑了一道风墙,防止风雨扑进来。   兴许是火的明亮让那人找回了些许意识,他嘤咛了几声, 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那双狭长的眼睛比尹郁见过世间最耀眼的宝石还要瑰丽,只一双眼,便让人忍不住想要窥觊他全部的样貌。   “你是……谁?”那道声音似是风铃撞击玉石叮铃铿锵之声,也似风稍过山峰,看见百花盛放的模样,低沉却也柔缓。   尹郁合掌,低语道:“施主,在下无闻。”   那人缓缓地做了起来,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唇角勾起点漫不经心的笑,“多谢。”   他道:“你为何不看我?”   尹郁平静的说:“出家人不可妄视。”   那人轻轻笑了,他抬眼看向洞外,这场雨下的仿佛没有尽头,整个世界只剩下轰隆隆的雨声,“也不知这场雨何时才会停,若是山上的泥土松动了……”   尹郁平静的面容有一丝松动,这大荒山的天气阴晴不定,有时是烈日炎炎,有时又是冰雹连天,若是这雨一连下个数日,他们只怕会被困死在这里。   0599道:“大大,我可以让雨下的小一点,让你们可以走。”   尹郁挑了挑眉,“你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这些了?”   0599:“是呀,我升级了,现在可以短暂的控制世界里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尹郁摸了摸下巴,系统升级对他是个好消息,这代表着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更多的作弊的选择。   不过,这次他却拒绝了。   他道:“这雨来的不是无缘无故下的,是我身后的人在控制着,大荒山里的一草一木皆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他想,这场雨永远都不会停。”   尹郁左手握着佛珠,口中阵阵低语,随着他的低语,周身一圈圈的散发着淡淡的佛光。   只是这佛光在即将碰到男子的时候便会被无声的消融掉了。   他撩起长发,姿态优雅的盯着尹郁的身姿,和尚清瘦的背脊挺得笔直,犹如九重天上的天柱,又如风雨中的翠竹,虽风击雨打,却仍屹立不倒。   他靠在石壁上,故意发出一声难耐的痛呼。   尹郁收起佛珠,回身一看,却是怔了怔。   刹那繁花盛开似锦,枯树逢春,那人雪白的面容被火光映的有几分血色,他张了张唇:“和尚,我痛。”   又是那般如珠碎玉的声音,多了几分勾魂夺魄的暗哑。   尹郁阖下眼皮,静声道:“施主哪里痛?”   那人道:“你既看了我,却不问我名字,真是岂有此理。”   尹郁无奈,只得问道:“敢问施主……”   “庄霓(睨),霓裳的霓。”   尹郁呆了一呆,无措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庄霓的笑,火光莹莹,庄洁而风情。   他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施主是女子?”   庄霓扶了扶长发,既不回答,也不否认,美到极处已无性别之分,他生的这样好看,尹郁心中的疑惑已打消了七八分。   方才雨大且黑,他并未仔细观察过庄霓,也听闻荒山一带靠近漠北,女子生的高大是常有之事,这么一想,尹郁心中不由得默念了几声罪过,闭眼静思己过。   庄霓修长的指尖划过嘴唇,他自然不是女儿身,只不过刚从封印里挣脱出来,魔力暂且还没有恢复,他生来纯阳至刚,化形便是男儿之身,这傻和尚既误会他是女子,那他将计就计好了。   正好能打消和尚对他的怀疑。   至阳也是至阴,他可暂且用魔力隐去男性特征。   待到他魔力全部恢复,这和尚的死期也就到头了。   0599:“大大,这不对,这个NPC是个男的啊!”   尹郁冷静的说:“他不是个普通的NPC,能拖无闻生生进入那么多次轮回,他绝不简单,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0599:“!!!原来是这样啊?(つД‘)”   “不难推测,”尹郁沉吟片刻,道:“我要求使用一次特权。”   0599:“(⊙v⊙),好、好的。”   尹郁在心中默念问题,很快,总部就传送过来了答案。   ……   0599:“啊啊啊啊啊!竟然是这样!这个NPC居然是无为天尊的心魔!”   0599:“那他算是攻略对象吗?为什么我这边没有显示啊!”   尹郁眉尖抽了抽:“安静。”   0599:“(T T)”   尹郁一丝一缕的推测道:“无为将心魔抽离出来封印在此,命我来除掉他的心魔。”   “即便是心魔,仍有他一部分的力量,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不是心魔的对手,也未必没有推测出我日后所受轮回之苦。他选择袖手旁观,当真是心怀慈悲啊。”   0599:“(﹏)无为天尊的好感度只有20,这个叫庄霓的心魔恶意值却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0599:“大大你会有生命危险啊!”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尹郁平直的盯着远方,黑沉不见天际。   “如果他要杀了我,我现在多半已经没命了,提前冲破封印对他肯定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需要在我身边虚与委蛇,监视我,顺便……杀了我。你检测不出结果,应该也和他现在虚弱有关。”   0599:“我们应该怎么办?”   尹郁面上一片淡然,“立即拆穿我或许可以活的一时,但这个任务就彻底失败了,索性不如就着演下去,顺了这位美人儿的意。”   他在默念经文,庄霓也在就着火光观察他。   他已久未出世,腹中饥饿,舌齿唇间,五脏六腑都叫嚣着渴望鲜血,这个和尚浑体通透,净白无瑕,若是把他整个生吞下去,他的魔力少说也能恢复个两三成。   庄霓舌尖抵着唇瓣,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尹郁,如果他的目光可以如以前那样化为实质,那么尹郁早就已经熟烂成灰。   真是可口呢。   想吃。   庄霓肤色原就生的极白,眼尾乍然泛起烟色的红,哪怕只一点薄,也尤其的诱人。   庄霓适时地咳嗽了几声,他弓着身子,背脊仿若一张纸,折一折也就碎了。   天外有惊乍的雷声,夜色还是乌沉沉的,连半点光都不肯透进来。   尹郁顾念庄霓是位姑娘,刚才又淋了雨,合掌道:“施主,冒犯了?”   庄霓微微歪头,他明眸半睁半眯,病弱而又天真。   一根红线迅速的从尹郁宽大的袖口中飞射而出,听话的缠绕在了庄霓的手腕之上。   “敢问施主,是否有旧疾?”   庄霓只顾着盯着手腕上的红线,好像那是他心爱的玩具,新奇的引住他所有的注意:“心疾。”   尹郁取出丹药,顺着红线送入庄霓手中,那药有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人心静神宁。   庄霓认得这药丸,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包含的天地灵材有数百之多,民间夸张的称之可起死回生,白骨生肉,效用没有传得那样神乎其神,但的确是宝贵至极的救命药。   这和尚就轻而易举的给了他。   庄霓摊开白皙的手掌,故意问:“这药能治好我的病么?”   “须得连服七颗,方可根除。贫僧此次出来仓促,只带了五颗在身上,姑娘可拿去服用,可保你几十年的寿命。”   庄霓听闻,任药丸在手掌中滑动一圈,“这么宝贵的药,你全部都要送我?可你连我的来历都不清楚,和尚,你不好奇吗?”   尹郁能分辨出庄霓的玩意和轻佻,他神情肃穆:“慈悲普渡,无论施主从何来,都是众生,既是众生贫僧便要尽力一试。”   庄霓唇边仍有三分笑意,左眼眼角下的朱砂痣恍若泣血的泪珠,他眸光幽深不可测:“哪怕力不能及?”   “——是。”   庄霓仰头将药丸送入唇中,那药入口即化,于他不过九牛一毛,石沉大海。   庄霓斜靠在石壁上,感受着体内细微的变化,唇边的笑意更深。   狭窄的山洞里寂静的没有边际,尹郁耳力过人,听到庄霓清浅沉缓的呼吸,他双手合十雕塑一样端坐着。   0599惊天动地的喊了一句:“恶意值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设定反复斟酌因不确定会不会踩线,和编编确认后才动的笔。耽搁了些时间,   接下来几天,每天会不定时更新两更。(凌晨???)   端庄冷清圣僧受X假装娇弱阴狠魔尊攻   攻没有女装情节,只是让郁误会他是女人,但其实郁并没有_(:з」∠)_ 第八十四章   到了第二日, 这场大雨破天荒的停了, 不过半个时辰,就出了日头。   天色放晴,尹郁和庄霓二人就不必再围困于山洞之中。   上山的路难, 山下的路更难。   尹郁带着庄霓,一路走走停停,花了数日才走到山脚的小镇。   尹郁给了庄霓剩下的药和他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子,“施主, 再往前走就是小镇, 贫僧只能护送你至此,咱们就此别过。”   庄霓顺从的接过尹郁递来的碎银子和药瓶,他面色苍白, 秀美的脸庞平静无波, 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尹郁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便朝着来路返回。   他为了庄霓已经耽搁了多日,这几天他能察觉到封印的力量已经弱了许多, 再拖延下去, 只怕要生异数。   不料他走几步,庄霓就走几步, 他停下,庄霓就停下,绝对不会越过他身后半米。   尹郁只得停下,他无奈道:“施主为何要跟着贫僧?”   尹郁捂住胸口, 眼波流转,眼底似有一片波光晃荡:“我身患重病,无处可去,你既然救得了我,我当然要跟着你。”   他低低的咳嗽,唇边亦有几分血色,仿佛马上就要升天而去“这乱世,我一个人左右也是死,还不如跟着你,说不准还能有些活路。”   尹郁凝眉,他道:“施主,实在不是贫僧不愿救你,只是你我男女有别,更何况贫僧有要事在身,这一路凶险异常,你跟在我身边,贫僧未必能护你周全。”   他身上带着的五枚灵丹已经全数给了庄霓,但不知为何对常人有奇效的灵丹,在庄霓身上效用却大打折扣。   他微微沉吟道:“施主,你若是信的过我,可在前方小镇等我,若我平安归来,定为你寻来剩下得几枚丹药。”   庄霓歪着头道:“如果你不能平安归来呢,那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尹郁怔住,他不能打诳语,此去封印之地,他并无十分把握能能活着归来,或许……会和前几次一样再度轮回。   “你瞧,连你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却给我承诺,若我信了你,岂不是白等一场。”   庄霓声音柔缓,却令人无可辩驳,他就喜欢看尹郁不知所措的样子,那模样大大的取悦了他。   “施主,你这是——”   “无理取闹,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跟你定了。”   尹郁嘴唇微动,他在原地呆站了半响,竟想不出任何法子让庄霓不跟着他。   庄霓慢悠悠的道:“我孤苦无依,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倚靠,那日被丢到大荒山其实已是九死一生,你救了我,我就要跟着你,这是天意。”   尹郁思绪不过,他一抬眼庄霓已经走至他的身前,那双狭长明亮的眼眸含着水光,尹郁惊惶的退后了半步。   庄霓无声的笑了:“我很可怕吗?”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晃了晃,如枯叶一般倒了下去。   尹郁双手接住庄霓,他叹了叹庄霓的鼻息,断断续续,很是微弱。庄霓晕的及时,尹郁无法将庄霓孤身留在陌生的地方。   只得继续往前走,打算到了前面的小镇再将庄霓安顿好。   0599道:“大大,他并没有晕过去啊。”   尹郁淡道:“我知道,不过是为了能留在我身边罢了,装病,晕倒,咳嗽,吐血,估计往后有一段日子我少不了得面对这些了。”   0599:“他好狡诈啊!”   “魔怎么能不狡诈呢,往后他还会给我许多惊喜,且等着吧。”   因庄霓昏了过去,尹郁暂且给他渡了一些真气,天色渐黑,庄霓却迟迟不肯醒来,尹郁走了几里,找到一处荒庙暂时歇脚。   把庄霓安顿好,时辰已经过了大半,尹郁无法将庄霓孤身一人留在这里。   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大荒山上的封印,思量片刻,尹郁决定元神离体去大荒山上一探虚实。   尹郁的元神刚离开荒庙,庄霓便醒了过来。   现在尹郁元神不在这具躯壳内,他如果要吃了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反正过不了多久,这个傻和尚就会发现他早已挣脱封印,现在留在那里的不过是他施布的一个木偶而已。   庄霓魔心已起,黑色的暗纹爬满了他半张脸庞,不显丑陋反而添了十分的邪魅,他双眸猩红,皮肤惨白阴郁如沉入湖泊的玉石,泛着冰冷的光泽。   庄霓居高临下的盯着尹郁,这和尚面貌生的倒是不错,庄霓自认眼光极高,也不由得多瞧尹郁几眼。   他声音柔缓如丝绸,缠绕着人心:“能被本座吃了,也算是你的荣耀。”   说着一团黑气从指尖迸发而出,那团黑气张牙舞爪却在碰到尹郁周身隐隐的白色的仙气之后撞的四分五裂。   庄霓面色阴沉如水,他冷冷的盯着尹郁,仿佛他不过是一个蝼蚁,一团死物。   他早就该猜到,这个和尚出现的不早不晚,偏偏在他冲破封印的时候来到大荒山,定是那个人派他前来试探他的力量的。   他本就是魔,生来为魔,杀伐便是深刻在他骨子里的,可是这一次他却并不想立即杀了这个和尚。   他蹲了下来,锐利的眸光雕琢着尹郁淡漠如琢的面庞,“都说我佛慈悲,苦渡世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渡这乱世。”   庄霓如血的红唇轻轻勾起,他笑的极其艳丽,极其勾人心魄,仿若在暗夜里缓缓绽放的血色红莲。   带着万丈深渊里的千重障孽而来。   这晚,尹郁做了个梦。   自从拜入无为门下,他便极少做梦,这场梦隔了千万年,毫无预兆的闯入了尹郁的脑海里。   在梦里,他并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人间的男子,有一头乌青的头发。   他是尹府的小公子,名唤尹郁,他无心佛法,整日花酒诗歌茶,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庄霓围着尹郁转了一圈,他给和尚造了这个梦境,他可以用自己的模样随意的进出这场梦境,而不被尹郁发现。   魔,最会的便是魅惑人心。   庄霓挑起尹郁的下巴,眸光深不可测:“这模样本座看着还不错,比满身白布呆板的样子要顺眼许多。”   尹郁在中满桃花的院子里喝的酩酊大醉,他白皙的脸颊上飞抹着两团陀红,如同两团极深的烈焰。   领口的衣服微微敞开,露出一点白皙的肌理,庄霓的眸光划过尹郁露出的脖颈,在梦里的尹郁比外面的那个随时一本正经的让他舒服许多。   就连这个脖子他也不想即刻拧断了,而是想……一口吃了下去。   庄霓是个随心为所欲为的人,本来为尹郁制造这个梦境就是为了引出他的邪念,诱他堕入魔道。   “左右不过是诱你堕魔道,不如先满足了本座,你说可好。”   尹郁已经喝的糊里糊涂,庄霓虽是疑问句,神态却不容置疑。   他挑起尹郁仅存的衣衫,俯身探了下去。   尹郁虽在梦境里,可却只能困在自己的体内,他的身体就好像被另一个人所主导了。   起先他还能冷静的瞧着,就如一个看客。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个梦的荒谬之处。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无法主导梦里的一切,可是却能感受到梦里的自己所能感受到的!   庄霓久未开过荤,又存着玩弄之心,让尹郁完全无力抵抗,这场荒唐的梦做了有一夜之久。   天色渐亮,庄霓先从梦境里脱离了出来。   这场梦,他做的很是酣畅淋漓。   他斜靠在干草之上,一团模糊的天光里,尹郁端坐在蒲团之上。   从他的角度,应是只能看到一道**,浅色的背影。   尹郁背部挺的笔直,逆向的天光淡淡的打映在他的身上,犹如一层金光度身,看起来圣洁无比。   这样一个圣洁的人…庄霓眼波流转。   他的视力极佳,他能清楚的看到尹郁鼻尖上冒出的细密的汗珠,眼尾处有着薄薄的殷红,和在梦中别无二致。   尹郁的呼吸和身体不断溢出的汗珠还是出卖了他自己内心的不平和慌张。   庄霓轻笑出声。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比起一口吞下尹郁,他更喜欢这样的吃法。   庄霓先醒,尹郁便从梦境中挣脱而出。   一道刺眼的亮光射入他的眼眸,尹郁呆了呆,脸色渐渐惨白。   他……他昨晚是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还有更新,这几天忙都没更新,我会弥补的(?_?) 第八十五章   尹郁一时心神大乱, 他自皈依以后, 还从未有过如此心神混乱的时候,即便是被一次次残忍的辱杀,他都未曾动摇过心智。   可……梦里的他竟会做出如此荒乱无道的事, 而且发生的那些事情太过逼真,他的脊柱甚至还残留着混乱时的酥麻,尹郁眼里闪过迷惘,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晨时的初光映照在尹郁的脸颊上, 他瞳孔清浅, 如同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琥珀,映衬着他雪白无措的脸色,格外的……惹人怜爱。   庄霓在阴影中暗笑出声, 他撑起身体, “你醒了”   尹郁穆然惊醒,他扭过头, 正撞见庄霓弯起眼眸,“你果然没有丢下我。”   他的视线牢牢地黏在尹郁的身上, 脸上, 尹郁心神正乱,并没有留意到庄霓的异常。   他低低的道:“是, 贫僧不能将姑娘留在荒凉之地。再往前面走一些便是小镇,姑娘暂且在那里落脚吧,待贫僧解决完正事,自会为姑娘寻来灵药。”   庄霓静静的瞧着他, 似乎也知道这和尚呆板固执,就算自己舌若灿莲,尹郁也不会改变心意了。   他垂下眼眸,秀美的眉眼虽是一片平静,尹郁却觉得有些心虚,让他无颜面对。   可转念一想,大荒山上的封印已经被破除,他此行只为除魔,庄霓一个凡人跟在他身边必死无疑,他不能为一时的心软让他丢了性命。   尹郁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他双腿酸软,全身乏力,尹郁神色恍惚,他抿起嘴唇,苍白如   屑。   这梦境竟真实如斯。   庄霓瞧他模样,对他为何会如此心知肚明,他垂下眼眸乖巧的跟在尹郁的身后。   0599:“大大,这个NPC的好感上涨了,到百分之二十了!”   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NPC的好感度上升了五分之一,虽说他不是攻略对象,但还是让系统感到惊喜。   尹郁镇定的走在前面,他的步伐较之昨日要缓慢几分,“昨晚庄霓进入我的梦境和我快活了一个晚上。”   “愿意拿自己的身体让我来刷好感度的NPC真是上道。”   0599:“(⊙v⊙)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当然是为了毁了我,还有什么比让一个清心寡欲端坐莲花台的人沉溺于欲望更让人兴奋的呢?”   尹郁微微笑道。   尹郁怪异的走姿自然没有逃过庄霓敏锐的观察力,若不是昨晚突然兴起,他也不会尝到如此美味的一道猎物。   庄霓被困封印已有数万万年,每逢百年,无为便会派人下来试探于他,起先他还有几分兴致,后来便也厌倦了。   通常不过半招便将派来走狗吞入腹中吃掉,无论是仙是魔还是精怪,于他不过是果腹的吃食罢了。   或许是他的做法让无为觉得派人下来不过是折损力量,此后的数千年再也没有派人来过。   这个和尚,是这数万万年来他吃的最满意,最美味的一个了,他得好生的,慢慢地享用。   尹郁身上带着伤,庄霓走不快,半日的行程,两人走了一天,直至入夜了才堪堪到达小镇口子。   一到镇口,尹郁便察觉出不对来。   镇上荒凉寂静,半空中弥漫着隐隐的黑雾,分明是被魔物侵袭过,民不聊生的过境了!   他想起自己先前查看封印,早在数日之前那大魔已经冲破了师尊布下的封印,说不定这镇子就是被他侵袭的。   不得不说尹郁的猜测准了大半,他的确先尹郁一步来到了镇子,用魔力把平静的小镇搅得天翻地覆,寸草不生之后方才回到自己的体内。   尹郁以为他是凡人,又是弱女子,对他毫无防范,让他有了许多可乘之机。   “和尚啊和尚,谁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丢下本座呢,本座一个不开心,便只好让这座镇子来承受本座的怒火了。”   “这是本座给你的第一个考验,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的住?”   庄霓魔魅的声音就在尹郁的耳边,他却无法听见,只感觉刚稳定下来的心神又有紊乱的迹象,可现在并不是打坐念清心咒的好时机。   尹郁带着庄霓挨家挨户的敲门,报上自己的名号,可整个镇子全都空荡荡的,竟似无一个活人,哪怕尹郁感知到屋内其实是有活人,也没有强制推门而入。   无法,尹郁只好带着庄霓又找了一座荒废的寺庙。   尹郁双手合十,积满灰尘的铜台上佛祖半阖着眼,他双手捏起佛决,低低喃语。   皎洁的月光为他披上一层洁白的袈裟,令他看上去竟比高高在上的佛祖还要圣洁,悲怜世人。   庄霓侧过耳,只听到尹郁低声道:“弟子有罪,罪孽难消,请佛祖原谅弟子,弟子日后必会更加勤苦,钻研佛偈,只求佛祖给予我指引,令我得救镇上受苦难的百姓。”   “阿弥陀佛。”   庄霓最受不来那些又长又臭的经文,可那些冗长难听的佛经从尹郁的口中念出,他却不觉得烦耳。   尹郁被他玩弄了一个晚上,内心正是满处的悔恨无处发泄,可既然他在身侧,就不会让尹郁真的坐着打坐念经一个晚上。   庄霓捂住嘴唇,新血从嘴唇溢出,尹郁鼻尖微动,他对血腥之气最为敏感,尹郁担忧的看向斜靠在墙壁上的庄霓。   这大半日,他急着赶路,刚才更是挨家挨户的走遍了镇上的角落,庄霓都不曾抱怨,一步不落的跟在他的身后。   尹郁双手合掌,“阿弥陀佛,施主受累了,快吞服一粒药丸,贫僧去为你寻些水来。”   “等等。”庄霓的声音轻飘无力,尹郁的身形顿住,苍白和病弱并不能削减庄霓的美貌,他的病态更增添了许多娇弱的美感。   仿佛一块随时就会破碎的美玉,叫人不敢也不能不小心谨慎的对待。   他说话间,唇齿又咳出了几丝鲜血,“和尚,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他捂住嘴唇的手无力的垂下,掌心那抹鲜红刺痛了尹郁的眼,他喘着气,尽力用微弱的声音说:“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任由我自生自灭罢了,何苦还要费心来救我。”   他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似乎已经是疲惫至极,眼皮垂落,昏了过去。   尹郁耸了耸肩:“看吧,咳血,昏迷。”   0599:“……”要不是它能看到世界的动向他差点就信了,大大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淡定又准确的识破这些人诡计啊!   尹郁大惊,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扣住他的手腕探脉,庄霓前几日刚服用了他的丹药按理来说就算不好转,身体也不至于恶化。   可他诊断出的却是庄霓已是将死之人的脉像了。   尹郁又在他袖口处摸了摸,摸出了剩下的四枚丹药,给他喂服进两颗,庄霓的气息方才平稳下来。   庄霓顺过气来,半阖上的眼珠动了动,他垂着眼眸,只看着尹郁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这和尚手生的好看,修长洁白,指甲圆润,因用力指甲壳微微发白,两人触碰着的地方蕴生出一片温热之意。   尹郁触电似的松开紧握着庄霓的手,他一连推开几步,浓秀的眉紧紧地蹙着,愧疚道:“施主,贫僧无意冒犯,只是方才顾念着救人,忘施主切莫责怪。”   庄霓却并不答话。   尹郁忍不住看了眼他,却正好瞧见自己留在庄霓手腕上两道不深不浅的红印子,他顿时如同被火灼烧一般避开视线。   自打从大荒山下来以后,尹郁自觉数次动妄念,他盘腿坐下,正准备继续念清心咒。   庄霓又说道:“你们和尚真是迂腐,遇到事情只会念经。”   “若你的佛祖真有那么灵,你就让他显显灵,救一救这镇子上的人。”   尹郁虔诚道:“世间一切皆有缘法,我念经只因佛常在心中,和迂腐并无关系。”   庄霓转动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热度,他道:“不过是碰了我的手便面红耳赤,恨不得自断双手的样子,和那些顽固的书呆子,老古董也没有什么不同。”   “话说回来,”庄霓意有所指,“我先前昏倒过去……”   尹郁眼皮颤了颤,他双手合十,严肃的说:“先前因事出紧急,还望施主见谅。”   话虽如此,庄霓已经瞧见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和尚不仅迂腐,还固执,如果他再问下去,说不准今天晚上他就要急火攻心,走火入魔了。   那他还有什么可玩的。   庄霓不再出声。   尹郁的心却并没有随着庄霓终止追问而平静下来,且不管他如何默念心经,内心也仿佛总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悬而不得。   就在后半夜,庄霓再次用梦魇的法术让尹郁沉入梦境。   这次的梦境更为直接。   尹郁刚从’自己的身体‘里醒过来,就感动背后一阵酥麻。   他已经初尝过qing yu的滋味儿,如何能不知此刻,现在他正在做什么。   尹郁的脸色一片惨然。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坠入这个如深渊一般的噩梦之中。   这梦境对他是噩梦,对庄霓来说却是美梦。   尹郁的滋味儿尝过一次,他便再想尝一尝。   如此的念念不忘,恨不得白日都抓着他来入梦,让他享受这样的极乐。   他爱极了尹郁苍白俊俏的脸颊染上qing yu和屈辱的神色,那样的神色极大的取悦了他,就连最后的绝望,也是那样的可爱。   让人忍不住的撩拨。   庄霓活了数万万年,除了和无为斗争以外的事情他统统没有兴趣,可唯独尹郁,让他产生了斗争以外的欲念。 第八十六章   尹郁身如火焚, 意念却无比的清醒, 那种感觉如跗骨之蛆,随时都要倾轧他的神智,尹郁若是此刻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被魔物盯上, 那他也枉费了这身修为。   尹郁不断的用佛力冲击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妄图用疼痛令自己清醒过来。   可庄霓已经在兴头上哪里舍得放开他,尹郁被疼昏过去数次,又被他逼得再度醒来。   一夜过去, 尹郁的元气大伤。   刚从梦境里醒过来, 尹郁再也抑制不住喉间的鲜血,喷渐而出。   他捂住胸口,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的灼痛。庄霓吓了一跳, 他身体仍然虚弱, 连走带爬跑到尹郁身边,“你受伤了。”   尹郁咽下再度涌上的鲜血, 他举起手掌,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庄霓用责怪和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尹郁开口刚说了一个字, 便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无比, 仿佛……仿佛真的叫了一个晚上似的。   他的耳朵瞬间红的滴血。   这样明显的变化显然取悦了庄霓,他的好感度往上浮动了两个百分点。   0599在空间里大呼小叫:“好吝啬啊!居然才给两个百分点!”   尹郁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他并不感到惊喜,也不感到难过。   如果仅仅因为两次镜花水月一样的露水情缘就让这头大魔对他死心塌地,那他就不会被足足虐杀六次。   庄霓现在对他就像小孩子无聊久了,乍然得到一件玩具感到新奇罢了, 他得趁热打铁,让这种新奇变为占有,最终再变为不可自拔的深爱。   魔本就包含着人世间所有阴郁的,负面的情绪和欲望,他们就是欲望本身。   让庄霓爱上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如何能让庄霓心甘情愿的回到无为天尊的身体里,只有他们二人合二为一,尹郁猜测这个任务才算是完成。   让魔爱他不难,难得是爱到付出一切,甚至永远的消失,成为一个他憎恨无比却杀不掉的人。   如果说是其他的攻略对象,尹郁并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庄霓这个不定数以外,还有无为天尊,这个从未露过面,却让无闻甘愿承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师尊。   他才是最大的不确定。   无为若真如他的名字那般无为,那这世间就不会有庄霓出现,他更不会被卷入这场轮回。   或许从无为从让他下凡尘来经历劫难开始,这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让尹郁很不喜欢,他做任务从来都喜欢自己开局,自己结束。   可偏偏这一次,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被迫接受了许多不愉快的记忆。   恐怕随着任务完成数量的增加,不仅系统在升级,他的任务难度系数也在升级。   短短的一瞬,尹郁已经想通前因后果。   他抹去唇边的鲜血,正对上庄霓明媚幽深的眼,尹郁心头漏拍一节,他已手握拳抵住嘴唇,低声道:“我无大碍,施主不必担忧。”   “快离我远些,免得我身上的气息冲撞了你。”   庄霓是凡人,他内力波动时稍有不慎庄霓便会被伤到,他本就是薄柳之姿,再这么一折腾,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   庄霓晓得自己身体的状况,尹郁要他退开,是怕伤了他。   这和尚昨晚被自己折腾的不轻,为了让自己醒过来,他不惜用内力震伤自己的肺腑,是该说他迂腐还是该说他蠢笨如猪呢。   待庄霓退开,尹郁转动内力,试图修复受损严重的内脏。   待伤势恢复了七八成,尹郁才从入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等他醒来,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寺庙外的天空混混沌沌,枯树枝上停着几只老鸦。   庄霓抱着一捆柴火从门外走进来,他弯腰将柴火堆放好,寺庙中间已经有一摞干柴,庄霓必定是来几次才将这些干柴运进来。   他见尹郁醒了,黑色的眸子瞬间亮了,那双眼睛温柔秀丽,如同漫天的星辰默默地发散着自己的光辉。   尹郁心怀愧疚,他入定许久,庄霓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凶险未知的镇子上,庄霓出了任何意外他都难辞其咎。   庄霓道:“你终于醒了,和尚你好生能睡,这一睡都过去将近两天了。”   尹郁大惊,他忙站起来,双手合掌垂头道:“是贫僧疏忽了,施主这几日可还安好?”   尹郁的愧疚都写在脸上,他拧着眉,玉色的肌肤上飞抹着薄红,和在梦里抗拒的样子有几分肖似。   庄霓一时没有开口,他沉默温柔的样子让尹郁更加难安。   尹郁注意到他的脸上飞了几道灰尘,袖口和鞋底都沾了泥巴。庄霓却不甚在意,他指了指外面:“在日头彻底落下去之前,我们要找个地方落脚了,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落魄的寺庙屋顶是漏的,若是下了雨,保准他们俩一起变成落汤鸡。   庄霓这两天不仅出去拾了柴火,还在镇子上找到了唯一一家还愿意开门的客栈。   庄霓蒙着面,他异常的美丽太过招眼,便要了尹郁袖子上的一块布用来遮住脸。   把庄霓安顿好后,尹郁便独身一人去了镇上查探。   尹郁从寺庙里一路走来,心直直的往下沉,街面上还未收拾的摊子,散落的衣服和敞开的门屋,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镇子之前应是安居乐业的。   魔物侵袭的突然,才会导致物件,门户这样凌乱的散落着。   可是究竟是什么魔物能在一夜之间让整个镇子消失呢?   他除了能探寻到无处不在的魔气,连一丝血腥味儿都闻不到。   尹郁满脸沉郁的回到客栈,客栈里只一盏孤灯,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客栈老板带着全家老小出逃了,只留下一个店小二无处可去,便收留了他们二人。   尹郁回去的时候,庄霓正坐在桌子上等着他,他身边燃着一盏孤灯,睫羽莹莹,垂落而下,在眼睑下投落出一片淡色的阴影。   听到动静,庄霓眼眸弯成月牙儿,即便看不见他的神情,尹郁也能料到他现在是笑着的。   店小二打着哈欠道:“客官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来,我就等不了你了。”   尹郁道:“施主我瞧这镇上荒凉无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店小二的神情明显的变了。   昏昏的烛光下他的面容有一丝惊恐和灰败,店小二道:“小方丈,我是看你人不错才和你说的。我们这个镇子,闹鬼啊!”   尹郁凝眉不语,庄霓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店小二低语道:“我们镇子本不是这样的,就在半个月前,突然从南方刮来了一阵黑雾,那雾刮的漫天都是,镇子上那是黑的伸手都不见五指,连火都没法穿透那种黑。”   店小二突然打了个冷颤,他面色扭曲:“后来那黑雾散了,镇子上的人却陆陆续续的得了怪病,有的是从手,有的是从脚,还有的是从脸上,慢慢的全身变黑,僵硬,最多不超过三天就会痛苦而死。”   “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镇上最著名的大夫都死了,听年纪大的嬷嬷说这是厉鬼来索命来了。为了能避开,一夜之间这镇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都走的差不多啦。”   尹郁心下黯淡,半个月前……那不正是那个大魔从封印里挣脱出来的日子么?   这些百姓本可以在这个镇子上平安到终老,却被魔物所害,死的死,逃的逃,或许终身不得再回到家乡,这魔物真是厉害至极,也残忍至极!   他终于明了为何自己一来就能感受到这漫天的魔气了,这是魔物故意留下来的痕迹,他就是要告诉追查的人,这个地方已被他划为所有。   他根本就不怕仙门追查上来,这魔物就是要告诉他,这是他做的,真是嚣张狂妄到了极点。   师尊说的果真没错,这个魔物残忍无道,有朝一日他若是出世必定会为祸人间,搅得天上人间不得安宁。   是他的失误,才让这大魔挣脱了封印。   尹郁身上散发出的悔恨的气息太过浓烈,庄霓即便没有抬头也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时何等的精彩。   庄霓扯了扯尹郁的袖子,尹郁连收起自己的气息,他敛起眉眼,庄霓是凡人,不该被他牵扯进这凶险未卜的路途中。   庄霓淡淡道:“你又在想如何才能甩开我。”   尹郁呆了呆,庄霓低着头道:“你这和尚呆的很,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写着,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庄霓平淡的语气却反倒更让尹郁无措,他无奈道:“施主……贫僧实在不能带着你去以身犯险。”   庄霓手指扣着桌面,一下一下,像是扣问尹郁的心门。   他叹口气:“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庄霓弯下腰,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就算是要死,死在你怀里也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在路边。”   庄霓抬眼,那双清亮的眼底满身风情,让人无端的黄河边漫地开放的曼殊沙华。   殷红如血,向死而生。 第八十七章   尹郁微微笑道:“有些人, 你看他看你的眼睛含情脉脉, 矢志不渝,海枯石烂。好感度却能分毫不涨,恶意值满仓。”   0599:“_(:з」∠)_大大现在该怎么办啊?”   尹郁:“不如何,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这魔头也不会放过我。”   尹郁微微退后,他沉着道:“施主,天色已暗, 你早些歇息吧。”   庄霓直勾勾的盯着尹郁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门后, 他对尹郁的爱意越发的明目张胆,他亦不介意能不能得到回应。   因为就算尹郁不给他回应,他也有的是法子折腾他。让他在qing和yu之中沉沦彷徨。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 尹郁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入睡。   到了夜半, 万籁俱寂,尹郁正沉息凝神, 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带入了更深的梦乡。尹郁还未做出抵抗就发现自己已经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这次迎接他的是更加张惶无措的情景,尹郁双手双脚软踏踏的, 正被人毫无尊严可言的从后侵犯着。   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 只有结实有力的双臂禁锢着他,男人腰身笔直一下一下的践踏着尹郁绷如弓弦的理智和尊严。   他凝着眉, 脸上不可避免的染上潮红,那样子犹如羽毛轻轻的刮搔着庄霓的心尖儿,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尹郁身体微小的颤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是谁?你为何要这样、这样!”尹郁露在外的肌肤涨的通红,他的羞耻和惭愧让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可是庄霓却爱极了他这样子,比白日里淡漠冷清装模作样的样子好看,顺眼的多。   庄霓的声音极具磁性犹如魔魅在耳:“本座看上你是你的荣幸,如此人间极乐,好生享受便是。”   尹郁脑内轰鸣阵阵,那声音和他临死前听到的一模一样,果然是他!那个令他惨死数次的大魔!   尹郁知自己迟早会对上这个命中注定的宿敌,却没料到是以这种方式。   尹郁忍不住的挣扎,可他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都不是庄霓的对手,庄霓死死的压制着他,他俯下身贴在他耳边道:“本座现在正在兴头上,你且受着,等哪天本座玩腻了,也许你就能解脱了。”   说罢,殷红的舌尖舔过尹郁白玉雕琢一样的耳朵。   尹郁怔愣了半刻,他胸口郁结成一团,自己不是大魔的对手这毋庸置疑,他自小固执,认死理。   重生后,就算清楚的知道自己去找逃脱的魔头也不过是枉顾性命,再死一次,他亦没有半刻的犹豫。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他早就听闻这魔物最擅长蛊惑人心,击溃心智,让各家仙门众人闻风丧胆,如败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他终于明了了。   庄霓弯着眼眸,他卸下白日温柔的伪装,此刻是高高在上冷酷邪魅的魔尊,尽管在笑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反倒多了许多的嘲讽和无情,他轻慢的说:“尹郁,你心里在想什么本座知晓的一清二楚,本座的可怕你尚且只领略到了皮毛,日后还有许多等着你来将受。”   尹郁紧闭着双眸,一言不发,突然他大口的吐出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被褥,梦境顷刻被扭曲打碎,尹郁从庄霓制造的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尹郁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片刻,鲜血如同雪花漫天倾撒而下!   与此同时,庄霓也从梦境中醒了过来,相比尹郁惨烈的状况,他显然游刃有余许多。   他弹了弹衣袖,闲适的倚靠在床上,更显的他蜂腰窄臀,一双长腿隐匿在玄色的长袍之下,光洁秀美的面容隐匿在一片深不可测的暗影之中。   “宁愿受伤都要从梦境里逃出来……可惜了,本座决计不会让你逃离本座的掌心。”   尹郁迅速的给自己点穴止住血,然后他已经震伤了内脏,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他不会好受。   更糟糕的是,这次在梦境里的感受比上次更加的猛烈,更加的逼真。   几乎让他感同身受的受不住。   尹郁双手艰难的撑着床沿,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到下去,某个地方正不可言说的酸痛着,他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自觉的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   尹郁宁愿魔头将他折磨致死,也不愿意被这样日日夜夜**着。   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尹郁从未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记忆,他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梦里的每一个反应。   尹郁脸色惨白着又吐出了半口鲜血,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尹郁跃下床铺,小腿软的抽筋,他脸色一变飞身闯入庄霓的房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周身浓密的黑雾,分明是魔族!   尹郁手中的佛珠飞扬流转,他左手捏成决几颗佛珠转瞬飞跃而出,眼看就要追上逃逸而出的魔物时,庄霓压抑的痛呼出声。   尹郁脚步一顿,那黑影瞬间逃逸的无影无踪。   尹郁心下懊恼,他抿住嘴唇,眉宇间有一丝的烦躁。   他叹了口气,却不肯转身看庄霓:“施主,可有受伤?”   庄霓却没能回答他,尹郁能感觉到属于庄霓身上活人的气息,只是男女有别他不敢,也不能贸然的把目光转向庄霓。   尹郁等了又等,属于庄霓的气息逐渐削弱下去。   尹郁无法,他在心里默念几声阿弥陀佛,低声道:“庄施主,贫僧只为救人,得罪了。”   尹郁抬起头,屋内的光线模糊隐约,他只能看到有一个身影倒在榻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模样。   尹郁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太过的古板,如若耽搁了庄霓的伤情,他是难辞其咎。   尹郁情急之下用红线翻滚过庄霓的身体,雪白的胸膛晃瞎了尹郁浅茶色的瞳孔,他呆呆的站在屋内,那片雪白的肌肤上,明明是一马平川。   庄霓……竟然是男儿身?   庄霓低低的呻吟了几下,他嘴唇惨白,殷红的血顺着衣领流了出来,尹郁只得收起思绪,给庄霓治疗,包扎伤口。   庄霓的伤口在后背,他被魔物抓伤了,背后留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潺潺的冒着血,魔气让伤口不能自动凝血,如果再迟半刻,他只怕就要流血而亡。   尹郁的神情庄严肃穆,他不敢再多想,一刻不停的为庄霓治疗。   看着庄霓平静苍白的容颜,尹郁被掉的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地,却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庄霓既然是男儿身,那为何要欺骗自己是女子?   尹郁处世不深,却也不是傻子,现在细细的想来庄霓的出现,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是那么的巧合,巧合到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否是有人刻意为之?   尹郁望着庄霓的绝世容颜沉吟不语。   庄霓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绝对不会轻。尹郁此后又给他探过脉,的确是凡人无疑,且他身体的状况比之前更加虚弱。   尹郁带着满腔的疑惑却得不到答案,在庄霓昏睡的时间里,他又去了一趟镇子,店小二说在镇的东南面是座乱葬岗,许多还未来得及下葬的百姓的尸身就丢在那里。   尹郁趁着天还未亮全,去查探了一番。   果然还有许多已经半腐败的尸身,全身发黑,更让尹郁心惊的是,已经有许多的尸体呈现干尸的状态,显然是被吸干精魂所致。   这是魔族的一向喜欢干的勾当。   尹郁这半生自认已见过许多残忍的景象,却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神情肃冷,袍子上沾满了泥泞和晨间的露水,待到天光大亮才返回客栈。   庄霓却已经不在了。   店小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他搓着手道:“小方丈你可算回来了。你那位朋友醒过来以后看你不在偏说着要出去寻你,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不是我说,别看这镇子平静,其实危险着呢!”   尹郁皱眉道:“危险?有何危险?”   店小二含含糊糊的却不愿意说,只是脸色变得古怪无比。   尹郁心道不好,沿着另一条道出去寻庄霓。   若庄霓真的只是一个凡人,他现在身上有伤,肯定走不远。   尹郁视线和听力都是绝佳,不过一会儿,他便听到远处有几声类似野兽的嚎叫之声,令人心生恐惧。   尹郁连忙提起真气腾空飞了过去,庄霓被七八个全身黑灰,似人似魔的怪物给围住了。   那些人吸了魔气却没能死去,变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神志尽失,只道喝血食肉,比怪物更加可怕。   难怪刚才那店小二一副可怕却不敢言说的模样,只怕这便是他口中的’瘟疫‘了。   庄霓被逼退只墙角,他身材修长看着却单薄,软绵的靠在墙壁上,显然已经无路可退。   他秀美的面容惨白,却是一片平静,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那般。   他身上的气息对已经不知饿了多久的这些个怪物来说是极大的引诱,不过几秒几个口中垂着涎水的半魔人已经嘶吼着要一扑而上。   尹郁脸色微变,此刻他若再不出手,庄霓必定会被这些怪物给撕咬成碎片!   宽大的袖袍挥舞,绵长的佛力自内而外的涌出,将半魔人击退的七七八八,尹郁挡在庄霓的身前,双手成决,不过数吸就将半魔人给赶跑了。   庄霓深深地凝视了尹郁一眼,隐藏在身后的拳头悄无声息的松开,他身形晃了晃,再度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庄霓有三宝:昏迷,咳血,死翘翘~ 第八十八章   尹郁哪里能让他真的倒下去, 长臂一探, 揽了个清香满怀。   尹郁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庄霓分明是个男子,却处处比女子还要女子一些, 就连身体也是娇弱万分,碰不得,摔不得。   庄霓歪着脑袋,乌黑的秀发挨在秀白的脸颊边, 淡色的嘴唇发着紫, 显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尹郁叹了口气,双手抱着庄霓提气左右挪腾便回到了客栈, 店小二不见踪影, 尹郁只得自己亲力气为,去厨房烧了些水, 又在厨房摸了两个干硬的饼子。   他端着水回房的时候,庄霓正悠悠的醒了过来。   尹郁:“……”醒可真是及时。   庄霓半阖着眼, 嘴唇微微动了动, “……水。”   他自然是不累,也不渴的, 方才昏过去也是装的。这笨和尚半点都不生疑,给他忙活了大半天,庄霓躺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   庄霓被困在大荒山数百年,时间愈久, 他对世间的恨就愈深,他曾经立下誓言,有朝一日他得脱于封印必定要将这人世间搅得天翻地覆,变为炼狱才算完。   没想到尹郁这个蠢和尚主动送上了门,又偏偏是无为那个虚伪小人的徒弟,既然如此,他怎么能不好好的玩弄一番?   但凡能让无为不痛快的事儿,他要一件不落的全部做上。   才对得起这数百年来的困顿和折辱。   庄霓眼皮颤了颤,嘴唇上起了层灰白的死皮。   他闭着眼,鼻尖迎来一阵淡淡的檀香,和尚身上的味道单调,正是他们魔最忌惮的寺庙香火气息,他却不惧怕。   只是厌烦。   凡间那些个蠢秃驴若是敢靠近他周身半毫米,庄霓闭着眼动动手指都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可现在他让尹郁靠近了他,还让他伺候他喝水,这真是天大的恩赐了。   庄霓懒洋洋的半眯着眼,朦朦胧胧里,他瞧见尹郁长长的细眉凝着,一双浅色的瞳仁如同琥珀闪着光。   庄霓突然心头邪念大起,这双漂亮的眼眸他要挖了去吃,肯定美味极了。   还有尹郁这身皮囊,他的心儿啊肝啊,全都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尹郁为鱼肉,他庄霓就是那把悬在高处的利刃。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取之朵颐。   尹郁捧着庄霓,满头的青丝被捧在手掌心,如同腻滑的绸缎子,从指缝间滑落。   这一路走来,尹郁为无数凡间百姓医病治伤,照顾起庄霓来更是得心应手。   庄霓浅淡色的唇染了水,恢复了些色泽,他颤颤的睁了睁眼,尹郁正好放下手中的水杯,他双手合十,道:“施主,你身体还未痊愈,断不可如此莽撞的跑出去,若是小僧来迟一步,施主命在旦夕。”   庄霓白皙的胸膛微弱的起伏两下,他淡道:“我本就是要死的,与其被你丢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自己出去了断。”   尹郁讶异的直起身,庄霓深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尹郁满面为难的瘦长的脸,他露出森百的贝齿,缓缓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尹郁抿了抿嘴唇,“施主既是男子,为何要哄骗我作女子?”   “呵。”床榻上庄霓轻轻的哼了一句,他道:“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女子。”   尹郁怔愣了半晌,突然满面通红,是了,庄霓这名字虽是女子常用,但……庄霓自己却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子。   庄霓的声音继续飘进来:“我自小便体弱,养母便给我起了个似女子的名字,说当做女子好养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我就着这幅残破的身躯,苟活残喘到了今日。”   他捂住嘴唇,细长的眉凝到一处,显然是在极力忍住咳嗽。   尹郁握住庄霓的手腕,脉象比之前更弱几分,要断不断,绵绵潺潺,这脉象……暂且的打消了的几分他心头的疑惑。   尹郁随口又问了几句庄霓的来处,庄霓答的滴水不漏,尹郁这才作罢。   折腾了大半日,日头又沉了下去,整间客栈除了尹郁二人竟再无一活人气息,庄霓一直睡得昏昏沉沉,尹郁抽身打算再去镇子上探寻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   庄霓拉住尹郁宽大的袖子,其实他的力气不大,轻轻的挨着,那和尚就不动了。   “你要去哪?”   尹郁莫约能猜到庄霓今日为何会出去,这事他是有责任的,于是尹郁转过身,清隽的眉目在昏黄的烛光里带着歉意。   “小僧要去镇上查探一番,子时之前便会回来,施主不必担忧。”   庄霓细细的凝视着他,这和尚不善说谎,应该没有骗他,况且他已在他的身上下了梦魇,就算是到了天涯海角,尹郁也逃脱不了他的掌心。   只是……这些日子,尹郁似乎一直都在避开睡觉的时间。   他狭长的眸子划过一道流光,为了不被他拉进梦境,竟想出不睡觉这个蠢法子。   哈,真是……呆蠢的可笑。   庄霓拉着袖子的手垂下,腕骨凸出,软软的搭在床边,他气若游丝,嘴唇微微弯起:“早去早回。”   尹郁心头隐隐有些古怪的念头,他……他们这样就像是妻子在嘱托丈夫早些回家。   尹郁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吓得不轻,他惶惶的退后两步,念了声阿弥陀佛,飞身跳出窗外。   庄霓修长的指尖卷起发烧,眯起眼眸的样子像极了邪魅的狐狸,“往后你的心里,脑子里还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念头,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呢?”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满室淡淡的清香,漂浮在空气里,久久的凝聚不散。   尹郁从客栈出来以后平息了数息的时间,夜里的风又冷又厉,刀子一样的刮在面颊上。   尹郁站在街上,他嗅觉灵敏,很快就发觉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还很新鲜,他循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找到了店小二的尸体。   尹郁查看了店小二的尸体,他死前状况惊恐,身体发黑,七窍流血,是受了魔气侵袭,人身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看来那个魔物一直潜伏在这里,也许现在就隐藏在黑暗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一扑而上。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这样残杀百姓,滥杀无辜!   尹郁掩盖在宽袖下的手掌握紧,他脑海里又闪过庄霓那张苍白的脸,他微微的笑着,无辜而清纯。   尹郁微微摇头,他亲眼见过庄霓被围困的毫无束手之力的样子,也反复探过庄霓的脉象,他的确是个凡人无疑,还是个时日无多的凡人。   他不该这样怀疑他。   尹郁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一阵熟悉的晕眩朝他袭来。   尹郁面色难看,他强压着睡意,歪歪倒倒的走了一阵,盘腿坐在屋顶上,头微微歪垂,终是睡了过去。   庄霓早已在梦境里等着他了,他摸着尹郁的脸,如他想的那样嫩滑,男人脸上显露出屈辱的神色,尹郁咬着牙,颤声道:“魔头,放开我!”   庄霓微微笑道:“终于肯说话了?前几次你不是一样很快活么,抓着我不肯放开,难道你都忘了?”   尹郁耳朵红的滴血,他面色惨白,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泛着红,庄霓对他的身体熟悉至极,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就让尹郁不能控制自己。   这次他没给尹郁挣脱梦境的机会,顺头顺尾的做到尽兴。   第二天尹郁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着,他跌跌撞撞的从街的尽头走过来,庄霓正端坐在门口。   晨间的露水沾满了他的衣袖和肩头,看样子他已在这里做了许久了,见是尹郁回来,庄霓的眼神透过蒙蒙的晨雾,瞬间就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忙着搬家,没有更新,抱歉o(╥﹏╥)o   —————————————————————— 第八十九章   庄霓小跑着过来, 他微微喘气:“我看天色不好, 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尹郁有苦难言,他侧身避开庄霓,脚步轻浮, 道:“贫僧……无碍。”   他低着头,未曾发觉庄霓的眼眸里有一刹那妖冶之色。   庄霓一路跟着尹郁来到房间,尹郁虚浮的脚步和潮红的脸色无一不再昭示着他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和尚自以为隐藏的好,却不知道他的那点障眼法在他眼里犹如小儿戏耍, 不值一提。   庄霓蜂腰慢扭, 走两步喘一喘,却一步不落的跟在尹郁后面。   尹郁腰部以下酸软的几乎没有直起来的力气,他四肢僵硬, 几乎举步维艰。   庄霓眼神一刻不落的黏在尹郁的身上, 也许是昨晚的滋味儿太妙,他有些食不知髓, 现在看尹郁是哪里看哪里都好看。   宽大老旧的僧袍下窄直的腰蜿蜒直下的妙曼的曲线,就连露出的白皙的后勃颈在他看来都是可口至极的美味。   0599:“(⊙v⊙)大大好感度上涨了百分之五个点!”   尹郁唇边露出点隐秘的笑来, 他身体晃了晃, 庄霓就在下一秒扣住了他的手腕,尹郁的脸色陡然变了, 他急促的甩开庄霓的搀扶。   庄霓望着落空的手掌,沉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数不尽的浓雾,幽深而安静。   尹郁垂下手,他声线有丝丝颤抖, 像是破碎的玉珠子碰撞到琉璃,发出零碎而清脆的声响:“施主……请自重。”   庄霓碰过他的地方如火一般灼烧着,席卷绵延直至他的心底,火星子一旦落下就不会轻易的熄灭。   那股灼热持续的,隐匿的钻进了肺腑,潜藏在他体内的某一处,等待着时机就会一触即发。   尹郁强行用内力镇压住即将要发出来的邪火,昨晚他曾数次用内力撞击经脉,旧伤添新伤,反反复复,同钝刀子割肉,怎么也好不了。   身体里又急又痛,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噬咬着他的血肉和骨头,肺腑里却干渴的如火烧。   庄霓适时地为他递来一杯冰凉的茶水,这对尹郁来说简直就是沙漠里的绿洲,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尹郁抓过杯子咕噜咕噜将水灌下肚子去,凉水入腑,他才从那种极度灼烧的炙痛感中清醒过来,庄霓端着水壶站在床边,他睁着明媚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再喝一些。”   庄霓声音柔缓,落到尹郁耳力听闻竟犹如天籁,他点点头,将水全部喝下,身体里的热度一点点散尽。   庄霓指尖抚摸过尹郁的眉眼,和尚生的俊秀,浓秀的眉,细长的眼,挺巧的鼻头,如玉的面冠若是还俗留长发,在人间也是个貌比潘安的公子哥儿。   他刚才乖巧呆愣的模样……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情,若是他在床笫之间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庄霓有些跃跃欲试。   这世间但凡他所想皆是唾手可得,现在,他想要尹郁拜倒在他的身下,他不只要捉弄他,他要他彻底的臣服。   这是他对无为最好的报复,也是对这世间最妙的戏弄。   庄霓含情脉脉的瞧着尹郁,仿佛在看着自己心爱的情郎,“这是本座赐予你的独一无二的恩宠。”   睡梦中的尹郁并不安稳,似乎是若有所感,尹郁皱着眉呻=吟了几声,他已经几天几夜未曾阖眼,精神和身体都疲倦到了极致。   尹郁并没有真的沉睡过去,他在睡眠中元神出窍,回到了九重天上。   尹郁双手合掌,眉间有隐隐的金光流转,周身是绵绵不绝的云雾和流光,尹郁低眉垂眼,一道悠悠的洪亮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是个男性嗓音:“无闻,你为何而来。”   尹郁跪拜而下,他伏倒在地,恭敬道:“师尊,徒儿无能,任由魔头残害人间却无半点办法,请师尊惩罚。”   床边,庄霓温柔的神色陡然变得锐利而阴寒,黑色的纹路自眼尾倾斜蔓延开来,他露出尖尖的獠牙:“你居然敢背着我去见他。”   他抚摸尹郁的力度越发的轻柔,精致的仿若天人的面容盖着一层完美的面具,精致而无懈可击,那双眼眸却犹如深渊里冉冉上升的红莲业火。   “你胆敢……去见他。”他的笑容甜美。   尹郁伏在云层之上,那道天外之音却久久的没有回复他。   他神色冷然,天外的流光映射进那双浅色的瞳仁,犹如黄金在浅浅的流动着,带着无悲无喜的神佛样的慈悲。   和漠然。   0599:“大大!攻略对象……无为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个点!”   尹郁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但很快便散了。   他不为所动,过了许久,那道声音落到他的耳膜里:“为师赐予你一道金光,可助你凝心定神,不被妖物所迷惑。”   尹郁定声道:“弟子谢过师尊。”   他抬起头,那双清浅的眸子里有疑惑和不解划过,千百年来,无为还是头一次在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脸上看到迷惑和茫然。   他在人世间经历数个轮回,饱受死亡的折磨,一直在黑暗的最深处徘徊,却仍旧一尘不染,没有被玷污半点真心,即使到了此刻。   他肯定有许多的痛苦想要倾泻,有许多的疑惑想要解答,可尹郁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甚至没流露出半分的不满。   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云层之外,男人如千年冰山冷漠的面容有了一丝动容,不仅来源于尹郁的无助和隐忍,更来自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庄霓给他的影响。   庄霓作为他剥离而出的心魔,曾也是他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数万万年来,庄霓对他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慢慢地削减,可就在尹郁回到九重天的那一瞬,每一分每一秒,庄霓对他的影响都在急剧的增长。   男人睁开双眸,他的眼眸是罕见的银色,这是天地间唯一一双可看过去,通未来的银瞳。   就在数万年以前,他曾用这双眼看见自己的未来,就在他看见的那一瞬,他有了心魔。   他是天地间唯一的圣人,至圣至神,崇高无上,是不可能有心魔和弱点的,于是他将心魔从体内剥离而出,将他封印随手扔进了凡间的某一处荒地里。   数万万年过去,这心魔不见消减,却反倒越来越强盛,无为这才开始着手派弟子下凡去解决庄霓。   尹郁不是他派下去的第一个弟子,却是目前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   从他有神识以来,他所遭逢的变数唯有其二。   一个,是庄霓的诞生。   还有一个,便是尹郁会因心魔不断的堕入轮回。   但正是如此,让他意识到尹郁很有可能就是解决掉心魔的突破口,所以他一直作壁上观。   岁月漫长,尹郁的数次轮回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哪怕尹郁经历数千,数万次的轮回,于他也不过尔尔。   神识仁慈的,博爱的,因此能分给众生的爱是寥寥可数,贫瘠不可堪。   而他生来修的便是无情道。   无为的眼神垂落到云雾皑皑之下,透过芸芸众生,红尘滚滚,看到了庄霓和尹郁。   红衣男子正守在小和尚的身边,他脸上的煞气还未收拾干净,那双极具魔性的眸子如同穿破天柱的剑虹,和无为的目光剧烈的撞击而上。   天地都为止颤抖静默。   庄霓抬起头,他魔魅的样子并不让人心生恐惧,然而那双历经了千万年的脸和阴森的神色,却让人想到了无边无际的炼狱。   两人的眼神只短暂的交汇,无为便收回了目光。   他目光平直,无情道最忌讳的便是心中有涟漪,哪怕只一点都会让修为止步不前。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他就下去一趟,将这桩小事解决了吧。   男人化作一道流光直射红尘。   与此同时,庄霓收回视线,转向床边,尹郁正缓缓地醒来,庄霓神色变幻,眸子弯弯,里面有数不清的愁绪。   “你醒了。”   尹郁想支撑起身体,他已经不痛也不热了,看来师尊赐给他的那道金光真的起了作用。   尹郁惭愧的低下头,师尊令他除魔卫道,可他却将事情弄得如此糟糕,还得倚靠师尊给予的防护罩才能堪堪不受魔物的干扰。   庄霓冷冷的瞧着尹郁,他低落的样子让他很不愉悦。   庄霓暗自磨了磨牙,今天晚上他一定要让这个和尚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九十章   0599:“宿主!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又涨了!升到10了!”   尹郁嘴角牵动, “0和99没有任何差别, 不用一直给我报告。”   0599:“大大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从未有过波动!”   尹郁挑起一边的眉,他左手手指捻拢, 眸光偏向上方。   这是他一贯的思考的神情。   系统给他的这个情报不可谓不有趣,此前他就曾预料无为对他的好感度不可能高。   显然,他一直尊敬,视为生命与信仰的师尊只将他的生命视为蝼蚁, 他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他数次历经生死, 命悬一线,无为不可能不知道,即使是如此, 他依然心如磐石不可转移, 丝毫没有因为小徒弟的痛苦而产生一分一毫的恻隐之心。   尹郁笑出声。   0599不解道;“大大你为什么笑啊?”虽然好感度波动了,但离100仍然差的很远啊, 而且现在身边还有庄霓这个不定时的大炸弹,情势不容乐观。   尹郁道:“我在笑设计这个任务的人, 煞费苦心的放烟雾弹, 结果却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0599:“???”   不管系统怎么想,尹郁一直是将这些世界当做游戏闯关, 攻略任务则是游戏开发者为他精心布下的一套接一套的连环扣罢了。   他直言不讳:“无为身为圣人本身已经无情无欲,要找到他的突破口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以往的攻略者的目光只聚焦在无为身上,而设计者早就将通关的钥匙放在了攻略者的面前。”   尹郁顿了顿, 突然意识到或许并不是没有攻略者发现庄霓和无为二人之间的联系,只是一直无法攻略下庄霓,又不能承受一直死亡的恐惧和痛苦便主动放弃了。   0599听的云里雾里,不过跟了尹郁那么久,一旦尹郁露出深思的神色就代表着他已经有了计策。   0599就明白自己只要乖乖听尹郁调遣即可,跟着宿主大大走保准能完成任务就是了~( ω )   不管多困难的任务,落到尹郁的手中仿佛都是小儿科的毛病,他玩弄玩弄着,任务就完成了。   尹郁从空间切线下来,他的元神早已归位,如果太久没有醒过来会引起庄霓的怀疑。   窗外透明的天光如同层层叠得落下的羽毛,极力的从沉沉的黑雾之中倾泻而出,尹郁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这是他要醒了的征兆。   庄霓精致绝美的脸蛋儿阴沉如水,锋锐的刀刃破出水面刀芒寒光四射又在尹郁茫然纯净的目光中消融如雪。   他微微俯身,乌黑的秀发如云多一层层的铺染在素色的床榻之上,软软的发梢儿拂过尹郁的手背,轻软,酥麻,细小却清晰的触觉让尹郁的神智瞬间清醒了大半。   庄霓忧愁的脸就近在咫尺,只不过过去半个夜晚,他发白的嘴唇已隐隐的泛着乌紫,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衬着极美极艳的五官。   如同在一副淡雅的山水泼墨画中点缀了一朵人间富贵花,意外的和谐,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夺人眼球的吸引力。   他静默的盯着尹郁,等着和尚露出不惑,用叹息的略微无奈的语气同他说话。   