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大佬在异世咸鱼[穿书] 　　作者：Morisawa 　　文案 　　【原名：渡劫大佬在末世咸鱼】 　　叶行止，无欲无求修道天才，天煞孤星不知情为何物，修炼千年直指飞升。 　　他轻松渡过九九天雷，揣着手等待上界前来接引，天道意识却在他耳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大哥，你投胎投错地方了，我的锅！现在就放你回去。” 　　话音刚落，他就被多出来的一道粗胖天雷劈死。 　　叶行止：“......” 　　来到新世界后，叶行止神魂力量犹在。 　　他干脆利落地窥探了一番世界本源...... 　　原来，他本该是一部升级流末世文中的路人甲，第三章 便会被丧尸感染，死于主角之手。 　　可他却莫名其妙在另一本仙侠争霸文里，充当了上千年的bug角色。 　　叶行止面无表情：“与我何干？修炼去了。” 　　* 　　然而，他不走剧情，剧情却朝他走去。 　　叶行止没有变成丧尸，但还是捡到了剧情初期的主角。 　　黑发青年发着高烧、遍体鳞伤，惨白肤色衬得唇角血迹格外艳丽，冰冷眸子深沉阴郁。 　　像只破破烂烂、被弃于荒野的小狼。 　　叶行止掌心那道姻缘线隐隐发烫。 　　他忍不住掐指一算，卦象竟说，这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这卦象与原书剧情天差地别，叶行止百思不得其解。 　　可当他看清狼崽子那微颤睫毛下强忍的脆弱，却破天荒地顿了顿：“……那便救他一命。” 　　上辈子所谓的命格天煞孤星，似乎只是因为，他和老婆不在同一个世界而已。 　　* 　　食用指南： 　　-感情白痴攻vs美强惨·重生黑化受 　　-强强联手无敌流，轻松种田打怪，笨拙谈个恋爱 　　-1v1，he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异能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行止，霍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捡到美强惨主角后 　　立意：学会如何去爱 第1章 小叶只想过平静生活 　　末世第一天。 　　叶行止养的大公鸡率先变异了。 　　鸡冠色泽艳丽，豆大的眼眸血红，神色狰狞地盯着毛绒绒的小鸡仔们，喙尖甚至下淌着可疑的涎液。 　　它显然极为饥饿。 　　可就在这时，后院鸡圈的栅栏门动了动。一阵若有若无的轻风拂过，门嘎吱一声牢牢关上。 　　大公鸡瞬间变成乖巧鹌鹑，蔫蔫地将哆嗦着的鸡崽们赶回母鸡身边，凑合着吞了几只过于肥硕的蚯蚓。 　　叶行止对它的变化有些兴趣，用神识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自家公鸡，把它吓得羽毛炸起，再也不敢觊觎其他家禽的性命。 　　还挺聪明。 　　他微微挑了挑眉，抬手招来放在桌上的瓷杯，随意喝了口凉透的茶水。 　　现在他小日子过得挺美，但也不得不认清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世界，确实不是他的渡劫心魔或者幻觉，他真的穿书......不，是拨乱反正，回到自己本该投胎的世界里了。 　　至少天道是这么告诉他的。 　　自从渡劫被迫失败，叶行止已经在这个书中世界生活了差不多一年。 　　据他观察，这里应该处于末法时代，灵气稀薄，方圆千里没有任何修士波动，因此科技发展非常迅速，用机械极力弥补了自身躯体太过孱弱的缺陷。 　　叶行止认真研究了一番手机的功能构造，还坐过几次飞机和高铁，也不仅感叹人类智慧无穷尽。 　　但其实在最开始，有很多“风土人情”都让他难以习惯：自己的头发短得惊人，夏日衣物堪称破烂，所有人都肆意露着胳膊大腿，家中衣柜里还有几条花里胡哨的大短裤衩...... 　　连合欢宗的弟子都不会这么穿。 　　更可怕的是，身为路人甲，他在书中居然还有身份设定，是个不大不小的电影明星。 　　走在街上偶尔会被大声叫出名字，甚至被认出他的人围成一圈，不戴上那所谓的墨镜和口罩，叶行止根本寸步难行。 　　相比起即将到来的末世，这件事更让叶行止感到痛苦。 　　叶行止埋头修炼上千年，两辈子最不擅长做的事情，就是与人友好交流。毕竟，修为比他高的大能不会屈尊纡贵找他闲聊，太过弱小的修士又根本不敢主动靠近。 　　但这里不同，人与人之间虽然也有距离感，却都不曾经历过真正的命悬一线，更没有修士那种被刻在骨子里的谨慎与警惕性。 　　所以叶行止被喜闻乐见地围观过好几次，直到经纪人看到路人拍照，打电话质问他在发什么疯。 　　偏偏他还不能随便伤人，免得接下来计划好的平静生活出岔子。 　　是的，在被天雷劈死的那一瞬间，叶行止就已经开始默默规划今后的隐居生活。尽管他内心隐隐有些崩溃...... 　　叶行止向来是个行动派，在勉强适应新世界，并且消化完大脑中内置的记忆之后，他立刻去经纪公司那里请好病假。为此他还特意想办法伪造了一份胃癌初期的医嘱。 　　随后他迅速把家中奢侈品悉数变卖，名下大大小小几套房快速脱手，又去找“熟人”介绍，在偏远的A市郊区租下了两座山头。 　　因为这两山之间有一个未开发的隐秘峡谷，据说山里好像还有野猪和老虎，附近的居民都不太敢随意靠近。 　　但叶行止用神识仔细检查过，心中非常满意，这样可以让他避免被误入者打扰，慢慢打造一个闭关道场。 　　租完山头，雇施工队在山谷小溪旁盖起青砖大院，鸡鸭随便养一点，运几车粮食堆进仓库里，再装上太阳能和柴油发电机，去花鸟市场买两只狗崽子...... 　　独居养病的借口基本可以瞒天过海，一年过去，叶行止的异常也没有被“熟人们”看出太多端倪。 　　明星这职业，捞钱还是有一手的。 　　至少在折腾完这些之后，叶行止手里的余钱还有很多，足够他买下大量的玉石，再一点点挖坑埋进去，将山谷摆弄成巨大的聚灵法阵，顺带还能附加一些防御功能。 　　由于这具身体暂时没有修为，本世界灵气又格外稀薄，只能靠神魂力量布阵，叶行止当时还吐了几口血，手臂甚至因为承受不住巨大能量而出现裂痕。 　　这个意外让叶行止很是不安，而且他的芥子空间需要到筑基期才能开启一角，保命法宝根本拿不出来。他难得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忧虑。 　　毕竟天道就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已经莫名其妙劈死了他一次。 　　叶行止彻底无视了自己的神魂有多么浑厚，只觉得他的身体太过弱小，看起来就像没吃过一顿饱饭......修炼刻不容缓。 　　于是，在院子竣工以后，他便直接开启了埋头闭关的生活。 　　这具身体是水木双灵根，资质优异，又与他熟悉的《长生诀》极为适配，从引气入体重头再来，叶行止自然更为得心应手。 　　如果前世也有这样适配的灵根，或许根本不需千年，他就能顺利飞升。 　　当然，多想无益，叶行止也没时间感叹，他这一年连饭都没好好做过几次，成功在末世正式开始之前升至筑基。 　　曾经对他虎视眈眈的渡劫天雷并未出现，晋升后的灵气反哺倒是让山谷植被愈发郁郁葱葱。 　　最近几天，似乎连小溪里的鱼也圆了两圈，鸡鸭狗崽个个膘肥体壮，隐隐约约都走在初开灵智的康庄大道上。 　　这也导致小动物们挺怕叶行止的，所有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它们纷纷主动给主人看家护院，每天分成几队四处巡逻一会儿，完事后就回家翻地吃饭，自觉自律，干活毫无压力。 　　尤其是他家热情的小金毛，什么都想帮忙，就差真的长出两只手来，去给叶行止的草药田挑水浇菜了。 　　这些在常人看来特别惊悚的场景，于叶行止眼中倒是颇为平庸，毕竟他在修仙界养的灵兽灵宠们都极其出类拔萃。 　　只可惜，天道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不过现在他的要求也不能太高，那只率先变异的大公鸡就勉强可以稍作培养，连家里两坨胖狗子都挺害怕它的，小伙子很有当将军的前途。 　　叶行止感受着经脉间“微弱”的灵气波动，轻轻叹了口气。他想尽快过上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平静生活。 　　他重新煮好一壶热茶，一边安静打坐，一边回想书中剧情。 　　既然他家的公鸡正在变异，那么如今城市里怕是已经乱起来了。 　　只需一夜的时间，无数人的亲朋好友，乃至枕边人和孩子都会变成丧尸，毫无预兆，毫无过度，说不定还会在睡梦中被丧尸啃下脑袋……这大概是最为无痛的死法。 　　而身怀异能潜质的人，则要经历更多的艰难险阻。 　　或许是想要给末世增添一分绝望感，在异能诞生之前，潜在异能者都会接二连三发起高烧。异能越强，高烧症状越是严重而漫长。 　　但睁开眼就会经历丧尸攻击的人类，在慌乱惊惧间根本无心思考，很难意识到这场高烧的真正意义。 　　许多异能者因为高烧而身体虚弱无力，反而会被着急逃跑的亲人抛弃，还要面对虎视眈眈的丧尸，几乎没有逃生的希望。 　　甚至有人认为高烧就是变成丧尸的前兆，想方设法对潜在异能者展开追杀。 　　人类在末世最初就丧失了一大批珍贵的战斗力。 　　再过几个月，当异能者逐渐了解自己身怀特殊的力量，动物植物也会慢慢开始变异，将人类视为猎物进行捕食，让本就糟糕的生存情况雪上加霜。 　　直到前期低调行事的男主霍泽，在众人的绝望中挺身而出，一步一步组建势力和基地，与丧尸潮对抗时百战百胜，挽救苍生于水火…… 　　至于叶行止与霍泽的交际，就在剧情最开始地方的出现。 　　如果叶行止当初没有跟公司请病假，那么现在他应该已经加入了一个新电影的拍摄项目，在隔壁B市的山头上搞开机仪式。 　　随后第二天，全剧组的人都会不幸变成丧尸，被男主尽数斩杀。 　　他们脑中的丧尸晶核，也会成为男主巩固异能的丰盛营养品。 　　没错，霍泽就是本书中第一个发现晶核作用的天命之子。 　　想到这里，叶行止立刻操控灵气，巡视周身。 　　很好，他绝对没有变成丧尸，地理位置也和男主八竿子打不着。 　　筑基期的实力，足以让叶行止在不动用神魂力量的情况下，于剧情初期横行霸道。至少末世初期烧杀抢掠的犯罪团伙绝不可能打扰到他，他还有很长的平静日子可过。 　　叶行止满意地垂下眸子，灵力探进芥子空间，从里边掏出了自己常用的炼丹炉，又用神识传音通知自家狗崽，去草药田给他薅几垛子灵草回来。 　　初开灵智的小金毛屁颠屁颠就去干活了，而另一只膘肥体壮的大白狗，正在鼓起勇气和公鸡抢饭吃，闹得一阵鸡飞狗跳。 　　家里越来越热闹，叶行止唇角微扬，却没有去管。 　　终于筑基了，草药田也种了起来，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先来炼一百份辟谷丹。 　　* 　　转眼便到了三天后的深夜。 　　叶行止一个没忍住，折腾出了五百份辟谷丹。 　　以前除了修炼以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炼器炼丹，而且极有天赋，因此从小到大都是修仙界里的别人家孩子。 　　火焰在指间乖巧滑动着，如同无数只危险却温顺的小蛇，这样彻头彻尾的掌控感总会让他心醉。 　　然而这次他是真炼多了。每天一粒辟谷丹，可能还没吃完，叶行止就能够顺利突破化神期，再也不用进食任何五谷杂粮。 　　他把玩着手中光滑的小瓷瓶，想着到时候看看情况，或许能分给缺衣少食的人……但这也会给他自己找来很多麻烦。 　　叶行止自问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无论在这里还是修仙界，他都没有真正感觉融入过，更没有像个大英雄那样，站出来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天煞孤星的批命从未出错。 　　不过以前的他，只需要坐在那里不动，魔族就永远不敢大肆入侵修真界，冥冥之中倒也攒了很多功德。 　　结果这份功德让他成功被天道打回“原籍”。 　　回想起当初的事，叶行止脸色微不可察地黑了一瞬，默默把辟谷丹尽数收回芥子空间，准备继续他平淡而美好的修炼生涯。 　　不过就在这时—— 　　“嘎——！” 　　“汪汪汪！” 　　“喔！喔喔喔！” 　　前后院的动物们接二连三叫嚷着，如同聒噪的大型四重奏，俨然是要抵御外敌入侵一般严阵以待。 　　叶行止不由得揉揉眉心，神识探向聚灵阵的边缘。 　　好像，有一个活人从山上掉进了小溪里…… 　　他没有带上怒发冲冠的炸毛大公鸡，独自走出屋外，不紧不慢来到小溪边缘，周身气息全部收敛干净，埋没在深沉夜色中。 　　这条小溪很有迷惑性，看似清澈见底，实际却比肉眼看上去要更深一些，成年男子掉进去也很难踩到实地。 　　而那个掉进水里的青年，似乎因为发烧而浑身无力，随着溪水上下沉浮，单薄衬衫贴在发颤的身体上，隐约能看见皮肉细微的颤抖。 　　深夜的溪水无比冰凉，再泡下去就要冻坏了。 　　叶行止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救援，只是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看。 　　这人也并不需要被帮助，他紧抿着唇，用最后一丝力气攥紧了溪边的野草，硬生生靠自己爬上了岸，随后便虚弱地蜷在原处。 　　他右手仍然抓着野草不放，左手却牢牢按着腹部渗血的伤口，发白的嘴角也浸了血色。 　　只需神识一扫，叶行止便心知肚明，他身上绝对没有半点丧尸病毒，所以那道腹部伤口纯属人为。 　　他的求生欲很高，意志极为坚定，方才许是经历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裤子口袋里还藏着一把勉强能用的□□。 　　末世刚刚开始没几天，人类就已经内斗成这样了？ 　　不对…… 　　当仔细神识扫过青年的脸，叶行止忽然变得面色僵硬。 　　这个人是霍泽，是此书绝对且唯一的男主角。 　　天道在最初就给叶行止看过霍泽的画像，态度很是殷勤，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不对劲。 　　霍泽如今应该在B市的影视剧组疯狂吸收晶核能量，但是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仍然处于高烧状态！ 　　他身体里的双重异能波动若隐若现，显然是还没喂够晶核，状态非常不稳定，反而让霍泽外在表现得更为虚弱。 　　叶行止绝不认为自己的缺席，能够让剧情产生如此大的变动。 　　那么目前最大的变数，就一定是霍泽。 　　这人有问题。 　　叶行止以审视的态度，冷静观察着蜷在地上轻轻发抖的青年，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就看到了他隐藏在黑夜中悄然颤动的湿漉睫羽。 　　阴郁黑沉的眸子与夜色相融，时刻充斥着警惕与狠戾，还有一丝令人难以读懂的惊喜。 　　不知为何，叶行止掌心忽然泛起一阵陌生的热烫之感。 　　竟是姻缘线在莫名发烫。 　　叶行止其实不太擅长占卜之术，只是偶有涉猎，但此时他想也没想便随手卜了一卦。 　　结果当拇指刚掐上食指指腹，转瞬间，叶行止耳边猛然出现一声大吼：“他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婆！” 　　说完这句话，这个世界里向来很安静的天道立马溜之大吉。 　　叶行止：“……” 　　叶行止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沉默良久，最终放弃思考。 　　他面无表情地放出一道灵力，将霍泽劈晕在地，没有半点手软的意思。 　　也许，他最开始的怀疑没有出错。 　　也许，他至今仍被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心魔幻境里。 　　绝对是这样！ 第2章 小霍在逐渐怀疑人生 　　霍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下意识伸手向腰后摸去，随后警惕地坐起身来。 　　他的枪不知所踪，身上热度降了些，但脑袋依然无比昏沉。 　　霍泽下意识掐了掐大腿，逼迫罢工的大脑赶紧清醒。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四周装饰颇有些仿古的味道，实木床头柜上还有漂亮的镂空雕花。 　　乍一望去，霍泽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他的衣服仍然是出门前穿的那套，但却干净得不可理喻……从山上滚落，掉进溪里，一路裹挟进去的沙石全都消失不见，更没有丝毫沾染血液的痕迹。 　　甚至因为太过干净，险些让他有一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包括内裤也是这样。 　　霍泽摩挲着衬衫上的崭新弹孔，感受到身体格外轻盈的错觉，神色不禁有点古怪。 　　房间门口守着两只狗崽。 　　小金毛看到霍泽醒来，热情洋溢地摇着尾巴迎上去，绕着床沿打转。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下巴，又转头跟另一只肥成皮球的白色胖狗大眼瞪小眼。 　　没过几秒，门口居然还窜进来一只显然已经变异的大公鸡，血色眼眸死死盯紧霍泽打量片刻，似乎在垂涎着什么，却很快又莫名其妙缩着脖子溜了。 　　……这户人家是什么情况？ 　　霍泽转头看向雕花木窗外的山水风景，飞速回想上辈子的经历，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山谷里，除了偷猎者以外，不应该再有其他人迹和住所。上辈子他就曾经带队在此躲过一阵子风头，很是熟悉。 　　这地方处处都透着怪异，却又让霍泽感到十分平静舒适，就好像只要多吸几口空气，连腹部的伤也会好得更快。 　　他有些担心自己是烧出了幻觉。 　　多想无益，霍泽怀揣着满心疑惑与警惕，踩上那双同样过于干净的运动鞋，尾随热情的小金毛，一路走向前院。 　　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而霍泽被安置在后院最深处的罩房里。 　　古色古香，审美优良，若非装修很新，霍泽差点又怀疑自己穿越了。 　　他走得格外快，脚步无声，即便腹部有伤也能跟上狗崽的速度，却在踏入正房的那一刻怔愣了数秒。 　　叶行止正在泡茶，听见动静却并未抬头，将壶中金红的茶汤缓缓倒出。 　　热气氤氲升腾，而他就像一个不属于此世的修士，气质恬淡而无害。墨发半长垂落肩后，冷白的手骨节分明，按在陶制茶具上缓缓摩挲。 　　霍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打一照面，叶行止就让他有种寒毛倒竖的危机感，却在下一瞬彻底消失无踪，没有任何异能波动，只剩下无限的平静。 　　这份平静让他大脑清明了些许，他看着叶行止，忽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霍泽记忆力不错，很快便想起上辈子在影院里看见过叶行止的脸。 　　他似乎还跟人近距离接触过，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叶行止明明是个演电影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霍泽发现自己无法在这个男人面前提起警惕，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鼻尖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地乱飞起来，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呆立在门口。 　　偏偏叶行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情比霍泽更加微妙，一言不发地低头泡茶，以至于气氛逐渐尴尬。 　　最终，还是霍泽率先打破沉默。 　　他清清嗓子，低声说：“是您救了我吗？谢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连“您”字都说了出来。 　　叶行止捏着莫名其妙又开始发烫的掌心，想了想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才慢吞吞开口道：“不用客气。你还在发烧，先回去休息吧。” 　　“真的非常感谢，”霍泽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态度良好，甚至显得相当拘谨，“麻烦您收留我一段时间，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闻言，叶行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现在的霍泽只有十九岁。 　　他唇色依然惨白，脸颊却因高烧而泛起异样的红晕。黑发服帖地垂在额前，眼睫在叶行止视线扫过的瞬间便低垂下去，将那双暗沉沉的眸子藏匿起来，显得格外青涩而乖巧，虚弱极了。 　　仿佛只是一个涉世未深又突逢大难的漂亮青年，因为占人便宜而有些害羞，很礼貌。 　　可关于那把失踪的□□，霍泽倒是绝口不提。 　　叶行止若有所思，不自觉打量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半晌后不紧不慢道：“厨房在院子东南角，有煤气灶，想吃什么自己做即可。如果要杀鸡，记得让我来杀。” 　　反正叶行止真的不会做饭，最多只能煮一锅粥，还差点把他的狗崽毒死。这些食材给霍泽吃并不算浪费，让人吃饱养好了才能继续给人类的未来做贡献。 　　顺便也能让他好生探究一下，霍泽身上是否藏着什么大秘密。 　　至于天道所说的老婆，叶行止表示拒绝思考。 　　霍泽怔愣片刻，乖乖点头，反复道谢后才紧跟着小金毛回到房间里。 　　而叶行止注视着他身板笔挺的背影，忽然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 　　这男主应该挺擅长审时度势的。 　　* 　　后罩房。 　　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杯热水。在霍泽离开之前，这里分明空无一物。 　　霍泽不认为这座院落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他眸子微缩，回忆着刚才令自己如芒在背的淡淡目光，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拿起来喝掉大半。 　　胃里弥漫起一阵舒服的暖意。 　　这并不是因为霍泽行事轻率，而是......在紧绷状态下趋利避害的本能。 　　——尽量不要做惹恼叶行止的事情。这个人很奇怪，霍泽反复警告自己。 　　他无法从叶行止毫无表情的脸上分析出任何情绪，但如果叶行止想对他做些什么，早就在他昏迷时全部做完了。 　　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个神秘的人似乎对自己还算友善，而且毫不在乎会被他看出任何异常。 　　难道叶行止也是重生的？想到这里，霍泽神色凝重了几分。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提前藏在山谷里的做法就说得通了。丧尸一时半会还没学会翻山越岭，这个决定很明智。 　　霍泽越是思考，脑袋越是沉重，没有办法，只能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他重生在末世前一天，时间太赶，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立刻改变行动路线确实有些冲动，他居然在山谷里撞上饿了几天的偷猎者。 　　好不容易强撑病体解决掉那群偷猎者，居然又落到了叶行止手里。本就虚弱的身体泡水后持续高烧不退，他手上毫无与人谈判的资格。 　　既幸运又不幸。 　　霍泽成功验证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依旧没有彻底自由。 　　在叶行止面前，或许只有等到他退烧拥有异能，才能占据更多主动权吧。 　　如今的遭遇也让霍泽提紧心神，他绝对不能因为重生占据先机，而在任何时刻掉以轻心……除了现在。 　　他阖上眼，在金毛热情的哈气声中慢慢陷入沉眠。 　　这一觉睡得意外踏实。 　　高悬天际的太阳由东转西，天色稍暗，叶行止却没有从座位上移开过半分。 　　今日他整天都在埋头修炼，丝毫不担心霍泽会被饿醒或者伤口恶化。 　　昨晚把人捡回家以后，叶行止就对虚弱的男主施展过三次洁净术，用灵力把他腹部的子弹掏了出来，还给他塞了一粒辟谷丹。 　　到明天早上之前，霍泽都不会有任何食欲，伤处也绝无感染的可能。 　　从未伺候过病人的叶行止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但出乎叶行止预料的是，霍泽一觉睡到傍晚之后，居然还能强撑着爬起来做饭。看来辟谷丹对他很有效果。 　　叶行止分出一丝神识贴在霍泽身上，看着这位“拘谨”的男主将后院巡视了一遍，床头柜也轻轻拉开检查过，最终成功找到后院的小侧门，在金毛的陪伴下出去摘菜。 　　在摘下新鲜白菜之前，霍泽不动声色地盯着灵药田数秒，又看了看正在主动捉虫除草的鸡崽们，微微抿唇便转身离开了。他没有试图上手触碰灵草的意思，非常谨慎。 　　不仅如此，霍泽还把用来装样子的锄头铁铲都拿起来掂了掂，仿佛是在悄悄尝试手感和挥动效率。 　　随后他将农具细心归于原位，老老实实地走去厨房，洗锅洗碗，生火做饭。切菜切得哐哐直响。 　　分明是个还在发烧的病人，他却快速做出了热乎乎的三菜一汤。 　　叶行止原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偷窥行径有点猥琐，就猛然回想起了天道荡漾在耳边的吼声。他迅速把神识抽了回来，危襟正坐。 　　拒绝思考。 　　直到霍泽很有礼貌地敲门叫他吃饭，他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悠悠然走出正房。 　　餐厅里香气浓郁，有一股让叶行止很陌生的烟火味。 　　切片极薄的腊肉贴在米饭上，油滋滋冒着热气，碰撞出极为诱人的香味。 　　挂在厨房门上的那些腊肉腊肠和咸鱼，全是叶行止经纪人从老家带回来的。他不会处理这些，霍泽却格外擅长。 　　霍泽主动摆好了汤菜碗筷，指着左手边那盘漂亮的清蒸鱼，仿佛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条鱼是您家的狗从小溪那边抓回来的，在我杀之前还活蹦乱跳。它真聪明。” 　　这三进的院子很大，霍泽怀疑自己哪怕在厨房大喊一声，叶行止可能都听不太清楚。 　　叶行止：……你不用解释，我全都用神识盯着呢。 　　也不知道自家狗崽怎么对霍泽如此殷勤。 　　想是这么想，叶行止倒没有多说废话，他只是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位“龙傲天”男主的别样面孔。 　　如此宜室宜家的礼貌青年，绝不可能是霍泽的本来面貌。指不定霍泽现在手上已经沾了数条人命，但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装出这副好欺负的样子。 　　但叶行止今天下午已经成功突破至筑基中期，就算霍泽的双重异能尽数被激发，他也能用一根手指把人按死。 　　当自身拥有绝对的实力，无论霍泽如何行事，叶行止都不会费心多加揣测。 　　毕竟，他还没有彻底从失败的卜卦中回过神来，心里乱得很。每每看到霍泽那张俊秀又“腼腆”的脸蛋，他总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学艺不精，怀疑自己被域外天魔欺骗，怀疑两个世界的天道联合针对自己进行坑蒙拐骗。 　　倒不如以静制动，什么也不干，暂且欣赏一番......对方小心翼翼的表演。 　　叶行止在餐桌前坐下，看了眼拘谨不动弹的霍泽，施施然拿起筷子夹了鱼肉。 　　……很不错。 　　他立刻又夹了一筷子。 　　叶行止自小无父无母，被带至宗门修炼千年，本就没有品尝过几次凡界的五谷杂粮。霍泽的厨艺之好令他出乎意料，充沛灵气滋润更是让鱼鲜肉香，白米饭饱满而粒粒分明。 　　虽然不曾感到腹中饥饿，但叶行止的筷子就没停下过，看起来不紧不慢，其实夹得又快又准。 　　经历过一次末世的霍泽更不可能浪费半点食物，他的手速比叶行止还快上几分，连青菜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这顿饭吃得像在打仗，没有人开口说话，两双筷子险些在半空中打架。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感。 　　可霍泽知道，自己的身体急需大量蛋白质和碳水，所以目前只能腆着脸白吃白喝。吃撑了也要吃。 　　他是知恩图报的，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霍泽决定尽可能多干点活，或许还能进山打几只野猪野兔回来。因为叶行止没有发烧，看上去并不像是拥有异能。 　　哪怕这人让他本能感到极其危险，或许还有操控异兽的特殊手段…… 　　霍泽眼眸微垂，擦好桌子，主动抱着空荡荡的盘子去洗刷，忽然被叶行止吩咐不能用冷水。 　　他听话地答应了，从水池边拿起几乎一尘不染的洗碗巾，感觉自己腹部的枪伤正在飞速愈合。 　　虽然剧烈痛感犹在，却没有一丝渗血，不影响日常行动。 　　他实在有些好奇，叶行止究竟对他做过什么。 　　默默洗碗并陷入思考的霍泽，相比之前刻意表现出的那副样子，似乎更多了几分稳重内敛。他低着头，侧脸线条显得颇为凌厉，直至水龙头里缓缓升起的热雾将一切涂抹模糊。 　　* 　　天色渐深，大公鸡赶着满山乱窜的鸡鸭们回到围栏后，两只狗崽也已经把自己喂饱，懒洋洋地回窝睡觉。 　　叶行止将霍泽带到正房，烧水泡茶。 　　这顿饭让他对男主的观感上升不少，于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换一种方式处理问题。 　　他拿出闲置在芥子空间里的低级灵茶，口感与老普洱差不多，但对现在虚弱的霍泽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大补品。 　　霍泽很敏感地察觉到了茶水的异常，似乎不太想喝，但叶行止不会给他拒绝的余地。他也很聪明，安静地捧起茶杯抿了抿，没有多说过一句废话。 　　这般识趣，让叶行止心情莫名愉快几分，不打算继续和霍泽绕弯打机锋。 　　于是他的问题十分开门见山：“我们谈谈。你为什么会从山上掉下来？” 　　霍泽喝茶的动作一顿，双手慢慢放回茶台之上，随即不动声色低声道：“我遇到了偷猎者。” 　　“原来如此，他们都死了？”叶行止给他续上第二杯茶，语气平淡。 　　霍泽怔了怔，抬眼对上叶行止的视线。 　　叶行止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幽深如渊的黑眸中不含审视或嫌恶，却也没有更多情绪供人阅读。 　　屋里很安静，霍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看得透彻，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身体紧绷得厉害，尽可能冷静地重新捧起茶杯，轻轻回答：“都死了。” 　　随后不等叶行止开口，他很快又试探般说道： “您应该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也是没办法。” 　　看着青年再次低垂的眼眸，叶行止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给他续上热茶。 　　等到肚子很饱很饱的霍泽默默将茶喝完，叶行止才勉强感到满意，再次开口。 　　“都死了就好，”他指腹缓慢摩挲着靠椅扶手，理所当然地吩咐霍泽，“若是再有人掉进我的山谷里，帮我尽数捆了，扔去喂鸡。” 　　霍泽：……？？？ 第3章 无 效 沟 通 　　屋内变得如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烧水壶聒噪地嗡嗡作响。 　　叶行止不太明白霍泽脸上露出的错愕，哪怕这份情绪很可能只是半真半假。 　　毕竟在他眼里，喂鸡比做饭要简单多了。 　　于是，叶行止问得理直气壮：“你都杀过人了，拿人喂鸡有何不可？” 　　“……好的，我知道了。”霍泽喉结轻滚，似乎是悄悄咽了口唾沫，好半天才点头应下。 　　青年略显古怪的语气中，带着一阵忌惮与迷茫。 　　叶行止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霍泽却已经敏锐分析了他话中的重点，思绪越飘越远。 　　他认为，叶行止的意思绝不仅是喂普通鸡仔这么简单。山谷里的动物们已经开始逐渐变异了，那只大公鸡异变速度尤其异常。是的，他目前的实力甚至无法战胜一只公鸡。 　　霍泽不信叶行止对此毫无察觉，他几乎可以确定，叶行止就是在故意培养异兽！这人想干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种行为到底有多么骇人听闻，此刻全世界只有霍泽能够深切体会，因为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太多太多。 　　异兽是一种凶险无比、残暴至极的智慧生物，并将人类视作心目中最为鲜美的食品。随着丧尸逐渐进化，异兽群也趁着人类手忙脚乱时飞速发展，猝不及防间，它们早已强大到令人无法忽视。 　　它们懂得蛰伏，擅长利用群体合作，实在太聪明了，偏偏还是一类绝对冷血无情的、致命的捕食者。异兽在全人类心里都留下过沉重的阴霾，等到末世中期，它们甚至比丧尸更为棘手。 　　霍泽还记得，自己早年营救过一家被土狗包围的住户。 　　当大家正在奋力与土狗群厮杀搏斗，当他将撬棍狠狠捅进首领的心脏，那只看似淳朴可爱的土狗在临死之前，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极其拟人的嘲讽笑容。 　　那时他后背猛然冒起阵阵凉意，刚想要强行扭转身体做些什么，几只体型狰狞的乌鸦就猛然从不同角度破窗而入，将那户人家里哇哇啼哭的小婴儿直接抓走，迅速飞向高空。 　　那种无力感实在太过刻骨铭心，队里有人为此做了一星期的噩梦。 　　“霍泽，放松点。” 　　一道清淡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霍泽猛然回过神来，怔怔盯着眼前再次被装满茶水的小陶杯，想到叶行止问都没问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神情反而愈发僵硬。 　　其实，他现在依然很无力。 　　而叶行止指了指身后的书架，语调莫名平缓了些许，继续道：“你的枪在那里，顶端左数第二格。” 　　低级灵茶有少量清神明智之效，对霍泽这样的肉体凡胎来说可能过于强劲了。 　　这眼看着还没喝多少，小孩脑子都要转糊涂了吧。叶行止默默反省今晚揠苗助长的行为，并装作无事发生。 　　两人脑中想法截然不同。霍泽垂眸掩饰着眼底的阴霾，扬起唇轻声说：“那是我从偷猎者手上夺走的枪，原本也不属于我。您收着吧，就当是收留我的报酬之一。” 　　他没有丝毫要把枪拿回来的想法，话里话外满是谢意，“收留”这词用得也很有意思。 　　这是在尽可能展示自己没有敌意么？ 　　闻言，叶行止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拿走。” 　　毕竟，在异能升到二级之前，普通异能者不会有多少抵御子弹的能力。如果把普通人遭受枪击比喻为用菜刀切豆腐，那么换成异能者，就是用菜刀切冻豆腐。真的无甚差别。 　　霍泽腹部尚未愈合的枪伤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叶行止干脆利落拒绝了这个提议。 　　“……好，谢谢您，”霍泽似是十分感激地笑了笑，见叶行止不再开口，便主动道，“偷猎者有两辆改装过的山地越野，性能很好，油箱余量能支撑到离这里最近的加油站。您需要我带路过去看看吗？” 　　叶行止微微皱眉：“我不会开车。”也不太想离开这里。 　　“我可以开的，您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日常用品，油盐酱醋，衣服被褥，我都可以帮您带回来。” 　　霍泽很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想趁着手上有武器（农具）和车辆，赶紧去加油站和超市扫荡，尽可能多带一些物资回来囤着。 　　当然，按照霍泽的意思，这些物资都会尽数上交给叶行止处置，权当作报酬的一部分。他那初见时腼腆拘谨的形象正在慢慢褪去，转而逐渐变得积极、有想法，哪怕发烧也具备着行动力。 　　仿佛只要一起吃饭喝茶聊了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然拉近了许多似的。 　　叶行止听得有趣，却一直对霍泽的提议不置可否，毫无反应。 　　直到神识扫过霍泽藏在桌下用力攥紧的拳头，眼看骨节明晰的手指隐隐发白，他才慢条斯理道：“放松点，我又不会把你也捆了喂鸡。” 　　说完，叶行止思忖片刻，还抬手轻轻叩了叩桌案。 　　原本陷入熟睡的小金毛应声惊醒，从外院哼哧哼哧狂奔进来，一跃而起，扑倒在霍泽膝盖间，打滚撒欢求抚摸。 　　毛绒绒的大尾巴疯狂摇摆，打得霍泽手臂啪啪作响。 　　霍泽低头望去，小狗圆滚滚的大眼睛正隐约泛着红芒，咧嘴哈气时还能看见两排锋芒锐利的森森犬齿。它确实很喜欢霍泽，使劲嗅闻着霍泽身上的气息，口中的涎液迅速堆积。 　　霍泽：……这让他如何放松。 　　他觉得叶行止的言行根本难以预测，而且，自己好像被强行拉进了一个饲养异兽的邪恶组织，无法脱身。 　　这山谷里的一切，都透着明目张胆的古怪！ 　　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抬眸和叶行止对视半晌，艰难开口：“那除了喂鸡，您还想让我做些什么？” 　　看来还是狗崽有用。叶行止挑了下眉，反问道： “你还想做些什么？” 　　霍泽微微一怔，似乎真的被问住了。他眉眼间的阴郁之色转瞬即逝，回答略显含糊：“……平平淡淡地活着。” 　　叶行止对这个答案颇为赞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霍泽，语速缓慢地强调道，“但你，打破了我的平淡生活。” 　　他深渊般的幽黑眼眸里没有一丝恶意，却让好不容易放松些许的霍泽遍体生寒。 　　但霍泽不是一个会在巨大压力下崩溃的人，他抿了抿苍白的唇，低声试探：“很抱歉给您造成麻烦，我可以现在就离开。” 　　“不行。” 　　“……好，我都听您的。” 　　闻言，叶行止在抽屉里找到一个袖珍白瓷瓶，从中拿出一枚黑色药丸，递给霍泽。 　　霍泽沉默着抬手接过，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定定看了叶行止一眼，视死如归地吞下去。 　　见到霍泽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叶行止决定稍微给他放宽限制。 　　“如果你真的想出去看看，想囤积物资，可以，”叶行止一本正经地收好瓷瓶，“但是别想逃跑，你跑不掉。” 　　他并非意图威胁霍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霍泽明显不这样想，他垂着眸子轻轻点头，没有说话。那张血色尽褪的脸愈发惨白，连高烧也无法遮掩半分。 　　这让叶行止感到费解。 　　于是，他第三次说道：“霍泽，放松点。” 　　霍泽再次点头，安静抚摸着正在变异中的乖软金毛，缓缓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原本笔挺如竹的脊背，肉眼可见般弯了下来，看上去很是可怜。 　　灯光在他眼底打下一层淡淡的阴霾。 　　叶行止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分明是想跟霍泽开门见山地谈一谈，为什么霍泽的状态反倒越来越低沉了？ 　　叶行止没想明白，补充道：“我不会伤害你。留着你，是因为你很奇怪，还需略作研究。” 　　略作研究…… 　　这话听得霍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指尖无意识捏紧小狗的腰间软肉，低声道：“我认为，您也很奇怪。” 　　“嗯，”叶行止欣然点头，“你知道就好。” 　　话说开了，麻烦事才会变少。 　　叶行止从未与人进行过如此漫长的交流。 　　但看着霍泽乖乖点头的安分模样，他对这次谈话成果感到相当满意。 第4章 一切都是天道的错 　　从叶行止单方面看来，谈话结束得很顺利。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回到内室炼丹去了，临走前还“贴心”吩咐霍泽，要把茶海里剩下的小半盏热茶带走，慢慢喝。 　　霍泽单手端起玻璃制的精致茶海，沉默着朝后院方向走去，内心不禁思考起失手打破茶海的可能性。 　　……还是算了。 　　山谷的夜晚极其宁静，白日叽叽喳喳的家禽们不约而同陷入沉眠。连一丝风也没有，听不见枝叶摇动的声音，仔细想想，简直安静得有些瘆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 　　这里没什么光污染，云层又轻又薄，漫天繁星却被规矩限制在一片方方正正的夜空里。 　　霍泽一时间表情复杂。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建四合院？这种建筑和山谷的山水风景根本不搭……霍泽之前忍不住说叶行止奇怪，属实是发自内心。 　　他甚至觉得，叶行止和这个世界也根本不搭，这人的气质不像任何一个经历过末世的人。 　　偏偏叶行止还倒打一耙说他奇怪。 　　