果然尹郁眨了眨眼,他撑起身体道:“施主可曾有按时服药?”   庄霓抿了抿嘴唇,露出落寞而倔强的神色,他偏过脑袋,道:“你没醒我就忘了。”   尹郁怔愣了半晌,他懂得行医救病治人,却参不透一个魔的心。   庄霓用指甲盖儿想也能想象的出尹郁现下是一副怎样的表情,肯定是为难,自责又不知所措。   他垂下的眸子里是终年阴冷不见阳光的沼泽,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猎物拖下去,让他沉溺窒息而死。   庄霓指尖敲打着指甲盖儿,他温温柔柔的说:“你醒了,我这就吃两粒。”   尹郁头痛的发现庄霓虽看着柔弱,但其实内在倔强而又刚强,若是自己执意不肯和他同行,他只怕会做出比不吃药还要恶劣千百倍的事情来。   尹郁心怀慈悲,佛曰众生平等,他不能对庄霓的自残行为视而不见,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带着庄霓踏上那漫漫不可知的危险之旅。   一时之间尹郁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竟将魔物带给他的阴霾都冲散了不少。   从九重天回来以后尹郁便没有再在小镇停留,那里实则已是个死镇,他无力回天,只能加快步伐,赶在魔头残害下一座城镇之前重创于他。   可身边带了庄霓这么个病秧子,他注定是走不快的。   他们走了大半个月依旧还在大荒山的境内,期间也路过过几个小村庄,尹郁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子和衣裳换了足够的粮食。   村民看尹郁生的白净好看,虽然风尘仆仆但仍旧掩盖不住那股子纯净剔透的出尘之气,便再三挽留他们住了下来。   尹郁就带着庄霓到了村庄口子那唯一的一处佛寺休息。   他身上的钱财已经散尽,为了给庄霓凑够接下来的干粮就连身上仅有的一件完好的袈裟都送与了村民,已经没有钱财再居住客栈或是叨扰村民了。   好在好心的村民给他指了条路,这佛寺虽破败,但案上仍旧有几颗焉了吧唧的水果和少了一半的香烛。   想来村民穷苦便将某些愿望寄托给神佛,可偏生不够诚心,这寺庙有人礼拜却无人打扫。   尹郁将庄霓安顿好后就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寺庙里做起了清洁工。   庄霓手中握着又干又硬的发饼子,他怀疑的看向手中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饼子,怀疑这东西并不是人间吃的食物。   就连魔界最下等的杂魔人都不会吃这玩意儿,尹郁居然胆敢拿来给他吃?   庄霓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猩红。   他抬眼,正好瞧见天边最后一抹天光探进门槛,透过薄薄的发旧的衣衫勾勒出尹郁的曲线。   他眯起眼,血管里的血液又在蠢蠢欲动。   无为给尹郁下的金光咒并不是牢不可破,他这些天没对尹郁再下手只是……只是想等这蠢和尚的伤养的好些。   免得他还没玩尽兴儿,这和尚就已经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0599:“啊啊啊啊!大大这个NPC在想什么啊!他的眼睛好可怕!”   尹郁神色不改:“他在想今天晚上就要把我吃干抹净,让我知道无为是靠不住的,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溜出他的掌心。”   0599:“(⊙v⊙)”是、是这样吗?   尹郁微微笑道:“记得打好马赛克。”   0599:“(つД’)!!!”   到了夜晚,尹郁给庄霓盖好披风,便在佛前打坐念经。   这一路不管多艰险苦难,他都雷打不动的在此时此刻念经打坐。   这个习惯已经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深入骨髓了。   有师尊的金光流咒在,他这半个月都未曾受到魔头的干扰。   尹郁放下戒备,沉下心来入了定。   然而,不过几吸的时间,他就又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让他感到恐惧的怀抱。   男人死死的禁锢着他的腰,要把这半个月来的怒火全数倾泻到他的身体里,皮肤上。   尹郁冷的骨头缝都在发痛,可身体却莫名的情绪高涨。   那魔头有意挑拨他,他轻佻慢拢的,“许久未受本座恩宠竟这么快就有了反应,尹郁啊尹郁,你这后头可真是个宝贝儿。”   尹郁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他这次不仅被拖入了梦境,连抬起手反击的力气也一并被封锁了。   尹郁极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唯有身后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实,不堪,肮脏。   庄霓就爱极了尹郁这个表情,他沿着背脊而下,享受着主导这具身体一切反应的快意。   他道:“怎么?又哑巴了?本座只是封了你的力气,却没锁了你的声音。”   “哼一哼,就像从前那样,这样本座就宽恕你擅自见无为的罪过。”   尹郁浑身一颤,脑中的思绪混乱到了极致,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思索出什么。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流露出来:“你……认识……师、师尊!”   庄霓却并不答他的话,他修长的手指骨冰凉如玉,扶着尹郁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看不清的事物。   尹郁空茫的瞪着眼,只有黄橙橙,灰蒙蒙的一片。   庄霓附在他的耳边,声音轻如发丝,重若炸雷:“你要好好的抬起头叫佛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尹郁胸膛急促的起伏数下,指尖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他们现在,如此这般竟是,竟是在寺庙里,佛像前。 第九十一章   庄霓的话让尹郁如堕冰窟, 他咬紧牙关想低下头, 至少,至少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直视着佛祖。   庄霓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恶念既已升起, 就不会轻易的散去。   他低着头附在他的耳边,姿态缱绻温柔,说出的话却如锋利的刀片要将尹郁一刀刀的凌迟致死。   他道:“看呀,怎么不好生看着, 你的佛祖正看着你呐。”   他摸了摸尹郁光滑的面颊, “瞧你这幅样子,本座好生喜欢。”   尹郁吐出口血沫子,他面色平静, 微微颤抖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他没有回答庄霓的话, 默默低语念起了清心咒。   然而,根本就不管用。   有庄霓这尊邪魅迷惑人心的魔道头子在这里, 就是无为来了都不一定能保证固守本心。   庄霓轻笑道:“你如此的痛苦,你的佛祖却高高在上的瞧着, 你这是何苦呀。倒不如随了本座, 我定让你事事无忧,护你周全。”   庄霓看惯了尹郁隐忍平静的神色, 即使是在如此被动狼狈的状况下,他仍旧不卑不亢,可他越是如此,就越是激发了庄霓的征服yu.   他要看尹郁破碎, 绝望至极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让他期待不已。   尹郁坚韧如竹,落在石缝里都能活,任凭风吹雨打,都不曾弯下背脊。   他曾数次折磨过,凌辱过他,却都没有哪次像这次这般,让他牵动心神,甚至于,他已经生出不想让尹郁死去的念头。   若是他乖乖的,识趣些,庄霓认为自己的塌下是可以容得下一个区区尹郁的。   不过目前看来,尹郁这块又硬又臭的石头是还未开窍,他乐得多折腾几次,只要人不死就成。   见尹郁不回答,庄霓挑起秀长的眉,眸子里危险的光芒满满的绽放,他更加狠戾的惩罚着尹郁。   狭窄荒凉的寺庙里空气缱绻潮湿,灰尘与香灰沉烬的味道被奇妙的腥味给掩盖住。   0599道:“大大好感度上涨了!”   许久未动的好感度随着庄霓的动作缓慢却稳定的上升着,他没有再强迫尹郁抬起头看着佛像,尹郁僵直的背脊垂着,起起伏伏,不过多久,就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天空适时地下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挥挥的细雨顺着破碎的风飘进屋内。   打湿了尹郁唯一裹在身上的内衫,他皱了皱眉,却没能从梦魇中醒过来。   此刻尹郁正昏迷着,庄霓没必要再忸怩作态,他抱着双臂蹲下,歪着脑袋打量着尹郁,在尹郁第二次皱眉发出难受的呢喃时,高贵的魔尊终于想起要将人移到了温暖的地方。   他轻松的把尹郁抱到干草堆上又用魔力升起了火堆,夜半风雨终于停了,尹郁却迟迟没能醒过来。   庄霓毕竟没伺候过人,而尹郁烧的昏昏沉沉。   庄霓想了想,用手掌试了试尹郁额头上的温度,滚烫灼热的像是有把烈火在燃烧着尹郁的身体,尹郁双颊通红,不用想也知,他现在必定是极其难受。   尹郁的灵力被他封住了不能及时的修复身体,此刻已经烧糊涂了,被庄霓冰凉的手掌一触碰便像飞蛾追赶着明火一般,不住的往他身边凑。   庄霓勾了勾他的鼻尖,“这可是你自己往本座怀里凑得,可怨不得本座。”   说罢大大方方的搂住尹郁,他的魔力和尹郁修炼的灵力相冲,若是强行给他疗伤只会加重伤势。   好在灵力流转后,尹郁的身体便会自动自我修复。   天光破晓,尹郁从沉沉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高烧经过一个晚上已经褪却大半。   灵识回到身体,尹郁首先感受到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不敢动弹,生怕自己惊醒了庄霓。   尹郁僵硬着身体,小心翼翼的坐起来,他昨晚烧的糊里糊涂,却也隐约的晓得是庄霓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   他小心的动作着,却没料到庄霓往他身侧凑了凑,如同乳燕归巢恨不能紧贴着他,尹郁脸上闪过慌乱,他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此刻也顾不得,用力的将庄霓给甩开!   庄霓还在睡梦中根本没有防备被推得三尺远,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滚了三滚,痛的他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睁眼,便看见和尚全身印着他的杰作,脸色惨白的犹如世界末日。   他抿唇笑了笑,起身坐了起来。   尹郁思绪凌乱,他直直的盯着庄霓,眸光中有怀疑和挣扎,他的狼狈在庄霓面前无所遁形,尹郁眉心抽搐,明知这样做会伤害到庄霓,可他仍然要问出来。   尤其是昨天的事情发生后,许多的疑惑堆积到一起终于从他的心底抽芽成长成小树苗,他再看庄霓,已经没了小心和无意的温柔。   唯有戒备和冷漠,他道:“庄施主,昨晚你可曾发生过什么。”   庄霓呆坐在地面上,秀白的面容被乌发遮盖,只余窄窄的一面,秀丽深邃的眼眸低落的垂着,他道:“昨夜我被迷昏了过去,怎么也醒不过来,待我醒来,你已经昏倒在堂前烧的不省人事。”   他道:“我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般,想助你快些发汗。”   他衣衫凌乱,头发散落了一地,瞧他们俩这般,倒真像是有些什么,尹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咬了咬牙,心头掠过种种疑惑。指尖凝聚真气,气如剑虹直逼庄霓的眉心。   只要他动一动,顷刻就能结束了庄霓的性命。   不管他是不是魔头,或者和魔物有没有关系,都无关紧要,他……他只要手指一挥,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庄霓。   尹郁双眸圆瞪,锐利的光竟犹如破天之剑,带着万钧之力而下。   庄霓自然是承受不住的,他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身体痛的蜷缩成一团,薄如纸片的身体在尹郁强势的真气攻势之下仿若一片即将被撕碎的枯叶。   却没有半点声响,庄霓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任凭血肉模糊,也不肯痛呼出声。   尹郁的指尖微微颤动,他流露出不忍的神色。庄霓的身体在地面上不断的抽搐着,秀美的面容紧巴巴的皱着,眼角有湿润的泪痕滑过。   他必定是痛到了极致,尹郁抬起的手腕微微战栗,他身体几乎要站不住,就在这时他的眸光扫到草堆上落在一旁的旧衣裳。   那是庄霓唯一的一件外褂子,昨晚他怕自己着凉不能立即发汗出来,宁愿自己受冻也要给他盖上。   尹郁眸光凝固,指尖的灵力瞬间撤了回去,他收的太快太猛,胸口如受重创,堪堪退后半步。   庄霓立即停止了痛苦的颤动,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眸光涣散的盯着前方。   似乎是想要看着尹郁,牢牢地记着这个一路护着他,却又不断怀疑他的圣僧,他道:“为何……要停下,我本……该死。”   尹郁惶惶的退后两步,须臾,他抬起手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一个不够,接连给了两三个。   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猜疑就随意的伤害凡人?他怎能因为自己的无能就将怒火发泄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尹郁闭了闭眼,走过去将昏倒在地上的庄霓抱到了干草推上。   他闭着眼,将庄霓掀开的衣衫拢紧,手指搭在庄霓的手腕上,庄霓被他的真气所伤凶多吉少,本就孱弱的身体这下更像是漏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踏踏的,像是没了骨头。   强烈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尹郁淹没致死。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掌间传输到庄霓的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毫无踪迹。   尹郁唇边不断的溢出鲜血,他本身旧伤未愈,这下跟不要命似的把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庄霓,丹田内灵力枯竭,隐隐作痛。   终于,在庄霓的气息平稳过后,尹郁才缓缓的抽回所剩无几的灵力。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扶着木柱喘息了片刻,头晕目眩,身体几乎没有力量支撑。   伤势重的他即将要昏过去,可他不敢入定打坐,不知从何时起,入定打坐成了他最恐惧的事情。   尹郁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正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的心已经不净了,尹郁知道,心魔已成,他纵使拼尽全力的去抵抗,也还是没能逃脱过魔头的抓捕。   大口的鲜血喷薄而出,尹郁跪倒在地,面如金纸。   尹郁却不敢昏过去,他无望的抬头看向天空,雾蒙蒙,灰沉沉,似乎连老天都在嘲笑他愚笨。   尹郁呢喃道:“师尊,是徒儿无能,辜负了您的重托。”   滴滴鲜血落在地面上,他低着头以跪拜的姿势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身后,庄霓早就已经醒了过来。   这傻和尚,他不过演一演诓一诓他就心软信了他。   “真不知是该说你愚笨还是说你蠢?无用的善良,只会害人害己。”   庄霓的眸光悠悠,他不曾发觉自己的眼神已经从无谓的散漫变为了刻骨的温柔,只要他想,他可以是天底下最好的爱人,最温柔的情人。   陡然间,庄霓阴狠的看向天空,看向虚无处,他昂首下巴轻扬,倨傲而轻蔑,庄霓冷笑道:“何必躲躲藏藏,有损你圣人的威名啊。”   虚空中,一名男子凭空出现,他脚踏云层,俊美的脸如千年不化的雪峰,懒淡的瞧着这世间万物。   庄霓阴蛰的神色犹如毒蛇,要即刻就把无为的命给夺来。   他们二人,一个淡雅出尘,一个邪魅狷狂,明明是同一张脸,却生出决然不同的两段绝世的风采。   无为道:“你破除封印已经耗费心力,你已不是我的对手。”   庄霓露出森森的白牙:“是吗,那你怎么还不动手,是你那虚伪的善心发作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无为道:“我无需杀你,只消将你封印让你永世不得出来再危害人间。”   庄霓张狂大笑,他长发飞舞,红色的袖袍卷起长风,笑够了,他道:“无为老贼!你若是能封印我又何必叫这个蠢和尚来对付我?”   他冷哼出声,不屑道:“你明知他不是我的对手,却任由他在我手下受尽折磨,不得不说你这次送给我的人我很满意,比你之前送过来的那些加起来都还要满意。”   他舔了舔嘴唇,最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出最香艳的色气来。   无为眸色渐深,庄霓说的不错,他的确无法亲自消灭庄霓,作为他的心魔,庄霓拥有他本源力量的一部分,若是强行消灭庄霓,只会让他两败俱伤,甚至从至尊之位掉下来。   所以他才会极力的培养徒弟,教授他们法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庄霓彻底的抹杀。   却没想到养虎为患,庄霓不断没有消散,反而因待在人间吸收了各种魔气与人心的不足,日益壮大,这才令他不得不出手。   庄霓笑道:“怎么,不敢出声了。”他轻踢尹郁,将他的身体翻过面来,让无为能正面看清他身上的各种痕迹。   “看看你的徒弟,本座满意的很,昨晚才疼宠过他,日后,本座也要日、日疼爱他。”   庄霓语气轻慢阴冷,无为的视线落在尹郁的身上。   这是他最洁身自好的小弟子,现在却像一个破败的娃娃,被丢弃在肮脏的地面上。   即便是千万年都心如硬铁的无为天尊,也有了小小的恻隐和怜悯。   这点怜悯犹如石子投湖,落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无为沉声道:“你放过他,本尊来会你。”   庄霓一听这话,瞬间释放出浓烈的魔气,他冲上云霄,凶狠的说:“放过?不可能!他生是本座的人,死是本座的鬼,就是尸身,本座也要制成玩偶,任我享用!”   下一秒他又露出灿若玫瑰的笑靥,透着无比的阴寒:“你这小徒弟视你如命,如果他知道你对他所做的一切,你觉得他还会对你敬重吗?”   愤怒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向着无为席卷而去,他本就是一段虚影顷刻就被庄霓的魔气给冲垮。   两人的交战迅速利落,庄霓回到寺庙里,尹郁还在昏睡中,他沉着脸,划破手指亲自在尹郁的心头画下了一道血咒。   随着低低的咒语响起,复杂繁复的血色纹路在尹郁的胸口亮了起来,渐渐的沉入皮肤,刻入骨血,而尚在昏睡中的尹郁一无所知。   随着血咒生效,庄霓笑着说:“这是本座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尹郁,本座从不食言,你生是本座的人,死后就算是堕入无间炼狱,本座也定要将你抓来,锁在本座的身旁。” 第九十二章   0599:“啊啊啊!大大他往你身上下了什么啊!”   尹郁平静道:“还能是什么, 无非是用来控制我的小玩意儿。”   0599:“⊙﹏⊙看起来好可怕鸭!”   尹郁勾起嘴唇, “去看看庄霓的好感度再来说话。”   0599闻言,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庄霓的好感度居然已经飙升到了八十五!   0599很想大声的吼叫呐喊, 要知道这样高的好感度在这个世界时前所未有的!   尹郁看透了0599的想法,他冷道:“先别急着高兴,庄霓现在对我的好感度的确高,但如果我一直这样为人鱼肉, 也只能止步于此。”   0599:“为什么呀?”   尹郁道:“庄霓根本不懂爱为何物, 他对我,只不过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待到他将我玩腻,对我彻底的失去兴趣, 这点好感度也会随之消散。”   仿佛是为了映证尹郁的话, 庄霓的好感度往下掉了两个百分点。   0599焦急的看着尹郁,这也是任务最大的难处所在。   人性复杂又纯净, 年少的爱意总是轻而易举的宣之于口,喜爱能藏在眼角, 藏在每一个微笑和举动里。   可岁月太过漫长, 哪怕曾经海誓山盟,到头来也可能同床异梦。   所以历代攻略者哪怕是辛辛苦苦将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刷到了满分也不敢轻易离去, 往往要留在世界里很久来稳固好感度。   尹郁攻略过的世界从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以至于0599一时得意忘形。   尹郁微微笑道:“不急,往后的日子我会教会他什么才叫作刻骨铭心的深爱。”   0599:“”得到尹郁的允诺,0599觉得自己开心的数据都要飞起来了。   有宿主大大在, 它就完全不用担心任务无法圆满完成,整个世界总部估计只有他一个能如此轻松的完成最高级别的世界任务了吧。(*▽*)   尹郁此后断断续续的醒了睡,睡了醒,他这次是彻底的上了元本,一时半会儿好不彻底。   头三天,就连最简单的直立行走都做不到。   村民闻讯,给他们送来了些简单的素菜和干粮。   尹郁双手合掌,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可以用来典当的化缘的木钵递给了村民。   庄霓在一旁静静的呆着。   他听到尹郁低语道:“能否……给贫僧一些肉和鸡蛋?”   那村民朝庄霓看了眼,为难道:“这……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日子艰苦,就怕家里那婆娘不乐意啊。”   尹郁微微沉吟,他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划破指尖,用纯粹的灵力逼迫出自己的血凝聚成珠,血液有淡淡的金色,凝结成一颗小小的金珠。   尹郁的脸色白了白,他摊开手掌道:“施主,你看这颗珠子可否换来一些肉和鸡蛋?”   大汉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们这里那里能见到如此金贵的东西?婆娘说这和尚相貌不凡,手里头肯定有些值钱的东西,让他带些菜和馒头过来看能不能得些好处。   刚才尹郁拿出朴实的木钵时,大汉的脸都绿了。没料到,这和尚果真是有金子的。   大汉喜不自收,他双手捧过那金色的发暖的珠子,连声道:“有!有!有!我这就给你拿去!”   待大汉跑出寺庙,尹郁终于忍不住弯腰咳嗽了几声,几滴鲜血落在干草堆上,仔细看来,亦有金色的光华流转。   庄霓垂着脑袋,掩盖住脸上模糊的神情。   尹郁的动作哪怕再小心翼翼,能骗的过凡人却逃不过他的眼。   尹郁早已修成金身,全身上下别说血液哪怕是一滴汗珠都是可以入药的存在,那滴血珠的珍贵性不言而喻。   这个蠢和尚,不过是为了几块肉和鸡蛋,就轻易的割放自己的血给了愚昧的村民。   他脸色淡漠沉冷。   要知道对修道之人来说,血液和灵力共生共存,他如此这般无异于是那金子换石头,那珍珠换鱼目。   庄霓收拾好脸上的神情,抬起头担忧的看向尹郁,他自醒了以后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也未曾靠近过尹郁,许是怕了他,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尹郁以手作拳,捂住即将要飘出喉咙的咳嗽,他嘶哑着说:“施主,贫僧为你化来了一些肉和鸡蛋,你身体尚未痊愈,请多吃些。”   庄霓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道:“你何必管我死活。我若是死在这半道上,不正好合了你的意。”   庄霓神色复杂的看着尹郁,“都说我佛慈悲,你究竟是慈悲还是残忍?”   尹郁无法回答他。   大汉很快就送来了肉和鸡蛋,鸡蛋是水煮过的,肉是腌渍过的,并不好吃。   那大汉笑眯眯的,一直留在门口不肯走。   “小和尚,我们家还有鱼啊,鸭啊,你若是想要,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庄霓神色阴冷,他垂着头,乌黑的长发遮盖住了脸庞,谁也没瞧见他眼里的阴蛰。   尹郁生性纯良,大汉如是说,他便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大汉热情,便道:“多谢施主,贫僧……”   一旁的庄霓突然大口的呕吐起来,把刚才吃过的肉和鸡蛋吐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酸臭的味道,他脸色惨白:“我……我吃不下。”   尹郁大骇,顾不得一地的污秽握住庄霓的手腕仔细的把起脉来。   庄霓鼻翼颤动,神情倦怠无比。   尹郁叹息道:“是贫僧未曾体谅到你的身体,这些肉和蛋你竟都不能受补。”   那大汉立即道:“我们家也有新鲜的蔬菜和瓜果,只要你们想吃,我叫我们家婆娘天天做给你们。”   尹郁怔了怔,片刻,道:“如此,便多谢过了。”   此后的几天里,大汉每日都给尹郁和庄霓送来新鲜的蔬菜,偶尔还有几个山里的野果子吃。   尹郁每日凝聚血珠给予大汉作为答谢,大汉便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是夜,尹郁躺倒在干草堆的另一边,他最近每日放血,睡得香沉,庄霓再布下一道屏障,一时半刻他是绝不会醒过来的。   庄霓长袍挥舞,瞬间移动到了一座农家院子。   庄霓高高在上冷眼看着鼾声如雷的汉字和婆娘,犹如再看两团死物。   庄霓眼中杀气大盛,他长袍一卷,便将尹郁的血珠尽数卷入怀中,数十颗金珠在夜幕下散发着淡淡的流转的光华。   常人若是得了一颗就可享用一世不尽,这大汉却贪得无厌,炸的尹郁反复给他割血用来换取区区果腹的食物,真是……让他生气。   尹郁是他的人,如何折辱戏耍他都只能由他来决定,其余的,哪怕是无为来了都不能动他一根手指头。   昏昏的夜色下,庄霓隐匿在黑暗里的面孔精致却又阴冷,他道:“尹郁啊尹郁,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幽深的眼珠转了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常年荒凉的寺庙围满了村民。   一个身材肥胖的女人哭天喊地的坐在地面上,大叫道:“害人啦!偿命啊!”   尹郁循着声看过去,尹郁所到之处村民皆自动的让开条道路。尹郁皱了皱眉,他并非愚钝,那些村民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猜疑和恐惧。   数日前的和乐善意仿若只是镜花水月,不复存在。   女人一见尹郁过来,立刻尖声大叫:“妖僧!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我丈夫,大家不要被他这幅样子给欺骗了!”   尹郁看到女人身旁的担架上躺着一具男尸,正是每日过来给他们送饭的那名大汉。   尹郁尚且没能弄清楚状况,庄霓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尹郁转过头,正撞上庄霓饱含担忧的眼眸,他小声的说:“小心有诈。”   尹郁点点头,他转身道:“这位女施主,你说是我害的你丈夫无故身亡,可曾有人看见?又或者有什么证据?”   胖女人不要命的从自己兜里洒出红色的珠子,她尖锐的叫道:“这就是证据,我们好心给你吃喝,你却用妖法哄骗我丈夫,用泥丸当做金珠让我丈夫收了去。”   “今天早上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怀里的金珠子全都变成了泥丸子,一时气不过想来找你理论,没想到他却突然……突然大吼大叫满地打滚然后就、就死了哇!”   女人嚎啕大哭,说罢身体还恐惧的颤抖起来。围观的村民瞬间犹如沸腾的油锅,一时七嘴八舌什么声音都有。   尹郁拾起散落在地面上的丸子,放到鼻尖闻了闻,他神色大变,这上面的确有他的血气,却已经化为无用的泥丸子。   尹郁一连拾起几个泥丸或闻或偿,却无一不得到相同的答案。   村民见他如此,更加笃定了女人的说法。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妖僧!偿命!”   这一声偿命犹如火石炸药点燃了村民恐慌的情绪,大家一拥而上把尹郁团团围困起来。   尹郁茫然的看向四周,一张张或恐惧或憎恶的脸庞化为洪水猛兽,要一齐扑上把尹郁置于死地。 第九十三章   “他杀了人!不能把他放跑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尹郁和庄霓被人群一步步逼进寺庙, 那些或痛恨或恐惧的眼神让尹郁感到陌生,他不明白为何前几日还友好和善的村民转瞬就变了张脸。   庄霓静默的站在尹郁身后,村民们散发出的恶意, 贪婪,恐惧,正是他最喜欢的欲念,可对尹郁, 却是利剑和毒药。   人心的可怖和恶毒, 是这位圣洁纯善的圣僧所不能体会的。如此,他便要让尹郁看清人类阴险狡诈的一面,他要看看这位尊贵的圣僧要如何面对他平日里所喜爱, 救助的人类。   庄霓垂着眼眸, 深色的发和雪白的肌肤,一派柔弱怜惜之色。他生的这样好看, 很难让人不动歪心思。   人群里有人提议:“把这个和尚送交官府,至于后边儿这个咱们就把他给卖到窑子里去, 也好弥补点损失。”   尹郁高声喝道:“不可!”   他双眸圆瞪, 侧身挡住庄霓,眉目平静, 声音却铿锵有力,暂时按压住了躁动的人群。   尹郁指尖微凝,从衣袖下拿出一颗金光流转的血珠,狭窄的寺庙登时亮堂起来, 看的村民眼睛都直了。   庄霓敏锐的察觉到巨大的欲念和贪婪在人群中膨胀开来,他牵动嘴角,看来这位纯洁善良的圣僧还是没能得到足够多的教训啊。   尹郁屏声道:“各位村民听贫僧一言,刚才贫僧查探过这些泥丸,上面已经沾染了魔气所以才会被污染变成如此,村庄周围有可能已经有魔物出没,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听尹郁说周遭可能有危险,村民们当下有些迟疑,然而,这迟疑不过片刻,便有人质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这太平了几十年,一直都没事儿,怎么你一来就又是出事儿又是死人的?”   “对啊!就是!你说有危险,我看你才比较像魔才对?”   面对一声又一声的质疑,尹郁百口莫辩,这些村民并不是魔物,他不能对他们使用灵力,因此当村民们一拥而上的时候,尹郁并没有还手。   他只是坚定的挡在庄霓的身前,低声安抚道:“莫怕。”   庄霓回以了他一个微笑。   尹郁和庄霓被村民们分别押送进了就近的衙门。   而庄霓却并没有和他关押在一起,想到庄霓弱不禁风的身体,尹郁无法不担忧。他道:“和我一起的男子呢?你们把他带到了哪里?”   大汉隔着铁门笑的不怀好意,“你还有心思关心他?告诉你衙门老爷已经差人赶往最近的仙门了,像你这样修炼邪魔外道的和尚就等着一死把!”   仙佛虽不同道,却是同源,听到有仙门中人要来,尹郁心稍安了些,他双手合掌,想用神识脱体去看看庄霓,如果可以,他想救下庄霓,就让他就此离开罢了。   庄霓现在应该已经明白和自己呆在一起有多么的危险。尹郁盘腿坐下,正想动用灵力的时候全身上下突然如电钻般窜出剧烈的疼痛。   他一头栽倒在阴冷的地面上,瞪大眼睛,只能看见自己的皮肤上正蔓延出无数的黑色的纹路,而那些,全是魔气!   怎么会!   他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魔气?尹郁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月光照映到他的脸上,比雪还要白,浅色的瞳仁第一次染上了绝望之色。   夜空里传来一声愉悦的低笑,尹郁的身体抖了抖,是他!   虚空之上,一团黑影笼罩在上方。   男性嗓音低沉柔缓的道:“本座就喜欢你露出这样的神情,被自己一路救助亲近的人类所背叛的滋味如何?”   尹郁咬牙道:“是你!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动作!”   “你冤枉我了,贪图你钱财的不是我,把你抓进来关到这里的也不是我。”庄霓徐徐的引导:“是那些人类,是他们的贪婪才让你落入如此境地,不是吗?”   尹郁闭着眼,他知这魔最擅长蛊惑人心,他道:“不是,是你,你在背后搞鬼,你激发了他们内心的贪念!”   庄霓扯了扯嘴角,他越发的喜欢这个小和尚了,聪慧坚韧,如果他不是无为的弟子,而是能彻底的信仰他,他想他会更欢喜。   “是吗,那你身上的那些魔气又是怎么回事?承认吧,你已经被我侵蚀,圣僧?以你现在这幅模样高坐莲台有谁会信服呢?”   “他们只会恐惧你,排斥你,把你视为异类。”   庄霓的声音带着迷幻人心的力量:“总有一日,你会为你的选择后悔。”   “不,我不会。”尹郁身体痛苦的抽搐着,他正试图用灵力将体内的魔气给驱赶出去,两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疼的他几近昏死过去。   终于,尹郁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窗外皎洁的银月高挂天空,尹郁举起手想要触碰那银盘,却想到自己已是不洁之躯,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尹郁在口中喃喃的念道:“师尊……徒儿……该怎么办?”   他被这魔头一路戏耍,追赶,逼至绝路。死亡和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可尹郁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只为即将被倾覆的人间感到难过。   为被蒙蔽了双眼的村民,为天下千千万万的生灵感到悲哀。   “师尊……告诉徒儿,徒儿该怎么办?”   他眼里的光亮渐渐的消散,彻底的昏了过去。   千里之外,一名男子抬眼望向遥远的天际,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尹郁向他发散而出的强烈的绝望之意。   无为眸光几乎凝成实质,他的身体化为一道流光迅速的飞往遥远的地方。   0599道:“大大,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又动了。”   0599道:“庄霓的好感度掉了百分之十!”0599感到肉疼,就算庄霓的好感度廉价,也没理由掉的这么快吧_(:з」∠)_。   尹郁安抚道:“不用着急,会涨回来的。他现在掉好感度,无非是见我一直惦念着无为,嫉妒罢了。”   0599:“(⊙v⊙)!!!”   “等我那可敬的师尊来了,这点好感度马上就会涨回来。”   0599:“可是……宿主你看起来好惨啊,生命值已经很低了啊!”   尹郁笑了笑:“放心,庄霓是不会让我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在我身上下的符咒是可以操纵掌控我的咒语。”   庄霓为人霸道,对自己的占有意念又极其强烈,他会这么做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要让我众叛亲离,要让我身败名裂,这是最好的办法,等着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0599:“⊙﹏⊙大大,痛值屏蔽已经调到了最高级别,你放心吧,你不会感受到太剧烈的疼痛的!”   尹郁弯起眼眸:“乖,在旁边好好呆着。”   第二日一早,尹郁就被两个大汉拖着带离了地牢,他昨晚一整夜都在于体内流窜的魔气作斗争,身体虚弱无比。   刺眼的日头照的他头晕目眩,只觉得四周不许多嘈杂的声音和不怀好意的目光。   两个大汉把他丢到地上之后就不管他了,尹郁支撑起身体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同被捆绑着的庄霓,他垂着脑袋不知是生是死。   尹郁心里焦急,他嘶哑着声音道:“我的朋友身体孱弱,还请你们给他叫个大夫来瞧一瞧。”   庄霓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扭动身体,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微弱声响,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   尹郁心下愧疚,几乎要落下泪来:“对不起,是贫僧拖累了你。”   庄霓摇着头,他嘴巴被堵住了无法说话,只能用身体语言来表达自己。   堂前几个仙门弟子已经和县令商量好,一名白袍羽冠的弟子道:“想知道他是否是魔物所化,只需刺他一剑,若剑头的血变成乌色,那他便是魔僧,我们定会为父老乡亲们斩妖除魔!”   人群里传来几声叫好之声。   白袍男子抽出光华流转的长剑,举着剑就要向尹郁刺来,尹郁的脸色白的几近透明,他……他的体内魔气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划过尹郁的耳膜,他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刺痛,庄霓便撞入了他的怀抱,利剑穿过庄霓的身体,堪堪刺破他的肩头。   庄霓扭过头,他的眼眸宁静,仿佛在告诉尹郁他不痛,唇边残败的笑意还未消散干净,气息就断了。   尹郁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强烈的刺痛自体内升起,痛的他大叫,眼眸发黑,身体里不断的黑气肆意散发出来。   尹郁痛的几近发狂,他挣断绳子,又吐出口鲜血来,尹郁茫然的看向天空,看向四周,全是憎恶恐惧的神色。   白袍男子道:“他果然是魔僧!大家莫怕!我这就来解决他!”   说着蓄力一剑刺入尹郁的胸膛,男子心中诧异,大约没有料到尹郁会乖乖的站在原地让他打,可转念一想,或许是他伤势太重,根本来不及躲闪。   尹郁嘴角流下更多的鲜血,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镇压不住灵力,剧烈的疼痛犹如蚂蚁啃噬过全身,教人发狂,可都没有那些百姓看他的眼神叫他感到寒冷。   他……他已经是个魔物了啊。   尹郁内心一片苍凉,他曾许诺要保护的人死了,他曾救助过得百姓口口声声要杀死他,天地之大,海角之阔,他竟无处可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的留言都很有秩序啊…… 第九十四章   眼前血红一片。   尹郁抱着尸体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垂着头, 仿佛这样就能把耳旁缠绕不休的魔魅之音给隔绝在外。   “杀了他们。”   “不……”尹郁痛苦的低吟,他全身血液逆转,痛的五脏俱焚。这是入魔的征兆, 尹郁抓着手中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指尖用力到发白,清瘦的背脊如同在风中摇摆的枯树叶子。   “杀了他们。”   “不!”   尹郁低吼道,他难受的抬起头, 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红的影子, 他看见那些义愤填膺的村民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嫌恶变为惊乍,恐惧。   仿若他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尹郁发出一声低促痛苦的喊叫, 之后的事情他便全都不记得了。   只能听见耳边那个优雅动听的声音, 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的提线木偶, 不断的举起,落下。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 尹郁的世界崩塌了。   他站在尸堆里, 满手满身的血,那些浓稠的血浆顺着他的袍子往下滴落, 一滴,两滴,三滴……在他的脚下蜿蜒成河。   尹郁睁开被浓血糊住的眼,世界变成了他眼中的样子, 到处都是血红色。   尹郁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他惨烈的叫了一声,身体仿佛被分割成四五块,轰然倒塌。   尹郁并没有倒在地上,在他昏倒的那一刻一双手就及时的接住了他。   庄霓白的几乎没有人气儿的手轻轻的抚摸上尹郁沾染了血迹的脸颊,他狭长的眼闪着温柔的光,秀美的轮廓看起来圣洁而纯良,谁也无法把他和天下最大的魔头联系上,他缓缓道:“睡吧,等你醒来,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世界早就已经翻天覆地了,呵。”   0599:“⊙﹏⊙大大他的表情好恐怖啊!”   尹郁脸色冷淡,刚才庄霓控制他的身体大开杀戒,不过系统给他开了马赛克,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在红色的马赛克中,庄霓的脸蛋儿近在咫尺。   尹郁嗤笑:“他终于忍不住了?嗯,很好。”   0599:“”尹郁虽然有系统的加持,但它没有啊!   0599声音颤颤的说:“大大,他,他还想干嘛?”   尹郁微微笑道:“当然是继续作死啊,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位魔尊大人现在玩的正在兴头上,我当然要全力配合啊。”   庄霓抱着尹郁消失在浓郁的黑雾里。   片刻,一位银发男子出现在半空,他冷漠的看了眼犹如人间炼狱的场景,再次消失。   庄霓把尹郁抱到了距离小镇几百里外的一座废弃的宅子。   用魔力把宅子变幻作新宅,庭院阁楼,小桥流水,一派江南富贵人家。   尹郁醒来时恍若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身体里的割裂之感已经微弱下去。   然而当尹郁内视自己的丹田之时,他的心头大震。   他丹田里纯净的内丹正被一团看的浓不见的黑雾团团围裹住,身体里的撕裂之感减弱是因为他已经正在渐渐地魔化!   “不!”   他踉踉跄跄的跌下床,可是双膝一软,身体根本无力支撑自身的重量,最终重重地跌倒在地面上。   尹郁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这双手白皙洁净,可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一双,布满了鲜血,可怖的双手。   那是他的手,那是他……杀戮了无数人的手!   尹郁痛苦的抱住头,一片修长的阴影笼罩着他,犹如一片黑色的阴云实沉的压在他的心头上。   男人的嗓音优雅动听,比之清风拂过铜铃,轻盈幽深,“你醒了,怎么到地上来了,来,我抱你起来,地上凉。”   尹郁的心脏有一瞬的停滞,那停滞的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诸多的感受,就已经被庄霓给抱起来了。   庄霓从善如流的抱起尹郁,轻轻的掂了掂怀里的尹郁,声音自胸膛里闷闷的发出来:“怎么这么轻了,小和尚,日后要多吃些了。”   尹郁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和神经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不会做表情,也无法做出任何他能想到的可以的反应。   他牙齿打着舌尖,窄窄的脸上浮着一层死灰,“你,没死。”   刹那间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为什么他会一直被魔物纠缠,为什么他所到之处皆是灾难。   庄霓算好了所有,他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就连他的死亡都是自己精心安排好的。   为的就是要引诱他入魔。   庄霓已经看穿了尹郁的所想,他抚摸着尹郁的手,比冰还要硬,还要僵硬。   他毫不犹豫的承认所有:“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尹郁挥掌就要杀了庄霓,他心知自己是以卵击石,可他仍要如此,就算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千次,万次,他也亦然!   然而,那一掌软绵绵轻飘飘,与其说是打在庄霓的胸口,到不说是拍了他一掌罢了。   庄霓抓住他的手,笑的比糖还要甜,蜜还要甜,“拍我作甚,是要听听我的心声吗,感受到了吗,这里在为你跳动。”   尹郁脸部痉挛,他惊恐的看着庄霓,一股血气冲上头顶。   庄霓含情脉脉的瞧着他,“你忘了那一晚我们在寺庙里,你欢愉的样子了吗。”   尹郁的手掌在颤抖,他额头上凝出冷汗,他怎么会忘,怎么能忘庄霓在他的、他的身体上做的事情。   庄霓的声音优美,在尹郁听来却犹如毒蛇的信子,是最恶毒的诅咒,“你还记得对不对?你也很喜欢的,是吧?”   他指尖划过尹郁紧闭着的双眸,紧绷着的身体,他把尹郁轻柔的抱进怀里,拍打着他的背部。   “本座喜欢听你叫,乖,叫给本座听一听。”   屈辱,不堪一齐涌上心头,尹郁咬紧牙关,咬的牙龈出血。   庄霓眉峰一挑,他危险的眯起眼,殷红的嘴唇挑起微妙的弧度,“小和尚,不要随意的惹怒我,本座的耐心不多。”   他拧住尹郁的手腕,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尹郁的眼里已经是血红一片,绝望和灰败的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狂乱不堪。   庄霓仅用一只手便彻底的制住了尹郁,还有力气扣住尹郁的下巴。   他用指尖捋平尹郁紧握着的手,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露出留在柳叶尖儿似的刀片。   那刀片薄如蝉翼,上有金色的灵力流转,是尹郁藏在手里里准备用来偷袭致他于死地的武器。   庄霓眼里闪过一丝猩红,他无声的笑了笑,柔柔的说:“小和尚,你是说要保护我的吗,怎么舍得伤了我呢?”   尹郁痛苦的摇头,他否认道:“不是的!我要保护的不是你!”   庄霓脸上的笑意消失的彻底,他目光如寒冰,幽深不可见底。   他道:“尹郁,你忘了你是怎么在一群杂魔人手中救下的我,你忘了你是怎么在人群中力保我,怎么……看着我为你挡下一剑的吗?”   尹郁仓皇的摇着头,这是他内心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的事实。   他不能接受自己这一路风霜雪雨,曾无数次保护,怀疑,最终因此自责愧疚过得人,是庄霓,是那个残杀了他无数次的魔头。   他没有留意到庄霓眼眸中隐隐的疯狂和扭曲的快意。   他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小镇上的人会死光吗?”   庄霓的笑容堪称完美。   窗外却正好下起倾盆大雨,一道雪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尹郁绝望的眼。   庄霓一字一字敲碎他心里所有的希望,“那些人……可都是因为你而死的啊。”   “还有那些无辜的村民,可惜你当时昏过去了,没能看见他们的样子。”   庄霓闷笑出声,他笑的连肩膀都抖了起来。   “真是好看极了。”   尹郁脸色涨红,他不受控制的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不停的吼道:“不是的!不是的!”   他痛苦的蜷缩起身体,想要将这一切都隔绝在外。   可在内心深处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血肉淋漓的翻滚着腕骨的伤痕,让他痛不欲生。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绝对杀不掉庄霓的,他们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就算他不受伤,庄霓动动手指也能轻松的解决掉他。   比碾死一只蚂蚁都要轻松。   他现在身负重伤,受制于庄霓,更是没有了希望。   明白了这点的尹郁忽然全身都失去了力量,他的眼眸失去光彩,声音微弱,但那股绝望却死死的缠绕着他。   “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啊!”   尹郁又吐出口鲜血。   他的身体现在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气球,在不断的漏气,不断的向下坠落。   庄霓沉沉地看着尹郁,尹郁终于绝望了,他的痛苦和恨意却没有让庄霓感到快意。   就在下一刻,尹郁颤抖的身体挺直了,随即软踏踏的倒了下来。   庄霓脸色一变,可这次他却没来得及接住尹郁。   任由尹郁如一个破旧的洋娃娃一样,脏兮兮的丢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T T) 我回来了,大家保重身体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九十五章   庄霓沉沉的盯着尹郁, 曾经洁白如玉的面颊沾染了血迹与尘埃, 袍子皱巴巴的裹在他的身上,仿佛是这世间留给他的唯一的遮羞布。   庄霓殷红如花瓣儿的嘴唇勾了勾,“天真, 本座不允许你死,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不敢收你。”   他眸光盈盈,捞起尹郁软绵绵的身体, 从怀里拿出手帕轻柔的把尹郁脸上脏污的痕迹擦拭干净, 给他重新换上洁白的衣衫。   做完这一切,庄霓端坐在床边,看着焕然一新的尹郁, 面冠如玉, 白袍加身,面色平静而安详。庄霓歪着头轻笑出声, 他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啊。”庄霓食指轻点, 笑容优雅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顷刻,床榻铺满青丝, 尹郁身上雪白的衣衫也变为了大红色。   庄霓满意的瞧了一会儿,道:“这样才对,本座喜欢红色,你便随本座一同穿红色吧。”   庄霓掀开袍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凝眸端详着闭眼的尹郁,越瞧越觉得小和尚看着顺眼。   他食指轻轻的扣着膝盖,在想待会儿小和尚醒来看见自己一头乌发和大红的衣衫会是什么样儿的表情。   轻轻浅浅的瞳仁因为他而变得水光盈盈,曾经肃穆纯洁的容颜染上五颜六色的情和欲的色彩。他会愉悦的颤抖,脸却会皱巴巴的因为痛苦和羞耻拧成一团。   到最后,他只能任由他摆弄。   庄霓的嘴角上扬,他如同一尊笑佛,眼睑半垂,任谁都看不见他眼底的流光溢彩,然而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止也止不住。   他就这么等啊等。   从日升等到日落。   从天黑等到天白。   黎明的曙光小心翼翼的探进窗棱,映照的尹郁的脸如雪一般的神白,他嘴瓣起着皮,和枯萎的花瓣卷缩起来的样子很像。   庄霓眸光阴沉的盯着尹郁的嘴唇,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干净的仿佛从来没有浮现过。   那双如海一般深一般不可测的眼,让人打心底里发寒。   庄霓冷冷的说:“你醒还是不醒。”   没有动静。   庄霓腾地站起来,与尹郁相反,他的眼眸红的几乎可以滴血,那里面酝酿的风暴恐怖如斯,然而都无法叫醒他眼前睡着的这个人。   庄霓声如轻烟,他俯下身,故意在尹郁的耳边说道:“你再不醒来,我就去杀人,你一天不醒,我就多屠一个城。”   “小和尚,你不是最爱那些百姓了吗,你不是最慈悲为怀吗?你舍得么,你忍心么?嗯?”   “本座不许你再睡,你听见没有!”   庄霓身上的黑气溢满了整个房间,他下手从来没有失算过,即使尹郁重伤濒死,他也有十成的把握把他救回来,就如他所说,他不允许死的人,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办法从他手中夺走分毫。   可尹郁,始终没能醒过来。   身上的血咒依旧在,他的身体机能也恢复了,灵魄却毫无反应。   庄霓能感知到他的灵魂仍旧在这具肉身上,本来,庄霓想用魔力强制把尹郁唤醒,可要下手的时候,庄霓破天荒的犹豫了。   他的魔力会伤害到尹郁。   纵使他强迫他杀了无数的人,他让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可尹郁的灵魂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粹,干净。   如果庄霓使用魔力强迫他醒过来,重则会让他灰飞烟灭,最轻的也会让他灵魂受损,疯癫痴傻。   修灵之人,肉身皆是外在,但若是伤到灵魂,便是伤到根本,若是损伤过度,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恢复。   庄霓魔力震荡,顷刻间,方圆十里的房屋草木皆化为尘埃。   庄霓是真的生气了,尹郁不醒来,是因为他不愿醒过来,他宁愿沉睡,也不想面对他、   庄霓阴沉冷厉的道:“你以为本座不敢动你?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本座就成全了你,哪怕是痴傻疯癫,本座也由不得你。”   他露出白皙的贝齿,笑容阴森华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本座要你,就算是傻了,残了,本座也要你待在我的身边。”   说罢,五指并拢成掌朝着尹郁的眉心打去,这一掌打下去,就可以把尹郁沉睡的魂魄打出体外彻底的唤醒,然而也会损伤到他的心神,甚至可以废掉他的金身和佛根。   0599:“啊啊啊啊!大大他要打下来啦!”   纤长的手指在离尹郁眉心一毫米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   他手掌颤了颤,指尖划过尹郁的眉心,眼尾,鼻尖,唇角,就连新长出来的乌丝他都没放过。   他力道轻柔的游走过尹郁肌肤的每一寸,红色的衣衫被震碎,化为衣屑,飞洒过漫天。   庄霓脸上的黑色纹路开始消退,狭长的凤眸里仿若有两团幽冥鬼火在跳动,面孔在漫天绚丽的晚霞的映衬下,有种堕落的,原始的黑暗的迷魂的吸引力。   就连动作都是优雅而致命的。   庄霓收敛起暴虐的气息,用身上的外袍裹住尹郁赤裸的身躯,方才他气息暴涨,一时把尹郁的衣衫都给震碎了。   尹郁堂堂男儿之身,被庄霓小孩子一样的抱着,轻松无比。   庄霓摸了摸尹郁的脸颊,“尹郁,本座要你清醒着待在本座身边,这样才算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他神态亲昵,语气轻松如情人间的呢喃,做的事情却能让人毛骨悚然,如在冰天雪地里赤着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尹郁却丝毫不担忧,演完戏之后他就回到空间大睡一场,留0599一个在频道上惊呼鬼叫,尹郁怀疑他已经要被庄霓这个魔头吓到代码错乱。   等尹郁醒过来,庄霓已经抱着他走了大半个大陆。   来到了深渊地境。   这里荒漠连绵无绝,一眼望不到头。   却是魔魅和地精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没有哪个仙门愿意把门派立在如此荒凉的地方。   这里变成了魔魅窜行的地界儿,不少大魔都在这里沉睡。   庄霓隐匿住气息,还带着尹郁这块肥美的唐僧肉,从一进入荒漠,就被无数双魔眼给盯上了。   庄霓用薄薄的红纱盖住尹郁的脸,防止他的身体和脸颊被强烈的日光晒伤,时不时便用魔力凝出一些新鲜的淡水喂到尹郁的嘴边,防止他身体水分六十过快。   尹郁的灵魂被他用血咒禁锢在了身体里,可身体机能也因此完全关闭,如果他不每日用清水喂养,再加上一些魔力的疏导,尹郁能就这样活生生的,把自己饿死。   这大概也是他所求的。   可惜庄霓并不会让他如愿。   尹郁抱着手臂,看庄霓把他仔细的抱在怀里,无微不至的用细软的手掌捧着清泉喂到他的嘴边,当然大半都喂给了黄沙,可他依旧乐此不疲。   荒漠的天黑的很快,晌午刚过,天色就渐渐暗淡下来。   庄霓用魔力找来了一些枯树枝,给尹郁变了一张柔软的大床,生了些火,便用嘴唇渡些清水给尹郁灌下去。   尹郁不会吞咽,一次不成,他就多渡几次,沙漠里比金子还贵的清水他要多少有多少,浪费多少他都不心疼。   尹郁抬着下巴笑着说:“如果早些知道要温柔,我可能还会陪他多玩一会儿。”   0599:“大大你没醒的时候,好感度掉到了20!”   尹郁无谓道:“那些好感度本就是占有欲在作祟,不堪一击,从现在起,他对我涨的每一分好感度都将坚不可摧。”   “你看现在好感度涨了多少。”   0599惊道:“已、已经60了!而且还在往上涨!”   尹郁淡淡道:“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只会更在意我,更喜欢我,会爱我爱到不可自拔,失去灵魂。”   0599摸不着头脑,“(Д‘)这么神奇嘛,为什么啊!可是现在黑化值还没下降啊……”   尹郁道:“那是因为他还在生气,还在想有朝一日我如果醒来,他要怎么惩罚我。”   尹郁微笑道:“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0599:“(T▽T)”大大笑的也好可怕……   庄霓抱着尹郁,这具他爱不释手的身体,日日夜夜的待在他的怀里,他怎么能忍得住呢。   尹郁挑了挑眉:“露天,荒漠,这位仁兄床笫之间很对我胃口啊,可惜了,我现在不能参与进去。”   尹郁第一次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   庄霓剥下尹郁的衣衫,他穿着一袭华丽的红衣,乌发如瀑布,脸窄而白,五官精致艳丽,却又丝毫不女气。   美到极致,便是雌雄莫辨。   庄霓微微一笑,仿若他才是那个等着掀起头盖的新娘子。   眉目灼灼,美若盛开的彼岸花。   “小和尚,本座就在这里要了你,你如果不愿意,就醒过来。”   “那本座就当你是同意了。”   庄霓俯下身,正要进入的时候,一阵狂风平底席卷而起。   白衣银发的男子出现在深色的夜空里。   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把尹郁席卷而走。   庄霓被尹郁扰乱了心神,一时没有察觉,让无为有了可乘之机。   下一秒,待他解开无为的法力束缚时,他面前的小和尚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炖了我吧……   不会再断这么长时间了,七月中旬想完结,老天保佑希望我能顺利完结(*\*) 第九十六章   怀里的小弟子轻飘飘的, 仿若一捧云, 又仿佛一缕烟,即刻就要消散在天地间。   庄霓的魔力与尹郁的灵力相克,长久的用魔力将他的灵魄禁锢在体内, 日久天长,只会损耗他的灵魂。   让尹郁陷入越来越深的沉眠,再不复醒。   无为迅速的点住尹郁两处大穴位,再用灵力脉脉的滋养他体内乱七八糟几近萎缩的经络。   这一探查, 才发现原来尹郁身体的状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许多。   尹郁佛力精纯, 但也正因如此,庄霓霸道猛烈的魔力才能对他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   他若是再迟个片刻,只怕尹郁就真无力回天了。   而庄霓一心想要将尹郁的金身修成魔体, 亦是绝无可能。   无为叹了口气, 平静的银眸如澄澈的天空,乍一看清晰可见, 却又是那么的深不见底。   尹郁撑起下巴,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 这个造成无闻悲剧的罪魁祸首, 会怎么处理这具身体。   他应该早就已经发现庄霓和他的行踪,却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 尹郁眯了眯眼,这一路上,庄霓对他有多亲密,无为不可能没看见。   却偏偏要等到那个时候才动手, 看来,他对他这个小徒弟,也并不是一味的利用和舍弃。   果然,只见无为抬起手掌,便有股浓郁精纯至极的灵力凝结而出。   无为一身修为早已练至无上境界,浑身灵力犹如流淌的纯金,熠熠生辉。   无为开始给尹郁度修为过去,庄霓造成的伤害虽严重,但他只要每日以通体灵力给尹与洗经净髓,连九九八十一日,他便可洗去魔性,重获金身。   尹郁拍了几巴掌,“不愧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随便一出手,就能让我这幅残破的身体起死回生,甚至更胜从前。”   随即他又叹气摇头道:“可惜的是他不明白,心上的伤比身体上的伤口要难愈千百倍。”   0599:“大大,你打算怎么做啊。>_<”   尹郁神色慵懒,“让无为晓得,作为弟子的我有多么的尊敬他,爱重他,宁死也要为他的师命完成任务啊。”   0599:“???可是这些他不是都知道吗?而且之前那么多的攻略者都失败了,他根本就无动于衷啊。”   尹郁修长如葱段的指尖点了点屏幕,“从前他无动于衷,可你看他现在,还会无动于衷么?”   “庄霓作为他本源的一部分,我猜测极有可能是极为核心的一部分,导致无为只能抑制封印,迟迟未能将庄霓杀死。”   “庄霓对我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密集,强烈,他作为本体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尹郁像是想通了什么,他挑眉道:“无为之所以会在刚才那一刻冲出来,或许是庄霓对我的情绪波动个已经干扰到了他,让他不得不冲出来进行打断。”   “他想阻止庄霓,以防他对我有更深的羁绊,却没料到阴差阳错,让庄霓更加的在乎我,为失去我而疯狂,不择手段。”   0599:“(⊙ω⊙)听起来好复杂的样子,那是不是说,我们离任务完成又进了一大步了!ω”   “没错。”尹郁的眼睛仍一刻不离的盯着无为,无为面色依旧平静,即使是到了紧要关头,他也能保持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相对而言,尹郁的状况就没那么可观了。他浑身是汗,身体不自然的抽搐,干枯苍白的嘴角溢出痛苦的哼唧。   显然是体内的魔力在和无为传输过去的灵力作斗争,他的身体成为战场,时刻硝烟弥漫。   突然,一股古老的,强横的力量极速的把属于无为的灵力弹开来,尹郁终于绷不住,连连吐出几大口血,倒塌下去。   无为盯着昏迷不知人事的尹郁,冰封般的面颊上第一次有了裂痕。   他万万没想到,庄霓竟然会对尹郁下血咒,这样搞古老的咒誓。   血咒,非死不可破。   无为面目模糊的向下俯瞰着尹郁,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弟子,他的生和死,皆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而这次,头一回,他隐隐生出了事情已经超出他掌控范围的念头。   他是圣人,一念即是缘起,一念即是缘灭。   而尹郁的星盘命数,在经历多次轮回之后,竟已经是晦暗不明,他也算不清了。   无为那张和庄霓一模一样的嘴角抿紧,掌间纯金的灵力凝聚成点,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把虚弱之极的尹郁彻底的抹灭。   任他消失在世间,不留丝毫痕迹。   他可以动用一半的灵力把庄霓重新封印,待千万年过去,无人会记得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和尚。   无为缓缓地抬起手,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看起来仍旧慈悲高贵,冷眼于尘世,高坐云端之上。   是世间唯一的圣人。   只要他轻轻一拍,尹郁就会消失彻底。   “师……尊……师尊,是你吗?”   尹郁半睁着双眸,他蜷缩在石头上,根本无力伸直自己的身体,更糟糕的是,方才灵力和魔力的冲撞损坏了他双目的神经。   此刻他双眸一片昏昏暗暗,勉强可以看清一片虚影。   尹郁扭动着身体,他艰难的爬向无为所在的方向,短短的几步路数,他磨破了手掌,擦破了唇角和膝盖。   一点一点的,蹭到无为的身边。   他费力的抬起手,然而也只够抓住师尊脚边的一块衣脚。   血红的指印顷刻染红了雪白的衣衫,他低低的咳嗽着,嘴唇里吐出几许残碎的血肉。   “师尊,弟子,不肖。还望,师尊,能,清理,门户,给徒儿最严厉的惩罚,徒儿,愿,永生永世,禁锢在雷泽,受,天,罚雷刑,之苦,还望,还望师尊,能够成全……”   最后几个字他已然是说不下去,消音在唇间,他匍匐在地,偶尔间隙起伏的背脊让他始终吊着一口气。   无为道:“你可知雷泽天罚之苦就是位列天神也不能忍受,更何况你。”   无为闭了嘴,他负在背后的手掌握紧,他本该答应的,可话临到嘴边,却变成了试探和拒绝。   尹郁眼角有几滴泪落入,融进尘埃里,他道:“师尊,弟子,罪孽深重,非,万死不可恕。”   无为沉吟道:“无闻,雷泽之刑暂且不提,为师问你,你可知自己身上被下了血咒,而血咒非发生过肌肤之亲,否则便不能成功。你可是有何事隐瞒了为师。”   尹郁身体抖了抖,他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却不答话,只道:“师尊,你杀了徒儿吧!你杀了我吧!”   他他嘴里不断的碎念着,语气虚弱无比,根本就听不清,奈何无为并非常人,尹郁的哀求和痛苦,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无为扬起的手渐渐垂落,他抱起尹郁,漂亮温润的小和尚已经不见,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灰暗。   无为从不认为身为圣人,天地的唯一掌控者需要过多的慈悲和善良之心。   人命如蝼蚁,在他看来众生皆是过眼云烟,又有何可惧,可怖,可忧。   但尹郁不一样,他是真的将众生放在心上,愿意以最大的慈悲和善意去面对世间险恶。   这样的尹郁,才是世界难得的瑰宝。   如果他就专业消失,就算是天地,也会留一声叹息吧。   “罢了,为师就将你的记忆全部抹去,一切从头来过吧。”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空石板 1个; 第九十七章   过去的记忆被封存, 感情却不会如愿所偿。   无为耗费了些心力将尹郁身上的血咒压制下去, 只是每逢月圆,他身上的血咒便会与潮汐之力产生感应,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尹郁有血咒的牵制, 亦无法再回到九重天,无为便给他在无名的山头上划了一片空地,供他疗养伤体。   尹郁不记得前尘往事,眸子里果然再也没有痛苦和绝望, 除了每月定时发作的隐患让他迷惑和羞愧以外, 他几乎是完好的。   这日,尹郁刚从菜地里回来。   他身体大伤初愈,纯粹浓郁的天地灵气可以修复伤口, 却还需要人间的五谷杂粮来安养身体。   他便自己在后山劈开了一块田地, 种些瓜果,蔬菜, 多余的便去山脚下的镇子用瓜果换来,无为偶尔也会为他带来些人间的吃食。   尹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秀毓的面孔澄澈安宁, 他左手拎着水壶,裤脚上沾着泥, 慢悠悠的往竹屋走去。   自他醒后,他就一直待在这里,方圆几里的山路他已经尽数熟悉了。   师尊告诉他, 他下凡尘斩妖除魔,不幸中了妖魔的奸计,须得在人间修炼百年,才能重返九重天。   尹郁不疑有他,自觉羞愧,他修炼成金身已有数百年,尽力过数次生死攸关的危险,这次竟惊动师尊亲自出马,为他疗伤。   师尊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嘱咐他安心休养,待些时日便可再度返回莲座。   尹郁更加勤奋的修炼,生怕自己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只是伤口易好,心魔却除。   每逢月圆之夜,尹郁 便只能一人在小竹屋里生生的捱过一夜,待到天明时分才能按压住体内躁动的气息。   那股灼热自他的四肢百骸中生出,不停的乱窜,挤压着他的筋脉,仿佛……仿佛需要什么东西来狠狠的镇压住才好。   况且,最近他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日益严重了起来。   他时不时的会听见耳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问他,干扰他,一开始还会问他他身在何方,后来见他不答,便会问他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尹郁没将这件事同无为说,一来无为来的少,尹郁也不想拿这件事情来为难他。   二来,他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可惜的是,迄今为止,他都没能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山中的日子孤寂,尹郁偶尔也会回答他一两个问题,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能听出那个声音快要溢出的兴奋之情。   能和他说话,他似乎很高兴。   这样的认知让尹郁渐渐对那个声音放下防备,转而好奇他究竟是为什么能听到声音。   但每当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声音总是避而不答。   他尹郁便和那个声音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   尹郁收回思绪,那个男音恰巧浮现在他耳边,这次他一出声就让尹郁惊了惊。   以往和他说话,总像是隔着层纱,偶尔男音还会悄无声息的断掉,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在他们之间。   这种距离感让尹郁稍稍感到心安,可方才,男人的声音清晰的仿佛就在他的耳旁一样,尹郁心下暗惊。   却不答话。   那到男性嗓音低笑道:“怎么?吓到了?”   他声音里尽是揶揄,“我不过和你打个招呼。”   尹郁闭紧嘴唇,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男人的心情却很好,半点不在意他视而不见的态度。   他会时不时的和尹郁说话,如同附在他的耳边,同往常那样和尹郁说些闲散的话,或者静静的,不说话。   可尹郁这次却能够感觉的到,四周有一双眼,正在静静的凝视着自己。   这让他心烦意乱,随着世间的流逝,这种意乱之感,越发的强烈。   今日,正逢月圆之夜。   月上柳梢头,尹郁盘腿坐在竹床之上,望向窗外那轮美轮美奂的明月挥撒着银辉,对他来说,却是噩梦的开端。   心口的熟悉的灼热再度袭来,他闭紧双眸,细白的嘴唇小幅度的颤动着,不间断的念着金刚经。   可是和往常一样,并没能阻挡那股异样的难受。   “好难受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那道男性嗓音说,尹郁满头大汗,闭紧牙关企图蒙混过去,然而他还不肯放过他。   “是不是觉得很热,四肢百骸都如蚂蚁钻咬般的痛痒难耐,是不是觉得浑身都不痛快,似乎缺少了些什么。嗯?”   尹郁浓秀的眉紧紧地拧着,他下嘴唇全是鲜血,嘴唇被他咬的皮翻肉绽,鼻翼一呼一吸的鼓动着。   尹郁无法忽略男人的声音,他低着头,心中百念交集,只觉得每一秒都犹如一百年那么漫长。   “哎,我的心肝儿宝贝,真想抱着你,让你快快从这痛苦里解脱出来。”   “只要我亲你,抱你,整夜整夜,你就不会难受了。”   尹郁满脸涨红,几欲滴血,他再也忍不住:“你……不可胡说!”   等那阵难捱的感觉过去后便是彻骨的疼痛,不过比起那种异样的感受,尹郁更愿意忍受痛苦。   “痛起来了是不是,等我。”   尹郁眼前糊满了汗水,他甚至无法发出回答。   过了不知许久,尹郁觉得有只手在抚摸他的额头,触感冰凉却不刺骨,犹如沙漠里的一汪绿泉,及时的解救了尹郁。   他睁开眼,却只看见空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那只手的触感却还在,他道:“莫怕,本座在。”   尹郁瞪大眼睛,之后的事情他全都未能料及。   他被翻来覆去,那人动作轻柔却笃定,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或者说,尹郁也不能反抗。   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九十八章   天光乍泄, 明亮的日光照的一地斑驳, 散落着的衣衫上沾染汗水与jing液。   榻上的男子侧卧睡着,他睡的并不安稳,细长浓秀的眉时不时的皱着, 干白的嘴唇半张着,露出一小截软红色的舌。   下嘴唇上有很深的齿印,软软的唇被咬的血肉模糊,现在伤痕却结了痂, 露出浅红色的印痕。   尹郁正陷在梦魇里, 他身上,乃至脸上都有着红的,青的痕迹。   庄霓已经破了无为布下的屏障, 他昨晚抱着尹郁折腾了一夜。   还没到天亮时分, 尹郁已经昏死过去好几回。   庄霓乌黑秀丽的发垂当在半空中,他撑着下巴, 狭长美丽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尹郁。   小和尚对自己危险的处境浑然不觉,他仍徜徉在梦里。   庄霓伸手揽过尹郁, 揽着揽着, 便抱在了怀里。   尹郁的身体是纯正的男性躯体,虽通体雪白, 肤色光滑,与世间的香红软玉相比,还是万万不能相比。   庄霓却觉得这具躯体是他万万年来最喜爱,最爱不释手的。   明明才拥有过, 庄霓却舍不得撒手。如果不是尹郁反复的借由伤害自己让自我把持清醒。   只怕他还不会那么快放过他。   “就算失去记忆,你的性子也不会变。”   庄霓指尖划过尹郁闭着的眼尾和挺直的鼻梁,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一变。   阴沉而可怖。   庄霓飞身越出屋外,大红的长袍夹裹着清风,如翻涌的曼殊沙华的花瓣,入目都是猩红。   他挑起眉梢,分外黑沉的眼珠闪着冰冷而邪恶的光芒。   庄霓双手负在身后,冷眼瞧着站在屋外的男子。   庄霓抚掌而笑:“许久不见。”   他话锋急转,指尖射出锐利的剑芒直指无为的眉心,“本座看着你还是那么的讨厌。”   无为被剑芒击中,身影瞬间化为虚幻。   “庄霓,本尊不与你为敌。”   庄霓满脸邪气,他早就料到无为不会亲自过来,他冷笑道:“是不敢罢了,本座也不屑与你为敌。”   无为顿了顿,道:“庄霓,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与无闻无关。你身上的魔性会侵蚀他,令他生不如死。”   庄霓大笑道:“本座的事与你无尤,本座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既然能亲手把他送到本座的手上来送死,便给料到他会有今日。”   他周身狂风大作,将无为部下的屏障和阵法尽数破除,偏偏身后的竹屋安然无恙。   无为的真身也一并显露了出来,这回看的更是真切。   庄霓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素来极爱自己的脸,自认天下无双。   可是现在看着无为这张与他别无二差的脸,庄霓心头大为光火,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无为都比他占有先机。   就连尹郁对无为也是敬爱有加,对他却是避之如洪水猛兽。   妒忌是在阴暗中滋生蔓延的毒蔓藤,紧紧的缠绕住了庄霓的心脏。   无为眉心皱出隐隐的纹路,他与庄霓本就是一体而生,庄霓对他的影响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拉近越来越无法忽视。   现在,他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庄霓对他大涨的敌意,那敌意中还掺杂了他辨析不明的情绪。   令他感到尤其的陌生和不舒服。   庄霓心中杀意越发的强盛。   尹郁:“哎,我该醒了。”   0599:“大大,你刚才就没睡着吧。”   尹郁:“庄霓这么的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能在我面前揭穿我心爱的师尊的真面目,我又怎么能真的睡过去呢。”   尹郁微笑道。   0599:“刚才检测到庄霓的好感度已经突破八十大关,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样难道不会伤害到你吗?”   尹郁:“爱也可以分为很多种,有毁灭的爱,有奉献的爱,就现阶段而言,如果庄霓不能得到完整的我,那么他宁愿毁了我。”   “很快,他就会知道我的答案。”   0599:“!!!”   尹郁睁开双眼,他的眼神还是迷迷蒙蒙的,像是明珠被盖上了层灰色的迷雾。   他脸色灰败,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亲手……送死?   尹郁翻身想要坐起来,眼前却仍旧是模模糊糊的,他跌落到地。   一路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去,他起身弄出的动静并不小,庄霓和无为在屋外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一时静默,就像是潜伏这对峙着的远古巨兽,谁也不曾动一分。   尹郁终于踉跄着走到屋外,明亮的天光不会比他的脸更白。   尹郁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着的嘴唇,纵使内心有万钧波涛,他依然极力的克制自己。   他双眸无光,那双浅色的瞳仁毫无目的的散漫着,可庄霓和无为都觉得,这双眼,在看着自己。   尹郁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短促,暗哑的叫声,他便猛然涨红脸。   从昨晚一直今日早晨,他几乎没法歇息,嗓子也暗哑的不成样子。   庄霓听到尹郁的叫声,心头一动,可随即,他便压下了令他心软的念头。   他的确喜欢尹郁,想要占有尹郁,现在就是让他完全占有他的好时机。   庄霓眸光斜斜的盯着尹郁,他想看看,知道了真相的小和尚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想看看,他是不是还会将无为视为生命和信仰。   尹郁衣衫胡乱的套在身上,胸口袒露出大半,露出青青紫紫的痕迹。   昭示着昨天晚上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为的眸光一凝。   尹郁毫无察觉,他想要走出屋子却被高高的门槛儿绊倒,重重地跌落在了泥土里。   下嘴唇磕到牙齿,刚长好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腥甜的鲜血溢满口腔,唇齿。   尹郁吐出半口血沫子,睁着无法聚焦的双眸,试图寻找无为的身影。   可他什么都看不见,茫茫的一片白光里,庄霓那身从不离身的大红色的袍子反倒闯入了他的眼帘。   朦胧而清晰,遥远却又无比的接近。   尹郁指尖深陷入泥泞里,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是绝望,又仿佛是确认。   “师尊,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庄霓冷脸瞧着尹郁,那个蠢和尚,还是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不该,不该如此。   内心有个声音在如是告诉他。   于是庄霓慢慢地走到尹郁的面前,直至完全的遮挡住他的视线。   就算他知晓尹郁已然看不见,他也要他只能看见他。   庄霓勾起尹郁的下巴,动作温柔的擦拭干净他唇边的血,不顾尹郁的挣扎将他抱在怀里。   庄霓看似单薄,可力道却是无穷的大,尹郁越是挣扎越是心惊,只觉得男人的手臂犹如两条铁链,牢牢的锁住了他。   这感觉让他既害怕,又熟悉。   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他却抓不住,每当他想要深究的时候,便有一股令他头痛欲裂的痛感袭来。   尹郁逐渐发白的脸色并没有逃过庄霓的眼,他嘴唇轻轻的擦拂过尹郁白皙的耳垂。   男人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颤抖着,他明明那么的强大,却也同样兼具着脆弱与破碎。   让人忍不住想要亲手将他蹂躏,打碎再一一拼合起来,让他成为他最完美的作品。   庄霓轻声道:“本座现在就让你瞧瞧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说着他抬起尹郁的下巴,力道不轻的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漫长的吻。   直至尹郁唇上的血色失尽,直至他不能呼吸,直至——他再度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庄霓那张放大了无数倍极具冲击力的美丽容颜。   然后,他看见了和庄霓有着相同面容,却截然不同的人。   庄霓半抱着尹郁,他强迫着他抬起头,好看的更加清楚。   “看清楚了吗,现在告诉本座,我与你的师尊,哪个更好看?”   这场景充满了绝望与荒诞,尹郁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庄霓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更让尹郁混乱至极。   他不明白为何这个魔头会与师尊有着同样的容貌,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银发男子是否是他的师尊。   毕竟千百年来,谁也未曾见过无为的真实面目。   可银发男子周身所散发出的浩然之气,却又的的确确是天道正气。   哪怕容貌可以伪装,天地灵气却无法伪装。   事已至此,尹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银发男子的沉默也验证了他心中所猜所想,尹郁冷的浑身发凉,他脑子里的念头多的几乎要爆炸。   穆的,尹郁双目猩红,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心口的血咒红光大盛,他低下头便看见魔纹在自己的皮肤上不断的蔓延着。   犹如岩浆在大地上缓缓爬过,流过不可磨灭的痕迹。   尹郁猛然的吐出一口鲜血,他……他竟是入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3号恢复日更,现实是苦逼的我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T_T)   这个更新算4号,5号的更新在白天   日更到完结,有事文案第一排请假并且尽量补更   还有一个世界就完结啦 第九十九章   尹郁脸色惨白, 恍然间, 震惊,不敢置信,混乱, 绝望直至心如死灰的沉寂。   不过短短一瞬,却似是已经历经了一世流水光阴那般漫长。   魔纹还在身上蔓延,覆盖过尹郁半面脸颊,一半阴森华美, 人面魔像, 一半端庄肃穆,圣洁悲悯。   尹郁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魔纹,他满眼的怆然, 满身的伤痕和满心的疑惑。   “师尊, 我……我为何会这样?”   无为眉尖隐动,即便心似古井, 看见尹郁如今的模样,他亦很难无动于衷。   “本座来告诉你。”庄霓单手抱起尹郁, 长长的红袖如水蛇将尹郁缠缠包裹住。   尹郁发现自己想动弹都动弹不得。   而且, 他身体里躁动的魔气在靠近庄霓之后的确得到了舒缓。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安抚着他的经络,全身的撕扯之痛都好了许多。   尹郁震惊的看着庄霓。   然而只能看见庄霓秀美绝伦的下巴轮廓。   庄霓不用看都能猜到小和尚现在, 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无碍。   只要他还在他身边,庄霓自认,他有的是办法让小和尚屈服。   魔种已经深种尹郁的体内,尹郁就是想死, 也得经过他的准许。   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感觉很好。   庄霓其实早就已经查探到尹郁的位置,之所以迟迟不动,就是为了等待月圆之夜,血咒发作时分。   尹郁最为虚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无为这个伪君子,他以为把尹郁藏在这里,布下重重障碍就能阻拦他了么。   做梦。   庄霓对自己的手腕一向很有信心。   其实这般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已是很久未曾使过了,一来是这世间的人和事大抵都让他失去兴致。   二来,他也不屑如此。   可是只有在对尹郁的事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自己的准则和目的。   这其中的缘故他不想深究,庄霓作魔许久,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对尹郁,他可以给予给求,但尹郁也同样的给他他所想要的。   如果他不愿意,庄霓是从来不介意使些手段的。   庄霓勾起嘴角,指尖点了点尹郁的眉心,不顾小和尚苍白的脸色和木然的眼神吻了吻他干燥的嘴唇道:“自然是你和我欢好之时我在你身上种下的。”   “你已经是本座的人,下次再这样乱跑,本座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尹郁的身体没由来的一阵轻颤,男人虽是笑着说的,可尹郁就是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椎冲上了头顶。   冷的他如坠冰窟。   “够了!”无为低吼道:“放开他,庄霓这本就是我和你的事情。”   尹郁愣了愣,转头看向无为。   那双寂寥了千万年的银色瞳孔里,倒映着他不解仓皇的脸庞。   尹郁抿起嘴唇,心里的黑洞越来越大。   庄霓冷笑道:“我和你不错,本座和你的确有一笔账要好好的算一算。”   “不过不是现在。”庄霓拍了拍尹郁的脸颊,宠溺道:“他在这里,本座不好施展身手,等到日后。”   他的眸子邪佞的一眯,“本座定会与你站个昏天黑地。”   尹郁撇开脑袋,他用力的推开庄霓,转身跌落到地面上。   双手指向自己的命门,低声叫道:“别靠近我!”   在场的两人的眸光都落在了尹郁身上,尹郁的视线却只盯着无为。   千百年来,那个他一直潜心侍奉,日夜叩首的师尊身上。   尹郁只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心口的裂痕就多绽裂几分。   他道:“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尊解惑。”   庄霓冷着脸站在远处,他眸中酝酿着的风暴不比尹郁的绝望和凄楚少。   无为深深地凝望着自己惟一的小徒弟,事到如今他也无甚可以隐瞒的了。   他道:“你说。”   尹郁一字一顿道:“师尊,你和庄霓……魔尊可有关系?”   庄霓眉峰挑动,他声音轻轻,很慢,犹如阴毒的蛇钻入尹郁的耳蜗里。   “你的问题,本座亦可以回答你。”   尹郁却不愿听他,他痛的几乎是半跪在地上,依旧向着无为的方向。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和答案,他依旧想听到师尊亲口承认。   无为已经看穿他心中所想,不管何时何地,他的这个小徒弟的心思都如从前。   澄净透明,一如既往。   一眼看透。   无为将隐隐的叹息压在舌尖,他道:“正如你所想的那般,庄霓,是本座的心魔。”   庄霓的脸色陡然一变,他明明拥有自己的意识,凭什么要做无为的附属品?   可偏偏他的确是生于无为成圣之时的一念心动。   庄霓的眸光锐利,他直直的盯着尹郁,似乎要将他的心脏穿透。   尹郁的身体晃了晃,点滴透明的液体自鼻尖滑落。   片刻,尹郁方才重重地垂下头,道:“弟子……明了。”   庄霓怒气连绵不绝,他黑色的长发飞舞在半空中,红色的长袍如烈火在燃烧。   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如雪,五官艳丽决绝,有种凛然于苍生的美。   他道:“尹郁……你的确叫本座很是生气。”   他语调阴柔婉转,话音未落一道浑然天成的黑气凝聚成一把巨大的黑色剑锋如巨大的山顶就要沉沉的压过来。   风雨欲来,压山摧。   黑色的巨大的剑锋几乎要把地面都给压垮,携卷着庄霓巨大的怨气和恨意。   让方圆百里内的生灵都失去了性命。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尹郁。   早在第一时间庄霓就把尹郁控制在了自己伸手可触的范围内。   待到无为破解开他的魔力时,庄霓早已经带着尹郁来到了千里之外。   庄霓扛着尹郁,将他狠狠地摔到地面上。   尹郁的身体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软绵绵的打落在了地上。   他低低的咳嗽了几声,重新见到光明的眼里却没有几丝光亮。   庄霓捏着他的下巴,那张与无为极度相似的脸庞时刻都在提醒着尹郁。   无为究竟隐瞒了他什么。   难怪,每次无为都只要他去斩妖除魔,却从未告诉过他为何自己不亲自出手。   难怪,自己每次都无功而返。   从前他只当这是师尊给自己的考验,却没想到这当中还有如此的缘故。   原来……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的简单。   他就是无为的一颗弃子罢了。   若不是这魔头突然对他有了些许兴致,留他在身边盘弄,只怕他会一直蒙在鼓里,在永远看不尽尽头的轮回里往复循环。   他的师尊……他一直视为信仰的师尊,何其的残忍,何其……残忍。   尹郁的身体忍不住抖了抖。   庄霓居高临下的看着尹郁,他冷哼道:“都想起来了?”   庄霓道:“怎么?难道现在还对你那个所谓的天尊抱有什么幻想?”   “不错,本座的确是他偶然生出的一点心魔,可见就连圣人都无法逃脱心魔的障碍,更遑论天下人。”   “这世间,终究是魔的世间。”   庄霓步步紧逼,他捏着尹郁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双狭长美丽的眼睛是诱人堕落的深渊,“来吧,投向本座的怀抱。”   “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座保证你将是本座最疼爱的宠儿。”   庄霓勾着嘴角,笑的魅惑人心。   这是魔的最低级的法术,叫他用来却有惊天动地的效果。   重则能立即勾人的三魂七魄,轻则也能叫此人一生一世爱他爱的不可自拔。   尹郁半阖着双眼,他张了张嘴,露出伤痕累累的口腔,全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所留下的。   庄霓脸色一变。   尹郁口齿不清的道:“不……我佛自在心中,即便……即便你成了天下人的心魔,我也……绝对容不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条条看完你们的留言,愧疚感爆棚(T▽T) 第一百章   尹郁下颚剧痛, 他脸上浮出冷汗, 像是洁白的壁玉上淋了水光。   庄霓眼眸泛红,他内心的暴躁和身体的灼热一起交缠着,让理智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管过了多久, 不管发生什么,尹郁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情绪。   让庄霓引以为傲的理智化为一盘散沙,风吹一吹就散了。   庄霓凑近,他眯着眼看尹郁低眉忍痛的模样, “痛就叫出来, 就算你现在不叫,本座待会儿也有的是法子让你叫!”   尹郁脸上的血色褪却,紧闭着的眼尾却泛着红, 庄霓指尖扫过尹郁娇嫩的眼睑下的肌肤。   像是要拂去并不存在的泪水。   “尹郁……尹郁, 你为什么要违抗本座,本座明明待你这般的好。”   他声色低沉不自觉的透露出点点迷茫, 大约自他生于这天地间来,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遇到如尹郁这样坚如磐石的人。   庄霓轻轻的一用力, 就将尹郁身上的衣物尽数化为灰烬。   他衣袍仅仅半退,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臂膀和有力的背脊。   庄霓虽天生了一张美丽绝伦的脸, 身体却很精壮,鼓鼓的肌肉蕴含了可怕的力量。   尹郁即使是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情况在胶着下一分一秒的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缓缓驶去。   庄霓沉着眸子,虽然他很想尽快的把尹郁吃下肚子, 但这次,他要给尹郁一点点教训。   既然不能让小和尚臣服他,甚至于接纳他,那么,他就要让他怕他,惧他,对他上瘾,再也离不开他。   尹郁难受的浑身抽搐,他心知这是庄霓在搞鬼,他的理智和尊严在一端,欲望和放纵在另一端。   拼命的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在他的体内,一半已经落入了庄霓的手中。   急需要庄霓来将他缺失的那一部分填满,而庄霓却迟迟不肯动作。   尹郁的身体抖如糠筛,他不得不蜷缩起自己,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斑斓的痕迹,才能让自己在强烈的渴望里,保留一丝丝的清醒。   他能感觉到上方,庄霓正用极具侵占性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尹郁大口的吐出鲜血,舌尖的剧痛能够使他短暂的召回一点身体的自主权。   尹郁断断续续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你杀了我吧!”   庄霓胸膛起伏数下,他眸子里的冷光几乎凝成实质,尹郁的身躯经过几次反复的元气大伤,早就已经步入从前。   他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经络正在迅速的枯萎,萎缩。   尹郁一定痛苦万分,可自己分明就在他的眼前,只要他服软一分,哪怕是流露出一点点虚弱的样子。   庄霓都会满足他。   尹郁:“哎,可惜了。美色在前,我却不能流露出半分想吃的样子。”   0599:“大大,好感度还在缓慢的上升啊。好神奇,自从重遇之后,庄霓的好感度就一直在缓慢的上升,即使你再怎么忤逆他都没有下降过了!”   尹郁道:“恶意值呢。”   0599:“恶意值……恶意值下降了一半!还剩百分之五十了!”   0599惊讶的叫道,这些天它一直在密切的关注好感度,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恶意值已经下降了这么多。   尹郁道:“正常操作。如果我再顺从他一些,如果无为不是那么早来,恶意值还能下降的更多。”   “可惜了,庄霓大美人儿,我注定是他得不到的白月光。”尹郁微微笑道:“他现在看似胜券在握,其实主动权已经丧失大半。”   “等庄霓意识过来的时候,就是他彻底的把心交给我的时候。”   0599:“万一他不愿意呢?”   尹郁道:“魔最擅长操纵人心,自然不愿意承认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所以现在的他,正在垂死挣扎。”   尹郁眸光淡然。   “我也为此付出了很多,不是吗?”他叹气道。   0599:“……”痛感屏蔽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大大你根本就感受不到多少痛苦吧……   尹郁耸了耸肩:“身体的疼痛哪里及得上心灵的万分之一呢。我每天都要饱受’心灵‘的折磨啊。”   0599:“……”   庄霓的声音不带感情的从虚空中传来,尹郁已经半昏迷了,他深知一旦放纵自己堕入昏迷,他一定会恬不知耻的,像个雌兽,放荡的往庄霓身上靠拢。   “放弃挣扎吧,本座在你身上下的血咒是无解的。即使你再怎么反抗,结果根本就不会改变。”   庄霓淡漠的说。   即便他知道这对尹郁根本就不起作用,可他仍要一遍遍的说着,是说给尹郁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尹郁十只手指深深地陷入皮肉里,鲜血犹如蜿蜒的小路,肆意的爬过那些或青紫,或泛红的肌肤。   疼痛已经不能让他再保持多久的清醒了,庄霓说得没错。   他是最强大的猎人,也是最高明的猎人。   他什么都不用做,自己就已经陷在牢笼里无法自拔。   师尊……师尊亦无法来救他。   尹郁的眼里染上绝望。   庄霓抱紧尹郁,“你在想什么,在想伟大的无上天尊来救你吗?”   庄霓笑了笑,“放弃吧,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只会让手下的人来对付我吗”   “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想到了吧,他不能亲手对付我,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亲自杀死我。”   庄霓伏在尹郁的耳边,嘴唇轻轻的擦过他的肌肤,引得尹郁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他快要忍不住了。   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庄霓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他的这番话,让尹郁彻底的崩塌了。   尹郁惨叫出声,庄霓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地吮吸着尹郁的嘴唇。   鲜血混合着唾液,是鲜美的味道,让庄霓隐匿在骨子里的兽性迸发而出。   尹郁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在庄霓的怀里不断的扭动。   他的理智和灵魂已经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清醒中挣扎,一半在痛苦里沉沦。   而庄霓的心是愉悦的。   即便过程曲折,即便耗费了他几番心血,尹郁终究还是抵不过他。   就算他现在心里没有他,日久天长,只要小和尚一日日的在他身边,他就不愁没有机会染指他。   就在这时,庄霓深色的眸子陡然收缩,阴毒如野兽,他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令人胆寒的野兽般的嘶吼。   然而也没能租住无为将屏障撕得粉碎。   尹郁:“哦哦~来的太慢了。”   庄霓的停下让尹郁得以大口的呼吸,他仰起头,内心如同蚂蚁啃噬,痛不欲生。   身体却不断的朝着庄霓的身上拱去,就像是戒断的瘾君子,完全无法抵挡庄霓对他散发出的莫名的吸引力。   原来……这便是魔障了。   尹郁痛苦的想。   庄霓按压住尹郁的脑袋,把他死死的锁在自己的怀里。   衣衫半露,狂傲又诱人,庄霓道:“你是来看自己的小徒弟是如何在我的身下承欢的吗。”   他缓缓的拍打着尹郁的背,安抚着他体内受伤的经络,像是对待情人,又像是在安抚小孩儿。   无为道:“庄霓,我是来与你决断。”   庄霓微微歪着头,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紧张,他道:“怎么?终于不到缩头乌龟了?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刻,合适吗?”   “就算我愿意,你的小徒弟只怕也是等不得的了。”   尹郁咬紧牙关,他想告诉无为不要管他。可这个时候他就是想说话,也怕自己一开口,便成了呻吟。   不,或许无为根本就不会在意他。   就如从前那般,让他死得其所吧,也好过一日日的在这魔头身边受尽凌辱。   或许是无为听到了尹郁的心声,他缓缓道:“无闻自修道以来,一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你这般三翻四次的折辱他,只会让他视死如归。”   庄霓脸上浮现一层黑气。   他最烦的就是听到无为评价尹郁如何如何,仿佛他和他才是一国的。   而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融入他的世界,在他的视线里得到一个堂堂正正的位置。   从前他要装柔弱,装无辜,到如今,尹郁已经在他的身边逃脱不得了。   他也还是有种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感觉,这感觉虽然细微,可就是能一直盘桓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该是这样。   庄霓冷下脸,他一手环抱着尹郁,一边飞升到半空中,狂笑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有你在一天,他的心就永远都会向着什么佛祖,什么正道,只要你消失了,我就会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道。”   “到那个时候,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如此了。”   无为警觉性的退后半步,然而庄霓比他更快,他怀里抱着尹郁,按理来说守比攻更保险。   然,只见他如一缕流光破开长空直直的射向了无为,似乎是想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无为双脚一踏,瞬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地界,他双手作势,银色的流光划碎空间化为无数细碎朝着庄霓射去。   二人打的昏天黑地。   庄霓只用一只手和无为打成了平手。   尹郁昏昏沉沉,却也大致的晓得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里就是暴风中心的暴风眼,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庄霓的强大和可怕他也是到如今才深刻的领悟到。   他们二人都还未曾用尽全力,可已经打得天地无色,生灵涂炭。   无为如此的强悍,他的心魔……自然也是强悍至极。   他们二人若是真的拼尽全力,这世间哪里还能有生灵苟活?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道”吗?   尹郁紧紧地闭着双眸,恍然间,他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触。   似乎是和天地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不用看,他也能感知到庄霓的气息,感知到无为的神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触,仿佛是天地在向他发出的最后的求救。   尹郁微微的睁开眼,正好对上庄霓垂下的眼神,冷漠,空虚,带着神的慈悲和魔的冷漠。   尹郁笑了笑,那笑容必定很美,看的庄霓一呆,就在那一瞬,尹郁死死的抱住庄霓,以自己的身体作饵,以自己的元神作武器。   他不敢确定自己可以伤到庄霓几分,可是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用的办法。   庄霓大约是气极了,也震惊至极,他邪佞的眸子里尽是血色,“你疯了!”   就算是他,要拼凑起破散的元神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尹郁竟然已经恨他恨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脸部扭曲道:“你应当知道就算你自爆,你也不能伤我分毫!快停下来!”   尹郁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更加用力的抱紧庄霓,以防他把自己甩开,然而他的这点力道对庄霓而言无异于蚂蚁撼象,微不足道。   庄霓或许是呆了,或许是觉得可笑,并没有甩开他。   尹郁鼻孔,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他道:“你说过,无为无法亲手杀了你……所以我……方才让师尊将神力注入我的体内。”   “只要我抱着你一同,死去,你就再也,不能,为祸人间了。”   他咳出两口血,那张曾经端庄美丽的脸变得面目全非,血痕一道又一道,神力的冲击让他的身体变得软烂如泥。   庄霓神色古怪,他低声道:“你就真的这么的想让本座消失吗?”   尹郁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随着一阵轰鸣,尹郁同庄霓一起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   0599:“啊啊啊啊!大大我们死了任务失败了啊啊啊!”   尹郁:“……”   尹郁无语的默了片刻, 系统动不动大惊小怪的毛病估计就是返厂重修都改不了了。   他道:“谁说失败了, 我有被传送出去吗?”   经尹郁这么一提醒,0599才反应过来总部并没有把尹郁强制送出世界,那么他们的任务也就没有失败。   0599:“???怎么会这样?”   尹郁的确自爆了, 但他却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庄霓用自己的身体和魔力把尹郁给护住。   庄霓承受住大部分的冲击和伤害,硬生生的把尹郁从濒死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尹郁在惊骇中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脸,曾经惊艳绝伦的脸颊被炸的血肉模糊, 露出半边森森的白骨。   庄霓用一边仍旧完好的眼珠静静的看着尹郁, 小和尚一定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有多差劲儿。   他道:“你就这么想让本座死,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抵。”   尹郁嘴唇颤了颤,笃定道:“是。”   庄霓抬起手想用指尖抚摸尹郁的脸颊, 抬到一半, 才迟迟的发现自己连指尖都化作白骨。   神力不断的在他体内肆意的破坏,他已经无法保持原有的样貌了。   庄霓的手一顿, 牵动嘴角,剩余的半面脸颊扭曲着, 他抬手把尹郁按到胸口:“莫看, 本座现在,丑。”   尹郁咬紧压根, 他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他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失控的大叫出声。   他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庄霓居然会挡在他的身前。   他最终还是说出口:“你、为何,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汗如雨下, 眼前一片模糊。   庄霓凭空出现,接连毁了他的人生,他的信仰,现在又自作主张的救他,竟连他最后一丝体面死去的机会都夺走了!   庄霓静静的盯着尹郁,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的流逝。   “切,终于肯对我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了?”   尹郁愣了愣,惊呆了似的看着庄霓,仿佛已经不会思考了。   庄霓道:“本座厌恶极了你什么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既然恨我,惧我,就大大方方的表露出来,本座喜欢看你,任何表情都欢喜。”   尹郁呆呆的站在原地,他还未反应过来,耳朵已经先一步红了。   庄霓说的分明很淡定,可尹郁就是无法自若如从前。   他的眸子在庄霓身上胡乱的寻索,短短一刻,庄霓的身体已经消融大半。   他知道再过不久,庄霓,这个纠缠了他许久的大魔头就会消失于天地间。   这,这本是件好事,极好的事。   不待尹郁思考更多,庄霓道:“尹郁,本座不许你忘了我,你活几日,本座就要你想本座几日,你多活一时,本座就要你多念着本座一时。”   “本座说过,本座不许你死。”   这是庄霓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尹郁眼睁睁的看着庄霓在他的面前迅速的化作白骨,成粉成末。   就这样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尹郁环顾四周,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庄霓的气息,直到他的面前空茫一片,他才确信,庄霓是真的消失了。   尹郁的身形晃了晃,他空茫的看向远方,直到再也无法抵抗住身体里传来的阵阵虚弱感,轰然倒了下去。   尹郁再度醒来,入目是熟悉的云顶天空,洁白的云层重重叠得,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远处有凤凰祥和的鸣叫,九重天上一切都是把么的美丽,安宁。   尹郁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身体洁净,换了一身洁白的袈裟。   尹郁赤脚走出去,长长的走廊尽头,银发男子正负手等着他。   尹郁脚步顿了顿,还是走近,叫了声:“师尊。”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尹郁的眼眸就这么好无助被的撞入那张熟悉至极的脸。   他呼吸一滞,几乎无法抑制的想起庄霓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   尹郁痛苦的闭上眼,他垂着头,心里空落落的。   无为察觉到尹郁的失常,他知晓神通,又如何能不知道尹郁的心结所在。   可……于他却是无解。   无为道:“无闻,你可知为何为师要给你取名无闻?”   尹郁低着头道:“无闻不无知,无欲亦无求。这是师尊对弟子的期许。”   无为叹气道:“无闻,你可曾恨为师?”   尹郁抬起头,他望着无为,眼神渐渐的失焦,他喃喃道:“师尊,弟子不曾恨你,只是有一事弟子想不明白。”   无为道:“你问。”   尹郁:“为何是我?”   为何是他,他不惧生死,不惧苦难,可这看似痛苦,实则可笑的轮回,庄霓如影随形的追踪,刻骨的纠缠。   庄霓给他的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所有的感受,都让他无法忘却,从身至心,都无法忘却。   尹郁知道,除非他死去,否则他就会如庄霓所说的那样,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念庄霓。   他就像是生长在他心底的藤蔓,无孔不入的自他的血脉,骨缝里钻出来,把他紧紧地裹着,绕着。   让他生不如死。   让他无法堂堂正正的活着,也无法从容的去赴死。   他凄惶的看着无为,眼神里有迷茫,有痛苦,有无所适从,却独独没有怨恨。   无为道:“……这个问题,为师无法回答你。”   尹郁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下去。   若说从前还有死灰里未曾燃尽的火星子,现在则是半点光亮都不曾见得了。   他混混沌沌的,无为的话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你身体受损过重,金身已破,日后须得日日在天池浸泡,用灵气温养身体……”   “数百年后,待为师再为你重塑金身。”   尹郁没听下去,已经无所谓了。   尹郁想。   有了庄霓这个心魔,他是再也无法炼成金身了。   尹郁转过身的一瞬,并没有看到无为眼中沉沉的深色。   他抿紧嘴唇,弧度竟和庄霓有几分肖似。   尹郁回到了自己从前居住的寝殿。   无为的弟子大多修为深厚,修成正果,现在已经各司其职,是上仙了。   唯独尹郁一朝被打回凡人肉身,还是一副残破之躯,不靠天地灵气将养,根本无法活下去。   0599:“大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庄霓真的死了吗?可是无为的好感度还没刷满啊。”   尹郁盘腿坐在榻上,他眼神黯淡空茫,像一尊佛像,也像一尊石像。   了无生气,更无生机。   尹郁淡淡道:“你看无为的生命值有受损么?”   “没有啊。”   尹郁坐实了心中的猜想,“那便是了,庄霓若死,无为定会大受影响,可他现在毫发无损,庄霓必定没有消失。”   0599:“……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啊。”   尹郁笑道:“因为他想逼我看清自己的心啊。”   从庄霓出手护住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了自己此生都无法再对尹郁放开手。   他亦舍不得再伤他,既然伤不得,也放不开那么他就得让尹郁主动地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0599:“……他怎么知道大大你一定会念着他啊,万一你很开心呢。”   尹郁笑道:“所以他也是在赌,如果我真的表现的很开心,很淡然,想必他现在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继续完成他的囚禁大业了。”   0599:“……”好复杂,那刚刚表现的那么惨痛是为什么啊!(T_T)害的他白掉了那么多眼泪……   九重天宫之上,无为静静的站在天镜面前,里面映着尹郁苍白黯淡的面颊,他再也不曾在自己的小徒弟的脸上看到过淡然满足的笑意了。   无为挥手将镜面打碎,尹郁的镜像顷刻间化为虚无。   一团黑色的阴影悄然出现在无为的身后。   庄霓露出半张华美的面容,还有半面隐匿在黑暗里,黑暗里传来骨肉生长的滋啦声,听起来尤其的渗人。   庄霓勾起嘴角,“他在想我,我感受的到。”   无为面色冷凝,他冷淡道:“你无法再接触他。”   庄霓:“本座在他的心里,如何接触不到。”   “倒是你,为什么不和他说为什么。怕自己高大的形象受到损害么。”   无为静默。   庄霓道:“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杀不死我,我迟早有一天会恢复,会突破你的限制。到那时候你再想和我谈条件,就不会如现在这么容易了。”   无为:“你想要他。”   庄霓:“不错,把他给我,本座许诺千年内部来犯人间。”   过了许久,或许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无为道:“好。”   他悄悄的松开握紧饿手掌,而庄霓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可无为知道,他和庄霓的协议已经达成了。   尹郁……尹郁再看到庄霓会是什么表情,他若是知道了自己和庄霓的交易,会如何。   无为没法想下去,他觉得这些情绪仍旧离他很遥远。   他是天道。   他是主宰。   他不该有其他的任何的多余的东西来干扰自己。   也许比起让尹郁去杀死庄霓,比起让尹郁去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样反而是最好的抉择。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空荡了数万年,早就已经不曾跳动。   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无为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会有更新,这两天比较忙,抱歉啦。 第一百零二章   阵法已破, 已经没什么能阻挡庄霓, 他却没急着去见尹郁。   庄霓临窗而倚,屋内灯火如豆,有风拂过, 摇摇曳曳的烛光映的满屋昏黄。   庄霓的视线定格在侧卧在榻上的男子,小和尚穿着一袭白衣,修长的身躯微微弓着,他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   只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玉白色的肌理下是黛青色的血管。   庄霓视线极佳, 能看清淡青的血管蜿蜒婉转,如同洁白瓷璧上勾勒出的青花。   尹郁睡得并不安稳,即使是在梦里, 他的眉头也依旧紧皱着。   庄霓指尖微触, 隔着半室的空气,却仿佛已经抚摸上小和尚的眉心。   他轻轻的, 一遍遍的抚摸着,试图将他眉心的纹路捋平。   这次他没使用魔力探知尹郁的梦境, 不过就算什么都不做, 他也能大致的猜出尹郁的梦里有什么。   他在恐惧什么,害怕什么, 大约这世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再露出如此痛苦不安的表情了吧。   想到此,庄霓却并不觉得开心,他勾了勾嘴角, 露出一个聊胜于无的笑容。   干脆长腿一伸,就地坐在了窗棱上,屋内是睡着的小和尚,他只要微微的侧过头,就能看到他。   清风明月,夜色难得的安宁,风声卷过,有沙沙的树叶声响,空气里漂浮着月季的香气,经久不散。   庄霓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最为安宁的一个晚上。   他知道明早等尹郁醒来,这难能可贵的安宁就会化为虚无。   可他舍不得打破。   如果可以,他情愿将这方圆百里统统化为再也看不见阳光的暗夜。   让尹郁永远这样沉睡下去,这样的念头紧紧只是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都已经让庄霓心动不已。   他血管里的血液在无声的加速,沸腾。   天生的魔性让他随心所为,而尹郁,就是他目前,此生,最想得到的人。   但是随即,庄霓眼前就浮现出尹郁那张倔强,清冷而绝望的脸。   除非把尹郁变成傻子,否则重来一次,也只不过是旧路重走而已。   庄霓就这么默然着,等待着天亮。   清晨曦光突破天际的时候,庄霓就知道尹郁该醒过来了。   小和尚有着令人发指的作息,寅时起,亥时睡,没有一天不如此。   尹郁淡白的眼皮颤了颤,浅色的瞳仁像是抹了蜜的琥珀,层层晕染,好看的几乎让人即刻就沉溺进去。   他撑着榻坐了起来,神色迷迷蒙蒙,一向不染的衣衫略微凌乱。   他以掌抚着脑袋,细长的眼尾半睁着,想尽快让这阵疼痛快些过去。   从他受伤以来,他就时不时的会出现这样头痛的情况,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频繁。   “痛的很厉害吗。”   尹郁猛地一惊,手中就要捏起咒决,他竟会如此大意,连房里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晓。   尹郁的手势还未捏成,庄霓就已经彻底的制止住了他。   他一袭红浪翻滚的衣袍,肤白如雪,艳丽的如同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   尹郁被这惊人的美貌晃了晃神,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更加汹涌的袭来。   尹郁抱住脑袋大叫一声,重新跌倒在榻上。   庄霓伸手止住他的两处大穴,将人揽在怀里。   隔了许久,他才终于有了重新拥有这个人的感觉,温热的身体和他只隔着一层衣服。   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庄霓微微一晒:“是不是见到本座太激动了,莫担心,本座很是思念你。”   尹郁涨红脸,他挣扎着要起来,道:“你不要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他嘴上这么说着,脑袋却越发的痛起来。   眼前几乎出现叠叠的重影,痛的他眼前发黑,发暗,可庄霓那抹鲜红的身影却始终牢牢地占据着他的目光中心。   庄霓收敛着眉目,他淡淡的笑着,道:“想起来了吗。”   尹郁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庄霓如画的眉目在他的眼里扭曲起来,化为半面魔靥,半面惨状。   “不!”   尹郁大力的推开庄霓,胸口气血翻涌,他都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尹郁惨白着脸,嘴唇鲜艳如血,他道:“你……还活着。”   尹郁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是了,魔尊怎么可能轻易的被自己杀死。尹郁自嘲的笑道:“你……终于还是找来了。”   庄霓双手负在身后,脸色宁静无波无澜:“你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本座,的确被你重伤,现在是刚醒罢了。”   他缓缓地踱着步,半蹲在尹郁的身前,修长的指尖掐住尹郁的下巴,小和尚一点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细细的凝视着他,淡道:“见着本座还未死,是不是很失望。”   尹郁愣了愣,咬牙道:“是,你一日不死,天下就一日不得太平。”   庄霓轻哼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魔一直存在人类的心中,本座就不可能真正的消失。”   庄霓把着尹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望着自己,道:“本座是怎么来的,你已经忘了吗?”   尹郁瞪大眼睛,他身体抖了抖,他怎么能忘,如何能忘。   庄霓和师尊一模一样的面容,时刻都在提醒着他,自己一直敬爱着的师尊,有着怎样强大的心魔。   庄霓继续道:“就连这次本座过来找你,都是一场交易罢了。”   尹郁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清澈的眸光映着庄霓秀美绝伦的脸颊,他明知自己继续说下去,会对尹郁造成怎样难以挽回的伤害。   可,那又能如何。   即便千疮百孔,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他都会待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必须说。   “本座答应无为,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本座千年内都不会侵犯人间。”   “无为应了。而你现在,是我的了。” 第一百零三章   见小和尚不说话, 庄霓以为他是太过震惊, 以至于失去了基本的反应。   他软和下姿态,道:“别难过,只要你待在我身边, 我保证,人间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   尹郁抬起眼,庄霓柔和秀美的眉眼荡漾着人世间最温柔的情波。   他晃了晃神,庄霓这个样子……的确有着蛊惑人心的资本。   他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 就好像, 是在深深地爱着自己一样。   庄霓环抱着尹郁,伏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我不会再强迫你,不会再折磨你, 我只想你待在我的身边, 只要你在本座身边,本座, 便不会再想着人间,好不好?”   尹郁呆呆的瞪着前方, 他重复的说:“是不是, 我答应你,你便说话算数。”   庄霓环抱着尹郁, 婴儿似的哄着,“是。”   尹郁缓缓地阖上眼睛,其实从记起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庄霓今日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无为和庄霓做了某种约定,而他,就是这约定中最为关键的一节。   无为要他下凡斩妖除魔,他也一直以保卫人间守卫正道为己任。   何曾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达成所愿。   尹郁的脸色除了有略微的苍白之外,神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庄霓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鼻尖,道:“你已经决定好了。”   尹郁觉得自己已经感受不到内心的任何波动,他经历数次生死,结果仍旧逃脱不了这个魔头的掌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尹郁道:“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不会放我离开,既然如此,你何故要问。”   庄霓笑了笑,他笑起来仍是那样好看,尹郁就从未再无为的脸上看到过如此笑靥。   真挚,美丽,仿佛他不再是魔尊,而是一个得到梦寐以求的宝藏的孩子,他笑着,脸上有着小小的,微妙的得意:“没错,我不想放你走,自然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本座的强大你也看到了,本座不是你轻易能杀死的。”   庄霓只是在淡淡的陈述着,尹郁却知道他并没有夸张的成分。   就如庄霓所说,魔永远都会存在人的心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庄霓是不死的。   那么他一直坚守的正义与正道又是什么呢。   就算强大如无为,不是也拥有着自己的心魔吗?   尹郁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再如从前那样,一如往昔的坚定了。   庄霓将尹郁带回了沙漠之地,这里群魔纵横,已经是妖怪和魔物的地盘了。   庄霓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片死亡之域的尊主。   庄霓用魔法在沙漠深处建造了一座辉煌华美的宫殿,宫殿外即时大片大片的绿洲,甚至还能看到美丽的海市蜃楼。   庄霓没有囚禁他,更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每日都会有新鲜的水果和精美的菜肴给他吃喝。   庄霓果然遵守了他的诺言,不再强迫他,不再凌辱他,还给了他最好的,最精致上等的生活。   尹郁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那双浅色的瞳仁里却没有了生气,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和死寂。   他自出生以来,就一直以佛经,木鱼为伴,哪怕是吃糠咽菜,每日只要能诵读佛经,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在这里,他却没有一天能诵经念佛,庄霓不准他再碰经书,还给他留了长发。   现在的他,已经不太像一个和尚,更似一个已经还俗的世家公子。   尹郁看着自己身上华美的衣衫,满头乌青的秀发,感到无比的满意。   念佛经,与佛祖为伴是无闻的毕生心愿和追求,却不是他尹郁的。   每天在这里睡睡觉,吃好吃的东西,偶尔和庄霓来一次刺激的运动比做任务要爽快的多。   要不是任务还没有完成,0599怀疑尹郁会一直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养老到寿命终结。   虽然尹郁表面上看上去绝望而沉寂,但0599知道,尹郁其实每天都过得乐不思蜀。   0599:“……大大,好感度还剩一点才圆满哦。”   尹郁:“哦。”   0599:“……”它好慌。   尹郁微微笑道:“不急,我还没浪够,慢慢地玩才有意思。”   尹郁道:“到现在为止,庄霓的好感度好刷的让人觉得无趣啊。”   他凝视着自己葱白如玉的指尖轻轻叹道。   0599觉得自己可以小声的哔哔,它道:“可是好感度还差三个百分点。”   正说着,庄霓便过来了。   他现在刚刚称霸这一片土地,每天大大小小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即便如此,庄霓还是会再每日的黄昏过来和他带上片刻,又在深夜归来,清晨离去。   庄霓将黑色的长发全部扎起,露出白皙俊美的面容,一身大红的衣袍换成玄色的衣裳。   看起来霸道又邪魅,更多了几分深沉和稳重。   他轻轻的抱起尹郁,用手臂颠了颠,最近小和尚变得越发的轻盈了。   身形单薄的像是片纸,仿佛随便的撕扯两下,就会被撕裂成无数片。   庄霓道:“在想什么呢。”   尹郁不回答他,庄霓也习惯了。若是让他的下属看到了,必定会大吃一惊。   庄霓喜怒无常,又手腕通天,常常一个拿捏不准,便会惹的他不快,搞得人间的魔物战战兢兢。   可是只要在尹郁身边,庄霓的脾气就会变得出乎意料的好。   有时他说上半天的话,尹郁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他半句,也能让庄霓愉悦的不得了。   就像今天,庄霓刚刚处理完一件颇为棘手的事物就匆匆忙忙的赶来见尹郁。   小和尚自打和他回了魔宫便再也没有站路过笑容,更别说是说话,吃饭喝水这样的事情都是在他半哄半强迫下完成的。   庄霓端起一碗鲜美的肉羹,喂到尹郁的嘴边,轻声哄道:“又一天没吃东西是不是,你这样是想把自己饿死,好离开本座吗。”   他亲了亲尹郁发白的嘴角,道:“你知道本座不会允许的,这碗肉羹,你是想自己吃下去,还是要本座用特殊的办法喂你吃下去。”   “嗯?”   庄霓低声的呢喃轻柔酥麻,像是风拂过清脆的铃铛又如同芦苇荡漾过波光淋漓的水面,让人只听声音就忍不住通体发软。   尹郁轻薄的眼睑颤了颤,耳朵根子已经开始发红,他眉尖小心的抽动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抢过庄霓手上的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庄霓说得’特殊办法‘无非也就是用些床第间的手段强迫他就范。   与其到那时被折腾的不得不吃,还不如自己现在就吃下去。   他喝的太急,呛在了喉咙里,庄霓立即小心的给他顺了顺气,顺带擦干净尹郁嘴角的残粥。   “喝那么急做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立即叫厨房去做。”   庄霓为了尹郁特地从人间搜罗来了大批会做各地佳肴的大厨,有做素斋荤菜,应有尽有。   庄霓抚平尹郁紧皱着的眉心,纵然他掩饰的再好,庄霓还是能捕捉到他偶尔流露出的厌恶和脆弱。   他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肉,但是你现在身体虚弱,只吃素会让身体更加孱弱,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不吃肉了,好不好。”   尹郁强压住喉头涌上的肉腥味儿,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庄霓握着尹郁握紧的手掌,一根根的轻柔的掰开尹郁的手指。   他揉搔着尹郁的掌心,道:“别生气,好不好。”   尹郁内心诧异而震动,这些日子和庄霓在一起,庄霓的改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现在眼前这个对他百般温柔的男人,究竟和从前那个折磨他的魔头是否是同一个人。   尹郁别过脸,道:“不用了。”   庄霓轻轻笑了笑,算是默许,他漫不经心的道:“别怕,本座说过会等你身子完全好了再要你。”   他视若珍宝的把尹郁环住,尹郁不说话,他便挑拣一两句同他说,尹郁不回应他,他也不怎么介意。只是偶尔会按着小和尚在怀里狠狠地捉弄一番才会心满意足。   果然,他说话之后尹郁的身体就僵硬了。   他可以忘记前尘往事,可以不记得过往种种的伤害和痛苦,可身体对庄霓的反应却诚实的令他惶恐,让他无地自容。   难道他也渐渐被魔所侵袭,不再纯粹了吗?   想到这里,尹郁痛苦的闭上眼睛。   庄霓垂眼,尹郁心中所想他一望即知,他曾经那马喜欢看见尹郁冷清圣洁的眉眼染上痛苦绝望的神色,如今看来,却并不是滋味儿。   庄霓生来便不会讨好他人,他只能一样一样的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放到尹郁面前去试,可是都不能让他如愿。   庄霓低头吻了吻尹郁,他的耳朵形状圆润,色白如玉,每当尹郁情绪激动或者是感到惊慌不可自已的时候,首先红的便是耳朵。   庄霓道:“你可知本座最喜欢你身上的什么地方?”   尹郁不答,庄霓便自顾自的说道:“你身上的每一寸本座都喜欢。”   “可本座最爱的,偏偏是你流露出的隐忍,yindang而不自知的表情。”   他感到尹郁的双手有略微的抽动,继续把玩着说:“可你自从来了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对我露出过任何表情,本座好生怀念那个会对我笑,会对我说话的小和尚。”   “如果你始终不愿意和我说话,那我只能使一些你不太喜欢的法子,到那时候……”   尹郁低声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他竭尽全力,身体紧绷的如同一张即将要破裂的网,一向平静如琥珀的眼眸再次被凌乱和不堪所占领。   庄霓说得那些法子,他全都一一领教过了,一想到往后无尽的岁月他都有可能受到那样的对待,尹郁巴不得自己的伤永远都不要好起来。   庄霓道:“何必如此抗拒,你明明也很舒服的,对不对?”   他一字一句道:“本座究竟待你是何心意,难道那次爆炸之后你还不能领会吗?尹郁,还是你始终都在逃避。本座说过,本座心悦你,为了你本座可以不去攻打人间,可以在这里画地为牢,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不肯领半分的情意吗。”   庄霓说得淡淡,尹郁却不能再无视之,听之任之。   他直立起身,与庄霓面对面,庄霓那张脸虽与无为长得一模一样,尹郁却从不会将他二人弄混。   庄霓美的太具攻击性,太会迷惑人心,他带给他的始终是痛苦和挣扎居多,庄霓就像一朵剧毒的带刺的血莲,又似狡诈凶猛的巨兽。   他的一举一动无比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和深谋远策的算计,让尹郁不得不防,不得不再信任他。   或许,这次也仅仅只是他的一次玩弄,一次游戏,等待着他再度跌入他的陷阱,任由他痛苦的翻滚。   尹郁垂首正色道:“是,你我终归殊途,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空金色的阳光洒进屋内,尹郁被照的半面发亮,白皙的脸颊上绒绒的短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神色坚毅,可微小颤动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并不从容的内心。   庄霓盘膝坐在榻上,明明他们二人一坐一立,庄霓却丝毫不输气势,犹如高高在上的帝王,凝视着尹郁。   他深深地看着尹郁,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融入他的脑海里,再也不忘。   半响,他轻晒道:“世人都尊无为是至高无上的圣者,却无人知晓我的存在,仙与魔,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小和尚,本座问你,魔生来便是错的吗。”   “这世间清浊,是非黑白,当真是仙魔二字便能分的对错的么?本座纵然对不起天下人,也只想对你一人好,对你而言,我是对,是错?”   “我虽是魔,可也敢承认自己真心悦爱你。即便是这样,你还是如此。”   “尹郁,究竟是你的心更狠,还是本座的心更狠。”   庄霓的视线从上至下,仿佛要把尹郁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可是他始终看不明白,这个人是他千万年来看过的最纯粹最透彻的心,同时也是最坚固,最不可捉摸的心。   庄霓不得不坦然的承认,自己终究会被他吸引,为他着迷,他生来便是黑,尹郁就是那抹他趋之若鹜却又不可避免会被灼伤的光。   