他摸着撑饱的肚子，脚步有些沉重。 　　霍泽本想去洗个澡，但随着他走回后院，忽然猛地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干净清爽，瞬间贯彻全身。 　　他端着茶海的手紧了紧，脚步未停，直至将房门拴紧，僵着脸在床边坐下后，才默默检查了一下鞋底和裤腿。 　　早上他去菜园摘菜时，身上沾染了少许泥土，可现在……要说这双鞋是刚刚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新品，可能都有人信。简直白得发亮！ 　　霍泽脸色发黑，他大概能排除叶行止重生的可能性了，而且逐渐开始怀疑，这人其实是华国隐世家族的成精道士。 　　他心中弥漫起难以解释的古怪情绪，尤其是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 　　感觉自己被人耍了似的。霍泽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只剩下数不尽的茫然。 　　小金毛并没有重新回到窝里，它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霍泽脚边，最后顺理成章地爬上了霍泽的床。 　　就非要和霍泽一个被窝睡觉，反对无效。 　　霍泽拉紧被子，抚摸着怀里拱来拱去的狗脑袋，忍不住低声说：“你和你的主人都欺负我。” 　　正在炼制回灵丹的叶行止动作一顿。 　　他什么时候欺负霍泽了？ 　　这个世界的人真复杂，尤其是这个没走剧情的男主。 　　叶行止很无奈。 　　说实话，他真的对霍泽没有恶意，但占卜结果让叶行止无法放心，就想多留着霍泽观察一下。 　　医者不能自医，卜算也是同理。叶行止已经接受了自己学艺不精的现实，但与此同时，他依旧严重怀疑天道目的不纯，对于所有异常情况都留了一份心眼。 　　在他看来，霍泽会莫名出现在自家老巢，很有可能是天道故意为之，心思险恶，图谋甚大！ 　　联想到霍泽可怜兮兮飘在溪水中的阴郁模样，叶行止认为，说不定这小孩也经历过许多艰难险阻。 　　就跟他一样，都是被天道坑了。 　　没错，叶行止下意识把霍泽的异常行为归咎于外部因素。 　　因为霍泽本应该是一个逐渐成长升级的男主。 　　他的角色设定就是普通大学生，家里有点钱。放假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一起去玩，随后末世到来，网络信号消失，交通混乱，他们和电影剧组一起被困在山头上，高烧与丧尸变异接踵而至…… 　　由于霍泽拥有双重异能，比其他异能者发烧的时间更久，当他的同学开始逐渐恢复、尝试探索力量时，霍泽依然是个病秧子。 　　但原书中，霍泽的朋友们把他这个病号照料得很好，从未放弃过他。他们一群人躲在山上养病，合作打丧尸，吸收晶核能量悄悄变强，为之后组队行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剧情非常真善美，充满热血兄弟情。 　　可如今在叶行止眼前的霍泽，却绝不是普通大学生该有的状态。他杀了偷猎者，却没有丝毫杀人后的担忧惧怕，反而过于冷静。 　　跟自己相处时也在无时无刻斟酌语句，尽可能把最讨人喜欢的一面表现出来，像是在下意识保命。 　　最重要的是，原书里与他互相扶持倚靠的几个生死兄弟，还有他的家人，或许此刻正在面临生命危险。 　　可霍泽对这些人绝口不提，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们死活似的，就连逃离山谷的欲望……其实都不算特别强烈。 　　因此叶行止怀疑，书中对这个世界的描述和记载，并不一定全是真实情况。霍泽很有可能和自己有类似遭遇，被天道迫害极深。 　　而且诡计多端的天道，还想故意把这个小孩塞给自己做老婆！ 　　若是叶行止本人心性邪恶，修炼邪法……此刻霍泽早就被他顺水推舟玩出了花样。 　　想到这里，叶行止又回忆起霍泽精湛的厨艺，微微摇头。 　　虽然小心思多了些，但霍泽也算是个懂事的苦命孩子。 　　比霍泽大了上千岁的叶行止，自认道德水平很高，绝对是个实打实的正道修士。 　　他怎么可能欺负小孩呢？ 　　这都是天道的错。 　　* 　　第二天一早。 　　大公鸡傲慢地飞上栅栏门，顶着血红鸡冠昂起脖颈，神采奕奕，放声大叫。 　　家禽们随着鸡叫陆续苏醒，你汪一声，我嘎一句，静谧山谷瞬间变得聒噪无比。 　　直至大公鸡被叶行止一道灵力打趴在地，外院总算重归寂静。 　　霍泽也醒了。 　　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摸额头量体温。 　　连续几日的高烧正在逐渐褪去，虚弱的身体好像也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 　　霍泽眸色微亮，起床穿衣服。 　　他还是那个积极礼貌的好青年，并没有因为昨夜的谈话而改变态度，主动打扫卫生揉面做早餐，从未多问过一句话。 　　比如为什么他身体恢复得那么快。 　　比如那个黑色的药丸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霍泽下意识不想把叶行止惹恼，总觉得如果自己在这个地方制造麻烦，打破叶行止想要的平淡生活……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虽然霍泽的猜想十分正确，却做得太过谨慎，也给自己带来了困扰。 　　霍泽蒸好馒头，煮了一锅粥，想叫叶行止一起来吃，可叶行止并不在茶室。 　　他不敢随意进入其他房间，看了眼一直格外缠人的小金毛，犹豫片刻，弯腰对它说道：“去叫你主人来吃早餐。” 　　小金毛眼神一亮，屁颠屁颠扭头找人去了。 　　独留霍泽伫立在原地默默思考，异兽究竟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叶行止教育动物的手段未免太过先进。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这件事了。 　　——霍泽发现自己很饱。 　　昨天他还以为是喝茶喝得太躲，可今天依然毫无食欲。这就不太对劲了。 　　霍泽强压着疑惑，低头舀了一口粥，吞下去后差点撑得简直无法动弹。 　　到底是茶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深知饥饿滋味，对于自己身体的异常反应感到不可置信。 　　而叶行止正在仔细品尝甜丝丝的红糖馒头，心中颇为满意。 　　他打量着这种形状近乎一致的精致面食，再看看眼前安静吃粥的青年，不禁再次感叹这孩子命苦。 　　好端端一个富家大学生，按理说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在末世摸爬滚打也是领导级别的人物，怎么会有如此多千变万化的下厨手艺！ 　　是的，千变万化。 　　因为叶行止从来没吃过馒头，他在这方面毫无见识。 　　正当叶行止想着天道是多么心思险恶、诡计多端，霍泽终于忍不住开口提了要求。 　　“叶先生，请问您家有胃药吗？” 　　“没有，怎么了？” 　　霍泽摸着肚子，似乎不太好意思：“我好像有点消化不良，这两天都没有食欲，吃多了胃疼。” 　　叶行止吃馒头的动作一顿，微微诧异道：“你吃多了会胃疼？” 　　霍泽点头：“从小我的胃就不太好，很容易胀气积食。” 　　“原来如此，那你以后别吃饭了，”叶行止恍然大悟，从袖口拿出小白瓷瓶递给霍泽，里面是一星期的分量，“吃完再找我要。” 　　霍泽：…… 　　他面色僵硬了一瞬，语气隐约有些咬牙切齿：“谢谢您，请问这是什么药？” 　　“辟谷丹。”叶行止倒没有瞒着霍泽，坦然回答。 　　他对霍泽不遮不掩也是有原因的。 　　由于霍泽昨天表现很好，完全没有做出任何让他不舒服的事情，再加上叶行止的敌对目标主要是天道，他们之间有共同的敌人……叶行止单方面把霍泽当作了半个家养的灵宠。 　　是比较有主动性，需要多费一丝心神培养的那种灵宠。 　　毕竟霍泽有个难以忽略的缺点：容易想太多。 　　当然，霍泽本人对此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难以理解叶行止的思维模式。他沉默许久，好像是在努力分析叶行止的脑回路，最后终于忍不住幽幽问道：“如果吃了这个辟谷丹就不用吃饭，为什么您不早些告诉我？” 　　“可以吃饭，是你太脆弱了，”叶行止说得理直气壮，夹了一个馒头示意道，“你看，我也需要服用辟谷丹，但我比你能吃。” 　　他又不知道肉//体凡胎还会胃疼，身体疼痛这个概念离叶行止非常遥远。 　　霍泽：…… 　　两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是的，我太脆弱了。”他木着脸，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随后霍泽顿了顿，又道：“叶先生，以后我可以去药店拿一些的胃药和感冒药备用吗？” 　　再无语也要悄悄试探一下自由度。 　　而叶行止仍在感慨霍泽的弱小，随口答应：“等你手上能冒出火苗了再去。把狗也带上，以防万一。” 　　毕竟这小孩如此脆弱，独自行动时遇到很多坏人该怎么办？还是带条狗更安全。 　　至于霍泽的心情……他现在心很累，也不想问叶行止是怎么知道自己有火系异能的。 　　经历过昨天的种种之后，霍泽已经被迫接受了这副高深莫测“叶大师”的做派，心中冒出无数关于神秘隐世家族和古老道士的猜想。 　　为避免叶行止说出更多让他控制不住表情的事，霍泽赶紧答应了叶行止的提议，立刻转移话题：“说起来，您家的小狗都叫什么名字？” 　　叶行止眉头一挑：“没有名字。” 　　以前灵宠都是主动找上门来投靠他的，天生就自带名字，叶行止还真忘了这茬。 　　他看着缠在霍泽腿边撒娇的小金毛，一边喝粥一边随意道：“既然你如此讨狗喜欢，就帮它们取名吧。” 　　小金毛闻言热情点头，就连那只瘫倒在地的白色胖狗，也迅速回过身来看向霍泽。 　　霍泽沉吟半晌，似乎是在深思熟虑，最后神色凝重道：“小金，大白。” 　　叶行止：…… 　　他好像发现了这只灵宠的第二大缺点。 　　叶大师狠狠蹙眉，声音难得带上了波澜起伏。 　　“不行！” 第5章 小霍头皮发麻 　　叶行止罕见拔高的声调，令霍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小心翼翼观察的表情。 　　但实际上，叶行止也仅是咬牙切齿了一瞬，没有对他做任何可怕的事情。 　　更没有把那只异化度极高的大公鸡叫进来啄死他。 　　“黄的叫金乌，白的叫玉龙。”叶行止直接拍板，他的灵宠必须有排面。 　　他无情推翻了霍泽的提议，并严肃决定，就此剥夺霍泽给任何事物命名的权力。 　　两只狗崽不太满意，他们就想叫小金和大白，绕着霍泽的裤腿嘤嘤撒娇，但是抗议无效。 　　而霍泽悄悄松了口气，一边抬手抚摸狗头，一边认真赞同道：“您真有文化。” 　　闻言，叶行止挑了下眉。他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角色设定，看着霍泽淡淡道：“我没读过大学，你读过。” 　　霍泽险些被他略带鄙夷的注视噎死，默默撇过头不说话了。叶行止也不在乎，又给自己添了碗粥，动作慢条斯理，把霍泽做的馒头全部吃光。 　　而霍泽垂眸看着飞速变空的盘子，忽然意识到，他此刻浑身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两手无意识揉捏毛绒绒的狗崽们，心中只想着幸亏没有浪费食物，等一会再去洗碗。 　　时光过得慢而悠闲。 　　昨夜的谈话还是勉强起了作用。霍泽觉得自己只要不招来麻烦，不惹恼这个古怪的人，应该是可以试探着自由行动的。 　　因为叶行止让霍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界：在这座山谷里住着，他好像什么都不用再管，而且只要他想，就可以一直这样安逸下去。 　　这种微妙的安全感让他不禁苦笑，又忍不住继续揉揉小狗屁股，再摸摸小狗脑袋。 　　* 　　闲聊一会儿，太阳高挂，空气微凉的山谷渐渐变得温暖。 　　叶行止把霍泽打发走，回到内室，临走前还抓住了某只异常亢奋的大公鸡。 　　这只公鸡也有名字了，叫鸡元帅。相比起可爱狗崽们，叶行止给它取名字时就要随意很多。 　　他发现，随着霍泽的身体开始恢复健康，鸡元帅对霍泽的食欲暴涨，几乎无法控制。昨晚甚至还偷摸着飞到后院，在霍泽房间门口鬼鬼祟祟地转悠。 　　于是叶行止决定，临时给它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现在鸡元帅可没有了今早的意气风发。它哆嗦着趴在地上不动，油光水滑的羽毛尽数耷拉下来，很是萎靡。 　　说起来，叶行止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家禽都如此害怕他。他一直在放养这些灵宠预备役，又没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即便到了此刻，叶行止也颇为心平气和。他并不是个擅长训斥喝骂的人，只是随手掐诀在鸡元帅的魂魄中添了一枚印记，以便今后更好沟通与控制。 　　“你们都吃我的喝我的，不可随意互相伤害。若不然，明日我便让霍泽把你炖成鸡汤。食人者，人恒食之。”叶行止语重心长。 　　“喔喔……” 　　叶行止满意扬唇：“很好，你日后必不可再犯，明白吗？” 　　刻在灵魂深处的威压让大公鸡疯狂点头，吓得血红豆豆眼都快退回黑色，恨不能以头抢地给叶行止磕几个。 　　而与此同时。 　　霍泽掀起衬衫下摆，检查了一下腹部的伤口。 　　他皮肤很白，那道暗沉疤痕被凸显得扭曲而触目惊心，但霍泽挺高兴的。能够快速结痂实在是不可思议。 　　确认过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霍泽想了想，决定去小溪边上跑步。 　　末世中缺衣少食，因此保持身强体壮非常重要，他要趁着如今有空闲时多锻炼，赶紧把上辈子的力气练回来。毕竟，霍泽不认为叶行止会护着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永远留在此地。 　　他一路慢跑，深深呼吸着新鲜空气，难得感到心旷神怡。 　　这山谷风景极美，似乎比他上辈子记忆中更为山清水秀，生机勃勃。各色野花野草顺着岸边茂密生长，有些甚至快要高到霍泽的膝盖处，而溪水一如既往清澈见底，近乎透明，水里的游鱼也是膘肥体壮，活泼地用尾巴拍起水花。 　　远处，一只漂亮大白鹅端庄地浮在水面上，顺着上游向下游飘来。它忽然低头凶猛狰狞地吞下一条大鱼，随后又继续高昂脑袋，再次维持好自己端庄优雅的姿势。 　　在与霍泽对上视线时，大白鹅眼神中满是对于低劣食品的不屑一顾。 　　这……好像也是叶行止散养的动物。霍泽面色古怪了一瞬，干脆当作没有看见。 　　他跑完步，喘着气用清澈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坐在草地上休息十分钟，随后开始就地练习俯卧撑。 　　耳边极为安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还有潺潺溪流声，家禽们走来走去咕咕哒哒，与若隐若现的虫鸣…… 　　霍泽动作猛然一顿，立刻抬头望向天空，又仔细观察了山壁间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的各类树木。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没有鸟。 　　任何一只野鸟都不存在，哪怕是随处可见的麻雀也没有！ 　　怪不得他从昨晚开始，就心中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一直没听到鸟叫声。 　　这山谷面积很大，想要驱逐所有野鸟，绝非普通人力可以达成。 　　霍泽有些头皮发麻，逐渐松快下来的心神再次绷紧。 　　他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还是见识短浅了，有些看似难以解决的问题，在叶行止面前，可能根本都不算问题。 　　叶行止这个人，要么就是隐世家族的古老道士，要么就是拥有控制异兽的罕见异能。霍泽现在对这个猜测更多笃定。 　　如果当初去救那个一家三口时，叶行止也在……霍泽闭了闭眼。 　　现在想又有什么用。 　　他继续做俯卧撑，争取将每次动作都做到极致标准。汗珠顺着脸侧缓缓滑落，没入草地消失无踪。 　　当霍泽做完三组俯卧撑，正在心中盘算今后的锻炼计划时，叶行止竟然从四合院里慢悠悠走了出来。 　　霍泽赶紧用溪水洗了把脸，醒醒神。 　　而叶行止单手捏着大公鸡的脖子，来到霍泽面前，把它像破抹布似的往地上一扔。 　　霍泽瞳孔微缩，轻声问：“叶先生，怎么了？” 　　叶行止严肃道：“道歉。” 　　正当霍泽下意识想要说对不起，鸡元帅憋屈地弯下脖子，嗓音难听地“喔喔喔”了三声。 　　“昨晚它差点把你吃了。” 　　看着一脸茫然的霍泽，叶行止双手随意背在身后，淡定解释。 　　霍泽：…… 　　“我接受你的道歉，鸡元帅。” 　　霍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满身防备，还是哭笑不得。 　　叶行止欣慰点头：“很好，大家要和平相处。” 　　“……谢谢您。”霍泽这次道谢颇为真诚。 　　今日的叶行止穿了一身白衣，站在山水如画的山谷中，黑发随着微风轻扬，身形挺拔如竹，气质很是清雅。 　　但是霍泽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认真欣赏叶行止的外貌，甚至不太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去当电影明星。 　　因为这人真的很奇怪。 　　当然，除了饲养凶暴异兽，喜欢故意恐吓自己，以及思维奇葩、近乎无法正常沟通以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缺点。 　　被恐吓了好几次的霍泽，忍不住默默在心底为叶行止的言行开脱。 　　* 　　这两天霍泽一直在主动锻炼身体，做饭也是顿顿有鱼有肉，份量十足。 　　不仅如此，他还悄悄把叶行止给的辟谷丹收起来了，一颗豆没吃。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试探小忤逆，叶行止表示完全无所谓，他心情愉悦，吃得比霍泽还多。 　　这样好吃好喝养着，霍泽的火系异能居然比上一世出现得更早。 　　他把玩着指尖熟悉又陌生的微弱火光，眼神中难得带上些许暖意。 　　两辈子的经验，让霍泽对火焰无比了解，只需稍微练习，控火能力转瞬间便有了质的飞跃。 　　连午饭也做得更为美味，叶行止将一盘红烧鱼吃得干干净净，鱼骨还被狗崽和鸡元帅讨走吃掉了。 　　饭后，霍泽没有丝毫犹豫，主动去找叶行止展示火系异能的威力。 　　拒绝吃辟谷丹的小心思并不算什么，霍泽认为依然自己需要在叶行止面前证明，他真的没有坏心。 　　然而，叶行止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 　　叶大师盯着这股营养不良的火苗看了看，眉头微蹙，忽然伸出自己光洁如玉的掌心。直直放在霍泽面前。 　　“簌”的一声，一道淡青色火焰在他手中升起。 　　色泽清丽雅致，犹如淡淡水墨从宣纸中复生，却将周围空气炙烤得近乎扭曲。 　　霍泽看得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叶行止就若有所思道：“还是我的更乖更漂亮。” 　　霍泽闭了闭眼，险些忍不住咬牙切齿：“……嗯，您说得对。” 　　叶行止满意地收起青焰，磅礴神识扫过山谷外围，仔细检查了一番。 　　随后他转眼看向霍泽，理所当然地吩咐道：“那两辆车还在原位，但是落叶很多，清理干净再开回来。” 　　话中的意思，就是允许霍泽出去转转。 　　他这幅高深莫测到不讲道理的言行，其实已经让霍泽逐渐麻木了，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霍泽默默滚蛋，去收拾行李，把一些必需品放进叶行止给他做的背包里。 　　没错，叶行止做了一个背包，准确地说是炼制。 　　这背包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丑，但实际上是个外力触发型的防御法宝，可以抵御元婴期以下的致命一击。 　　霍泽对此一无所知，但心情依然非常复杂。 　　不仅如此，他还被逼着带上各种武器。左手一把锄头，右手一把斧头，身后背了把铁铲，看起来就像是要参加打丧尸大决战。 　　叶行止仿佛毫不在乎自己的人身安全，让霍泽能拿多少拿多少，免得不小心被丧尸弄死。 　　霍泽心情更复杂了。 　　所以在最开始，他根本就不用蹑手蹑脚去寻找趁手的武器…… 　　叶行止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盯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他的心路历程。 　　毕竟对叶行止而言，这孩子就像只弱小的蚂蚁，实力还不如鸡元帅，他一根手指就能把人捏死。 　　哪怕霍泽提刀指着自己冲过来，叶行止都懒得掀起眼皮。 　　但霍泽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必须回报些什么，否则良心不安。 　　在临走前，他撸起袖子给叶行止做了一锅卤肉。 　　调料不太齐全，但是叶行止闻着味道就非常喜欢。浅浅品尝过后，他看向霍泽的眼神都变得异常柔和。 　　叶行止甚至抬手揉了下霍泽的脑袋，轻声说：“你会很安全的。记得带几颗晶核回来，还有，别忘了多拿卤料包。” 　　霍泽被摸得头皮发麻。 　　他默默垂下脑袋，和小金乌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眸中看出了一丝惊恐。 第6章 小叶：荒野求生真好看（误）…… 　　因为叶行止莫名其妙的柔和态度，霍泽离开得毫不犹豫。 　　小孩拎着砍柴刀和斧头，金乌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他俩越走越快，背影隐约有些匆忙。 　　叶行止微微挑眉，慢条斯理地回屋泡茶去了。 　　但愿霍泽知道如何保存体力。 　　毕竟，从山上滚落掉进溪里，可比爬山要简单得多。这两座山头都没有被正式开发过，原路返回的路途必然很远。 　　关于让一个脆弱小孩独自走漫长的山路，再独自面对外界未知的危险……叶行止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是把神识顺手附在了霍泽的头发丝上而已。 　　霍泽的身影慢慢隐入山林间，速度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踩得稳而踏实，再也不见丝毫匆忙之色。 　　他让金乌走在前面探路，全程一言不发，整个人变得安静又冷漠。 　　除了偶尔擦汗以外，霍泽几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熟练地挥刀劈砍拦路树枝，每隔半小时准时喝一次水，沉默着走了小半天的山路。 　　叶行止在喝茶间隙多看了他几眼，忽然感觉就像在看直播一样。而且还是这个世界爆火过的荒野求生……只可惜主播人闷话不多。 　　这小孩到底有几幅面孔？叶行止心中有趣，干脆将整锅卤肉一起带入内室，边吃边看。 　　其实叶行止也不想无所事事，故意荒废修行大业。但自从他升至筑基后期，这两天吸纳灵气的速度竟然慢了不少。 　　聚灵阵依然在正常运转，他丹田中也早已凝结出了若隐若现的金丹虚影，只需积攒大量灵力后一鼓作气突破，最好能够厚积薄发。 　　问题在于，这厚积的速度未免太慢了一些，就像丹田纳气入口被某种狭窄瓶颈所桎梏，甚至他心中还冥冥有感：一味埋头修炼必不可取。 　　这让叶行止感到很意外。 　　因为在修仙界时，叶行止是一个没有瓶颈的变态。 　　他年轻时还曾口吐狂言：“修行有什么难的？坐下来吸收灵气不就行了。” 　　然后叶行止就被某些人追着骂了两百年……直到他飞速突破到大能级别，众修士才闭上嘴不敢再骂他。 　　他根本不明白其他修士的痛苦，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走遍天下，探索秘境与人厮杀，疯狂寻求感悟。 　　直到此刻，叶行止才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原来瓶颈真的存在！ 　　这种明显遇到晋升桎梏的滞涩感，让叶行止觉得很新鲜，也让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更为真实。会在修行时遭遇困难与阻碍，才代表自己很有可能真的属于这里。 　　既然一时半会无法结成金丹，叶行止也没有着急，他决定先开展一系列娱乐活动。 　　比如抱着又圆又胖的玉龙多摸两下，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看直播。 　　而霍泽那副如终年积雪般冷清的淡漠表情，就非常值得一观。 　　此时天色已晚，血红夕阳映着薄云。小孩坐上改装越野车，看都不看地上散落的偷猎者尸体。 　　他目的地极为明确，先把车加满油，再去超市扫荡。从始至终，霍泽没有浪费一丝时间，对A市郊区的路非常熟悉，就像是曾经来过这里无数次。 　　郊区人烟稀少，设施也不发达，连个小诊所都罕见。由于大医院很可能出现无数丧尸，霍泽这次并没有去，他兜转着找到一个小药店，把能拿的瓶瓶罐罐全部装进车里。 　　途中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活人。哪怕有人，当他们看到霍泽这辆明显改装过的大排量越野车时，也都纷纷识趣避让。 　　路上遇到落单丧尸，霍泽要么直接加速避开，要么直接撞死。目测撞不死的，霍泽拎着砍柴刀和斧头就上，车都没有熄过火。 　　他动作极为精准，要么用砍柴刀割脖子，要么则是拿斧头对准丧尸后脑直劈下去，干脆利落。行动僵硬的低等丧尸，甚至无法触碰霍泽半片衣角。 　　霍泽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异能，他一直在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按着刀具，火焰微弱却不间断地炙烤着，将斧头与砍柴刃烧得近乎赤红。 　　一砍一个准。 　　而小金乌只负责“汪汪”喝彩，毫无用武之地。 　　等到囤积完一轮物资，霍泽连夜返程，就像不需要睡觉似的。他并没有直接回山谷，而是随便塞了几口干粮，然后开走另一辆车，顺着之前清理出来的安全路线，快速收集丧尸晶核。 　　A市郊区有不少被人打死和撞飞的丧尸，偶尔还会和人类尸体混杂在一起。苍蝇成群结队叮咬在尸体之上，疯狂产卵繁殖，恶臭冲天。 　　这景象触目惊心，但霍泽依旧面无表情。 　　他戴上从药店找来的橡胶手套，单手拎斧，准确又冷漠地在死人堆里寻找丧尸。 　　现在这些晶核的用途都尚未被人发现，也没人有心思打开丧尸的脑袋进行研究。所以霍泽收获颇丰，捡了满满一背包。 　　用来劈砍颅骨的斧头，早已被丧尸脑中的青黑髓液彻底覆盖，包裹得严严实实。 　　小金乌围着脏兮兮的斧头打转，好奇地想舔上两口，被霍泽狠狠一把拍开。 　　最终霍泽只开了一辆比较干净的车回到山谷。另一辆存放暂时不急需的物资，例如棉被、汽油和多余的洗漱用品，几箱矿泉水留着备用。 　　叶行止看得津津有味，这小孩还挺有能耐。 　　于是他主动飘出四合院跟霍泽打招呼：“回来了？” 　　此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一夜未眠的霍泽脸色有些苍白。 　　他浑身戾气未散，眉眼间的神色却随着呼吸逐渐舒展。 　　“回来了。”霍泽看向叶行止，轻轻扬唇。 　　“好，”叶行止点头，突然话音一转，“我把你做的卤肉吃完了，差点饿死。” 　　霍泽：…… 　　霍泽干脆理都不理叶行止，僵着脸转身打开车门和后备箱，当着他的面，将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搬出来整理归类。 　　后备箱里全是午餐肉、鱼肉和牛肉罐头，座位上堆满米面粮油和烟酒，几把菜刀，以及一些叶行止从未尝试过的零食和快餐面。 　　就连柴油他也提了两箱回来。 　　不仅如此，霍泽还顺路打到两只肥嘟嘟的野兔子，明显没有异变的那种。俩兔子被金乌看管着，非常老实。 　　“叶先生，这些是在加油站便利店里拿的，我还去了超市和药店，没去其他地方。” 　　虽然非常不想搭理叶行止，但霍泽依然要主动报告行踪，很乖很识相。 　　叶行止发现，出了这一趟门，霍泽的状态好像鲜活不少。他一边说话一边仰头看向自己时，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也变得明亮几分。 　　他是真没见过如此能干的苦命孩子。 　　“你很喜欢出去玩？”叶行止挑眉问。 　　霍泽愣了愣，忽而苦笑道：“不，我很感谢您能够收留我。” 　　离开山谷两天，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警惕性正在慢慢松懈，显然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 　　相比上辈子几乎没睡过一顿好觉……霍泽看着这个永远都是闲云野鹤做派的神秘男人，心中止不住升起一股荒谬的错觉。 　　在山谷里住着，他好像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听话就足够了。 　　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让他险些忘记了末世伊始时外界的惨状。 　　现如今异兽与变异植物还尚未展露头角，可城市中早已满目苍夷，如同废墟。似乎当电力与网络消失以后，就算周围丧尸并不算多，甚至可以合力杀死，人类也会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乱与恐慌。 　　霍泽想起昨天零零散散偶遇的路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可他两辈子都挺幸运的，没有在最混乱时被留在大城市的钢铁废墟里。 　　见霍泽神色逐渐复杂，浑然就是一个充满萧瑟气息的小可怜，叶行止果断掐诀，给脏兮兮的小孩施展了洁净术。 　　随即叶行止将手背在身后，高深莫测道：“嗯，现在知道了吧，我可没有欺负你。” 　　霍泽：…… 　　他上山时侧脸被树枝刮出了几道细微伤痕，双手也有不少血口子，先前都被尘土遮掩着，看不真切。 　　瞬间清理干净之后，白皙皮肤上的那一道道血痕愈发鲜明，反倒显得更加可怜。 　　尤其这种浑身上下不染纤尘的感觉，实在是让霍泽难以适应。偏偏在这种时候，两只狗崽都精神起来，看向他时大眼睛闪闪发亮，鼻子疯狂嗅闻……他就像是被神秘外星人剥光了擦洗过无数次，准备上锅烹饪的精品食材。 　　霍泽现在胆子大了不少，眼含控诉：“叶先生，您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叶行止被盯得忍不住轻咳一声，总感觉他好像确实在欺负人似的。 　　“区区洁净术罢了，无需多想。”他下意识出言安抚。 　　霍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这样做，未免太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烧水洗澡的。真的。” 　　好吧，他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原谅叶行止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霍泽会气鼓鼓的，漆黑眼眸充斥着敢怒不敢言的憋闷。 　　毕竟他家狗崽都很喜欢洁净术，所以才会毛发油光水亮，身上又香又软…… 　　“行，”叶行止颔首答应，再次确认道，“以后都不需要了？” 　　“绝对不需要！” 　　霍泽非常笃定。 第7章 晶核有毒 　　在这一番奇奇怪怪的交流过后，叶行止不由分说要把霍泽赶去睡觉。 　　一晚上没睡，瞧这脸蛋都苍白成什么样了，真是的。 　　当电影明星的角色设定，让叶行止对外貌保养这件事有了很多毫无必要的知识。 　　他打量着霍泽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心想小孩现在还年轻，但万一以后真的有黑眼圈了，被白皙皮肤一衬托，岂不是很像个病死鬼！ 　　霍泽被叶行止莫名其妙的视线盯得不自在，看似不经意地小声顶嘴：“我还没做饭，您不是快饿死了吗？” 　　他明显还没从刚才气闷的情绪里走出来。 　　当然，如果霍泽知道叶行止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很可能再也走不出来。 　　但叶行止并没有惯着他，微微扬眉，一挥手直接把人扔进了房间里。 　　霍泽脑中一阵眩晕，翻江倒海，转瞬间就掉在自己的床上。他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坐着愣愣发呆了片刻。 　　金乌啪嗒啪嗒追赶过来，在他房间外用小爪子使劲扒门，嘤嘤卖惨。 　　它也想跟霍泽一起睡觉！ 　　叶行止更不会惯着狗崽，神识传音：“打扰他睡觉，就把你做成白切狗肉。” 　　金乌动作一顿，立刻收爪离去，非常识相。 　　此时霍泽终于回过神来，默默下床，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房间门，发现居然被锁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脱鞋换衣服，一言不发躺回床上，把被子蒙过头顶。心中思绪万千。 　　看来他对叶行止的各种猜测，还是太过肤浅。 　　叶行止的真实身份……难不成是个山中老妖？ 　　霍泽心情沉重，乖乖闭上眼睛。 　　山谷中顷刻变得安静下来。 　　鸡元帅都不敢再随便喔喔乱叫，埋头把鸡鸭们赶回棚窝。 　　而叶老妖本尊，看了看被霍泽搬出来分类的满地箱子，再次一挥手，各类物资陆陆续续飞向厨房和储物仓库。 　　叶行止突然觉得自己依然修为不足，无法像上辈子那般，全凭意念一转便能控制周围的所有重物。 　　现在他才是区区筑基期，随便施展点低级法术都要配合手势。如果还在修仙界，叶行止好歹还能挥挥长袍宽袖，多么风雅。 　　可如今……他就像个对着空气胡乱挥手的傻子。 　　晋升金丹刻不容缓！ 　　叶行止神色微顿，一脸凝重地回到内室，背着手思忖片刻，决定先睡觉。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由于尚未引气入体，他曾经被迫睡过几次觉。不过自从筑基，每晚的日常活动便立刻改成了打坐修行，以及疯狂炼丹。 　　如今想来，多试试新花样，说不定也对瓶颈消融有所助益。 　　月亮爬上枝头，山谷中万籁俱寂。 　　* 　　第二日清晨。 　　叶行止睡得神清气爽，在太阳初升之际吸走天边紫气，美滋滋炼化入体。 　　但霍泽反倒是没有昨天那么精神，眼下竟然隐约浮现青黑之色。 　　叶行止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霍泽也没跟他解释。 　　似乎是因为两天没做饭给叶行止吃，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理，霍泽找出自己在超市随手拿的各种零食，悉数推荐给叶行止品尝。 　　他顺便还耐心教导了叶行止快餐面的食用方法。 　　叶老妖：……好歹我也是玩过手机的人。 　　叶行止在霍泽的推荐下，对蟹黄味瓜子仁产生了兴趣。他难得升起陶冶情操的兴致，烧起一炉炭火，用陶壶“咕嘟嘟”煮了些大叶茶，边吃边喝，并且强迫霍泽也喝上半壶。 　　霍泽很不情愿地喝光了，摸着饱饱的肚子，莫名其妙也跟着神清气爽起来。 　　昨晚辗转难眠带来的无力疲惫，如同初春残雪，在暖阳下逐渐消融不见。 　　他提起精神，带着金乌去溪边晨跑一小时，清风拂面，心神舒畅。 　　叶行止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帮过自己许多。 　　于是等到跑步之后，霍泽撸起袖子做了一大锅手擀面。 　　叶行止表示极其满意，汤也喝得精光。这让霍泽感慨，叶行止不愧是五年前的光盘行动大使之一。 　　没错，霍泽在电视上看见过叶行止拍的公益广告，并且依然非常无法理解，叶行止到底为什么会去拍电影……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演技的样子。 　　怪不得名气一直不温不火。 　　叶行止完全不知道这小孩还敢在心里吐槽自己，吃完早餐后，他就开始研究霍泽带回来的一背包晶核。 　　当然，在触碰这些沾满脑髓的晶核之前，叶行止忍不住施展了五次洁净术，把霍泽的丑丑背包折腾得干净如新，才勉强伸手捏起几个，凑到眼前观察。 　　他早就对原书中描述的晶核产生过些许兴趣，只不过之前懒得出门亲自去挖。 　　毕竟在修仙界时，打怪掉落道具的事情绝不罕见。 　　道理很简单，斩杀妖兽可以得到它们体内修炼多年的妖丹和灵髓，斩杀修士就能回收他们藏于泥丸宫或丹田的本命法宝，但如今最大问题在于……这个世界是末法时代，根本就没有妖物和修士！ 　　在叶行止看来，人类一夜之间大规模变成丧尸和异能者，简直是一件毫无道理可讲的奇事。或许勉强能用病毒感染解释，但再加上晶核的出现，就更为稀奇了。 　　这种人类大脑根本无法自然形成的晶核，让叶行止难得上了一份心。 　　它们色泽瑰丽，棱角分明，像人工雕琢的宝石或钻石，在太阳照射下折射出炫目光彩，很漂亮，甚至根据属性不同，还分为许多不同的颜色。 　　异能者可以吸收所有种类的晶核能量，但如果吸收契合自身属性的晶核，效果是其他晶核的十倍左右。 　　霍泽真的特别识相，他没有用完所有的火系晶核，还特意留下了几个给叶行止研究。 　　至于精神系的晶核，则比较特殊罕见，看上去如同剔透的无色钻石。 　　但凡是脑中有这种晶核的丧尸，神智皆会进步得更快一些，历经进化后都有可能发展为丧尸群的小头目，需要尽早除去。可惜这次霍泽并未遇到。 　　叶行止原本还显得漫不经心，一手泡茶，一手把玩着一枚土黄色的晶核，也没有看出多少特别，只是觉得这种颜色很丑。 　　他好奇心作祟，灵力悄然附着在指尖之上，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晶核立即变为齑粉。 　　霍泽安静坐在旁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缩紧，忍不住心下吃惊。 　　而叶行止比霍泽的表情更为凝重。他浑身骤然现出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威压，让霍泽怔怔地僵在原地，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无法动弹。 　　叶行止放下茶海，神色冰冷如霜，蹙眉拿起另一枚绿色晶核，再次捏碎观察。 　　“这其中竟有一丝域外天魔的气息，”他依次检查完所有属性的晶核，脸上冷色不散，“有趣。” 　　看来这个世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复杂。 　　“……域外天魔，是什么？”霍泽轻声问。 　　叶行止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解释，眸中寒意让霍泽顿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立刻闭上嘴巴。 　　随即叶行止将手搭在霍泽肩膀上，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数圈，检查得非常粗暴。 　　霍泽没敢反抗，顷刻间感觉浑身上下被某种诡谲的力量彻底贯穿，似乎任何秘密在叶行止面前都无处遁形。 　　他喉结微微滚动，脸色隐约有些发白，安静隐忍着这种怪异感，抿紧了唇。 　　“这种晶核，对你有毒，”叶行止作出判断，手在他肩膀又停留片刻，才淡淡道，“现在没毒了。” 　　随着叶行止话音落下，怪异感瞬间消失无踪。 　　但霍泽许久无法回神，他眼眸低垂，看着轻飘飘搭在肩头的那只手，觉得它仿佛重若千钧，连嗓音也略显滞涩。 　　“真的有毒？” 　　叶行止颔首，神情严肃：“留在这里别动，我要去天上看看。” 　　闻言，原本还在躲避与他对视的霍泽立刻抬起头，黑沉眸子里情绪糅杂，带着一丝莫名的担忧。 　　叶行止见他脸色如此苍白，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犹豫片刻，揉了揉他的脑袋。 　　“霍泽，我不是在欺负你。” 　　霍泽乖乖被揉，轻抿着唇：“嗯。”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只需看好我的身体即可。别让鸡元帅跳到我身上，否则，我把你和它一起炖汤喝。” 　　叶行止越说越严肃，眸中寒意凛然。 　　霍泽：…… 　　忽然就不太想被揉脑袋了。 第8章 古古怪怪排毒 　　叶行止盘膝坐下，垂眸闭眼。 　　自从之前在山谷中布下聚灵阵时，他身体无法负担溢出的能量，差点七窍流血，叶行止便很少再动用神魂之力。 　　毕竟他的神魂已是渡劫后期，可肉身却并非如此。 　　当然，动用法术出窍并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叶行止只将神魂化成一个没有实体的虚影。想要肉眼可见的魂体出窍，至少还需要等到元婴期。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胆敢在筑基期直接出窍，因为筑基修士的身体非常脆弱，很容易就被人所破坏或强占。好就好在如今真的是末法时代……方圆千里连个孤魂野鬼的影子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人来夺舍他的身体。 　　叶行止单手掐诀，魂魄顺利脱离飞至半空，身体依然笔挺盘坐在原地。 　　