他用尽一切法子都没能将他摧毁,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或许这就是无为高明之处,不费一兵一刃,就已经足够让他画地为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仿佛疯狂赶作业的小学生_(:з」∠)_晚上还有 第一百零四章   庄霓看向昏昏沙漠之外, 天空澄净的仿若一整块透明的镜面, 庄霓眯着眼看了会儿,想着小和尚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通常这个时候,小和尚会穿着一袭白衣静坐在窗前, 默默地念着经文,而他,他会做什么呢。   庄霓踱着步慢慢地往回走,细细的想, 他会坐在一旁, 偶尔逗逗小和尚,如果是从前,他会捂着心口, 装作病弱的样子引得尹郁的关注。   然后, 尹郁就会关切的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渡气, 忙活好一阵儿,直到他好转才停下来。   他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庄霓无声地勾起唇角。   就在这时, 天空迅速的闪来一道明亮的闪电, 将庄霓亲自布下的阵法给打开了一道裂口。   庄霓神色一变,那道光束正是朝着尹郁的方向射去的。   他脚步一踏, 便出现在尹郁的房内。   半空中,无为踏着云彩,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飞扬,他垂眸凝视着静坐在榻上的尹郁, 轻叹道:“无闻,你同为师走吧。”   那日,他同庄霓约定过后便返回了九重天,九重天依旧宁静,依旧祥和,可无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和从前一般心无挂碍了。   他会念着想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每当他闭上眼,脑子里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出尹郁凄惶,绝望的神色。   是他对不住尹郁,他小徒弟自始至终都无条件的相信他,视他为信仰,无论是失忆前或是失忆后,他都从未怀疑过,责怪过他。   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置于死地。   无为曾以为这样是对的,牺牲一人换取人间的平安,是用最小的代价换来的最好的结果。   可他低估了尹郁对他的影响。   或许是庄霓的缘故,或许是,这千万年来,他高坐在莲台已经太久没能感受到诸如愧疚,诸如不忍这样细微的情绪了。   犹如一粒小石子投入湖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心魔未除,心绪又生。   这才有了无为这次的出行,他想,他得把尹郁放在眼前,如从前那般,或许人在眼前他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时时刻刻的念着,愧疚着。   尹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颤了颤,静默片刻,道:“师尊,我不能同你走。”   无为长眉凝起,他听尹郁道:“如果我走了,庄霓会立即撕毁约定侵犯人间,我不能坐视人间变为地狱。”   “你说的不错。”庄霓笑眯眯的把尹郁揽入怀中,道:“你说的半分没错,只要你走出这里半步,本座立即挥兵,将人间变为焦土。”   他道:“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从无为来这里的一刻,他便已知晓,方才故意没出现就为了等尹郁的回答。   若非尹郁的回答称了他的心,他绝对会在方才就大开杀戒。   庄霓抬眸,黝黑的眼眸里尽是沉沉的杀意:“无为,本座念在小和尚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一次,下次若是你再敢窥觊本座的人,本座定要与你决一死战!”   无为眸光也变为冰冷,寒潭一般的深不可测。   尹郁的选择他早就料到,因此并不觉得吃惊。   他道:“从小我便教导你,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无为,你,做得很好。”   尹郁抿起嘴唇,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无为,他低声道:“师尊教诲,弟子从不敢忘。”   不管如何,无为的确教导了他一身的本领和法术,引他入佛门,这些他从不会忘。   感到放在肩膀上的手掌收紧,尹郁掩下眼中落寞的神情,只是事隔经年,物是人非,他就算再度回到九重天也不会是当年那个一尘不染的无闻了。   他再也不能坐到无闻无挂碍。   不若用自己最后的一点能量,为人间谋得一时的太平。   此时庄霓已经飞到半空中与无为要要对垒,他冷笑道:“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容得下你放肆! 你想带走尹郁,做梦!”   说着二人便同时出招,天空亮的犹如十日当空照耀,刺的叫人睁不开眼。   尹郁被庄霓的防护罩给罩住,这样无论他们打的多么激烈,都伤害不到尹郁分毫。   尹郁看着几乎被劈裂成两半的天空,烈日和月亮,黑夜与白天同时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大地上生灵涂炭,不过顷刻之间,就有大片大片的生命逝去。   他不能无动于衷的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庄霓残害生命。   尹郁横下心,咬破自己的舌尖迅速的划下一道血红的符咒,这符咒与尹郁胸前的血咒极为相似,细看下来,却更为精细,威力自然也更为凶残。   庄霓早在第一时间就感应到防护罩出现了裂痕,发现他分了心,无为下手更加凶狠,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尹郁带走。   只要尹郁一日不在他的眼前,那么就算他重回九重天上,也无法静心修炼。   二人正胶着,他们本就是同根生,力量不分上下,一时根本难分输赢。   在二人周遭,不断的有破裂的空间碎片落下。   0599:“啊啊啊啊!大大,我检测到世界开始崩塌了!”   尹郁脸上浮现出诡异的血纹路,他喷出一口鲜血,防护罩也就彻底的破裂了。   远处传来庄霓愤怒的吼声。   尹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神色淡定,半点没有要去赴死的样子,只说:“我知道,差不多可以走了。”   0599:“!!!现在!可是!可是好感度还差一个百分点啊!”   尹郁扬起袖袍,飞升到半空中,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明亮的能量球,没人会怀疑这个巨大的球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可怕的能量。   他道:“当然,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走吧。”   察觉到防护罩已经破了,庄霓的心神就分散了。他一直知道尹郁想要离开他,现在他抽身乏术,正是尹郁逃走的好时机。   一想到尹郁宁愿再度受重伤离开自己,庄霓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挖走了一大块,痛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掉!   庄霓神色狰狞,周身爆发出更为可怕的灵力波动,魔气暴涨,他已然是完全魔化的状态了。   庄霓心中的愤怒如滔天的焰火,足以焚烧一切。他现在就想尽快结束这场斗争,然后……然后去把尹郁捉回来,无论他逃到哪里,他都要把他捉回来,哪怕要打断他的腿,也要让他生生世世都留在自己的身边!   0599:“大大恶意之突然暴涨!已经满值了!”   尹郁乖乖待在庄霓身边的这段日子,庄霓的恶意度已经跌为零了,只要尹郁稍稍的理他一下,顺从他一点,哪怕什么都不做,恶意度也能自行减少。   可是现在,庄霓的恶意度再一次到达了顶峰。   与之并驾齐驱的还有始终定格在九十九的好感度。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尹郁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亦或者说不清的占有欲,道不明的渴望和珍惜。   庄霓额角的青筋暴起,他的眸子一片血红,天地在他眼里都已经失去了颜色,无为敏锐的察觉到庄霓失控的前兆。   其实和庄霓硬拼,他也会元气大伤,可是如果庄霓自己走火入魔,他就可以趁机将他再度封印。   庄霓狂笑不止,“卑鄙小人!你以为凭你现在可以将我再次封印吗?哈哈哈哈哈!我越强你就越弱!你害怕了,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可笑,他竟一直敬重你,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嫉妒让庄霓的魔力再次爆增,无为忍不住退后半步,庄霓说的没错,他越强,他就越弱。   现在力量的天平渐渐往庄霓那边倾斜,他胜算的几率也就越小。   难道……真的是命数如此吗?   无为平静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不甘。   他一直在和天斗争,克制自己,除却庄霓这个心腹大患以外,他未曾做过任何一件有负天下苍生的事情。   难道这些,不足以以功底过吗?   无为的脸上留下不堪重负的冷汗。   他的身体开始虚化,无为知道力量的天平已经过开始向庄霓倾斜了。庄霓说的没错,魔自在人的心中,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力量来源。   无为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快速的从体内流失,他想抽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与天抗争了许久,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这个结局,枉他自诩为圣,终究不过是化为一阵清风消散人间罢了。   临死之际,无为却并不感到多么害怕,他只想到了自己的小徒弟。   他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把尹郁牵扯进来。   他那个一心向道的小徒弟啊……是他千千万万年来见过的最为纯粹干净之人。   尹郁,是他此生唯一问心有愧之人。   如果还有机会,他想亲自对他说一句,为师负你,对你不起。   只是没有机会了。   道消魔涨,黑色的魔力以及倾覆住大半边天空。庄霓已经半狂半癫,五指成爪直击无为的心口。   千钧一发。   尹郁飞扑过去替无为挡下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鲜血飞溅到了庄霓的脸上,他脸上增怒狰狞的神色还为消散,混合着惊恐和不敢置信,就这么僵持在半空中。   “————不!你敢死!尹郁!尹郁!” 第一百零五章   庄霓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还陷在尹郁温热的血肉里。   对鲜血天生的敏感让他能更加清晰的捕捉到从尹郁体内快速流逝的生机和血液。   “不————!!!尹郁!本座不许你死!你要是敢死, 本座立即把人间变作炼狱!”   庄霓满手鲜血他抓着尹郁破碎的身体, 尹郁的身体被凿出了一个大窟窿,他的鲜血几乎要把他们二人染成血人。   “本座不允许你死,我不准你死, 听见没有!”   庄霓徒劳的捂住尹郁的伤口,仿佛这样做就能让他的伤口痊愈似的。   无为一个箭步飞扑到尹郁的身边,只看一眼,他便知道, 小徒弟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他对这世间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无为道:“快些让开, 我可以暂时止血。”   庄霓抬头凶狠的看着无为,他现在就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正在发狂和崩溃的边缘。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掌的威力, 就是无为接下那一掌, 除了死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更何况是身体已经经过多次创伤的尹郁。   可是只要有一丝的希望, 庄霓就不能坐视不理。他的双手还捂在尹郁的胸口,小和尚的脸已经白的骇人,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化为灰烬, 随风散去了。   无为将丹田里最后流转的灵力朝尹郁体内输送过去,然而手掌一碰到尹郁的身体, 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尹郁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先前的伤痕为曾痊愈,现在又添新伤,魔力和灵力在他体内不断的撕扯, 将他的经络弄得乱七八糟,就算再度救回来,只怕他也只能做个凡人,甚至是废人了。   无为的心头颤了颤,尹郁的天资是他数年来教导过的弟子里数一数二的,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就连他都忍不住叹一句,天道不公,何其不公。   庄霓抓紧尹郁的肩膀,胸口的慌乱和恐惧涨的他要爆炸了,他道:“怎么样!”   他的魔力只能给尹郁带来更严重的伤害,所以哪怕再不情愿,现在也只有无为能救他。   无为双眸凝神,掌间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尹郁的体内,他道:“他伤的过重,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救回来。”   庄霓低吼道:“一定要救回来!如果你能救回来,本座就允诺你一件事情。我绝、不、食、言。”   无为并没有受到庄霓的威胁,他冷脸道:“他是我的弟子,本尊自当全力救治。无需你的允诺。”   二人冷眼相对,两人纠缠了数万万年,都视对方为死敌,尤其是庄霓,对无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现在他们二人必须同心协力才能挽回尹郁的生命,给他一线生机。   全二人都低头看着双眸紧闭的尹郁。   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两个男人沉默的像是两尊雕像,守护在尹郁的身边。   日升月落,星辰万里流转了几个轮回。   无为才收回灵力,尹郁身上的伤痕已经不见踪影,只是依旧昏迷着,不见醒来的痕迹。   庄霓把人搂回怀里,他握住尹郁垂软着的手掌,道:“他好了吗。”   无为满脸的倦色,眉宇间难掩失落和不忍,他道:“暂且。”   庄霓垂着眼眸,他早已从狂化的状态走出来,纵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没有亲口听到无为的回答,他始终不甘心。   无为道:“他的元神和身体都受到过严重的创伤,我已经用尽全部的办法才勉强能将他的元神凝聚在一起,哪怕他日后能醒过来,只怕……”   庄霓沉凝的脸色终究忍不住变了。   多次重创。   他怎么会忘了呢,还在封印里的时候,他就曾数次虐杀过无为派下来试探他的弟子。   后来兴许是觉得这样做枉费人力,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为都没做过这样无聊的事儿了。   直到尹郁的出现。   直到他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的试图用佛经来感化他的时候,庄霓只觉得这个和尚烦人且愚蠢。   他便顺手杀了。   一次,两次,三次……小和尚都能毫发无损的再度回到他的面前,庄霓全都不费飞灰之力的击杀了。   无为一次次的算计,他随心的杀戮,却是尹郁痛苦而漫长的轮回的开端。   每一次,他都要亲自感受到自己的死亡,然后再度重生,再一次,回到他的眼前。   庄霓恨不得现在就咬碎无为身上的每一寸肉,让他把尹郁所承受的痛苦千百万倍的偿还回来!   无为又何尝不知前因后果,他那时已经到了成圣突破的关键时刻,却因为庄霓的缘故,始终不得晋升。   便破例给自己算了一卦,而卦象给与他的答案竟是尹郁,千年来一直静坐莲台下的聆听佛经的小弟子。   他对自己算的卦象从无怀疑,便让他去了。   谁曾料到,之后发生的种种统统都失去了控制。   若说庄霓是持刀的刽子手,那他就是那个递刀的元凶。   一切皆因他而起。   庄霓拎起无为的领扣,神色绝望而凶残,“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把他送到我的眼前,是你害他!”   可随即,他也痛苦的不能自已,无为是亲手将他送到他的眼前,可是的的确确是他,彻底的埋葬了他的生机。   欺骗,戏弄,一次次的残杀。   偏偏老天要小和尚记得所有,让他来承受这一切。   无为怔怔的看着尹郁灰暗的脸,眼眶里落下两滴泪来,他道:“是我错了。”   是他错了,错的离谱而自以为是。   扪心自问,久居莲台,在那高高的九重天之上,他可还真的将天下苍生视为己任吗?   要尹郁下去对付庄霓的时候,他难道真的不曾想到尹郁的结局?   可是他还是任由他去了。   美其名曰,牺牲一人保全大局。   他才是最残忍的那个人。他竟比庄霓更像一个魔。   只因他比魔更无情,更冷漠。   无为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待他醒来,还需得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放才能保住他一线命脉。”   庄霓抱起尹郁,冷声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本座还会饶你活到现在么。”   半个月后,尹郁醒来了一次。   他许久没有进食,身体虚弱的几乎坐不住。   视线模模糊糊,尹郁转动了几下眼珠,看到庄霓那抹红色的身影心下突然一定,便再度昏睡过去。   无为撑着尹郁的身体,给他日夜输送灵力,他醒来的那一刻无为便感知到了,可尹郁却并没有发现他,只看了眼身前的庄霓,就再度昏迷过去。   庄霓握住尹郁冰凉的手掌,沉声道:“怎么样?”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无为日夜守护在尹郁的身边,无为更是日以继夜的用自己的灵力给尹郁输送灵力以维持生命,可仍旧如泥牛入海,竟无半点回应。   无为不敢用半点松懈,可即将枯竭的丹田阵阵发痛,他眼前一黑,勉力道:“不能停,更不能退,否则,功亏一篑。”   庄霓握着尹郁的手,贴服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素来爱惜自己的容貌,现在就想让尹郁多摸摸他的脸,如果能睁开眼来多看他几眼,就再好不过了。   “本座新作了几套衣服,等你醒来,本座就穿给你看,我还找来了天下闻名的素菜师傅,这次不会强迫你吃肉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想游历人间,本座也陪你,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本座可以永远不侵犯人间。”   无为压下喉头涌上来的鲜血,沉沉地看了眼庄霓。   他从不怀疑庄霓对尹郁的感情,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永不侵犯人间,这样的允诺,对一个永生不死的魔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正想着,体内忽然涌进许多不属于他的力量,庄霓抬掌将自己的魔力输送给无为。   那魔力送入无为的体内很快就自如的运转化为汹涌澎湃的灵力为无为所用。   无为:“……多谢。”   庄霓冷道:“我不是为你。”   无为当然知道庄霓不是为他,他和庄霓本就是……同一个人,但如果庄霓不是自愿和他融合,他便永远无可奈何,不是此消彼长的渐渐消亡,就是被称爆的魔力魔力爆体而亡的结局。   庄霓自嘲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心甘情愿的给你力量。”   无为神色冷凝,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本座也未曾想到。”   “有朝一日,本尊能和你和平共处。”   庄霓道:“无需多言,如果不是为了小和尚,本座是决不可能让步的。”   无为点点头,正色道:“本尊亦是如此。”   有了庄霓的帮忙,无为体内的灵力日渐充沛起来,输入尹郁体内的灵力也不再毫无反应,过了半月有余,尹郁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彻骨的疼痛和记忆排山倒海一般的朝他涌来。   尹郁大叫一声,发出的声响却如猫儿似的低弱。   庄霓大喜,他道:“你醒了吗!小和尚,看看本座,回答我!”   尹郁轻轻的踹气,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昏迷着,脑子里却始终有个声音告诉他,庄霓正守在他的身边。   尹郁费力的睁开眼睑,“我……我看见你了。”   庄霓露出一个绚烂艳丽的笑靥来,尹郁还从未看到过庄霓露出这般真心的笑容。   庄霓嘴唇颤了颤,低声道:“本座不许你再睡过去,听见没有。”   虽是命令的口吻,语气却是颤抖着的。   尹郁想回答他,可惜身体和元神仿佛是分离的两个个体,他始终使不上力气。   他听到师尊在身后温柔的道:“你才醒过来,莫费力气。”   庄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尹郁茫然的道:“师尊?”   师尊,为何会在这里?   无为道:“为师在此。” 第一百零六章   尹郁随即了然, 他与庄霓本源不同, 若不是无为,他此刻早就已经死去了。   庄霓冷冷道:“醒来就只知道找师尊,小和尚, 你好没良心。”   庄霓酸的冒泡儿,他恶狠狠的说:“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你私自破了本座给你设下的防护罩,还——过来寻、死, 你以为本座会就这么轻易的绕了你?”   尹郁勾起嘴角, 他笑容淡淡,不见惊慌恐惧,更不见厌恶排斥, 一时之间, 竟叫两人看呆了。   他道:“我想,和师尊, 单独说会儿话。”   一句短短的话他喘了三四次,庄霓脸色沉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尹郁, 尹郁迎着庄霓黑沉的眼眸,目光清澈从容:“庄霓, 你,先出去。”   庄霓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最终只能甩了甩袖子, 摔门而去。   尹郁垂下眼眸,庄霓对他抱有怎样的心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事到如今,他亦无法再逃避,或是欺骗自己。   尹郁反手撑住身体,试图坐起来,奈何身体实在太过乏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支起来,无为想要扶住尹郁,尹郁微微一避,道:“师尊。”   无为那张没什么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黯淡,他放下手,道:“你还叫我师尊。”   尹郁捂住胸口,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弟子不敢忘记师尊教导。”   听见尹郁这么说,无为却并没有感到多么开怀。   他宁愿尹郁恨他,责怪他,都比现在这样要让他好受许多。   他道:“你可是要问我我与庄霓的关系?我,为师定会全数告知。”   尹郁愣了愣,他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无为道:“为何?”   “不需要了。”   无为神情一变,不再言语,方才……尹郁的神情让他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哀伤。   尹郁捂住嘴唇,将溢出来的鲜血咽回去,他哑声道:“师尊,我想再求您最后一件事。”   无为正求之不得,他神色凌然,低声道:“你说,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应你。   尹郁一字一顿道:“我求师尊将我,弃了吧。”   弃了吧。   无为勃然失色,那张与庄霓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裂痕,他道:“为何!”   尹郁抬起手掌,掌心纹路交杂横错,唯有一条生命线已经淡的不能再淡了,他道:“我已时日无多,莫要再在我身上浪费灵力了。剩下的时日,便让我在这里度过吧。”   无为沉默片刻,“你要留在这里,当真?”   “现在你已经清醒,为师可将你带回九重天去,用灵池慢慢将养,或许还可以为你延续百年寿命,待你投胎转世,本尊再收你为徒。”   尹郁仍是摇头。   他道:“我如今,徒有一具残破的躯壳,师尊就是将我带回去,我也活不得多久啦,更何况我若是走了,这人间只怕就真的要变作炼狱了。我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尹郁道:“我留在这里,庄霓至少不会违背约定。能用这幅身躯再为人间做件事情,我已经,很满足了。”   无为薄唇轻启,却没能说出半个字。   他能说什么?阻止尹郁这样做,让他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无为也知,以庄霓对尹郁的在乎程度,就算他把尹郁带回去,庄霓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怕到时候,又要搅得天翻地覆,暗无天日了。   尹郁前前后后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可能,这才会对他说,让他弃了他。   无为道:“为师,办不到。”   尹郁一愣,如眼便是无为那张如雕塑般完美的脸,那一瞬,他恍若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无为与庄霓的合体。   那种神色,他只在庄霓的脸上看到过。   尹郁嘴唇微动,眉心凝起一道细细的纹路,转瞬便坚定起来。   无为见他如此,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尹郁性格坚毅,同时也极为固执,他决定了的事情,绝无更改。   庄霓负手站在屋前,待到无为出来了,他冷凝的神色才稍有缓和。   庄霓下巴微扬,抬步就要走进去。   “你可知尹郁同本尊说了什么。他说,他要留在这里。他身上的伤,他的元神,若是没有灵池将养,迟早会溃散。”   庄霓眉心抽动,他深深的朝屋内看了一眼,内心震动非常。   他不屑偷听,却全然没想到尹郁和无为说的竟是……他要留在这里。   庄霓一时不知是惊喜更多还是伤痛更多,他道:“笑话,这天上地下,本座哪里去不得,莫说是灵池,就是你的莲台坐,他如果需要,本座也会为他寻来。”   庄霓轻哼出声,脚步轻快的走进屋内。   和无为说了片刻的话,尹郁已经昏昏沉沉,他现在就是一介凡人,重伤之下,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现在只怕连一个小孩儿都打不过。   庄霓脚步放慢,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凝眸看了尹郁半晌,小和尚瘦了许多,本就单薄的身体,现在更是行销立骨。   他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现在全没了。   庄霓指尖轻饶的扶了扶他的眉心,道:“小和尚,你知不知道,听你这样说,我好生欢喜。”   这次他并没有吵醒尹郁,只默默地坐在他的床前坐了半宿。   尹郁:“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   0599:“本来立即就可以死了,但是庄霓和无为对你的执念和本身的能量太强,现在至少还可以撑两年。”   尹郁:“嗯,知道了,缩短到半个月。”   0599:“……啊?”   尹郁:“不成,装半个月的病太辛苦了,半天吧,把我身体里多余的能量都抽出来,我说可以了你就把我传送出去。”   0599:“……好的。”   尹郁一觉睡到黄昏时分,他再度醒来之时,明显的感觉到空气里的灵气浓郁程度提升了几百倍,就算他现在是凡人肉身,也能感受到几分滋养。   庄霓兴冲冲的走进来,见尹郁醒了眸子瞬间一亮,如同星辰闪耀,生动无比。   他把尹郁抱起来,走到窗边,道:“快看,我给你搬回来的。”   尹郁瞪大眼眸,窗外哪里还是一片黄沙,分明变作了一池湖泊,湖水澄澈透明,其上散发着浓密的灵气,白鹭和仙鸟在云层上飞舞鸣叫。   庄霓他,竟是把整个灵池都给他搬了过来!   庄霓搂住尹郁,把他安稳的抱在怀里,语气里全是温柔和小小的得意,“我给你搬回来的,还有藏经阁,还有你住过的房间,我统统都给你搬回来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尹郁神色复杂,庄霓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就将九重天搬来三分之二,看来他的魔力比他想的还要深厚许多。   只怕待他死后,这世间就再也无人能制衡他了。   庄霓等了许久都不见尹郁答话,他心下一紧,薄薄的嘴唇抿着,撇出紧张的弧度,偏生脸色是冷的,好不难看。   “你不喜欢?”   “我、本座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把这些都搬回来了罢了,你那个师尊都没有阻拦我。”   尹郁抬眼,庄霓忸执的样子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孩子,他将叹息咽回去,道:“没有,我很喜欢,你快放我下来罢。”   庄霓脸色微松,他要他放,他偏不放。   庄霓抱得更紧,道:“不,本座要多抱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一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和在上面没什么两样,你想喝茶就喝茶,想吃斋就吃斋,想念经就念经,我绝不会再阻拦你。”   “本座决不食言。”   尹郁道:“多谢魔尊。”   庄霓挑了挑眉,“你唤我作什么?魔尊?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你唤我本名即可。”   他轻捏住尹郁的下巴,狭长深沉的眼眸里尽是魅光,“叫我名字。”   尹郁眉眼僵硬,他舌尖打了个结巴,脱口叫道:“你先放开我。”   “本座偏、不。”   尹郁胸膛起伏两下,磕磕巴巴道:“庄、庄霓。”说罢连耳根都隐隐的红了起来。   “哈。”   分明是件小事,庄霓却很是愉悦,他抱起尹郁飞起,带他环游了一整片灵池,池边坐落着几座灵山,和亭台阁楼。   再往远处才能隐约的看到一些昏黄的沙漠。   他要在这遍地是魔气和障气的贫瘠之地把这仙山仙水养活,所耗费的精力数以万计。   庄霓耗费这么多的心血,无非也就是为了能让他多活些时日。   这世上,恐怕除了庄霓无人会如他这般将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之上了。   庄霓给过他伤害,也曾拼死护过他,就如那次,他拼死也要阻止他自爆。   兜兜转转,他和庄霓之间的纠葛羁绊已经太深太深,深到或许唯有死亡才能真正的将这段不该有的缘分割断。   尹郁道:“庄霓,你,放我下来罢。”   庄霓飞扬的眉眼微微垂下,他稳稳的落到大树之上,日头正从天际缓缓地下沉。   这儿的视线绝佳,既可以看见仙雾淼淼的湖泊山川,又可以看见孤日大漠,苍凉孤寂。   金黄色的阳光洒满半边天空,天的尽头火红的日光像是燃烧了半边的天空。   这美景天地独此一份,再难见得,尹郁脸上的神色既宁静又温柔,他赞叹道:“真美。”   庄霓让尹郁挨着自己的心口,听着心脏一下一下的,疯狂而急促的在身体里跳动,他淡淡的嗯了声。   视线全落在尹郁的身上,一会儿,又随着尹郁的视线朝天边看去。   他道:“的确不错,你若是喜欢,咱么以后日日来看。”   尹郁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他道:“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没有被师尊收做徒弟,那时我流落街头,每日都去捡别人的剩饭剩菜吃,偶尔会有好人给我两个铜板儿,我就去路边的烧饼摊儿买一个饼子,一半给自己,另一半就给小黄。”   “小黄是谁。”   “狗,他陪我几年,后来,后来被人打死了。”   “日后,本座再去给你寻一条回来。”   尹郁并不接话,他自顾自的说:“那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每当肚子饿的时候,我就会和小黄依偎在一起,等着日落。”   尹郁的眸子微微的弯起来,月牙儿一般的剔透,“看着日头一点点的往下落,我就想着明天太阳也会这样一点点的升起来,就有了希望,人间太平的日子,就又多了一天。今天吃不到东西,明天就能吃到了。”   “那时候……真好。”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经低落的快要听不见了。   庄霓垂下眸子,正好看见太阳最后一点余晖的光从尹郁的脸庞上滑落,像极了一滴未落而落的泪。   太阳终于完全的落下,怀里的人也不再说话,他闭着眼,就像是幼时那般,饿着肚子进入了梦乡。   庄霓握着尹郁的手,轻声道:“睡吧。明天醒过来,就可以吃饱肚子了。”   夜幕四合,万物俱寂,再也无人回应他。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圣僧情世界结束。——暑假作业交完了。(╥╯╰╥) 不要嫌少   还有一张番外是以师尊的视角来写的,明天更新   ABO星际战玫瑰即将开启   帝国元帅受X腹黑帝王攻   最后一个世界了,冲鸭! 第一百零七章   无为在成圣以前, 并不叫无为。   他姓庄, 是庄家村一个普通农户的孩子。爹妈为了好养活,随便给他取了个阿猫阿狗的名字。   在他六岁那年,庄家村被一场瘟疫席卷, 死了不少人,爹妈也没能熬过去,他就此成了孤儿,随着附近的村民一起流浪。   十二岁, 他已经在外流浪六个年头。练就一身好本领, 又一次,他摸了一个人的钱包,却被抓了个正着。   他被几个人死死的压在地上, 脸挨着泥土, 嘴角和鼻腔里满满的血腥味儿,第一次,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活不过去了。   他想,死就死了吧。下辈子他一定投胎个好人家, 叫这些欺辱过他的人都滚过来吃他脚下的泥巴。   “住手!”   一声轻喝, 炸雷一般的响在他的耳边。   他那时已经浑浑噩噩,只觉这声音好听的很, 直直的钻入他的耳蜗,照的他心头雪亮。   那个人果然厉害,三拳两脚就将把他打得半死的人赶跑了。   他看到一双洁白的一尘不染的靴子,靴底暗纹着精致的莲花纹路, 那一瞬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鞋尖,雪白的娟面被他然的黑黑红红。   年轻的声音不悦道:“你摸我作甚,抬起头来。”   他迎着烈阳抬起头,少年有一双绝顶透彻的眼,浅色的瞳孔像是金色的琥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穿着一袭金边白衣,朱红齿白,眉目精致的比他看过的头牌还要好看千百倍。   他看呆了。   少年皱起眉,怒声道:“你看我作甚。”   他老实的回答:“好看。”   少年面上闪过一丝薄怒,面庞艳若三月桃花盛开,他哼道:“不许你说本少爷好看!”   这是他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那时他想,可惜他要死啦,再也见不到这位少爷了。   真是……好生难过。   他最终还是没死,据同屋的杂役说,是少爷瞧他可怜将他带了回来,以后他便是仙源宗下的一个无名的杂役了。   原来小少爷是仙源宗宗主最宠爱的小儿子,姓尹,单名一个郁。他与他之间,犹如白云黑泥,天差地别相隔万里。   他是泥泞,本该如同世间千万凡人一般庸庸碌碌的过完此生,经受生老病死。   可眼见过仙门世家,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他又如何能甘愿只作一个凡人?   不甘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再也没有停止生长过。   十八岁那年,他终于等来了机会。   正逢仙门世家百年一举的仙机大会,他随着众多杂役一起以照顾仙门弟子的名义去了。   那是他时隔多年又一次见到尹郁,彼时他高坐在白马上,鲜衣怒马,黑发迎着长风飘扬,精致的眉目此时更显绝伦,好看的犹如天人下凡。   尹郁剑术非凡,几项比赛下来,他都遥遥领先,自也有不少仙门女弟子对他暗生情愫。   而他,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看着。   不甘忽然又深了许多。   他决定加快行事。   仙源宗这些发展过快,惹得不少门派眼红,他只要把仙源宗内的路线地图交给那些人,他就可得到一部基础的内功心法。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半年后,七八个小门派趁着仙源宗宗主闭关修炼杀了上来,依着原本的计划,他是要趁乱去藏经阁摸几策内功心法自己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修炼个几十年。   待他出来,说不定仙源宗早就化成灰了。   可他没走,他兜里揣着经书,熟门熟路的摸到尹郁的房间。   他趴在窗棱上,听屋内的人说:“宁之,你快些走吧,只要命还在,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原来他的字是宁之。   他又听尹郁道:“我不走!爹爹呢!他肯定能杀掉这些人,我要等爹爹!”   那人顿了顿,声音似有些哽咽:“宗主他……他走火入魔怕,是快要不行了,宗主最后的命令,就是要属下来护送少爷安全离开,咱们快走吧!”   尹郁提高音量,他的声音里包含了不敢置信和颤抖:“不可能!爹爹怎么会!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说着抽出宝剑破窗而出,锋利的剑刃搭在他的喉间,尹郁高声喝道:“小贼,敢趴在外面偷听!”   刀光剑影之间,他看到尹郁惊怒的脸,那双干净透彻的眸子里溢满了凄惶和痛楚。   不过一夕之间,他便家破人亡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和我走吧,我会护你安全,我们,一起走吧。”   尹郁错愕的瞧着他,仿佛他疯了一般。   他却执着的说:“和我走吧。”   他想做他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可以同他一起修炼,一起游历,或许余生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下一秒,尹郁便挥掌打开他,将他打的七八丈远,他喉头涌出鲜血,只看见尹郁和无数涌进来的黑衣人缠斗起来,便昏死了过去。   后来,仙源宗还是灭了。   那晚尹郁只用了三成的力道将他震昏了过去,因此他也逃过了一劫。   此后的数年里,他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修得了百家仙门的内功心法,功力一日千里,那几卷从仙源宗偷来的正门心法,他却再也没有打开过。   再后来,他在仙门世家里渐渐地有了声望,自立了门派。   再后来,他被百家仙门共尊为仙尊。   他在位的数百年,仙家弟子都知道仙尊一直在找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数百年前便被灭门的仙源宗的小公子。   仙源宗被灭门后,仙源宗的弟子大多死的死,逃的逃,没死的也隐姓埋名到荒山深处隐居。   他动用全部的人力物力,却仍旧没能在世间寻得他半分踪迹。   他也许早就死在那个混乱的晚上,也许已经投胎转世,几世为人。   若非更进一步,他或许再也无缘知道他的消息了。   那就成圣吧,他想,他总要寻得他。   他自打修炼以来,所学心法内功过于杂乱,其间还有不少魔门心法。   成圣之时,他便将其中一部分分离了出来。   投入大荒山脚,他出生的地方。   此后他给自己取名,无为。   将心魔分离出来以后,无为便淡忘了许多事情。   前尘之事,在他心间不留痕迹,世间万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神。   他门下又收了许多的弟子,有的成了金仙,有的成了仙帝,各个执掌着天地间权重职位。   他偶有听闻,自己投于荒山脚下的心魔已经成型,竟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好似是叫,庄霓。   他并不在意,不过是个魔罢了,在他眼里还不成气候。   数万万年,天地一片天平,可他恍惚间,仍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数千年以前,他算到人间有一位有机缘的凡人出生,刚刚及冠便已经飞升成了一个散仙。   那小小的散仙照例过来拜见他,隔着千万重云阶,隔着层层莲花瓣,他只能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还未说话,小散仙飞速的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   一如记忆中那双清浅琥珀似的瞳仁。   哪怕是隔了万万年,哪怕他已经万却许多事情,也不能忽略排山倒海般的熟悉和悸动。   他收了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三界震动,谁也没想到无为圣人竟会收下一个刚刚见过一面的小散仙作徒弟。   他给了他新的名字,准许他在莲座下修炼,小弟子天资过人,千年的时间已经修的比同门师兄弟更厉害。   千年来,他只要稍稍垂眼,便能看见小弟子虔诚的静坐莲台下修炼的模样。   此后数年,是他成圣以来过得最宁静的时光,他曾念念不忘想要记起,苦苦追寻的记忆在那段时间里被他抛诸脑后。   如果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若能再来一次,无为就是道消神灭,也不会让尹郁再次一人孤身犯险。   他从不知,原来成为圣者,算的透天,算的透地,算的清天下万万生灵,却唯独算不破他自己。   他再次见到心魔,已经是万万年之后的事情了。   心魔称自己为庄霓,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能再轻松的对付这个心魔,他已经是心腹大患。   他和庄霓之间,注定只能留一个。   和庄霓的几次斗争,他都不可避免的把小徒弟牵连在内。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想着,等解决掉这件事情,他就把小徒弟带回九重天上好生将养着,给他无穷的生命和法术。   只是他又一次低估了庄霓,那个魔,比他更像一个人。   他向他要了小徒弟。   他如何能不舍,可是小徒弟却主动和他说,要他弃了吧。   弃了他,就如同从前一样。   那时他就明了,自己永远的失去尹郁了。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记忆,一段尘封的感情,一个钟爱的徒弟,还是尹郁这个人。   只是他还不明白,尹郁二字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庄霓到九重天大闹一场,几乎把九重天搬了个一干二净。   他由着他去,他知庄霓是为了谁而来。   如果不能把尹郁带回九重天上,那么就让他在地上过着和在这里别无二致的日子也是好的。   可是他还是死了。   在庄霓的怀里呆了一夜,便随风散去,连一具完整的身体都没能留下。   就这样彻底的消散在天地间,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与尹郁一同消失的还有庄霓。   同年群魔无首,天下大乱,他派出天兵天将,将群魔重新赶回炼狱,没有庄霓的领导群魔溃败不成军,很快他便还了世间一个清明。   人间朝代更迭几次,沧海变桑田,他知庄霓在等,他亦还在等,他在等小徒弟的转世,也在等庄霓重新出现。   多年后的一个午后,他重游故地,曾经的高山现在已经变为平原,男耕女织一派和乐,他就在街边见到了庄霓。   这万年来,他每日就坐在这条街的尽头,守着一条狗一个摊儿,等着那个早已不会回来的人来喝。   庄霓没有再吸收任何魔气,现下已是大限将至,魂魄半散了。   他一身粗衣,形态龙钟,已经是耄耋之年,他守着身边的炉子,白汤咕噜噜的冒着气儿,脚下趴着一只黄色的小犬儿,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庄霓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喃喃道:“锅子里的汤给你热好了,饼子也给你热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喝。”   ……   “其实你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你那样说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为祸人间罢了。你放心,你走后这数万年,人间一直很太平,以后也会一直这般太平,我就要消失了,不能再等你了。”   庄霓轻叹道:“你啊你……”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庄霓恢复了年轻的样貌,身体也随着阳光一般荡漾,越来越透明,直至完全的消散。   庄霓化为一道流光撞进他的体内。   至此,无为千万年前分离出的那一部分重新归于他的体内。   那一晚,无为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重新回到仙源宗,窗外春光温和,而他刚干完活,正趴在窗棱上偷看着窗内的人儿。   那趴在案上的小公子正熟睡着,有风吹过,吹拂起宣纸张张,一张正盖到了他的头上,他胡乱的抓下来,小心的捋平,只见那张浸满墨书香气的纸上写着。   庭树郁郁,安之宁之。   宁之,宁之。   这两个字,是他的不甘,也是他逃避了一生的渴望。   可笑的是他自以为能掌握命运,却一次又一次的错失他。   无为仰天长笑,亲手将自己一身的修为尽数散去,元神也一同寂灭,化为天地尘埃。   他为他成圣,也为他生魔,至此,也该随他而去了。   千万年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世间再无圣者魔尊,亦再无那年烈日下雪衣的少年。 第一百零八章   公元4046年, 人类文明高度发展, 现知宇宙的三分之二领域已被人类建造的庞大帝国占领。   帝国机甲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烽火连绵,帝国的版图不断的壮大, 疆土辽阔,将许多星球一并纳入帝国领土。   高度发展的文明和科技让人类的体能和寿命得到质的飞跃,与此同时,一部分人类开始出现返祖现象, 他们长出了腺体, 每月如期而至的发qing期让人类社会一度陷入混乱。   科学家重新将性别划分为ALPHA、BETA、OMEGA,其中以ALPHA为首,他们拥有最强健的体魄和强悍的精神力, 掌控着宇宙中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和地位, OMEGA柔弱但美丽,因有着良好的生育能力, 成为ALPHA的附庸。   BETA是人类人口的大部队,他们既没有长出腺体, 也不必受发qing期的束缚, 体魄和精神力自然比ALPHA要差许多。   虽长期受到隐形的歧视,却是人类社会中最为稳定的存在。   0599道:“大大, 你的身体数据和现在的情况我已经发给你了。”   谢郁点开屏幕。   资料:姓名:谢郁   年龄:三十二岁   性别:ALPHA   精神力:S级   体魄:S级   职位:现任帝国元帅   攻略对象   姓名:萧丞   年龄:二十二岁   性别:ALPHA   精神力:D级   体魄:F级   好感度:零   恶意值:负九十   谢郁扫到自己的资料,满意的说:“我的性别是ALPHA。”   0599:“是的,大大。”   谢郁道:“好,解释下攻略对象的恶意值会这么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传送进来的时间点,应该还没和这位攻略对象见过面吧。”   0599:“……是这样的大大,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无数次了,在失败的过程中,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出了点小小的BUG……他可以无限次的重生回到二十一岁那年,并且记得所有的记忆。”   谢郁道:“这就说的通了。”   根据他的记忆,这位帝国元帅的下场可是尤其的惨烈。   帝皇现任皇帝昏聩年迈,众多儿子各个野心勃勃,萧丞是异族公主所生的小皇子萧丞。萧丞虽然是个ALPHA,但无论是体魄还是精神力都是最末流的存在。   按理说,萧丞应该不会成为众多狼子野心的皇子的眼中钉,可惜的是他出生那年,帝国祭司曾预言,会出现一个红发绿眸的男人成为大帝,颠覆帝国。   拥有一半的异族血统的萧丞,恰好是红发绿眸,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的是越发的凌厉美艳。   这个将来会颠覆帝国的强大男人的童年是在无数的欺辱和暗杀中度过的。   谢郁看到这里依然无动于衷。   谢郁作为帝国元帅,俊朗英挺,体魄、精神力皆是强悍的存在。本来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在众皇子的厮杀中选择支持三皇子萧复。   为了萧复,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和荣光,他做了许多丧心病狂的事情,惹得天怒人怨。   而他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在一次战争中将萧丞踢下机甲,让他跌落黑洞。   本以为萧丞会就此消亡在宇宙深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萧丞会活下来,还拥有了极为逆天的精神力和体魄。萧丞假意加入星际联盟,参加反帝国战争。   星际联盟有了他的加入,势如破竹,帝国军队在萧丞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最终萧丞凭着一己之力最终踩着累累白骨登上帝国宝座。   他当上大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杀止杀。   萧复作为一直针对他的跳梁小丑,被他凌迟处死,其余皇子也被他杀的杀,斩的斩。   谢郁也因此受到牵连,最后他被废掉一身的精神力,经受无数的酷刑和精神折磨,崩溃而死。   这之后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肃清完皇室的兄弟和残党,他凭借着自己对星际联盟的了解,对星际联盟进行几次围剿,终于把帝国潜在的最大隐患给解决掉了。   萧丞在位期间并没有停止扩大帝国版图,他重新设计了机甲,提高了机甲的精密性和承载力,令帝国铁骑无往不胜。   不断的战争加重了帝国人民的赋税,奴隶制在萧丞在位期间达到顶峰,上层贵族通过剥削无数的底层百姓和奴隶过上了奢靡的生活。   比老皇帝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   谢郁没兴趣再看下去,萧丞作为一个帝王,扩大疆土,发展军事实力对科技和农业的发展均有不小的贡献。   然而他残暴不堪,造成的杀戮罄竹难书。加重赋税,使得底层百姓苦不堪言。   但凡忤逆他的,**过他的,他都没有放过。当年预言的大祭司亦被他残忍的杀害了。   看到这里,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谢郁当年是死的早,如果是在萧丞登上帝位之后,极有可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郁淡淡道:“看来这位大帝不仅眦睚必报,还很记仇,哪怕经过这么多次,他对我的恨意值还是那么高啊。”   0599:“大大,现在离他掉进黑洞还有半年时间,我们怎么办呀。”   谢郁:“够了。”   萧丞对他与其说是恨意倒不如说是高高在上的玩弄和轻蔑,重生过后的萧丞看待众生和一只草履虫没有差别。   他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因为他就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   包含谢郁在内的所有人,不过是他玩游戏的NPC。   “元帅,刚刚撞击机甲的陨石已经被激光打碎,目前机甲修复师正在修复被损坏的机甲。我们可以先行驾驶离去,离首都还有3025光年,再过莫约五天,我们就能回到首都了。”   “嗯。你做的不错。”   谢郁转过身,他的下属,也是最得力的副将章伦斯正满脸崇拜的看着他,他道:“元帅,士兵们都在等待你的指令。”   在萧丞之前,谢郁一直是帝国战神一般的存在。   但凡他出征,几乎从未战败,此次他就是奉命出征,给帝国去收复几个**的星球。   毫不意外大获全胜,现在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   谢郁道:“全速前进,务必在后天回到首都。”   章伦斯道:“是!”他朝谢郁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了。   谢郁调动自己的精神网,同自己心爱的机甲黑麒麟接连起来。   谢郁的精神力其实有所隐瞒,他的精神力早就到达SS级,这是他保命的底牌,若是不遇到萧丞那等逆天的存在,他是不会在萧丞的绞杀中落败的。   至于萧丞的精神力等级,直到他寿终正寝都没能知晓。   只知道萧丞的精神力极其磅礴强悍,在他的一生中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是萧丞凭借自己的精神力攻击活生生的将十万军队士兵逼疯,互相残杀。   那场战争他不费一兵一卒获取了大片的星球土地,大帝威名远播,也彻底的让那些想要反抗他的联盟吓破了胆儿。   谢郁调动精神力,操纵机甲,在他的操作下一骑绝尘,犹如一道流星划过茫茫黑夜,急速的往繁华的帝国首都赶去。   高耸如云的大厦,繁华的街道,巨大的浮光屏幕,帝国首都聚集着全宇宙最高的科技和文明。   此刻,全帝国最尊贵的一群人正站在巨大的方舟上等待着谢郁凯旋归来。   谢郁穿着一身铠甲,从威武非凡的黑麒麟中踏步而下,他单膝下跪,尊敬道:“陛下,此次共取得天狼星系巨星一百五十二颗,小型星体三千余颗。其中八十余颗星球的**已经平息,俘虏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   巨大的浮光屏幕映着他冷漠俊美的脸,更显的他五官精致,谢郁这张脸虽比不过萧丞,但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再加上他谦虚但冷漠的气质,成为了无数帝国OMEGA和BETA的梦中情人。   老皇帝抚掌大笑:“好!赏!”   谢郁低头谢过恩典,就在此时,0599道:“恶意值上升一个百分点,目前已经到九十一了。”   谢郁勾了勾唇角,身躯更加挺拔。   他神色傲然的站在人群的最中央,接受着众人崇拜的注视。   萧丞的目光穿越过人群,宝石一般翠绿的眼眸垂下,掩盖住深沉冷酷的光芒。 第一百零九章   带有浓烈敌意和蔑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但这敌意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郁还未捕捉到源头,就消散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谢郁凯旋归来,老皇帝带着一众皇子, 大臣,内侍,站在高处相迎,底下是无数的帝国居民和贵族, 全都翘首以盼的盯着这场堪称盛会的凯旋仪式。   老皇帝两条白须在风中飘扬, 苍老的声音犹如洪钟:“谢将军,此次能大获全胜你功不可没,朕素来听闻你治军有方, 能将朕这数十万的士兵治理的井井有条, 朕有你这样的爱卿实在是天佑帝国啊!”   谢郁淡淡道:“陛下言重。”   老皇帝浑浊的眸子里精光一闪,继而说:“朕听闻你在外几次重伤危在旦夕, 朕这里有最好的御医,最名贵的药材, 朕在皇宫里赏你一座宫殿, 你便在皇宫里休养吧。”   谢郁听闻,长眉微凝, 要臣子入住皇宫不是没有先例,可是赐予一座宫殿这样的殊荣却是前所未有,谢郁连忙说:“多谢陛下,臣乃旧伤, 自己将养便是了,不劳陛下费心。”   “莫再多言,实不相瞒,朕也是存着一点私心的,朕的这些儿子空长年岁,本领却没见涨多少,你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就给,朕的这些儿子们好好的上一课,让他们也悄悄什么才是真正的帝国战神!”   谢郁:“……是。”   老皇帝抓着谢郁说了好些振奋气势的话,又给了他好些封赏才在内侍的搀扶下一摇一摆的搭乘方舟回到了宫殿。   谢郁温和有礼的送走一波又一波对他恭祝示好的臣子和企图过来拉拢他的皇子,谢郁待人谦逊有礼,不卑不亢,身为武将,身上却没有一丁点儿武将的粗俗之气。   在一干臣子和皇子之间游走的如鱼得水,堪称官=场典范。本来他也没打算那么早站队,奈何树大招风。   他经此一战威名在帝国内达到顶峰,老皇帝又生性多疑,刚才那一番话看似安抚封赏,实则暗降,为的是慢慢地架空他在军中的权利和影响力。   谢郁也不是傻得,这才在千挑万选中选中了三皇子。   直到谢郁应付完所有的臣子和皇子,那位三皇子都没来主动找谢郁,萧丞的敌意也再没出现过。   不过谢郁有感觉,萧丞仍在暗处盯着他,就如野兽在盯着走入自己陷阱的猎物,高高在上,睥睨的,玩弄的,要再一次亲眼看着他痛苦绝望的死去才能稍稍平息自己千百年来的怒火。   谢郁前脚刚应付完王公大臣,老皇帝的圣旨接连就来了,他甚至都没能回去一趟自己的府邸便来到了皇宫里。   请谢郁进宫的仪仗和金甲侍卫数百来人,街道两旁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群,谢郁坐在高高的战马上,俊美的仿若天神下凡。   作为宇宙的ZZ中心,宫殿辉煌气势恢宏自不在话下。   宫门口,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   谢郁眸光一凝,翻身下马,身姿利落潇洒,他点头道:“三皇子殿下。”   萧复哈哈笑道:“元帅大人,父皇命我在此等候,恭敬多时了,走吧,我给你带路。”   谢郁来皇宫的阵仗之大,全帝国的人都知道就在谢郁回来当天,老皇帝就赏赐给了他一座宫殿,特许他在宫殿里休养身体。   人民纷纷感叹老皇帝仁慈,对得力的臣子的爱惜之心路人皆知。   三皇子道:“早就听闻元帅大人威名,此次一见,果真是惊为天人,萧复自叹弗如。”   萧复生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若说萧丞的脸美的极具攻击性,让人在惊艳沉迷的同时也会对这样绝伦的美丽产生防备心。   而萧复就是天生的一张清隽秀雅的脸庞,蓝眸金发,自带圣光,即便是假的不能再假的话,经他的口说出来,都能教人信服三分。   但此谢郁非彼谢郁。   萧复看谢郁无动于衷,便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伸手做出请的举动:“前方就是元帅大人的住所,请。”   谢郁抬手道:“多谢三皇子,谢某来这里一是为了养伤,二是奉命,前来给各位皇子上课。”   “待我伤好后,我便到练武场给各位皇子上课,还请各位皇子准时前来。   萧复蓝色的眼眸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状,谦卑怀柔,让人如沐春风,“这是当然。我很是期待元帅大人的风姿呢。”   不得不说,萧复这幅模样。纵使谢郁想要摆出一副冷脸,也没法真的对萧复的态度再冷淡下去。   他淡淡一笑,转身走进了寝殿。   萧复目送着谢郁的身影远去,眸色渐渐冷凝。   谢郁这块骨头比他想的要难啃许多。   但没关系,只要他还在这里,萧复自认有把握可以将他彻底的收服,拥有谢郁,就等同拥有了一半的帝国军力。   到那时,还有谁能阻拦他登上无上的宝座?   萧复在殿前站了一会儿,黯然神伤的模样让人看了都不忍,谢郁拒绝三皇子让三皇子在门外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不胫而走。   谢郁则开始闭门不见,安生的在宫殿里养起身体。   他的体魄和精神力并没有多么大的损伤,只是这些年常年在外征战,身体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陈伤。   谢郁干脆就装作一副伤病不愈的样子,给自己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0599道:“大大,我们已经玩了半个月了,攻略对象的恶意值上升了百分之二个百分点,好感度还是……零。”   尹郁翘着二郎腿,悠闲的靠在树干上,从高处俯瞰着整个皇宫,他嘴角叼着树茬儿,含糊不清的道:“急什么,这不是在养伤吗。”   0599:“……”   别人不知道,它还能不知道?这半个月谢郁就在空间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每天都过得乐不思蜀,要不是他提醒,他觉得谢郁会一直待到攻略对象要掉进黑洞的时候。   谢郁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不行动?”   他眸光散漫的盯着不远处的地方,“萧丞为人多疑残暴,如果我主动向他示好只会惹得他怀疑,这样不仅不能达到刷好感的目的,还会起反作用。”   0599:“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看这次的攻略任务都是一场死局啊。   谢郁勾起唇角,“等。”   “等待时机,萧丞现在就是一个满级大号重新来过,很显然,他是一个很合格的玩家。”   “哪怕所有的大boss他都打败了,再来一次,他还是能兴致勃勃的玩下去。”   “所以只要等他主动来找我就行了,猎物如果迟迟的不入网,野兽也是会不耐烦的。” 第一百一十章   “你是谁?为什么要坐在树上?”   谢郁闻声朝下看去, 一个妙龄女子正站在树下, 她肤色雪白,眼波流转似花似雾,清丽非常。   谢郁快速的在脑内搜寻资料, 终于记起女孩儿正是老皇帝最小的女儿,萧瑶。   萧瑶年方二八,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omega,在谢郁的印象中, 萧丞把她远嫁到一个富饶的星球, 并赏了她大片的星域作为嫁妆,可以说是萧丞一干兄弟姐妹中,结局最好的一个了。   谢郁跳下树冠, 微微颔首:“公主殿下。”   萧瑶瞪大眼睛, 才看清这位有着无数传闻和荣光的元帅大人的样貌,真的是……好看的很。   萧瑶想到方才谢郁跳下树冠是利落的风姿, 顿时心若擂鼓。   0599:“大大,这个 NPC的好感度好高啊。”   谢郁:“正常, 我的魅力大。”   0599:“嘿嘿。大大, 我检测到萧丞正在往这边来!”   谢郁有些讶异,萧丞绝不会没事儿找事跑到这里来, 尤其是他还住在这里的情况下。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为了萧瑶来的。   谢郁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粉面含春,心思透彻的他一眼就可以看穿, 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萧瑶这份保持着的纯真,或许就是她让萧丞多看一眼的原因。   萧瑶呢喃半天,终于开口道:“大人,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呀。”   谢郁了然,原来她是被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给吸引过来了。   通常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在临近发qing期的时候会随着汗液的挥发飘散一些,可他现在还未到时候,谢郁作出惊愕的表情,但只在一瞬,又转回谦逊完美的样子。   他道:“回禀公主,我的信息素的味道是……”   “萧瑶,过来。”   萧丞站在门口,萧瑶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噔噔噔的跑了过去,站在萧丞身边,却又不太敢靠近他的样子。   “哥哥,你怎么来啦。”   萧丞虽还是年少体弱的样貌,气势却已隐隐的有些不同,萧瑶就觉得自己的这位皇兄不说话的时候很是唬人。   萧丞淡淡道:“你宫里的侍女在御花园找了你大半圈,被我撞见了,我就寻过来了。”   谢郁微微沉思,看来嗅觉灵敏是他们皇家的遗传基因啊。   谢郁冷淡道:“八皇子。”   萧丞排行老八,在他之后老皇帝又陆陆续续生了几个儿子,最小的现在才满月。   萧丞并不回礼,他双手负于身后,苍白秀美的脸淡漠无比。   “等等。”谢郁出声叫住转身正要出去的萧丞,他眸子里的凌光若隐若现,“八皇子,陛下命我给各位皇子教学,希望八皇子到时候一定好好表现,莫让在下失望。”   萧丞眼睛猛地眯起,他嘴角勾起轻慢的笑,慢悠悠的转过身拱手道:“自然,还希望元帅大人莫要手下留情。”   谢郁面无表情的看着萧丞远去,萧瑶跟在萧丞身后,几次回头朝他看,悄悄的给他挥手道别。   谢郁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他笑着同萧瑶挥手回应。   0599道:“大大,你们刚才氛围好紧张啊,我差点以为攻略对象会冲上来杀了你。为什么不伪装一下呢,哪怕是短暂的示好也行啊。”   谢郁懒散道:“任何示好对萧丞都是无用功,与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亮出敌意,让他放下心里防线,以为我还是原来的帝国大元帅,不是很好吗。”   0599:“(ì _ í)原来是这样。”   谢郁冷笑道:“等着吧,在他没有彻底的恢力量之前,我会好好的和他玩一玩儿。”   谢郁修养了大半个月,门槛儿都快被来访者踏烂了,他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奉老皇帝的旨意去练武场交皇子练习操纵机甲。   大宇宙时代,人类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都进化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机甲就是人类手中的刀。   “一名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丢掉自己的DAO,在战场上失去自己的机甲就等同于丢失自己的左膀右臂,没有了手臂,你怎么能奋勇杀敌?”   谢郁的眸光犹如雷电,看的人心发慌,偏偏他一字一句都让人振奋不已,那种历经无数厮杀沉淀下的如刀锋的杀意和他俊美儒雅的外貌让无数人都为之沉迷。   这当中,当然不包括萧丞。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最末端,瘦弱的身体与其他皇子强健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看着站在高台上慷慨陈词的男人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他死前绝望狼狈的模样。   嗜杀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奔腾流窜,不过身为一个完美的猎人和政治家,萧丞的耐心绝对和他的野心成正比。   