霍泽似乎有点紧张，眸光略带好奇地盯着他的身体看，表情不动声色，但手上的茶杯都快被攥碎了。那可是九十年代出产的老陶器…… 　　叶行止没有多看，转身径直往天上飞去，浑厚神识蓦然扩散开来，彻底笼罩天幕。 　　然而，天空中没有任何魔气的影子。叶行止很谨慎，耐心寸寸搜寻，甚至再将神识往外扩展，也只能遇见大气层和宇宙真空的虚无。 　　他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神情依然严肃。 　　“天道，你不出来解释解释？”叶行止皱眉问道。 　　天道巍然不动。 　　叶行止沉着脸反复检查数遍，连飘在空中的云层也被他悉数翻开看了看，没有任何收获。 　　“我明白了，要么是天机不可泄露，要么……你和域外天魔早已沆瀣一气。” 　　他并没有强迫天道回应些什么，只要确认A市绝不存在被域外天魔所控制的痕迹，就足够他过上一阵子平静生活。 　　至于未来会如何，还需谨慎观望。 　　叶行止心念一转，直接将笼罩在山谷上方的云层驱散殆尽，露出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春日阳光洒落在大地上，视野清晰又辽阔。 　　他背着手，居高临下欣赏着自家地盘的如画风景，最后淡淡道：“待我修炼有成，定会亲自来找你的麻烦。” 　　一时间，阳光好像愈发明媚了，温温柔柔照耀在叶行止冷清的侧脸之上，似在讨好。 　　叶行止权当没发现这些小动作，施施然飞回四合院里。毕竟在他看来，天道必然居心不良。 　　而此时此刻，霍泽依旧在牢牢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还故意把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 　　当叶行止猛然睁开眼睛，霍泽下意识站起身，敏捷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俩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霍泽才试探着小声问：“回来了？” 　　“嗯，”叶行止难得看到他如此丰富的表情，话音一转，“你如今看起来终于有点孩子气了，不错。” 　　“……叶先生，我是一名成年人。” 　　成年人？ 　　区区十几岁，还没有随便一只妖兽幼崽的年纪大。 　　叶行止正色道：“但你之前行事，就像是凭空老了几十岁，怪模怪样。现在这般正好。” 　　他最初确实想看看霍泽能演到什么时候，不过都养那么熟了，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伪装，反而阻碍沟通。 　　霍泽：…… 　　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叶行止骂了一顿。重生吃他家大米了？ 　　霍泽无语又敷衍地“嗯”了一声，见叶行止眸中的寒意已经褪去，便直接转移话题道：“所以叶先生，域外天魔到底是什么？” 　　结果话音刚落，叶行止神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不告诉你，别深究，否则我会把你的记忆全部抹去。如今我修为不高，断然抹除记忆有可能让你变成傻子。” 　　其实这件事他也有错，最开始就不该在霍泽面前将这四个字说出口。 　　因为凡人很像手无寸铁的唐僧肉，如果心中频繁念叨邪祟之物，越想就越容易招惹鬼怪，甚至被天魔伺机侵占心神。 　　霍泽闻言沉默片刻，幽幽说：“您最近总是在威胁我。” 　　叶行止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的每句话都在阐述事实。” 　　是的，叶行止真没有对霍泽说过谎。 　　消除记忆本来就是与天魔隔绝联系的最快方式。好在霍泽心智坚毅，并非那种容易被蛊惑的人。除非他是天生心性扭曲邪恶之辈，否则有叶行止在旁边看管着，这小孩目前还是非常安全的。 　　然而霍泽无法体会叶行止的“苦心”，黑眸泛起无奈，妥协般叹了口气：“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可以吗？叶先生，您之前说晶核有毒，是真的吗？” 　　叶行止颔首：“小事一桩，以后吸收完晶核，记得找我排毒即可。” 　　可这在霍泽眼里绝不是小事一桩，他上辈子认识的所有异能者都吸收过晶核能量，用掉的晶核数不胜数，但那时可没有人帮他们排毒！ 　　他忍不住开口问：“您知道不排毒会有什么后果吗，这种事会不会和丧尸病毒有关系？” 　　叶行止没有立即回答，给他倒了杯热茶：“都说了别想，这是一种你们不知道的存在。” 　　他特意用了“你们”二字。 　　叶行止不愿意说，霍泽也只好低低应是，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随后他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忽然拿过背包，把火系晶核一枚接一枚尽数吸收掉，动作快而熟练。叶行止并没有出言阻止，好整以暇地继续泡茶。 　　霍泽眼睛黑沉，带着丝丝不明显的郁气，抬头对着叶行止道：“麻烦您帮我排毒。” 　　叶行止挑眉看了他一眼，扣住他的手腕注入灵力，催动驱魔秘法。 　　屋内变得安静下来，淡淡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霍泽看着按在腕间的手，眸子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似乎很快就自己调整回了正常状态，甚至还有闲心说出感受：“这种排毒方法……刚开始很奇怪，但好像有点舒服。” 　　闻言，叶行止神色一顿。 　　实际上，修士不会轻易让旁人的灵力进入自己的身体。如果对方心存恶念，直接把人经脉彻底震碎、捣毁丹田都有可能。 　　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太过脆弱和天真，居然愿意主动被灵力探入，竟然还觉得舒服。 　　两人靠得很近，霍泽手腕皮肤的触感微凉。瞥到小孩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叶行止心中霎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异样感。 　　他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盯着人家的睫毛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叶行止赶紧把魔气驱逐，检查一遍后便立刻将手拿了回来，当作无事发生。 　　“好了。” 　　霍泽也觉得之前那话说得奇怪了些，轻咳一声：“谢谢您，外面天气很好，我先出去锻炼了。” 　　“慢着，异兽脑子里没有晶核，对吧？”叶行止差点没回过神，见他要走，突然出声确认。 　　“……嗯，没有过这种例子。” 　　叶行止点点头，却不太放心。 　　既然丧尸体内存在魔气，那么异兽当然不能放过。 　　他把古古怪怪的心绪抛掷脑后，随即也跟着离开正房。 　　叶行止在鸡圈旁巡视片刻，找出一只半大不小的变异公鸡，拎进厨房。 　　小公鸡不安地扭动，而叶行止将灵力附在指尖，面无表情单手拧断了它的脖子。 　　随即他将小公鸡暴力拆分成数个小块，仔细检查，最终发现它大脑里真有一丝微弱至极的魔气。这缕魔气甚至还没有头发丝那么粗，比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细菌更为渺小。 　　叶行止将脑袋掰开之后，这股魔气便迅速下沉，进入地底深处，变为野草的土壤肥料。 　　他想了想，并没有阻止魔气的逸散。 　　以如今情况来看，说不定变异植物的出现也跟魔气有关，之后若是能养出变异野草军团，那岂不是很有意思，还能替他看家护院！ 　　当然，如果人类直接把鸡脑袋吃了，可能也会将魔气吸收进身体里。 　　但毕竟这缕魔气实在太微弱，若是让普通人吃这种刚刚变异的小公鸡脑袋，哪怕吃上五吨，也不会被魔气过多影响。 　　至于高级异兽……叶行止瞥了眼瑟瑟发抖的鸡元帅。 　　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探索新事物的机会。 　　霍泽刚刚做完热身，就被叶行止挥手传送到了厨房。 　　他轻微喘着气，一脸茫然，看了看四分五裂的小公鸡，又看向叶行止。 　　眼神中逐渐浮现出控诉之意。 　　叶行止当作没看见，正色道：“以后遇到低等异兽可以随便烹食，但一定要把大脑除去，我不想吃。” 　　被魔气触碰过，实在有点脏。 　　霍泽：……没有人会想吃鸡脑袋的。 　　叶行止随手把鸡脑扔给鸡元帅，略作安抚。 　　而鸡元帅满嘴涎液，双眼愈发赤红，疯狂啄食同类，最后还很馋地盯着霍泽看了几眼。 　　霍泽沉默着点头答应。 　　他本想去跑步散散心，但不可避免的是，他心情依然越来越复杂。 　　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霍泽，叶行止思忖片刻，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今晚炖鸡汤。”说着，叶行止凭空掏出一堆滋补药材。 　　“好。” 　　霍泽也不问叶行止是怎么做到的，答应得很快，转身去拿菜刀。 　　他动作利落，原本被叶行止折腾得七零八落的鸡块，顷刻间就被砍成更为漂亮的模样。 　　“鸡血很好吃的，都浪费了。”霍泽声音很轻，菜刀却剁得哐哐作响。 　　“无碍，下次再做。” 　　“好。” 　　其实他脑袋早就乱成了一团浆糊，只不过是在勉强维持冷静。 　　叶行止吩咐他做点事情，他反而能更好过一些。 　　至少这样，他不会被厚重的未知与无力感彻底包裹。 第9章 在小叶面前，没有人可以emo…… 　　见霍泽回应简短，切菜的力道却如此之大，仿佛是在发泄被蒙在鼓里的憋闷，叶行止其实心中有些莞尔。 　　他其实大概明白霍泽的心情，但这件事确实很难跟霍泽解释，越解释越复杂。 　　说实话，连叶行止自己都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也有域外天魔出现的痕迹，而且这种微不可察的魔气，和他在修仙界时所遇到的魔气一模一样。 　　叶行止可以确定，这里绝对是一个被域外天魔影响过的世界，即便如今他连天魔的影子也找不到。但现在处于末法时代，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像绵羊一样孱弱，哪怕天魔只是来旅游的，没打算为祸世间……都足以造成极其致命的打击。 　　毕竟大批量丧尸的出现，以及动植物出现变异，都和魔气密切相关。 　　目前来看，魔气在丧尸晶核中被保存得最为稳固，只要没有人吸收能量，就永远不会逸散。 　　吸收这种晶核的能量，确实可以让异能变强，但是那一丝细微的魔气也会随之进入身体。 　　对于那些没什么天赋、此生无法快速升级的异能者而言，这极其少量的魔气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但是在原书中描述的人类根据地里，可是出现了很多天赋异禀的异能者。 　　这代表着到了末世后期，那些站在人类巅峰的异能者们，或多或少都会被魔气影响心绪。细思恐极。 　　想到这里，叶行止忍不住感叹，霍泽居然自始至终都是没做过坏事的正派男主，从不嫉贤妒能，鼓励大家合理公平地分配晶核，一起变强……他可真不容易。 　　万一异能者没有学会吸收晶核能量，这数以亿计的魔气被长久囤积在晶核之中，说不定日积月累下去，还会发生更为惨烈的质变。 　　叶行止不敢断定未来，但如果大量魔气最终催生出了有灵智的魔物，就算只是一个最初级低等的小天魔，也可能对人类造成比末世更为致命的伤害。 　　所以，第一个发现晶核用法，还无私将这个知识迅速传播出去的霍泽，简直是人类的大英雄！ 　　虽然他家的英雄好像拥有一些不太美好的经历，抑或是心理问题…… 　　叶行止看了眼霍泽笔挺的背影，转身走出厨房。 　　他盘膝在蒲团上坐下，开始疯狂吸收灵气。 　　必须要快点晋升才行。 　　因为叶行止真的忍不住怀疑很多事，比如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投胎投错地方，比如霍泽的异常经历从何而来，又比如那句“命中注定的老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三者与天魔的存在是否有所联系？ 　　这种种纠缠背后，究竟有什么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想到天道还在那儿恬不知耻地装死，叶行止心中疑云更深。 　　假设天道真的已经被域外天魔污染了……长此以往，他还怎么能安静呆在山谷里修身养性？ 　　好烦，他真的只想每天都坐着喝茶炼丹，嗯，再多吃几口霍泽做的美食。总有一日，他必定要磨刀霍霍，把天道这个不靠谱的东西砍了。 　　修炼刻不容缓！ 　　叶行止神色凝重，灵气甚至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小漩涡。 　　与此同时，霍泽把鸡汤炖锅的火调到最小，用盆子泡了一些在超市拿的野山菌干货。他准备先文火慢炖一段时间，再把香菇和药材尽数放进去。 　　至于午餐，霍泽实在是没胃口吃多少，就随便给叶行止做了三道菜，放在保温盘上盖好，垂眸仔细洗干净手。 　　他脱掉围裙，准备在去跑步前先跟叶行止讨杯茶喝，刚走进正房就发现叶行止的表情不对。 　　霍泽并不明白叶行止的凝重神色代表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活得不太明白，明明早已亲眼见证了许多事情，但对于这背后秘密的了解，恐怕还远远不如的叶行止多。 　　实际上，他上一世到死的时候……大家依然还是对和末世有关的辛秘知之甚少。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死。 　　久违的记忆涌上心头，霍泽闭了闭眼，迅速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比曾经更自由，也更幸运。 　　* 　　鸡汤被小火慢炖至傍晚时分，香气几乎飘出百里之外，引得家禽们蠢蠢欲动，又不敢放肆。 　　叶行止和霍泽都没有先吃米饭，一人盛了一碗香醇油亮的鸡汤，坐在饭桌前慢悠悠喝着。 　　叶行止将超市出品的炒米泡进鸡汤里，趁着半软不软时直接喝上好几大口。 　　酥脆炒米裹着鸡汤的鲜美滋味，轻轻一嚼，口齿留香，让他恨不得永远把霍泽锁在身边。 　　当然，叶行止认为自己还是很善良的，对待人类必须有底线。 　　叶行止满足地装了第二碗汤，转头看向端着碗发呆的霍泽，心中奇怪。 　　他哪怕察觉到了天道可能被邪魔污染，却还是在悠哉游哉吃喝玩乐，可对此一无所知的霍泽却一直有些蔫蔫的。 　　很明显，霍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整天都没精神。吃完饭就锻炼，锻炼完就再做饭，哪怕没有锻炼，也会独自呆在房间里闷不吭声。 　　这让叶行止很是纳闷，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公认说法：越无知越快乐。 　　于是他干脆开门见山：“你今天怎么了？” 　　霍泽轻轻抿了一口汤，似乎被烫到了，又很快放下，开玩笑似的道：“我的人生就像个笑话。” 　　本书唯一男主角，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叶行止诧异挑眉：“怎么说？” 　　“因为您简直无所不能。” 　　叶行止更诧异了：“可我没有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叶行止是真的那么认为。因为霍泽是拯救人类的大英雄，而他只想尽快修炼回渡劫期，然后再次飞升，临走前还要和天道打一架。 　　相比起自己想着无所事事地过日子，霍泽将来会救下无数人的生命，并且组织人类一起联合对抗丧尸。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在修仙界，像霍泽这样的人多半都会有浑厚功德加身，金光护体无坚不摧，很了不起。 　　而霍泽眸色微沉，看着面露疑惑的叶行止，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以前，虽然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虽然也是处处受限……但至少，我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看起来还算是个有能力的人。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您的存在，这种感觉您能理解吗？” 　　“我的存在怎么了？”叶行止一头雾水。 　　霍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您可以成功豢养异兽，拥有我看不明白的超能力，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甚至能够翻江倒海。如果您想，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叶行止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霍泽，我做不成的事情有很多。” 　　“嗯，除了抵御核弹，您简直无所不能。就算把这个世界的人全都杀光了，其实对您而言也轻而易举吧？” 　　闻言，叶行止沉默片刻，幽幽道：“不是啊，把人全都杀光会被天雷劈死的。” 　　霍泽：…… 　　不等霍泽说话，叶行止突然精神一振：“慢着，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天雷，好生奇怪！” 　　霍泽张了张嘴，好半天没有继续开口。他根本就想不通这人的思维模式。 　　而叶行止自顾自深思半晌，顿了顿后严肃道：“关于乱杀人是否会遭天谴这件事，待我晋升至金丹期后，再与你细细讨论。” 　　霍泽：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见霍泽满脸写着无奈，眸中郁气却已经消散很多，叶行止很欣慰，看来今晚的交谈也很有效果。 　　他习惯性抬手揉了下霍泽的脑袋：“总之别多想，有我在，你死不了。” 　　“……嗯。” 　　“对了，你怎么喝得那么慢？多喝点鸡汤对你大有裨益，我都要装第三碗了。” 　　叶行止态度强硬，霍泽只好乖乖喝了一大口，随即立刻小声抱怨：“很烫的。” 　　虽然身怀火系异能，但霍泽其实是个猫舌头。 　　说出来会感觉有点丢脸。 　　最终，叶行止强迫他喝了三碗才肯罢休。 　　霍泽摸着饱饱的肚子，苦不堪言。 　　等到吃饱喝足，在霍泽难得的强烈要求下，俩人慢吞吞走出四合院散步，顺便坐在溪边吹了吹晚风。 　　月亮飘在粼粼水面之上，随波起伏。 　　“叶先生，煤气快用完了，我想出一趟门。” 　　“好，下次我和你一起出去。” 　　霍泽微怔：“我还以为您不喜欢出门。” 　　“是不喜欢，但我今夜在冥冥中感受到了，那会是我晋升的契机。”叶行止没有说谎。 　　“您如今的修为还不够用吗？” 　　叶行止想了想，道：“不够，我要再强一点才能保护你。” 　　霍泽瞳孔一缩，随意放在裤腿边的手忍不住攥紧，但还没等他心中掀起更多波澜，叶行止便继续说了下去。 　　“还要保护鸡元帅，金乌和玉龙。玉龙真的太胖了，整天不想动，很可能被人抓去吃肉。之后我想培育野草军团，但野草在幼年期时没有反抗能力，万一我们不在家，被人一把火烧光了该怎么办？” 　　叶行止的神色很正经，很严肃。 　　他现在尽力保护脆弱的灵宠，以后灵宠们逐渐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为他看家护院，保护他的平静生活！ 　　霍泽：…… 第10章 小学生春游 　　出于叶行止不太理解的原因，当他说完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之后，霍泽好半天都没理自己。 　　俩人谁也不说话，坐在溪边安安静静呆了许久。 　　最终这小孩敷衍地道了一句晚安，随后便默不作声快步转身回房。 　　金乌紧赶慢赶才跟上他的脚步，瞥见霍泽似在散发寒气的侧脸，有点瑟缩。狗崽试探性地伸出爪子，碰了碰他的大腿，差点都没敢钻进被窝。 　　叶行止有些莫名其妙，但并未深究。他垂眸看向流淌溪水中不太平静的月亮，动都没动，继续在良辰美景下盘膝打坐。 　　但事情不仅如此，第二天做饭时，霍泽好像还故意少放了一点盐。 　　真的，叶行止尝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霍泽在生什么气，但小孩子嘛，偶尔情绪不稳定也正常。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说不定霍泽是在为自己的健康着想呢。 　　叶行止毫无苛责之意，照样把食物一扫而空，眉眼舒展，心满意足。 　　见叶行止这样做，霍泽反而变得不太自在。他开始检讨自己，明明都知道叶行止思维异于常人，怎么还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少放盐也太幼稚了，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于是等到晚上，霍泽就认真做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河鱼，以作补偿。鱼皮被煎至焦香，肉质却依旧细腻清甜，蘸着酱汁无比美味。 　　叶行止餍足地靠在椅子上，完全没发现霍泽隐约泛红的耳尖，只恨不得狂揉他脑袋。 　　真是养了个好孩子！ 　　平平淡淡几天过去，准备出门的时候到了。 　　霍泽忙里忙外收拾东西，特意带了些小零食，留着在路上给叶行止吃。 　　简直跟小学生郊游似的。 　　其实不只是煤气快要用完，就连零食也都被叶行止吃了个精光。蛋黄酥辣条巧克力饼干一扫而空，叶行止的肚子像个无底洞，尤其是喝茶时吃得特别快。 　　上次出门时霍泽的囤货选择比较务实，大头只拿了米面粮食和肉类，但他决定这次要再多装点零食。毕竟他是真没见过这么爱吃东西的妖怪。 　　叶行止很快就发现他的背包鼓鼓囊囊，甚至坠着一把沉重的斧头。 　　他忍不住把走来走去的人直接叫住，开口道：“重吗？” 　　“其实还好。”霍泽听话停下，坦诚道。 　　他最近锻炼有成，似乎在山谷里生活一段时间后身体越来越好了。别说是背着铁斧，哪怕把两箱干粮全部背上，霍泽也不带怕的。 　　然而叶行止并不信，神识径直穿透衣物，扫视过他覆盖了一层薄薄肌肉的背部，总感觉太过单薄。 　　“把斧头和铁铲给我。” 　　霍泽茫然地递过去，眨眼间，两把农具就在叶行止手上消失无踪。 　　叶行止还是不满意，抬手按住背包，把藏在里面的干粮也一并收走。 　　霍泽发现背包骤然轻了不少，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您是不是有类似于空间异能的能力？” 　　“我有芥子空间，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叶行止记得，自己之前凭空掏出过滋补药材给霍泽来着。但霍泽似乎只以为他能够隔空取物。 　　闻言，霍泽眸中迸发出一丝惊喜：“这个空间还能装多少？” 　　叶行止想了想：“一个超市应该可以。” 　　毕竟如今修为不足，芥子空间尚未开辟完全，里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 　　霍泽思考片刻：“那我们这次去超市多装点，到时候煤气罐也放在您的空间里，这样运输比较安全，可以吗？” 　　他不打算问叶行止的空间里都装着什么物资，这种没有边际感的行为，绝对不能做。 　　“嗯，出门都听你的，我不熟。” 　　叶行止说完这一句让霍泽微微发怔的话，便施施然飘至副驾驶，好整以暇地坐下等待。 　　而霍泽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拎着砍柴刀上车，把背包扔到后座，看了眼叶行止，说道：“安全带。” 　　叶行止果然听话地系上安全带，动作隐隐显得不太熟练。虽然他不认为有系安全带的必要。 　　不过，叶行止很快就不那么想了。 　　因为用神识围观霍泽开车，和亲自坐在霍泽开的车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经过改装的越野车底盘很高，在未开发的崎岖山路间横冲直撞，颠簸无比。霍泽神色平静，驾驶技术娴熟，很多时候甚至只用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永远放在可以触碰到武器的地方。 　　问题在于这技术未免太娴熟了，哪怕遇到狭窄的悬崖边路，霍泽也是直接一个漂移飞过。 　　果然是个家里富裕的，这模样真有点纨绔子弟在山上赛车的风采。 　　副驾驶的窗户半开着，叶行止还没有用灵力护体，脸色微僵。 　　他经过一年半载逐渐变长的黑发，此刻被狂风吹得四散开来，像只怒发冲冠的狮子，姿容颇为不雅。 　　只能说……霍泽不愧是个比他年轻上千岁的小屁孩。 　　叶行止有点好笑，突然回想起当年在修仙界，那些刚开始学习御剑飞行的年轻剑修，也是如此乱来。 　　他们兴致勃勃在半空中急速飞行，横冲直撞，结果要么和同样乱飞的师兄弟碰了个脸对脸，要么灵力意外耗尽无法维持身姿，个个都像死鸟似的，成堆摔落在地上，场面极其混乱。 　　最后一大伙人齐齐被罚禁闭，掌门也气得吹胡子瞪眼，宗门一片欢声笑语。 　　真是有趣，叶行止唇角微扬。 　　不知为何，上辈子他看到这些滑稽景象时，心中只想着反思和吸纳失败经验，告诫自己在学习飞行术时要引以为戒，必须谨慎计算灵力消耗，不能随便撞人。 　　但如今，他倒是莫名觉得当年的景象非常好玩。 　　总感觉自己的心态变得奇奇怪怪。 　　叶行止赶紧正了正神，单手掐诀，给两人一起施展了避风术。 　　他乌黑如墨的长发终于服帖下来，巍然不动。 　　* 　　市郊，景象略显荒凉。 　　饥饿的丧尸形单影只，在空旷马路上茫然扫荡。 　　其实A市的情况已经非常不错，因为这里地处南方，山多水更多，让行动迟缓的低级丧尸们处处受限，只能就地捕食。 　　一条颇有名气的江水贯穿城市中脉，也分割开了A市的经济发展。以至于生活在这边市郊的人数相对较少，也没有太多高楼大厦。 　　常年生活在水上的渔民甚至可以开着小船安全避难。毕竟丧尸不会开船。 　　直到靠近大超市，人类尸体和丧尸的数量才明显增多，霍泽淡定撞飞并甩开了无数丧尸，快速将车绕到超市后门。 　　超市本身已经看起来被洗劫过无数次，大门玻璃全部破碎，尸臭与火药味交织席卷。 　　霍泽领着叶行止来到靠近仓库的位置，却没有径直进去，而是朝着员工区继续左拐右拐，在一扇隐蔽的小房间前面掏出钥匙。 　　“这里原本是废弃的抽烟室，被我当成小仓库用了。我上次一个人搬不了太多，特意把很多物资搬到这里锁起来，居然没被发现。”霍泽解释道。 　　小房间里堆满食物，米面粮油一应俱全，还有牛肉干和各类能够长期保存的罐头。 　　霍泽从来不打算把超市搬空，免得其他活人无法生存，但首先他也要确保自己的利益。 　　“辛苦了，搬这么东西很累吧？” 　　叶行止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间便将所有东西收入囊中。 　　“不辛苦，”霍泽抿了抿唇，“我们再去超市里转转，看还有什么能拿的。” 　　“好。” 　　叶行止的理念贯彻始终，出门就听霍泽的，老实跟在霍泽身后，霍泽让他拿什么他就拿什么。 　　他俩一个说一个收，配合得格外默契，只用了不到半小时便完美收工。 　　途中闯入两只丧尸，都被霍泽一把砍柴刀轻松搞定。 　　收割完吃喝用品之后，他俩继续开车前往燃气工厂。 　　这地方居然没有发生爆炸和燃气外泄事件，称得上很幸运。不过，员工宿舍里的工人很可能九死无生。 　　霍泽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微沉，让叶行止尽可能多装几罐煤气，随后便自顾自提着刀走向员工宿舍，杀丧尸收割晶核。 　　叶行止也觉得该让小孩锻炼一下，就没去管他，反正自己能保证霍泽的安全。 　　他老老实实在燃气厂闲逛，将煤气罐全部收入囊中，而霍泽回来时连衣服都没弄脏，唯独砍柴刀上覆盖着黏稠的青黑髓液，臭气熏天。 　　见状，叶行止蹙紧了眉，强行连人带刀施展三次洁净术，把霍泽收拾得比出门前还要干净，脸蛋白得发光。 　　霍泽……只好默默承受。 　　最后他们顺路去了一趟附近的加油站，把汽油也拿走大半，收获颇丰。 　　回程需要途径横跨江面的A市大桥，他们来时已经把这里的丧尸收拾干净了，一路无波无澜。 　　但等到越野车即将下桥进入辅路，正在欣赏江水风景的叶行止心中冥冥有感，忽然开口：“水里有两个活人，其中一个快要溺死了。” 　　霍泽闻言放缓油门：“您要救他吗？” 　　他话音刚落，叶行止就微微挑眉：“啊，已经死了。停车吧，咱们赶紧去看看热闹。” 　　霍泽：…… 　　当车靠边停稳，叶行止便解开安全带，直接从车窗翻了出去。 　　他走得有些快，来到桥边，颇有兴味地低头向下看去。 　　霍泽不明白叶行止哪来的兴趣，他沉默片刻，也紧随其后下了车，但是手上依旧拎着锋利无比的砍柴刀。 　　就在这时，江面上猛然冒出一个脑袋，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这人目瞪口呆般睁大眼睛，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可思议。 　　他响亮地“卧槽”一声，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径直再次扎进水里，表演起了奇奇怪怪的杂技， 　　嗯，看起来像是倒立芭蕾，动作非常傻，却莫名显得如鱼得水。 　　足足五分钟后，他才重新将头露出来，水花顺着手臂滑动，犹如温顺的宠物一般听话。 　　年轻男人玩得很高兴，忍不住再次仰头大笑。 　　霍泽：…… 　　叶行止看得兴致盎然，偏头问一脸无语的霍泽：“你说，他是不是觉醒了水系异能？” 　　霍泽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而且是刚觉醒不久。” 　　与此同时，那男人也循声发现了正在围观自己的二人组。 　　他怔愣片刻，双颊霎时红了起来，有种社死案发的既视感，下意识想要一头扎进水中躲避。 　　可叶行止却突然出声：“喂，你杀了人还想跑？” 　　男人动作顿住，脸更红了，着急得赶紧看向霍泽，大声解释：“我在江边吃烤鱼，他突然持刀抢劫我的烤鱼，我都把烤鱼给他吃了，他还想杀我，我这是正当防卫！好汉饶命啊，别抓我！” 　　霍泽：…… 第11章 小叶升级 　　他话音刚落，场面霎时变得一片寂静。 　　男人左看看右看看，紧张得吞咽唾沫。相比起更为“面善”的叶行止，他目光止不住瞥向旁边神色冷淡的霍泽，还有他手上那把锋利的砍柴刀。那刃口在阳光闪着寒芒，似乎隐约发红。 　　“你们，你们不会也想抢劫我吧？大哥，好汉们，我真的没吃的了！要不，我现在给你们抓两条鱼？我现在就去！” 　　说完他随即一头扎进水里，像只灵活的小鱼般游向深处，疯狂逃窜。 　　可刚等他游下去没多久，就惊恐发现自己无法再使用刚刚出现的特殊能力了，身体疲惫得像是几天没喝水，整个人犹如秤砣般沉重，控制不住地沉入底部。 　　男人拼命挣扎，却猛然想起自己以前不会游泳，他满脸绝望，“咕噜噜”地吐着泡泡，很快陷入昏迷。 　　围观全程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霍泽看着再次无波无澜的平静江面，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道：“他直接把自己的异能榨干了，身体虚脱……蠢货。” 　　这种人是怎么从末世伊始活到现在的？ 　　叶行止一挥手把年轻男人从水里捞了出来。他将这个湿漉漉的家伙随意扔在地上，转身敲了下霍泽的脑袋：“要积口德，不能随便骂人。” 　　被当小孩教训，霍泽面色僵了一瞬，还是乖乖道：“好。” 　　见状，叶行止才满意地跟霍泽解释：“看他面相，我掐指一算，不像是为非作歹之徒。想来方才他是正当防卫。” 　　霍泽点了点头，蹲下来大力又敷衍地给男人做胸部按压，一边做又一边好奇地仰头问：“原来您还会算卦这方面的事情？” 　　此时此刻，叶行止居高临下看着他毛绒绒的发顶，还有那双难得发亮的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顿住。 　　“不，我不会。”叶行止严肃道。 　　霍泽：“嗯？好吧。” 　　霍泽本来也没当回事，可叶行止却很认真，不知道是想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一脸正经：“我真的不会算卦！” 　　听到这话，霍泽突然停止了心肺复苏的动作，站起来甩甩手，无所谓道：“那就不救了。” 　　叶行止轻咳一声：“不救就不救。” 　　可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霍泽之前按压力气太大，昏迷的男人突然“噗”地吐出一大口水，猛然坐起身来拼命呼吸。 　　好半天他才喘过气，左顾右盼看见站在他面前闲聊的两人，高兴大喊：“啊！是我错怪你们了！恩人！”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叶行止被算卦一事打岔，已经对这人失去了兴趣，回答得特别敷衍。他目光盯着江面，心中疑惑。 　　之前他明明感受到这里有突破契机，但只遇到了一个比霍泽还弱小五百倍的怪人。到底是他心中感应有误……还是契机属于那个持刀抢劫犯？ 　　不对。 　　叶行止又仔细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江水，目光一凝，忽然出声道：“刚刚死的人，没有灵魂。” 　　“当然没有，他都想持刀抢劫一条烤鱼了！这种邪恶的人怎么会有灵魂！”年轻男人适时插话。 　　“闭嘴。”霍泽冷声道。 　　男人立刻抬手捂紧了嘴，默默朝叶行止身边靠去，寻求保护，却发现霍泽的神色更冷了些。 　　叶行止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神识一展覆盖江面，仔仔细细把江水翻了个遍。 　　他微蹙着眉：“霍泽，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每一个死掉的人，魂魄都不会被阴差拘走。这里根本不存在阴曹地府，也没有轮回投胎一说。至少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这些，是吗？” 　　“……当然没有。” 　　霍泽说完，想到叶行止这身犹如鬼神的本事，再想到自己曾经重生，底气突然有些不太足了。 　　“咦，这不都是封建迷信吗？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男人忍不住再次探头插话。 　　霍泽冷冷看他一眼，把他吓得缩了回去，随后摩挲着砍柴刀柄走过来，把叶行止和他的位置彻底隔开。 　　“不对啊，”叶行止依旧没注意他俩的小动作，反倒忽然回过身捏住了霍泽的脸，仔细端详片刻，笃定道，“你有魂魄，而且我也有。” 　　霍泽浑身一紧，险些没拿住手上的刀。他被迫扬起下巴，怔怔看向叶行止幽深的瞳眸，忽然有种被窥视全身的脊背发凉之感，但他并未反抗，下意识把刀攥得更紧了些。 　　年轻男人被冷落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因溺水而苍白的脸重新泛起红霞。 　　等到叶行止放开手，霍泽忍不住清清嗓子，他眼神隐约显得飘忽，却在尽可能冷静地控制音调：“叶先生，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现在无辜枉死那么多人，肯定要上演百鬼夜行了。” 　　“对，你说得有道理。”叶行止眸色一亮，又揉了把霍泽的脑袋。 　　他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是啊，最近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他一次都没遇见鬼？ 　　只要是人都有灵魂，在修仙界时，还有邪修特意屠戮凡人一家数口，甚至操控凡人互相残杀，借此激发出血脉相连的仇怨，用于炼制鬼面幡……那么在如今的末世，无数人被变成丧尸的血亲杀死之后，化为厉鬼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此刻叶行止放眼望去，A市中连半丝怨气的影子都找不到，更别提孤魂野鬼了。 　　他怀疑，在那个持刀抢劫犯死去的瞬间，有什么极为隐蔽的存在，立刻将那人的魂魄带走了。 　　其隐蔽程度，甚至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会又是天道搞的鬼吧？ 　　叶行止蹙眉看天，阳光瞬间变得柔和而明媚，拼命诉说无辜。 　　“叶先生，这些事情回家再说。别在外人面前……”霍泽摸了摸自己被捏红的脸，轻声道。 　　闻言，叶行止收回思绪。霍泽口中那什么回家，什么外人的，他都未曾仔细注意。但当他目光扫向小孩脸侧的指印，心中就莫名有点不自在起来。 　　“好，回去吧。” 　　然而听到这话，正在旁边兴致勃勃看戏的年轻男人不干了。 　　“别啊恩人，我虽然不能以身相许，但是我家不缺肉吃，”他非常热情地招揽道，“我老婆知道你们救了我，也会很开心的，跟我回家吃顿饭吧！我现在天天都能抓鱼，不差这一口！” 　　这阵仗，把霍泽听得越来越无语，干脆当着他的面跟叶行止吐槽：“见过蠢的，就没见过那么蠢的。” 　　在大马路上把家里有存粮的事情暴露了个精光，还说自己家里还有个老婆……就这单薄的战斗力，万一真的毫无防备把他俩领回家里，结果又被持刀抢劫了怎么办？ 　　叶行止很同意霍泽的观点，对男人淡淡道：“再议，小心下次又被人害了。” 　　可那人不依不饶非要，被当面吐槽了也不生气。 　　他在湿漉漉的裤子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白如羊脂的玉佩，强塞进叶行止手里：“两位好汉长得就像电影明星似的，多好看，怎么会害我呢！不吃饭也行，哎我身上啥也没有，就用这个补偿吧，等世道好了肯定还值点钱。” 　　就在触碰到玉佩的刹那，叶行止忽然神色一变，他这次并未推据，转身就走。独留下年轻男人面色茫然，站在原地挠头。 　　叶行止一手攥着玉佩，一手直接拎着霍泽的衣领把他塞进车里，关上门系好安全带，严肃道：“开车。” 　　霍泽很久没被人拎过衬衫后领，他抿了抿唇没有多问，赶紧抛掉心中的波澜起伏，放下手刹一踩油门，狂飙而去。 　　叶行止盘膝坐在副驾驶，周身气势霎时节节攀升，发丝跟着无风自动。 　　在那块玉佩触及手心时，一股汹涌至极的灵气忽然猛地冲进了他身体里。不由分说，很是霸道。 　　这灵气里面蕴含着陈旧沧桑的气息，就像是沉寂的巨龙在等待有缘人去触碰。契机一到，便如同醍醐灌顶般疯狂涌出灵气。问题在于如此海量的灵气对于筑基期修士而言，实在有些多不受补。 　　叶行止好不容易压下爆体而亡的危险，把玉佩放在腿上，闭目调息，灵力顺着经脉快速运转了几个周天，才终于出声。 　　“这是一块上古玉佩，很可能还是皇族陪葬品。霍泽，我马上就要晋升了，你小心点。” 　　霍泽：“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用两只手握紧方向盘，注意交通安全，好好开车。”叶行止说着，还从空间中拿出一整瓶回灵丹备用。 　　“好。” 　　霍泽严肃点头，将砍柴刀扔到后座，路上哪怕遇见丧尸也会直接绕行。 　　但他越是谨慎驾驶，越野车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霍泽面色微微一变，试探性地松开些许油门，可车速却丝毫没有改变。甚至就像摩擦力已然彻底消失了一般。 　　不对，是飘起来了……他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象，忽然发现越野车此刻居然已经离开地面，至少有十厘米左右。 　　霍泽不禁陷入沉默，心中还是忍不住庆幸，庆幸自己最初就对叶行止展现出了足够的无害与善意。 　　否则叶行止恐怕都不用动动手指，就能把他隔空捏死。那他也没机会看到今天这神奇的一幕，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见识短浅。 　　相比起当时浑身警惕、只想要逃跑的自己，现在霍泽反而在担心叶行止能否顺利晋升，是否安全。 　　人心难测。 　　叶行止眼眸轻阖，周身萦绕着淡淡金光，那枚玉佩更是明亮得无法直视，威势迫人。但他表情一如既往冷静沉稳，让霍泽提起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越野车越飘越远，只能遥遥瞥见身后的江水逐渐变得不太平静。 　　霍泽观察力敏锐，立刻看向后视镜，下意识感觉要出大事。 　　只听“轰隆”一声，临近山脉似乎同时摇晃了一瞬。 　　江水如海啸般瞬间涌起滔天巨浪，直冲云霄，险些将跨江大桥淹没。大浪气势汹汹，作势要冲向周围的楼房，却在叶行止蓦然睁眼的一刹那，像是被掐住咽喉，齐齐落回江中。 　　水面转眼平息如故，云开雾散，太阳高悬。 　　只有那个正在江边不懈尝试抓鱼的年轻男人，被巨浪卷巴卷巴裹入其中，差点又无辜淹死了一次。 第12章 小叶：我发财了 　　越野车缓缓落下，霍泽双手握紧方向盘，在轮胎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便重新控制了车辆。 　　叶行止依然在敛目调息，顺便将玉佩迅速收进芥子空间。 　　他知道，自己是走了大运。 　　其实之前就算遇到瓶颈，他也有办法快速聚集大量灵气，用秘法和丹药堆积着强行突破。 　　但这样晋升的境界不稳，而且最大问题在于，如今是一个灵气过于稀薄的时代，他布在山谷里的聚灵阵也是自身循环、细水长流型的。虽然可以缓慢聚拢周围丝丝缕缕的灵气，但过度使用会彻底破坏许多埋藏于地底的珍贵玉石。