所以不管经过多少次,他都能稳坐鱼台,笑到最后,再将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全部解决。   萧丞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在场所有人的死法,那是他静心为他们设计的最痛苦,也是最适合的死去的方式。   萧丞的舌尖tian了tian牙齿,仿佛在tian着自己锋锐的爪牙。   他的刀锋,永不落鞘。   “那么现在,我要选出一位皇子和我一起进行一次机甲对战。”   谢郁说完,眸光扫过全场,众皇子都跃跃欲试的瞧着他,想被他选中,和帝国的战神来一次真正的机甲对战。   三皇子胸有成竹的迎着谢郁的目光,认实力,认资历,他认为在这群人中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与谢郁对站了。   “八皇子,可否与在下一站?”   人群立即像是炸开了的油锅,纷纷朝站在最后的萧丞看去,如果不是谢郁突然出声,他们都已经忘记萧丞这号人物了。   他不受皇帝喜爱,又有那样的预言在身,从小就活的连宫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久而久之,大家已经习惯忽略他。   面对四面八方扫射来的不怀好意的嫉妒的目光,萧丞显然并没有多么的惊慌,他苍白的面色微微阴沉。   瞧着彼时高高站在台上的谢郁,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谢郁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萧丞站了出来, 单薄的身体迎着风挺直, 对上谢郁深入星辰的眸子,那一刻,他竟有种沉浸之感。   仿佛这双眼睛包含着某种魔力, 能让人不住的沉沦下去。   萧丞只迷惘了一瞬就清醒了过来。   他想杀了他。   萧丞垂下眼眸,他将肃杀之气掩埋在血肉之躯里,深埋在骨子里,半点不露出来。   谢郁站在高台上, 冷冷道:“九皇子, 请吧。”   萧丞僵硬的点点头,众人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侧脸和细的和胳膊差不多的脖颈。   不屑又多了几分。   萧丞面沉如水的步入机甲。   因为只是演练,所以机甲并不是真qiang实dan的的亲自上阵, 而是在机甲内用精神网对机甲进行精神力操控, 而机甲外的人则可以通过投影看到他们的战况。   谢郁爱惜的摸了一把机甲内的设备。   黑麒麟是他的战机,据说在他死后, 黑麒麟就自动封机,再也没有开启过, 萧丞也许是秉着爱惜机甲的心思, 并没有把黑麒麟销毁。   感受到主人的爱fu,黑麒麟的本体意识顺着谢郁的手掌传感到他的大脑, 让谢郁为之一振,不管过了多久,黑麒麟始终都是他最忠诚的伙伴!   谢郁露齿一笑:“来吧,让我们一起给英明神武的大帝一点颜色看看!”   那边, 萧丞已经整装待发。   他轮回那么多次,精神力实际上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可惜的是他现在并不能,也不可以完全展露出来。   所以这场对战,他必须败,并且——他要给谢郁一点颜色,最好让他忌惮自己,这样他就能加速自己的计划。   萧丞的目光冷淡的像冰。   而谢郁就在此刻发动攻击,黑麒麟极具美感的机甲线条凌空一跃,众人都忍不住发出羡慕的惊呼。   大宇宙时代,能拥有这样一架近乎完美的机甲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只是机甲的造就技术一直被帝国掌控,二来,每个S级别以上的机甲几乎都有自己的本体意识,不仅是拥有者选择机甲,同时机甲也在选择它的主人。   如果得不到机甲的认同,便不能启动机甲。   哪怕用自己强悍的精神力启动机甲,这样的缺陷在战场上也是致命的。   萧丞现在的机甲还没找回来,但他不用担心,因为他的机甲就在那个黑洞里,吸收了无数的黑洞之力,拥有者吞噬一切的能力。   在战场上配上萧丞强大的精神力,基本就是无敌的存在。   萧丞自知自己现在用的机甲肯定不是黑麒麟的对手,但是没关系,这样更方便他操纵。   果然,当他的精神力一注入机甲,只释放了十之二三庞大的精神力就让机甲摇摇欲坠。   众人一阵哄笑,只以为萧丞连最基本的启动机甲都操作的不纯熟。   谢郁却知并不是这么回事。   萧丞控制精神力的精细程度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可以完美的控制在可操控的范围内,让外人完全感受不到威胁。   谢郁左脚抬高,直直的朝谢郁的胸口踢去,同时右手手刀落下打算一招就将萧丞打趴下。   萧丞的机甲摇摇晃晃才站稳不久还没反应过来,看似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便顺势面朝天仰躺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和哄笑声中,险险地避开了谢郁的攻击。   谢郁面色沉然,几个回合下来,萧丞都有惊无险的在反复的惊呼和哄笑声中过去了。   他计算着这厮装的差不多了,果然下一秒,萧丞就露出了一个绝妙的破绽给他。   谢郁冷笑一声,萧丞自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连破绽都是自己露给他的。   既然如此,他不配合着演一场怎么对得起萧丞的一番苦心?   随即谢郁朝着萧丞的命门处打过去——却在半空中转变轨迹,黑麒麟重达几吨的机身就这么狠狠地朝萧丞的机身压了下去。   萧丞若是想要避开,必然要耗费一部分的精神力,那样他的实力就会暴露了!   萧丞眼里的煞气再也眼藏不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萧丞的动作一顿,他并不相信谢郁会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所以——他只能忍,看谢郁究竟想要做什么。   谢郁以全部的重量把萧丞压倒在地,他左手掐住萧丞的脖子,以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说道:“九皇子,下次战斗可不能再躲避了。”   萧丞的脸白的透明。   他鼻翼鼓动,竭力装出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狭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郁,却意外的没从他的神色里看到狠毒或者快意,他只是居高临下的,冷冰冰的瞧着他。   萧丞喉咙里发出’咴咴‘的声响,他咬着下唇,渐渐染出一片鲜艳的血红。   这个该死的叛贼竟然真的想要杀死他!   萧丞感受到体内的杀伐之意在躁动,即刻就要突破体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敏锐的从谢郁的眸光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忍。   他松开了他。   谢郁从善如流的站起来,稳定清冷的声音自机甲里传了出来。   众人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谢郁想要杀他的意图只有那么短短几秒,若不是他天生精神力强悍根本就感受不到。   萧丞隐形人一般的站在人群里,精神力的激荡使得他现在看上去更加的虚弱了,风拂过就能倒掉的样子。   谢郁将一切都看在眼底,萧丞抬头看过来的一刹那,他眼眸弯了弯,回以他一个微妙的礼貌的微笑。   萧丞眼睫眨了眨,延展而下的面容线条如雪山一般冰冷寒凉。   0599高声惊叫道:“大大恶意值又涨了!涨到98了!”   谢郁嗤笑一声:“嗯?这么容易?看来我再刺激几次就可以满值了。”   0599:“大大这个攻略对象看起来很不好攻略的样子,我们还是不要先刺激他了吧。”   谢郁摇了摇头:“我不刺激他,时间到了他也会主动找上我。多恨我一点,和少恨我一点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0599:“所以大大决定先刷满恶意值,所以才不停的刺激他对吗?”   谢郁:“还有一个原因。”   他露出凉薄的微笑:“原主痛苦的死了那么多次,现在就算是我收的一点利息好了。”   0599:“……”   此后的几次练习,谢郁都专门点名要萧丞上来陪练。   一开始还有人不满,后来看出来谢郁有意针对萧丞便开始看起热闹来。   反正萧丞在宫里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存在,现在不招谢郁喜欢,就更是浑水摸鱼趁机上去踩一脚。   谢郁对此乐见其成。   萧丞由此过了一段重生以来唯一一段比较憋屈的日子。   对谢郁的恨意值也到达了满界点。   这一日,萧丞在自己的院子里练习机甲操纵,他刻意只释放出微弱的精神力,在脑海里临摹着自己已经cao练过千百遍的招式。   萧丞每日练习只是惯例,即便他早就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他还是雷打不动的保留着这个习惯。   而现在,这次重生之后萧丞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才能让谢郁死的更惨,更绝望一些。   以前的招数他早就已经玩腻了。他这次要让谢郁活着,活着受罪,让他生不如死。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那张冷静面具破裂,流露出的不堪的,惊恐大吃一惊的神情。   这么想着,萧丞的指尖无意识的溜出一丝杀气,拼装好的微型机甲模具立刻就散了。   萧丞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模具,然后走上前去,将它们握在手里把玩,然后看着那些模具一点点的化为灰烬,粉尘,再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轰!’   萧丞的机甲再一次被谢郁打倒在地, 谢郁一脚正踩中萧丞的胸口拖着萧丞在地面上胡乱的滑行, 钢铁摩擦出凌厉的火花。   众人被谢郁层出不穷的打法迷花了眼,萧丞却不怎么好过。   这段日子以来,谢郁每每拿他练习, 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却总在关键时刻放他一马。   被谢郁压着打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尤其是在他不能出手反击的情况下。   谢郁的精神力强悍凌厉,无论是作风和打法都对得起他响当当的战神的名号, 如果萧丞可以拿出一半的实力来对他, 都不会如此狼狈。   ——可是现在不行。   萧丞咬了咬牙,硬生生的承下这一招,同时大脑传来刺骨的疼痛, 萧丞额上的汗珠如豆下, 背脊微微弓起又立即挺直。   谢郁眸中划过一丝赞赏,他下手不留情面, 以萧丞现在的实力能硬抗下来而不露破绽,甚至连半分怨恨的情绪都没有。   实在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   谢郁再一次将萧丞抛出去, 任由他重重地摔下去, 激起一片尘埃和泥土。   “元帅,刚才这招叫什么?好厉害!”   “动作太快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 大人能不能再演示一遍?”   “……”   谢郁刚刚离开机甲,众人一下子涌上来围在谢郁身边,七嘴八舌的问起问题来。   这段时间以来,谢郁已经获得了众皇子的钦佩和喜爱, 谢郁生的俊美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最重要的是他强悍的实力和漂亮利落的打法已经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任何时代,实力都是最好的印证。   萧丞褪下机甲,他三步一晃,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谢郁收回略含深意的目光,对上三皇子迎面含笑的脸,微微一笑道:“三皇子有何事?”   这段日子三皇子明里暗里都给了他无数的暗示,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予以结盟。   谢郁都以各种原因回避掉了,这次他亲自堵在这里,不怕谢郁还躲得掉。   三皇子笑道:“大人贵人事忙,我几次想与大人叙旧一番都未能得到机会啊。”   谢郁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如果他没记错,三皇子现在来找他,除了要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外,还需要他配合在两个月后的围剿中将萧丞一脚踹下去。   前者谢郁自是打太极,至于后者,也正是谢郁和萧丞的目的,三个人心怀鬼胎,却殊途同归目的地出奇的一致。   三皇子道:“明人不说暗话,这段日子以来,先生展露的实力和魅力实在是让在本殿钦佩不已,本殿有心想与先生交个朋友,引为知己,不知先生可否给本殿一个面子?”   谢郁淡淡道:“不敢当,三皇子人中龙凤,又何须我锦上添花。”   三皇子道:“先生说的是,可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知先生实力,也信先生的忠诚,若是现在本殿有一要事需要先生雪中送炭,不知先生可否帮我一点小忙?”   谢郁面容不变,缓缓道:“三皇子有话不妨直说,若是在下能办到,自当,尽力办到。”   萧丞缓缓地睁开双眸,狠厉的寒光乍然浮现,映的整间屋子充斥着凛然杀意!   萧丞以自己的精神力覆盖到全宫殿,自然听到了谢郁和三皇子的对话。   萧丞勾起嘴角,露出星点儿凉薄狠毒的笑来。   终于还是要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无论是谢郁还是其他任何人,都逃不过他给他们定好的结局。   “谢郁……”萧丞仔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要把这个人的骨肉剥尽,翻来覆去,让他死的不能再死,才能消去他这段日子以来累积在心头的郁气。   隔日,谢郁就领到老皇帝下的圣旨,要他攻打几个散落在外的星际组织,这几个组织的大本营在飞船上,一直流浪在宇宙深处。   每当打不过的时候,就趁乱逃跑,帝国派出几次兵力都是棉花打在空气上,费力不讨好,始终都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次他们说动了几个贫困的星球土著与他们一起叛乱,造成了比较大的混乱,老皇帝震怒命令谢郁此次出征一定要将这群叛贼斩草除根。   大殿上,三皇子躬身道:“父皇,此次出征,儿臣请父皇准许儿臣同元帅大人一同前往战场,儿臣也想为帝国,为您抛头颅,洒热血,为保卫家国献出自己的力量!”   谢郁沉吟道:“皇子殿下,战场不比练习,qiangdan无眼,三皇子还是三思而后行。”   “好了。”老皇帝苍老如钟的声音自高座上传来,他道:“三皇子有这份心思,朕深感欣慰,朕也听闻这段时间元帅教了你们许多。”   “这样吧,朕就特许你们各自比试一番,最终赢得比赛的前三名可以随元帅大人一同前往战场体验实战。”   老皇帝的旨意一下来,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去练武场将其他人打败好获得同谢郁一起去战场的资格。   索性离出征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除去谢郁每日教他们的上课时间,各自都在底下加紧练习。   萧丞仍是每日沉默的受着谢郁的蹂躏,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怀疑,谁都不会把他当做竞争对手。   萧丞也自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   除了谢郁,谁都不能看清萧丞这具瘦弱病秧子的躯壳里,究竟埋伏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嗜血的怪兽。   每次从练武场回来,萧丞都会在脑子里把谢郁的招数和打法复盘一遍,再以自己的打法一一破解,反复几次,直到做到令他觉得可以一击必杀的地步才会收手。   谢郁通过系统的监控屏幕能看到萧丞每日的练习情况,哪怕他现在拥有着系统这个最大的外挂,也仅仅只能保证自己可以勉强从萧丞手中逃走而已。   这还是在他未完全恢复实力全盛的时候。   谢郁眯起眼眸,左手撑着下颚,这是一个思索的动作。   0599战战兢兢道:“大大,这个攻略对象好厉害啊!”怎么感觉比上一个更恐怖的样子……   谢郁抽出右手一边凌空比划,他让系统每日给他看萧丞的练习情况的用意正在此——萧丞在熟悉他的打法,他也要有应对萧丞的法子。   谢郁道:“如果让你给我开启最大辅助,有多少把握能从他手里逃走?”   0599硬着头皮说:“百分之五十左右。”   谢郁食指敲击着膝盖,淡淡否定道:“百分之三十。”   0599:“……╥﹏╥”它有这么弱鸡嘛……   “不用太过自责,我知道你的能力。”谢郁道:“我有且仅有一次机会能从他手中逃走。”   0599:“!!!是现在吗!”不管怎么看萧丞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而且他对宿主的恶意值已经是满值到快要爆表。   如果宿主落到他手里,哪怕有痛觉屏蔽大约也要好受一些苦头。   倒不如现在就跑,躲到萧丞找不到的地方去,等他自然死亡系统判定任务失败,这样系统就会自动再给宿主安排别的任务。   总不会比这个更艰巨,更变态了吧。   0599的小算盘打的飞起,谢郁一眼就看穿了它的小九九,笑了笑,安抚道:“这个宝贵的机会我要留到有用的时候,可惜不是现在,不要太过担心。”   0599:“〒▽〒大大你认真的吗,一旦任务开始就不能回头了啊!”   受系统规则限制,它是不能帮助宿主死亡提前脱离世界的。   谢郁勾起嘴角,眼珠直勾勾的盯着萧丞,轻轻的说:“游戏早就开始了。”   萧丞万万没想到,谢郁会主动的找上他。   这是既他重生之后,意料之外的第二件事情。   萧丞站在自己落魄的院子里,无言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谢郁。   他的沉默和姿态写满了抗拒,如今全皇宫上下谁不知道谢郁讨厌他。   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对谢郁流露出不足万分之一的憎恨和恶意。   谢郁身穿剪裁合体的纯色西装,一头黑色的头发梳的整齐,白净俊美的面孔淡漠而矜贵。   仿佛刚刚参加完宴会的王子,与萧丞,与这间落败的小院子格格不入。   谢郁抬起下巴,嘴角的笑意文雅温柔,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九皇子对我不必有这么大的敌意。”   萧丞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嘲讽的笑来。   “如今人人都知元帅大人厌恶我,又何必到这里来惺惺作态。若是想与我打一场,请便。”   谢郁把玩着腰间的挂坠,他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萧丞和他身后的院子,看似随意,却是将所有的死角都看遍。   “与你打一场?”谢郁摇头,说出的话残忍却又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   他道:“你还不配。”   萧丞阴沉沉的盯着地面,天知道他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滚烫的流涌在血液里的杀意。   谢郁转过头,身体先行而动,左脚快速的踢向萧丞,他的速度极快快到几乎只能让人看到两道残影。   萧丞眸中精光乍露,却还是接下了这一脚。   可谢郁却并没有实打实的踢到萧丞的身上,他缓缓地放下腿,神色复杂的盯着萧丞。   他道:“若是你接我十招而不败,那么你就有资格去参加此次的围剿。”   萧丞抬起眼皮,恰好看见谢郁深思而复杂的目光。   他脑中奔雷闪电般流转过许多念头,估计过的可能都不曾将谢郁过来教他招数这一种放在心上。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的谢郁应当已经和三皇子狼狈为奸,而将他带入战舰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的死在战场就是他们的目的。   那么谢郁此次来的目的就一目了然了。   谢郁想要确保他能在比赛中获得胜出。   萧丞在心里露出狞笑,愚笨的蠢货。   果然不管重来多少次,这些人都愚蠢的让人发笑。   愚蠢自大的,让他只想一个个将他们的头拧下来,再把他们死前惊恐的面皮做成标本,日日放在日光暴晒。   萧丞收敛下心思,警惕谨慎的退后半步,却又流露出丝丝的渴望。   “你想做什么。”   谢郁道:“我要你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要你赢。”   也要你死。   一句话, 二层意思, 两个人,四目相对,各怀鬼胎却也心知肚明。   萧丞握紧衣袖下的拳头, 露出防备的表情,他道:“元帅大人为什么让我赢?”。   他视线打量着谢郁,像是试探又像是怀疑:“众皇子中比我优秀比我能力出众者大有人在,元帅大人没有任何理由选择我。”   谢郁抿唇, 他双手负于身后, 那张向来温柔平稳的面容冷淡无比,像是雪山上冷冽的寒风,刮的人生疼:“我的决定无需向你解释。如果你想要知道为什么, 那么, 在比赛中获胜赢得资格吧。”   萧丞抬高下巴,终于露出自己的本性, 他现在就是只被激怒的小狮子,正对着谢郁露出自己锋锐尖锐的利齿, 随时准备上前去撕下他一大块肉来。   听到谢郁的答复, 他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看着谢郁, 沉默不语。   谢郁却不再废话,他转身走远,声音飘过来:“每日此时,我会在这里等你。来与不来, 你自己选择。”   等谢郁的身影彻底消失,萧丞才恍然收起将信将疑的神色,他沉着脸,嘴角轻佻缓慢的上扬起来。   好啊,既然谢郁自作聪明要教他,那他就勉为其难的和他交手一阵,他倒要看看这个威名远镇的战神元帅究竟能有多少本事。   谢郁果然如约,每日都会准时在萧丞的院子里等他。   一开始萧丞还不愿与谢郁交战,谢郁来的第一日,萧丞在屋内,谢郁在屋外。   这一日,他等了萧丞两个小时。   萧丞没有出来。   第二日,亦是如此。   第三日。   第四日。   直到……第五天。   谢郁来到院子里的时候,萧丞已经在院子里等他。谢郁的目光划过他肩头染着的霜露,不知已经在此等了多久。   他道:“你决定好了。”   萧丞道:“是的。元帅大人一言九鼎,想来不会欺骗我。”   谢郁姿态从容的在院子里的老树墩下坐下,语气漫不经心:“若是我骗了你呢。”   萧丞站着看他,那张近乎妖冶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似乎谢郁的回答早就被他想过千百遍。   谢郁低低的哼笑出声,谢郁的声音低缓沉稳,柔和的似夜里春风猝不及防的灌入萧丞的耳朵里。他道:“够了,不逗你了。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没有因为疏于练习而退步。”   萧丞耳朵微动,他仓促的颔首,左脚迈向前,右脚退后半步,双手成拳,做出进攻的姿态来。   谢郁站在萧丞不远处,淡淡道:“姿态不错,开始吧。”   两个小时后。   萧丞趴在地上,他的护身铠甲已经被打的丢弃一边,一张小脸抹着几道飞灰,看上去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他全身上下没处关节都被谢郁打过,咔嚓咔嚓的作响,疼的要命,可是仔细的探查一番,就会发现他全身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伤,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内伤。   萧丞面部肌肉微微牵动,他掩下眼中的沉思和一丝惊叹,慢慢地站了起来,双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抬眼向谢郁看去。   男人的身后是一轮巨大的红色的火球,半边的天空都被染的血红,残阳如血,瑰丽的阳光如同七彩的霓裳披盖在他修长的身躯上。   萧丞眸光一凝。   他听男人说道:“明天就是比赛。我交予你的早就已经足够应付比赛。”他斜睨着萧丞,刚好看见一缕金色的日光拂过萧丞俊美无瑕的脸庞。   金色的阳光照耀着,连他脸上的短短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晰可见。   谢郁心头一跳,收回目光,却没能避开萧丞看过来的眼。   他轻轻的歪过头,露出乖巧的笑容,“是,多谢元帅大人。”   谢郁垂下眼,冷淡道:“不必。”因为,我本就是要送你去死的。   萧丞乖巧的笑容扩散的更大,那双深黑的眼球里倒映着谢郁秀白的侧脸,他舔了舔自己的齿尖,渐渐地收敛起笑意。   他当然知道谢郁的最终目的,可惜的是,他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我要,亲手杀了你。   不管轮回多少次,你都的命都只能由我来终结,谢郁啊谢郁,这也算是你的荣耀了。   次日,众人期盼已久的大赛终于开始。   谢郁和萧丞还有萧复对结果早就已经有了预料,前几轮,萧复都以第一名的姿态一骑绝尘的将第二名甩的老远。   直到最后一轮比赛,各位大臣和皇子才惊觉,除了萧复以外,还有萧丞这匹黑马,他竟然苟活到了最后一轮比赛!   萧丞无视打探到他身上的无数的试探的惊讶的目光,他只看向远坐在高台上的谢郁,离的太远,他其实看不清谢郁脸上的表情。   可是他就是有感觉,谢郁也一样在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仿佛得到了验证,谢郁恰好也看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莫测。   萧丞却不甚在意,他低下头,擦拭着自己发旧的兵刃。看到了吗,结果满意吗。   放心,日后,我一定会让你更加的惊讶,更加的满意。   这场比赛一直持续到日落,当萧丞打败组内最后的一个敌人之时,日头恰好挨到地平线。   他身姿挺拔,如同一颗迎风而立的白杨,接受着全场的眸光。   半晌,老皇帝才发话。   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萧丞萧复以及大皇子萧阙获得了前往战场的资格。   听到结果的那一霎那,谢郁的目光透过长空万里,透过重重人群,与萧丞撞上了。   萧丞牵动一下嘴角,那点喜悦仿佛是从厚重的泥土里千辛万苦才破土而出的绿芽儿,生嫩而娇小。   谢郁胸膛起伏,萧丞看似冷漠怪异,不好接近,其实……其实什么呢。   谢郁想,其实,说到底他也还是一个孩子。   还是一个好不容易才对他敞开心扉,小心翼翼的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匍匐生存的孩子啊。   他到底不知道这次他赢得了这场比赛,其实也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哪怕,哪怕他因为不忍而留他一命,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已经容不下他了。   因为在场满座,没有一个人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谢郁转身恭敬的向老皇帝请辞,说自己要赶去军营钦点军队,明日一早就整装出发。   老皇帝摆了摆手,准了。   萧丞目送谢郁远去的身影,他走的匆促,甚至没和他说一句话,没给他半分眼神。   萧丞捏了捏眉心,心中的不悦似一粒石子投入湖底,激起千层涟漪。   比赛结果大定,隔日,三位皇子就要登上战舰同谢郁一起前往千万光年以外的战场。   不料当晚三皇子萧复被夜探的刺客刺杀受伤,昏迷不醒,无法随谢郁一同前往。   与此同时,星际联盟得知帝国大军即日出征的消息,更是在边境肆无忌惮的作乱,一连将好几个星球的资源收为己用。   前线战情刻不容缓,谢郁即刻带着战舰从帝国出发,大军气势如虹,漫天的军舰如黑压压的乌云,沉沉地向天际划去。   谢郁站在主军舰的控制室,一身修身的制服完美的包裹着他线条勾勒几近完美的躯体,他视线冷淡而专注的盯着前方,正低声,有序的给下属下达命令。   章伦斯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他前方的谢郁,等待士兵汇报完情况才上前恭敬道:“大人,九皇子和大皇子已经安排妥当,前方有探子回报说已经寻得联盟的踪迹。”   “嗯,再探。两位殿下此次来是为了锻炼。”他瞥了一眼章伦斯,缓缓道:“但战场上瞬息万变,qiangdan无情,务必要保护好两位皇子,不能让他们出半点差池。”   章伦斯精神振奋:“是!”   谢郁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更何况这两位娇贵的皇子若是在谢郁的手中出了些什么事情,谢郁免不得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章伦斯垂首道:“请元帅大人放心,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保护两位皇子,让二位平安的回到帝国。”   谢郁满意的拍了拍这位忠心耿耿的年轻少校的肩膀,坚实的肌肉像块岩石沉实有力,他轻声道:“辛苦你了。这次的战斗不同以往,我将后方交给你,你能守好,对吗。”   章伦斯涨的脖子发红,他激动的甚至有些结巴,黝黑英俊的脸庞有些隐隐的抽动:“当然!元帅大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谢郁怔愣了半秒,随即释然的笑了笑,显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转过身,没看见少校尴尬而略含失望的眼神。   0599即使的八卦:“大大,这个NPC的好感度好高啊,有九十二呢!他应该会是个好助攻吧!(*▽*)”   谢郁哼笑道:“不错,变聪明了。”   章伦斯对他的感情源于忠诚和崇拜,这样高浓度的情绪,他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转化为高纯度的爱情。   在关键时刻,可以派上大用场啊。   谢郁略微思索,这位少校前几次的下场并不怎么好,谢郁死后,他就频繁的出征,最终求仁得仁死在了战场上,完成了一个军人最后的使命,也得到了了归宿。   谢郁叹了口气。   萧复在他那里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以后果然转变了方式,这次他借口不来,实则是想在暗处借力解决掉萧丞和大皇子。   萧丞他不用担心,至于这个大皇子,的确是个麻烦。   一个搞不好,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虽然这位大皇子最后的下场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谢郁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才会叮嘱章伦斯对萧丞二人多加保护。   并且他相信,方才他和章伦斯的对话,依着萧丞那个多疑霸道的性格一定已经全数不落的听到了。   如果他刻意的改变人物行踪轨迹,导致世界关键节点发生变故,系统说不定会判定他任务失败。   谢郁眯起眼思考起来,大皇子他暂且要保,萧丞,他也一定要亲手对付。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萧丞缓缓地睁开眼, 眸中流露出复杂深谙的神采。   谢郁对下属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应该说这座主军舰乃至整个军舰队的情况,全部都被他强大的精神网所笼罩。   没有任何的小动作能逃脱他的眼睛。   他的大脑甚至能通过分析脑电波来辨别一个人是否对他撒了谎。   萧丞早前就已经对谢郁的脑电波经过几次分析,谢郁的精神力的确强大, 但在他眼里就和三岁刚刚牙牙学语的小婴儿没什么两样。   谢郁对此全无察觉。   谢郁这些天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一清二楚。   自然,谢郁对他偶尔流露出的杀机,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谢郁教他保命的招数是真, 让下属尽职尽责的保护他是真, 想要杀了他……也是真。   “谢郁……”萧丞摸着下巴,将这两个字嚼在嘴里,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连带着这个人都嚼烂, 扒开来看看, 他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里边儿究竟装着什么,到如今, 他是越发的好奇了。   前有星际联盟作乱,后有萧复不安好心的蛰伏。大队伍行进的却出奇的安稳, 甚至连不长眼的流星陨石都没能碰上几颗。   谢郁带着大皇子和萧丞在主军舰的主厅观摩, 分别介绍观察室和操控室以及备战时的一些应急操作。   他声音柔缓,再枯燥的理论知识由他说出来都能让人听的入神, 再加上宏伟壮观的星际景象,一时偌大的主厅静的只有他的声音。   萧丞就站在离谢郁不远的地方,他能看到谢郁修长挺拔的背部,乌黑柔亮的发梳上去, 露出白皙的额头,高深俊秀的眉眼在制服的衬托下俊美的教人移不开眼。   比如他,比如站在谢郁身后的那位沉默的少校。   从谢郁出现开始,章伦斯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谢郁,萧丞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冷漠和沉沉的神色被他一同划去,谁也未曾留意到萧丞周身气场的变化。   冷淡的教人发颤。   谢郁的声音戛然而止。   满厅的人全都注视着谢郁,等待着主帅的下一个指令,然而下一秒,谢郁的神色陡然变了。   他大步的走向主操作室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人吩咐道:“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各个岗位轮流待命,主炮室进入战斗状态!”   萧丞早在谢郁察觉的前一秒就发现了不对劲,前方有埋伏在等着他们,而且不止一处。   果真,谢郁下达命令不到半分钟,就有无数的激光炮对准了主舰,眼前开阔的视野顿时亮的犹如白昼,刺的教人睁不开眼。   萧丞眯起眼,在混乱中跑向主操作室,谢郁正站在最前方,他半个身体都似是要融化在激光之中,声音却依然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各个部队进行战斗。   建造主军舰的材料是全宇宙最坚固的钢铁铸造而成,普通的激光炮对它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这次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整个军舰首当其冲的受到了将近数千次激光炮的冲击,主厅内人人神色紧张。   若不是谢郁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的埋伏,有他在这里坐镇,只怕这些人全都已经乱了套。   萧丞不动声色的站在隐蔽的角落里观察着谢郁。   谢郁现在正是全神贯注的时候,他只要稍稍的释放出一层精神力来扰乱谢郁让他头痛欲裂,让这次的突袭成功,等消息传回首都,对谢郁绝对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以往战无不胜的战神竟然会被星际联盟的一次小小的突袭搞的手足无措,甚至是损伤惨重,实在是有损帝国人民的期望。   萧丞嘴角露出点得逞的笑意,他眯着眼精神力在瞬时间高涨至数百倍,整个大厅里人人自顾不暇,并没有人留意到萧丞所释放出的威压。   只觉得身体又沉重了几分,被对方连续数次的激光打的几乎睁不开眼。   而站在主控位上的谢郁痛的几乎要惨叫出声。   他身体猛地弯曲下来,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勉强不叫出声。   痛,头痛的似乎有把刀在搅着他的脑子,让他无法击中精神思考,甚至连正常的说话都不行,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着,大叫着,祈祷着这种痛赶快过去。   谢郁沉重的呼吸了几次,汗水已经浸透了层层的制服,头发黏黏腻腻的搭在额间,他下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脸颊比眼前刺眼的光还要白几分,透明的几乎没有了血色。   他硬是没有叫出一声来。   萧丞诧异的挑了挑眉。   紧接着,他看见谢郁猛地从口中吐出一点暗色的血迹,那血里还有点残渣——他为了不让自己叫出来,竟生生的咬掉了自己的一块肉。   萧丞嘴角微动,那双无形的手终于松动,不再攻击谢郁的大脑,而是迅速的撤了回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郁乍然间从极致的痛苦中清醒过来,神色还有一丝茫然和狼狈,乌黑的发和眼,发红的眼尾和鲜红淋漓的唇,白的透明的脸,配上那样隐忍痛苦的神色。   萧丞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一计才下,一计又上心头。   萧丞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游戏会更好玩。而谢郁——会是他最好玩的猎物。   谢郁擦干净自己唇角的鲜血,被咬破的伤口正在慢慢地复原,既痛又痒,他全身的骨头都在战栗,汗水连成线自衣领袖口低落下来。   系统虽然能给他屏蔽大部分的痛楚,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会作假。   萧丞刚刚只要再用力一点,他就会当场变成傻子。   0599道:“大大你没事吧你的身体状态显示很差劲啊。”   谢郁无力的牵动嘴角,语气淡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放心,萧丞是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死的。”   0599:“⊙﹏⊙”为什么它觉得更可怕了呢。   在谢郁的指挥下,大部分的军舰和人员都未受到损害。   消息传回国内又是一阵叫好。   谢郁这边的情况却不怎么乐观,这次的突袭对方看似无功而返,实则却是有备而来。   对他的部署,对军队的情况都似乎有所准备。   这些年来,帝国已经习惯了打胜仗,帝国军队所向睥睨。   长久的胜利让大部分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有一定的麻木,认为胜利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如果他的军队里早就已经混入了对方的奸细,那么此次的出征,或许就是撕开帝国常胜美梦的一道裂口。   而在他的队伍里,还有两个帝国皇子,萧丞也就罢了,如果让大皇子战死或是被俘虏,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谢郁这么想着,脑海里又适时地传来一阵刺痛。   这股痛不若白天那样逼得人发疯,却也让他心有余悸。   他曾试图寻找出这股强大的针对他的精神力的来源,然而却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对谢郁来说明显是不利的,对方实力强悍且在暗处。   若是再一次战斗中用精神力压制他,而他连还击之力都没有的话,或许这次的出征就是他最后一次的战斗了。   谢郁沉默的站在自己的卧室内,眺望着远处不知名的星系,脸上的神色晦暗难明。   “元帅大人,皇子想见您。”   章伦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谢郁吩咐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便整理了下衣袖大步的走了出去。   萧丞的目光一直盯着谢郁。   他换了全新的衣裳,身体从外部看来几乎毫无异样,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他依然是那个完美的元帅主将。   章伦斯对他行了一个军礼,恭敬道:“元帅大人,战斗的视屏传回国内,人民一片叫好,皇帝陛下吩咐请您传讯回去,让两位皇子出镜,向他们介绍一些作战方法。”   谢郁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这样好大喜功的法子真不知又是哪个蠢货在老皇帝面前说出口的。   战舰代表着帝国的绝对力量,属于机密,然而现在居然要在全帝国人民面前展露出来。   这个命令下达下来,众人神色各异。   谢郁略一思索,将众人带到了分厅,这里主要是辅助主作战室攻击以及观察使用。   大皇子见此不满道:“元帅大人,为何不去主   厅,那里更开阔,父皇也能看的更清楚。”   谢郁摆了摆手,打消章伦斯一肚子不满的话,微笑道:“大皇子有所不知,帝国战舰从未对外展露过,有些机密之处,也的确不便对外展露,相信陛下会谅解,还请大皇子不要介意。”   大皇子被谢郁不着痕迹的堵了回去,脸色有些发黑,站在谢郁身后的将士却偷着乐了乐。   这些天来,这位大皇子仗着自己的身份没少在这里作妖,这样一对比下来,萧丞虽说沉默寡言,但也从不给他们增添任何麻烦,倒是无形之中给自己长了不少好感。   谢郁扫一眼就知道底下的人都在想什么,他有些想笑,不知识该说大皇子这个猪队友太给力,还是感叹萧丞伪装的太好。   若是这些士兵知道萧丞的真正意图,只怕会当场劈死他也说不准。   谢郁扫了一眼萧丞,见他正半侧着脑袋,应该是看向大皇子的方向。   萧丞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来,不屑和冷然悄然的藏在了眼底。   他已动了杀机。   谢郁沉着脸,僵硬的转过头,正好帝国的通讯以传回画面。   对面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给了战舰上的士兵极大的振奋。   “啊啊啊啊!元帅大人好帅啊!”   “打败他们!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帝国威武!帝国无敌!”   ……   谢郁沉然的面对帝国人民汹涌浪潮般的热情,画面一转,转到高坐在宝座上的老皇帝和众多大臣那边。   谢郁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便开始汇报情况。   0599:“大大!萧丞又要开始攻击你了!”   谢郁声音恰好一顿,脑海里传来熟悉的刺痛感,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他侧对着屏幕,对面暂时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然而一直关注着他的章伦斯即刻就发现了谢郁的异常。   他伸出手想要扶住谢郁,谢郁举起手,他痛的五官扭曲,低声道:“不用!”   从萧丞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自谢郁鼻尖低落的汗水,晶莹剔透,欲落不落的挂在他的鼻尖,像极了一滴泪。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时之间, 战舰里只有谢郁极力克制的呼吸声。   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看着他, 有意无意的将他包围进来,遮挡住通讯仪的镜头。   萧丞和大皇子反倒被隔绝在了外围。   谢郁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那边群众的热情不减, 他们还未察觉到谢郁的异常。   然而对谢郁而言,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是刻骨的难熬。他痛的浑身颤抖,汗如雨下,然而军人的傲骨支撑着他, 让他绝不倒下。   就在此时, 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声打破了一切。   谢郁猛地抬头,这次他竟没能察觉到敌人的来袭!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过了一天联盟的人竟再次出击打的他们猝不及防!   谢郁大吼道:“全部防备!”   他一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 声带里含着血沫, 谢郁咽下鲜血,往主操控室赶去, 眼前一个黑影朝他跌落过来。   谢郁顺势接住萧丞,见他脸色发白, 显然是被这么大的阵仗给吓着了。   萧丞死死的抓住谢郁的手, 颤声道:“大帅!”   谢郁二话不说把他一并拖去了主操作室。   无论外面多么混乱,这里都不能乱。   谢郁快速的上手操作, 一边吩咐道:“站到我左侧。”   “交给你的操作实训还记得吗。”   “记得一些。”   刺眼的激光照耀下,谢郁的脸白的近乎雪花,他抿着唇,双眸折射出坚毅的发烫的眸光!   他道:“待会儿我来操控方向, 你来发射,就算好每个炮口的冷却时间,给两侧的机甲打掩护。”   萧丞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他答道:“是。”   正说着,对面的攻击力突然呈现爆发式增长,越对战越心惊,起先他还对军队里有奸细心存怀疑,现在却是无比的确定!   而且背叛他们的人必定是高层无疑,因为只有高层才会对他的部署知晓的如此详密。   这次的突袭也必定准备了许久的时间,才会在人数少于他们数倍的同时,将他们打的节节败退,僵持不下。   谢郁额上凝出冷汗,如此说来,也许这次的叛乱……也只是对方布局中的一环!   为的就是让他轻敌出征,再将帝国的战士拖入死地!   一瞬间,谢郁想过无数种可能的方案。   帝国通讯仪正实时播放着这场战斗,谢郁心中一动,一股窒气的憋闷感随即而来。   这难道也是对方算计好的一环吗?明知是陷阱,明知会有无谓的牺牲,可是在万千帝国人民面前,他不得不战!   谢郁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隐隐发白,他的怒火,他的气愤,全数化为猛准狠的攻击力,将冲击在前的战舰打的落花流水,如同没头的苍蝇在乱飞。   跌撞出大片的火花。   眼前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萧丞一直留意着谢郁的精神状态,他的攻击在联盟的人攻打过来的时候就收了回去,让他惊讶的是,谢郁不顾头痛和身体的不适极快的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而就在刚才,他敏锐的捕捉到谢郁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愤怒。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谢郁如此的愤怒,那种愤怒是锋锐刀刃上迸裂而出的绚丽火花,灼热滚烫,令人移不开眼却又不敢触碰。   谢郁冷声道:“愣着做什么,开炮!”   谢郁的操作熟练,数千门大炮的方向操作全部由他一人操作也没有乱了手脚,而萧丞要做的就是同时计算好每门大炮的冷却时间,配合谢郁的方向轮转,发射激光炮。   谢郁用主军舰作为第一道防护线,为后面两侧的机甲战队赢得不少时间。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机甲队伤亡过半。   大多数联盟队伍都是亡命之徒,拼着一死也要将帝国的气焰打压下去。   不行,再这样被动挨打,只会让帝国的战士无故死伤。   谢郁转身大步走向机甲室,那里放着战麒麟,他最心爱的机甲,最忠诚的伙伴。   谢郁换上盔甲,全身上下都被一层暗灰色的软银覆盖,他摸了摸战麒麟冰冷的钢铁,神色冷峻至极。   既然对方如此的疯狂,那他就来战!   战麒麟感受到主人汹涌的战意暗黑色的机甲微微发烫,谢郁拍了拍战麒麟的外壳,道:“你也懒的久了,想动一动是不是。”   “元帅大人,请让我和你一起作战吧。”   谢郁转过头,萧丞站在机甲室外,他呐呐的走过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坚定:“元帅大人,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谢郁眯起眼,现在战舰混乱,内里的奸细还没有查出来,大皇子有章伦斯保护他自不用担心,至于萧丞就让他跟着自己吧。   谢郁点头道:“你上来吧。”   萧丞的眸子瞬间亮了。   能进入帝国目前战斗力最高的战麒麟内部,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哪怕是老皇帝都不曾进入过战麒麟,谢郁道:“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动用精神力,如果战麒麟排斥你,我会在外面把你丢出去。”   他冷冷地撇了一眼萧丞:“我说到做到。”   萧丞忙不迭的点头,乖巧听话。   他跟在谢郁的后头。   穿上盔甲的谢郁,他一共就看见过两次,一次是他在万人的期盼中凯旋归来,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果真气势凌人,强悍的犹如一把破风的银枪,就要直捣敌人的巢穴!   萧丞沉默的站在谢郁的身后,男人左手握着方向把,右手操控着开炮的机关,和战麒麟本身的配合完美无缺,   战麒麟不过出现在战场几分钟就顺利的将对方的机甲击杀个七零八落。   谢郁的出现给战士们极大的鼓舞。   一鼓作气,情势即刻扭转过来,谢郁像一只翱翔在天空的海东青,给了敌人极大的震慑。   萧丞在后面不由得看入了迷。   只有亲眼看到过这个男人战斗时的样子,才能明白什么叫作神勇无敌,什么叫做无可抵挡。   即便是他,也不由的被谢郁一连串精准利落却又绚烂的操作看的心血澎湃,心口都微微发热。   他的目光不由的被谢郁所吸引。   男人正专注的看着前方,并没有留意到他。   他将自己所有的后背和软肋都毫无防备的暴露给了自己,而他……只要故技重施,谢郁不败的神话就能即刻被打破。   萧丞阴沉沉的笑出声。   谢郁正聚精会神的和通讯仪里的副将领交流,却没料到那股刺骨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可是这次却并没有前两次那么的难熬,只是让他头痛欲裂却不至于失去理智,他还能分出点心神来战斗。   谢郁咬破舌尖,企图用更强烈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倒下。   现在正是气势最高的时候,一旦他出现失误,就会让跟在他身后的千万战士也一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一定不能如了对方的愿!   该死!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再后面算计他,等所有的事情了结,哪怕是拼着一死,他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谢郁眼睛赤红,眉眼痛苦的几近扭曲。   “啊!!!!”萧丞大叫出声,他抱着头在机甲室内跌跌撞撞的几乎滚落到地上去。   “好痛!好痛啊!元帅大人!我好痛啊!”   萧丞惨叫出声。   0599:“……”要不是它在屏蔽痛觉它几乎就要信了。   萧丞的惨叫令谢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心神,是了,连他都抵挡不住,萧丞更不必说。   谢郁高声叫道:“到我身边来!”   为今之计,他只能如强弓之弩一般再把自己为数不多可以抵抗疼痛的精神力再分一部分出来给萧丞,不然他不是傻了,就是受不住痛自己死了。   萧丞却已经快要失去神智,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谢郁咬了咬牙,转身就要把萧丞捞过来,然而就在此刻,一阵猛烈的激光炮对准谢郁的战麒麟攻打过来,高强度的攻击让空间碎裂,出现空间旋涡,战麒麟处在中心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吸卷了进去。   谢郁抱着萧丞的身体和战麒麟一同消失在了战场的中心。   谢郁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他坐了起来,周身是足有两人高的杂草,身边所有的植物都巨大无比,而他置身其中,仿佛误入了巨人国的小人。   谢郁抬起手来看了眼自己的护腕,战麒麟进入休眠状态了,作为高级机甲它能自我修复,只是这段时间谢郁都不能再使用它了。   谢郁环视着周围,看来,战麒麟最后定位到了这里将他护送过来之后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那萧丞呢,战麒麟一切都以他为先,萧丞很有可能在时空旋涡中被战麒麟抛下了。   不然不至于连身体都见不到。   谢郁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踢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神色一变,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奶娃娃正懵懂的躺倒在地上,他全身净白,睁着灰蓝的眼眸吃惊的瞧着他。   “你是谁?”   二人同时出声。   谢郁蹲下身来,他捏了捏奶娃娃的脸蛋儿,这孩子长得异常精致,就算是在皇室里,这样好看的孩子也不常见。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奶娃娃不悦的别过脑袋,奶声奶气的说:“我在这里睡觉,你是谁,为什么踢我?”   谢郁捏住小娃娃细细的胳膊腿,道:“我踢疼你了?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奶娃娃努了努嘴,不客气的指示谢郁:“抱我起来。”   谢郁冷静的问:“他是谁。”   0599:“系统检测到……他是攻略对象。”   谢郁挑了挑眉,“很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谢郁抱起小孩儿, 他手臂沉稳有力, 单单一只手就把小孩儿圈在怀里。   0599继续道:“咦?检测到攻略对象的能量点有两处,除了这一个以外还有一个在黑洞里。”   “应该是误打误撞提前触发了世界节点,攻略对象现在已经掉到黑洞里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分裂出一部分的能量留在你身边。”   谢郁:“他有本体记忆吗?”   0599:“这……我无法确定,毕竟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   谢郁略微思索,他低着头看向小孩儿,粉嫩的脸蛋儿, 精致的五官, 灰蓝色的发和眸,与萧丞并无半分相似。   难怪萧丞后期能多次躲过帝国和联盟的追杀,看来这就是他保命的秘密所在。   小孩儿不悦的拍打谢郁的胸口, “看什么, 快走!”不过他力气软绵绵的,与其说是拍打倒不如说是在抚摸更恰当。   谢郁并不与他计较, 他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只有这个小孩儿, 战麒麟退回休眠状态, 他一时半刻根本就无法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联盟的人还有没有来袭。   谢郁眺望远方, 这个星球没有半分现代星际文明,看来是帝国都未曾探测到的荒芜的星球。   但也因此这样,他根本就无法与帝国方面取得联系,看来想要离开这里, 他只能等战麒麟恢复战斗状态再将他带离这里了。   谢郁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巨大的花朵,参天的树木,还有隐匿在深深丛林中不知名的巨大的动物,正在窥视着他们二人。   但谢郁身上散发出的天生的战者的气息让那些想要果腹的牲畜暂时不敢靠近。   谢郁:“你的家在哪里。”   小孩儿:“这里就是我的家。”   谢郁:“那你的家人呢?”   小孩儿:“我没有家人。”   谢郁:“你的名字?”   他瞪着谢郁,“我没有名字,别问东问西,我饿了,给我找点吃的过来!”   得,感情是给自己找了个小祖宗。   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从这个小祖宗嘴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整个星球荒芜的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谢郁便把他带在身边,剩下的时间里却没有再问过小孩儿任何问题。   这里的动物都很大,谢郁斩杀了一只翅膀大的可以飞起来的鸡烤来吃。   谢郁发现这里的动植物虽然很大,但只是体型有异,其余的与平常的动物并没有差别。   谢郁熟练的将体型巨大的鸡肉切块串到树干上来考,这里是丛林,谢郁和轻松的就在附近找到了一些味道还不错的天然调味料。   一股异香飘散到上空中,久久凝聚不散。   小孩儿伸出手迫不及待的就要撕下一块肉塞到嘴巴里,谢郁轻轻的拍掉他的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割下大腿肉上冒着油的一块递过去。   “慢点吃,小心烫。”   小孩儿望了他一眼,接过鸡肉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谢郁料理好小孩儿的,才慢条斯理的从鸡腿上割下鸡肉吃起来。   等小孩儿解决完两块足有他脑袋那么大的鸡肉时,谢郁早就吃完多时了。   小孩儿仔仔细细的舔着自己短粗短粗的手指,连手上的鸡油都不肯放过。   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还一直盯着剩下的大半只没处理的鸡,谢郁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那鸡是生的,他也能一口气吃下去。   果然,他指着剩下的鸡肉说:“我还要吃。”   谢郁淡淡道:“明天再吃。”   小孩儿瞪着谢郁,做出龇牙咧嘴的凶狠的样子,道:“弄给我吃,不然我弄死你!”   谢郁眉峰微动,“你?”   小孩儿努了努鼻尖,抬起下巴高傲道:“这里所有的生命都听从于我,你也是我的,你要是敢违抗我,我就杀了你。”   谢郁心头一震,对小孩儿身份的猜测越发的清晰。   宇宙之大,种族繁多不胜数,其中或奇特,或稀有的异族都被帝国或俘虏或斩杀殆尽,渐渐地那些种族便灭亡了。   而谢郁年少时博闻多识,记忆力深厚,他记得在几百年前,曾有异族身体可随四季变换,能号令百兽花草,且族人貌美异常,被命名为花石族。   那时帝国贵族以俘虏一个花石族人为荣,家园被践踏,花石族不堪受辱,也不愿繁衍后代,渐渐地也就消亡了。   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然能见到一个花石族的人。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不给我烤,我就叫那些大猫来杀了你。”   谢郁的沉思被小孩儿打断,他无奈的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举他在怀里,道:“今天已经吃的够多了,明天我再给你做的别的好吃的,嗯?”   小孩儿气鼓鼓的瞧着谢郁,可是一对上谢郁温柔的笑眼,他忽然就不生气了。   好像一簇簇无处安放的火苗投入一汪透彻柔和的水里,再也兴不起波浪。   谢郁捋了捋小孩儿额前的碎发,“你的眼睛很好看,像一种稀有的宝石落山,不然我以后就叫你落山,好不好。”   “谁允许你给我取名字的,我不要!”   谢郁笑笑:“好,落山。”   “……不许这么叫我!”   谢郁的轻笑被化在夜风里。   待落山睡后,谢郁才得出点空闲。   他手腕上的信号定位器还没坏,谢郁试图朝太空发出自己的消息,可是不知是不是星球环境的影响,谢郁发现自己的信号在达到大气层时就会被阻拦完全发射不出去。   谢郁试了几次之后,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战麒麟,毕竟没有战麒麟,凭他个人是无法回到亿万光年外的帝国的。   只是他在这里多浪费一天的时间,战场的情况就多危及几分。   失去了主帅的军队就是失去了方向盘的飞船,茫无目的的在危险的太空里乱撞。   好在他的几个得力的手下还有章伦斯都在,他相信有他们坐镇,情况不会太糟糕。   谢郁收回思绪,月光正好映照在小孩儿熟睡的脸蛋儿上,略微卷曲的发海藻一般的将孩子小小的躯体包裹住,白皙的吹弹可破的肌肤饱满水嫩,胸膛正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一上一下。   落山和他闹了好一阵儿之后才睡着。   谢郁想到了至今没有消息的萧丞。在那种情况下被战麒麟丢出机甲外,只怕是连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了。   他的确是对这个传言中要覆灭整个帝国的少年动过杀心,此次带他出来的目的也是在老皇帝的默许下进行的。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落山的时候,他会恍然想起萧丞站在机甲室外坚定的看向他的眼。   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会丧命,他依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谢郁的心情很复杂。   军人的使命是服从,以他对帝国的忠诚,就让这样一个有着不详预言的孩子消失在宇宙深处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的心却告诉他这样做问心有愧。   谢郁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就在这时谢郁发现自己的身体传来一股异样。   他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脸色乍然变得难看至极。   他随身携带的抑制剂在混乱中掉了!   可是该死!他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自己的发qing 期会提前到来!   谢郁把孩子用外套裹好,身形利落的跳下树干,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可是身体上的异样却越来越无法忽视。   他眼中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模糊,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   APLHA的发qing期通常都要持续一个星期到半个月不等,若是没有OMGEA和抑制剂的效用,他就要生生的挨到发qing期结束为止。   这个星球荒芜的廖无人烟,别说omgea,他就是想找到除却小孩儿的第二个人都不可能。   谢郁的呼吸声逐渐粗重,他全力的调动自己在夜晚的视野能力,期盼能在自己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找到一片湖泊。   可是这次的情势来的凶猛无比。   谢郁弓起身体,双眼一片赤红,向来儒雅淡定的面孔因为qingyu的作祟显得有些扭曲,却让人格外的上瘾。   落山就睁着眼睛坐在高树上看着底下谢郁痛苦难耐的翻滚着,花石族没有性别之分,但他隐约记得人类是有的,而且他们还有漫长的发qing期,需要靠完成某些动作才能度过。   落山眯起圆溜溜的眸子,神情冰冷的不像一个孩子,“人类和野兽没什么两样,被自己的yuwang所驱使。”   他翻滚过身体打算继续睡下去,可是天生灵敏的听觉和嗅觉让他被放大无数倍的闻到,听到现在谢郁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空气里翻滚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其中还掺杂着点点苦涩和醇厚的气息。   落山鼻翼微动,这味道竟比晚上谢郁做给他的鸡肉还要好闻。   他又忍不住看向已经半跪在地上寸步难行的谢郁,难道他比那个烤鸡更好吃吗?   谢郁正全力和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本性做着抗争,奈何有些东西越是压制,就越是高涨。   混混沌沌间,他闻到一阵青涩的味道,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摸上了他的脸庞,谢郁忍不住一个激灵,他想要抓住那股清凉,可是身体却动不了。   谢郁心头大惊,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那个清亮的少年音道:“不准动!”   谢郁呼吸一窒,觉得这声音听来万分耳熟。   少年显然很生涩,也不懂得怎么做,他只是胡乱的在谢郁的脸上啃来啃去,口水糊了他一脸。   谢郁恍恍惚惚的觉得,也许少年是觉得他……好吃?   不管怎么说,少年身上的味道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躁动的信息素,谢郁疲惫的喘口气,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便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前一秒,他听到少年说:“到底是哪里这么香……”   谢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昨天昏迷的地方,他浑身酸痛身体已经能行动自如,看来第一次发qing期已经挨过去了。   谢郁松了口气,他扭过头,就看见一张精致绝伦的脸蛋儿挨着他,那少年莫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无论是五官还是脸型完全是长大版的落山的模样。   谢郁大吃一惊,怎么只过了一个晚上小孩儿就已经长成了年少的样子?   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了落山,少年眯着眼爬起来,“你醒了,快去给我做吃的,我昨天闻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到,快饿死了!”   谢郁脸色一动,想到昨晚替他压制住信息素的那股气息,会不会就是落山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郁冷静道:“你昨晚做了什么?”   落山打了个大大的哈切,“昨晚?我昨晚闻到你身上发出来的香气,可是在你身上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吃的。你到底把吃的藏到哪里去了,气死我了!”   谢郁无言的看着自己露出的肌肤上胡乱啃的红印和残留的口水,不由的一阵头大。   他试探的说:“你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落山仿佛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变化,他匆匆的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嘟唇道:“我想变大就变大,想变小就变小,省力气不行吗?”   谢郁被他胡乱的搞一通,只觉得连带着他的脑袋都乱糟糟的了。   不过落山如果真的有平息他信息素抑制faqing期的作用,那简直就是再好不过了。   谢郁双手撑在身后,迎着缓缓升起的朝阳说:“行,走吧小祖宗,我去给你弄吃的。”   落山拍了拍自己的身体,瞥了一眼谢郁。   男人的头发经过一晚上略微有些凌乱。干净好看的眉眼映着红红的太阳,透彻而温柔。   他的眸光朝下移了移,心口顿时涌起一股甜腻的滋味儿,直直的落到他的胃里。   叫他不吃也饱了个七八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第二更,这一章多写了一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的嘴巴里, 身体里还残留着谢郁身上甜浓馥郁的味道。   那种滚烫灼热的触感, 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的感受。   花石族一生只能接受一个人,无论是标记还是被标记,在与心属之人标记之后才会有情动之类的生理反应。   他没有接触过人类, 而他缺失记忆与知识的传承,根本就不晓得谢郁的信息素对他天然的吸引力意味着什么。   谢郁目光远眺着地平线与天边交界处,云胧胧雾淡淡,旷丽绝伦的景色半遮半藏的隐在天光远影里。   谢郁道:“昨晚, 多谢。”   他声音淡淡, 神情平静的若即若离,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落山:“哼。”   他率先越过谢郁,把他一个人丢在脑后。   谢郁神色略微凝滞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疾步如风的少年。   一个晚上而已, 不过能勾着他脖子的奶娃娃就变成了已经初露绰约风姿的少年。   落山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一阵, 猛的回过头,“你为什么不过来!”   少年的声音清亮有些微微的尖锐,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听出来这句话包含着的复杂的情绪。   气愤,急促, 不可理喻里裹杂着些些委屈。   谢郁眉峰微挑, 步履从容的跟了上去。   落山对这里的地形显然比他熟悉许多,而且每到一处, 落山就会捕猎回一个又一个猎物回来。   半天下来,谢郁身边死的奇形怪状的动物就多了一堆。   浓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谢郁冷眼瞧着落山莽撞的来去。   就如落山所说,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都听命于他, 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食物送上门来。   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肆意在周围胡乱的杀杀杀,不过是为了……恐吓他罢了。   哎。   孩子气。   孩子气至极。   等到谢郁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不能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   “够了。”   谢郁皱眉道:“这些根本就吃不完。”   落山随手丢掉刚猎来的巨型野猪和蟒蛇。   花花绿绿的脸上神色冷俏,“这些、这些,我都要吃。”   谢郁挑起嘴角,一只脚踩住一只死的不能再死的野山猪,道:“这些全部都弄熟,你是想累死我?还是想折腾死我?”   谢郁一脚踢翻野猪的身体,肥硕健壮的将近一吨的硕大身型远远飞起,在地面的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落山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直线,虽然愤怒但他的视线却不能自主的跟随着谢郁漂亮利落的一踢,薄薄的腰线被拉扯出绝妙的弧度。   他的身体站的笔直,犹如迎风招展的大树,自己的这些小动作根本就撼动不了他分毫。   落山握紧拳头,胸口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不会比此刻更浓烈的征服YU。   这边谢郁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些头疼。   没想到沦落到这个地方了,他还要半被迫的带孩子。   谢郁道:“闹够了就下来,我要做饭了。”   说完随即脱下外套,露出更贴身的内衬,笔直修长的双腿裹在长筒战靴里,他轻松的切割下一整只野山猪的腿肉。   用精神力将山猪皮上坚硬的毛发烧焦再刮掉。熟练的处理支架炙烤,没有一会儿就有阵阵令人垂诞的香气随着风席卷而来。   星际时代,食品工业已经发达到了极致,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能吃到如此原生态的美食。   落山更没有机会吃到。他心里还气着,身体却已经做出了选择。   落山杵在原地好一会儿,那边考的金黄焦脆的皮上已经滴落出油脂,浓郁的香味直直的钻入他的胸腹。   谢郁姿态优雅的切割下整齐的野猪肉,斜睨了少年一眼,他面无表情,偏偏满脸写着你快来哄我,你哄哄我我就过来了的表情。   谢郁:……   他道:“过来。”   落山冷着脸。   谢郁叹口气,慢慢的道:“给你切好了,过来吃吧小祖宗。”   落山眉尖耸动,他精雕细琢的一张脸冷若冰霜,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不得不说谢郁的手艺是真的好,猪肉细嫩油滋儿,皮脆而焦。   落山只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谢郁左手执着匕首,利落的割下小片小片薄如蝉翼的细白的肉片。   他即便再饿,也丝毫没有落下自己的修养与礼仪。   落山吃着吃着,眼睛就飘到了谢郁那里。   好像他手里的更好吃。   ……他嘴巴里的更好吃。   可恶,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少年将猪肉狠狠的撕咬下来,像是在对待敌人的肉一般咀嚼着。   0599:大大,你不哄一下吗?现在是刷好感度的好时机呀!   谢郁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将口里的食物咽下。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仍旧对烤猪的品质和味道不太满意。   0599:“这个能量体应该没有本体的记忆,大大这是绝好的时机啊!等本体从黑洞里出来了我们就没机会了!”   谢郁略微赞赏道:“不错,会分析问题了。”   “可是,我现在不是正在刷好感吗?你以为我为何要浪费时间在这里一个人带孩子?”   谢郁微笑:“当然是为了创造只属于两个人的美好纯粹的回忆啊。越是纯粹,越是心动,日后体会,越是致命的刀痕。”   0599:“!!!”   谢郁不再言语,少年的气愤来的快去的也快,吃完半只烤猪,落山眉间的不快已经消失殆尽。   谢郁则一直在观察着周边的情况,落山说的不错,有他在,他们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谢郁收回探索的视线,现在唯一的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就是……他的发QING期。   想到这谢郁的目光看向正在仔细TIAN舐着指缝间油渣的少年。   清丽纯真,天然去雕饰的美让人时时刻刻都有惊艳之感。   他对花石族了解浅薄,但从昨天的情况来看,或许是落山帮助自己度过了发QING期。   这于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知道没有抑制剂或者得不到缓解,Aplah或omega就只能活活的被自己的欲望给烧死。   哪怕他身强体健等到半个月后只怕也要脱一层皮。   正逢天光落暗,乌云滚滚密布,空气里弥漫着的水气迅速的连接成大雾。   谢郁走到落山的面前,他低头看着扔比他要矮半个脑袋的男孩儿,道:“要下雨了找个地方避雨吧。”   落山吃的心满意足,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谢郁。   见他神色凝重,时不时的对自己投来复杂的目光,他好奇的不能自己。   但他就是要等着谢郁主动来找自己搭话。   落山道:“我平时都随便睡的,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谢郁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落山哼了一哼,轻巧的跳上树枝,他身轻如燕,飞腾娜转在前方给谢郁带路。   终于在雨彻底下大之前找到了一处宽敞的山洞。   谢郁巡视了一圈,生起火,洞里立刻明亮起来,这里宽敞且九弯十八拐,分了好几个小DONG XUE。   正是谢郁满意的样子。   他给自己随意挑了一间稍大的洞XUE,打算度过第二晚。   落山却跟了进来,他大大剌剌的坐下来,不满的道:“为什么不去隔壁,那里明明更大。”   谢郁愣了愣,接着道:“你可以去隔壁。”   “这里是我的房间。”   这回轮到落山愣住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张漂亮脸蛋涨的通红,徒增了几分异样的风情姿色。   他怒声道:“我才不是想和你一个房间!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说完身影一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谢郁对落山莫名的愤怒已经有了少许的免疫力。   就算这个地方毁灭了,他也不担心少年会遇到什么危险。   眼下他还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他要应对第二次到来的发QING期。   黑夜,雨声包裹住了整个世界。   砰砰隆隆的雨滴声充斥着谢郁的耳膜,然而比起连绵不绝的大雨。   他的身体流失的水分显然更让他惊心。   没有药物的辅助,没有机械,没有明亮的灯光和医务人员,他要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抵抗人类由来以久的本能。   这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谢郁尽量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放任自己被本能所掌控。   一个发狂的不计后果的alpha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再清楚不过,每年军DUI里就会处理好几例这样的事故。   汗水染进眼睛里。   谢郁长长的睫毛犹如卷帘遮盖住眼底疯狂痛苦的神色。   ……还好那个孩子被他气跑了。   谢郁的十指深深的嵌入身XIA的石头,留下是个整齐一致的深坑。   他嘴角溢出鲜血,健美修长的身躯拱起来,形成一个诡异的充满破碎美感的姿态。   仿佛被世人铭记永久保存的标本。   唯有通红的脸和眼还有满身的汗珠彰示着他在承受着什么。   磅礴大雨没能冲淡他浓郁的信息素。   落山寻着气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谢郁。   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好像比昨晚更诱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谢郁神志已经不清, 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闷哼。   粗重的喘息和雨滴落的声音缠粘的胶着在空气里。   落山的听力和视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幽暗不明的火光里,石chuang上的人看着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不可明状。   逼仄狭窄的空间里, 谢郁正汹涌澎湃的信息素比外面浓郁百倍。   落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几乎每一个细胞,每一次呼吸都贪婪的吞噬着谢郁身上的信息素。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chuang边,谢郁浑身shi透,衣服皱巴巴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 落山的眼眸渐渐发深。   深蓝色的眼底泛出一点深不见底的黑。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 将本就忽明忽暗的火光彻底卷灭。   洞内陷入深黑,谢郁正自我折磨着,他仰起头, 捆在身后的手腕上磨出深红的痕迹。   几乎就要把持不住自己, 这时一具温凉的身躯把他撞倒,两人齐齐向后跌倒。   谢郁喉咙里发出难受的低吼。少年却浑然不觉, 他浑身僵硬的扒在谢郁的怀里。   像个八爪鱼似的死死的扑到了谢郁怀里,这对谢郁既是解脱又是折磨。   他们紧紧的挨合在一起,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缝隙, 身体种种反应细微敏锐,如星星之火, 几Yu将他燃烧殆尽。   谢郁低声的说:“……你放开我!”   奈何落山的情况比他还诡异,他贴着他的部分坚硬冰冷犹如一整块坚固无比的玉石。   谢郁有些后悔将自己捆绑住,现下真是骑虎难下,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谢郁既是解脱又是煎熬, 这种感觉几乎将他逼疯。   落山只管紧紧地抓住他,黑暗里,只有谢郁温暖的身体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他脸色惨白胡言乱语道:“你别动!别动!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声音尖锐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谢郁凭着最后一点可以思考的理智发觉他似乎是很害怕。   难道?他怕黑?   谢郁心头涌上荒唐可笑之感,可是眼前的事实又在告诉他,的的确确是这么一回事儿。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独独怕黑。   或许是他在黑洞里留下的后遗症,哪怕经历过无数次轮回,也不能完全摒弃掉深刻在灵魂里的伤害与阴郁。   谢郁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先主动的,或许谁都主动了。   黑暗里他们就是两个被欲望望支配的野兽,互相纠缠侵犯,无所不用其极。   谢郁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雨早就停了。   落日余晖洒进洞内,天地一色暖炉似的光景。   谢郁睁开酸涩的眼,入目的是一张俊美至极轮廓深邃的面孔。   他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青年时期的落山的样子。   随即他就想起昨晚的某些片段,他脸的难看的看向周身。   落山还在沉睡中。恐惧和维持成年的体态让他消耗过大。   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这正好,让谢郁避免了某些尴尬。   他默默的起身,难得的动用了精神力将身体清洗干净。   衣服上全是痕迹已经不能穿了,谢郁盯着地上不知是布还是衣服的东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他回头扫了一眼落山,成年的落山比少年的他更多了锋利的俊美。   若说从前的他美的令人惊叹,现在则是令人失魂。   可是这样一个美人,却是让人消受不起。   谢郁脸色禁不住有些难看。   夜色降临,晚风吹拂过耳畔发稍,谢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身体上的灼热感褪却下去。   特殊时期,他身体的状况竟然成了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正在这时,沉寂已久的战麒麟给了他反应。   战麒麟一旦开启就能迅速的向总部发送定位并且双向传送信息。   然而这次战麒麟发送出去的信息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谢郁再三尝试,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路跌到谷底。   没有回应,难道大JUN全JUN覆灭了?   不可能,谢郁对自己治理的JUN队有着绝对的信心与信任。这次虽然中了圈套,虽然失去了他的坐镇和指挥,他也坚信那些战士。   还有他得力的干部和手下都会奋战到最后一刻。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能回复他呢?   谢郁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谢郁越发的想要回到战舰里去。   且不说他身体的情况,就是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他都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谢郁眸中绽放出锐利而危险的光芒,他左手成刃就要化为刀锋落下。   然而下一秒,一具修长成熟的体魄将他狠狠的压—倒在地。   落山双臂死死的箍住谢郁的双手将他高举在头顶,他恶狠狠的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四目相对。   昨晚混乱深刻的记忆又重新涌上心头。   落山的眼明亮而璀璨,在黑暗里犹如落下九天的星辰,摄人无比。   谢郁试图动一动,落山的力气却大到让他都心惊的地步。   竟然纹丝不动。   他服软道:“我看你还没醒,就出来走走。”   落山仍在气愤中,没找到谢郁之前他发誓等找到他,他就折了他的腿让他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见到谢郁之后却没那么生气了,看着谢郁因吃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   落山还是慢慢的把手松开了。   谢郁修长白皙的手腕上有两道深红色的痕迹。   那是他先前捆住自己留下的痕迹。落山松开力道却没有松开握住的手。   他手指摩挲着谢郁的伤痕,那样认真的,气愤的神情,看的谢郁一愣。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翻滚上心头,只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浓烈。   一时沉默,落山的目光从谢郁的额头,眉眼,脸颊一路滑落至嘴唇。   红红的,软软的。   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英明神武的元帅大人能文能武,制定谋略分析人心都能不在话下。   可是面对这个陌生的异族人,面对只按照自己本能行事的落山,他也有无从招架的感觉。   怪只怪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孩子的模样,虽然现在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可他对他的防备之心始终拒绝不起来。   更何况男人之间,只要突破了那层纸,关系多多少少都有些变质。   所以他没有推开落山,等落山吻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了。   虽然是成年人的样子,吻技却还是很青涩。   胡乱的啃着,亲着,急切的像是在吃肉一样。   估计在他心里自己就跟一个好吃的食物差不多吧,谢郁有些苦笑不得。   他嘴唇一痛,落山竟然察觉到他的不专心,占有Yu强的可怕。   他开始反守为攻,温柔的回应落山,一来二去,两人吻的不分彼此。   分开的时候嘴唇连着银SI。谢郁舔了舔嘴唇,声音嘶哑:“不错,学的很快。”   落山脸颊发红,他嘴唇火辣辣的,心里更热。   他不知道接吻在人类里代表着什么意思,可是他也隐隐的明白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而且他不是一时冲动,他是还想、一直想。   他醒来时见不到这个人会感到愤怒,感到恐慌失措,那样的情绪他从未体验过。   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他只能用最简单的发怒的方式发泄出来,可是谢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   他只要一见到他,就莫名的不再生气也不愤怒,他只想BAO着他,QIN他,WEN他。   总而言之,就是不让谢郁再离开他。   落山还在纠结,他的神情全都落在谢郁的眼里。   谢郁心头大震,落山的心思太直白也太纯粹,真诚的如同晶莹剔透的钻石,水晶。   那光芒耀眼的他不能直视。   谢郁摸了摸落山柔顺的头发,轻声道:“起来,我腿麻了。”   落山看了他一眼,挪了挪下半SHEN,谢郁忍不住笑出声:“我不会走的。”   落山道:“我不信。”   谢郁摊开手掌仰望着落尽他眸子里的星辰,无奈道:“落山,你知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你这样对我,代表着什么吗?”   落山撇了一眼谢郁,他紧紧的握住谢郁的手腕,好奇又不服气的说:“我不知道。”   接着又加一句:“你如果敢让别人这样对你,我就杀了他!”   谢郁瞳孔缩小,落山对他的占有YU超乎想象,他没有人类该有的道德感。   行事准则全凭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样一个人……   谢郁的目光柔软下来。他轻声道:“这意味着许诺,陪伴与忠贞。”   落山静静地听着,谢郁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他还想继续听下去,一直听下去。   “我愿意给你我的许诺,陪伴与忠贞,至死不渝。”   谢郁轻声道。   落山眉宇间闪过一瞬的不解,可他的本能告诉他他此刻应该做什么。   他要什么。   他深深的吻了下去,他俯下身在谢郁耳边说:“我要你,我只要你。”   少年的话总是如此直白而简单,明了到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的真实性。   草丛里有SHI漉漉的喘息。   谢郁是被轰隆的巨响吵醒,他立刻一跃而起,就见天空上乌压压的黑色战舰度空而来。   落山也被这橘响吵醒,他如临大敌,谢郁捏了捏他的掌心失意他没事。   等了这几天,终于!   帝国的人还是找到他了!   谢郁高声喊道:“我在这里!”   几列ZHAN士从JUN舰里出来,谢郁多年练就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躲避开来对面发射而来的激光剑。   可是落山已经扑上去,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些陌生的怪兽一样的冰冷武器表现出强烈的敌意。   可纵使他再厉害,在大PAO和QIANG口面前还是落了下风。   谢郁心神俱裂:“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地面传来阵阵震动, 一下一下扣动着谢郁的心脏。   落山的身体被高压强电劈中, 一杆冰冷的QIANG口对准谢郁的脑袋,抵住他的太阳穴。   那人沉声道:“元帅大人,你一动, 他立刻就死。”   “束手就擒吧。”   谢郁沉着面容,即使狼狈不堪,被半压倒在地面上,他的气势仍令人侧目。   谢郁道:“我不会跑, 放他走, 与他无关。”   他垂下眼眸,尽力让自己做到对落山不在意的样子。   那人呵呵笑半声,阴阳怪气的道:“恐怕不行呢, 为了防止元帅大人您逃跑, 我可能要带着这位小朋友一起回去了。”   谢郁的胸口有团烈火在燃烧。   他的脖颈,双手, 双脚乃至腰腹都被带上了高压电禁锢。   只要他远离开关装置十米远,高压强电就会瞬间将他电成肉干。   谢郁从容的站起来, 他比来逮捕他的将领高了近半个脑袋。   那人得仰视着看他, 谢郁冷冷的垂视道:“是谁下的命令。”   从他消失在战场到如今,他和外界完全的失去了联系。   所以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若是……若是他早一点发现不对劲, 早些防备,落山就不会被他们抓住了。   他现在情况不明,落山一个人去到风云诡异的首都,只能是凶多吉少。   谢郁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已经昏迷在地上的落山, 冷淡而威严:“逮捕帝国元帅,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谢郁治JUN从严有方,在部DUI中极具威信,他只淡淡一句话竟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他是帝国元帅,除非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是不能轻易逮捕。   谢郁的目光平淡冷凝,那将领只是上校,精神力也远在谢郁之下,很快就受不住谢郁的精神威压。   他满头大汗,腿肚子都在打颤,但一想到自己的士BIN正看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面子,逞强道:“元帅大人,这是最上头亲自下达的命令,难不成你想违抗命令公然叛国吗!”   他叛国?   谢郁走近,修长的身躯犹如一柄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颅之上。   这个男人是统帅帝国部队的大元帅。   他的英勇事迹早就流传于帝国各地,这样一个视国家为信仰的男人,真的会做出叛国的举动吗?   在场的士兵都不能不陷入怀疑和动摇。   谢郁一字未说,心却在缓缓下沉。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叛杀。   恐怕从他领命出征开始就已经注定要落入对方的陷阱。   那个人会是谁?   萧复?   综合看起来,萧复的确是最有可能会对他下手的人。   可是谢郁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丝隐约的不确定。   更何况,他现在心里牵挂着昏迷不醒的落山。   一切都是那么的糟糕与被动。   谢郁昂首挺胸淡然信步的走进了战舰。   仿佛他不是被看押回国,依然是凯旋归来的大帅。   等到他走远,上校才惊觉自己刚才似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如果他知道谢郁仅仅只用了一丝的精神力就将他压制到如此地步,恐怕就再也没有勇气走到谢郁面前了。   谢郁被安排到了一间封闭式的房间,四面徒壁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有。   看押他的人不必担心他逃跑,谢郁知道这些石壁看似普通却是用来关押最顶级的犯人的房间。   只要他有一丝举动,他脖子上的高压电会瞬间让他失去行动力。   谢郁:就要回去面对真相了,我真的是无比的期待啊。   0599:大大,你已经猜到箫丞会怎么做了吗?   谢郁微微一笑,“作为一个顶级玩家,他有什么理由不看着我慢慢的挣扎,看着我因为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而痛苦,最后知道真相时的绝望……他肯定喜欢极了。”   0599:“……”听起来就好变态啊,多亏宿主大大的心脏强大。   谢郁在房间里呆了三天,这期间,除了每日饭点会有几罐营养剂从小窗口递进来以外,谢郁没有任何可以和人交流的机会。   在密封的不足五平米的空房间里,每日对着难吃的营养剂和未卜的明天。   任何人都多多少少会流露出焦躁不安,乃至狂怒,崩溃的迹象。   可是谢郁除了第一天表现的有一些忧心仲仲以外,其余时间都无比的镇定。   即使是身处对立阵营,伯杰明也忍不住被谢郁所表现出来的强悍而出色的实力而折服。   强者,无论在哪里都值得人尊敬。   可是想到谢郁回去以后要面对的罪状和帝国人民滔天的怒火,就是他都有一丝的不忍之心。   伯杰明将视线从监控器的显示屏上移开。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说关押在牢房的那名年轻男子终于醒了。   伯杰明原本抓落山只是顺便,可是看谢郁的态度,或许能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伯杰明略微思索,便跟着士兵一起去了牢房。   落山被关押在的地方只是普通牢房,但为了防止他暴走,他的脖子和手脚也被铐上了高电压锁链。   落山指尖揉了揉眉心,苍**美的脸蛋上闪过茫然和无措,最终化为一片冷然。   伯杰明道:“你与谢郁是什么关系?老实回答,否则你脖子上的东西不会让你好过!”   落山单薄的身体抖了抖,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膝盖,姿态从容风流,隐隐有上位者的威压与气势。   伯杰明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被控制了精神。   “这具身体真是太弱了。”   箫丞摊开手掌观察着自己的这具身体,他的本体还在黑洞里接受改造。   不到最后一刻箫丞是不会出来的,不过这个逃逸的精神体给他造成了过大的影响。   箫丞便抽出一半的精神力过来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箫丞消化着脑内多出来的记忆,唇角缓缓地勾出一个似嘲似笑的弧度来。   他摸了摸自己这具新身体的脸颊,容貌惊艳程度与他本尊不相上下。   没想到这张脸竟然能迷惑到谢郁,这应该就是这场游戏最大的惊喜了。   比起一成不变的攻打帝国,登山至高无上的宝座,和谢郁的这场风花雪月的意外,显然更让他留意。   箫丞抬起头,语气淡漠不容质疑:“去,找谢郁,和他说我快要不行了。”   伯杰明低下头颅,那双毫无波澜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害怕和恐惧。   他明明还有自己的意识。身体和大脑却完全不能听从自己的指令,这个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悍的精神力能瞬间夺取人的心智?   伯杰明无法思考,在外人看来他完全拥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谢郁拱起腿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得用精神力不断的引导血液循环,才能让自己的双腿不至于酸麻。   咔嚓。   狭窄的门被打开。   门内的青年面容苍白消瘦,一双黑眸明亮无双,清隽秀丽的五官为他添了几分柔软和纯净。   任谁都无法将眼前的这个青年同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元帅联系起来。   箫丞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膝盖。   现在的谢郁与他记忆里的谢郁全然不同。   QING动时刻Yu仙Yu死的模样。   过后的冷清与寂寥。   小心的防备与刻骨的温柔。   时时刻刻,每分每秒,谢郁展露出的每一面都是奇妙的混合矛盾体。   现在的他。和下一秒的他。也是不同的他。   箫丞期待着谢郁的变脸,同时又对自己这样的期待有些隐隐的不耐。   和烦躁。   箫丞沉下眉头。   伯杰明按照他的指示念出了那句话。   箫丞歪着头,即便如此,他依旧仔细的盯着谢郁,透过伯杰明的眼睛观察着谢郁的表情。   他想看。   他要看。   箫丞身体前倾。   谢郁冷冷道:“私自动用刑罚虐待平民,罪该当罚。”   谢郁一字一顿,凌然顿挫。如同碎玉击石,铿锵清脆。   箫丞眉峰一挑,高高的扬起,又落下。   他嘴角的涟漪不断的扩大,低低的压抑的笑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箫丞捂着肚子笑道:“哈,谢郁!好一个谢郁!”   箫丞笑够了。   朝后仰卧,眸光难辨的盯着谢郁,他伪装的太好,教他分辨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   是他小瞧了谢郁,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男人,怎么会被一点点儿女私情所打动。   箫丞一时之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用力的一挥,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谢郁正在争夺本杰明的身体控制权。   箫丞只惊讶了一瞬,他有绝对的自信谢郁发现不了他的精神力。   他这么出其不意的冒着被电击的危险争夺控制权。   只有一种可能。   箫丞悄然无声的松开对本杰明的身体的控制。   谢郁眉目坚毅,双眸散发着清透的光。   本杰明的精神力比他弱太多,谢郁很轻松的就控制住了他。   谢郁等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他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更不能失败。   谢郁操纵着本杰明的身体朝着关押落山的房间走去。   幽暗的房间里,落山匍匐在地上,长发掩面,生死不知。   谢郁一瞬心如刀割。 第一百二十章   谢郁挥退旁边的士兵, 用精神力将监视器短暂的冻结才上前。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谢郁强忍着心痛将人搀扶起来。   落山脸色苍白,两颊消瘦到微微凹陷。   BU队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惩戒手段能让人在备受煎熬和痛苦的同时,身上又看不到一丝伤痕。   这通常是用来审讯一些位高权重的贵族或是JUN官。   谢郁却没想到他们会将这样肮脏的手段用在落山的身上。   这比让他自己承受惩罚还要痛苦一百倍。   谢郁抿住颤抖的嘴角。   谢郁用精神力轻柔的引导将落山唤醒。   “你醒了?哪里痛?还忍的住吗?”   落山眼神一亮, 霎那间似乎整个LAO房都被照亮了几分。   他露出开心的孩子一样的笑容:“你来啦。”   虽然谢郁现在的身体不是本身,但是他能分辨出谢郁的独一无二的精神力和那股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温柔与爱意。   落山眼神亮晶晶的,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和愤怒:“我要杀了他们!”   谢郁无奈的牵动嘴角,落山不谙世事, 在很多方面表现的和一个几岁的孩子差不多。   他哪怕是天赋异禀哪怕再厉害, 又怎么可能与一个强大的帝国作对。   要知道在早几百年前,落山的种族就是因为贵族的贪婪而几近灭族。   谢郁摸了摸他的眉眼,这个人本就该是天地间自由的精灵, 他不能, 也不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身边。   更何况,若是落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怕会对他大失所望甚至是厌恶都来不及。   谢郁掩盖下眼里的痛色,叹道:“说什么傻话, 你血肉之躯, 怎么能和千千万万的战舰相抗衡。”   “落山,你听我说, 待会儿我会控制这具身体,你伪装成士兵跟在我身后,什么话都不要说,我带你去护卫舰。这是唯一可以离开这里的办法。”   有伯杰明身份的掩护, 两个人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顺利到让谢郁都感觉到有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满心系着落山的安危,哪怕前方有陷阱,有猛虎,他也只能拼死一博,只要落山能离开这里,茫茫宇宙他们想要再找到他谈何容易。   谢郁用精神力启动护卫舰,在门开的一瞬就将落山给推了进去。   咔哒。   一声响。   冰冷坚固的门被关上了。   落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残忍的和谢郁分割在了两个世界,而作出这一切的,是他满心以为会一直在一起的谢郁。   “开门!开门!谢郁你要做什么!”   落山拼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把门打破,他制造出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巡查队的注意。   谢郁微微笑着,一秒都不愿意将视线从落山的脸上移开。   他的少年,他的爱人,从此一个人在茫茫的宇宙中,也会生活的很好吧。   谢郁抬起手,他想要再摸一摸落山的脸,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他只能触碰到冰冷的金属。   金属门已经被落山的蛮力打到变形,可是还是纹丝不动,飞舰缓慢的升空,谢郁看着落山的神色从震惊愤怒到不知所措恐慌哭泣。   “落山,你听好。我叫谢郁,是帝国现任大元帅,现在我要回到我的帝国,承担属于我的责任。不管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那都是我该面对的。我不能逃避。”   落山已经忘记了挣扎。   在即将永远的失去谢郁的痛苦和知道谢郁是自己最厌恶的宿敌的震动之间,他已经难以作出反应。   飞舰缓慢的升高,谢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飞舰,他不知道落山还听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他说得很轻。   ……“还有,对不起,我爱你。”   飞舰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再过几分钟它就会彻底的消失在谢郁的视线里,人生里。   “元帅大人!元帅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郁心头一凛,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谢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张伦斯正站在自己的眼前。不过不是真实的他,而是从遥远的帝国那边传来的虚影。   张伦斯半跪在自己的身前,声音沉痛:“元帅大人!是属下办事不力,让大人蒙受冤屈,还请大人责罚!”   谢郁淡淡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惩治你,先说说情况吧。”   张伦斯顿了顿,道:“那日您与六皇子一同跌入黑洞后,联盟的人便退了。”   “知道您失踪的消息后帝国震怒,下令一定要找到您,就在搜寻您的过程中,我方接连受到联盟的袭击,损失惨重!”   张伦斯说到这里呼吸明显变得急促,痛苦不已,他嘶哑着声音道:“每次我们的部署好似都能被对方提前知晓,战士们奋勇血战也不能挽回颓势!”   张伦斯说不下去了,这个一米八将近一米九的汉子声音含着浓重的鼻音,“我们……死伤无数!我和几个将领在前线杀敌,帝国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您叛变了帝国!”   “说这次我JUN之所以会节节败退,全是因为您给联盟透露了消息!”   谢郁道:“你相信吗。”   张伦斯双眼赤红:“当然不!不仅我!您昔日的部下,战士们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言论!”   谢郁微微一笑,平静的说:“你做的很好。”   得到谢郁的赞扬,张伦斯黝黑的脸庞涨的赤红,他向前跪爬两步,盘坐着的青年沉稳淡定,莫名的给予了他莫大的勇气。   谢郁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大元帅,只要有谢郁在,他们就会义无反顾的向前向前!奋勇杀敌!   张伦斯颤声道:“元帅,此次您回去凶多吉少,不若暂时避开风头,等事情水落石出再——”   谢郁淡淡的打断他:“我走了,就是坐实了枉加在我身上的罪名。”   张伦斯咬牙道:“这次回去他们可是要判您死罪!大人!留的青山在,有朝一日我们定会一雪前耻为您洗刷冤屈的!”   谢郁目光微凝,仍是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现在他正以亿万光速的速度朝着帝国星飞去。   那颗美丽富饶的星球这次等待着他的不是鲜花与赞扬,而是无数的谩骂和未知的命运以及…即将面对的死亡。   谢郁轻轻的笑了下:“一将功成万骨枯,作为帝国的战士我不惧怕死亡。”   “同样,只要我还是帝国元帅,还是帝国的公民,我的肩膀上就仍然肩负着自己的使命。这次我们败的如此惨烈,战士的鲜血不能白流,性命不能白丢。”   “伦斯,去你该呆的地方呆着,我不会轻易的死。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查清这次的叛徒究竟是谁。如果我没推测错,高层之中或者已经有人和联盟达成了某种协议。”   “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离开。”   张伦斯流下泪来。   这个即便是受了再严重的伤都没叫一声痛的汉子眼眶止不住的发热发酸。   可是他也知道谢郁一旦决定的事情。再无更改回转的余地。   张伦斯最后向谢郁告别,消失在了空中。   监控室里,伯杰明沉默不语的瞧着闭眼的青年。   他的从容和云淡风轻,他的勇气和无所畏惧,让伯杰明对这次的命令的正确性产生了一丝不可忽略的动摇。   如果谢郁这次真的逃跑了,那么他会立即实行逮捕计划。谢郁现在已经是帝国的罪人,他可以动用手上的一切力量对付谢郁。   就算谢郁再厉害,戴着镣铐他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也有限的紧。   可是,谢郁却没有逃跑。   而且从他的话中,他能隐隐地察觉到或许这次的JUN情的泄露不是那么的简单。   再联想到帝国争夺储位的斗争已经激烈到白热化的地步,或许……帝国的天,真的要变了。   “大人!前方传来消息!追踪的那架飞船在逃离的过程中爆炸了!”   伯杰明眉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显示器里的男人。   他正低垂着眉目,柔和秀丽的眼尾流淌着淡淡的郁色。   让人看着不由得心头一纠,他正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正在担忧那个正在逃亡的年轻人。   如果让他知道飞舰爆炸了,对谢郁来说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谢郁自动脱离了他的身体之后,并没有强行抹去他的记忆。   或许是对自己的意念操作有着绝对的信心,或许是,不忍他因强行抹去记忆而变得痴傻。   不管如何本杰明都无法再对谢郁保持最初的感官。   却没料到那座飞船会自己爆炸,上面的人多半也是生死未卜。   罢了,反正上头也是只让他押送谢郁回去,那个年轻人并不要紧,他能做的就是在谢郁死之前都让他以为那个年轻人成功的逃了吧。   “传令下去。不必再追击,加速全力回到帝国!”   “是!”   张伦斯走后,谢郁难的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就连送来的饭菜都不是味道恶心的营养剂而是Jun队里吃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第三天,关着谢郁的门终于打开了。   伯杰明神色难辨的看着谢郁,他周身放着未曾开封过的罐头。   他道:“走吧,元帅大人,欢迎回到帝国。”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骗子!”   “叛徒!”   “帝国的耻辱!”   “为死去的帝国战士们偿命!”   ……   恶毒的诅咒如附骨之蛆充斥着谢郁的耳膜, 昔日那些人对他有多么的崇拜多么的信任, 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恶,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杀之而后快!   在他们眼中他不再是帝国英勇无畏的守护神而是——叛徒。   是导致这场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是帝国的耻辱。   谢郁闭了闭眼, 昂首挺XIONG走了出去。   当他淡定的从容的出现在民众眼前时,铺天盖地的咒骂和陡然小了。   男人一身简朴的素服,略微长的发遮盖住亮如星辰的双眸,苍白消瘦的脸颊让他看起来略微的憔悴。   却仍不减周身散发而出的慑人的光彩和气势。   仿佛他只独独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完整的不容他人随意践踏窥觊的世界。   他毕竟是曾经站在帝国巅峰的男人, 是万众民众心目中最耀眼的存在。   谢郁叛变的消息先前传回国内时, 就有不少人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后来战士们的鲜血和群众高涨的怒火铺盖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质疑。   谢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孤身回到了国内。   他的周身空无一人。   可他知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谢郁道:“战争失败,战士们的牺牲,我身为主帅责无旁贷。”   谢郁的声音轻沉淡定, 就这么透过无数的尘埃越过丝丝缕缕的光线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但是!身为帝国的战士为帝国流血牺牲是我的宿命和一生的信仰!我绝不会也绝不可能背叛祖国!请你们相信, 帝国战士们的鲜血没有白流,我一定会将真正的潜藏在帝国内部的敌人找出来。”   谢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他一向平静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极深的杀意:“待我找到你的时刻,就是你毙命之时!”   “无论, 你是谁。”   谢郁说完之后, 空气里有漫长的无声的寂静。   谢郁的这番话太过震撼,如果他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真的,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帝国内部已经潜入进了敌人?   谢郁一直以来都是帝国的守护神,也许这次他是被冤枉的呢?   “元帅大人!我们相信你!”   “去死吧!懦夫!你在撒谎!”   ……   谢郁在怒骂和欢呼中走进了大殿。   老皇帝行将老朽像一个即将死去的僵尸靠在皇座上。   萧复面无表情的站在老皇帝的左侧,冷冷地垂视着谢郁。   见谢郁来到殿前,老皇帝还没说话, 萧复冷道:“谢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莫不是以为凭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杀孽和罪名了吧。”   谢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认。”   萧复露出毒蛇一般阴冷毒淬的表情。   他用只有谢郁和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呵,事到如今还妄想自己能一手遮天么?”   谢郁目光冷凝。   利剑一般直直的穿透过萧复,似是要将他看穿。   萧复露出古怪的表情,道:“俘虏来的星际联盟的人全部指认你就是他们的内应!你还有你手下的十二个得力战将全部都是罪犯之一!”   谢郁怒道:“你撒谎!这是污蔑!萧复,你不能为了一己私YU让帝国的战士们再流血!”   谢郁目光如烈火燃烧:“这十二个人是帝国Bu队最骁勇最强悍的战将,你动了他们就不怕动摇帝国的根基吗!”   谢郁丛刻才流露出一丝的失控和怒不可抑。   他的确不会在乎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却无法坐视这利刃挥向自己重视之人。   萧复继续道:“听说这次元帅大人出去还碰到了一位美丽的可人儿?”   萧复那双充满着冰冷气息的眼正细细的,一瞬不瞬的盯着谢郁。   企图从他冰冷的面具下看到一丝裂痕。   “……那位异族人,骨气可是硬得很呢。”   谢郁瞳孔震动,萧复说的是落山!   难道落山被他们抓住了?不,不会的,没有他的命令那艘战舰是绝对不可能开门的。   谢郁冷冷地斜视一眼萧复,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复冷肃的显得僵硬的脸部肌肉微微跳动,那是兴奋导致的。   他裂开嘴角,“看来那位异族人在元帅大人心目中的分量可不轻。”   “可惜了,若是他还活着,定能为我所用。”   “你说什么!”   谢郁抓住萧复的领子,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掏空了。   还活着?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死了?   谢郁如水墨染的眸子渐渐染上猩红。   谢郁激动的态度让萧复面上的微笑越发的微妙。   眼看着谢郁一点点崩溃显然是他的乐趣。   萧复轻慢道:“元帅大人还不知道吗,那艘战舰在逃亡的途中,自、爆、了。”   “不要说尸身,就是碎片都没有留下一个啊。”   谢郁面色霎那间变得雪白。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岂不是亲手将落山送到了死神的手里。   他……亲手杀了他。   重大的打击之下,谢郁精神恍惚至极。   他秀丽温润的五官呈现短暂的空白表情,那是重大打击之后被破碎掉的脆弱。   纯粹真实的令人心碎。   谢郁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像极了哭泣时留下的血。   很快。   谢郁遍清醒过来,他没有如萧复想的一般崩溃,也没有挟持他反击。   即使他们都知道,若是谢郁拼死一博,只怕他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   萧复艰难的发声道:“你可要想好了,我死,你那十二位得力的战将也一并死了。我死不足惜,可是……呵呵。”   谢郁脸上尽是痛苦挣扎,他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是这样一条退无可退的路。   如果他死,能换来十二名战士的生命,那么他会毅然赴死!   这是针对他的死局。   对方一步步,算准了他所有的弱点,让他即便知道是陷阱,也要心甘情愿的跳下去。   借由萧复的嘴告诉他落山的死讯……是想让他彻底的心灰意冷丧失生的希望。   亦或者。是拼死一搏。   谢郁闭了闭眼,掩盖住眼底汹涌的痛色。   落山……谢郁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奇异的是他的心境一点点的平息下来。   萧复眼看激怒谢郁失败,神色中终于无端的泄露出一丝不安和恐惧。   他继续道:“只要你死,那十二个人就都能活。可是你还是冥顽不灵,顽强抵抗拒不认罪。那么……元帅大人看到的将会是一具具新鲜的尸体。”   谢郁道:“只要我死,他们就能活。”   萧复嗤道:“本殿不屑说谎。”   谢郁平静的说:“我问的不是你,而是在背后操纵你的人。”   谢郁注视着萧复那双诡异的充满冰冷的眼,那双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不甘和恐惧,那绝不是一双胜利者该有的眼睛。   “阁下料事如神,如今一步步皆在你的掌握之中,敢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萧复”道:“你问的太多了。”   谢郁无情的嘲弄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都要死了,总也要死的明白些。不然,我是不会甘心的。”   “萧复”缓缓地退开,大殿上站满了人,却空寂的仿佛连一个人都没有。   一股恶寒从谢郁的心底升腾而起,难怪从他下飞舰开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古怪而刻意。   现在想想,那些关押他的人,看守他的人,甚至于这满殿的大臣、皇帝、皇子都已经成为了被人控制的傀儡!   这是何等恐怖的精神力!   谢郁的脑海里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   “萧复”开口道:“不用挣扎了,你若是逃了出去,这里顷刻就会化为飞灰。”   谢郁清晰的看到萧复眼底无言的恐惧和绝望。   他咬牙道:“你想要什么?我死!”   “哈—”“萧复”摇了摇头,踱步道:“本君的目的又岂是你能揣测。不过现在,本君,还不想让你死。”   “你看这满殿大臣皇公贵族,他们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萧复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那笑让谢郁说不出的熟悉。   却始终没有头绪。   “你现在若是出去认罪,不仅你的部下不用死,这里的人,也暂时不用死。”   谢郁冷然道:“就算我不认罪,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萧复”道:“没错,就算你不认罪,你的十二位得力干将也会出来指认你和联盟的人勾结导致这次战败,损失惨重啊。”   “你说到那时,群众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你的好属下呢?”   谢郁沉默半响,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死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就已经在无形之中被他送入了必死的结局。   他死,何足惜。   可是……   谢郁抬起眼,面容平静的如图三月的寒冬,既不恐惧,也不愤怒。   他只道:“我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你是谁。”   “萧复”的身体定住,一道阴柔魅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令人闻之心醉。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谢郁不为所动。   “即便知道以后,会悔不当初,会痛不欲生。”   谢郁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的是死一般的火山。   他在赌。赌对方会露面,而他等的就是那一秒。   哪怕是拼上自己的全部,哪怕是魂飞魄散,他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哎。”那人叹息道。   “如此,我便成全了你吧。”   一缕灰蓝色的头发如海藻倾盖而下,男子如同精灵般叫日月失色的脸映在了谢郁的眼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男人笑了起来, 那张美丽动人的脸上笑意温柔, 宝石一般的眼睛璀璨夺目。   这是一张让谢郁心心念念,至死难忘的脸。   这是……落山的脸。   谢郁头皮发麻,胸口空荡而破碎, 像是有无数的利刃碎片穿胸而过。   痛苦不再是痛苦,麻木也不再是麻木。   谢郁迟疑的那一秒,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破绽。   他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杀死他的最佳机会。   他一声怒吼,五指收紧成拳狠狠地劈向男人的脸颊。   “你不配用他的脸, 换回来!”   谢郁的拳头还没打到男人的身上, 一股更强劲的力量瞬间电过他的全身上下。   高压电击震碎了谢郁的力量,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一口献血喷薄而出,谢郁重重的跌落到地上, 被击落到老远。   他使出的力气有大半都化解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再加上数十万伏的电压……谢郁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 他来不及咽下,嘴角艳红的血蜿蜒而下。   落了满地。   谢郁仍然平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动了多少的杀心, 他有多么的想要杀掉他!   男人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 却始终没有消散。   仿佛是在嘲笑,又仿佛眼前的一切他都未曾看在眼里。   那是绝对的, 凌驾于一切众生的漠然。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谢郁会向他出手似乎叫他很是郁闷。   他道:“是这张脸不够好看?你怎么舍得?”   谢郁心口一痛,他感到自己的理智丧失殆尽。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在落山死后,还要用这张脸来迷惑他, 恶心他!   落山死的尸骨无存,却还要被人这样的利用。   谢郁抹干净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他恶狠狠的说:“是你不配!”   谢郁道:“卑鄙小人,你用他的脸让我失神,是我大意了。但你休想再得逞。”   谢郁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抓住卡在喉咙上的枷锁,被电焦的皮肉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谢郁的脸涨成紫红色,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萧丞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他怔愣了半分钟,看着谢郁挣扎着一点点解开枷锁。   却没有出手制止。   谢郁用自己的蛮力和精神力生生的捏碎了锁在他脖子和手脚上的枷锁。   他缓缓地站起来,感到自己的被封锁的精神力和力量回来了大半。   这远远不是眼前这个可怕敌人的对手,但他选择拼死一战。   萧丞冷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谢郁双手成拳,寒声道:“废话!既然你不愿意揭开自己虚伪的面具,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谢郁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剩一道残影。   他一拳奋力挥向前方打去,却只触碰到空气。   谢郁心道不好,立刻回身想要退出去,萧丞冷淡低哑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刻,贴着他的耳朵说:“我说过,你在做无用功。”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无用功。”   谢郁神色不变,面色却越来越苍白。   那种如同蚂蚁对垒大象的无力之感让他在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恐惧。   那是对压倒性的力量不可抑制的的恐惧感。   萧丞不意外的体察到了谢郁的情绪,那种感觉很微妙,却并没有让他获得多少的快感。   萧丞脸色微沉。   他长臂直探,修长漂亮的五指犹如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力道却十足的大!   一瞬间谢郁觉得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掐断了。   他不自主的仰起头,雪白的肌肤上一道血红的印痕,红艳艳的血色迅速的漫延到薄薄的肌肤上。   落在萧丞眼里,像极了落日余晖染映在了谢郁雪白的脸庞上,更像是……染了胭脂。   谢郁眼前渐渐地发黑发昏,窒息的缺氧感令他四肢无力的垂下。   他就要……死了吗。   真是不甘啊。   他还没亲手手刃了这个人,这个获祸乱他的国家,欺骗他的人民的罪魁祸首!   谢郁左手无力的抬起,五指在萧丞的手背上留下深深地五道血痕!   萧丞脸色一变,漫天的鲜血劈头盖脸的飞洒而下。   谢郁当即朝着他的胸口狠狠的一踢,萧丞若是不当即放手谢郁的首身就会即刻分离!   ————谢郁重重地跌落在了地面上,拖出一长道血痕!   他肋骨被震碎了数根,全身上下犹如从血浴里侵泡而出,周身染血。   反观对方,却衣衫不染,洁净的连头发丝都未曾扰乱。   他竟,不站而败!   而且还败的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谢郁压下心中的悲愤,就听那人道:“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没人能打败我。呵。”   “就是你,也不可以。”   萧丞细细的看着洁白如玉的手背上的血痕,皮翻肉绽,想必抓他的人必定恨他至极。   萧丞心中无端的涌起一股怒气,他身影如残,手刀起落,就将谢郁打昏了过去。   “我改变主意了。”萧丞轻声道。   “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萧丞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属于那个名叫落山的少年,同时也是他自己的脸。   萧丞第一次从黑洞里出来以后,就无意中得到了这个能力,他能随心所欲的变换成任何一个他想变换的人。   就连能力,性格都可以模仿的以假乱真。   这个能力也让他在无数的杀戮和暗杀中死里逃生。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萧丞将谢郁锁在了皇宫深处的地牢里。   谢郁的手脚,脖子,腰腹全部都被锁上了精密冰冷的链锁。   谢郁本人被安放在一个巨型的透明的生命仓里,昂贵的营养剂和恢复生命力的液体充斥着他的周身。   谢郁依然感觉的到自己的虚弱,身体上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的力量被封锁住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谢郁想应该是和那个人有关系。   他有多强大,还有多少神秘的不可思议的手段没有使出来,谢郁到现在都摸不透。   他闭了闭眼,开始大力的挣扎,那些锁链虽然锁住了他的力量,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这个大的有些看不见头的房间里。   他还是可以自由的在这里活动,行走。   谢郁冷静的摧毁房间里一切他可以触碰的东西。   0599:“大大你在做什么啊?”   谢郁:“引起霸道帝王的注意,希望他能配合我尽快完成重大使命。”   0599:“……可是大大,萧丞的好感度又回到了零啊……”   说到这里,0599都带了点哭腔出来。明明之前宿主大大才把好感度提升到了接近满分的状态,为什么会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啊!   谢郁微笑道:“萧丞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能随时控制自己的情绪,比起掌控万物,他第一个在黑洞里学会的就是掌控自己的身体。”   “包括他的性格,情绪,乃至心。”   谢郁随手将一个价值数亿的休养仓给打坏,“这样的对手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可怕。”才能……让他有想要战胜的欲望。   0599:“那是不是就永远都没机会刷到满分好感值了呀!”一想到即将到达满分的好感度瞬间掉落回零分的状况,0599就觉得自己要抓狂。   宿主大大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其实也是在发泄不满吧……   谢郁:“嗯,概率要小很多。”   0599觉得自己下一秒久要哭出来了。   谢郁:“也不是没有。”   0599:“!!!”   谢郁将整个房间摧毁殆尽,微微喘气道:“这就要看我怎么玩儿了。”   0599:“……好…好的!”   谢郁擦了擦手,动作优雅的如同刚刚从舞会里回来的绅士。   他手腕一顿,机警的转向门口。   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口,也不知道在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谢郁瞳孔震动,失声喊道:“怎么会是你!……”   萧丞负手而立,歪头道:“怎么是我?”   他若无旁人的走进来,对满屋子损坏的昂贵仪器视而不见,道:“当然是我。”   谢郁握紧拳头,他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他!   一个他本该最防备的人,萧丞!   萧丞似乎能想到谢郁所想,他嗤的一声笑出来,“是不是在后悔,后悔没能早点杀了我,没早点看清我的真面目?嗯?”   “你知道吗,所有或被我杀死,或被我制服的人到最后都会露出这个表情。”   萧丞阴测测的一笑。   “谢郁,你在这里乱砸东西无非也就是想看看我对你的容忍度,不过你放心,本帝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在我还没彻底将你玩腻之前,你死不了。”   “因为现在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   “你做梦!”   “哼。”萧丞猛然收紧手掌,谢郁立刻跌倒在地,他全身上下几乎所有的力量都被一抽而空,甚至还包含了他的精神力。   这种生命力即将被抽取干枯的感觉让人恐惧。   谢郁嘶声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萧丞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惨白的谢郁,一头乌黑的发,一双倔强清亮似乎永远不会屈服的眼。   美丽却脆弱的生命啊,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和身为俘虏的自觉。   萧丞轻笑,他弯下腰,冰凉修长的指尖点住谢郁的下巴,力道不容质疑的强迫他抬起头来。   “你听着,我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是帝国的主人,自然,也是你的主人。”   谢郁瞥过脑袋,他吐出口唾沫星子吐到萧丞的脸上,寒意十足道:“你做梦!”   “我只属于帝国人民,我的意志永远不会屈服,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霎那间令人惊恐的怒意席卷了萧丞的眉宇,但很快他又恢复更深更冷的沉默。   他就像伫立在深渊里凝视着众生的死神。   