他不可能一口气浪费掉这些资源，就为了突破区区一个金丹期。 　　叶行止之前就想好了代替手段，比如一口气吞掉上千枚低级回灵丹……为此叶行止有好一阵子都在半夜三更沉迷炼丹。 　　但有这块古玉里的灵气灌顶，一切水到渠成。他都可以把回灵丹当零食吃了。 　　如今他圆满晋升金丹期，境界稳固凝实，吐纳间攥取周身灵气的速度也有巨大提升，灵力游走于全身上下，孜孜不倦滋养着刚刚拓宽的经脉。 　　但叶行止没有立刻放松，而是先疯狂给自己施展了五次洁净术，再吞下一颗回灵丹。每次晋升都如同脱胎换骨，会像搓澡似的排出许多身体杂质与瘀伤余毒，这对于略有洁癖的叶行止而言，根本无法忍受。 　　于是，他本就偏向冷白的皮肤，在太阳照耀下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玉白莹光，看起来仿佛是刚做完什么高级会所的深度spa，并涂抹上了贵妇专用的天价精油面霜。 　　霍泽把叶行止的“护肤”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受震撼。 　　怪不得叶行止会去当电影明星……这长相，哪怕直接拿超高清摄像头怼脸拍摄，也绝对会毫无破绽，甚至看不见毛孔。 　　见叶行止似乎已经停止修炼修炼，他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走，说道：“叶先生，刚才江那边有点异常，好像还地震了。” 　　“我已晋升至金丹期，理论上有移山倒海之威能。”叶行止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您真厉害！”霍泽十分捧场。 　　当然，金丹期也仅仅只是让山体晃了晃，让江水看似很厉害地翻滚几下。在真正的大能眼中照样犹如渺小蝼蚁。 　　当然，这种话就不用告诉霍泽了。 　　他此刻心情很好，丹田处的金丹圆润凝实，标题萦绕着一条纤细的玉镶金纹路，看似微不可察，但灵力运转间，那条细细纹路能迸射出的光芒，令叶行止自己内视观察时都有些震撼。 　　“霍泽。”叶行止忍不住拍拍小孩的肩膀，轻声说。 　　正在专心开车的霍泽转过头，一眼便对上他格外幽深的瞳眸，连忙认真问：“怎么了？” 　　叶行止满脸严肃：“我发大财了。” 　　霍泽一顿：“……恭喜您。” 　　“那枚玉佩里有龙气，”叶行止语气正经，“那位赠我玉佩之人，他亏大了，亏光了全家。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给他送点吃的补偿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末法时代居然还会有龙气残留！这丝龙气藏身于大量灵气之间，霸道地冲进来与他的金丹融为一体，还需要叶行止继续慢慢炼化。 　　虽然从叶行止自己的角度来看，唔，这丝龙气的来源很可能已经是条死龙了。会如此霸道，纯粹是因为龙身为万灵之主，哪怕是掉下来的头发丝儿都天生自带霸道气息。 　　怪不得，什么鬼魂什么阴曹地府好像都不存在一样，偌大A市连个正经城隍庙也没有，他租下山头时甚至不曾发现山神的踪迹。 　　连龙都死了，又怎么会有别的鬼神精怪存留于人间？ 　　霍泽听得不明所以，但依旧为叶行止赚大发了而感到高兴，他微微扬唇：“好，可以送点米面调料，干粮和压缩饼干，还有新鲜蔬菜。普通人应该都很需要这些。” 　　说着，霍泽暗自扒拉了一下小菜园里茂盛生长的蔬菜品种，感觉自家真是无比富裕。即便他和叶行止都没有怎么认真种菜，翻地除草捉虫全靠家里的鸡鸭狗崽……蔬菜还是长得肥美水灵。 　　“嗯，这种事都听你的。”叶行止完全不通俗务和人情往来，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他现在心情真的很不错，平日里略显冷淡的脸上带着笑意，眉眼舒展，抬手又揉了一下霍泽的脑袋。 　　霍泽微微抿唇，将目光转向窗外。总觉得最近，他和叶行止的肢体接触实在太频繁了。 　　但他很快又想到叶行止前段时间在月色下发表的震撼言论，心中怀疑，莫非这人把自己当成了像金乌和玉龙一样的毛绒动物…… 　　心情复杂。 　　可没等霍泽复杂多久，叶行止便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对了霍泽，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我想去挖帝王墓，里面肯定有更多蕴含龙气的陪葬品。” 　　霍泽差点被呛死：“绝对不行！” 　　叶行止挑眉看了他一眼：“好吧，都听你的。” 　　难得听到霍泽如此霸道的语气，还有些新鲜。叶行止从不说谎，在外面都听霍泽的，那就都听霍泽的。 　　霍泽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有心解释一下又不知从何解释，只能不自在地点点头，默默闭嘴开车。 　　而叶行止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将手伸出车窗，不动声色催动灵力。 　　马路上躺着姿势千奇百怪的丧尸残骸，只等叶行止心念一转，那些尚未被人取出的晶核就像受到了召唤，纷纷震动着主动破开头颅，像子弹一样直勾勾飞向越野车的方向。 　　叶行止伸出车窗的手犹如高强度吸铁石，将乳燕归巢般的晶核们全部收入囊中。 　　霍泽已经看得快要麻木了。 　　他的人生好精彩，在这短短一天之内，见识到了地动山摇，江水咆哮，越野车飘在半空，以及奇奇怪怪的吸星大法……没想到这空间居然可以远程收晶核，说实话，霍泽真的很想每次出门都把叶行止带上。 　　但他不敢说。 　　叶行止一边疯狂收晶核，一边慢悠悠把回灵丹当成零食吃，一口一个，还有余裕暗自考虑丹药的改良配方。 　　他以前吃过的丹药均带着一股灵草的清甜滋味，某些特殊丹药还隐隐苦涩，说到底全都是大自然与灵力融合的味道，尝起来还算不错。 　　然而叶行止吃那么多年早就吃腻了。 　　也许他之后可以尝试加点调味品什么的，最好把丹药炼制成巧克力豆的口味。 　　炼丹狂热爱好者·叶行止越想越激情澎湃。 　　今天可真是万事顺利！ 　　* 　　回到山谷后，俩人一阵忙活。 　　说是忙活也不至于，他们分工默契而明确。叶行止负责把空间里的物资全部拿出来，整理归类纳入库存，而霍泽直接卷起袖子戴好围裙，准备去厨房做饭。 　　现在霍泽已经不像上辈子刚开始时那般，手上有颗晶核就要赶紧吸收，以最快速度提升实力。他知道自己头顶还站着一位大佬，反倒没有当年那么神经紧绷。 　　相比起争分夺秒升级异能，霍泽更想用新鲜食材做顿好吃的，以此感谢叶行止帮他疯狂收集晶核的壮举。 　　他可不像叶行止似的做什么都要使唤狗崽，亲自去菜园摘回了新鲜的番茄，准备好面粉等材料，再从冰箱里拿出芝士碎和猪肉，倒了一锅热油。 　　一小时后，两大碗番茄芝士焗饭新鲜出炉。 　　霍泽特意用火系异能将芝士表层烤至微微焦香变色，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四合院里。随后，他将色泽金黄的炸猪排切成长条，满满当当铺在焗饭上，再淋两勺自己调好的烤肉酱。 　　接着他拿出两个玻璃杯，分别加上几颗冰块，倒好冰可乐。 　　收工。 　　叶行止看得目瞪口呆。 　　他在餐桌前坐下，盯着气泡翻滚的冰可乐观察片刻，咬上一口外酥里嫩的炸猪排，再用勺子小心翼翼挖了一勺焗饭，发现芝士居然能顺着勺子卷好几圈、越拉越长，瞬间就被这“新颖”又美味的一桌食物彻底俘虏。 　　叶行止狠狠喝了两口可乐，面色凝重：“霍泽。” 　　“怎么了？” 　　“你上次还说我无所不能，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叶行止说着，又舀了一大勺焗饭放进嘴里，仔细品尝完后才继续道，“你比我强太多了，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霍泽抿了抿唇，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家常菜而已，我还会做很多。这次我们拿够了调料，我以后能给您做叉烧和烤鸭，还有炸肉丸子和炸鸡。” 　　为满足叶行止的口腹之欲，他在超市时把几年份的调味品都拿回来了，大部分放在叶行止的空间里保鲜。 　　这一串报菜名听得叶行止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道：“霍泽，你家应该很有钱，厨师保姆都不缺，怎么你还会做这么多好吃的，是个人爱好？” 　　霍泽闻言愣了一下，见叶行止纯粹只是感到好奇，沉默半晌后解释道：“有钱是有钱，但我母亲生我时大出血去世了，我爸很快娶了后妈，结婚半年就有了弟弟。” 　　叶行止眉头微挑：“怎么，后妈还能不给你饭吃？” 　　这些事在原文中可完全没有提及，倒是有说霍泽后来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把她带回基地后对她很照顾。叶行止没想到，这妹妹居然是同父异母的。 　　“真的不给，”提起这些，霍泽感觉就像是在聊别人家的八卦，陌生又遥远，还有些荒谬滑稽，“我爸生意忙，常年在港台海外到处飞……只要他不在家，我后妈都不会管我死活。” 　　看着霍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叶行止突然觉得碗里的炸猪排都不香了。他抬手拿起可乐给霍泽倒满，道：“你给我详细说说，我帮你报仇雪恨。” 　　霍泽听得好笑：“您随意一听就好，报仇雪恨就不必了，真的。” 　　这些都算小事，以后如果有机会遇见，他更喜欢亲自动手。 第13章 骚操作的后果很严重 　　虽说无需“报仇雪恨”，但关于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霍泽讲得很仔细。 　　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泛起水雾的玻璃杯壁，想要尽可能满足叶行止的好奇。 　　因为霍泽从未忘记，叶行止把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你很奇怪，还需略作研究。” 　　如果叶行止不特意问些什么，霍泽并不会主动说，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但是他能做到有问必答，配合态度特别良好。 　　有后妈就有后爸这句话，在霍泽的家庭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他爸对他也不差，但很明显，能在前妻孕期出轨，并在前妻去世后迅速把新人娶回家的男人……肯定会更喜欢新老婆，而非前妻留下的孩子。 　　明面上的衣食住行，能做到敷衍了事都算不错了。后妈恨不得把家里的一切全都掌握在手心里，连家中佣人也被换过好几轮，霍泽一个都指挥不动。 　　霍泽小时候甚至经常吃不饱饭，半夜偷偷去冰箱拿点熟食加热，被发现了必然要被骂小偷。 　　如果他爸要回家，后妈就会提前几个月逼他吃各种高热量的零食，让他迅速虚胖起来，再给他的衣柜添几件弟弟不喜欢的旧衣服。勉勉强强装个样子，蒙混过关。 　　霍泽小时候没有手机，无法和爸爸远程联系，说到底他爸也不怎么关心这个大儿子，表面上凑合凑合，看得过去就行。 　　哪怕哭诉自己被后妈和弟弟欺负，他爸也不放在心上，只说要他让着弟弟，说身为大哥要有大哥的样子，不能整天哭哭啼啼，没出息。 　　因此霍泽在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学着做饭，最开始甚至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到灶台，还要忍受佣人们的冷眼与嘲讽。 　　要不是差点被饿得面黄肌瘦，被邻居看出端倪，后妈很可能连给他自己做饭的机会都没有。 　　据后妈说，跟他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都嫌恶心。 　　叶行止听得蹙眉，他从不知道霍泽有这样变态的家庭。原书里压根没有提到过半句。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有必要吗？” 　　“……因为我后妈是我爸的初恋女友，她认为我妈用肮脏手段抢走了她的爱情，所以就是看不得我好过。” 　　霍泽说起这件事，像是在讲述完全与他无关的东西，甚至有点无语。 　　后来霍泽干脆也不在家里呆着碍眼，初中开始住校，十四岁就出国读高中。离开家的最大好处是经济自由，毕竟他爸别的给不了，给钱倒是没怎么吝啬过。 　　霍泽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他拿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去投资，在高中时就赚了一大笔，是这辈子吃喝都不用发愁的程度。 　　然而当后妈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又不爽了，逼着他爸把霍泽带回国参加高考，非要霍泽在国内读大学。因为只有霍泽人在国内，后妈才能想办法让他过得不好，限制他投资的方向。 　　她可不想让霍泽太有钱，直接脱离这个家庭的掌控。 　　所以霍泽放寒暑假时从来不回家，连过年也只是敷衍地去一趟就走，然后跟朋友到处旅游。 　　结果他上辈子去B市爬山，就直接撞上了末世降临，还被一大群丧尸团团围困在山里，发着高烧险些没熬过去……当然，这件事霍泽暂且不打算告诉叶行止。 　　其实自从经济独立，霍泽早就不把那个奇葩后妈当回事了，现在想来甚至还挺庆幸。 　　“多亏了她，我才能拥有足够强的自理能力，会做很多好吃的，被扔在什么地方都能活下来。我弟弟就被宠过了头，他十八岁还没有自己拧过洗脸毛巾，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哭鼻子。” 　　那个没比霍泽小多少的弟弟，去年高考什么也没考上，干脆出国去野鸡大学镀金。结果两个月后就哭着喊着自己患了抑郁症，休学回家白吃白喝。 　　如今末世来了，他们一家人团圆，多美好。 　　叶行止把自己碗里的炸猪排分了几块给霍泽：“多吃点，再不吃等会又要饿瘦了。” 　　怪不得这孩子最开始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指定跟家庭也有几分关系。天道简直不做人，让霍泽当男主干什么，岂非要把人给累坏才罢休？ 　　“嗯，我会多吃的，谢谢您。” 　　虽然感觉叶行止的说法奇奇怪怪，但霍泽听得高兴，立刻先吃了他夹的炸猪排。 　　“怪不得，你以前会觉得我在欺负你，”叶行止盯着人吃完好几块肉，才出声感慨，“如你这般经历的孩子大多心思敏感，像我从小就是孤儿反而好一些，不在乎什么父母亲情。” 　　其实在叶行止看来，无父无母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情，头顶上没有压着一个亲爹，做事很方便，来去很自由。 　　不过他这种天煞孤星的想法，早在修仙界就被师兄弟们喷过好几回。所以这次叶行止忍着没说。 　　霍泽微微一愣，想起刚重生时的胆战心惊，依旧暗戳戳觉得叶行止就是欺负过他。尤其那几次让人毛骨悚然的洁净术，真是恶趣味，坏得很。 　　他捧起玻璃杯喝了口可乐，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其实我也不在乎那家人了。” 　　叶行止可不知道霍泽在心中腹诽了些什么，挑眉问：“一点都不在乎，包括亲爹？” 　　“嗯。” 　　霍泽表情乖巧，轻轻扬唇，看起来就是一个颇为无害的温柔青年，甚至显得太过好脾气。 　　但叶行止总感觉其中另有隐情。 　　霍泽提起父母和弟弟时都有些漫不经心，像在讲别人家里发生的狗血故事。 　　可他一句也没有提到自己的妹妹。在原文中很是关心照顾的那个妹妹。 　　叶行止并不打算直接问，小孩想说了自己会说。更何况日子还长，以后他也有可能亲自遇到这位霍妹妹。 　　想要探究天道藏在霍泽背后的秘密，只听霍泽一个人讲述是很不严谨的，叶行止更信奉眼见为实。 　　“既然你不在乎，那就别管他们死活了，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说完，叶行止重新拿起勺子吃饭，舀了满满一大勺。 　　其实这话听起来歧义很多，好好过日子什么的……霍泽有些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顺从道：“好，我听您的。” 　　随后他也低下头安静吃饭，眼眸微垂，乌黑睫毛在灯光下一颤一颤，看不清神色。 　　叶行止忍不住多看了他几次，总感觉餐桌上的气氛正在逐渐变得古怪，但具体要说哪里怪，叶行止又说不出来。 　　这小孩肯定还悄悄藏着很多秘密，真是的，让人不省心。 　　好在如今自己想要探究的秘密太多，龙气魔气齐上阵，就已经够叶行止好好琢磨一段时间了，倒也不差霍泽这一件。 　　* 　　然而，在说了要好好过日子的第二天。 　　霍泽正在溪边跑步，四合院里忽然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很像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他心下一惊，赶紧循声赶过去，发现正房屋顶居然被炸出了一个大洞，不断冒出浓浓黑烟。 　　鸡元帅和金乌惊慌失措你追我赶地逃出房间，一个被吓得边跑边打鸣，另一个也在“汪汪汪”叫唤不停，景象无比混乱。 　　紧接着，玉龙也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这只通体雪白的大胖狗崽，浑身都被浓烟染成了斑驳的灰黑色，犹如被人恶意画上烟熏妆…… 　　霍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状态，回过神后立刻抓起灭火器冲进去：“叶先生，您还好吗？！” 　　叶行止觉得自己并不好。 　　他全身干干净净，浓烟大火根本无法靠近，但是此刻心情非常沉重，手上拿着一块黑乎乎的铁片，好半天没有言语。 　　霍泽也不说话，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开，迅速用灭火器遏制了即将变大的火势。 　　等到确认没有地方重新起火，霍泽才喘着气喝光一大杯茶，再次开口：“叶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行止看着手里的铁片，表情也很沉重：“我的炼丹炉，炸了。如今只剩下这一片残骸。” 　　霍泽闻言沉默片刻，幽幽问道：“怎么会这样，您究竟对它做了什么？” 　　“我想炼制出巧克力味的回灵丹，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行止目光放空，语气僵硬，显然整个人都不在状况内。 　　房间里空气太差，余烟熏人，霍泽不得不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叶行止也没有反抗，一路被霍泽拉扯着走来走去，如同没有感情的人型雕塑。 　　说实话，霍泽有点想笑，他勉强忍住上扬的唇角，转身去烧水泡茶，再给叶行止倒上一杯。 　　连茶杯外壁都被熏得黑乎乎，轻轻一抹就能掉下来很多灰。霍泽洗了几次，杯子底部依然是浓郁的黑色，可见丹炉爆炸时有多么恐怖。 　　见此情景，叶行止的表情更沉重了，默默喝完好几杯茶，才终于开口：“霍泽，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炼丹炸炉的次数还不到三次……不到三次！” 　　霍泽哭笑不得，跟哄小孩似的夸奖道：“嗯嗯，您真厉害，真了不起。”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叶行止对霍泽的哄人手段毫无察觉，他摩挲着丹炉残骸，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是在炼丹，不是在做饭，加点调味料怎么就爆炸了？” 　　霍泽想了想，试探性地猜道：“说不定在丹炉眼里，您这样就等同于做饭呢？” 　　“有道理，”叶行止恍然大悟，瞬间精气神全都恢复如初，拍拍霍泽的肩膀，“下次你来炼丹，我教你！” 　　霍泽：……？？？ 第14章 炼丹大业进行时 　　叶行止说要教霍泽炼丹，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 　　想到霍泽精湛的厨艺，叶行止终于恍惚中恢复过来，打起精神。他把弥漫在空气中的灰烬烟尘尽数清理干净，烟熏妆版玉龙也再次拥有了雪白油亮的蓬松毛发。 　　一切干净如新，除了屋顶上的大洞，以及陪伴自己数百年的炼丹炉……仅仅适合低阶修士使用的小炉子，在炸炉时毫无自保之力，只剩下一块黑色铁片。 　　叶行止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用这款丹炉，还会时常擦拭保养，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失落。这种失落的感觉以前从未出现，就连被天雷劈死时也没有过，这让叶行止忍不住静下心，细细品味一番。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逐渐拥有了很多奇怪的感情。 　　叶行止的眼神幽寂深沉，望向虚空，像是在追忆某些亘古久远之事。霍泽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有心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地给他续上茶水。 　　连着喝完几杯热茶，叶行止已经恢复精神，他道了声谢：“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赶紧把晶核都吸收掉。” 　　霍泽答应了，却对叶行止说的话感到一丝不解。他为什么要赶紧吸收晶核？ 　　叶行止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挑眉道：“就你现在那点小火苗，连最低阶的炼丹炉都烧不热，这可不行。” 　　“叶先生，您真的要教我炼丹？”霍泽微微睁大眼，他是真以为叶行止在开玩笑。 　　“当然，”叶行止颔首，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有，你的精神异能出现了吗？以后切不可荒废此道。” 　　“……出现了，但是不能常用。” 　　“好，那就先升级再用，别用力过猛把脑子烧坏了，”叶行止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发顶，“去吧，好好修炼。” 　　霍泽轻轻点头，很听话地转身回房，脚步却隐约有些沉重。 　　他可从来没告诉过叶行止，自己拥有双重异能。 　　精神系异能的使用方法极其隐蔽，对敌时根本不需要出现在人前，躲藏在暗处放冷箭是熟练异能者的基础操作。在末世伊始时，精神系异能者的存在甚至没有被大多数人类察觉，因为精神系消耗的是大脑能量，他们的身体作战能力相对较弱，必须在异能尚未升级之前保护自己。 　　但叶行止却像个先知似的，什么都知道。 　　霍泽想起叶行止先前透露过他会看面相，还能掐指一算……该不会，叶行止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算出来了吧？ 　　霍泽越发觉得毛骨悚然，可仔细想想昨晚，叶行止分明对他的家庭身世一无所知，甚至还挺好奇。这种表现跟算命大师对不上号。 　　想不通干脆不想，霍泽把背包里的晶核拿出来分类整理，加快升级速度，心中逐渐踏实下来。 　　果然，拥有更多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能让他更有安全感。 　　与此同时，叶行止正在埋头整理芥子空间。 　　自从升至金丹期，叶行止可以触及的空间面积更大了些，也终于可以拿出更多好东西了。 　　——比如被他随手扔进空间深处的各种灵石！ 　　他真的很缺灵石！ 　　上辈子由于修炼太快，叶行止变成了宗门招收弟子的活招牌，所以他的修炼资源基本都由宗门供应，而他只需时不时去当一回讲师，以及在门派大比的时候出来打人撑场面。 　　这导致叶行止身在福中不知福，压根不像其他贫苦修士那样，有大量囤积灵石的爱好……也导致现如今，空间里的灵石数量不算太多，修为不足时他想摸都摸不着，只好花费上千万去买玉石修炼。 　　悔不当初啊。 　　叶行止心中感慨，拿出一块极品灵石，将手用力覆在其上，闭眼享受起来。 　　那晶莹剔透犹如美玉的灵石，手感光滑冰凉，散发出常人无法察觉的汩汩灵气，就像一个人造小瀑布，孜孜不倦滋养着叶行止的经脉。院子里萦绕着仙气般的云雾，肉眼看不见，狗崽们却如同喝醉一般齐齐瘫软在地。 　　把这块品相优美的极品灵石放在桌上，没过一会儿，连茶水的味道都愈发醇香。 　　非常奢侈地享受完一番灵气保养之后，叶行止的皮肤愈发白皙莹润，隐隐发光。当然，他自己并未发现。 　　他默默把衣物、茶具和蒲团尽数搬到了后院，嗯，暂且住在霍泽隔壁。 　　毕竟正房屋顶的那个洞破得太大，漏风漏雨的，很不美观。 　　后院里有一个单独的小花园，被霍泽收拾得很漂亮，他还给百香果和葡萄藤搭了架子，绿色藤曼顺着木架蜿蜒向上，给后院遮蔽出一片翠绿阴凉。 　　但是，突然离开自己居住快一年的屋子，叶行止总觉得不太习惯，哪儿哪儿都有问题，干脆慢悠悠去霍泽房间窜门。 　　而听完叶行止的诉苦之后，霍泽开玩笑道：“那我下次去市里找找，看有没有人会修屋顶，把他们抓回来帮您修房子。” 　　闻言，叶行止摆摆手：“其实，我也会修。” 　　“什么，您还会修屋顶？”霍泽是真的惊讶了。 　　叶行止指了指房间里做工精美的床头柜，以及红木床的雕花靠背：“当然，这些也是我做的，好看吧？” 　　身为一个酷爱炼器的人，这些小事情对叶行止来说轻而易举。叶行止现在不修，是打算先收集收集材料，等到以后炼制一个超级无敌防爆炸的屋顶出来。 　　嗯，十个炼丹炉一起飞天也炸不掉的那种。 　　霍泽眸色发亮，真心实意道：“很好看，您实在太厉害了！” 　　“如果你不喜欢这一款，我还能做简约风的，”叶行止被夸得微微扬唇，“听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没有花花草草的柜子，那种做起来更简单。” 　　“现在的柜子就很好看，我很喜欢。”霍泽也跟着弯起唇就。 　　主要是，叶行止分明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多岁，但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中年木工师傅，奇奇怪怪的。霍泽忍了又忍，才没有真笑出声。 　　“那就好。”叶行止对此一无所知，满意点头。 　　说完，他认真打量了一下霍泽的房间。 　　哪怕没用过洁净术，这里依然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衣服全都规规矩矩叠好，整齐放在衣柜里，非常美观。床头柜上摆着一小盆植物，是霍泽随手在溪边挖的紫色野花，被灵气滋养得精致漂亮。 　　房间里唯一混乱的地方，是霍泽用旧衣服在床尾围出来的狗窝。 　　毕竟金乌每晚都非要上床跟他一起睡。微风一吹，狗毛纷飞，让霍泽不得不每天都拖地扫地，痛并快乐着。 　　“你很会生活，”叶行止巡视一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道，“怎么样，异能升级了？” 　　“升级了。”听到这话，霍泽立刻站起来给他展示。 　　他手上凭空冒出一个圆滚滚的火球，几乎跟幼童脑袋同等大小，将空气炙烤得微微扭曲。比最初的小火苗要磅礴许多，甚至可以远程攻击，控制方向。 　　“很好，随我来学习炼丹。” 　　叶行止转身走向小花园，决定以后大家都要在露天场地炼丹，坚定杜绝屋顶被炸飞的惨烈景象。 　　霍泽一愣，乖乖跟了上去。 　　他没想到叶行止对这事如此积极。 　　俩人在葡萄藤架之下坐定，叶行止掏出一个通体金黄的丹炉。 　　看上去很像现代暴发户定制的纯黄金摆件。 　　不过，这可是用修仙界特有精金炼制而成的，不会像真正的黄金那样被高温融化。其实这种丹炉，也不太符合叶行止审美，最初出自一个爱慕他的仙二代师弟之手。 　　然而叶行止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人家爱慕自己，只以为师弟送礼，是他所在的修仙家族想要得到更多庇护…… 　　仙二代师弟不愧是暴发户的后代，金灿灿的丹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闪得人眼睛疼，连霍泽看着都有些无语。 　　但没办法，现在霍泽只能用它学习炼丹。高阶炼丹炉自带器灵，连叶行止目前的修为都无法控制，他在空间里扒拉了许久，才找出一个最基础的款式。 　　非常适合霍泽这种连修行都不曾入门的小朋友。 　　至于灵力问题，叶行止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把一块灵石放在丹炉底下，霍泽每次炼丹时，他就负责坐在旁边激发灵石的能量。对于低阶丹药来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霍泽按照叶行止教的姿势，在丹炉前放一个蒲团，盘腿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白皙掌心上“腾”地窜起火焰，大力炙烤，将金黄的丹炉逐渐烧至大红色。看上去特别像春节时买回去烧香用的喜庆香炉。 　　“不愧是仙二代的审美。” 　　霍泽心里隐隐紧张，但叶行止倒是挺悠闲的，他毫不客气地抨击完可怜的小师弟，顺手把回灵丹需要的灵草递给霍泽：“来，自己试试。” 　　霍泽抿着唇点头，单手控制丹炉的热度，拿起看似平平无奇的灵草投入炉中。 　　炉底灵石开始发挥作用，丝丝缕缕的灵气化作液态，缓慢与灵草相融转化，一股透彻心扉清香扑面而来，犹如清风拂面。霍泽绷紧的心绪霎时变得平静，他稍稍降低火焰的温度，将丹炉盖上。 　　忽然感觉，这和炖汤几乎毫无区别。 　　“这样一直加热下去就可以吗？”霍泽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语，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自然可以，凭感觉来便好，”叶行止很相信霍泽的厨艺，垂眸观察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你这火有些特殊，不似凡火，因此才会对灵草有效。” 　　“是挺特殊的，而且无论多热，我摸上去都没有感觉。”霍泽也若有所思。 　　其实当年，根本没有人真正研究出异能的秘密。这种变异，本就与科学背道而驰。说不定跟在叶行止身边，他反而能一步步摸索出异能的真相。 　　闲聊的时间过得很快，丹炉中“咕嘟嘟”的声音逐渐平息。霍泽心念一转，将火势升至最大，没过多久，丹炉忽地主动脱离他的掌心，蓦然高飞至半空快速旋转。 　　大约转了一炷香后，它又自己缓缓落回地面上，红色炉体逐渐冷却，再次变得金黄。叶行止抬手将盖子掀开，十几颗圆滚滚的黑色丹药躺在炉底，已然成型。 　　霍泽被这一系列异变弄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嗓音艰涩道：“这个炉子，是可以自己飞的吗？” 　　叶行止看得好笑，解释道：“炼丹炉也是法宝的一种。这类低阶法宝，可以用于批量炼制需求量高的丹药，节省无数炼丹师的时间精力，岂不方便？” 　　修仙界的人又不是傻子，炼器师们当然也会顺着全自动化的方向进行创新研究。虽然高阶丹药需要人时刻盯着，但批发低阶丹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霍泽茫然点头，感觉被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叶行止早已迫不及待，他立刻拿起回灵丹仔细品尝，眼睛霎时一亮：“你所炼制的丹药，竟比我炼制的更甜几分，真是神奇。” 　　身为凡人的霍泽不能吃回灵丹，他思考片刻，问道：“或许是因为我们炼丹的火不一样？” 　　“有道理！来，再给我看看你的异能。”叶行止对此兴趣盎然。 　　霍泽听话地抬起手，火焰顺着掌心燃起，见状，叶行止也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这团奇怪的异能之火。很快，他又直接捏住霍泽的指尖仔细观察。 　　“有意思。” 　　观察着观察着，叶行止还无意识摩挲了几下。霍泽指腹略带薄茧，干燥温暖，摸起来和他自己的手感觉不太一样。 　　霍泽耳朵悄悄红了，却没有立刻把手收回来。 　　屋里一片寂静，他抿着唇移开视线，逐渐有些坐立不安。 　　哪有人，摸这么久的…… 第15章 登徒子行径大赏 　　似乎是因为心态不稳定，霍泽指尖的小火苗也开始明明灭灭，让叶行止无意识间又捏了几下。 　　随后他才若有所思地放开霍泽，说道：“这种异能与我所修道法有异曲同工之处。这火焰中蕴含的能量，分明和灵气里的火元素如出一辙，却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 　　这话说得像天书一样。霍泽眼眸微敛，不自觉摩挲着指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叶行止自顾自思考片刻，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灵根。” 　　霍泽一怔：“怎么看？” 　　话音刚落，叶行止蓦地上前一步，两人霎时间贴得更近了些。紧接着，叶行止直接抬手覆上了霍泽的肚子。 　　霍泽：…… 　　霍泽忍不住睁大眼睛，他看向近在咫尺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叶行止体温很低，像无机质的玉石，停留在腹部的冰凉触感似乎可以穿透衣物，温润而不失强势地渗入他身体内部。 　　他能清晰闻到叶行止身上清冽的气息，与淡淡茶香交织在一起，很好闻。这张瞬间放大数倍的脸，毫无瑕疵，在如墨黑发衬托之下甚至隐约显得雌雄莫辨，却并不突兀。 　　霍泽赶紧生硬地移开目光。 　　“你竟然有单火灵根，真是修行的好苗子，”叶行止完全没注意到霍泽的不自然，“可惜，如今灵气稀薄，这山谷里的聚灵阵勉强能供养我修炼，却无法再多供第二个人。” 　　他暂且不打算让霍泽接触修炼一途，否则，他俩抢灵气的场面会很尴尬。 　　更何况灵石要能省则省，一两块用来炼丹也就罢了，等到后期，需要的灵气是现在百倍不止。 　　叶行止平静的嗓音让霍泽稍稍清醒。他不是一个贪婪的人，把念想放在这种从未属于自己的力量之上，未免太不切实际。 　　他显得心态平和，回应道：“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修炼，升级异能是我该走的路。只要麻烦您帮我排毒就好。” 　　叶行止倒是没有就此放弃：“还有一个办法，如果能找到大量高品质玉器，例如那块古玉佩，那么我便能布下更高级的聚灵阵。” 　　那水灵灵的单灵根真漂亮，叶行止眼露欣赏。直接荒废就太可惜了。 　　“那以后我去帮您找，还有上次遇到的那个人，他居然随便就能给出一块古玉，家里或许有更多。我们可以拿物资和他换。” 　　霍泽一边说着，一边在默默想，叶行止为什么还不把手从他肚子上拿开。 　　听上去好麻烦，还要跟人交换。叶行止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忽而又道：“其实最快的办法，是去挖帝王……” 　　霍泽立刻出声：“不行！” 　　叶行止眉毛一挑：“好。” 　　又一次看见了霍泽凶巴巴的样子。 　　叶行止终于收回覆在他丹田的手，细细打量他片刻，冷不丁道：“你刚才挺可爱的。” 　　霍泽：…… 　　他看着眉眼清凌、神色正经的叶行止，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攥紧了蒲团的布料。 　　沉默好半天，霍泽才轻声道：“这样的话，您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说。” 　　叶行止有点茫然：“为什么？” 　　“容易被人误会，误会你在调戏他。”霍泽声音更轻了些。 　　叶行止恍然大悟，认真道：“受教了，那我以后只跟你说。” 　　他是真不懂人际交往的弯弯绕绕，霍泽在这方面肯定比他厉害。自己不擅长此道，就要虚心向厉害的人学习。 　　霍泽张了张嘴，却再次陷入沉默。 　　总觉得叶行止在某些方面其实很好骗…… 　　一番奇奇怪怪的交流过后，叶行止心情颇好，把十几颗回灵丹尽数装瓶带走。 　　为丹药调味道的工作也被他正式托付给了霍泽。 　　霍泽告诉他，吃起来像纯正巧克力豆的丹药暂时有点难做，但是饮料、水果和麻辣味的丹药应该不算很难。 　　叶行止对此非常期待，每次都积极围观帮忙。 　　几天过去，霍泽居然真研制出了牛奶糖球口味的回灵丹！ 　　叶行止大喜过望，感受着鲜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弥漫，再看向一脸期待的霍泽，突然有种把人抱起来转圈圈的冲动。 　　但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冒犯，连叶行止都知道不太对劲，感觉自己的想法简直是有病。 　　然后他就把自己偶然冒出的冲动告诉了霍泽，并认真咨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泽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好久，抿了抿唇，没有过多解释：“这种事情，也不能对别人做。” 　　闻言，叶行止忽然想起当年在修仙界，凡间王国的男女大防规矩森严，未婚男女别说拥抱，就连见面也要斟酌再三。 　　他似有所悟，但由于霍泽并不是女人，于是叶行止振振有词：“会被当成登徒子，对吧？我知道的，所以我也只会对你……” 　　话音未落，霍泽突然转身走了。 　　他脚步匆匆，径直踏进房间用力把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叶行止：？ 　　他没说错话吧……应该吧？ 　　与此同时，霍泽在房间里将门锁紧，转身把金乌抱起来疯狂揉搓。 　　他揉搓的动作粗暴凶狠，但狗崽极其享受，毛绒绒大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啪啪啪地击打床板。 　　“这是雏鸟情节。”霍泽轻声说，捏着金乌的下巴，指尖抚过它尖利的犬牙，危险的疼痛感让人清醒。 　　沉默片刻后，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再次道：“不，不对，这是慕强心态作祟。” 　　金乌尾巴摇得更欢了，把霍泽指尖舔得湿漉泛红，气质很狗腿。 　　而百思不得其解的叶行止，昧着良心放出神识，悄悄看了一眼他房间的动静，心中茫然更甚。 　　为什么霍泽看起来出离愤怒，还在欺负狗崽…… 　　看来与人交流，是一门精深且复杂的学问。 　　好在第二天霍泽便迅速恢复如初，面色平静主动打招呼，还给他做了好吃的。 　　叶行止想问他昨天到底为什么会升起，但在张口之前，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不安。如果自己又问一遍相同的问题，今天霍泽很可能会拒绝做晚餐，直接回去睡觉。 　　嗯，修行者会在奇怪的时候拥有一些精准直觉，也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有感”。 　　叶行止干脆闭紧嘴巴，赶紧让这事过去。 　　强装无事发生的霍泽也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心思各不相同，但谁也没再多提。 　　* 　　几天平淡日子之后。 　　幽静的山谷里再次炸响了鸡鸣狗吠，犹如最初霍泽掉进溪水时的场景。 　　鸡元帅赤红着眼，闪着锋利寒光的羽毛尽数竖起，带领一众警惕的家禽们来回游走在四合院外。 　　此时两人正在葡萄架下喝茶。叶行止按照霍泽的提议，在茶叶里加了些陈皮，味道很不错。 　　霍泽问叶行止是怎么回事，叶行止顺手将橘子味的回灵丹塞进口中，态度轻描淡写：“丧尸学会翻山越岭了。” 　　闻言，霍泽眉眼一凛，下意识站起身要去拿刀，却被叶行止拉住手腕，带回座位上。 　　“别急，是我故意放进来的。锻炼一下它们的战斗力。” 　　霍泽摸了下手腕，顿了顿后掩饰般喝掉一大杯茶，声音放轻：“叶先生，我想出去看看丧尸进化的情况。” 　　有些懒洋洋的叶行止思考片刻，颔首道：“听你的。” 　　毕竟小孩没有神识，不能像他这样隔空欣赏动物表演。 　　于是，叶行止拎着茶壶，霍泽捧着两个茶杯，俩人跟散步一样走到四合院外，拉了两张小木凳坐下。 　　远处晃晃悠悠走来三只丧尸，目露凶光，口齿流涎。行动时明显不像以前那样磕磕绊绊。 　　它们的眼睛早已不再黑白分明，而是惨白中泛着病态的青色。 　　似乎是因为翻山越岭太艰难，其中一个女性丧尸的长发打结成团，上面沾满污垢、树叶与淤泥，鞋子破得露出脚趾，走路速度却一点不慢。 　　似乎是嗅到了人肉香味，它们僵硬地转过脑袋，直勾勾朝着霍泽冲去。 　　可就在这时，正在溪边漂浮的大白鹅翅膀一展，姿态优雅地飞了过来。 　　它脚掌灵活地踹翻最前面领头的丧尸，青黑黏液喷射而出。大白鹅敏捷避开脏污，又绕到后侧啄开了女性丧尸的脑袋。 　　随即它飞身压在最后的幸存者身上，雪白翅膀遮天蔽日，将丧尸猛地扑倒在地，低头疯狂啄他的脸。 　　战斗结束得太快，甚至不需要蓄势待发的鸡元帅出手。 　　如果他们出来围观的速度再慢些，很可能直接错过大白鹅一展英姿的表演。 　　霍泽默默喝茶，感叹道：“我觉得，它才更适合玉龙这个名字。” 　　毕竟那只大白狗每天就知道吃吃睡睡，像一坨硕大的白面馒头瘫软在地，很没出息。 　　玉龙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回过头懒洋洋地“汪”了一声，以示抗议，接着继续侧躺在青石板路上酣然大睡。 　　叶行止意味深长地扬起唇：“强者，只会在关键时刻压轴出场。别小看它。” 　　闻言，霍泽狐疑地扭过头观察玉龙，结果越看越像白面馒头！ 　　叶行止看得好笑，抬手揉揉他脑袋：“我从不说谎。” 　　霍泽乖乖被摸头，不再说话。 　　其实，他心中还是不怎么认同白面馒头的生活态度，甚至觉得这只狗就该叫馒头才最合适。 　　叶行止不知道霍泽的腹诽，他一挥手把三只丧尸的晶核取来，施展无数次洁净术，再扔给霍泽。 　　“领头的那个晶核是透明的，对你很有用。” 　　霍泽眼神一亮，也顾不得回房间了，道谢后直接开始吸收能量。 　　此时此刻，家里的小动物们纷纷围在丧尸身边，探头探脑。 　　鸡元帅身为首领有点小特权，它昂首阔步挤了进去，率先狠狠啄下丧尸的第一口肉。 　　随后画面一片混乱，犹如水滴落入油锅，变为了大型秃鹫抢食现场。 　　吸收完晶核能量的霍泽抬头一看，陷入震撼。 　　“叶先生，他们连丧尸肉也能吃吗？”他以前还真没见过这种事情。 　　“当然，异兽本质是凶残邪恶的，同类相食不在话下，”叶行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丧尸勉强也算是它们的同类。” 　　“原来如此。”霍泽垂下眸子。 　　他不太喜欢看这个画面。 　　叶行止发现他不舒服，领着人转身回屋，走之前顺便对鸡元帅吩咐道：“骨头也别剩下，吃干净点。” 　　听到这话，霍泽看向叶行止淡定的侧脸，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丧尸的肤色青黑，但有衣物遮蔽，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没有太大区别。被一群鸡鸭围着疯狂啃食，其实是一个极其令人悚然的场面。 　　但很明显，在大部分人眼里难以接受的事情，叶行止可以平静且理所当然地围观全程。叶行止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说起来，叶行止会对他态度逐渐友善，也是在强行把他划进山谷势力范围内以后……初次见面时，叶行止的眸色其实非常冷淡。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问题，护犊子是叶行止的优点。 　　很大的优点。 　　霍泽不动声色，迅速做完了一场自我开解。 　　他神色恢复如初，弯唇道：“今晚我想炖鱼汤。” 　　淡定的叶行止眼睛霎时一亮：“好！” 第16章 去土豪家串门 　　丧尸的进化犹如一个开关或预兆，接下来几天，小动物们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鸡元帅最为明显，其次就是两只狗崽。 　　叶行止对此感到满意，他揉揉玉龙浑圆的肚皮，发现旁边还站着几只毛绒鸡崽，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于是他立刻公正评价道：“不错，大家都很可爱。” 　　所谓可爱，当然要忽略它们凶光四溢的红眼珠，以及那愈发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叶行止掰开鸡元帅的尖喙，发现这家伙牙齿越长越密，正在往小型大白鲨的方向发展。 　　而狗崽们柔软的舌头，早已长满如铁针般的隐蔽倒刺。被叶行止检查时它们全都张大了嘴，半点不敢动弹。 　　霍泽围观全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这群家伙如果流落在外面，足以摧毁数个人类基地，可在叶行止面前永远都是乖巧如鹌鹑。 　　而它们对待霍泽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整个鸡鸭群都蠢蠢欲动的，有异食癖的挑剔大白鹅不屑一顾，玉龙则是成天躺着当他不存在……而金乌还是非要黏着他，非要一起睡觉。 　　仿佛是想通过卖萌与听话黏人获得霍泽的好感，让霍泽主动分一块自己的肉给他吃。 　　主动！ 　　是的，霍泽跟金乌早就混熟了，他已经能从金乌漂亮狗狗眼里，精准察觉出它的情绪。 　　他偶尔半夜醒来与狗对视，对上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血红光芒的眼睛，还会感觉脊背发凉。 　　所以霍泽一直选择把枪放在枕头下睡觉。 　　好在叶行止搬到了他隔壁，似乎还有长住的打算。小动物们在意识到这件事以后，都逐渐收敛下来，偃旗息鼓。 　　明明叶行止什么也没做，却让霍泽莫名更有安全感。 　　以后都不搬回去就好了。 　　* 　　很快就到了再次出门的日子。 　　出行时间都是霍泽定下的，他觉得这次有必要出去观察一下，外界丧尸究竟进化到了何种程度。 　　其实叶行止不太情愿出门，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起去。 　　在外出这件事上，叶行止总有一种奇怪的惰性。 　　如果他是热血小说主角，如果他的心态积极，很可能早就一个人去翻山越岭寻找死龙遗址，或者大肆调查魔气来源了。 　　但光是接受自己活在一本书里，并且还投胎投错地方，在近乎上千年的生命中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让叶行止难以消化。他原本只想静静闭关，把外物彻底隔绝开来。 　　可惜，末世没几天男主就掉进了自己的地盘。 　　叶行止默默说服自己，反正早晚也要去那个水系异能者家里看一看，顺便回礼报恩。 　　有上一次的经验，这回他们收拾东西启程的速度很快。 　　霍泽开车时还好奇地问了一句：“您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吗？” 　　叶行止一脸高深莫测：“就在江边抓鱼。” 　　霍泽：…… 　　都被持刀抢劫过，还敢去江边晃悠。果然不是什么吃一堑长一智的家伙。 　　有金丹期“大能”保驾护航，两人顺顺利利来到跨江大桥，由于丧尸暂时不会游泳，这里显得格外平静。 　　叶行止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在烤鱼的男人。 　　于是叶行止慢悠悠来到男人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 　　这人正在全神贯注给烤鱼抹盐，甚至没听到脚步声，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啊啊啊啊好汉饶命！！” 　　惊恐喊声响彻云霄，远处十几个闲逛的丧尸瞬间转头，朝三人的方向狂奔而来。 　　霍泽脸色刷地变黑，他冷冷看了男人一眼，提着砍柴刀的手猛然攥紧，一言不发转身杀丧尸去了。 　　这寒意凛凛的眼神让男人打了个哆嗦，赶紧往叶行止身后躲。 　　但叶行止倒是饶有兴趣，看着霍泽挺拔的背影，心中有些好笑与莫名。 　　这孩子在外面总是表现得生人勿近，两副面孔区别也太大了，真可爱。 　　当霍泽勤勤恳恳地在前线杀敌，叶行止抢走男人的半条烤鱼，坐在他旁边跟他聊了起来，并且顺利得知他的名字。 　　张小乐。 　　……是挺乐呵的。在末世到来以后，还能如此没心没肺的人实在少见。 　　虽然叶行止很不擅长聊天，但顶不住张小乐特别会活跃气氛，他们莫名其妙就挺聊得来。尤其当张小乐认出叶行止以前是个电影明星后，简直目露崇拜，嘴里甚至开始叶大哥长、叶大哥短，仿佛他们一直很熟。 　　等霍泽回来之后，叶行止已经顺利把张小乐“拐带”成功。 　　此时张小乐手上提了三条没有变异的活鱼，一脸美滋滋地递给霍泽，随后主动在车后座乖乖坐好。 　　等到越野车启动，张小乐才忽然好奇道：“咦，我们要去哪里？” 　　叶行止：“去你家吃饭。” 　　张小乐：“好啊好啊！我家就在临江别墅区，很近的，来来来我给你们带路！” 　　旁听俩人对话的霍泽：…… 　　这车上是只有他一个正常人吗？ 　　沿着跨江大桥下来以后，越野车彪悍撞飞数只丧尸，顺利朝临江别墅区开去。 　　这是一个以安保优良著称的高级别墅区，联排别墅和独栋别墅中间，有好几个公共花园作为隔断，面积很大，占据了江边一长排的好地皮。 　　由此可见张小乐家里富裕。曾经叶行止名下也有一套临江别墅，是联排的，卖出了相当好的价钱。末世时期，住别墅可比高楼居民房要安全不少，希望他的别墅买主也能幸运存活。 　　叶行止用神识检查过，这整个别墅区里，除了三只被锁在房间里走不出来的傻子丧尸以外，其他丧尸居然都被清理干净了。公共花园中甚至还保持着比较完整的园林设计。 　　看来这里的居民战斗力不错。 　　越野车进了小区七拐八拐，十几分钟后才到达某座独栋别墅前。 　　张小乐打开院门，兴高采烈地领着两人往里走。 　　与此同时，一个漂亮女人穿着家居连衣裙，翘腿坐在酒柜旁边。她顶着一头打理精致的大波浪卷发，手上拿了杯红酒轻轻晃悠。 　　听见脚步声，女人头也没回：“回来了？” 　　“老婆！我带客人回家了。”张小乐兴冲冲道。 　　女人动作一顿，这才赶紧放下酒杯走出来，看见三人的身影后微微发怔。 　　霍泽左手提着两条中华，右手拎着一袋大米。叶行止则提着一塑料袋的蔬菜，还有一箱纯牛奶。 　　总感觉……像是末世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是普普通通走亲访友的客人。当然，这是在忽略霍泽背后那把锋利砍柴刀的前提下。 　　女人有些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笑容温柔：“欢迎欢迎，就是二位之前救了我家老张吧，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快来坐，想喝点什么？” 　　霍泽倒是没有冷脸，毕竟他要负责社交，在正常人面前很有礼貌：“不客气，现在大家都不好过。” 　　叶行止跟着点头。 　　闻言，她笑容愈发友善，转头吩咐张小乐去倒水，并竭力推据他们带来的物资。 　　霍泽也露出微笑，直接把手上提的东西放在客厅一角，温和解释道：“上次张小乐送给我们的玉佩很珍贵，我们不能白拿，这些是回礼。” 　　叶行止继续跟着点头。 　　女人听得一愣，随后把张小乐拽过来推给二人，说：“你们喜欢收藏玉石吗？如果想要的话，老张书房里还有很多呢，尽管拿！” 　　“对对对，叶大哥你也赶紧把东西放下，我带你们去挑！”张小乐接过话头，先屁颠屁颠亲了老婆一口，才不由分说要领着他们上楼。 　　这两口子欢乐的气息如出一辙，别说叶行止了，连霍泽都有些发懵。 　　二楼书房里的场景相当壮观。 　　书桌对面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柜，里面摆放着各种玉石翡翠瓷瓶。不仅如此，除了展柜里的宝贝之外，书柜底层的三个大木箱子里居然也堆满玉器，以及尚未切割的原石。 　　张小乐得意笑：“这些都是我在市场上淘回来的，可能有很多假货，但是特别漂亮！” 　　叶行止神识扫过一圈，扬眉道：“没有假货，全是真的。” 　　张小乐：“真，真的吗！！” 　　霍泽也有些惊讶，这人运气真好。 　　“哎，可惜这世道，真真假假的都没用途了。叶大哥来看看，您想要哪块玉随便挑！” 　　说完，张小乐先搬出一箱子老婆不太喜欢的玉石摆件，大手一挥，决定把这些全部送给他们。 　　叶行止察觉到玉石里若隐若现的灵气，对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有些改观。他开口道：“谢谢，今后我会多给你送些物资。” 　　紧接着，叶行止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辟谷丹。 　　霍泽余光瞥见白瓷瓶，立刻转身按住叶行止的手，强硬把瓶子塞回口袋。 　　“这个不能随便给。”霍泽暗示般捏了下他的手腕，小声道。 　　叶行止乖乖收起辟谷丹：“好，听你的。” 　　而张小乐再次目睹两人亲密互动，红着脸嘿嘿直乐：“怪不得叶大哥从来没传过绯闻，原来是性取向不同，你们好配啊！” 　　话音刚落，霍泽霎时浑身紧绷，放在叶行止口袋里的手迅速抽回。 　　屋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叶行止：？ 第17章 是谁又在欺负人 　　虽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但叶行止依然好奇开口：“性取向不同是什么意思？” 　　张小乐凑近一步，压低嗓音：“就是喜欢男的啊，别担心，我老婆她大哥也喜欢男的，我们全家都很支持！” 　　霍泽在一旁听得脸都黑了。 　　“……不，”叶行止思忖片刻，无法理解张小乐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他一本正经，“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他这天煞孤星的命格连朋友都找不到，更不用提找什么道侣了。叶行止很早以前就对自己的境况心知肚明——谁都不喜欢他，他也谁都不喜欢。 　　“好吧，”张小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再挤眉弄眼一下，“Love wins!” 　　就在这时，霍泽冷冷看了张小乐一眼，那犹如实质的寒意，让张小乐一口气差点没噎死自己。他赶紧闭嘴后退两步，战战兢兢把木箱盖子打开，叶行止的注意力迅速转移。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叶行止并未拿光张小乐的玉石，只是挑了些与自己比较有缘分的，随后又挑出另一批玉石，分开保存。他准备等到离开时，悄悄在张小乐家里布上一个隐蔽的触发型防御阵法。 　　毕竟人家白给了他古玉和龙气，这可不是随意送食物就算回礼的。 　　虽然这个世界不仅没有城隍和地府管辖，因果混乱，命理难算，天道还像个没事干的社会闲散人员，仿佛根本没有做出一套完善的世界法则体系，让叶行止感觉特别奇怪…… 　　但是，修行之途最忌背信弃义，他至少要做到无愧于心。 　　挑完玉石就到了吃饭时间。 　　其实张小乐家物资还算丰富，双开门大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地下室也有一个冰柜，但是蔬菜这样不能久放的食物确实捉襟见肘。 　　因此一桌子菜基本都是鱼肉，鱼丸子鱼汤红烧鱼，再加上叶行止送来的一盘炒青菜。没人挑剔，这时候能有鱼肉吃已经很不错了。万一江里的鱼开始大规模变异，接下来抓鱼也会有很大危险。 　　霍泽想到这事，便不着痕迹地提醒他们异兽即将出现，见张小乐听得认真，叶行止也跟霍泽心照不宣，说起了丧尸晶核可以吸收的事情。 　　运气爆棚的张小乐一听就笑了。 　　“这事我知道的，被你们抢先说了。就上次你们离开之后，我莫名其妙被巨大的浪卷进江里，差点死了！我挣扎老半天，不知道怎么就吸收了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晶核，这才终于活下来……” 　　李蔓瞪他一眼：“真是不要命。” 　　“老婆我错了！” 　　叶行止轻咳一声，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张小乐的老婆叫李蔓，拥有看似温温柔柔的木系异能。 　　她在植物丛生的环境中战斗力极其强悍，也是临江别墅区肃清丧尸的大功臣。张小乐对李蔓的强大异能极其崇拜，恨不得每天都去抓鱼回来给老婆吃。 　　霍泽下意识想到未来，木系异能者在与变异植物对战时真的很强，堪称傲视群雄摧枯拉朽。他心中微微一动，又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并没有组建任何势力……嗯，除了一大群听命于叶行止的异兽以外。 　　于是他安静闭嘴。 　　自此霍泽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但这种程度的走神，也只有叶行止能看得出来。毕竟霍泽出门在外时，大多都是一幅冷淡不好惹的模样。 　　他倒是没有戳破，只用汤勺给霍泽舀了几个鱼丸，轻声说：“多吃点。” 　　紧接着叶行止收到了张小乐充满鼓励的“温暖”目光，感觉莫名其妙。 　　而霍泽微微抿唇笑了下，把鱼丸留到最后才吃。 　　饭后他们也没急着走，叶行止泡了自己带来的茶叶，张小乐喝不明白，李蔓倒是赞不绝口。 　　喝了两口茶，张小乐跑去找出一个收音机，放在桌上调整频率，没过多久就传出了洪亮的音乐声，颇为振奋人心。叶行止二人有些意外，他们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还有尚未停播的广播节目！ 　　据张小乐说，他家里还有好几个对讲机和收音机，都是闲来无事搜刮来的。李蔓吐槽他整天喜欢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简直是钱多了没地方用，但没想到末世来临以后，这些都变成了很有意义的稀缺物资。 　　这份误打误撞的运气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话匣子一打开，四人也顺势围坐在茶桌前交换信息。 　　张小乐介绍道：“A市从一开始就在失控，我们别墅区那些有名有姓的人连夜坐直升机跑了，剩下来的大家都只能自生自灭。现在也就首都和大型一线城市，暂时还能维持秩序，但据说那些大城市已经全部封城，实在承受不了更多逃亡人口。” 　　叶行止挑眉：“据说？据谁说的。” 　　张小乐：“现在好多厉害的人开始组队打丧尸啦，我们A市就有好几个小组织，是他们告诉我的。我有次去抓鱼，还遇到过有人特意出来清理路面！” 　　叶行止恍然颔首。有领导力且有热情的强悍异能者，肯定会陆陆续续开始结伴组队，善良点的也会帮助普通民众。 　　张小乐继续道：“他们大部分都挺友善的，但也有人要招揽我当后勤队员，还想让我老婆带他们进深山老林里找避难所，真讨厌。” 　　“没有同意加入吗？”叶行止有些好奇，“组队对你们有更多保障，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还不好说。” 　　闻言，张小乐赶紧摆摆手：“不行不行，我老婆太美丽了，万一遇到心术不正的混蛋，我怕我保护不了她！而且我们还有个女儿，才四岁，要是离开别墅没办法保证她的安全。她整天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都大中午了还在三楼睡觉呢。” 　　听到这，叶行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叶行止早就知道，这别墅里有个小丫头正在睡午觉，就是神识一扫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张小乐居然敢直接告诉自己。 　　“你就不怕，我们两个也是心术不正的混蛋？” 　　“哎叶大哥你可别小看我，我运气很好的，这辈子看人就没看错过，”张小乐嘿嘿一笑，“我对我老婆也是一见钟情，结婚七八年，还是甜甜蜜蜜一如既往！” 　　“行了老张，消停点。”李蔓似乎对张小乐这副动不动就要喊老婆的做派习惯了。 　　她抱歉地对叶行止二人笑了笑，但眉眼间带着如出一辙的甜蜜与幸福，即便末世到来也无法消磨。 　　这番疯狂撒狗粮的操作，倒是让叶行止有所感悟。 　　——原来，道侣之间是这样相处的。 　　怪不得自己这种人没有找道侣的命！ 　　* 　　临走前，张小乐联合李蔓一起，给他们强塞了一台小型收音机，两个对讲机，甚至还有几瓶红酒。 　　霍泽想要客气推据，叶行止却摆手让他收下，并道：“我如今在村里种地，以后再给你们送蔬菜水果。” 　　种地……霍泽心中腹诽万千，面上沉默不语，打开后备箱装东西。 　　等到这两口子将大门关上，叶行止才掐诀隐去身形，悄悄给他们布下防御阵法。 　　这操作看得霍泽有些发懵，但只是垂下眸子没有多问。 　　离开别墅后，他们并未着急回去，而是绕远路查看丧尸的进化程度。坐落在江北边的市中心，早已尸横遍野，恶臭熏天。几座高楼大厦有明显的火灾痕迹，光鲜亮丽不再，焦黑一片。 　　霍泽下车杀了几波丧尸，没让叶行止帮忙。 　　他拿起刀时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锐至极，颇有寒芒之下万物湮灭的气势。线条漂亮的手臂肌肉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腰腹窄而紧实，俨然是最近锻炼有成。 　　行动敏捷的丧尸们毫无抵抗之力，被霍泽用火烧得干干净净。 　　叶行止坐在副驾驶吃零食，视线无意识在他身上各处滑过，逐渐黏得越来越紧。霍泽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感觉不太自在，却怎么也不想戳破。 　　返程时已是日头偏西。 　　叶行止照例将手伸出窗外，化身大型吸铁石。 　　一路上霍泽都很沉默。 　　最终反而是叶行止率先说话，他想了半天，才道：“霍泽，我们不需要对讲机。” 　　霍泽转头看他：“为什么？” 　　叶行止没有张口，而是直接神识传音进他的脑海中：“这样我们可以讲悄悄话。” 　　霍泽差点没把油门踩飞。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很像叶行止主动贴在他耳边低语。更像是叶行止的声音变成了他的心声，直接从大脑里冒出来，特别特别变态。 　　“叶先生，下次您这样做的时候，能不能等车停稳……”霍泽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飘忽。 　　“总要习惯的，这样很方便。”叶行止不依不饶，继续神识传音。 　　霍泽抗议无效，干脆不说话继续开车，显得有点气闷。 　　叶行止施施然靠回椅背上，看着霍泽生气，眸中闪过自己也不知道的笑意。 第18章 倚老卖老叶老头 　　越野车引擎在沉默中轰隆作响，晚风仍带着冬春交替的寒意。 　　霍泽用手摩挲着方向盘，许久后忽然开口：“叶先生，您之前跟张小乐说，您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叶行止正在吃巧克力豆，听到这话，他不明所以地颔首：“对。” 　　霍泽微微抿唇：“那您喜欢到底什么？” 　　“吃喝，修炼，炼器，炼丹。”叶行止很坦然，回答得特别快。 　　“……我的意思是，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叶行止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生来就不会有喜欢的人。” 　　闻言，霍泽似是好奇般问：“所以算命批命都是真的，一定能算准吗？” 　　叶行止不知道霍泽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沉思片刻，面色凝重道：“也不一定，在这个世界算命就不太准。” 　　霍泽怎么可能是他的老婆呢！ 　　每次想到这事他都想暴打天道一顿，欺负小孩像什么话！ 　　“原来如此。”霍泽轻轻笑了笑，不再说话。 　　因为叶行止，完全没有听懂他这些问题的意图。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甚至显得呆呆的，让他乱七八糟的心绪不得不随风飘散。 　　而且，霍泽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叶行止每次提到算命，表情都逐渐变得古古怪怪，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那样，特别好笑。 　　至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总有一天会知道。 　　霍泽有种预感，他不需对此刨根问底，更不需急于一时。 　　* 　　二人回到山谷附近时，道路入口已经被几十只丧尸团团围住。 　　它们并没有在意越野车的噪音响动，而是魔怔般争先恐后地朝入口处拥挤而去。 　　霍泽下意识看向叶行止，总觉得这是他搞出来的事情。 　　没错，这确实是叶行止做的。他刻意解开阵法，让丰沛灵气溢出了那么一丝丝，勾得附近的丧尸们如潮水涌来。 　　“山谷里的灵气浓郁，对世间万物都有所助益，”叶行止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今日对付丧尸，大多时候在用冷兵器，但异能是也要好好锻炼的。来，尝试一下远程攻击。” 　　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让霍泽隐约感觉自己被小看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异能的重要性。 　　霍泽战意升起，他没有熄火，而是直接打开车窗，掌心迅速燃起鲜红火焰。 　　那两团火在夜色下涌动着，从球状开始陡然变型，很快化作数道锋锐的燃烧箭矢，朝丧尸的方向飞射而出。 　　身处外层的丧尸被精准地一箭穿颅，轰然倒地不起，引来魔怔丧尸的骚乱阵阵。没给它们反应时间，霍泽手中再次起球状火焰。 　　他盯着火球停顿片刻，也不知暗地摆弄了什么，随即将两个火球直接扔进丧尸堆的最中心处。 　　如今丧尸们行动更为敏捷，它们成避开了飞来的火球，可不过数秒，那两团掉落于空地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如蘑菇云般蓦地爆炸，化作漫天火海，将所有丧尸彻底笼罩其中。 　　这是霍泽上辈子经常使用的群殴方法。把火球压缩到一定程度，它就可以在自己想要爆炸的时候炸开，连爆炸强度也能控制。可惜他现在的异能还不够强，后期效果会更加厉害。 　　华丽的火海点亮夜空，“呲呲”灼烧声中夹杂着痛苦嘶吼，霍泽缓缓关上车窗隔绝黑烟，抱起手臂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叶行止一脸欣慰，等丧尸们彻底被夺去生机，才打出几道灵气，将可能扩大的火势扑灭。 　　“很不错。”他揉了揉霍泽的脑袋。 　　霍泽微微扬唇，再次变回温和无害的好青年。 　　说实话，用这样大张旗鼓的炫技手段屠杀丧尸，还真让人心里舒服不少。 　　回到家时，独居空房的小动物们对两人展开热烈欢迎。 　　霍泽被迫进行安抚，他左摸一下右揉一把，快要忙不过来了，直到叶行止看不过眼，才把小孩拎去后院喝茶。 　　后院很是静谧，热乎乎的茶水驱散了夜风凉意。 　　葡萄藤的大片枝叶似乎也在随风摇摆。 　　霍泽抬起头，视线透过葡萄架，慢悠悠欣赏着繁星与弯月，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他目光缓缓移动回葡萄藤之上，发现这玩意的摆动方向与风向截然相反，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叶行止比他发现得更快，抬手拍了拍调皮的葡萄藤，安抚道：“它也变异了，刚开始。只能随便动动叶子，没有大碍。” 　　霍泽一怔，放松下来幽幽问道：“变异植物也会听您的话？” 　　“当然，我需要培养野草军团，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叶行止露出淡笑和期待。 　　未来到底会出现多么震撼的场面，仍未可知。 　　霍泽：…… 　　他陷入沉默。 　　其实叶行止想培养变异植物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的聚灵阵资源有限，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开启最高级的防御阵法。在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上，必须要学会节省能源！ 　　葡萄藤危机过去后，时间也不早了，两人悠哉游哉喝了两泡茶，闲聊几句便各自分开。 　　叶行止回到房间就开始研究玉石。 　　他磅礴浑厚的神识仔细检查过每一个有缘玉，却并未再发现任何龙气。叶行止也不觉得失望，龙气这神物可遇不可求，与其一门心思走捷径，不如好好修炼。 　　他准备重新调整一下聚灵阵，提升聚拢灵气的效果，然后继续开始每晚打坐修炼，顺便在清晨吸收太阳紫气。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紫气挺弱的……比修仙界要弱上很多，仿佛是虫子与龙的区别。 　　不仅规则混乱因果缺失，连紫气也像盗版产物，这世界真是到处都奇奇怪怪。叶行止曾经怀疑可能是书中世界本就设定不同，但又感觉不太对劲。毕竟那与修仙界如出一辙的域外天魔气息，就这样明晃晃摆在他眼前。 　　哎，可惜霍泽不允许他去盗墓，否则他要是有一身龙气护体，那才真的叫稳坐青山笑看戏。 　　虽然不明白霍泽为何对这件事如此坚持，但实际上，叶行止挺喜欢看霍泽态度稍显强势的样子。 　　孩子总要有点孩子气才对，瞪大眼睛生机勃勃的，多可爱。 　　叶行止甚至还想再提一次挖坟的事情，就为了逗逗他。 　　但随即，叶行止立刻驳斥了自己蓦然冒出的恶劣心思。 　　他最近怎么越来越不着调了，还真想欺负人家，莫名其妙！ 　　* 　　第二天一早。 　　两人围坐在院子里听收音机的晨间播报。 　　安装电池和调频率全是霍泽独自折腾的，叶行止实在对此一窍不通，但他很感兴趣。 　　电流杂音“嗞嗞”响了几下，随后音响传来的声音逐渐清晰。 　　【据专业人士观察，近期丧尸的行动速度在日渐提升，请大家务必警惕，保持隐蔽，注意安全……广大民众请注意，三大事项请遵守：不哄抢物资，不制造恐慌，不大声喧哗……今日首都物资发放点：1区至12区。A市物资发放点：新商贸大道人民广场处。B市物资发放点……】 　　广播内容井井有条，主持人洪亮的嗓音稳重有力，不慌不忙，听上去颇有安稳人心的效果。 　　霍泽听得有些怔愣，久违的前世回忆涌上心头。 　　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他真的不知道。 　　看着霍泽黑沉的眼眸里郁气弥漫，叶行止忍不住开口：“小小年纪，别想太多沉重的事情，累不累？” 　　霍泽回过神，微微摇头。 　　“叶先生，您别总是把我当小孩看，我也不小了。”他轻声道。 　　叶行止挑眉：“你就是小。” 　　霍泽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您也没大到哪里去吧？” 　　闻言，叶行止清了清嗓子，刻意摆出老气横秋的做派：“老夫比你大一千零八十二岁。” 　　没错，他就是在1100岁那年试图渡劫飞升，然后被天雷劈来这个世界的。 　　仔细想想，甚至有点小骄傲。 　　霍泽：…… 　　见霍泽表情从一开始的沉郁，迅速变成了无语至极的僵硬，叶行止表示很满意。 　　他伸出手，捏住霍泽的脸颊肉：“我从不说谎。” 第19章 步入老年生活 　　虽然叶行止打了茬，但其实霍泽心里依旧有些沉闷。 　　上辈子，他在山里呆了好几个月。 　　因为恰好碰到一个电影剧组在山头拍戏，百来号人全部变成丧尸，那滋味可真是记忆犹新。在拥有异能之前，他们一直被丧尸围追堵截得东奔西逃，靠着剧组里的存粮和打猎生存。 　　而后来哪怕情况好转，霍泽也耐心等到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才决定离开大山。 　　手机没电，网络切断，信息来源全靠询问流窜的难民。如今想来，或许是他一叶障目。 　　那时B市的混乱程度，比如今的A市要严重数十倍。仿佛所有的规则与秩序，全部在末世降临时彻底湮灭，所有人都只能在楼房废墟间苟延残喘。 　　霍泽还记得一个幸存者告诉过自己，大量人类变成丧尸的那一夜，到底有多么惨烈。 　　当时已是半夜三更，B市的夜市开展得如火如荼。年轻人都是夜猫子，那位幸存者经常在晚上出来吃喝玩乐。那晚也是如此，他左手拿着烧烤串，右手还拎了一杯奶茶，跟随拥挤的人流慢慢向前走。 　　夜市人多喧哗，各种土味音乐震耳欲聋，他转身想跟朋友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有个醉醺醺的男人瘫倒在烧烤摊旁边。 　　凝神多看几眼他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被啃掉了大半张脸。 　　踩踏事件与人吃人的恐慌，蓦然爆发，几乎以光速席卷了夜市一条街。 　　还有人被推搡着倒进滚烫炭火里，热油打翻，浑身瞬间燃起烈焰。 　　那样绝望的场面，何止是幸存者口中简单的描述可以形容。 　　霍泽起初真的以为，山河彻底破碎，世界彻底毁灭，从今往后只能靠自己，靠朋友，靠那些患难与共、互相支持的兄弟。 　　但现在回想起来，实际上，在远程通讯手段几乎尽数消失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的视角，乃至于一整座城市的见闻，皆是非常狭窄。 　　他以为的，不一定全都是他以为的。 　　当然，因为有叶行止这样非人的存在，很多东西在霍泽眼里，似乎也不再那么沉甸甸。毕竟普通人类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这世上真有人会飞、会隐身，还会修仙…… 　　而叶行止看见霍泽神情重归正常，只以为自己的话很有效果。 　　于是他继续捏着霍泽的脸揉了揉，道：“我活了那么久，都没有像你这样郁闷，你郁闷什么？有事就跟我说，藏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您活了一千多岁，为什么还要去拍电影？”霍泽乖乖被捏脸，声音也因此显得模糊不清，却故意岔开了叶行止的问题。 　　叶行止顿了顿，忽而放开手：“……嗯，涉及一些暂时不能说的秘密。” 　　霍泽感觉自己脸都被捏红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密接触，让他恶向胆边生，不依不饶道：“您都在我面前隐身了一次，为什么连这种小事也不能说？” 　　闻言，叶行止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险些又按捺不住自己依然蠢蠢欲动的手。 　　他清清嗓子：“因为我也没有彻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好妄下断言，以免造成误解。” 　　这话说得神神秘秘的，好像拍电影里藏着什么了不得的阴谋。霍泽霎时想起上辈子在B市遇到的丧尸剧组，忽而微不可察眯了下眼睛，随后才看似懵然地点点头。 　　叶行止并不擅长关注他人的微表情。 　　“虽然不能告诉你，但我也不会乱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他神色坦然，给霍泽倒了杯茶，语气极为笃定，“毕竟，我从不说谎。” 　　霍泽定定看向他深潭般无波无澜的眸子，半晌后突然弯唇“嗯”了一声。 　　也许叶行止真的非常可靠，也很值得依赖。哪怕思维模式特别奇怪，也无法改变叶行止带给他的安心感。 　　但他经历过的事情，哪怕是一个会飞的人，也可能解决不了。 　　再等等，再让他好好想想。 　　这个话题就这样囫囵过去。 　　* 　　在张小乐家里提及的话题，就像一个预示。 　　下午时，防御阵法忽然被人触动。叶行止神识扫过后发现，居然真的有一支小队伍试图开车上山。 　　五个人，都是男性，把一辆车塞得满满当当。他们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副驾驶上隐隐为首的那个人显得比较成熟，但车后座还坐着几个毛头小伙子。 　　嗯，有个家伙甚至头发很红，叶行止看得眉头微挑。 　　他没有立刻激活防御阵法，而是施了隐匿法术，把霍泽放在山里的越野车暂时藏起来。 　　如果这些人并不打算进入山谷内部，让他们在外面抓个野猪野兔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他们真进来了…… 　　好像也不是不行。 　　叶行止总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在发生变化。虽然去张小乐家里串门时，基本都靠霍泽来打招呼寒暄，但他居然没有以前那么怕见人了。 　　也许这是前两天他升至金丹中期带来的自信吧。 　　霍泽得知这个消息后同样没有多管。 　　反正叶行止不动如山神色淡定，他心里也特别踏实，兴致勃勃要给叶行止煮奶茶。 　　自从上次他建议叶行止喝茶放陈皮以后，叶行止就对霍泽的口味信任大涨，让他再试试别的调味手段。 　　于是霍泽拿了一些比较“普通”的茶叶，稍稍炒至焦香后煮出茶汤，再加热牛奶和红糖。 　　甜丝丝的香气弥漫在院子里，让甜咸不忌的叶行止眼睛霎时亮起，险些揉乱了霍泽的头发。 　　两人围坐在后院惬意喝茶，感觉无聊还下了一盘象棋。 　　霍泽被杀得丢盔弃甲，抬眼看到叶行止老神在在的模样，总感觉自己也跟着逐渐迈入老年生活。 　　随后他们一人端着一杯奶茶，散步般走去视察野草军团的长势。虽然叶行止不做饭，但平常也要帮忙打个下手，他会集中在特定的地方杀鸡杀鱼，重点是破开异兽的脑袋用于施肥。 　　现在那几片空地上的野草无比茂盛，沐浴在春日阳光中滋润生长，鲜鲜嫩嫩的草叶随风摇摆。还有几朵漂亮小野花，甚至会若有若无地跟着叶行止的行动轨迹，慢吞吞转动方向。 　　当然，鲜嫩漂亮什么的，只是在叶行止眼中如此而已。霍泽盯着野花蕊里若隐若现的尖刺，默默扭头把奶茶一饮而尽。 　　视察完美结束，叶行止满意点头，两人又散步般从后门回到院子，杯子被再次倒满热乎乎的红糖奶茶。 　　霍泽本以为叶行止还想下棋，正在暗自调整心态时，叶行止却忽然抬手拍了拍葡萄架。 　　转瞬间，葡萄藤蔓哆嗦着朝叶行止送出两根粗藤，扭动交缠片刻，居然变成了一把靠椅的形状。 　　叶行止施施然坐上去，被葡萄藤抬到了房顶。 　　霍泽：…… 　　“要上来吗？在葡萄架处敲三下便好。”叶行止说完，美滋滋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 　　霍泽默默学着叶行止的样子拍了三下葡萄架。葡萄藤不情不愿，但在叶行止的威压下完全不敢反抗。 　　随即他也被稳稳当当的“藤椅”送至高处，简直在像乘坐某种诡异复古电梯。 　　叶行止一脸理所当然，举起奶茶要跟他碰杯，还不禁感叹道：“登高望远看日落，人间美事，莫过于此。” 　　霍泽真的哭笑不得，却也乖乖举起杯子碰了过去，非常配合。 　　于是，当某支小队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进入山谷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怪异景象。 　　有两个人，排排坐在造型奇怪的藤蔓靠椅上，居高临下，像看猴子一样围观他们跋山涉水。 　　这藤椅比屋顶还高，椅子下面甚至是悬空的！ 　　为首的成熟男人神色微凛，单手不着痕迹摸向后腰。 　　而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人满脸惊愕，还没看到屋顶上的藤椅，就忍不住说道：“卧槽，什么奇葩在这种地方建四合院啊？是不是有病！” 　　话音刚落，一个小火球飞速袭来，砸在开口吐槽的人脚边。 　　没等众人反应，火球就已经炸开，并且准确无误、恰到好处地烧破了他的裤腿。 　　那人吓得浑身一激灵，停住脚步愣愣抬头，才发现攻击者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秀青年，正面色冷淡地盯着他们，幽黑眼眸渗着丝缕寒意。 　　而另一个男人留着如墨长发，他将随风微扬的碎发捋至脑后，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惬意眺望晚霞的方向。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是如此懒散闲适，与紧绷的氛围格格不入，简直就像是什么修仙剧组来这里取景，而某个扮演仙风道骨大修士的演员，在休息间隙爬上房顶喝奶茶…… 　　这两者的组合，奇怪到让所有人一时失语。 第20章 每个人都有私心 　　霍泽会露上这一手，除了叶行止被吐槽让他不爽以外，当然也有其他原因。 　　他的实力和对异能的掌控程度，在末世伊始的异能者中堪称傲视群雄，让这支明显携带有热武器的队伍收敛了几分。 　　由于叶行止两人实在是奇奇怪怪，态度显然也不像是欢迎他们，首领斟酌了一下，主动表示友善。 　　“两位……大哥，很抱歉，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居住。” 　　叶行止终于扭过头，看向众人，奶茶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庞：“不知者无罪。但擅闯民宅者，杀无赦。” 　　听到这莫名文绉绉的发言，霍泽差点没绷住冷脸。 　　而小队伍众人也忍不住面色古怪起来，因为叶行止实在太像尚未出戏的古装剧演员。 　　这场面，仿佛就是有人故意搭起戏台子，把他们五个狠狠耍了一通。 　　染着火红色头发的少年眼睛瞪大，心里冒火，正想站出来说点什么，却被首领一把按住。 　　“你放心，我们没有强抢地盘的意思，现在这世道大家都要互相帮助。再次抱歉，是我们消息不灵通，打扰到两位了。”首领表情依然友善，还挺能说会道。 　　叶行止早已用神识扫过五人，都没有霍泽厉害，但是他们的车里竟然有子弹库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 　　随即他便兴致缺缺，平淡道：“离开这里。若是还有其他队伍想要进山，记得告知他们，私人租地，禁止擅入。” 　　首领好脾气地颔首，目光在叶行止脸上停留数刻，语气隐隐变得意味深长：“好，我记住了。” 　　后方有两人守在车边没有靠近，小声嘟囔着：“什么跟什么啊，这阵仗，搞得像拍电影似的。” 　　“老大都道歉了，就让我们住一晚也不行？”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可话音未落，两团火球再次朝远处飞射而去。两人顿时闭紧嘴巴，慌乱跳进溪里，狼狈得无与伦比。 　　于是，现在这支五人小队，有三人的半截裤子被烧得干干净净。 　　画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霍泽将指尖的火焰熄灭，也慢悠悠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跟叶行止先前的动作近乎相同。 　　