任谁都无法直视这种来自于死亡本身的威胁和恐惧。   但这个男人可以。   他心中如火一样燃烧的信念让他无畏死亡。   一个没有恐惧的人他可以轻易杀死,却永远无法令他臣服。   或是摧毁。   这认知让萧丞感到了无法代替的愉悦和怒火以及……兴奋。 第一百二十三章   0599:“啊啊啊啊!大大, 萧丞的黑化值又升高了!”   萧丞对谢郁的初始黑化值特别高, 经过多次的轮回,稳定的停留在了九十至九十五的数值。   0599万万没想到,宿主大大已经那么惨了, 萧丞的黑化值不降反而还升了三个百分点!   直逼99、100的大关!   谢郁悠悠的从昏睡中醒来,他重又回到生命仓里,周身温暖,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一般。   对平民天价的生命仓对帝国皇室却是常见的存在。   无论谢郁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 甚至是一根头发,一片皮肤在,萧丞就能保证他永远不死。   谢郁平静下来, 他已经明了, 自己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看来,想要杀死萧丞, 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不是一个会做困兽之斗无用之做的人,谢郁逼迫自己接受了现实。   谢郁在生命仓里平静的呆了三天, 这三天里萧丞没有再来找过他。   三天后, 谢郁就被移出了生命仓被重新关回了地牢。   昏暗冰冷,不见天光。   每日, 萧丞都会命人从小窗口给谢郁一杯清水。   没有太阳,没有白天和黑夜,人的记忆和对时间的感知会被严重的削弱。   谢郁又被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身体重伤初愈, 在地牢之中他的身体日益虚弱。   每日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沉入昏睡,谢郁并没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好在他强悍的生物钟能让他在每日清晨都准时醒来。   可现在,每日醒来的时刻已经变成了最煎熬的时刻。   仿佛没有尽头的囚禁,没有光亮和食物,足够将任何人的心理彻底的击溃。   萧丞在等他崩溃,等他彻底的溃败,他才能享受到胜利者的快感。   谢郁TIAN了TIAN干枯的嘴唇,肚子里传来空洞的越来越令人无法忍受的饥饿感。   0599:“大大,你还好吗?系统显示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谢郁冷淡道:“不用,把我的脸色调的更苍白,我要呈现出病态的美感。”   0599:“……好。”   谢郁握住水杯,一杯500毫升的清水,这是他今天唯一的生命来源。   谢郁知道自己死不了,然而长期的忍受饥饿,冰冷,在黑暗里毫无希望的等待,把他的理智一点点削弱,一点点磨灭。   只剩最后一根极韧的精神线,叫他保持清醒,保持冷静。   谢郁喉头鼓动,举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杯子里的水,末了,将杯壁上的水珠用嘴唇TIAN SHI干净。   做完这一切,谢郁身体有短暂的脱力,他缓缓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轻薄的衣物下肋骨清晰可见。   萧丞冷漠的看着黑色圆球里的谢郁,谢郁根本就不在皇宫里的地牢里。   这些天,谢郁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萧丞围着黑色的巨球转动,谢郁浑然不觉。   他闭着眼,胸口有浅浅地起伏,似乎已经熟睡过去。   谢郁的平静和坚韧其实早在萧丞的意料之中。   可是,谢郁越是平静,越是淡漠,萧丞想要彻底摧毁,想要看到谢郁崩溃的样子。   应该会很有趣吧。   萧丞半勾起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但很快,那点笑意也消散不见。   他挥一挥手,黑色的巨球顷刻之间消散。   谢郁静静地躺在地面上,面容平静而苍白。   多日不见阳光使得他的肌肤更加的苍白,犹如白的透明的瓷釉。   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捏碎。   萧丞念头微动,谢郁便醒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嫣红的舌尖上浮着艳艳的血红色的泡沫。   谢郁眼珠微转动,他几乎是即刻就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牢笼里了。   这个人知让他清醒过来,他看到一双烟蓝色的眼睛。   深邃有神,纯粹的犹如化不开的一片深海。   谢郁喃喃道:“落山……”   萧丞一动不动,他没有开口打断谢郁,无意打断他这样短暂的美梦。   谢郁半睁着眸子,他虚弱极了,眼睛却散发着柔和的恒亮的光芒。   那光芒美的让人沉溺。   他道:“落山……我是死了吗,我可以见到你了?”   谢郁早已经感受不到身体四肢的存在。   他昏昏沉沉,神智不清的只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   萧丞道:“你想见到我吗?”   谢郁露出怀念的表情,“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我到死都想……再见你。”   他呼吸陡然急促,眉头紧锁着,很是痛苦的模样。   他太虚弱了。   哪怕只是简单的说几句话,都让他的心力虚耗,痛苦的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殆尽。   “我……你恨我吗,”谢郁嘴角溢出鲜血,他开始说胡话,“我不想、离开你、落山……落山……”   濒死之际,谢郁只想再多看落山一眼。   他兵戎一生,从来都是和冰冷的机甲作伴。在他的生命里,落山就像是陡然盛放在黑暗夜里的一簇烟火。   璀璨炫目。   短暂至极。   却也,致死难忘。   他想,他不能忘了,不可以忘了。   谢郁呢喃着。   一声一声,一次一次,一道一道,渐渐低弱,延长,再至无声。   谢郁闭上了眼,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逝去了。   萧丞定定的站了一会儿,他挪动脚步,表情似怒非怒,似喜非喜,变幻莫测。   谢郁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谢郁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反而隐隐的,有些无措。   萧丞踢了踢谢郁,男人无法给出他回应。   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软软的,像个破败不堪的木偶,半点生气都不能从那张温润生动的脸上看出来。   四周空荡荡的,那种空廖和寂静越来越令他不能忍受。   他不要谢郁死。   这个念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此刻这样清晰。   “谢郁,我要你活着。”   于是,谢郁再度被放进了生命仓进行身体修复。   高浓度的修复液让他的身体迅速的恢复至原样。   然而精神力的损害却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谢郁足足昏迷了七天。   这七天谢郁在空间里悠闲度日,每日睡到自然醒,早中晚三餐各来自不同国度的美味佳肴。   下午喝茶看书,晚上打游戏打到困倦睡觉。   懒散又淡定。   0599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边萧丞几乎每日都会到生命仓去看谢郁,一呆就呆五、六个小时。   好感度却纹丝不动。   0599:“大大……萧丞又来了。”   谢郁嘴里含着棒棒糖,“别吵,我马上就赢了。”   0599:“……”   萧丞问道:“他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吗?”   医疗人员战战兢兢地道:“还、还没有,预料大概就在这一两天了。”   萧丞不再说话。   室内的气压一时降到最低,医生身体抖如筛子,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就在这时,仓内的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谢郁昏迷了七天,这七天,足够萧丞想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谢郁在他心里的地位和转变。   现在的谢郁,一定不是最重要的,但一定是最特别的。   谢郁和落山的那段记忆,不仅属于他自己,同样也属于萧丞。   而谢郁要做的,就是让萧丞明白,那段时光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萧丞作为这场游戏里自始至终唯一的赢家,一直以来他都赢的毫无争议。   太顺利了,容易导致他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一些从这一刻开始,或许是从他碰见谢郁开始,完全与众不同的一种感觉。   谢郁要给他时间,让他找回来。   现在,就是谢郁来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谢郁入目便是萧丞那张精致到妖艳的脸。   谢郁双目迸发出强烈的憎恶来,他只恨自己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气动不了,否则他一定会杀了他。   萧丞:“你就这么讨厌这张脸吗?”   “那如果……是这张呢?”   谢郁亲眼目睹着萧丞的脸一点点的变化为“落山”的样子。   谢郁有一瞬的失神。   这张脸这样看来,与落山有几分肖似。   一个妖冶魅生,一个清丽纯粹。   五官眉眼处,却有几分抹不去的熟悉之感。   “这样看,你会不会喜欢一些。”   “你看,这张脸,是专门为你而生的。”   “滚开!不准你用那张脸!”   谢郁苍白如玉的脸颊涌上血色,他愤恨至极,恨不能将眼前人的骨肉连着肉一片一片的撕成碎片!   他生气了。   萧丞笑着想。   仿佛只要谢郁生气或是在意,他就能从中吸取快感一般。   那种愉悦,那种微妙不可言的感觉,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坦诚的说,有些令他沉迷。   萧丞玩味的笑意让谢郁愤怒,身体却是冰冷的。   “谢郁啊,谢郁,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我的元帅大人,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   谢郁脸上唯一的一点光芒在退却。   他不是没有想到。   他是不敢。   是不能。   是……不愿。   萧丞露出与恶魔别无二致的笑靥,他双手负于身后,璀璨的烟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的不再是谢郁熟悉的倔强地爱意。   而是冰冷,嘲弄和至深的,刻骨的寒意。   “你最心爱的落山,就是我。”   谢郁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说完这句话之后, 两人皆是长久的寂静。   空气里有几近撕裂般的沉默和迷茫在徜徉。   欺骗, 背叛,痛苦,可笑, 不知所措。   种种不足而一,都不能形容谢郁丛刻心情的万分之一。   感情让他不要相信,理智却一再的提醒他,一直以来他忽略的细节。   从重逢以来, 萧丞就在有意无意的露出各种各样的破绽。   而他早就该想到, 这世上绝不会有人能长得一模一样。   除非,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萧丞的声调奇异悠扬,缓慢, 而冰冷。   “谢郁, 你看看我,你不是很爱这张脸吗?”   落山道。   他的脸庞依旧清丽, 惊艳绝伦,可那张脸此刻在谢郁眼里犹如恶魔。   “不!”谢郁疯狂的挣扎起来, 他面色狰狞而惊恐。   “你撒谎!你撒谎!”   “哈哈哈哈哈哈哈!”萧丞抚掌大笑, 他满眼都是讥笑,谢郁的痛苦犹如注入血管的兴奋剂。   让他愉悦, 让他不能自主的颤栗。   “谢郁啊谢郁,你看看你自己,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他欣赏着谢郁的痛苦和不堪, 那张堪称绝美的脸蛋儿上含着脉脉温情,吐露出的话语却让谢郁堕入深渊。   “那晚你是如何祈求我,一边哭着,一边JiAO着接纳我。”   “你忘了吗?”   萧丞讥笑道:“你忘了,我这里,可没有忘。”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谢郁已经红了眼,他的自尊,他的感情,他的一切一切都被萧丞踩在脚底践踏。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比杀了他更残忍。   谢郁用力的挣扎,企图将身体里的痛苦的毒汁挤走。   萧丞的脸在他眼里变成了重重叠叠的晃影。   那样似笑非笑的微笑,让谢郁心神俱裂。   他大吼一声,最终吐出大口的鲜血昏了过去。   萧丞抬起手一点点将唇边的鲜血擦拭干净。   脸上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重回了漠然。   萧丞低着头,他似乎在看谢郁,又似乎没有在看谢郁。   “你痛苦了吗?心痛了吗?谢郁……”   萧丞伸出手想要触碰谢郁的脸,手伸到一半将将就要碰到谢郁的脸的时候他又立刻收了回去。   萧丞甩了甩手,脸色复杂难辨,莫测变幻。   在生命仓外盯着谢郁盯了一两个小时才走。   0599:“大大,萧丞走了。”   谢郁五指如飞打游戏打的正凝神。   0599:“……”好分裂。   刚刚那个痛苦的人真的是现在毫不在意的面无表情的宿主大大嘛!   谢郁打完一盘游戏得空休息,道:“去看看萧丞的好感度。”   0599:“……升了百分之二十!”   谢郁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居然有百分之二十,啧,没想到啊。”   他露出标准的微笑,这笑容让0599感到莫名的熟悉。   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类似的笑靥。   0599不敢出声。   谢郁原本只打算在生命仓里呆个几天,后来发现身体昏迷他可以尽情的回到空间享受才改变了计划。   他只需要表现出痛苦,就能得到免费的假期,谢郁认为这是笔很划得来的买卖。   在生命仓经受过最好的精心的治疗之后,谢郁被移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柔软的大床,厚重的地毯,鎏金雕刻的镂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   有静心凝神之效,长久的闻此香,能让人昏昏沉沉,力气殆尽。   男人四肢修长,他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里,两颊的肌肤犹如落到屋檐上皑皑的雪。   光色潋滟,却透着股灰暗色的苍白调子。   他正沉睡着,仿佛堕入了一个永不会醒来的梦。   须臾,谢郁开始呢喃,他不安的挣扎起来,扣在手腕脚腕上精细巧妙的链子发出细细碎碎的丁零当啷。   像是风在低吟,又像是雨在吟诉。   谢郁自睡梦中醒了过来,他仅容许自己有片刻的失神,便清醒了过来。   链子撞击的声音随着谢郁的动作一同响起,谢郁看到自己手脚上的链子诧异和愤怒刹那卷上心头。   他没有留意到萧丞就站在距离他不过几步的暗处。   萧丞正肆意的欣赏着他的表情,可是很快,他的愿望就落空了。   谢郁只愤怒了一会,就恢复了平静。   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处境,可笑的命运,沉寂的呆在原地,不挣扎也不抗拒。   只是沉默着。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先说话,沉溺皑皑的雾气从萧丞的眼底弥漫而上。   占据了他的整颗心脏。   萧丞的心就是一座长年弥漫着重重迷障的森林。   里面危险重重,有着数不清的陷阱,危机四伏。   萧丞就是安据在森林里的怪兽,他盘踞着,计算着,一点点,慢慢的享用着谢郁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不太满足。   总是差了点什么。   萧丞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替他作出了抉择。   萧丞缓缓地自黑暗中走出来,修长的指尖冰冷的不带任何温柔的挑起谢郁的下巴。   “我的元帅大人,真是不减半点风采。”   他俯下身来,轻轻的挨着他的耳边道:“还是那么的好看,真叫我心痒难耐啊。”   谢郁面色冰寒,萧丞却被白玉绸缎儿一般的脖颈上隐隐跳动的青筋所吸引。   他俯上去嘴唇擦拭过肌肤,触电似的火辣成一片。   谢郁大力的推开萧丞,直把萧丞推出几米远,他压低声音怒吼道:“滚!别碰我!”   萧丞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灼热而滚烫。   染上层薄而诡异的红。   萧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块肌肤,他摸上自己的嘴唇,嘴角上扬的弧度如坠在花瓣上的蜜露。   谢郁却因为这个算不上吻的吻浑身汗毛竖起。   他咬牙道:“你要做什么!”   萧丞嗤笑:“都是男人,我要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谢郁恶狠狠的盯着萧丞,修长的躯体流露出进攻的姿态。   这一切落在萧丞眼里,却是纯天然的春药。   谢郁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奋力反抗时那张算不上绝顶美丽的脸色流露出的神色有多么的魅惑迷人。   尤其是在他最为虚弱的时候。   萧丞轻而易举的就制伏了他。   谢郁瞠目欲裂,他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不仅如此四肢更是绵软无力。   现在的他,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要任人宰割了。   萧丞的指尖缓缓的划过谢郁的脸庞,那双深渊一般的眸子却还停留在谢郁的嘴唇上。   不够红润,不够饱满。   可刚才那瞬间的触碰却勾起了萧丞为数不多的记忆。   那一晚上,他似乎是,很快活的。   谢郁紧闭着嘴角,面部的肌肉几近坏死。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接下来萧丞可能会对他做什么。   只是他心里仍然抱有一丝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妄想。   很快,萧丞就将这点妄想打的粉碎。   谢郁的衣服被撕碎。萧丞用力的翻过谢郁的身体。   谢郁痛的大叫一声,萧丞用的是本体,两个Alpha交合,强势的那方没什么,可承受的那方是体会不到快感的。   不仅如此,因为身体本身不适应,还会有诸多痛苦。   谢郁涨红脸,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劈裂成了两半,一半在火里,一半在冰里。   可比起这痛,让他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尊严被彻底的撕成了飞灰。   如果那晚的承下是因为爱,那么这次,则是彻彻底底的凌辱和羞荡。   不,就连一开始的爱意和温柔都是假象。   谢郁咬紧牙关,舌尖弥漫出浓浓的血腥味味道。   他一声不吭,萧丞五指紧紧的箍住谢郁的腰   不若女子那般柔软无骨,皮肤也不够细腻,甚至能摸到坎坷不平的疤痕。   可那种绵密弹性的触感,坚韧有力的蓬勃力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他的。   只要一想到平日里温柔假面的谢郁此刻正在他的身下承受着,萧丞就觉得无比的兴奋。   他不管不顾的快活了一宿。   谢郁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却始终没有出声。   待到萧丞回过神来,谢郁早就已经昏死过去。   萧丞费了点力气,才叫谢郁死死咬合着的嘴张开。   下嘴唇上有深深的血痕,皮开肉绽,已经咬烂到肉里了。   萧丞低下头来像是头野兽轻轻的用舌尖吃触碰着,吮吸着谢郁嘴上的伤口。   腥甜的血气对萧丞瞬间充斥满他的口舌。   萧丞停顿片刻,谢郁的血对他来说是美妙的琼浆玉露,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种美酒都要让他上瘾。   萧丞的动作弄痛了谢郁,却没能让他醒过来。   萧丞干脆半包起谢郁,把他楼在怀里,细细的品味着谢郁嘴唇的味道。   半刻过去,谢郁一张素白的脸上嘴唇如同新娘抹了胭脂。   血色的艳,像是心头的血滴落在了唇边。   萧丞却仍不满足。   他的目光投向谢郁歪着的坦露出来的白羊脂玉似的脖子。   那层薄薄的皮肤下,是黛青色的血管。   萧丞舔了舔尖锐的犬牙,强大的压倒一切的天性让他生出了想要立刻标记眼前这个人的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昨天更新的 看大阅兵看的太激动了!   祝愿祖国繁荣昌盛!大家国庆长假快乐平安!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谢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躺在一片草地上, 头顶上是澄澈的蓝天, 身旁躺着绝美俊秀的男子。   落山海藻一般长发摊在他的掌心,绸缎一样丝滑。   他小心起身,搭开落山放在他腹部的手臂。   沉甸甸的, 带着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   谢郁刮了刮落山笔直的鼻峰,他恬静的沉睡着。   谢郁不忍将他吵醒,只静静地凝视着他。   谢郁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平和的宁静的和落山呆在一块了。   他不舍得打破这样的宁静。   “你在想什么。”   落山闭着双眸,他往谢郁的身侧凑了凑, 两人如同连体婴儿一样挨在一起。   落山鼻尖挨着谢郁的耳根儿, 温热的呼气洒落在他的皮肤上。   一下一下,温热酥麻。   落山气吐如兰:“你在想我。”   他翘着嘴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和笃定。   谢郁顺着他的头发, 任由丝滑的触感滑过指缝间, 像风拂过,像沙流走, 他握不住。   谢郁没有否定。   他拍了拍落山的手臂,他箍得太紧, 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落山道:“不放, 你要离开我。”   他脸埋在谢郁的后颈,手臂的力气收的更紧。   谢郁淡淡道:“迟早的事, 你先松开。”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你答应我,我就松开。”   落山孩子气的固执没能让谢郁感到不快或事无奈。   落山即使拥有着成年人的外貌,心智也还停留在儿童。   他就像一个拒绝长大的孩子, 固执的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郁默了默,他实在不想打破这样美好的宁静。   可即便有千万遍的不舍,这个事也必须由他来完成。   谢郁轻轻的说:“落山,梦再美好,终究是假的。”   咔嚓。   净透澄澈的天空乍然出现一道不可忽视的裂痕。   那裂痕在不断的扩大。   露出原本黑的底色。   落山的声音变得阴冷冷的,“一直在这里陪我不好吗?”   “我会给你最好的。”   落山抬起脸,他目光灼热的如同烈日,里面有燃烧着的焰火,还有他。   “你爱我,我也不想离开你,我们就呆在这里,一直一直,哪里也不去。你快答应我。”   “你快答应我啊。”   落山握住谢郁的手腕,他发力过猛,竟将谢郁的手腕掰错了位。   谢郁目光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悲伤,他随意的扫过自己无力的手腕。   在梦里,他连痛感都不能感受的到了。   谢郁低低的道:“假的就是假的,醒来吧。”   他的言语冷漠铿锵。   犹如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刃,破开了这须臾美妙的梦境。   谢郁醒来的第一感受就是,痛。   他的全身上下都在痛,每一个部位,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嚎叫。   尤其是左手手腕处,那一处钻心的痛让他不能忽视。   谢郁察觉到自己现在是趴着,四肢锁着细细的金属链条。   脸颊触碰的却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柔软的棉絮,空气里弥漫着着令人静心昏沉的香气。   只是这点效用,完全不能抵消谢郁此刻身上的痛感。   他的额上即刻凝成汗珠,一串一串的往下落。   谢郁咬住下嘴唇,侧面的线条坚毅而刚强。   萧丞一定就在某处观察着他。   “这是我给你的惩罚。”萧丞挑起谢郁的下巴。   SHI漉漉的,汗水粘SHI他的指尖。萧丞却不甚在意,他打量着谢郁。   这个男人,有着最柔软的心,也拥有一颗最强大的心脏。   他的五官俊秀温柔,神情却是那般锋锐,狠戾。   萧丞想,但凡他给他一丁点儿机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   重来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撼动谢郁的决心。   这个认知让萧丞感到烦躁,尤其的烦躁。   这种不能由他来掌控,且随时可能失控的可能,让萧丞生出想要毁灭的欲望。   被数万大军追杀时他不曾有过,在黑洞里呆着的日日夜夜受尽折磨他不曾有过。   但现在。   现在他想要毁灭他,只要谢郁死了,他就永远都为他所掌控。   他可以现在休息某些未知的黑暗领域,用另一种形式让谢郁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这个想法之黑暗,之危险,让谢郁都有些许察觉。   谢郁挑起一边的美,他肤色仍是奇异的惨白,因为痛苦,布满了晶莹的汗珠。   他冷笑着,犹如一把生出无数裂痕即将破碎的刀刃,那锋芒却仍让人不敢直视。   他道:“你想杀了我,来啊,杀了我!”   萧丞缓缓的摇头,他沉着脸,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唯余那一双眼睛,亮的骇人。   “谢郁,你休想激怒我,我不会杀你,我不要你死。”   谢郁一顿,心脏刹那间像是被一根猝不及防的毒针扎进。   闷痛而短促。   萧丞露出绚丽到堪称美艳绝伦的笑靥,他轻轻的抚摸着谢郁的眼皮,嘴角,鼻尖。   ……脖子。   梦里,他很喜欢这里。   谢郁会放心的坦露出这里,而不是如这样流露出防备的屈辱的神色。   活像是要扑上来咬死他。   他不要他露出这样让他不喜的神情。   可,即便将谢郁作成傀儡,他的身体虽然会听从他,他的心却不会服从他。   须臾,萧丞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道:“谢郁,你猜我在想什么。”   谢郁抿紧嘴唇,若非必要,他一个字都不要和萧丞说。   他有多么的会蛊惑人心,他领悟过,得到了最惨痛的教训。   萧丞开心的眉眼都在发亮,诡异非常,却教人移不开眼。   “我要把你变成omega,再亲自由我标记,这样你就成为只属于我独一无二的omega。”   萧丞甜甜的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谢郁浑身发冷,他恨不得现在就和萧丞同归于尽!   要他变成一个雌伏于他人身下的omega,还不如杀死他!   “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谢郁,从前我抱你的时候你不是很配合吗?难道你不喜欢被我抱?”   说着手下滑到谢郁的锁骨,XIONG口,干脆一把LOU住谢郁的YAO ZHI。   他现在发现他对谢郁的这具身体有着超乎寻常的欲望。   哪怕是刚才在梦中,他对谢郁都差点忍不住。   纵情HUAN AI不是什么好事,可如果对象是谢郁,他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摸索。   像是一个永不会疲倦的孩子,抱着谢郁不肯撒手。   谢郁太明白萧丞眼里的YU代表着什么,他一阵一阵的恶寒。   萧丞的天堂即是他的地狱。   “你松开我,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谢郁恶狠狠的说,企图激怒萧丞,让他对自己起杀心。   萧丞却不为所动,他当着谢郁的面变幻为落山的模样。   谢郁偶然流露出来的片刻的失神和刹那的迟疑满足了他。   萧丞一连几次都流连在谢郁的房间里。   他要忙着登基,忙着肃清乱党,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事情已经激不起他任何的情绪。   唯有谢郁,那个男人成了他心头唯一牵挂的人。   萧丞会在处理政务时想起他,会在大殿高坐上想起他,会在午时闲暇时刻想起他。   然后抱着谢郁做一场,度过一个算不上美妙却让他无法割舍的午后。   谢郁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消瘦。   他强悍的体魄使他死不了,所以萧丞并不着急。   他像只饕餮永不知满足的索取。   谢郁被他强悍的体力折磨的昏沉Yu死。   0599:“……大大…”   谢郁沉着脸,长久的不见日光,他的肤色白如雪花一般晶莹,苍白的仿佛血管里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好感度……”没动。   谢郁不为所动,他懒懒的躺起头,多日的滋润,让他的周身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氤氲。   仿佛整个人都笼在一层薄薄的雾中,教人看不清更摸不着,却更想触碰。   谢郁懒懒道:“你是不是很奇怪好感度为什么没动。”   0599听的聚精会神。   “单纯的ROU YU还不足以让萧丞吝啬的给出好感度。他需要的不是美妙的ROU体,而是臣服。”   “他要我绝对的臣服。”谢郁缓缓的勾起嘴唇,邪气四溢。   “当他发现落山的脸已经无法迷惑我的时候,他是很生气的,怒气和无法掌控的愤怒并没有让他选择杀了我。而是妄想继续用生物的本能征服我,这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谢郁摇了摇头,“越是想要掌控某个东西或人,就越是会被其所控。”   “权利如是,欲望亦如是。”   0599听的懵懵懂懂。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萧丞来了。   房间里,谢郁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青青紫紫,不显得丑陋,反而更叫人生出一股蹂躏的欲望。   萧丞对谢郁视而不见的冷淡态度见怪不怪。   他道:“今天就是最后一针了,这一针打下去,你就会彻底的成为一个omega。”   谢郁平静的面容如皑皑雪山上的冰峰,不见融化。   萧丞循循诱导:“这些天你也该体会到了吧,成为omega,身体一点点被改造的滋味儿,美妙吗?”   “在我手中XIE出来的感受,还不错吧?嗯?”   他狭长的眼眸里滑过一丝黠促,和蠢蠢YU动。   没有人能体会到亲手将一个优秀至极的alpha改造成只属于自己的omega是多么满足且刺JI的事情。   一想到谢郁从此以后眼里只会有自己,他会摆尾乞怜,不停的求着自己只为了满足那一点欲望需求的时候,萧丞就觉得全身上下冰冷的血液都沸腾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注入血管, 谢郁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比前几次来的更加凶猛, 更加猛烈。   他身体里无数的细胞在撕扯,分裂,重组。   那滋味儿绝不好受。   实际上, 转换性别的药剂在国际上一直属于半禁药品。   这种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基因重组让自身的生理结构发生彻底的转变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对身体带来损害。   且有些损害是终身都无法治愈的,萧丞不是不知道,他是太过自信,自信凭借自己强大的力量可以抹平谢郁身体受到的某种创伤。   谢郁大叫一声, 犹如一条离了水的鱼, 在空气中无力的扑腾,挣扎,娜转, 却始终无法让自己舒适半分。   与此同时, 空气里渐渐旳凝聚起奇异的香来。   萧丞喉头迅速的上下滑动,属于omega的信息素正在那一方小小的名为XIAN体的器官里凝聚。   要不了多久, 那味道就会化为最为美妙甘醇的诱惑的毒。   萧丞很情愿一尝了之。   谢郁眼前有无数光怪陆离的光圈,五彩斑斓, 他既痛苦又欢乐。   他的身体似乎是被割裂了, 四分之三在地狱,四分之一在天堂。   药剂的效用足足持续了几天几夜。   直到最后, 谢郁的精神力和毅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的全部感知思绪,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可无论是他痛苦还是愉悦, 令他感到更加心惊和恐惧的是,他对萧丞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加深。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忽略萧丞的存在,他甚至越来越无法自拔的主动去搜寻萧丞的存在。   这是身为omega对alpha的本能的依存。   而这正是萧丞希望看到的结果,他的意料之中。   是谢郁的痛苦,是谢郁的不得不臣服。   谢郁修长的身躯拱起来,犹如一个完美无暇的璧玉,他身上的汗水连接而下。   氤氲的雾气缭绕在空气里,浓烈的信息素几乎能让人立刻失去理智。   如果是两个平常的alpha和omega只怕已经受不住诱惑屈服于本能了。   可偏偏谢郁和萧丞的忍耐力都异于常人,强悍无比。   萧丞冷眼看着谢郁,这几天他一直在这里,半步都未曾挪动。   只要谢郁伸一伸手,哪怕他叫一声对他求一声饶,他就可以让他舒服百倍的渡过这次难熬的发转换期。   萧丞的怒气渐渐凝聚成实质,牢牢地把谢郁锁在自己的精神力范围内。   “谢郁,你明知自己的挣扎是没有用的。”   “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呢?”   萧丞露出一个充满占有YU,和攻击性的笑靥。   他面色越发苍白,眼尾的那一抹猩红让他犹如暗夜里行走的鬼魅,时刻引YOU着人往更深的深渊堕落。   谢郁未曾抬头,他闭着眼,纤长却并不浓密的睫毛细细密密的颤抖着。   不过几日,他身上的肌肤更是白胜寒霜,就连往日的陈年旧疤都淡化了不少。   萧丞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谢郁的身上,这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从他有意识的计划这件事情以来,他在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萧丞捏住谢郁的下颚。男人的脸庞白的透明,犹如雪峰上的一抹即将融化的雪花。   萧丞却看出了谢郁隐埋在平静下的惊天波浪。   “你在等什么呢,等着臣服于我吗?”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你的身体,你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疯狂的KE求我。”   “想试试这次被我占JU的滋味儿吗,”萧丞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来。   可这个笑镶嵌在萧丞的脸上,却无端端的生出了一股邪媚来。   天真浪漫至此,邪气凛然至此。   这个男人就是裹着糖浆的毒液,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撒旦。   可笑的是他根本就没能分辨清楚他的真实面目,就这么一头撞了进来。   粉身碎骨。   谢郁不怕死,可是他也会痛。   痛到极致,谢郁惊觉,自己对疼痛的忍耐和感知已经超越了自己所能认知的极限。   他的身体不再是身体,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某种桎梏。   谢郁轻轻道:“能被生物本能和欲望所束缚的,是兽,不是人。”   “萧丞,我不是你的猎物。”   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萧丞越是发怒,他的容貌就越是昳丽妖艳,那双宝绿色的眼眸竟犹如黑空中闪耀着的绿色的妖冶的火焰。   一闪一闪的燃烧着,直至要将人活活烧死在其中。   谢郁的淡漠无疑激怒了萧丞。   他顿了一顿,在谢郁的注视下缓慢地,tui下了自己的衣衫。   黑色底衬,金色暗绣的图腾花样,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象征的长袍被萧丞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他的动作缓慢地几乎可以说是残忍。   谢郁的神经随着萧丞的每一次细微的动作而颤动着,他不是兽,可他也仍旧没能逃脱被最原始的欲望所支配的命运。   尤其是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刻。   萧丞强大的信息素简直就是催命符。他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仿佛下一秒就要全面性的攻占他,彻底的将他据为己有。   谢郁的SHEN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样的慢动作,无异于凌迟。   萧丞正在一下一下,拿着一把锋锐的小刀在割裂着他的神经。   萧丞的指尖刮了刮谢郁的脸颊,果不其然,引得男人的SHEN体止不住的神经反射似的战栗。   谢郁已经到达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只要再撩下去,不立刻满足他,谢郁就会发疯,癫狂,严重的话甚至会内出血。   Omega在生理上是如此的依附于alpha,以至于他的元帅大人到现在都没能弄清楚自己此刻的现状。   命悬一线也不过如此。   谢郁的皮肤上,肩胛骨出反复的出现粉色的,淡红色的淤血的瘢,又很快的消散下去。   那是谢郁自身强大的修复能力在和他的本能做抵抗。   萧丞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将谢郁打昏了过去。   谢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变软踏踏的倒了下去。   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水淋漓,简直就像是一直被浸泡在水中一般。   连皮肤都映漾出一股凄色的白来。   现在的谢郁,他只要手捏一捏,就能碎了。   萧丞沉默着,他低头注视着谢郁:“这样虚弱的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呢。”   谢郁自然无法回答他,萧丞带着满心的疑惑,开始动了起来。   谢郁:“……”   谢郁气笑了。   他陪萧丞做戏那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不就是为了能爽一爽吗?   万万没想到,萧丞一顿操作猛如虎。   直接给他整昏过去了。   谢郁冰山着,沉默着,在空间里看着萧丞继续骚操作。   谢郁无法给他回应,这更加深了萧丞内心的疑惑和怒火。   他的动作越来越猛烈,迅速。   谢郁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0599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大大……”   “我日他仙人板板。”   0599:“……”   谢郁:“我*他%%*&%祖宗。”   0599弱弱地:“”如果在清醒状态下,您这具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   谢郁不动如山:“妈的死嗨。”   0599:“〒▽〒”   五天后,谢郁醒了过来。   作为一个刚刚被全宇宙最强大的alpha滋润过的Omega,他脸色灰败,双颊凹陷,白色的病服领口下露出深浅平直的SUO骨。   谢郁转动眼珠,萧丞就坐在他的床边。   他端着本书,姿态闲适的坐在椅子上,仿佛不过是过来看望他的客人,即将要给他讲一段书本上的故事。   谢郁闭了闭眼,他这张脸,着实太具有欺骗性。   萧丞缓缓地合起书本,刚好窗外一缕阳光打落在他乌黑的发上,那双宝绿色的眼眸温软缱绻,让人恨不得能融化在这一汪春水里。   “醒来了就好。”   谢郁动了动嘴唇,连带着指尖也反射似的动弹了一下,一瞬间划过萧丞的手掌心。   这几天他一直握着谢郁的手,连姿态都未曾变动过,一直守在谢郁的床边,等他醒过来。   萧丞顺势握紧谢郁的手掌,他的手指修长,但骨节棱角有力,智凤建,手掌心都有或薄或硬的粗粗的茧。   这双手曾经挥剑歃血,这双手曾经负重千斤,这双手曾经力挽狂澜。   如今也只软趴趴的无力的待在他的掌心里。   萧丞微微一笑,他倾过身去,修长的身躯犹如一条美人鱼,瀑布似的长发掩盖住半面华美的面容,他嘴角噙着笑,眼眸里的光似九天之上照射下来的雷鸣电闪。   刺穿了谢郁的身体。   “你太过虚弱了,这次,就先放过你,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再标记你。”   “你知道吗,我很少会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你是其中一个,所以啊谢郁,你不能死,也不准死,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陪我慢、慢、玩儿。”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谢郁的眼眸中闪过惊诧。   萧丞如花般娇艳的嘴唇拂过男人的面颊,他轻轻地在谢郁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就像狮子在巡逻自己的领地那样,上下搜罗,盘旋,直至完全确定眼前的这个人会属于自己才落下心来。   这个吻带着致命的寒意。   谢郁思绪混乱,被萧丞带来的爆炸性的消息冲击着。   皇后?他怎么能做帝国的皇后?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萧丞却不在意, 他是帝王, 是整个帝国的主宰,他的力量凌驾于一切帝国法律之上。   让曾经的帝国元帅,现在的帝国叛徒成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个Alpha皇后, 这样的惊世骇俗,也只有萧丞做得出。   萧丞惬意的仿佛是在说明天的天气好与坏,“我还没对外宣布你性别的变更,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标记你吗?”   萧丞缓缓地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我要在我们大婚的当晚标记你。”   “从身到心, 你都会完全属于我。”   谢郁咬牙道:“你、做、梦!我绝对、不会爱你!”   萧丞深黑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疑惑,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爱这个字眼。   但他喜欢谢郁和他说,他记得那一晚, 谢郁对他说他爱他。   他既然爱他, 又怎么能轻易的收回呢?   他不允许。   萧丞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大,以至于谢郁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受到了些许的压迫。   他脸色发白,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握紧了他的喉咙压住了他的XIONG口,快要让他不能呼吸。   好在萧丞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只持续了几秒钟, 他垂下眼眸脸色晦暗不明, 看不出一点外露的情绪。   谢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迟来的空气,几秒之内, 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萧丞的力量又增强了!   不,或许是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展现过自己真实的实力。   这个想法几乎让谢郁绝望,难道他此生都没有机会杀死萧丞了吗?   谢郁的眼睫轻盖,想要遮住自己眼底的杀意和惊疑。   萧丞一语不发。   谢郁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一个omega对alpha是多么的软弱, 他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的。   而他已经捕捉到谢郁流露出的一丝的杀意和,恐惧。   谢郁在恐惧他。   这本该让他愉悦,可是当他看到谢郁发白的抗拒的脸的时候,萧丞却并不开心。   谢郁一直在和本能作斗争,也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杀死他。   可是本来,不该如此。   谢郁本来该对他温柔的笑着,抱着他。对他说爱他,喜欢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他会包容他,会笑着亲吻他。   如果那是爱,如果那是谢郁对他的爱,他很喜欢。   兜兜转转,这是萧丞从自己磅礴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的唯一的一点柔软的岁月时光。   像是星光点点坠亮了他的心房,那种温暖的像是雏鸟在脉脉的跳动着的感觉,让他的心脏被一点点的胀满。   萧丞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可是很明显,谢郁不愿意再给他了。   “你不喜欢我了吗?”   谢郁忍不住低笑,那笑声冷的很,淡而无声:“喜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萧丞下颚线条利落的像一把刀,谢郁能感受到萧丞无处不在无法忽视的注视。   心中可笑的念头越发的深刻,他闭上眼,轻轻的说:“我爱上的不过是一个谎言,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落山。”   他喜欢的,在星空下为之倾心相爱的少年,只是萧丞欺骗他的一个谎言。   谢郁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现在被自己亲口戳破,犹如拿着一把尖锐的刀将已经腐烂化脓的伤口重新划开。   痛的他灵魂都在颤抖。   屈辱,痛恨,却也席卷着他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心痛。   谢郁抬起眼,萧丞本来的相貌其实和落山完全不一样。   只不过都生的极美,极惊艳。   他看着这张脸,努力的回想落山的样子,可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萧丞原来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呢,臣服,还是不假真心的喜欢。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   就像他此生终究也不可能再找到他心爱的人。   萧丞捏紧的他的下巴,谢郁的沉默让他恼火,他想撬开这个男人的嘴。   听他求饶,听他怒骂,听他对自己说话。   萧丞的食指和拇指在谢郁的皮肤上留下两道红紫色的印记。   “谢郁,总有一天……”   萧丞舔了舔自己的齿尖,如野兽嗜血,又狠又深的吻住了谢郁的唇。   男人的唇和他的冷硬的性子是两个极端。   又软又甜。   谢郁的挣扎和抗拒不觉中加深了这个吻。   萧丞一只手扣住谢郁的后脑勺,他用力的让谢郁几乎失去呼吸的能力。   他越是想挣扎,越是想抗拒。萧丞对他的吸引力就越是深刻。   随着性别的转换,他和萧丞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萧丞对他的吸引力都在成倍的增加。   他之于他,犹如DUPIN之于YIN君子。   谢郁的心跳在加速,他不要饮鸠止渴。   谢郁奋力咬破萧丞深入的舌尖,男人齿间发出一声短促嘶哑的怒吼。   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萧丞咽下鲜血,他的伤口在刹那间已经愈合了。   唯有血的味道还残留着,他细细的品着,露出一个堪称古怪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受伤流血了。”   他唇角殷红,如盛开绽放的玫瑰摇曳生姿:“你弄疼我了。”   他呢哝着,语气不自觉地撒娇。   谢郁冷着脸,平静着一语不发。   他伤不了萧丞,也只能在这里找到一点慰藉。   萧丞深深的看了谢郁一眼,以往若是有人敢如此对他,早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可是谢郁这样做,他并不生气,反而还隐隐的有些开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意谢郁对他的回应,期待谢郁给他回应。   就算是生气,就算是愤怒,也比谢郁的冷漠和平静叫他舒服。   萧丞双手负于身后,他嘴角噙着笑,显然心情不错。   谢郁对他古怪的性格和反应已经感到免疫,萧丞如此的强大,性情又是如此的捉摸不定,变幻莫测。   他越是强大,就越是危险。   只是,谢郁已经经历过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他已经无所畏惧。   萧丞道:“乖乖的待着,等我们结婚大典的那一天,我会让全国人民……包括各大臣,将军士兵……我们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完成婚礼。”   谢郁紧绷的身体颤了颤,他眸中闪电般的划过一道愤怒的光芒。   萧丞得到了令他满意的回应,他知道谢郁始终放不下那些人。   尽管那些将军士兵的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但如果谢郁在乎,对他而言就不算是垃圾。   萧丞走了。   也许是因为谢郁的转换已经完成,萧丞并没有再将他关在房间里,而是准许他到宫殿的各处走动。   虽然走动的范围仅仅只是萧丞自己的宫殿和后花园。   萧丞和他说,宫殿各处现在都在大肆修缮,为迎接帝国的新皇后作准备。   他打算将皇后的新宫殿与帝王的宫殿打通连在一起。   这样他就可以时时刻刻的看到他,萧丞还同他说,他专门在宫殿的西北角开辟了一个更大容纳能力更强的练武场。   在那里甚至能容纳两个SSS极以上的机甲同时作战。   而全宇宙维二的两架机甲,萧丞自己的和谢郁的战麒麟都在萧丞的手中。   谢郁想要走,想要重振旗鼓,必需得忍耐。   他要等待时机。   或许连老天都不忍再看到谢郁如此的阴郁,在大婚前的几天,谢郁等来了一个人。   萧瑶。   这个曾和谢郁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公主。   她生的亭亭玉立,帝国皇室几经大变,她也依旧如往昔那般美丽,纯粹。   萧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丛中的谢郁。   男人身型消瘦,过耳的黑发给青年增添了几分阴郁的柔美。   萧瑶难过的看着谢郁,不过一段时间,谢郁如沐春风,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坦然自若的神情已经消散不见了。   他变得更加沉默,不说话的时候冷的就像一块冰。   哪怕这里花丛锦簇,美若仙境。   男人都仿佛置身于一片荒漠中。   萧瑶鼓足勇气道:“大元帅……”   谢郁礼貌的笑了笑,他道:“不必。我早就不是帝国元帅了。”   萧瑶鼓脸蛋摇头,她用力的否认着,连眼泪都甩出来了。   “不是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帝国的大元帅!”   您的荣耀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您为帝国所做的一切也没有人会忘记的!”   谢郁平静的看着萧瑶,须臾,他抬起手摸了摸萧瑶光滑的头发。   萧瑶很快涨红脸,然而在谢郁平静包容甚至隐隐的有些温暖的目光下,她的心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谢郁淡淡道:“谢谢你。”   没有任何人可以永垂不朽,他所期待的也并不是被永远铭记。   可是被这样一位可爱善良的女孩儿真心的劝慰,还是让谢郁冰冷的心脏感到了一丝温暖。   他早就被痛苦所禁锢麻痹,他已经快要忘记,这种温暖酥软的感觉是多么我的美妙了。   萧瑶没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她低着头,眼睛却偷偷的看向谢郁。   “元帅大人,我不知道哥哥他对你做了什么,可是,可我觉得你很不开心。”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再来花园找你,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定要来哦!”   萧瑶说完如同慌张的兔子,匆匆的跑了。   0599:“大大,要跑吗?”   谢郁平静的说:“跑啊,怎么不跑,这不正是萧丞所希望的吗。”   0599:“……什么意思吖……!!!”   难道这是萧丞故意的?他这是要考验宿主大大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月辣!要完结啦!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萧瑶走后不久, 萧丞就过来了。   这是谢郁第一次看到头戴金冠满身华服的萧丞。   俊美犹如天人, 肆意而凌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却也如太阳神一样令人不敢直视。   威严庄重, 睥睨众生。   谢郁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萧丞才和大臣们议事完毕,从上书房出来衣服都没换就跑到谢郁这边来了。   他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谢郁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   他想见到谢郁的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只有见到谢郁,怀抱着他,他胸口的那个还在无止境扩大的黑洞才能被填满。   “萧瑶那丫头来找过你了?”   谢郁静默了几秒, 若无其事的嗯了声。   他猜不透萧丞的想法, 萧瑶能来必定是经过萧丞的默许的。   那么,萧瑶想要“解救”他出去的意思,是不是也在萧丞的算计之内。   萧丞的手掌扶上谢郁的手, 谢郁的手掌上, 指缝间布满了薄的硬的老茧。   这是一双充满力量美感的男人的手。   绝不娇贵,也不柔软。   萧丞把谢郁的手把在掌心爱不释手的把玩。   仿若谢郁的手是一件极其珍贵令他爱不释手的宝贝儿。   “怎么不说话, 那丫头不讨喜吗?”   萧丞随意的问道。   谢郁眉心微微折起,他道:“公主很好。”   萧丞抬眼, 他眼尾线条勾勒犹如墨水画染, 连城一线旖旎拖拽出一道细暗的阴云。   萧丞笑笑,揽手搂住谢郁的肩膀。   谢郁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只剧毒无比的猛兽缠绕着。   谢郁按捺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翻涌的杀意, 这是他身为一名战士所无法克制的本能。   萧丞见谢郁并没有抗拒他,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和惊喜。   “你喜欢她吗?”萧丞指尖划过谢郁的掌心。   谢郁眉尖微微的抽动,他越来越猜不透萧丞的想法,作为帝王, 萧丞无疑是合格的。   他是天生的掌控者,领导者。   令人臣服,令人畏惧。   可这当中却不包括他。   或许正是自己的这点不羁,这点不愿屈服,才让萧丞对他有短暂的兴趣。   谢郁沉吟片刻,还是道:“公主灵动善良,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萧丞捏住谢郁的下巴,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你会喜欢我吗?”   谢郁别过头,轻轻的挣脱出萧丞的掌控,随口道:“别问不可能的事情。”   萧丞眼眸里的亮光随着谢郁的否定一瞬泯灭。   可他却并不恼怒,也不气妥。   萧丞牵动唇角,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讨厌我也不要紧。我从来没指望有人会爱我,也从不期待这些。”   萧丞看着谢郁冷漠的侧面,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无可奈何,一股滞闷的感觉升到胸口,堵的他无法呼吸。   “我只要你不能离开我。”   谢郁嫌恶的拍开萧丞的手,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无情的讽刺他曾经爱过的那个人是一个怎样虚假、可笑的谎言。   谢郁道:“信息素不是感情,它只是欲望的集合体,妄想用信息素来捆绑住一个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大帝,就只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来行事吗?”   “无所谓你怎么想我,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原则和底线一碰到你就溃不成军。”   谢郁眉宇间的平静差点因为这句话而破碎。   萧丞的声音越发的低沉,那双黑色的深不见底的双眸里倒映着谢郁的侧影。   “或许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吗?”   谢郁忍不住看了萧丞一眼,他心口停顿一秒,亦被萧丞眼底复杂澎湃的感情所震撼。   那种真挚纯粹的感情,炙热却也焯烫。   让谢郁有种落山其实从未离开过的感觉,他一直都在,只是藏在了萧丞的内心深处,沉睡在这个躯壳的某一处罢了。   而他只允许自己沉沦了一秒便彻底的清醒过来。   这只是萧丞伪装的面具,他的演技出神入化,已经到了真假不辨的地步。   自己绝对不能再落入他的圈套。   “……你相不相信其实,落山一直存在于我的心里。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如果你能爱上他,为什么不尝试着我爱一爱我呢?就算我什么都不懂,我也愿意为你学会怎么去—爱。”   谢郁咬牙道:“你是在要求我,还是在—求我?”   萧丞歪着脑袋,狭长的眼覆盖着雾霭沉沉,幽深不可见底。   又似一汪清泉,一眼望去全是清澈明亮。   他轻轻道:“有什么区别吗?”   谢郁重重的闭上眼,他怎么能奢求一个完全不懂爱不懂情感的人去学会怎样爱,怎样尊重呢。   这是妄想。   对萧丞来说这两者的确并无分别,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他想要的。   所谓的爱情,在萧丞的世界里不过也是一种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一个可以攻略的领地罢了。   谢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能和萧丞正常的交流了。   但至少,他要为自己的自由再拼搏一次。   谢郁脑袋昏沉的躺在一团柔软的棉絮里,光滑的绸缎轻如云雾,谢郁如堕云端。   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下一秒,谢郁就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他迅速的起身,衣衫遮盖住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虽然步履踉跄,但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坚定。   萧丞还昏睡在塌上,对谢郁的离去一无所知。   0599:“大大,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谢郁脚步未曾停顿,他面色如常,实际身上早已布满了淋漓的汗珠。   他身体的某处还在隐秘的酸软着,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英明神武的元帅大人并不知道,这只是omega离开alpha的本能生理反应。   虽然萧丞还没有标记他,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的身体已经熟悉习惯了萧丞的侵略。   即便他再不愿意,他的身体深处早就已经被深深的烙下了属于萧丞的印记。   离萧丞越远,这种不适的折磨就会越明显。   见是谢郁,路上的宫人都低头恭敬的等他走远。   谢郁一路走来,顺畅的无法想象。   全皇宫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知晓他就是帝国未来的皇后。   宫殿里甚至流传着萧丞对他情深不悔,完全为他所倾倒的传言。   因此那些宫人侍卫对谢郁是既害怕又好奇。   比起帝国曾经的战神,身为一个alpha如何能将无所不能的大帝萧丞迷的神魂颠倒才是人们更加关注的焦点。   即便是谢郁,也不得不承认萧丞是天生的君王,杀父,杀兄,杀光几乎所有的兄弟姐妹,将残余的党羽在短时间内以雷霆手段一网打尽还能震慑住朝堂,稳住局势。   他的才能和手腕足以和帝国任何一任丰功伟绩的君王相提并论。   或许更在他们之上。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谢郁弱小的外表所蒙骗呢?   谢郁无谓的笑了笑,目光转到萧瑶的时候陡然变的温和了些。   萧瑶早就在约定好的地点等着他了,与他一起的还有张伦斯。   谢郁脸色苍白,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就像是跋山涉水那样疲惫。   见到谢郁,这个高近两米的汉子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谢郁微微喘气,道:“走吧。”   时间紧迫,他们没有时间再寒暄了。   萧瑶黑溜溜的眼珠就像葡萄,她抓着谢郁的袖子,小声的道:“元帅大人,你不要害怕。”   明明她才是那个更害怕的人。   谢郁在心里叹道,他想抬手揉一揉萧瑶的脑袋,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   他道:“我不害怕。公主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走了,待到萧丞发现,你该如何自处?”   萧瑶黑溜溜的眼睛看向谢郁,她心里有过一瞬的犹豫,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坚定覆盖。   “元帅大人,哥哥不会杀了我的,顶多、顶多也就是将我远嫁永不再回帝都。”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哥哥……变了很多,可我明白哥哥有些事情做的是不对的。”   “元帅大人,我相信你不是帝国的叛徒,你不该被如此对待。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萧瑶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瞒着萧丞做这件事情给萧瑶极大的心理压力。   谢郁摸了摸萧瑶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傻孩子。”   萧瑶怔怔的看着谢郁,男人面容憔悴,五官仍是丰神俊朗,那双眼睛似是星辉万千,亮如昼火。   她心里的那点别扭突然之间就消散了。   连她自己都不大明白,为什么章伦斯找到她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决定帮助他救出谢郁。   现在突然之间明了了自己的心意,萧瑶的心里涌出了些些慌张,随即想到即将永远都见不到谢郁了,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难过。   两人说话间,时空维门已经打开了,章伦斯一脸紧张的盯着四周,能在铁桶一般的皇宫内打开一个缺口,他必定费了不少力气。   他换上同谢郁一样的衣衫,将自己身上侍卫的衣裳给谢郁,“大人,您先走,我随后就来。”   谢郁叹了口气,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这位天真可爱的小公主,“保重。”   谢郁一步跨进时空维门,萧丞正站在门的另一端,微笑着看着他。   他面容美丽如同暗夜里绽放的罂粟,美色撩人,却也叫人胆寒。   他道:“你果然还是选择背叛我。”   谢郁面露痛色,萧丞的信息素狂暴而霸道,几乎一瞬就搅乱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歪着头,低语道:“为什么,明明我已经对你这名额好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帝国在我的带领下越来越强盛繁荣,这不正是你所想看到的吗?你会是帝国唯一的皇后,拥有无上的荣耀和地位,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所想的吗?”   谢郁嘴角溢出鲜血:“我、不、稀罕!”   说完他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鲜血,一口喷出。   章伦斯大吼道:“元帅你快走!我来对付他!”   萧丞面似寒冰。   他明明,明明可以将这些人全部杀死。   甚至都不需要动一根手指,这些人顷刻间就会不复存在。   可是他现在还在这里等待,等着谢郁心甘情愿的和他回去。即便他已经怒火滔天,即便他已经愤怒的想要杀光所有人。   察觉到萧丞的杀意,谢郁的心里又惊又怒。