这里是叶行止的地盘，霍泽不会擅自开口决定些什么。但如果他要打别人，叶行止肯定不会阻止。 　　这是一种无需诉诸于言语的默契。 　　小队伍灰溜溜离开了四合院周边。主要是霍泽看起来真的很强，而且脾气差，万一直接把他们的车给炸掉，那就完蛋了。 　　首领在礼貌征得叶行止同意后，带着队伍去了溪水对岸的安营扎寨，升起火堆烤野兔。距离四合院至少有两百多米远。 　　虽然首领还算有眼力见，但这显然是一支半路出家的小队。那些人并不算齐心协力，眉眼间已然出现了异能者特有的傲气。 　　还有人在悄声商量，想仗着人多势众，半夜偷偷摸摸进来杀人越货。那个顶着红毛的家伙说得最大声。 　　毕竟叶行止和霍泽只有两个人，却住着那么大的房子，衣着整洁干净、状态光鲜，在末世里真的非常罕见。他们显然不缺吃穿，甚至还很舒坦，勾得人贪婪心起。 　　这些暗地里的细碎言语，尽数传进了叶行止耳朵里。 　　当然，叶行止完全不担心。即便他提前吩咐家禽们保持安静，但他家膘肥体壮的玉龙，也在前院睡得正香。 　　叶行止甚至想过，其实稍稍放任自流也不错。之后肯定会有其他队伍试图探索山谷，而他，正好能利用某些人的贪婪心理，给他的野草军团进行一番丰富锻炼。 　　这种炮灰角色，非常适合做异植们的踏脚石！叶行止踌躇满志，将奶茶一口饮尽。 　　霍泽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冷淡地看眼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堆，拎着两个空茶杯，转身从房顶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藤椅迅速地收了回去，葡萄叶子轻轻颤抖着，特别委屈。 　　而霍泽选择如此酷炫的退场方式，仅仅是为了回厨房关火。 　　之前煮完奶茶后，他炖上了一锅老鸭汤，结果因为要和叶行止一起围观误入山谷的队伍，霍泽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叶行止紧随其后跟进厨房里，享受炖汤开盖后逸散于空气中的醇厚香气。 　　他饿了。 　　可惜霍泽跟他说，白天吃太多甜食，晚上就不能吃米饭。 　　霍泽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他最近对饮食管理有点严苛，叶行止也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喝汤吃肉。 　　叶行止背着手站在霍泽身边，视线从他逐渐柔和的侧脸扫过，又向下看去。围裙系带勾勒出的腰很细，线条匀称漂亮，赏心悦目。 　　叶行止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年轻人追求身材，可以理解！ 　　但他依然有些好奇地问霍泽：“为何，你每次在外人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好接近？” 　　霍泽动作一顿，半晌后轻声开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我现在年纪太小，只能靠气势。越是显得不好惹，别人就越是不敢惹我。” 　　说完，霍泽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们都没有您厉害，我不需要给他们好脸色。” 　　叶行止顿时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也感觉他挺厉害的，但是霍泽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认同，会让他更高兴。 　　他慢悠悠贴过去，用力揉霍泽的脑袋，把那头乖顺的黑发弄得乱七八糟。 　　霍泽轻呼一口气，身子微僵，随着叶行止力道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叶先生，我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剪。” 　　果然，叶行止收回了手。 　　但出乎霍泽意料的是，叶行止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居然挑眉道：“我帮你剪，保证和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霍泽听得怔愣片刻。想起给人理发需要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他就没吭声，只是轻轻点头。 　　态度模模糊糊的，却不影响叶行止的决定。 　　叶行止又理所当然地贴近了一点，抬手撩起他额前碎发，稍微摆弄几下，冰凉指尖总会不经意碰到他的脸。 　　霍泽垂下眸子，感受到清冽呼吸抚过耳畔，几乎快要遏制不住泛红的耳尖。 　　夜色静谧，奇异的感觉在暗地里悄然发酵。 　　可下一刹那，叶行止将灵力调动至指间，轻轻一扫，多余碎发瞬间随风飘落。 　　叶行止随意捋了捋霍泽柔软的头发，满意地收回手，甚至从空间掏出一面镜子递给霍泽，让他自己看看效果。 　　霍泽呆滞地接过镜子，低头望去，发现果然如叶行止所说，他现在的发型和最初被捡回家时完全相同，连长短也分毫不差。 　　其实他上辈子为了避免麻烦，后期都尽量剃寸头，如今倒是一直可以保持大学时期的发型了……霍泽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怎么，不一样吗？” 　　叶行止的记忆力极强，而且对此非常自信，他绝对将霍泽全身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霍泽木着脸摇头：“一模一样，您很厉害。” 　　“对了，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得到肯定答复，叶行止志得意满，忍不住显摆，“你比刚来时长高了1.2厘米，很不错，以后要多喝牛奶。” 　　霍泽：……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为什么他永远都在状况外？ 　　* 　　半夜时分，果然有两个不怕死的家伙，鬼鬼祟祟淌过溪流，试图潜入四合院。 　　然后被玉龙咬断腿，差点连整个人都被吃了。 　　“这……这狗变异了！居然有狗丧尸！！” 　　“救命，不要，不啊啊啊啊！！” 　　霍泽听到惊恐至极的嚎叫与嘶喊，猛地睁开眼睛，手已经瞬间摸到了枕头底下。 　　可就在这时，那犹如贴在耳边低语的神识传音，再次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好好睡觉，别管。” 　　叶行止说话不紧不慢，似是因为夜色已深，嗓音还带着格外温和的安抚意味。 　　“……嗯。”霍泽抿着唇闭了闭眼，重新躺回床上，大脑却控制不住，反复回放叶行止刚才的话。 　　完蛋，他现在更加睡不着觉了。 　　而溪对岸的小队伍，甚至没有前去讨要说法。万一又有人被异兽咬上，这血腥气息勾来大量丧尸，所有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半夜就把吓破胆子的伤员搬上车，大气也不敢喘，灰溜溜地迅速离开。 　　等到霍泽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时，溪对岸早已被叶行止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用来取暖的篝火灰烬也消失无踪。 　　生活似乎顷刻重归平静，唯独没吃早餐的叶行止蹲守在他门前，那表情堪称嗷嗷待哺。 　　霍泽哭笑不得，心里却莫名泛起甜意。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叶行止的警告似乎没有被人当回事。 　　断断续续的，依然有不少活跃组织看中了这个山谷，尤其是看中藏在两座山头深处的隐蔽性，试图开车进入。 　　叶行止也不曾多管，而是托付给了逐渐成长起来的野草军团。 　　在靠近山谷的路上，它们能用看似羸弱的鲜嫩叶子把人抽飞几丈远。 　　那场面非常好笑，就是可惜了霍泽看不到。 　　对于抽飞陌生人，叶行止不但不心虚，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通过以讹传讹的办法，让山谷慢慢变成一个A市传说中的危险禁地，并且提前向人类传递了异兽和异植出现的消息，堪称两全其美！ 　　而霍泽……他好像也对别人的死活完全无所谓，丝毫没有龙傲天男主该有的心态，更没有生出别样的野心。 　　他的日常生活很规律：晨跑，做饭，无氧训练，异能训练，和叶行止闲聊找乐子（学习炼丹），洗漱睡觉。 　　当然，还要加上听收音机的环节。两人每天都会在闲暇时间打开收音机，了解一下外界信息。 　　目前还能收听的广播节目不少，信号源大多来自首都。除了新闻以外，时不时会播放激情澎湃的战斗歌曲，以及夜晚助眠的夜曲和白噪音，显得官方很有规划。 　　而且广播里传播的信息基本毫无藏私，每日都在宣传吸收晶核可以升级异能，鼓励大众团结一心齐力奋进，切勿在混乱时期互相谋害。 　　不仅如此，关于动植物变异的观察与警告也开始高频出现。 　　叶行止并不怎么关注广播，他只关注霍泽在听广播时偶尔露出的复杂表情。 　　很多时候，其实叶行止自己也承认，他不太明白霍泽平日里都会想些什么。 　　把人留在自己的地盘上观察，效率真的高吗？ 　　他到底要不要……把霍泽放出去拯救世界？ 　　唔，还是不了。现在挺好。 第21章 不能给小孩随便喝酒…… 　　叶行止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压在心里，决定先把日子好好过着。 　　直到原本正在播放音乐的广播节目，被紧急插播了一条措辞极为严肃的新闻。 　　【近日，自称“圣裁”的所谓宗教组织，在各处安全区悄然冒头。其教义用心险恶，所述之事皆为臆测，对社会稳定的建设进程，造成了恶劣影响。首都司令部正在展开计划，势必要对圣裁信徒进行严厉打击。】 　　【请广大民众牢记，丧尸变异，世界动荡，源于不可抗力。这样的悲剧，绝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也不会因为所谓天神降临而突然消失。我们只有团结协力，紧紧拧成一股绳，与丧尸和鞋教组织抗争到底，才能重建平安家园，共创美好明天！】 　　霍泽听得神情微变。 　　关于这个名叫圣裁的宗教组织，他有记忆。原来现在就已经开始出现雏形了。 　　但上辈子时，一直等到基地运转成熟，霍泽才听说过圣裁的名字，而且对他们感到头疼。 　　分明已经被首都那边列入严厉打击名单，居然还能顽强存活那么久，真是不可思议。 　　叶行止发现霍泽的脸色不对，挑眉问：“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 　　他也记得原文里有关于鞋教的描写。似乎是一个神神叨叨的黑袍组织，像打不死的蟑螂，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各处人类基地里。 　　听到问话，霍泽犹豫片刻，还是给叶行止详细讲了他上辈子知道的消息。 　　圣裁的教义很简单——人类有罪。 　　人类有罪，因此天神降下神罚，将至亲至爱之人变作行尸走肉，惩罚人类被同类生啖脑髓。 　　他们倡导人类自罚赎罪，例如必须每日跪地祷告，忏悔罪过，坚持吃素。到后期更为极端，信徒们会被委派任务，潜入各处人类基地，主动去狩猎那些不知悔改的“罪人”，进行教化改造。 　　甚至是杀死“罪孽深重”的非信徒，用鲜血换取天神谅解。 　　“简直是胡扯。”叶行止听得讶然。 　　说实话，在民不聊生时求神拜佛者必不少见，然而，这种自创了一个劳什子宗教的家伙，绝对用心险恶。做这种奇葩事到底是想达成什么目的？ 　　霍泽倒是对圣裁的诞生并不意外，他轻声道：“现在外面太混乱，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乱七八糟的鞋教出现，大多数应该都不会主动闹事，但这个圣裁……惩罚人类这四个字，他们担当不起，也没有资格。” 　　霍泽的语气非常认真。因为到后来，圣裁信徒不仅是想要对成年人洗脑，还会掳走基地里的幼童，美名其曰，从罪恶之人手里拯救纯净的心灵。 　　把孩子抓回去之后，也不让他们吃饱穿暖，整天不是在忏悔就是在祈祷。等小孩被基地救出来时，基本都变成了面黄肌瘦的可怜模样，原本白嫩嫩的手脚粗糙起茧，把父母心疼得不行。 　　想起这些，霍泽轻轻叹了口气。 　　在霍泽陷入回忆时，叶行止已经用神识仔细检查了整个A市，发现这里暂时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组织聚集。 　　然而，B市却有。 　　他看见了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围坐在一间茅草木板搭建的土房子里，口中低声忏悔着自身的罪孽，人类的罪孽。 　　正在进行忏悔的都是成年人，但居然有人带着小孩来祷告。孩子们被强行穿上通体漆黑的衣服，惴惴不安地看着言行诡异的父母，互相依偎在一起，脸蛋发白。 　　不仅如此，为首几人还在讨论接下来吸纳信徒的方法。有人想要强行抓人回来教化，其他人却不同意。 　　因为…… 　　“管他们干什么，有些罪恶之人执迷不悟，听不进天神的最后警告，也不配被圣裁者拯救！” 　　“对，就让这些无知罪徒自生自灭去吧，要是被吃了脑髓，还能帮大家偿还一部分血债。” 　　叶行止听得瞠目结舌。短短几个月，如此奇葩的教义，居然已经深入了一些人的骨髓，几乎深信不疑。 　　他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霍泽，而霍泽微微一怔，随后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仅此而已。 　　闻言，叶行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末世开始时，霍泽的几个生死好友全都在B市爬山。 　　按理来说，霍泽应该感到担忧。被困在山里就算了，还能打猎吃野菜，可现在冒出来一个圣裁……万一他们被鞋教组织掳走，被洗脑了怎么办？ 　　但叶行止看得明明白白，霍泽绝对是一点也不关心。 　　感受到叶行止莫名的打量，霍泽有些奇怪：“怎么了？” 　　叶行止摸摸下巴，笃定道：“B市有人得罪你了吧。” 　　霍泽一脸无辜：“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叶行止有些好笑，抬手捏住他的左脸。 　　紧接着，叶行止直接掀开了两人之前从未戳破的话题。 　　“连圣裁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还藏着掖着？你原本的寒假计划是跟朋友去登山，为什么没去？” 　　又被捏脸……霍泽眨眨眼，回答极为坦然：“因为您之前猜得对，我的朋友得罪我了。我希望他们全都去死。” 　　说这话时，霍泽的语气甚至颇为乖巧。 　　而叶行止捏脸的力度逐渐加重：“接下来你还想说，有些事情你要亲手去做，不关我的事，也不想麻烦我，对不对？” 　　霍泽没有反抗，艰难地点了点头。 　　难得猜到了霍泽的想法，叶行止却挺无奈的：“你拥有如此好的资源，也不知道利用。” 　　没错，资源指的就是叶行止本人。 　　霍泽闻言笑了一下，声音因为含糊而变得柔软：“叶先生，如果我真有利用您的小心思，早就被您扔出去了，不是吗？您为我提供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住所，有吃有喝，我怎么会要求更多。” 　　叶行止对霍泽的反问不置可否。因为他也不知道，如果霍泽被捡回来时的态度特别不好，自己究竟会怎么做。 　　但霍泽真的太乖了，不仅没有升起一点利用他的心思，而且至今为止，除了日常生活的必经之路以外，霍泽没有踏入过其他屋子半步。 　　他简直将不冒犯他人隐私这件事，执行到了极致。 　　叶行止心里涌出说不上来的复杂，他觉得霍泽可真是实诚又正直！ 　　当然，他已经下意识忽略了那句“我希望他们全都去死”，反正在他眼里，霍泽就是个好孩子。 　　都是自家的人了，叶行止真的不介意霍泽再活泼一点，放肆一些，毕竟连鸡元帅都把四合院逛好几遍，有次还差点掉进天井里淹死。 　　但霍泽就是特别安分守己，很难办。 　　此刻他与霍泽的距离近在咫尺，叶行止很认真地观察霍泽的眼睛。他在寻找那曾经层层笼罩在霍泽身上的……犹如被人刻意丢弃、几乎与夜色相融的深沉郁气。 　　完全没找到。 　　一时间，叶行止莫名心情松快了不少。 　　随即他直接抬手揉上霍泽的脑袋，语重心长：“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如果想做的事情太过困难，实在无需自己扛着。” 　　而霍泽摸了摸自己被捏到发红的侧脸，格外乖巧道：“好的。” 　　其实，他藏在发梢下的耳尖也悄悄红了。 　　不过霍泽知道，哪怕他对叶行止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但有些东西，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诉诸于口。 　　把一切都交到别人手里，比想象中困难很多。 　　但至少现在霍泽很高兴，他耳朵烫烫的，一点也不想动弹。 　　* 　　在这场似乎无疾而终的对话过后，霍泽的状态，似乎比以前要阳光了一些。 　　具体表现为，他拉着叶行止埋头研究几天，成功做出了巧克力味的回灵丹。 　　外皮裹着口感富裕的黑巧，而内部夹心的味道，甚至还能让叶行止自己选择。 　　两个人排排蹲在炼丹炉旁查看成果，神采飞扬。 　　等到回灵丹冷却成型，叶行止迅速将它们装瓶，低头吃完五六颗，一言不发，随即猛地站起身。 　　他直接把霍泽抱了起来，转了一圈又很快放下。 　　霍泽整个人都愣住了，站在落地处呆呆看着叶行止，同样一言不发。 　　“谢谢你，”叶行止心潮澎湃，即刻拍板决定，“这是需要庆祝的成果，我这就去把红酒拿出来，你我二人小酌几杯。” 　　闻言，霍泽迅速强迫自己回过神：“我，我去拿吧！” 　　话音刚落，他就不由分说地快步离开房间，如同游魂般去仓库拿红酒。 　　激动中的叶行止还想说什么，却被直接堵住，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茫然。 　　当霍泽回来时，叶行止已经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异常。 　　两人在后院的石桌坐好。 　　霍泽面色淡定，拿了两个闲置高脚杯，把醒好的红酒倒入其中，和叶行止轻轻碰了一下。 　　叶行止端起杯子浅尝一口，挑眉道：“不错。” 　　张小乐家里有钱，库存的红酒多少都有些来头。哪怕不如灵酒，在叶行止看来也算味道尚佳。 　　霍泽轻声说：“其实我也会酿葡萄酒。” 　　听到这话，叶行止立刻扭头看向葡萄架：“听见没，你赶紧多结几串葡萄，让霍泽酿酒。” 　　霍泽：…… 　　葡萄藤：…… 　　叶行止对它的态度不满意，直接抬手捏住一根藤蔓，威压扫过，让翠绿欲滴的嫩叶子瑟瑟发抖。 　　他认真威胁道：“快点，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葡萄藤委屈得直颤。 　　霍泽哭笑不得，赶紧把叶行止拉回来喝酒。 　　今天高兴，叶行止没有刻意用灵气驱散红酒的功效，这股微醺酒意让他很舒服。 　　他一不小心喝了许多，两个红酒瓶子很快就空空如也。 　　叶行止觉得不太够，他看向霍泽：“还有吗？” 　　“要不要喝白酒？我们之前去超市提了好几瓶回来。”霍泽也喝得有点起劲，大胆提议。 　　叶行止摆摆手：“喝那个做什么，罢了，我给你喝点好的。” 　　说着，他从空间里掏出两支金玉镶嵌的华贵酒壶，顷刻间院子里仙雾缭绕，灵气四溢。 　　霍泽好奇地睁大眼，鼻尖萦绕着一股香醇至极的诱人酒香。他忽然感觉视野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一片朦胧，就好像已经喝醉了那样。 　　叶行止很喜欢霍泽这样傻乎乎的反应。 　　他扬起唇：“百年灵酒，不算特别好，但也能应付。” 　　此时霍泽被灵酒的香气彻底吸引，也不管自己到底能喝多少，胡乱点头。 　　后果可想而知。 　　只需一小杯，霍泽就喝醉了。他白皙的脸泛起红晕，黑眸牢牢盯着叶行止直看，一眨不眨。 　　叶行止隐约感觉到不对，立刻收走他面前的那壶酒。 　　但霍泽很不乐意。 　　他眼神控诉，嗓音比往常更加柔软，听得叶行止太阳穴一紧。 　　“我还要喝。” 　　“不行。” 　　“我，还，要。” 第22章 　　叶行止与霍泽对视片刻, 再次坚定道：“不行。” 　　可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霍泽眸底蓄起一层薄雾。水润润的，特别可怜。 　　这样的霍泽很奇怪, 让叶行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被盯得久了, 竟逐渐觉得身上有些燥热，清了清莫名发干的嗓子, 还是只能妥协。 　　叶行止重新拿起酒杯, 倒了一点，将杯子推到霍泽面前。 　　霍泽低下头, 看着像纸那般薄的一层酒液, 整个人似乎瞬间被郁气包裹。 　　他垂下眼帘，轻声说：“叶行止，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啊？ 　　叶行止真是不知所措, 赶紧否认：“我不讨厌你。” 　　“那你喂我喝, ”闻言, 霍泽用力拍了下桌子，“亲手喂，就这一杯。” 　　他动作很凶，声音却越来越软。 　　叶行止：…… 　　还没等叶行止接话，霍泽又再次抬眼盯着他，湿漉漉的眸中黑沉一片：“不喂我，就是讨厌我。” 　　叶行止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拿起酒杯, 递到他嘴边。 　　霍泽仰起脸看了他一眼，一口气喝完, 随后偏过头, 在叶行止指尖若有似无地亲了一下。 　　嘴唇的触感柔软微烫, 带着挥之不散的香甜酒气。 　　叶行止浑身猛然变得僵硬，不知为何，他此刻竟无法控制地开始恍惚，头脑一阵眩晕。 　　这种感觉很危险，也很陌生。他直接将酒杯捏成齑粉，忍不住击出一道灵力，把霍泽也弄晕了过去。 　　转瞬间，叶行止就清醒过来了。他看着满地碎瓷片，缓缓深吸一口气，才重新去看趴在桌上的霍泽。 　　霍泽呼吸平稳，发顶毛绒绒的，侧脸贴在冰凉石桌上，显得安静又可爱。 　　这令叶行止更加感到不知所措，甚至升起莫名的负罪感。 　　他沉思片刻，干脆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抱着霍泽稳稳走回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之后，叶行止再次陷入茫然。 　　因为霍泽此刻脸颊酡红，不太正常。 　　叶行止困扰地蹙眉，摸摸他的脸，发现有点热乎乎的，又抬手摸了一下额头。 　　好像并没有发烧，但是特别热。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随即把自己房间里的闲置被子也搬了过来，压在霍泽身上。 　　仅仅是盖两层被子还不够，叶行止抓起被角，耐心而笨拙摆弄了半小时，最终把霍泽包成一个鼓鼓的蚕蛹。 　　叶行止站在床边，好生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满意点头。 　　于是他施施然背着手离开房间，无视了床尾那只畏畏缩缩的小狗崽，走到院子前收起灵酒。 　　这时他忽然动作一顿，看向葡萄藤，捏起一片叶子仔细抚摸它的脉络，逐渐开始出神。 　　回想着霍泽唇瓣柔软的触感，叶行止神色难辨，无意识捻了捻指尖。 　　* 　　霍泽这一觉睡了两天。 　　叶行止知道他没出大事，只是喝了不该喝的酒，但依然心有余悸。 　　霍泽不在，他自己吃泡面都觉得没滋没味。 　　因为霍泽会在煮泡面时折腾很多花样，例如切几片腊肉和午餐肉，或是放碎芝士，番茄丁。哪怕顶着鸡元帅的凶狠目光，霍泽也经常去它老婆的窝里拿鸡蛋，加点香油，煎至焦香，平铺在泡面之上。 　　但叶行止自己根本不敢煮，就怕厨房再次爆炸，他只能按照最原始的方法烧热水放调料包，真是无趣极了。 　　即便叶行止其实已经可以辟谷，然而这种生活习惯，就是一朝一夕被霍泽投喂出来的。 　　在霍泽还没醒来的时候，每隔两个小时，叶行止都要用神识把霍泽从头到尾扫视一遍，随后又忍不住隔三岔五去给霍泽喂水。 　　他喂水的姿势不太熟练，只能掐着霍泽的脸让他张开嘴。有几次还没喂进去，就打湿了枕头，弄得场面一团混乱。 　　霍泽脸上的红意早已褪去，白白净净躺在床上，还被叶行止弄湿了枕头和发尾……叶行止有点莫名的心虚，还有点心痒。 　　但他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情绪，而是立刻施展洁净术，再次尝试给小孩喂水。 　　折腾几次下来叶行止都觉得有些累，却无端生出一股奇怪的满足感。 　　两天之后，霍泽终于醒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怪。 　　脑袋昏昏沉沉差点醒不来，而且浑身沉重不堪，有种被恶鬼压床的错觉。 　　霍泽艰难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想要抬手做一下伸展，却动弹不得。 　　他沉默片刻，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被两条厚被子牢牢缠住，几乎包成了蚕宝宝…… 　　霍泽无语地挣扎了两分钟才挣扎开，缓缓坐起身。那种浑身上下干净到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不再陌生。 　　他闭眼深呼吸，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在心中疯狂腹诽了叶行止一番，转头却忽然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还冒着淡淡雾气。 　　他愣了一下，轻轻弯唇，把热水端起来喝掉大半，思绪终于开始逐渐清明。 　　思绪清明的后果就是，霍泽迅速回想起了喝酒时发生的事情。 　　他手一抖，险些没把杯子摔出去。 　　他居然，居然，让叶行止给他亲手喂酒。 　　而且这个人还真喂了！什么意思？！ 　　前所未有的羞窘感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霍泽直接躺倒在床，用双层被子死死蒙住头，发愣。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霍泽才面色如常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穿上外套，喝光剩下的温水。 　　他脚步放得极轻，跟做贼一样走出房间，却避之不及直直对上叶行止投来的视线。 　　叶行止正坐在葡萄架下泡茶，看向他的眼神颇有几分关切。 　　霍泽蹑手蹑脚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抓住门槛，小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我给你喂了辟谷丹。放心。”叶行止见他已经恢复精神，心里松了口气。 　　霍泽点头，欲言又止，但看着叶行止跟往常无甚区别的模样，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叶行止倒是有一堆苦水要吐：“你睡觉的时候我只能吃泡面，但是我自己做的特别难吃。金乌还整天跟我闹脾气，它以为我把你杀了，一直没给我好脸色……小狗崽胆子真大。” 　　霍泽垂眸安静听完，有些想笑：“那我今天中午给您煮螺蛳粉怎么样？” 　　叶行止好奇：“那是什么？” 　　霍泽神神秘秘不告诉他，转身就去了厨房，连茶都没喝。 　　直到日头渐高，四合院里的温度升起，一股奇异的香臭味从厨房传来。 　　叶行止：…… 　　霍泽不会是想报复他灌酒吧？ 　　他艰难移动到餐桌前，发现霍泽眼神格外真诚。秉持对于小孩的信任，叶行止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塞了几口。 　　酸辣咸香的奇特滋味直冲而来，比脸还大的炸蛋金黄蓬松，粉条口感也非常劲道，很不错。叶行止瞬间不说话了，埋头就吃。 　　霍泽还特意倒了两杯冰可乐，等叶行止飞速吃完，仰头将可乐一饮而尽，真是舒服到不行。有霍泽和没有霍泽的生活，质量截然不同！ 　　虽然空腹吃辣不太健康，但霍泽根本不想注意这种小事。他把所有事情抛在脑后，热火朝天地吃一顿螺蛳粉，之前的尴尬情绪总算被冲散了许多。 　　等到两人吃过瘾了，霍泽才清清嗓子，对叶行止说：“前两天我喝醉之后，有点失去理智做出了奇怪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 　　他的态度非常正经且公事公办。 　　叶行止挑眉，盯着他被辣红的嘴唇看了两眼，抬手给人续上可乐，淡淡道：“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他这样难以捉摸的态度，让霍泽有些不安。 　　叶行止想了一下，面色忽然严肃几分：“说到这里，霍泽，你怎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霍泽抿唇，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喝醉了。” 　　“只要给你喂酒就不是讨厌你，这种不健康的结论，又是从何而来？”叶行止屈指叩了叩桌面，继续道，“你还年轻，不要受到病态家庭的影响，观念要摆正。这年头劝你多喝酒甚至喂你喝酒的人，只会想害你，甚至对你图谋不轨。” 　　虽然当电影明星的记忆不属于叶行止本人，反而像一本厚重而陌生的书，但若是仔细回想，叶行止也能想起来很多奇事。 　　比如剧组与投资方聚餐，在酒桌上各种违法乱纪、欺负漂亮小演员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种年轻孩子被灌酒送去洗胃的场景，简直触目惊心。 　　霍泽：…… 　　他深吸一口气，旋即态度变得极其乖巧：“我明白了，但我也知道您不会害我。喝醉时说的那些话，我也只会对您一个说。” 　　没错，他在模仿叶行止以前给他的奇葩回复。 　　叶行止果然满意颔首，完全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随后他顿了顿，看着霍泽无辜又真诚的眼眸，不自觉捻了一下指尖，才幽幽道：“我肯定不讨厌你，也不会害你。但是，霍泽，我最近有点喜欢逗你生气。” 　　霍泽：…… 　　“但那不是想讨厌你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以后不要再误会了。” 　　秉持着不说谎和无愧于心的原则，叶行止终于把自己奇怪的想法坦然说了出来。 　　毕竟霍泽都喝他的灵酒喝醉了，还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没哭。叶行止觉得，自己再藏着掖着也说不过去。 　　霍泽听得愣神，盯着叶行止沉默许久，然后居然直接端着两个空碗转身走了。 　　他根本没有再跟叶行止说话，安静地把碗和锅洗干净，随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 　　叶行止一时间有点小慌，他看向同样被锁在门外的金乌：“你说，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金乌幽怨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嘤嘤”两声，无力地瘫倒在叶行止脚边，和玉龙排排躺着不动弹了。 　　一人两狗面面相觑。 　　好在下午霍泽重新从房间里出来时，又恢复了正常模样，还说今晚上要吃铁锅炖大鹅。 　　是的，霍泽神态自若，支使着叶行止帮他杀了一只嘎嘎直叫的大鹅，当然不是那只正在优雅游水的大白鹅。 　　由于种种心虚原因，叶行止表现很积极。 　　他老老实实负责杀鹅去毛放血，按照霍泽的标准将鹅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几块，泡进水盆，然后才溜溜达达跟在霍泽身后，围观他做饭。 　　霍泽没有用煤气灶烧，而是搬出了叶行止买来备用的小型柴火灶，至今华国农村还有很多地区都会砍柴做饭，这玩意在淘宝上也就卖几百块钱。 　　霍泽吩咐叶行止上山找点柴火，随意从附近林子里折几根粗树枝就行。闻言，叶行止直接飞了过去，瞬间抱回来一大捆，效率极高。而霍泽端起厚重的铁锅，放在柴火灶上，在院子旁边收集了一些枯枝落叶，金乌也屁颠屁颠帮忙拾掇。 　　点火对他而言非常轻松。 　　等到将锅烧热，霍泽先炒了盘青菜，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倒油，放葱姜蒜和八角炒香，将泡过几次水的鹅肉加进去大火煸炒。 　　直到鹅肉被炒至表皮微焦，香气四溢发出“嗞嗞”响声，霍泽倒入提前调好的酱料，紧接着朝锅里加了水和一整瓶啤酒，再重新盖上锅盖。 　　叶行止看着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忍不住给霍泽递了杯茶。 　　霍泽轻声道谢，端着茶杯在叶行止旁边坐下。 　　叶行止：“还不能吃吗？” 　　霍泽：“还不能，饿了？” 　　叶行止：“有点馋。” 　　霍泽笑了笑：“那就再等等。” 　　叶行止老老实实“嗯”了一声，继续泡茶。 　　在等待的间隙，霍泽也没有一直坐着不动。他用铁钳夹了几块果木炭放进灶火堆，等待木炭被烧得微微发红，便夹出来放在小炭盆里。 　　随后，霍泽朝炭盆里扔了几个烤红薯，又开始切土豆。他拿起菜刀时斟酌了一下，决定不把土豆尽数炖进去，剩下的一个土豆被也扔进了炭盆。 　　这些粮食都是从超市搬回来的，霍泽特意挑出几个红薯和土豆，趁着春天，种在了距离灵药田很近的地方。当然，翻地锄草捉虫都靠小动物，霍泽自己其实也不太会种田。毕竟后妈再怎么霸道，也没有把他逼到需要自己种菜的程度。 　　但如果霍泽不主动去种主食作物，叶行止这个不会生活的家伙更不可能去种。 　　真是的。 　　霍泽莫名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起身去把锅盖掀开。 　　叶行止立刻跟了上去。当霍泽第一次掀开锅盖时，叶行止就已经馋到不行了。 　　红棕酱汁包裹的鹅肉鲜香四溢，咕嘟嘟冒着热气，让叶行止想马上大快朵颐。但霍泽只是很淡定地将土豆块放进锅里铺平，毫不留情，重新盖上盖子。 　　发现叶行止正眼巴巴盯着自己，霍泽眨了眨眼：“叶先生，还要再等十五分钟。” 　　“那红薯能吃了吗？”叶行止犹不死心。 　　“不行，再等等。”霍泽弯起唇角。 　　叶行止默默回到原位，坐在石凳上疯狂摸狗。 　　明明霍泽看起来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但怎么感觉他在故意折腾自己。 　　等到十五分钟后终于收汁出锅，霍泽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叶行止一眼，转身去装饭。 　　叶行止清清嗓子，紧紧黏在霍泽身后进厨房，又跟着他走出来，还主动拿起大碗和锅铲把鹅肉盛出放在桌上。 　　这一餐的氛围本该显得奇奇怪怪，但由于霍泽手艺太好，叶行止已经说不出话了。鹅肉软烂入味，香浓多汁，配上软糯的土豆堪称一绝。 　　霍泽还在叶行止不赞同的目光之下，开了一瓶啤酒。好在也只是随意喝喝，一瓶啤酒而已，倒是不怕喝醉。 　　等到叶行止吃完大半锅鹅肉，霍泽夹出了香喷喷的烤红薯和烤土豆，一边喝啤酒一边吃。霍泽很贴心地把土豆切片，还在土豆上撒了孜然和辣椒粉。 　　而叶行止在吃之前，先仔细将自己那份红薯表皮的炭灰清理干净，又想去清理霍泽手上的那一个。 　　霍泽自无不可，将红薯递过去，同时有意无意地用沾有炭灰的手碰了他一下。 　　叶行止微微一顿，没有把干净的红薯直接还给他，而是低头捻了捻指尖的炭灰，才抬眸看向霍泽，缓缓弯起唇道：“不生气了？” 　　霍泽对上他的眼睛，心脏狠狠跳动了一秒。 　　他抿着唇又在叶行止手上抹了点灰，胡乱点点头，抢回红薯开始剥皮。动作颇有些慌乱和粗暴。 　　燃烧的木炭发出细碎轻响，在夜色下映出火光，似乎把霍泽的脸也照得发红。 　　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晚风掀起发尾，露出微红的耳尖，叶行止忽然感觉通体舒适。就像小境界突破时的灵气灌顶，经脉与丹田被一遍又一遍滋润蕴养。 　　明明只是围在炭盆前吃红薯而已。 　　他慢慢喝了口啤酒，惬意地夹起土豆片。 　　把霍泽捡回家真是太好了。 　　* 　　后续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霍泽是一个很擅长收敛情绪的人。至少，叶行止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但两人相处时，霍泽比以前要随意了许多，支使叶行止做事时得心应手。叶行止也乐得如此，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事。 　　临近夏日的风带起一丝暖意。 　　这些日子，葡萄藤很疲惫。 　　由于叶行止的打断腿威胁，这株可怜兮兮的植物不得不拼命吸收营养，疯狂表现自己，开花开得满后院都是蜜蜂，让霍泽很是无语。 　　它拼死拼活在夏天到来之际，就顺利结出了饱满圆润的果实，水灵灵沾染着新鲜晨露，被灵气滋养得生机盎然。百香果藤不甘示弱，也在疯狂开花试图结果，但暂时被两人彻底无视。 　　霍泽晨跑回来，很是欣赏了一番后院的花团锦簇。他弯着唇摘下两串葡萄，洗干净后先喂了几颗给小狗，随后在叶行止的房前敲了敲门。 　　叶行止让他直接进来，他顿了顿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霍泽第一次进入叶行止的房间。 　　房间里摆设堪称简朴，除了衣柜，床和几个蒲团以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现在叶行止只在院子里泡茶，连之前放在正房的茶台也被他收了起来。叶行止并不在乎这些，当年宗门弟子必须出门做任务，他经常随手挖个山洞当成洞府，该怎么睡就怎么睡。 　　此时叶行止正端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从调息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霍泽手中那盘水灵灵的葡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幽怨：“为什么，你不先给我吃，要先喂狗？” 　　霍泽：…… 　　怎么一大早的还开始无理取闹了。 　　叶行止说完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真是越来越奇奇怪怪，想东想西。 　　见霍泽面露无语，他默默接过盘子里，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果肉饱满柔软，汁水充足，特别甜。 　　叶行止瞬间又不幽怨了，满意地连吃好几颗。 　　霍泽是真的无语，但他心中也悄悄想着，叶行止这副怨念的做派特别罕见，还有些可爱。 　　于是今日的早餐中，出现了两杯漂亮的葡萄冰沙。蓝紫果肉盛在漂亮的玻璃杯里，晶莹剔透，极为好看。 　　叶行止：！！！ 　　他更加不幽怨了，开开心心喝完果汁，吃光霍泽做的鸡蛋烙饼，凑过去揉他脑袋。 　　霍泽没有反抗，嘴上抱怨般说道：“为什么总是揉我的头发？” 　　闻言，叶行止顿了半晌，手依然放在他脑袋上：“因为很好摸。” 　　“如果您不是会仙术……整天说大实话，肯定会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霍泽小声吐槽着，却依然乖乖把发顶贴在叶行止掌心，微不可察地蹭了蹭。 　　叶行止果然没有发现，只是轻笑：“那你帮我揍回去。” 　　“好。” 　　* 　　当山谷中的空气被染上一丝燥热，叶行止晋升到了金丹后期。 　　他终于决定要修屋顶了。 　　四合院里一共有两个院子，后院被霍泽打理得漂漂亮亮，但中间最大的前院却是光秃秃的，正房还破了个滑稽的大洞。叶行止吃着葡萄巡视一圈，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前院会彻底失去生活气息。 　　是的，这个词还是他跟霍泽学来的。 　　再加上夏日雨季将至，之后如果要用灵力罩防雨，未免太浪费了些。 　　听叶行止说想找材料，霍泽眼睛一亮：“那我们去看看建材市场。” 　　“建材市场，在哪里？”叶行止茫然。 　　霍泽比他更不解：“您装修房子时没有去过吗？” 　　叶行止沉默了。 　　像他这种拒绝与人过多交流的存在，当然是交完全款后让施工队全部包办。 　　去年为了加快建房效率，叶行止还特意用灵气悄悄滋润了建筑工人们的身体。保证每个人都神清气爽，脚下生风，搬货不累，酷爱干活！ 　　说起这件事叶行止还挺得意。 　　霍泽无奈地睨了他一眼：“行，收拾东西去，我们明天出门。” 　　叶行止乖乖跟上。 　　废话不多说，第二天清晨他们就出发了，越野车径直开到建材市场，旁边还有一座家具城。 　　这里堪称荒无人烟空空荡荡，空气比城市里清新了许多，没有人类尸体发酵腐烂的气息。毕竟一般除了商家以外，晚上没有人会住在家具城和店铺里。 　　但叶行止还没等车停稳，便若有所思道：“这里面有三个人，在家具城那边。” 　　他昨天出门前曾经用神识查看过，但那个时候，家具城里绝对空无一人。 　　霍泽转头看他：“好人坏人？” 　　叶行止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都穿着黑衣服，举止奇怪，我怀疑是那个圣裁的信徒。” 　　霍泽明白了，当即拍板决定：“待会我去把他们揍一顿。” 　　哪怕现在的圣裁还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但遇到了揍一顿也无可厚非。 　　叶行止欣然应允。 　　于是他俩下了车，不紧不慢走进略显荒凉的建材市场。 　　叶行止并没有直接领着霍泽去找人打架，而是径直朝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走去。 　　很多时候，某些时代足够久远的木材和石头，都具有肉眼难寻的特殊灵性。 　　叶行止找到了一个用船木制成的茶台，高度在他大腿之下，差不多有一米多长，整体保持了船木原本的造型。木头表面虽然被喷涂过透明隔离漆，但依然能看到斑驳沧桑、风吹雨打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个微小的弹孔。 　　轻轻抚摸上去，仿佛能闻到漫长岁月浸染的咸腥海风。 　　叶行止有些感兴趣，直接把这块很有故事的巨大船木收进空间。 　　随后他来到一个专业加工石头的店铺仓库前，那里面堆满了尚未加工和已经废弃的石头，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而叶行止只需击出一道灵力将石堆掀开，翻出了两大块麻粒岩。灰扑扑的石头里夹杂着大量紫苏辉石和其他结晶，看起来很丑。 　　这玩意在南方不多见，也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运过来的，但叶行止知道，这种岩石有近20亿年的历史，在高温与岩浆的打磨下逐渐变成平平无奇的模样，将矿物尽数包裹在内。 　　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很可能这种石头平平无奇没有价值，可叶行止能提炼矿物结晶，用于炼器。那晶石深处蕴含的灵气涌动着无数火元素，对霍泽来说或许也会有益处，拿来修房顶非常合适。 　　叶行止毫不犹豫在空间里塞满各种石头，才又去找了一些年份久远的木头。这些木料放在以前卖价昂贵，末世开始后却完全没人要。 　　霍泽看上了一把红酸枝木的椅子，他觉得和叶行止房间挺配的，叶行止欣然颔首，顺便把配套的酸枝木茶盘也带走了。 　　这一顿连看带拿的，让他俩齐齐理解了逛街的快感。 　　逛到心满意足之后，二人才不紧不慢来到家具城。 　　叶行止觉得有趣，这家具城里到处都是样板间，床榻桌椅样样俱全，除了不通水电这一点不算便利以外，还真能住人。 　　他领着蓄势待发的霍泽，径直走向一个专业卖床的铺子。叶行止站在一张沉重的红木大床前，打量片刻后挥手将床直接掀翻过去。 　　“砰”的巨响过后，一个显然是新挖的地洞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三个人正跪在狭窄阴暗的地洞下，两男一女，漆黑衣服与地洞的黑暗融为一体。他们紧紧贴着彼此，低声祷告着，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悉索低语。 　　突然被外界的明亮光线照到，三人皆遮住眼睛发出惊恐的叫声，看得霍泽微微蹙眉。 　　“你们是不是有病？”这话是叶行止问的。 　　地洞里的中年男人猛然站起身，仓皇喊道：“住嘴，住嘴！不可冒犯天神！你们还想经受神罚吗？！” 　　跪在他身边的中年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神智似乎已经有些不太清明。 　　听到丈夫的话，她甚至开始忍不住抹泪，低声哭求：“天神，万能的神圣的天神，求您饶恕无知者的冒犯，求您不要舍弃我，不要舍弃我们的儿子。我的小宝一定还活着，求您别生气，求您帮我吊着他的命，我要去找他，我很快就会找到他的！” 　　霍泽将砍柴刀往后放了放：“你们的儿子怎么了？”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他们并不打算攻击自己，都还算面善，便摩挲着妻子的肩膀低低说道：“找不到了。” 　　据中年男人说，末世来临那一日，他们两夫妻正在城市打工，把孩子留在B市附近的村里给父母带。 　　大规模变异的第二天，他们紧赶慢赶回到村中，却发现孩子的爷爷奶奶都死在了家里，颅骨破裂，脑子被吃得一干二净。 　　而他们的儿子小宝不知所踪。 　　孩子妈当时就快崩溃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辛苦打工就是为了挣钱养孩子养父母，可现在父母没了，孩子也丢了。 　　他们找遍周围的所有村落都找不到，还差点被丧尸咬到。最终只能像游魂一样，浑浑噩噩给父母下葬，住进了农村的老房子里，每天吃饭都随便糊弄，幻想小宝哪天自己能跑回来。 　　直到同样有人回村寻找亲戚，夫妻俩从那人口中得知了名为圣裁的存在，并且得知了一个震撼的消息。 　　有一对别村的夫妻，在加入圣裁并向天神忏悔自罚祷告之后，真的很快找回了丢失的孩子。 　　这种听上去毫无逻辑的传言，在别人眼里或许显得荒谬不可信。 　　但是连末世都来了，说这些遭遇就是天神降下的神罚，他们俩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霍泽心中恍然，怪不得圣裁这样的组织能发展起来。他们吸收下线和信徒，应该还是先从教育水平较低的那一层人开始，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 　　淋漓尽致地利用末世的荒诞与诡谲，利用人们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绝望，美名其曰天降神罚。至于找回孩子的小概率事件，也可以宣称是“天神显灵”。 　　对于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就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哪怕短时间内没有显灵，也能用“忏悔不诚恳”当作借口。 　　末世时期还有心思折腾这种组织的人，简直反社会到不可理喻。 　　而叶行止听完他们的讲述，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截了当道：“你们被骗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中年女人声音凄厉地喊出了声，眼睛通红。 　　叶行止没有被她吓住，转头拍拍霍泽的肩膀，决定先询问他的意见：“你今天想去超市看看吗？” 　　霍泽愣了一下，道： “可以不去，之后再说。” 　　“那好，”叶行止颔首，再次看向中年夫妻，以及缩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女生，“我带你们去找孩子。” 　　“真的？”男人有点不太敢信。 　　叶行止神色无波无澜，淡淡道：“要去就跟上。” 　　他确实知道这两个人的儿子在哪。 　　三人连忙从地洞里爬起来，快速收捡自己带的粮食，神色焦急地跟在叶行止身后。 　　越野车后排正好能坐下三个人，霍泽关窗开了空调。大家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紧张的大喘气，还有低低哭泣声。 　　而叶行止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每次给霍泽指路都要神识传音。 　　霍泽摩挲着方向盘，抿唇忍了半天，干脆直接无视叶行止，稍稍偏头问中年男人：“你们以前在B市，没有开车是怎么过来的？” 　　“是一个执、执事先生送我们过来的，”男人措辞艰难，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圣裁的体系和概念，“他要我们担任A市先驱，在这里建立根据地，为天神做出贡献。”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等再过一个月，还会有其他信徒来帮我们一起建设。” 　　“你们就是被骗了，给骗子打白工。”听到这里，叶行止忽然开口。 　　话音刚落，那位情绪崩溃的母亲浑身颤抖，几乎又要厉声反驳，却被丈夫按着肩膀安抚下来。 　　霍泽忍不住戳了一下叶行止的侧腰：“还开着车呢不要捣乱，你别说话，让我来说。” 　　叶行止被戳得僵住，他还没被别人碰过腰呢。霍泽在外面可真凶。 　　他幽幽看了霍泽一眼，继续神识传音：“前面那条路左转。” 　　霍泽也有些不自在，收回手攥紧方向盘继续开车，跟中年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话了解情况。 　　现在圣裁已经出现了主教牧师之类的人物，职位完全照搬其他宗教，显得非常粗制滥造，甚至容易让大家小看。 　　只有霍泽知道，后来这看似胡来的组织，险些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沉浸在思绪中，盘算着今后该如何处理，心情还算轻松。 　　但没过一会儿，叶行止却再次给他传音，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车载空调吹出阵阵冷风，在这个不算炎热的季节里，让人通体发寒。 　　“幼童丧尸，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第23章 　　霍泽缓慢地扭头看向叶行止, 眼带询问。 　　叶行止轻轻颔首，眼神交错间霍泽就明白了一切。 　　他看了眼后视镜，那对夫妻表情紧张又畏缩, 还夹杂着隐约的期待, 而坐在他们旁边的女生依旧安静沉默，毫无存在感。最终霍泽什么也没说。 　　同样, 问出那句话之后, 叶行止也没再开口。 　　但他有点无聊，从霍泽的包里翻出一袋牛奶糖, 想着也要给霍泽吃一颗, 干脆直接剥开糖衣，将奶糖喂到他唇边。 　　感受他微凉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霍泽不动声色捏紧了方向盘, 目光中带有一丝淡淡谴责, 不过还是无奈地张嘴吃了。 　　叶行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满意收手，继续给他指路。 　　那个丢失的孩子就在A市，甚至就在他们来建材市场的路上。 　　虽然两人开车时经常会无视丧尸的存在，但叶行止只需一眼就能记住，有个小男孩混在成年丧尸中间，嘴里啃着血糊糊的不明物体。 　　那孩子长得跟夫妻俩很像。 　　只不过事情的始末，很可能让他们难以接受。 　　最终，越野车停在了路边一家简陋的米粉店门前。 　　这粉店的门锁已经被暴力扯开, 玻璃窗也被砸碎了，或许是附近的幸存者进来寻找食材。叶行止领着几人推开门走进去, 转瞬间异味扑鼻。 　　摆在取餐台的小菜和调料已经长出霉斑, 一台立式冰箱放在靠近后厨的墙角, 由于长期断电，散发着可怖又无孔不入的恶臭气息。大量蛆虫顺着冰箱门缝朝里钻，在变质的食物残渣上疯狂繁殖。 　　后厨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偷吃。 　　但没有人在意臭味，中年女人甚至不曾捂住口鼻，她红着眼睛径直朝后厨冲去，口中大喊：“小宝，小宝！” 　　叶行止见状，拿过霍泽的砍柴刀，一抬手用刀尖勾住了女人身后的背包，把她直接拉回原位。 　　“先站着别动。”霍泽也皱起眉。 　　后厨悉悉索索的响动骤停，随后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一个小男孩从厨房门口跑了出来。 　　他的眉眼与父母如出一辙，颇有几分清稚可爱，但皮肤却是青紫交错的，瞳色也不同于常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父母，而是死死盯着霍泽，眼里闪过贪婪凶光。 　　“小，小宝……”中年男人原本还搂着妻子的肩膀安抚，此时却忍不住双手哆嗦，声音颤抖得厉害。 　　小宝猛地回头寻找声音来源，脑袋转动的幅度明显超出了普通人扭头的极限。他看着夫妻二人，蓦然咧开嘴，露出四根过于长的尖利犬齿，唇齿间沾染着几层浓厚发黑的干枯血迹。 　　夫妻俩见到儿子狰狞的模样，脸色惨白，泪水止不住流淌，而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女生依然安静不语。 　　不知为何，小宝并未迅速攻击五人，他似乎能压抑嗜血的饥饿，仿佛在思考，在审时度势。 　　“所以，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这一次，叶行止没有神识传音。 　　霍泽的回答简洁明了：“杀了。” 　　“不行！”闻言，夫妻二人同时大喊。 　　中年男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露痛苦，眼神茫然。 　　“可是你们不杀他，他就会把你们杀了。”霍泽平静道。 　　这种事情曾经在他面前上演过无数次。崩溃绝望的父母，孤单迷茫大哭的孤儿，悲痛欲绝的妻子和丈夫，让他近乎麻木。 　　这种时候，最好处理的方法就是保持理智，不能拖下去，尽可能制止更多伤亡。 　　“不可能，不会的！我是他妈，他会认出我的，”中年女人拼命摇头，似乎是想说服自己，“天神惩罚了我的罪恶，可是我一直祷告，我赎罪了！！我的孩子一定能认出我！” 　　可就在这时，叶行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门外：“事实上，他正在搬救兵，找同伴来杀我们。”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火锅店外传来了一串急促奔跑声。那是五只成年丧尸，正精确无误地朝粉店狂奔而来。 　　“五加一，正好比我们多一个，人多势众，”叶行止倒是有闲心分析情况，若有所思，“这小丧尸不仅能召唤附近的同伴，而且还会使用简单的战术。” 　　当夫妻俩都因一时惊恐而六神无主，几乎说不出话，叶行止一把拎起了小丧尸的衣领，让他双腿离地无法行动。 　　而霍泽重新接过砍柴刀，二话不说走出门迎上了狂奔而来的丧尸。 　　他甚至不需要使用异能，因为叶行止把他的砍柴刀重新炼制了一遍。 　　虽然霍泽并不知道炼制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非常好用，削铁如泥，砍头骨就像切西瓜。 　　丧尸的脑髓相比起霉斑也好不了太多，青黑液体溅射在原本雪白的餐厅墙壁之上，两种迥然的恶臭混合在一起，让中年男人忍不住扭头干呕，而女人神色愈发崩溃急切。 　　她根本管不了什么丧尸不丧尸的，挣脱丈夫的搂抱，径直跑到叶行止面前，苦苦祈求：“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小宝，我的小宝你还认得妈妈吗？妈妈就在这里！” 　　可这个时候，小宝看着被霍泽尽数打倒的丧尸同伴，逐渐面露狰狞，随即他狠狠瞪向自己的母亲，猛地伸长脖子咬向女人探出的手。 　　叶行止立刻把小宝往后一提溜，对女人淡淡道：“如果你被他咬伤，也会变成丧尸。换句话说，你们可以选择全家人变成丧尸，一起被我杀死，也算团圆和美。你可以接受这种处理方法吗？” 　　此时霍泽恰好收刀走回来，听到叶行止的话直接无语了。因为叶行止是在很认真地提出建议，不带一丝调侃。 　　但想想叶行止的脑回路，霍泽又觉得意外合理，于是他看向中年男人：“你怎么想？” 　　“……阿娟，小宝已经不在了，让他安静地去吧，”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神情愈发悲凉愁苦，“至少我们还有大姐。” 　　他口中的大姐，就是站在旁边从未开口过的沉默女生。 　　女人疯狂摇头，甚至试图再次跟叶行止争抢小宝。她已经承受不住崩溃大喊起来：“没有小宝我就不要活了，我的孩子，我的小宝啊！” 　　叶行止蹙眉，干脆直接抬手把人劈晕过去，免得这家人还没商量好就被小宝误伤。 　　到了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姐姐终于开口了。她看着晕倒在地的母亲，嗤笑一声，随即开玩笑似的说：“两位好心人，你们干脆就让我妈跟他一起去吧，那可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你，你说什么呢？！”中年男人听到这话简直气急，反手就狠狠给了女儿一耳光。 　　但她不闪不避地受了这一巴掌，看向男人的目光无比冷淡，嘴上更是不客气：“你也别装了，想怎么做就直说呗。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们还不明白？都是被天神惩罚的罪人，我们家到底谁的罪孽最深重，自己心里清楚。” 　　“你……”男人一时语塞，指着女儿的手都在颤抖，也不知是被气狠了还是心虚。 　　“无论你们要干什么，都别拖累我的赎罪大业。今天的祷告还没做完呢，别废话了，到底要跟小宝一起死，还是要自己活？”女生冷声道。 　　你来我往间，叶行止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他悄悄挪动到霍泽身边，用神识传音小声感叹：“真复杂。那个女孩身上还有异能波动。” 　　霍泽面无表情，一看就明白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四口之家，大姐和小弟的年龄至少相隔十岁，而且还在末世初期就忙不迭加入了鞋教组织……这家里的弯弯绕绕和阴私事，恐怕不会少到哪去。 　　“行了行了，”叶行止感叹完后，便立刻拍板决定，“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被小宝咬两口，变成丧尸和他一起去死，二是，让我来杀小宝。可以保证尸体完整，你们也能带回家做个念想。” 　　两人争吵的声音停下，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我选二。” 　　嘿，这可真默契。 　　叶行止点头，随即将手覆在小宝的后脑勺上，指尖弹出一道灵力，原本还在挣扎嘶吼的小宝就忽然哑了声，双臂无力垂下。 　　叶行止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小宝身上唯一的伤口，就是藏在头发里的小小空洞，连脑髓也流不出来。不翻开仔细检查，绝对无法发现。 　　中年男人的泪水缓缓落下，抱起小宝的尸体，看向依然冷淡无波的女儿，挣扎片刻后率先低头道：“你能帮我抱着他吗？” 　　“嗤。”女生冷笑一声接过小宝，眸色冰凉。 　　随即她看了眼叶行止，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袋大米递过去，道：“多谢你们救了我，这是我能提供的报酬，请不要嫌弃。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不需要再开车送我们回去了。” 　　但霍泽却没让叶行止接这袋米，他看向女生的眼神带了一丝审视，问道：“你真的相信圣裁的教义？” 　　她没有直接回答，视线瞥过自己的父亲，表情有些讥讽：“放心，以后我能管住他们。” 　　霍泽心中了然，这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肯定还有自己的算盘和谋划，但绝对不是一个疯狂的信徒。 　　于是他也没再多问，抬手扯了下叶行止的袖子，干脆利落把人带走。 　　直到越野车重新上路，叶行止还没明白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施法把砍柴刀清理干净，回想着刚才的混乱场面，忍不住碰了碰霍泽的肩膀：“给我讲讲？” 　　霍泽的回答不假思索：“大概就是重男轻女，父母的爱都集中在小儿子身上，姐姐却像这个家庭的隐形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其实对叶行止而言，那女孩存在感很高，正是因为她太过平静淡定，而且从来不说话。 　　霍泽道：“他们说过自己在城里打工，儿子放家里给父母养着，但同样未成年的女儿却一字未提，好像也没有在学校读书。而且，她的手很粗糙，明显是长期干活做家务导致的，比她母亲的手还要干皱。” 　　反倒是那个小宝，变成丧尸了还能看出以前白白嫩嫩的样子，显然没有受到过半分生活的苦。 　　霍泽对偏心的家庭氛围非常敏感，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有稍微相似的遭遇。 　　这种家庭能管就少管。即便失去儿子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但霍泽很难对他们升起真切的同情。 　　反正现在他们家里只剩一个孩子了，那对夫妻也不是适合再次生育的年龄。在末世，想要多拼一个男孩出来不太现实。 　　那么接下来，这两人若是还想活下去，还想有人养老，就只能靠着逐渐长大的、有主见的女儿。更何况，那姑娘还悄悄隐瞒了自己异能者的身份，想来不会在家人身上吃大亏。 　　如果他们不是圣裁的最低端成员，还能套出圣裁初期的信息，霍泽在最初就懒得多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没见识的叶行止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像看了一场大戏。 　　“差点忘了，那个小宝的晶核是精神系，对你很有用。”说着，他掌心凭空冒出一颗透明晶核。 　　想到霍泽还在开车，叶行止直接伸手，把晶核塞进霍泽的衬衫口袋。动作中不可避免碰到了他的胸，但叶行止本人毫无自觉。 　　“谢谢。”霍泽语气平静，神色却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随即他默默低下头，把车载空调的温度调低两度。 　　叶行止依然毫无自觉，甚至还在好奇：“你很热？” 　　霍泽抿唇片刻，反问：“您今天穿了长袖和外套，不热吗？” 　　叶行止有些不明所以，诚实回答：“我不怕热的。” 　　而霍泽立刻找到机会把话题扯开：“但是夏天这样穿，被别人看见了会觉得您很奇怪。” 　　毕竟A市的夏天气温极高，太阳炙烤之下，大家恨不得干脆不穿衣服。霍泽今天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如果只是走路还好，可刚刚和丧尸打完一架，后背就已经稍微开始出汗。 　　反观叶行止，总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每天不是穿长款的黑色外套，就是换成白色外套。若非霍泽知道，这人衣柜里有很多“电影明星”拥有的潮流旧款，他还以为叶行止这辈子都没穿过一件彩色衣服。 　　听霍泽这样说，叶行止不由得陷入沉思，试探着问道：“如果别人觉得我很奇怪，会不会又来打扰我的生活？” 　　霍泽一愣：“可能会吧。” 　　“我明白了。”叶行止一脸郑重，也不知道在心中做了什么奇怪的决定。 　　实际上，光是叶行止那一头打理得乌黑顺滑的长发，在末世里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但霍泽没有提这件事。 　　因为他自己有点喜欢。 　　叶行止总会随手拿支簪子把碎发固定在脑后，有时候是一支简单玉簪，有时候是霍泽根本不认识的材质。其实还挺好看的。 　　霍泽没把这段对话放在心上。 　　接下来他们顺路去加油站薅走几桶油，还把便利店里保质期比较久的食物又拿走了一部分。 　　所以说住在市郊就是好，连来这座加油站找物资的人都很罕见。至少叶行止最近沉迷的辣条还剩不少。 　　当两人再次满载而归，回到山谷时夜色已深。 　　玉龙早已陷入沉眠，呼噜声响得像打雷，而金乌也睡眼惺忪，迎上前时尾巴摇摆的幅度也在慢慢变小。 　　“这种出行方式，太浪费时间了，”叶行止摸摸下巴，思忖道，“等我升至元婴期，可以直接把你带出去。” 　　“什么意思？”霍泽没听懂。 　　叶行止打量了一下霍泽的身板，心中衡量片刻，认真道：“以后出门，我可以抱着你飞。” 　　霍泽：…… 第24章 　　叶行止的提议, 让霍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站在没有开灯的院子里一言不发，跟叶行止大眼瞪小眼。 　　叶行止有些茫然，但并未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妥。 　　他只当霍泽现在还不想去洗漱睡觉, 于是将今天带回来的酸枝木茶盘清洗干净, 放在石桌上，随后开始烧水泡茶。 　　霍泽在叶行止对面坐下，安静看着他给自己倒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半晌后才垂眸问道：“抱着我飞, 那会不会太亲密了？” 　　叶行止一愣：“这有什么, 之前你喝醉，也是我抱你回去的。无伤大雅。” 　　说这话时，叶行止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很讨厌被人触碰。 　　他甚至觉得霍泽身上的味道有点好闻。 　　上次把霍泽公主抱回房间时，两个人贴得很近, 霍泽的脑袋恰好靠在他肩膀上。只需稍微低头, 叶行止便能闻到他颈侧淡淡的沐浴乳香气。 　　这个画面一直悄然藏匿在叶行止的记忆里, 直到此刻才被唤醒。 　　想起这件事, 叶行止没有过多思索, 直接就问：“你用的沐浴乳是哪一款, 还挺香的。” 　　霍泽被问得面色微僵，他把杯子里的热茶一口饮尽, 低声说：“就是在超市随便拿的啊……” 　　“怪不得你不喜欢洁净术，”叶行止说着直接坐在霍泽身边, 揉了下他的发顶, “唔, 洗发露也很香。” 　　这是一个圆形的石桌, 共有三个小石凳, 叶行止长腿一伸就换了位置，让霍泽猝不及防。 　　感受到叶行止骤然贴近，霍泽险些连腿都软了，幸亏坐在石凳上看不出端倪。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干脆不理会叶行止奇奇怪怪的举动。叶行止也不在意，诚实表达完自己的欣赏以后，把茶盘拉过来继续在原地泡茶。 　　而霍泽为了避免尴尬，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源自丧尸小宝的精神系晶核，安静地闭眼吸收。丝丝缕缕的纯粹能量涌至周身，他混沌的思绪一扫而空，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这就是精神异能最为明显的优劣之处，用起来费脑，但是能让人变得理智。 　　吸收完晶核能量以后，霍泽用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叶行止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主动道：“排毒。” 　　叶行止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顺势回握住霍泽的手。一丝灵力从指尖溢出，在霍泽身体里娴熟地排查起魔气，效率极高。 　　一片沉默中，有阵风吹过山林树梢，发出海浪般的沙沙声。 　　霍泽试图抽回手，眸中神色被随风散落的碎发遮掩着，轻声说：“时候不早，我先去洗漱了。” 　　“等一下。” 　　叶行止依然握着霍泽的手，把他重新拉回石凳上，若有所思：“牵着你的手，感觉有点好。” 　　随即不等霍泽反应，叶行止手上微微用力分开了他的指缝，抱着尝试的态度，与他十指相扣。霍泽的体温要稍高一些，没有薄茧的地方摸上去很软，贴在一起非常舒服。 　　这回霍泽真的要腿软了，他有些无措地抬头看着叶行止，对上了那双写满探究欲望的墨玉眼眸。 　　霍泽呼吸一紧，突然严肃道：“你不能这样。” 　　“好吧。” 　　叶行止还没摸够，正遗憾地准备收回手，却忽地被又霍泽拽了过去。 　　两人仍是十指相扣，霍泽甚至攥得更紧了一点。他盯着交握的手凝息片刻，实在是忍不住了，瞪向叶行止：“你再这样对我，我会产生很多不应该有的想法。但你自己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叶行止非常茫然：“什么意思？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霍泽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指腹，迅速恢复成平静有礼貌的模样：“叶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张小乐说过的话？” 　　叶行止立刻点头。 　　张小乐说过很多话，也不知道霍泽指的是哪一句。 　　霍泽看着他，一字一顿：“那你还记得他说过，我们两个很配吗？” 　　叶行止点头的速度放缓了一些。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难以直视霍泽控诉的眼眸。 　　“他会那样说，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根本就不是正常关系该有的样子，”霍泽说着说着声音放低，“……太暧昧了。” 　　听到这话，叶行止心中隐隐不太赞同，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霍泽关系很正常。 　　但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是挺亲密的……他有点懵，更有些哑口无言。 　　而霍泽，他像是看出了叶行止内心的不赞同。 　　他面色未改，语调不急不缓，却愈发显得咄咄逼人：“如果您认为张小乐说的不对，那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宠物和主人，租客和房东，下属和上级，被研究对象和研究员？叶先生，您自己挑一个。” 　　叶行止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只能下意识回道：“每一个都不是啊。” 　　“那是什么？”霍泽很少像现在这样对某个话题穷追不舍，但此刻仍旧定定看着他。 　　叶行止犹豫片刻，自己也不太确定地含糊道：“长辈，和小辈……” 　　“就因为这样，您才把我抱起来转圈，摸我的头，捏我的脸，牵我的手？”霍泽的表情看似平静，却在夜色下格外具有压迫感。 　　叶行止顿了顿：“好像也不仅如此。” 　　再怎么说，霍泽也是个成年人了。虽然叶行止背地里总是小孩小孩地叫着，但他也知道，霍泽本身就拥有超越年龄的成熟。 　　若非被他捡了回去，霍泽必定会用那略显单薄的肩膀，独自扛起无数未知的责任与重担。 　　似乎是因为叶行止否定的态度很果断，霍泽心情松快了些，继续看着他说道：“如果都不是，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关系。” 　　“剩下什么？” 　　霍泽眸色微暗：“情侣。” 　　话音刚落，叶行止浑身瞬间一紧。 　　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天道吼声再次回笼。 　　霍泽一直在紧盯叶行止的表情，哪怕只是微不可察的变化，也被他敏锐地捕捉并分析。叶行止上一次如此出神是因为什么，霍泽其实已经熟记在心。 　　他不给人丝毫反应时间，趁着叶行止怔然的瞬间扯出另一个话题：“说起来，为什么每次提到算命，您的反应都那么奇怪？叶先生，您会看相，肯定也算过我的命吧？到底算出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又是一连串的合理质问。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乱得嗡嗡作响。他无措低头，发现霍泽依然扣着自己的手，因为攥得用力而微微发白。 　　被霍泽这样对待，他心中升起微妙的紧迫感，干脆想都不想直接坦白道：“我算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寂静。 　　一片寂静。 　　山谷里万籁俱寂，连风声也悄悄停息。 　　霍泽势在必得的神色凝固在脸上，沉默数十秒才缓缓松开手。 　　他半个身子倚在石桌边缘，不说话了，一杯接一杯大口喝茶。 　　叶行止见状不对，立刻开始补充解释：“霍泽，这个世界的因果混乱规则不全，我可能真的没算准，你也别太介怀。但刚才那句话确实不是我胡言乱语，是天道亲口告诉我的，一字不差。” 　　霍泽顿了一下，低声喃喃：“天道？” 　　“是，我怀疑它对你居心险恶，想要借此诱惑我去欺负你，”叶行止总觉得这事情越解释越混乱，“霍泽，你想想，现在你才十九岁，我却已有一千多岁，如果我真信了天道之言，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 　　霍泽忽然用力将茶杯放在桌上，打断了叶行止的话。 　　他转过头，语气平静地重复道：“您揉我的脑袋，捏我的脸，把我灌醉，牵我的手，还想抱着我飞。离这所谓的天道预言，也不算太远。” 　　叶行止被说得哑然，过了一会才开口：“抱歉，我不太懂人情世故，平时也没有注意到你不舒服。” 　　闻言，霍泽却摇摇头：“不需要道歉，毕竟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拒绝，也有些喜……” 　　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话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叶行止：“叶先生，您对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吗？” 　　“有。” 　　叶行止并未思考太久，便老老实实承认了。 　　与霍泽贴近时，他的心情会莫名变得愉悦几分。甚至于每一次肢体接触，都让他挺舒服的。 　　这就是为什么叶行止老是想去揉霍泽的脑袋，几乎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习惯性举动。 　　“嗯，我也有奇怪的感觉。”霍泽说。 　　叶行止有些云里雾里：“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霍泽抿了抿唇，移开视线：“这是暗生情愫。” 　　听到这里，叶行止又一次陷入沉默。 　　他非常震撼，很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想起霍泽喝醉的时候，自己不小心触碰到霍泽的唇角，以及那种柔软触感让他浑身涌起的燥热……他两辈子都没有陷入过如此奇怪的状态，因此根本找不到解决方法，只能把人先弄晕过去。 　　一如此刻，叶行止仍然找不到解决方法。 　　两人皆沉默了许久，面对着彼此却一言不发。 　　叶行止的思绪在懵然中发散开来，他定定看着霍泽，发现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坐在冷冰冰的石桌前，茶水也开始缓慢冷却。大半夜温度逐渐降低，或许有可能感冒生病。 　　叶行止忽然心里一阵不痛快，没想那么多，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霍泽披上。 　　此时，霍泽正在耐心等待叶行止的反应，结果就等来叶行止的这一顿操作。他也险些跟着懵了。 　　“叶先生，这种事情，也是只有情侣或暧昧对象才会做的。”霍泽摸了摸外套，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无可奈何。 　　叶行止再次被震撼：“连这也是吗？” 　　“对，”霍泽压下心头的躁动，不动声色，“叶先生，如果您现在还不能明白，您对我究竟有什么样的感觉，我们之间究竟应该是什么关系……我希望您能停止所有的肢体接触，直到您想清楚，再开始。” 　　“……为什么？” 　　霍泽喝掉最后一杯茶，轻声道：“因为您的行为，真的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叶先生，我是个普通人，我会对这样亲密暧昧的接触有感觉。” 　　说完这些，霍泽直接披着他的外套离开了。 　　叶行止被留在原地，跟金乌大眼瞪小眼。 　　他愣愣坐了一会儿，才把桌上的茶具尽数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叶行止感觉脑子已经乱成一大片糊糊。就连刚刚得知自己投错胎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心绪复杂。 　　他在蒲团上坐好，却半天都根本无法入定，忍不住又分出一丝神识，悄无声息飞入霍泽的房间。 　　霍泽看起来很平静。他刚刚洗漱完，仍然披着叶行止的外套，略微湿润的黑发柔软垂在额前，身上沾染了些许水汽，以及洗发露的香味。 　　他把外套脱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随后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边。 　　放在枕头旁边！ 　　叶行止心里莫名有几分高兴，也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这说明霍泽应该……没有生很大的气吧。 　　即便心下微松，叶行止的状态照样混乱。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晚上是怎么过去的，好像还没有入定多久，便已是晨露熹微之时。 　　他还以为一切都像曾经那样，哪怕霍泽气鼓鼓转身就走，当第二天到来之后，霍泽又会变得一如既往。 　　但这次却完全不同。 　　霍泽不再让他揉脑袋了。 　　怎么都不让！ 　　他们可以正常对话，说几句玩笑闲聊，一起吃吃喝喝，但就是不能有肢体接触。 　　叶行止每次无意识伸出手，随即僵在半空中，气氛都会变得无比微妙。甚至连金乌也被可怜兮兮赶了出来，不被允许和霍泽一起睡觉。 　　连续好几天差点被憋死之后，叶行止深刻意识到了一件事：霍泽以前确实很乖，非常乖，太乖了。 　　他对人家做出各种冒犯的举动，可霍泽以前一次都没有拒绝过。 　　叶行止想，他在修仙界时知道有男女大防，却没怎么听说过男男大防，反倒是无数王侯将相手牵着手抵足而眠……但实际上，这并不能代表如今他所在的世界也是如此。 　　他对这个世界观念的认知有所缺失。 　　叶行止一边回想霍泽那晚所说的话，一边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到底有多么逾矩，越想越是心惊。 　　他都逾矩到如此程度了，霍泽之前居然不拒绝他，也没有表露出讨厌之情，只是让他先想清楚，再继续这样做！ 　　到底该如何想清楚，霍泽又是怎么个意思……一时半会儿，叶行止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想通。 　　叶行止没想通的后果就是，每晚只能在茫然中疯狂修炼，周身气压却开始飞速降低。 　　家中的小动物们都变得特别乖巧安静，小花小草不敢随风轻摆，藤蔓果树也在使劲扎根生长。 　　整座山谷被无形阴云笼罩，弥漫着一股唯有异兽异植们能够体会的恐怖气息。 　　而霍泽却因此拥有了意外收获，例如晨跑时，发现一棵野桃树上结满了汁水丰盈的山桃，看见一只莫名晕厥在溪边草地上的肥美野兔……最近后院葡萄的滋味野愈发甜美，百香果藤上长出硕大果实，小菜地里的果蔬生机勃勃，长势喜人。 　　他原本同样焦躁不安的心情，莫名因此平息下来，每天愉悦地榨果汁做甜品，高高兴兴喂饱了叶行止的肚子。 　　当然，金乌还是不准进屋睡觉。 　　叶行止用小勺子挖着清爽酸甜的百香果慕斯，味蕾得到无限满足，但看向霍泽时瞬间又变得委委屈屈。 　　他要闹了！ 第25章 　　叶行止吃完慕斯, 把小碗洗干净，盯着霍泽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几天霍泽已经把葡萄酒酿上了，好像正沉迷于制作果酱。 　　此刻他穿着围裙站在灶台前, 把百香果肉一颗颗挖出来放入小锅里，加了冰糖和柠檬汁用小火熬煮，还要时不时拿着勺子搅拌, 专心致志。 　　场面很温馨。 　　叶行止故意从他身边经过，拉开橱柜放东西，乒呤乓啷制造各种声响，可霍泽连看都没回头看一眼。 　　小孩这一早上就顾着做果酱！ 　　他觉得自己再不闹就完蛋了！ 　　嗯, 至于该怎么闹，如何闹, 还需细细想来。 　　最近这段时间，虽然霍泽拒绝肢体接触, 但叶行止没有放弃任何与他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例如拉着霍泽喝茶，教他炼丹, 听收音机，讨论丧尸的异变速度……甚至是排排坐着撸狗。 　　反正能靠多近, 就靠多近。 　　哪怕叶行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就是特别想贴在霍泽身边。 　　霍泽那晚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他耳边清晰可闻，然而叶行止回想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有种思路被迷之堵死的感觉。 　　因为暧昧，亲密, 暗生情愫, 情侣……这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对于叶行止而言, 是陌生到唯独在心魔幻境中才会存在的东西。 　　叶行止认为, 他现在非常需要寻找参考对象，并弄清楚其他道侣究竟是如何相处的。 　　而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近距离接触过两对“道侣”。 　　一是张小乐和李蔓，二是那对被骗进鞋教的中年夫妻。 　　叶行止开始认真分析这两对夫妻的言行举止。 　　张小乐和李蔓，并没有像他和霍泽那样揉脑袋捏脸，不过张小乐确实亲了李蔓的脸蛋！