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丞是何等的可怕。   谢郁拼尽全身的力气将章伦斯和萧遥推进时间维门,“走!”   这是谢郁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时空维门彻底的关闭,谢郁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逃走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谢郁脱力半跪在地上, 他腰背挺直, 从侧面看薄弱的似是一片纸。   脆弱到一折,就会分崩离析。   可是他整个人却又如火焰一样的在拼命的燃烧着自己。   萧丞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屈的绝望和沉重,异样流彩的光芒, 那样的摄人心魄。   把他黑暗无边的世界照得亮如白昼。   萧丞伸手抱住谢郁即将坠落倒地的身躯,他惨败着脸,因此嘴角的那点血迹更加鲜红。   如即将败落的曼殊沙华,因为走向死亡而更加颓靡, 艳丽的锋锐。   萧丞环手抱着他, 他终于明白怀里的人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有的独一无二。   他的身体轻如鸿毛,却承载着他整个世界。   作为落山,他爱之若狂。   作为萧丞, 他恨之YU死。   爱和恨都如此浓烈, 而他早已分不清,也不想弄清楚他对谢郁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情之一字, 离他太过遥远。   他离情最近的时刻,是谢郁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是他最像一个人的时刻。   谢郁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魔法让他对他割舍不得, 却又无法再强迫他做出任何让他不开心、不得意的事情?   比起做萧丞, 他好像更喜欢当落山。   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有谢郁,享受他全部的爱意。   他贪恋着他。   也羡慕谢郁爱着的“他。”   或许是从这一刻起,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谢郁之于他,就已经不是简单的占有,不是浓烈纯粹的的爱意, 而是绝对的不可割舍。   是不能割舍。   是鱼离开了水不能活,是花没了土会枯。   他的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谢郁了。   萧丞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完全颠覆重塑。   皮肉连着血骨被重新塑造,不动声色的崩塌,又在旧的废墟和残骸上迅速的建立起新的堡垒。   他无动于衷的忍受着这巨大的痛苦,亦从这鲜血淋漓中品尝到从未有过的真正的KuAI感。   仿佛从前那些岁月尽是虚无。   萧丞抱起谢郁。男人的身体软哒哒的,全依托着他的支撑。   这样就很好,萧丞想。   他要让谢郁以后都这样靠着他,依偎在他的怀里。再也离不了他。   就如谢郁这样不讲道理的占领了他的世界,他也要彻底的,完全的占有他,填满他。   萧丞这么想着,竟愉悦的笑了。   0599:“啊啊啊啊啊啊!大大!他!他!他!”   他为什么会笑!???   谢郁淡淡的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次逃跑,他会很生气。”   0599:“……对……大大你没通过考验不是嘛(つД‘)ノ?!”   “不,这是场堪称完美的考试,几近满分。”   0599:“:I”它的智商已经清零了……   谢郁缓缓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那微笑看的系统有些晃神。   0599道:“那、难道这不是一场考验吗?”   谢郁摊开手掌,细腻洁白的掌心上纹路交错复杂,一如他的人生。   谢郁盯着自己缓缓蜿蜒进手掌根的生命线,轻声道:“不,这的确是场测试。”   “我是主考官,他是考生,如此而已。”   0599:“(ì_ í)。”好厉害的样纸。   谢郁笑道:“卖萌对我不起作用,再有下次……罚你三天不能上线说话。”   0599:“(T T)”智商不够不能怪他啊!怪就只能怪它当初出场的时候是最低配置……   因为谢郁逆天的成绩,0599这段日子在全系统都大大的风SAO了一把,可惜配置跟不上人气,0599在得意的同时对谢郁的敬佩和畏惧也就越深刻。   几乎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   这点上谢郁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大脑和智商,因此只要系统足够听话,在他眼里就算还可以用的地步。   0599:“(⊙v⊙)!”   谢郁收回自己的思绪,他现在处于重伤濒死的状态,可以回到系统空间看着星际次元里的自己被萧丞抱进了一个小型的浓缩的生命仓。   这个生命仓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大小,待到谢郁的身体被放进去以后,生命仓还会自动调节到完全契合谢郁身体形态的存在,贴合着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迅速且温和的被修复着。   这个生命仓比之前谢郁呆过的任何一个生命仓都要具有生命力,且更加的神奇,几个小时内谢郁全身上下的伤痕就都痊愈了。   站在一旁的医官面不改色实际上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这是专属萧丞的生命治愈仓,或者说这是专属帝国皇帝的生命仓。   除了皇帝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接受这个生命仓的治疗,可是看谢郁身体复原的速度,皇帝陛下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术让这个生命仓接受了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原先他还以为外界对萧丞和谢郁二人关系的描述有所夸大,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于此。   生命仓被打开,萧丞把外袍脱下裹住谢郁的身体,再小心的珍重的把谢郁抱了出来。男人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伤痕,他的面容安详,洁白的脸颊上甚至还留有一丝笑意。   那笑意如同一朵微小的花,瞬间落地生根开在了萧丞的心上。   医生亦步亦趋的跟在萧丞的身后,萧丞要立谢郁为皇后的决定可以说是震惊朝野,就连民间都对这个决颇有微词,流言蜚语不仅充斥在宫廷内,也传入了民间寻常百姓家。   是萧丞的一意孤行,和他前段日子展露出的雷霆决绝的手段,才让朝野上无一点反对的声音。   萧丞怀抱着谢郁,他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真实而又温暖。   他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团火,他眷恋着追逐着这份温暖。   0599道:“……大大,咱什么时候闪亮登场啊?”   谢郁抬眼视线缓缓地扫过画面,“多美的画面,多宁静啊,我都舍不得打破这种美境了。”   萧丞俊美妖冶,谢郁清隽秀丽,还带着病态的脆弱,尤其是现在他安静的躺在萧丞的怀里,没有争吵,没有冲突,这是二人难得的,也许是仅存的温存的时光。   谢郁叹了口气,“好,我要去当恶人了。”   同一时间,萧丞黝黑的眼珠轻轻下垂,狭长的眼尾如流光坠过,他道:“既然醒了——”   谢郁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身体告诉我的,你的肌肉……你的呼吸……甚至是你的肌肤——嘴唇。”   “够了!”   谢郁再也无法忍受,萧丞的怀抱对他来说是毒蛇,是猛兽。   他一秒都呆不下去。   谢郁翻身滚落地面,用仇恨刻骨的眼光看着萧丞。 第一百三十章   谢郁立刻就发觉自己身体的不同, 他的身体经过生命仓的恢复和改造, 已经达到了完美的状态。   甚至比他的巅峰时期都要胜上几分,谢郁无比惊奇的看了萧丞一眼。   毕竟除了他,谢郁想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   萧丞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臂弯里少了些什么。   没有谢郁在,哪里都像是空了一大块。   萧丞:“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我们的婚礼肯定可以如期举行。”   谢郁眉头抽动,他站起来冷眼瞧着萧丞。   同时他注意到这个房间四周并没有任何的守卫,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他全力一搏, 也许,也许他就能逃出这里,逃离萧丞。   谢郁这么想着, 目光不由自主的扫过萧丞。   萧丞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郁,没用的。”   谢郁, 没用的。   他的语气浅浅淡淡,说不出的动容的温柔。   可谢郁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你的身体是我的, 你还记得吗?”   萧丞伸手抚摸过谢郁的后勃颈, 谢郁立刻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吸引着。   令他不能自主的想要靠近眼前的这个alpha。   被他的手掌拂过触碰过的肌肤火烧火燎, 谢郁想要抽离开萧丞的掌控却发现自己不能。   “你瞧,你明明也很喜欢我。”   谢郁的胸膛里无可抑制的涌出一股巨大的悲伤夹杂着屈辱。   萧丞说的没错,他的身体很喜欢他。   即使还没有真正的标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适应, 渴望着萧丞了。   难道他真的无法抗拒Omega的本能吗?   谢郁的脑海里有无数的念头转瞬而过——如果他真的屈服于所谓的本能,那他宁愿死去。   不能独立自由的活,毋宁死。   萧丞慢慢地垂下手,他失望却也迷惑。   明明他的姿态是迎合的,神情却是那么的屈辱,绝望。   他已经让谢郁绝望了吗?   身为他的alpha,他的存在和他的亲近,居然会让他如此痛苦。   萧丞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他伸手制住了谢郁。   谢郁只发出一声闷哼,便失去了身体的自主控制权。   他稳稳的落在了萧丞的怀里。   那种踏实的饱足感又重新回到了萧丞的心里。   谢郁感觉自己就像个无能而又为此愤怒的小丑,只能任由萧丞摆布。   他只能用眼睛无声的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萧丞却眯着眼睛笑了。   他渴求看到谢郁的笑脸,哪怕是生气的嗔怒的眼神,只要他看向他,他的心就是满的。   萧丞低下头用嘴唇一遍遍的亲吻着,吮吸着谢郁的后颈,那一块稚嫩的,在他眼里犹如最肥美的盛宴的存在。   他恨不能现在就将犬齿深深地咬进去,将自己的腺液打进谢郁的腺体,让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深深地烙下自己的印记。   谢郁喉结上下滑动,肩膀和脖子的肌肉在同时颤动。   他在害怕,他意识到这一刻,萧丞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标记。   身为alpha的强大霸道的信息素将他牢牢地包裹住,堪比这世上最坚固最密不透风的牢笼。   而他无力反抗。   谢郁睁大的眼眸里透出一丝灰色的绝望。   “……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标记你。”   萧丞的眼眸沉的发暗,嗓音也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急切。   他捋了捋谢郁汗湿的额前碎发,随意的切换话题道:“你想不想见萧瑶。”   谢郁的心脏顿时停跳了一拍。   萧丞笑了笑,他从前觉得谢郁这点特别好,为了些不相干的人愿意付出生命,愚蠢而又好掌控。   可是现如今,他只觉得内心又酸涩又妒忌。   凭什么这些人能被谢郁如此在意的放在心上,而他连一个正面的眼神都得不到?   现在谢郁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萧瑶和章伦斯的行踪夺去了,根本无暇去注意萧丞的情绪。   他早就该想到,凭萧丞的手段,萧瑶他们是躲不久的。   谢郁定定的看着萧丞:“萧瑶是你的妹妹,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心如擂鼓,他知道萧丞从来不会在意所谓的亲情,他只能赌,赌萧丞能留存有一丝的善良和人性。   萧丞抱着谢郁,走的闲庭漫步,他道:“我知道。”   “你以为我会对她如何?但其实——”萧丞故意放低声音,“我原本是想杀了她的。”   他垂下眼尾,眼睫如孔雀垂落的摆尾,浓密纤细,淡淡的落着灰色的细影。   “可我想到了你。”   谢郁屏住呼吸。   他别过头,明显是不愿再听下去了。   萧丞直视着前方,平静的说:“同样的话我可以说千万遍,从前没做过的事情我可以为你做千万遍。”   “我只想向你证明,我爱你,千遍万遍,哪怕生命重来一百万,一千万次,我还是爱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谢郁垂坠着眼皮, 他已经疲惫不堪, 而萧丞的爱意温柔的包裹着他。   就像一朵绵绵的云雾,不断的诱惑着他,往下坠落。   谢郁别过头, 平静的说:“别说没用的。”   萧丞手指绕过谢郁的脖子,想要轻点他的嘴角,却在一半停了下来。   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   萧丞失落的地下头, “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谢郁额角一跳,冷硬的说:“你也不是从前的你。”   想到这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谢郁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被欺骗, 被玩弄, 罪魁祸首却在这里质问他,他就怒从心起。   萧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谢郁, 这个男人离他如此之近,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味道。   他也离他如此之远, 远到仿佛这一生他都无法再触碰到他。   两人来到萧丞关押萧瑶的庭院,见萧瑶趴在窗棱上, 谢郁紧皱的眉头才乍然的松懈了下来。   “现在放心了?”   谢郁斜睨过去,萧丞俯下身轻轻凑到他的耳边,萧丞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华丽的小扇子轻轻的扣在瓷白的肌肤上。   谢郁转过脸,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这幅足以迷惑人心的脸庞,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萧丞最会伪装,他道:“我不确定。”   没有亲眼见到萧瑶听到她说自己没事,他就无法安心。   萧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谢郁的冷淡,忽视。明明对谁都那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把所有的冷漠和不耐都给了他呢。   萧丞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谢郁的样子,身长玉立,脸上始终带着儒雅的微笑,那样子,真的好看极了。   他眷恋的看着谢郁的侧脸。   谢郁对萧瑶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几乎算不上笑的表情。   萧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乳燕似的飞扑向谢郁。   “元帅大人!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郁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抬起头,萧瑶局促的看了眼萧丞,她已经明白自己的这位皇兄,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会保护她,一味疼着她的兄长了。   “皇兄……陛下。”萧瑶小声的道,她有点不舍离开谢郁的怀抱,可也不敢忤逆萧丞。   只得躲在谢郁的身后,期期艾艾的。   谢郁淡淡道:“你先出去吧,我有点事情想同公主殿下说。”   萧丞的脸在萧瑶奔向谢郁的时候就黑了一半,只是碍于谢郁在场不好发作。   他委屈的看着谢郁,期盼谢郁能改变主意。   萧丞默默地盯了一会儿,意识到谢郁并不会改变主意,于是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那高大的身形,看着委屈巴巴的。   萧瑶顿了顿,道:“……元帅大人,你、你和我哥哥,我是说陛下,到底是……”   谢郁看着萧瑶又吞又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也是听说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提,你最近如何?还有章伦斯他在哪里?”   萧瑶道;“我和伦斯上尉被时空之门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上,后来……皇兄就将我们捉了回来,皇兄并没有处置我。可是关于上尉的消息,我也不知道。”   萧瑶低下头,珍珠大小的眼泪成行的往下掉:“对不起……元帅大人,是我拖累你了。”   谢郁摇了摇头,平静的说:“不关你的事。”   她根本就不知道萧丞有多么的可怕,反倒是他不断的将无辜的人拖下水。   萧丞将萧瑶捉了回来,但到底也没为难她,吃穿用度一切照旧。   谢郁从萧瑶的庭院出来后一直很沉默,萧丞拉住他的手,强迫看着自己,他道:“你还是不开心,为什么?”   谢郁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这样可以吗?”   萧丞眯起眼,低头吻了下来。   他撬开谢郁的唇舌,长驱直入。他就像个迫不及待炫技的孩子使尽全身的力气想挑起谢郁的情绪。   谢郁半身都被萧丞抱着,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令他动弹不得。   萧丞感觉谢郁的腰比水还柔软。   明明是坚韧挺拔的身姿,握在手里却是那么的娇柔羸弱。   他忍不住的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的属于自己,不会离开自己。   谢郁昏沉的吃痛,他自觉成为Omega后,萧丞对他一举一动的影响力都在被无限的扩大。   那种没有上限的感觉,就像毒一样不可抑制的在他的身体里蔓延。   直至深入骨髓。   他恐惧,不知所措,却也享受,亢奋。   不断的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晃荡。   极乐之乐,极苦之苦。   0599:“……大大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Дノ)ノ”   0599:“……大大你热吗⊙﹏⊙脸好红……”   谢郁闭着眼,咬牙道:“闭嘴!”   0599:“╥﹏╥”它做错了啥……   谢郁的身上沾着花的叶子,细碎的花瓣,零零星星的落了满身。   两人落了个满怀暗香,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谢郁低垂着眉眼,他素来端正清雅的眉目不知怎的染上一层颜色,看的叫萧丞着了迷。   比秋时的枫叶红,比午夜的昙花艳。   谢郁低压着声音,他嗓子嘶哑,“……放我下来。”   萧丞这次乖乖的照做。   谢郁拢紧衣裳,周围已经没了人,静悄悄的,他一语不发的整理着自己。   萧丞突然道:“你刚才……哭了。”   谢郁颤抖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冷静道:“你看错了。”   背后传来萧丞轻轻的哼声,谢郁没有回头,可依旧能感受到萧丞灼热的眼神直直的,炙烤着他。   萧丞略有深意的说:“你希望我看错吗?”   谢郁突然恼火道:“不要再和我玩这种文字游戏!章伦斯在哪里?”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回温的暧昧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天佑中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谢郁再次被软禁了。   不欢而散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 萧丞便被大臣们请去御书房谈论论政务去了。   谢郁眼神阴郁的看了一眼华丽的宫角, 那里也曾有他的身影。   而今,他只能深陷在这无望的宫殿里,成为萧丞口中可笑的’皇后‘。   萧丞说他是整座宫殿的主人, 下令他随处可去。   可谢郁知道,在这座皇宫里,他哪里都逃脱不掉萧丞。   谢郁从侍女的口中得知萧瑶后来几次吵着要见他,谢郁全部都拒绝了。   这个时候, 和他离得越远越好。他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而受到萧丞的伤害亦或者是威胁。   一连好几天, 谢郁都将自己关在宫殿内。   萧丞接过侍女手中的羹,屏退下所有的宫人,萧丞肆无忌惮的将谢郁抱在怀里。   他用手虚虚的握了一握, 手指柔和的掰过谢郁的下巴, 谢郁垂着眼,可仍能感觉到萧丞那双漂亮的眼珠注视在自己的脸上。   萧丞盛粥喂到谢郁的嘴边, 道:“吃点吧,你最近瘦得太很了。”   谢郁沉默着偏过头, “你先放着, 我等会吃。”   萧丞脉脉的看着他,谢郁的冷淡和无形的抗拒对他而言不再是利剑毒药, 至少表面上,他不会显露半分。   “和我置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毕竟你现在不比从前。”   谢郁抿着的嘴唇犹如一道残雪,萧丞握着汤勺的手抖了抖, 他眸色黯淡的一瞬,低声道:“我伤害了你,是我不对,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恨我,骂我,打我,可就是别再伤害自己。”   谢郁眼眸转动,萧丞此刻的温柔忏悔夹杂着真挚而热烈的温情,都一齐向他涌来。谢郁丝毫不怀疑他此时的真心。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伤害他最深,事后还要用最甜蜜的言语不断的迷惑他,动摇他。   谢郁将早已冷掉的粥含入口中,咽下去,“可以了吧。”   萧丞牵动嘴角,内心的酸涩和痛苦就像是在烈火烹油早就将他的五脏六腑都融成一团血水。   他怎么会看不出谢郁的抗拒和冷漠,他怎么能不知道谢郁无时不刻都在盘算着怎么离开他,只要他有一丝机会,他毫不怀疑他会杀了他。   他用一场骗局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没曾想到头来走不出来的人,也成了他。   萧丞突然握住谢郁的手,他的额头抵着谢郁的手背,姿态虔诚的犹如一个卑微的信徒。   这个强大的,不可一世的男人,整个帝国最强大的神在谢郁的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   萧丞道:“如果一切都能重新来过,如果当初我没有骗你,而是真心的待你,你会不会爱我?”   谢郁眼神放空,他停滞了半晌,道:“我不知道。”   当初他将萧丞放在身边是为了能随时的监控他,虽然他对萧复的某些做法并不认同,对所谓的预言也嗤之以鼻。   但……他也曾在心里怀疑过,萧丞若是真的会危害到帝国,乃至于倾覆帝国,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立场不同,又何谈爱情?   谢郁自认这一生都无比的清醒,理智。他所有的热情和真挚都给了那个浪漫的似童话世界里的少年。   “为什么?”萧丞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就那么的不可饶恕吗,我只是爱你,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而已。”   “就算你想杀了我,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想给你我的所有。”   萧丞红了的眼眶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谢郁的记忆,他道:“我确实不如你,扪心自问,如果我是你,是绝不可能会爱上自己的仇敌的。”   谢郁平静的看着萧丞,那平静里有种极致的哀伤,萧丞突然没由来的有种心慌,他不想让谢郁再继续说下去,他怕他不能承受接下来所听到的话语。   “萧丞,这些天我无数次的问自己,那天在战舰里,如果你没有突然闯进来,如果没发生那些暴乱,我会不会去杀了你。”   萧丞喉结上下滑动,他紧紧地握住谢郁的手,他想阻止他,可话就卡在喉咙里,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郁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啊啊啊啊啊啊!大大, 萧丞的恨意值清零了!”   0599尖锐的电子音让谢郁眉头不住的一跳, 在萧丞看来,恰巧成了他因太过痛苦而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来的表现。   萧丞的胸口被挖空了所有,所有的怨恨, 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原来,当初的当初,他曾是这样的选择。   原来谢郁并不想杀他。   哪怕只是动了那一点的恻隐之心,都足以叫他欣喜若狂。   萧丞冲天的欣喜和感动并不足以震动谢郁, 萧丞越是热烈, 他便越是平静,淡漠,犹如一潭死水。   叫任何冲天的焰火都能熄灭的彻底。   萧丞扑过身来, 只想紧紧地搂着抱着谢郁, 仿佛这样就能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这么的想要标记谢郁。   几乎冲破他所有理智的牢笼。   谢郁小腿回踢,带起凌厉的风重重地落在萧丞的胸膛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踢到了一块硬石板。   而这仅仅只让萧丞的动作慢了一瞬。   谢郁忙不迭的爬起来, 只想逃离萧丞所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内。   萧丞眼底涌上无尽的痛色,谢郁当胸一踢不仅踢到了他的身上, 还踢碎了他一腔火热的心。   谢郁的声音里不可避免的带着惊怒, “滚开!”   萧丞刚才那个模样……像极了一只饿不择食的猛兽,就快要扑上来把他吃入腹中, 嚼的粉碎。   谢郁连扑带爬,可还是没能逃脱的掉萧丞的怀抱——他又一次低估了A和O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谢郁僵硬着身体,身后,臂膀, 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被火热的身躯给包裹着,怀抱着,萧丞坚硬的胸膛和臂膀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   那种连带着灵魂仿佛都在愉悦的轻快感,让谢郁忍不住发出一声悲愤地小兽似的叫声。   萧丞额头抵住谢郁的后勃颈,他留恋的蹭了蹭,谢郁的战栗和抗拒他全都能接受,可是身体和理智让他无法放手。   谢郁的一切都让他迷恋,让他神魂颠倒,无数次他总能回想起那天那个夜晚。   在漆黑的洞穴里,他抱着的那具温热的躯体,既有男人的英岸也有女子都无法企及的柔软,他不知道有多着迷。   从那个时候起,一切都失去控制。   只有他还不肯承认,才让事情一步步堕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萧丞低低的道:“我怕黑。”   谢郁在挣扎的双手一顿,他手掌下是萧丞坚实温热的肌肉,萧丞的声音很低沉:“我被击昏了以后,神智清醒,可身体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谢郁握住萧丞手臂的动作一顿,萧丞掉入黑洞后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这一生,从未和任何人提过这一段经历,想必应是痛苦无比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被困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种黑暗能叫人发疯。”萧丞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仿佛还陷在那样无望的黑暗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利刃将我穿膛破肚,割裂我的身体,又复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从那以后,我便见不得黑。”   谢郁感到有湿漉漉的水流进衣领:“很可笑吧,我身处黑暗,却最怕黑。”   谢郁浅色的瞳孔微微震动,他显然……也想到了那一晚。   那个少年死死的抱着他的身体,就像是濒临死亡的小兽在他的怀里呜咽着。   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抱着他,给与他所有的温暖和力量。   那是他们彼此触碰最近的时候。   萧丞道:“只有那个晚上……我不怕黑,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谢郁抿了抿嘴角,终是没能把话说出来。   他推了把萧丞,“你先松开我。”   浙西萧丞没再桎梏着他,他低着头,高挺笔直的鼻尖上透着水润的珠子,被沾湿了的睫羽犹如两把小扇子,白的红的黑的,浓烈至极也绚烂至极。   偏生沾染了水色,更迷惑人的心智。   谢郁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看,他……他害怕自己动摇。   萧丞的冷酷和狡诈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更感同身后,可……就在刚才,他内心深处竟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动摇。   谢郁扯了扯嘴角,“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萧丞小心翼翼的握住谢郁的手指,就像是在抱着自己心尖儿上的肉。   “……好,但我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   就算是低到尘埃里,萧丞也一如既往的霸道,仿佛他生来便该如此。   谢郁静默的坐在原地,直到身边空无一人,直到窗外的光线由亮变得昏暗,空气里涌动着潮湿的水汽。   一场倾盆大雨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这次谢郁昏睡了很久,或许是着了凉,再加上体质转换的过程中他不断的受伤,新伤挨着旧苛,谢郁的病来势汹涌,一连好几天都是高烧不退。   他人在昏迷状态,却也不是完全的不清醒。   他能隐约的听到,看到,只是都模糊不清。   只是每次天光乍亮,有些意识冥冥之中他都能感受到,萧丞就在他的身边。   发怒也好,低吼也罢,还是温柔的吻他,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他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   原来爱意可以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头彻尾。   谢郁想。   萧丞也可以变得不再像萧丞,那个令他感到恐惧,分裂的人,仿佛从未在萧丞身上出现过了。   谢郁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他口中干涩,刚开口就感觉有股湿润的水在点滴的滋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谢郁抿了抿,用眼神示意萧丞多来点。   他快渴死了。   萧丞用半大不小的勺子挖出点水来,点滴不漏的喂到谢郁的嘴里,两瓣嘴唇犹如干枯了的玫瑰花瓣,染上些水,乍然鲜艳起来。   他道:“你才刚醒,要禁食禁水,喝一点润润嗓子。”   谢郁企图用眼神制止他,奈何他嗓子干哑的不成样子,完全说不出话来。   萧丞动作娴熟,仿佛已经动作了无数次,亲昵的仿佛他是一个不足三岁的宝宝。   “来……张嘴,啊。”   谢郁偏过头,他咽了咽嗓子,“……你,走开。”   萧丞放下碗,又拿起柔软的靠垫靠在谢郁的背后,让他能舒服的半坐起来。   谢郁得以平直的看着萧丞。   萧丞握着谢郁的手,他的手指削瘦,骨节分明,如今他握在手里,轻的像一只羽毛。   他道:“你睡的太久,再过三天,就是我们的大婚的时候了。”   他柔柔的笑着,春光映照在他的脸庞,纯洁神圣的犹如掌握圣光的大天使。   谢郁心尖儿颤了颤。   萧丞道:“……你的身体……要尽快被标记,激素混乱会导致你的身体会越来越衰弱。”   萧丞道:“所以我决定……三天后我们的婚礼照常进行,我会在当晚标记你,医生说标记过后你的激素就能逐渐恢复正常水平,这样有助于你的身体康复。”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谢郁的手指动了动, 低垂着的脖颈称得上白皙纤细, 细腻的肌肤下青黛色的血管如翠绿的芽儿。   萧丞的声音犹如有魔力的银铃,试图不断地诱惑他,谢郁感到自己脖子后面那一块凸起在不安分的灼热着。   萧丞说的对, 如今他已经完成性别转换,腺体却还未完全成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急切的渴求着一位强大的alpha来标记他。   只要完成标记, 他的腺体……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萧丞冰凉的手指触摸过谢郁那一块肌肤, 酥麻的触电感瞬间流过两人的全身。   谢郁没想到的是,他完成分化后的信息素同萧丞的契合度如此之高。   萧丞狭长的眸子越发的深谙,是不见底的深渊, 里面只倒影着谢郁苍白的侧影, 像一株绽放在黑暗里的圣洁的白玫瑰。   是他在肮脏,泥泞暗不见天日的黑暗里珍视着的小玫瑰。   “你……答应了?”   谢郁沉默着没有回应, 可这沉默对萧丞而言就已经是无言的首肯。   他应了。   萧丞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   接下来的几天,是皇宫里的众人活的最为轻松的时刻。   他们的君主,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不再阴沉可怖喜怒无常, 早上上朝议事的时候还同大臣们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总之,萧丞的心情很不错, 连带着整个皇宫都有了无限的生机。   谢郁虽然在殿内足不出户,但也能从宫人内侍对他更加尊敬小心翼翼的态度中看出一二。   谢郁作为未来的皇后,俨然已经成了整座皇宫除萧丞外最为尊贵的人,而且哪怕是傻子都能看出萧丞对他有多放在心上。   可惜的是这位准皇后不怎么爱笑, 也不怎么爱说话,脾性倒是温和,人也温柔俊秀,一点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妖冶可怖。   倒是他们陛下……站在谢郁身边艳丽无双,张扬狂野,这两人倒也是绝配。   谢郁静默的看着窗外,他看起来病恹恹的,皮肤苍白如雪,身形消瘦,谢郁能从透明的玻璃中隐约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这样倒是越发的像一个Omega了。   谢郁无谓的笑了笑。   乍然,那笑收敛了下,他微微的弓起身体,墨染的眉细细的拧起,身体小幅度的颤动着,不出几分钟腰便软的一塌糊涂。   这几天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频繁……他明白这是他的身体在渴求着萧丞标记他。   假xing发qing.   医生说他的腺体本就发育不全,盲目的用抑制剂可能让本就混乱不堪的信息素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   他在彻底被标记之前,都要这样自己扛过去。   谢郁半瘫在榻上,紧闭着眼,如果不是这几乎溢满了整间屋子的清冽甜美的信息素,没有人会察觉他正在发qing.   萧丞循着信息素的气息找到了正蜷缩在角落里的谢郁。屋内有温暖的壁炉,软绒绒的地毯上谢郁的衣服已经被蹭乱了。   他这些时候瘦了很多宽大的衣袍下清瘦的身形显露无疑,谢郁已经没多少理智可言了。   他胡乱的在地毯上蹭来蹭去,挨到萧丞劲瘦笔直的小腿,浓郁霸道的独属于萧丞的信息素的味道点燃了谢郁的所有。   ……   后勃颈的伤口还痛着,谢郁一米八的个子被萧丞一只手圈在了怀里。   他双眸无神的盯着半开的窗,窗外殷红的山茶花飘来甜腻的香和雨水的清新混合在一起,冷的他打了一个冷颤。   谢郁细微的反应牵动到了萧丞,他还迷糊着黏黏的贴上来,呢哝而低沉的撒娇:“再睡会儿。”   A与O彻底标记之后,身体和灵魂会逐渐的贴合一致,信息素越是契合的伴侣就越是难以分割。   在萧丞之前,谢郁没有被人标记过,也从未想过要标记一个Omega。   他也从未想过原来被彻底的标记是这样的……这样的滋味。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动了动, 身后萧丞的手臂猛然的收紧, 谢郁闷哼一声,身体不争气的软下来。   萧丞温热紧致的肌理挨着他,比人体略高一点的温度犹如一个温暖的火炉, 舒适却不炙人,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此刻,谢郁一点睡意也无。   萧丞还在睡着,他本能的扣住自己的Omega, 不想让他逃离自己的身侧, 就是在极深的梦境里,这种本能依旧刻在他的骨子里。   谢郁这下没了力气,想再离开萧丞的怀抱, 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脸颊飞出两抹红, 迅速的蔓延至耳朵,脖子, 胸膛,薄薄的皮肤下血管喷张, 这一连串的身体反应都在告诉他。   身为一个被标记的Omega, 想要克服骨子里对标记自己alpha的依赖和臣服有多么的天方夜谭。   谢郁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内心不断的做着斗争, 紧从萧丞的身边移开走到地上都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谢郁气喘吁吁,只能用还可以勉强站稳的身体胡乱的从地上捡起几件衣服遮挡一下身躯。   “衣服都脏了,别拿了,让内侍进来伺候吧。”   萧丞从谢郁的手中接过衣裳, 将自己的裤子同谢郁的上衣丢到一边,用被子裹住谢郁的身体,那被褥上面沾满了两人昨日huanai的气息,萧丞浓烈霸道的信息素更是差点让谢郁再次腿软。   他强自镇定:“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萧丞就站在他的身后,半身不履,他忽略掉谢郁的问题,只道:“天还凉,你身体没恢复完全,这样容易着凉。”   萧丞用指尖轻轻的搔刮了几下谢郁的腺体处,那里依旧红肿着,属于他犬齿的印记正深深地烙进了谢郁的身体里,在小小的腺体中成结。   这意味着谢郁此生都离不开他了。   萧丞无意识的抚摸引来谢郁一阵阵战栗——他没有办法可知这种强大而又古老的生物本能。   尤其是在萧丞的身边。   萧丞揽住谢郁,他知道刚被标记的Omega其实是很需要alpha的照顾和抚ai的,如果在这个特殊而又敏感的时期alpha没能尽好照顾Omega的责任,Omega甚至会因此落下疾病或者精神抑郁。   萧丞知道他的元帅大人自是不会承认他对自己的需求的,萧丞不介意自己死皮赖脸一些。   一旦撒旦决定温柔,就连天使都会被迷惑至堕落。   那一整天,谢郁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和记忆全都与萧丞有关。   他明明还有自己的思绪,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对萧丞的依恋。   被与自己契合度极度高的alpha标记,更被他深爱着,全宇宙中怕是没有一个Omega能抗拒。   而那个人还是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帝王。   “……大大,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走吗?”   谢郁’嗯‘了一声,他懒洋洋的趴在地摊上,窗外的春光不会比他更浓稠艳绝。   谢郁道:“不急,还差最后一步。”   0599:“……”明明就是你自己乐不思蜀的不想走了吧。   不过0599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话带到:“宿主大人,恭喜你成功的完成SSS级任务,攻略下这个世界的命运之主,阻止了世界崩溃。”   “现已将您获得的奖励送往空间,您已经获得新的生命,可随意的选择一个世界生活下去。”   谢郁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他的脑海里凭空多出了零零碎碎的奖励,十八岁清亮的双眸、永不会褪色的红唇、笔直修长的双腿……等等等等,不足而一   当然,这其中最引起谢郁注意的就是重新获得一次生的机会。   谢郁只选择了这一个。   他随意的道:“去哪个世界呆着都可以?”   0599难得严肃:“是的,但是您一旦选择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也就是说您会在被选择的世界完成生老病死。”   谢郁笑了笑:“有趣,有点像古时候的六道轮回。”他摊开手:“我这是拿了爱的号码牌给自己开后门投胎去了。”   0599表示他听不懂,正式工作完成后他成功的恢复了狗腿本色:“大大,您确定只要一次生命的机会吗?像刚刚那个永不退色的红唇,还有那些奖励全都是附加送的哦,只要您想要都可以给您。”   谢郁轻轻的摇了摇头,他闭上眼睛,就不再说话了。   0599也没了声音,根据他的观察,宿主大人这幅模样的时候一般就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暗里传来细碎的声音, 像是珍珠撞击钢铁, 又像是花蕊划过草地。   窗外深黑的天幕上巨大绚烂的烟火照亮了谢郁苍白湿润的脸。   他纤长有力的手指死死的抓住冰凉的窗棱,留下五个深深的指印—只为稍稍的抵抗住药剂带给他的痛苦。   地面不远处随意的横着一支针头,淡蓝色的液体在黑暗中散发着珠色的光芒, 它的药性却远比这美妙的颜色要刚烈可怕百万倍。   谢郁的眼珠逐渐充血,牙龈迸出的血丝弥漫到整个口腔,比这更令他难受的是身体里无数血管迸裂的痛楚。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吼,身体犹如轰然倒塌的多米诺骨牌瘫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 他的四肢百骸自深处再次浮现出惊人的力量。   像是干涸的大地上竭力孕育出的最后一丝生机。   谢郁的周身流出一滩水迹,他闭了闭眼,试了几次才让自己勉强坐起来。   疼痛依旧刻在骨子里, 可谢郁仍感到喜悦、振奋。   回归的力量让谢郁的灵魂都在颤抖。   “我的力量……回来了。”   谢郁捂住眼睛, 任凭透明的液体自指缝间滑落,他大喜亦是大悲。   喜得是自己的力量终于回来了, 悲的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谢郁缓缓的垂落下手,眼泪还在源源不断的从眼眸里留出来, 他的目光已如火炬般明亮, 坚定!   同一时间,距离皇宫几十公里外的银河时代广场。   巨大的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帝国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典礼。   萧丞站艳绝的脸庞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立即引起众人的惊呼, 他深邃如星辰的眼眸,高耸如峰的鼻梁,连嘴角似笑非笑的冷漠都带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无论是谁看到萧丞的脸都会失神片刻,巨大的屏幕将他的脸庞放大, 也将他的魅力和美丽放大了无数倍。   接着谢郁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作为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alpha皇后,谢郁的出现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在萧丞完全的展露锋芒之前,谢郁才是这个帝国的传奇,也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天哪……大帝居然真的要娶他啊!”   “可是他不是帝国的罪人吗?他不是背叛了帝国吗?”   “是啊……而且他还是个alpha,一个alpha居然要嫁给另一个alpha,真恶心……亏我以前还喜欢过他!”   在以实力为尊的星际时代,alpha和alpha结合是不为世俗所容的,人们往往会对弱势一方的alpha投去鄙夷的眼光。   谢郁注定要比萧丞承受的更多。   萧丞头顶金冠,身穿贴合的华贵礼服,整个人美艳矜贵,神圣而不可攀。   他站在众人中央,眼神却只盯着坐在窗前的人。   萧丞缓缓的走过去,双手扶上谢郁的肩,手掌处突兀的骨干让他心口一皱,谢郁最近瘦得厉害,整个人都要脱相了。   “婚礼就要开始了,我来为你亲自更衣。”   萧丞一手握着谢郁的脸,他的手轻柔而沉着,谢郁的身体轻而易举的被他抱起来,明明是一米八的汉子,却轻飘飘的被他半抱着坐在大腿上。   萧丞捏了捏谢郁的腰:“你最近太瘦了……”   谢郁淡道:“放开,我自己来。”   萧丞眼神璀璨,似星辰划过:“好,我都依你。”   萧丞的手往下落,眼眸却没有一刻离开过谢郁的脸,他觉得自己永远都看不够谢郁,也不能看够谢郁。   谢郁生病之后一直病恹恹的,他那么的脆弱,除此之外,更多了一层萧丞看不透摸不着的疏离和冷漠。   “谢郁……你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萧丞握住谢郁的小手指,轻轻的摇了摇,动作恳切的犹如向大人祈求糖果的小孩子。   谢郁收回眼神,窗外五彩斑斓的灯光如金粉浮光为他温和平淡的脸庞镀上一层艳丽的光彩。   萧丞的眼神逐渐变深,宝绿的眼眸深的发黑,他痴痴地盯着谢郁,胸膛里的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   他发现他还是看不透谢郁,平日里清淡如竹温和如风,明明是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在战场上却杀伐果断,丝毫不曾手软。   夜里的谢郁,又是……另一个模样。   是他爱极了的样子。   萧丞的声音低沉暗哑:“谢郁,怎么办我觉得我越来越爱你,只要想到你即将成为我的新娘,我就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从我出生起我就没有感受过恐惧,或害怕,可是我现在好害怕你会因为从前我对你的伤害而疏离我,甚至于想要逃离我。谢郁,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好像真的无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   谢郁:’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0599:‘(Д’)’   ‘这番告白实在是太激动人心了啊’谢郁微微一笑,‘可惜我没兴趣陪他玩了哦,当恶魔沦为天使,就已经失去他原本的魅力了。’   谢郁推开萧丞,他单手扭开纽扣,手腕自然的停顿几秒,将身上衣衫一层层的脱下,他明知萧丞就在身后目光深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他心里有种鲜血淋漓的畅快的痛感,即便他看着,即便他能一次又一次的拥抱他,他也得不到他的真心和喜爱。   他此生所有的爱和忠诚都给了那个星空下不复存在的少年。   谢郁手中的婚服被萧丞接过,婚服精美繁琐,一层层的往身上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萧丞笨手笨脚的伺候着谢郁。   谢郁一把抓住萧丞的手指,道:“让侍女们来吧,等你穿好可能婚礼都过去了。”   萧丞努了努嘴,小声的不服气道:“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碰你,我第一次做的确会慢一点。”   萧丞聚精会神的把谢郁的第一颗纽扣系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开,让侍女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   今夜的皇宫灯火通明,远远看山去犹如一座金色的灯塔。   萧丞站在最高最亮处,听着钟声响起,四十九重大门依次第开。   谢郁就在门的那端。   白玉石雕刻的龙飞活灵活现,极贵的黑曜石铺满地面,步步都闪耀着金色的星星,谢郁就站在那里。   漫天的星辰都被他衬托的黯然失色。   极清极贵,极妖极灼。   曼妙空灵的赞歌响起,红色的玫瑰花瓣似雨滴落下撒了满地。   萧丞就在花海的尽头等待着他美丽的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因疫情原因,一直在工作,近期会完结。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看到我们身后的那个大钟了吗, 当钟声敲响第十二下的时候, 就是我们婚礼礼成的时候。”   萧丞附在谢郁的耳边轻轻地说,谢郁微微侧过脸,看到萧丞长长的睫毛犹如卷帘, 宝绿色的眼眸深邃如漫天星辰,散发着美丽的光辉。   高耸如峰的鼻梁下嘴唇微微翘起,像只在讨好主人的名贵的猫儿。   他握住谢郁垂在身侧的手,“你开心吗?”   谢郁内心五味杂陈, 联邦帝国在萧丞的心目中是一个可以用来讨好他, 博取他欢心的玩具。   而他,何其幸运,又何其可悲, 成为萧丞讨好的对象。   谢郁避而不答, 萧丞顾忌着是在大婚典礼上,没凑过去亲吻谢郁, 他眸光眷恋的盯着谢郁的侧脸,尽管谢郁的表情冷淡, 尽管谢郁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他。   萧丞仍然觉得很满足, 谢郁会出现在这场婚礼,成为他的皇后就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谢郁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他冷淡疏离的表情,和萧丞满眼爱意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正在星际网络上全程观看这场盛大婚礼直播的网友们纷纷炸了锅。   “!!!我的天哪!我看到了什么?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帝吗???快看看这一脸痴汉样,从婚礼开始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谢郁吧!”   “看来那些传言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这不是废话吗,看看这次婚礼有多盛大, 可以说是倾尽举国之力啊……啧啧,这谢郁真有两把刷子,身为一个alpha能把大帝迷成这个样子……”   “啊啊啊啊!我只想化身为尖叫鸡,不愧是我曾经暗恋过的顶级男神,站在大帝身边也丝毫不逊色啊!”   “对啊……好登对啊……谢郁站在萧丞身边就,莫名的和谐。”   满屏的弹幕疯狂的刷过,几乎遮挡住谢郁和萧丞大半的身体。   0599:“大大,我感受到了好多好多的爱意啊,还有恨意,潮水一样的涌过来!”   这场盛大的婚礼得到了来自全宇宙的瞩目,谢郁收集到的爱意和恨意也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他道:“全都收集起来吧。”   0599:“(*▽*)好满足!”   得到的爱意和恨意越多,谢郁的力量就越充足,作为系统0599也就能升到越高等的级别。   而且一旦谢郁的任务圆满完成,这些力量就不会回收回去。   0599的等级自然也就能水涨船高。   现在谢郁就差一个百分点就可以圆满的完成任务了。   如果0599能拟化成人形,一定会用星星眼崇拜的盯着谢郁,他选择的宿主就是这么牛叉!   谢郁淡淡道:“收起你雀跃的小心思,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他冷淡的垂着眼,华贵璀璨的坠饰拂过他白皙英挺的面孔,淡红色的嘴唇像是被揉碎了的玫瑰。   谢郁侧过脸,下颌线条扬起优雅的弧度——他主动的亲吻了萧丞。   萧丞呼吸明显停滞一秒,谢郁细细的啄着柔软的唇瓣,像是那晚温柔而缓慢的指导着少年一步步地探索着。   萧丞脸颊的肌肉微微颤动,他长长的纤细的睫毛卷帘一般的一开一合,煽动着,他不敢剧烈的回应,生怕这只是他的错觉。   是他的幻想。   谢郁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萧丞再也忍不住,长驱直入,用力的向谢郁索取着,索取着他渴望已久的爱意和温柔。   两人吻到几乎窒息,两人分开时嘴角连着闪亮的银丝,他舔了舔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郁,这是不是,代表着你也有一点点的喜欢我?”萧丞惊喜的眼神散发着孩子般天真的光芒。   谢郁慢慢地退后一步,他露出微微地笑,满意却又决绝。   他看着萧丞眼底的光一点点的散掉,最终露出不可思议的绝望的表情。   ——————随着第十二下钟声的响起,深黑色的天幕乍然被撕裂开一道雪白的口子。   轰然的巨响四处窜起,亮如灯塔的皇宫炸出耀眼的火花,伴随着熊熊的焰火和浓烟。   萧丞的身后是冲天的火光犹如人间烈狱般的景象,他火红的长发犹如妖娆的火舌也在空中凌乱的飘舞着。   谢郁恍然看到萧丞绿色的眼眸里荡漾着的水光,“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是不是?”   他露出优雅如绅士的笑容:“我早该想到的。”   谢郁冷酷的看着他,萧丞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暴躁,愤怒,反而无比的淡定。   萧丞背着手,“你还为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呢,我的皇后。”   谢郁沉了沉眉心,“我不是你的皇后。”   萧丞绝美的脸映着火红的光,犹如罂粟一样的勾人心魄,他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感谢你,等婚礼完成了才启动这个计划。”   “……让我猜猜,你应该是那几次我将你带进核心治疗仓的时候就已经在制定这个计划了吧?”   萧丞欣赏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制定好这么一个完善的计划,不愧是帝国战神。可是你还差一点,你要启动皇宫那个毁灭反应堆,需要S级以上的精神力才可以。”   谢郁微微一笑,转身踏入被召唤而来的战麒麟,纯白色的衣角在烈风中飞舞,他的身姿挺拔坚韧,而他瞬间释放出的强大的精神波动让萧丞的脸色大变!   “你做了什么!你疯了!谢郁!!!”   萧丞愤怒的吼叫声穿过无数的轰炸声,穿透过谢郁的耳膜。谢郁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我在自己的嘴唇上下了毒,至少半分钟内你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而这点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谢郁摘下华贵美丽的凤冠,凤冠化作无数细碎的星光从他的手中散落:“萧丞,你说得对要启动毁灭反应堆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引擎,而我就是那个引子。”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全部的力量锁定萧丞,“萧丞,和我一起灭亡吧,这个帝国不需要一个残暴的君主。”   萧丞的眼珠充满了血红色,“我不会死,谢郁,我可以无限的重生,就算是死掉一千次,一万次,我都可以再活着回来,就算你化成灰烬,我都不会放开你!”   谢郁的脸色微变,随即他释然的道:“原来是这样啊……”   光柱冲天而起,世界化为一片虚无,萧丞用超越光影的速度飞扑到谢郁的身边,却在抱住谢郁的瞬间看着谢郁的身体散成一团碎屑。   “不!!!——————”   ‘叮,您好,我是您的系统管家0000,恭喜你达成终极任务,即将获得新的生命前往新的世界。您的准备时间为三分钟。’   “0000?你是新来的系统吗?我的0599呢?”   “0599完成升级任务,已经前往总部升级。”   0000号系统说话一字一板,冰冷机械,能不多说一句就绝不多说。   谢郁道:“我可以自主选择前往的世界吧。”   0000:“是的,您已经做过选择,现在即将送您前往选择好的世界。”   谢郁挑了挑一边的长眉,眉峰如鬓,他道:“我可以重新选择吗?”   0000这次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我帮您向总部申请过了,得到的答复是:可以。”   谢郁点头,“多谢。”   他从不轻易言谢,眼前出现一个长长的黑暗的隧道,谢郁没有半分犹豫便踏了进去。   他知道走过这黑暗的漫长的隧道,他就可以获得新的生命,回到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世界。   20XX年,A市。   冬夜的风凛冽刺骨,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边飘落,覆盖住沥青马路。   宽阔的主干大道上,车辆如模型玩具缓慢的跟车挪动着。   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目光随意散漫的拂过前方看不见尽头的冗长的车队。   路灯依次亮起,照亮深谙发灰的天空,积云沉甸甸的拖着雪粒子从天际碾压而过。   男人突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他探出脑袋,无视周身响起的刺耳的喇叭声,他勾着身子目光紧盯着马路那头涌动的人群。   灰色黑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们裹着大衣形色匆匆的走过斑白的斑马线,他醒了醒神,意识到刚才恍然而过的熟悉身影可能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男人松开刹车,跟上已经隔了一段车距的前车。   回到公寓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雪已经积深到脚踝。林郁将车驶入地下车库,半张英俊的脸掩在灰色的高领毛衣里,唯余有一双明亮的,深邃而干净的眼睛。   朝车窗哈了口气,林郁拢起灰色的大衣,迈着长腿朝电梯走去。   这是他回到原来的世界的第二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林郁这个人,林家父母也有了新的孩子和新的生活。   他在系统的帮助下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唯独没有换掉原来的名字。   电梯一层层的往下降,林郁看了眼缓慢变化的数字,决定爬楼梯上去。   他住在23层公寓,爬上去正好可以热热身,抵御冬夜的寒冷。   明亮的顶灯照亮楼栋,林郁爬到第23层楼的时候,发现他对门的那一家的门是敞开的,暗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偷偷地溜出来。   谢郁记得这家原本是没人居住的,他拿出钥匙转动门锁,身后传来一阵轻轻地脚步声,男性强烈的荷尔蒙铺天盖地的包裹住林郁。   林郁转过身,男人正靠在门口,黑色的薄衬衣被坚实的胸口撑着,窄窄的腰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男人锐利的眉峰沉沉地压着形状好看的眼眸,他勾起薄唇,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你好,能重新认识你吗?”   林郁沉静地道:“我原来认识你吗。”   男人走近林郁,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足足比林郁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可以完全遮盖住林郁修长的身影。   “我认为是的,为了找一个人,我足足花了几万年的时光,撕破了数千个世界,才最终确定,他就在这里。我曾经对他说,就算他化为灰烬,我也会找到他。”   林郁心头一跳,对上男人饱含攻击性的眼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退后半步,男人就前进半步。   半寸不肯退让。   “你不懂,我可以让你慢慢地懂,林郁,你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回到这里?为什么还保留着自己从前的名字?”   “这是我的家,我回来有什么问题。”   男人发出沉闷的笑声,他垂下抵在墙壁上的手臂,“好,你回去吧。”   谢郁诧异的看了一眼男人,迅速的开门关门将男人锁在门外。   黑暗的屋内,林郁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叮——大大,我回来了!(〃▽〃)’   听到0599熟悉的声音,林郁道:“0599,你回来了?”   “是哒!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哦。马上就要赶回去了(T T)”   谢郁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已经对0599要说的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测。   “你说。”   “自从你走之后,萧丞所在的世界就崩溃了,后来陆续崩溃了很多世界。不仅包含你攻略过的世界,还牵连了其他三千世界。为了避免整个程序系统出现崩溃,萧丞好像和总部系统做了某种交易,总部就将您所在世界的定位发给他了。”   林郁望着窗外千万星火灯光明灭闪烁,“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0599:“嗯……我也只是听说哦,在你走后,萧丞自杀了无数次,因为他所在的世界的程序总是出现BUG,系统试图调试世界清零数据的时候,萧丞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原来的世界里逃离出来了。”   “他顺着你曾经攻略过的世界一路闯过去,不仅没有变弱反而越来越强,因为多个世界的崩坏引起了极度恶劣的蝴蝶效应,为了避免更多世界的崩溃,总部就答应了萧丞某些条件。”   0599说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过了,林郁静静地站在黑暗里好一会儿,才打开门,男人果然还站在门口,犹如一座不会说话也不会移动的雕像。   沉默的矗立在那里。   林郁须得稍稍仰头才能看清男人半隐藏在黑暗中的脸:“我该叫你什么?萧丞?庄霓?宴陆笙?还是蒋易冥?”   男人勾起嘴唇:“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并没有自己的名字,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串数字,一个代号。”   男人的手掌火热滚烫,他的指腹擦过林郁的脸颊,唇角,带来一阵酥麻:“是你给我注入灵魂,带来灵感,给我冲破虚幻,想要拥有的渴望。”   “你赐予我的名字,就是我的新生。”   林郁没有躲避男人的触碰,实际上,他回到这里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他是故意选择回到这里,也是故意留着自己原本的名字。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早就有预感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找他。   他以为会是和他一样的被系统绑定的人,却没想到他原本就是这庞杂神秘系统世界里的一部分。   林郁道:“为了追踪到我,你肯定和总部作了某种交换吧。”   男人道:“我答应交出自己的部分权限,并帮助修复大部分被损坏的世界,才得到你的世界定位。但是因为主系统的算法在被我破掉了,所以没办法精准的算出你的位置。”   林郁道:“算出我的位置……”   林郁笑出声,“真是妙极了。”   感觉到男人炙热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巡视着,他抬眼望过去,男人眼底不加掩盖的强烈的欲望他再熟悉不过。   他在无数次闪回中从这双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包含着爱意,悔恨,痛苦,无数的无奈和千头万绪。   正是这个眼神,让他对这种轮回似的任务产生了怀疑,如果他所在的世界原本就不是真实的,一个NPC怎么能产生如此复杂又隐忍克制的情绪呢?   林郁思索着,低低道:“你应该是个巨大的BUG吧。”   男人仍盯着林郁的脸,他企图用自己精准的程序识别林郁的情绪。   林郁突然抬起眼,明亮锐利的眼眸飒气的一眯:“不准探查我。”   “……好。”   “既然选择做人,就要老老实实,按照人类的生活方式来过日子。”   “好。”   林郁冷淡的抬起下颚,道:“遵守人类的礼仪,规矩,不要做出惊世骇俗或者其他违背常理的举动。”   虽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极度违背常理的存在。   “好。”   男人乖乖的回答显然让林郁比较受用,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弹了弹男人的眉骨,仿佛赞赏般的说道:“不错,还能找回来。”   男人半垂着头,神情意外的温柔,一双深黑到发绿的眼眸亮如漫天散落的焰火,倒映着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