这件事证明，道侣之间是可以亲吻的。 　　回想起霍泽嘴唇的触感，叶行止默默把他们列为优秀的道侣参考案例。 　　但那对夫妻……根据霍泽的分析来看，中年女人最爱自己的小儿子，对丈夫从头到尾都没多看一眼，也不主动沟通交流。 　　而她的丈夫，虽然表面功夫做得好，但他表露出的一切，都是在特意塑造朴实好人的正面形象，最在乎自己。 　　当然这都是霍泽告诉他的，叶行止深信不疑。这种恶劣关系可以算作反面教材。 　　仔细想想，其实这两对道侣的相处模式，都和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这让叶行止愈发犯难。 　　毕竟叶行止不会读心，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像自己那样……总是想贴在霍泽身边，而且很需要他的存在。 　　没错，经过漫长的冥思苦想和案例对比，现在叶行止暂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需要霍泽的存在。 　　仅仅只是想明白这一点，叶行止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于是，在霍泽兴致勃勃搅拌果酱的时候，叶行止神色正经地走进厨房，气势慑人，顺手关上门后一步一步把他逼进角落。 　　而霍泽下意识一步一步后退，直至后背触碰到了死路。 　　他有些紧张，把汤勺放进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抬眸看向叶行止，没有说话。 　　当然，叶行止很守约定，并未主动做出任何肢体接触。他把手撑在霍泽身侧的墙壁上，认真道：“我需要你。” 　　霍泽被他这不符合人设的操作惊呆了数秒。但发现叶行止的目光冷静又清明之后，霍泽就迅速压下了脸上的热意。 　　他定了定神，稳住声调，仿佛自己压根没有买账：“其实并不需要。” 　　叶行止闻言深感冤枉，甚至有点小委屈：“你不相信我吗？” 　　霍泽抿抿唇，没有与他对视，微垂着眸子跟他仔细掰扯：“实际上，您根本不需要吃饭喝水，不需要别人帮忙打理院子，不需要驾驶任何代步工具，更不需要一个仅仅只是拥有异能的同伴。您这样厉害，怎么可能会需要我？” 　　叶行止差点就被问倒，好在他此时思绪清明，理直气壮：“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拥有生活气息。” 　　生活气息，这个从霍泽口中学来的新词，叶行止记得非常牢固。 　　“但您真的需要生活气息吗？这是不可或缺的？”霍泽被圈在狭小的空间里，忽地抬起眼眸，气势并没有叶行止彻底压下去，“就算一直独自生活，您也能过得很自在吧。” 　　果酱在小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金乌在厨房外咯吱咯吱挠门。 　　叶行止沉默了片刻。被霍泽如此注视着，他浑身竟莫名涌出一股奇怪的焦躁感。 　　这简直是六月飞雪，从理论上来说他当然不需要，但他心里需要啊！ 　　焦躁的叶行止开始努力组织语言：“在遇见你之前我不也知道，但现在的我，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有你在的生活。” 　　霍泽低低“嗯”了一声，看着有些眼巴巴的叶行止，眉眼间神色柔软了许多。半晌后他轻声问：“所以叶先生，为什么在天道说出这么具体的预言之后，您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和质疑？” 　　他发现哪怕到现在，叶行止也没有怎么把天道的话放在心上。 　　叶行止顿了顿，回忆起自己重生前后的奇葩遭遇，颇有些义愤填膺：“因为天道就是个不靠谱的，整天不干正事，到处晃悠给我捣乱。” 　　霍泽并不知道叶行止经历了什么，但他很善于关注重点：“天道主动与您联系过几次？” 　　听到这个问题，叶行止仔细想了一下，除去他重生后试图探究世界本源时的强行交流以外，好像……并没有再和天道正面沟通过。 　　“就一次。”说完，叶行止忽然感到有点心虚。 　　“只有一次，还特意跟您说了这样的话，肯定有特殊意义，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捣乱。再怎么说，那也是天道。”霍泽的眼神略带控诉。 　　叶行止张了张嘴，没吭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赞同霍泽的看法。毕竟自从把霍泽捡回家之后，天道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而霍泽眯起眸子继续问：“既然如此，那凭什么我就不能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婆？你为什么对天道的预言这么排斥？” 　　问出这两句话，霍泽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红意，试图偏过头遮掩。他其实非常紧张。 　　但叶行止完全没有注意到，甚至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是天煞孤星，天生的命格无法改变，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注定孤独一辈子。” 　　这件事在他千年的修行岁月中已经被彻底证实。 　　可霍泽无意识攥着衬衫下摆，认真地反驳了他：“叶先生，我已经与您共同生活了几个月，从未遭遇过任何不幸的事情，反而越过越好，越来越强。您确定自己的命格无法改变吗？” 　　叶行止沉默了。 　　他蹙眉陷入沉思，转瞬间顿觉醍醐灌顶。 　　霍泽说得一点没错，也许，有这样一种可能……他以前真的投错胎了，才会拥有天煞孤星的命格，因为他根本不属于修仙界。 　　但上辈子是天煞孤星，不代表他在这个世界里也是如此！ 　　如今不光是霍泽活得好好的，他甚至还有了张小乐这个便宜朋友，人家也活得好好的。 　　叶行止心境豁然开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按在霍泽身侧墙壁的手也微微用力。 　　他凝神打量着霍泽的脸，俯身凑近了些，郑重又严肃地说道：“我认为，你很有可能是我未来的道侣。” 　　清冽的呼吸拂面而来，带着丝丝热意，霍泽只能缩在角落里绷紧身体。他动了动唇，刚想说话，整座山谷忽然剧烈震荡了一下。 　　叶行止神色一变：“我要晋升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从厨房的窗户边上翻了出去。 　　最近因为霍泽拒绝肢体接触，叶行止就一直在暗地里疯狂修炼，几乎昼夜不停，聚灵阵差点都被折腾报废。他就是总觉得心里莫名堵得慌，才只能靠修炼来维持神智清明、思绪冷静…… 　　但这下好了，叶行止分明根本没想过晋升元婴期的事情，积压在丹田中的灵力却忽然按捺不住，非要突破，甚至引起了天地共鸣的震荡。 　　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些许暧昧气氛瞬间消失无踪，霍泽关上灶台的火，走出厨房站在院子中间仰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叶行止飞上正房的屋顶，盘腿坐着却悬浮在半空。 　　察觉到霍泽的视线，叶行止赶紧放出一个灵力罩把人圈在原地：“不要乱跑！” 　　说完他便没工夫再管霍泽了，方圆千里的灵气如潮水汹涌而来，在叶行止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他坐在激烈翻腾的灵气漩涡中闭上眼睛，身形巍然不动，玉簪却悄然滑落在地，黑发随风扬起。 　　本就破了个大洞的房顶被无形巨力彻底掀飞，小动物们看向叶行止的眼神愈发惊惧，惶惶然地跑进山林里藏匿躲避。 　　叶行止不急不慌，利用丹田疯狂吸收着磅礴灵气，周身经脉在无数次冲刷淬炼之下愈发强韧，而他的金丹，正在飞速旋转扩大，表面犹如蕴养许久的蛋壳般现出一道道裂痕。那裂痕中迸射出肉眼无法直视的夺目金光，逮着漩涡中的灵气吞吃掠夺。 　　最终，在“蛋壳”轰然破碎的刹那，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响彻天际，霎时间云开雾散，七彩阳光洒落大地，犹如神异。 　　叶行止缓缓睁眼，眸中似有一道金光转瞬即逝，旋即变回深渊般的黑墨之色，却比先前看起来更为深邃幽远。 　　霍泽看不清他金丹化婴的过程，但他离得太近，能清晰感受到那无边无际的威压与凛然气势，在叶行止睁眼的一瞬间尽数收敛，光华不现，却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而霍泽只能站在下方仰望着他。 　　霍泽这段时间心情也很复杂，他觉得自己和叶行止永远不会是同一层次，甚至同一维度的存在。 　　从来都不是。 　　但那又如何。 　　有些事情，不亲自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更何况，在即将突破的关键时刻，叶行止还特意分出心神，给他加了个漂亮的保护罩。 　　与此同时，叶行止眺望着那倒映出斑斓阳光的清澈溪水，视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开阔。他的金丹好像变异了，但这并不是如今最需要关注的事。 　　他低头对上霍泽的目光。霍泽的眼眸很亮，对着他淡淡笑了一下，口型似乎在说“恭喜”。 　　叶行止眉眼舒展，从房顶飞身而下，直接抬手按住了霍泽的肩膀：“现在能碰了吗？” 　　这人真是一点也不会说话。霍泽抿抿唇，没有躲避他的触碰，视线却悄悄移向别处：“我觉得，您还没有彻底想明白呢。” 　　叶行止收回手，但是不屈不挠：“那我用元婴，行不行？” 　　“……什么意思？” 　　不等霍泽反应，一个金黄色、近乎虚幻的小人蓦然出现在他腿边。 　　霍泽低头看去，忍不住睁大眼睛。 　　这小人身子圆滚滚的，手短腿短，头发乱七八糟，稚嫩的小脸上表情严肃，完全就是叶行止的童年复刻版本。 　　元婴并没有自我意识，完全就是叶行止本人在操控。 　　他双手背在身后，控制着元婴的小胖腿，一步一步贴近霍泽，还故意扯了扯霍泽的裤腿。 　　实际上在元婴初期想要出窍没那么简单，只不过对叶行止而言轻而易举。 　　毕竟他是修炼过一次的人，卖起萌来非常熟练。 　　霍泽犹豫片刻，终于默默伸出手，把这坨胖团子抱了起来。他盯着胖团子乱七八糟的长发，皱了皱眉头。 　　随后，他居然回房间找了一把木梳子，把胖团子放在后院石桌之上，专心致志给它梳头。 　　被冷落的叶行止本尊：…… 　　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失策！ 　　其实，霍泽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圆滚生物的人，但他从来没有对外界透露过这种喜好。尤其是末世来临后，变成异兽的小动物们都愈发丑陋狰狞……长此以往，霍泽的隐秘喜好被他自己藏得非常完好，从未暴露在外人面前。 　　这也是为什么，霍泽从一开始就对热情洋溢的狗崽特别宽容。毕竟叶行止家里的动物，一只比一只胖。 　　现在这个元婴版叶行止也是圆滚滚的，疯狂勾引走了霍泽的全部心神。 　　叶行止非常不服气，等到霍泽给它梳好整整齐齐的双马尾之后，他忍不住控制着元婴站起身来，小胖手一伸，径直凑上去亲了一下霍泽的侧脸。 　　霍泽瞬间浑身僵硬，呆呆扭过头，眼神控诉地盯向叶行止。 　　叶行止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在模仿张小乐。” 　　霍泽觉得自己拳头硬了，他抬手捏住元婴的小胖脸，结果发现……捏不动。 　　叶行止颇有些得意地微微挑眉：“凡铁也无法刺伤它的表皮。” 　　霍泽无语凝噎，对这个不懂风情的家伙彻底不抱希望。但与此同时，小胖团依然在扒拉他的领子，最后居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成功解开几颗衬衫纽扣，把脸贴了上去。 　　霍泽：…… 　　叶行止，也狠狠沉默了一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想做这种事，甚至还想要整个人都拱进去。 　　最好能被霍泽装在衣服里，走哪儿带哪儿。 　　这种感觉未免太过奇怪，让叶行止忍不住对自己进行严厉谴责。 　　他觉得让元婴接触霍泽太久不是什么好事，轻咳一声把小胖团收回丹田，随后在霍泽旁边坐下，开始组织语言。 　　今天境界晋升算是意外之喜，叶行止本该神清气爽、大展宏图，但话到嘴边了，他还隐隐感觉有几分紧张。 　　“霍泽，我想通了。如果你是我的未来道侣，那么我必须要教你修炼，越快越好，”叶行止语气认真，“若是不入道，你只有百年寿命，我无法接受。” 　　霍泽：不，你没想通。 　　虽然叶行止的提议几乎可以让任何人心动，但是霍泽知道，他绝对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为什么要加上未来两个字，真讨厌！ 　　可偏偏，叶行止对于“未来道侣”这件事接受非常良好，没有任何排斥情绪，还立刻对此做出规划，让霍泽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一切还需要慢慢来。 　　霍泽叹了口气，抬眸问道：“您知不知道，伴侣之间都会做些什么？” 　　叶行止果断摇头，目露询问。 　　他现在只知道，张小乐会亲老婆的脸。以后他也可以。 　　而霍泽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幽幽说：“那您还有好多要学的东西，您愿意一点一点去了解这些事吗？” 　　“当然愿意。”叶行止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揉上了霍泽的脑袋。 　　他忍了好久，感受着手里温暖干燥柔软的熟悉触感，心里顿时一阵舒坦。 　　但霍泽看起来并不像非常舒坦的样子，乖乖被揉完脑袋，就自顾自回厨房做果酱去了。还好他出来之前没忘关火，否则今早的成果都要变成一坨烧焦糊糊。 　　叶行止亦步亦趋跟上去，霍泽也不拦着。 　　然而，当叶行止呆立在厨房边上，看着霍泽忙忙碌碌完全没心思理睬自己，他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事情似乎没有如同他想象中那样顺畅发展。 　　叶行止决定再主动一点！ 　　于是吃完晚饭后，叶行止挤进厨房跟霍泽一起洗碗，他也不用洁净术，就是要刻意拉长相处时间。 　　两人肩并肩站在洗手池旁，将碗泡进热水里，室内温度随着热雾上涌缓缓升高，场面很是温馨。 　　就在这时，叶行止忽然开口：“既然是未来道侣，我们是否应该睡在同一张床上？” 　　霍泽差点没把锅给摔在地上。 　　他缓缓抬头，一字一顿：“那是未来，未来才需要做的事。” 　　说完霍泽就跑了。 　　他把剩下的锅碗瓢盆扔给叶行止处理，自己红着耳尖回到卧室，将脑袋埋在枕头下面，许久都没再动弹过一下。 　　叶行止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一脸茫然。 　　他说错了什么！！！ 　　拥有未来道侣却依旧独守空房的叶行止，再次郑重做出一个新的决定。 　　当夜色渐深，山谷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叶行止随手拎了些物资，直接飞去了张小乐家中。 　　此时的临江别墅区内，李蔓已经睡了，张小乐正在三楼哄做噩梦惊醒的女儿。 　　好不容易等到小丫头慢慢睡着，张小乐疲惫地转过身，就发现叶行止站在他背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张小乐手都抖了，尤其此刻儿童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无比昏暗，而叶行止披着一头乌黑长发，配上白色外套，晃眼看去简直就像厉鬼索命的惊悚片实景。 　　要不是恍惚间瞥见叶行止手上提着一箱牛奶，张小乐绝对当场昏厥过去。 　　天知道，为了不吵醒老婆孩子，他强忍尖叫忍得有多么痛苦。 　　张小乐无声大口喘气，面上神色都有些扭曲狰狞。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才哆哆嗦嗦地抱住叶行止的手臂，声音颤抖着“嘘”了一声，将人拼命往房间外推。 　　叶行止顺着他的力道走出儿童房，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不喜欢跟张小乐产生肢体接触，但是很喜欢被霍泽触碰。 　　果然，未来道侣和其他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俩此刻都不明白彼此的心思，倒是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一前一后下楼进入书房。 　　张小乐双眼无神地关上房门，打开保温杯猛灌了几口热水才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叶大哥，您这大半夜的……找我有啥事啊。” 　　叶行止正襟危坐，表情甚至有几分严肃。 　　“我要请教你几个问题。” 　　而张小乐还没彻底回过神来，面色呆滞：“大哥尽管问。” 　　叶行止颔首斟酌片刻，凝重道：“人，到底要如何跟自己的老婆相处？” 第26章 　　张小乐再次呆滞, 他把叶行止的问题咀嚼了好半天。 　　随后他重新扭开保温瓶，一边喝热水一边默默问：“这所谓的老婆，是指霍小哥吗？原来他真是你对象啊？” 　　“嗯, 未来的老婆。”叶行止神色坦然。 　　张小乐顿时乐了，一拍大腿，忍不住嘲笑：“哟, 上次是谁在那儿信誓旦旦，跟我说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的。怎么着，原来是还没追上呢？那叶大哥啊你这态度有根源上的大问题！哪有像你这样追人的？” 　　居然当着人家霍小哥的面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就这还想谈对象？张小乐啧啧感叹, 这岂不是自绝生路，自取灭亡！ 　　叶行止眨了眨眼, 有些茫然。 　　其实张小乐劈里啪啦说的这一通话，叶行止真的没怎么听懂, 整个人云里雾里。 　　他干脆直接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张小乐。当然, 关于修行之事被他尽数略过不提。 　　张小乐原本还抱着听个乐子的心态，结果表情越来越呆滞。哪怕是他这种心大的人, 都被叶行止的操作震撼到了。 　　这简直就是天降老婆送上门, 还差点被原封不动再送回去。 　　张小乐斟酌了一下，首先幽幽提出质问：“叶大哥，你到底是如何确定, 他就是你未来对象的？” 　　叶行止斩钉截铁：“因为这是事实。” 　　“哪来的事实？” 　　“算卦。”叶行止犹豫片刻，回答道。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张小乐, 这是天道亲口说的。 　　“啊这, ”张小乐挠挠头, “叶大哥, 虽然你看起来还挺，额，仙风道骨的吧……但仅仅因为算了一卦，就把人家霍小哥当成老婆，还是未来的老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不太对劲？” 　　叶行止振声重复：“这是事实。” 　　张小乐闭了闭眼，语气依旧幽幽：“那你觉得，现在你俩到底是啥关系？暧昧期？” 　　“未来会成为伴侣的关系。”叶行止很是笃定自信。 　　如果天道确实没有故意耍他，那么这就该是水到渠成天注定的事情。然而霍泽最近的态度令他极其摸不着头脑，所以他才想提前知道，道侣之间到底该怎么相处。 　　叶行止根本没懂张小乐这些问题的意义，他感觉自己之前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而张小乐听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痛心疾首：“你就不能直接和他变成伴侣关系吗！现在立刻！直接告诉他，我要和你在一起！快点回家去说！” 　　“可还有一件事，他让我自己想清楚，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叶行止茫然道，“感觉是什么意思？我说我需要他的存在，还想帮他变强，给他延长寿命，但他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张小乐：…… 　　他已经快从一个乐天派变成一根苦瓜了，表情无比扭曲。 　　这个世界真有人连这么好追的老婆都追不到手！活该单身那么多年，还半夜像个鬼一样飘进来吓人！ 　　张小乐深吸一口气，拆开叶行止带来的盒装牛奶，再次瘫在椅子上大喝特喝几口，才重新变得呼吸顺畅。 　　随即他语重心长道：“叶老哥啊，简明扼要告诉你吧，我追媳妇儿就是本着三大要义：死皮赖脸，疯狂黏人，穷追猛打！能记住不？别的事情你自己还要好好琢磨哈，我言尽于此。” 　　他都恨不得替霍小哥打叶行止一顿，可惜打不过。 　　叶行止感觉自己学到了新知识。 　　他在芥子空间里翻了翻，假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水性笔，把这三大要义一条一条认真记录下来。 　　说起来，现在他只剩这一件符合季节的白色外套可以穿了，极致简约款，毫无装饰物。平日叶行止是黑白两件混着穿，只不过黑色那件被霍泽拿走放在枕头旁边，至今都没有还回来。 　　想到这里，叶行止心情莫名振奋，纸张上笔锋愈发凌厉。 　　当他兢兢业业学完新知识，道谢后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小乐却打着哈欠跟他说道：“对了叶大哥，你俩最近需要晶核不？我家旁边有一个晶核交换集市，就在跨江大桥上，每月十五开一次集。有需要记得来看看，让我代购也行。” 　　叶行止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谁组织的集市？” 　　张小乐挠挠头：“好像有两拨人吧，一伙带枪的，另一伙整天穿着一身黑，神神叨叨的好恐怖。” 　　叶行止挑眉，语气淡定：“黑衣服的是鞋教组织，小心被洗脑。” 　　张小乐被吓得一激灵：“真，真的啊？” 　　“有举报途径的话，可以上报。” 　　张小乐摇头：“哪来的途径啊，这儿离首都十万八千里远呢，有线电话都打不通。” 　　实际上，知道是鞋教又有什么办法？大家在如此混乱无措的情况下，只要出现一个主心骨，就会下意识茫茫然地跟随上去，很难去细思其背后的深意。 　　毕竟现在A城群龙无首，死了那么多人，据说还有被困在高楼饿死的……能有人站出来主持秩序都不错了，简直能被称为大善之举。 　　张小乐心情复杂，叶行止却在想，又多了一个可以跟霍泽说好久的话题。 　　等到叶行止开口告辞，张小乐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不忘最后又痛心疾首地喊了一句：“叶大哥，用心感受！诚实感受你的心！” 　　叶行止施施然颔首，回家继续打坐至天明。 　　今天的他心绪清明又稳定。因为，拥有张小乐的教导笔记，他必然天下无敌。 　　于是当霍泽睡醒，正准备去洗漱晨跑，一打开门就看见叶行止堵在他房间门口，靠得很近，险些脸贴脸撞上去。 　　此时霍泽睡眼惺忪，看向叶行止的眼神显得略微茫然，带了一丝诧异，却毫无初见时的紧绷与防备。 　　见叶行止没有率先说话的打算，犯困中的霍泽软绵绵道：“早。” 　　叶行止顿时心中一动，表情认真：“你现在很可爱。” 　　听到这话霍泽瞬间清醒过来，很想直接退回房间把门关上。 　　他抿抿唇，没有回应这个莫名其妙的夸奖，试图从叶行止身边挤开，还状似无意般转移话题：“今早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 　　霍泽脚步微顿片刻，“嗯”了一声，打算先去洗漱。 　　但叶行止身形巍然不动，好像没有让霍泽通过的意思，拦着不让走。 　　霍泽跟他面对面僵持了数秒，忍不住伸手轻轻把人推开，结果却被叶行止径直握住手腕。 　　三大要义第一条，就是死皮赖脸。按张小乐的话来说，越不要脸越好。 　　叶行止信了。 　　但具体该怎么不要脸，叶行止暂且还没想明白，他也不太会。 　　叶行止摩挲着霍泽漂亮的腕骨，颇有些爱不释手之感。他认为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先牵个手，再把以前做过的事情全部做一遍。 　　比如揉脑袋，捏脸，抱一抱。 　　霍泽被他一顿操作折腾得气笑了。 　　然后，今日叶行止失去了吃早餐的资格。 　　叶行止：？ 　　他偷偷翻开笔记本认真阅读，很好，接下来是粘人。 　　于是肚子空空的叶行止黏上了霍泽。 　　他走到哪儿叶行止跟到哪儿，甚至把元婴也放出来，步伐歪歪扭扭地缠在霍泽腿边，彻底抢占了金乌的位置。 　　霍泽：…… 　　“不要再跟着我了！”霍泽眼神控诉，恨不得瞪死他。 　　闻言，叶行止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再次打开笔记。 　　第三条：穷追猛打。 　　于是他对霍泽暗含杀意的目光视若无睹，继续黏着人到处走。 　　霍泽去小菜园摘个番茄都感觉如芒在背，终于忍无可忍，幽幽盯着叶行止问：“您到底想做什么？” 　　叶行止想了想张小乐说过的话，直接按原版复述道：“追媳妇儿。” 　　话音刚落，霍泽的耳尖瞬间通红，番茄也不摘了，转头就想逃走。 　　结果却被穷追猛打状态中的叶行止轻松抓住，甚至还抱了好久，根本无力反抗。 　　霍泽缩在他怀里沉默好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笨蛋。” 　　叶行止无端被骂，心情居然意外不错。 　　他盯着霍泽泛红的耳尖仔细观察，很是满意。今天虽然开头不顺，但好歹也算是做了有用功。 　　紧接着，叶行止把霍泽抓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他按在床边坐下，在霍泽隐隐有些惊恐的目光中，再次提出要教他修炼。 　　霍泽：…… 　　他还以为，还以为叶行止真的要对他做点什么，结果居然又是修炼！ 　　虽然感觉无语又好笑，但霍泽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这份好处太大了，他受之有愧。 　　毕竟他又不是叶行止的谁……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叶行止可不管那么多，从空间中掏出一枚通体纯白的玉简，强行贴在霍泽额头上。 　　转瞬间，一股清凉之气裹挟着庞大的信息量，冲进了霍泽的脑海。 　　霍泽怔然了许久都没回过神。修行功法，与异能升级是截然不同的层次，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艰难地消化着这些前所未有的知识，也不忘对叶行止认真道：“谢谢。”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报答回去的。 　　而叶行止神色比他还要认真：“引气入体只能靠你自己，敛神入定，感受周身间存在的天地灵气，这一步我无法教会你。有人只需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要入定十天半个月。但你引气成功之后，我可以帮你快速进阶。” 　　他手上有无数洗筋伐髓改善资质的丹药和天材地宝，正愁没地方用。 　　霍泽安静听完，敛眸笑了笑，忽然问道：“叶先生，追媳妇儿就是这么追的？” 　　叶行止有些不解：“那还要怎么办？你是我未来的道侣，我想让你活得更长一点。” 　　“您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活那么久。”霍泽小声说。 　　“你愿意吗？” 　　“在这个问题之前，都说了让您先想清楚，您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要一想到他俩还没确定什么关系，叶行止甚至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就过于草率地把无上机缘强行喂到他嘴边……霍泽都有点怕这人以后出门被坏蛋蒙骗。 　　真是让人放不下心。 　　“我需要你，我相信你是我未来的道侣，这种感觉还不够吗？”叶行止问得诚恳。 　　霍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大着胆子抬手捏捏叶行止的侧脸，就像叶行止总是对他做的那样。 　　在叶行止懵然怔住的时候，霍泽迅速抓住机会溜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又回菜园摘番茄去了。 　　而叶行止，他正盘腿坐在床上发呆，无意识摸了好几次脸。 　　他感觉霍泽捏得太轻，还想再被捏一次。 　　张小乐的三大要义非常有效，霍泽态度果然有所软化，今晚又给他做了好吃的番茄芝士焗饭。 　　叶行止美滋滋吃着饭，一边跟霍泽提起张小乐口中的集市，一边想象以后的美好生活。 　　他现在的心态产生了巨大改变，未来道侣和末世文男主，当然需要区别对待。 　　之前只是看这小孩不错，想把人留在家里，现在叶行止希望霍泽与天同寿……嗯，太夸张了，但他就是想要霍泽跟他一起慢悠悠再活几千年。 　　所以修炼也好异能也罢，都不能放过。定时找别人收集晶核，可比自己出门打丧尸要高效多了。 　　而且霍泽吸收完晶核之后，也需要他来处理魔气，那岂不是可以牵很多次手的大好机会！ 　　叶行止越想越是心情振奋，但与此同时，霍泽却面露疑惑。 　　“您什么时候去见了张小乐？” 　　叶行止瞬间沉默，室内霎时落针可闻。 　　“……昨天半夜。” 　　他语气隐约有些飘忽，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很想赶紧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霍泽想到今天叶行止的各种异常行为，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他没有再追究下去，反而笑吟吟继续问起集市的事情，商量着这个月十五就要去看一看。 　　叶行止悄悄松了口气。 　　他迅速把口袋里的小笔记本扔进空间深处，藏得严严实实。 　　* 　　时间很快就到了月中，这次两人依然选择开车出行。 　　叶行止当然很想直接抱着霍泽飞过去。 　　这对他来说非常轻松，元婴期的灵力储备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毕竟“元婴老怪”可是能被低阶修士当成宗门老祖孝敬的那种存在。 　　然而，霍泽坚定拒绝了这个提议，宁愿自己辛苦开车。 　　叶行止只好委委屈屈坐在副驾驶，系紧安全带。一路上，他想给霍泽投喂零食也被拒绝了好几次，真是令人遗憾。 　　晶核集市的设立点，恰好就在张小乐平日里下水抓鱼的地方，场地开阔，有路有桥。 　　这里确实是一个很合适的聚集场所，至少现在丧尸还不会游泳，出事了直接往江里一跳就能安全逃脱。 　　组织者们有序控制住了江南的丧尸蔓延，而曾经位于市中心的江北居民就需要靠坐船或游泳过来了。集市比叶行止想象中更为熙攘，而且时不时能看见几支持枪小队，穿梭在人群中维持秩序，还有专门停车的地方。 　　而叶行止的长发造型，让他收获了无数注目礼，尤其是有人认出了他这张脸，瞬间转身跟同伴窃窃私语，口中说着这好像是某某电影的男二……似乎还有人眼中闪过几丝揶揄淫邪的味道。 　　被设定为电影明星的坏处，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叶行止不是独自出门，有霍泽这个浑身散发寒意的制冷机挡在前面，他能安心观察集市的情况。 　　叶行止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曾经误入他山谷里的那个小队首领。 　　此时那人站在集市后方的持枪队伍旁边，成功抛弃曾经的脑残小弟们，掌握了更为庞大的势力。 　　而且他的感官颇为敏锐。 　　在叶行止视线投过去的瞬间，他便立即抬头回望，眼眸中闪过诧异。随后他跟周围的人低语几句，亲自朝叶行止这边走了过来，温声打起招呼。 　　这个行为显然代表了重视与示好，让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消失。 　　“叶先生，您好，我是洛明，”他上来便自报家门，“上一次的事情实在抱歉，我们走得太急，没有给您足够的补偿。二位请跟我来。” 　　听到这人姓洛，霍泽的目光似乎暗了暗。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安静站在叶行止旁边。 　　而叶行止点点头跟了上去，还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准备补偿什么？” 　　洛明闻言微愣一瞬，看了眼霍泽后笑道：“您需要火系晶核么？我们的库存至少有几十颗，别的晶核也有不少。” 　　“透明的有吗？我全都要了。”叶行止淡淡道。 　　洛明有些疑惑：“这种晶核的属性，目前还没有人彻底研究清楚，您确定……” 　　“我就要透明的，因为好看。” 　　这话叶行止说得面色自若，让人压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颇为理直气壮，仿佛就是图个漂亮，不要白不要。 　　霍泽默默跟在他身边，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洛明虽然错愕却不会多问，他吩咐手下赶紧去仓库拿货，随后把两人请上了轮船的“贵宾室”，暂且休息。 　　是的，洛明如今的势力足足有两艘货轮，一艘观光游轮，以及小渔船无数。 　　曾经是游轮观景区的贵宾室颇为像模像样，就在甲板附近，视野开阔，前后门都有人持枪守卫巡逻。 　　等他们坐下以后，还有人端上来两杯六安瓜片，茶水冒着热气。这无微不至的程度，让叶行止有些意外。 　　在晶核运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叶行止负责欣赏江水风景，而霍泽主动开口问道：“你的人和圣裁合作了？” 　　洛明对待霍泽的态度也很友善，说得详细：“是的，他们除了神神叨叨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段时间圣裁给过我很多援助，在江南清理丧尸时帮了大忙。” 　　霍泽闻言微微蹙眉，语气冷淡：“他们就是鞋教，首都那边已经在派遣武力打击了，继续合作下去很可能控制不住。更何况，圣裁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你心里也没数吧？” 　　洛明也没生气，微笑着解释：“这些道理我也明白，但是我们无法实时联系首都，而且，您认为现在A市的人最需要什么？活着。” 　　他顿了顿继续道：“大家只想拥有一个更稳定的环境，只想安全生存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圣裁没有强制逼迫任何人入教，而且还会提供物资，我又怎么可能拒绝他们的支持呢？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洛明有句话说得没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在这一点上霍泽无法反驳。 　　霍泽没有和他争辩对错的打算，只是正色道：“你心里有数最好。如果不小心放松警惕，或许你的人，也会被他们接二连三洗脑。” 　　毕竟，大量持枪的鞋教组织，会比如今更为危险。 　　洛明神色也严肃了些，郑重地说：“多谢提醒。” 　　就在这时，有些嫌弃茶水难喝的叶行止忽然出声：“既然如此，那你可以主动搞好关系，把圣裁的物资多骗走一点。等到榨不出东西来了，就连夜把核心领头的成员全部杀掉。” 　　这话一出，连守在门口的几个异能者都面露惊愕。 　　因为叶行止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像走错了片场。 　　相比起来，倒是霍泽明显有着双手染过血的气质，这场对话也基本是霍泽和洛明在谈。 　　洛明的小弟们方才悄悄谈论两位“贵客”，还以为叶行止是被霍泽养的，带出来见见世面…… 　　叶行止没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愈发嫌弃。 　　而洛明意味深长地轻轻颔首，心照不宣算是认同。 　　一大袋透明晶核很快被送了过来，洛明将袋子打开给叶行止验货，并道：“若是以后您还需要晶核，可以来直接上这条船找我，他们都会记住二位的长相。” 　　叶行止答应了，毫无推拒之意。趁着没人发现精神系异能的特殊性，他当然是能要多少要多少。 　　在气氛一片大好中，洛明主动询问了霍泽的名字，随即试探着提出邀请：“我们这里的火系异能队伍缺人，您要是有意愿的话……队里每个月都会有免费份额的晶核发放。”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是真的捅了马蜂窝。 　　叶行止顿时放下茶杯抬起手，蓦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直接把洛明掀飞了。 　　他整个人被狂风裹挟着破窗而出，重重掉在甲板上，身形狼狈地滚了两圈，要不是被小弟拉住险些落入江中。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连平静的江水也荡起层层波纹，又转瞬归于平静。 　　周围的守卫迅速抬枪对准叶行止，反倒是洛明自己赶紧爬起来摆摆手，让他们放下武器。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在众位小弟的沉默注视下，洛明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贵宾室，把门带上。 　　哪怕洛明平日是个情绪不显的人，此刻眼神中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惊讶：“叶先生，您……” 　　叶行止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张口就来：“我是风系异能者，有问题？” 　　洛明哪敢有问题，他现在浑身冒冷汗，都不敢和叶行止对视，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抱歉，早知道您介意……” 　　叶行止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气淡淡：“别抢我的人，我们就喜欢在家种地。” 　　种地这说法还能不能过去了。霍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扯了一下叶行止的袖子，让他收敛点。 　　感受到袖口被拉扯，叶行止神色迅速变得柔和几分，但还是不忘再怼洛明一句：“你的茶很难喝，我家的才好喝。” 　　洛明：…… 第27章 　　洛明差点没听明白叶行止的意思, 更不明白他能买几千块一斤的六安瓜片，怎么就被人如此嫌弃了。 　　说来说去，叶行止就是不愿意把霍泽给他嘛。 　　他有点郁闷, 无论是哪个时代的能人异士，脾气果然都很古怪。实际上就算不招揽霍泽，如果能拉拢叶行止本人，哪怕是当个什么挂牌客卿也好啊！其他的异能者哪有叶行止那么厉害，居然还能掀起狂风, 搞群体攻击, 太牛了。 　　当然, 叶行止理解不了洛明这种人壮大势力的野心。 　　面对洛明的示好，他还是那句话车轱辘转——他俩就喜欢在家里种地。 　　看着每根头发丝儿都透出精致气息的叶行止，半片衣角也不染尘埃的干净衣服, 以及那张根本不适合生存在乱世的脸……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却不敢出声吐槽。 　　招揽失败不算什么，洛明还主动提出可以跟叶行止做农作物贸易，比如土豆、红薯这种高需求主食以及各类蔬菜。成为合作方后, 他俩就可以打折兑换大量晶核以及其他物资。 　　洛明的态度非常好, 在小弟面前丢了那么大的面子，却毫无恼羞成怒冒火的意思, 让叶行止想再揍他一次, 都很难找到机会。 　　但打折换晶核的好事可不能错过，叶行止终于颔首, 与他们做了口头约定, 具体事宜下个月再谈。 　　最后洛明态度很好地把人送走了, 顺便附赠两斤更高级的清前龙井, 几节收音机电池。 　　叶行止嫌弃地把茶叶扔进空间深处, 跟霍泽一道去集市上转了转。 　　被设定成电影明星的缺点再次显现，叶行止成功变为集市里回头率最高的人。 　　他也感觉自己打扮得有些草率了，因为大家的穿着都很随意，根本不会注意自己的形象，甚至还有人特意穿上灰扑扑的衣服，以免被抢劫。 　　一位摆摊卖青菜的阿姨，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洗头，那头发已经形成了一个高耸入云的鸡窝，颇为吸睛，卖菜生意的火爆程度傲视群雄。 　　旁边还有一位阿姨似乎跟她很熟，打趣般问她怎么不去江里洗一下头发。 　　那卖菜阿姨叹了口气：“这条江也越来越脏了。我跟你说，我前几天带着娃儿去洗澡，看见有一条罗非鱼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好像能闻到人味儿一样，哎哟直直朝我冲过来！太恐怖了，我是真的怕啊。” 　　闻言她朋友忍不住惊呼：“这可怎么办！以后它们不会越变越强吧，连鱼也能变成丧尸？” 　　“还能怎么办，大家洗澡都小心点呗，”围过来买菜的客人插话道，“我弟弟上次就被鱼咬了一口，我们把他关在房间里关了一星期。虽然没有变异，但是伤口感染好严重的，差点就没了。” 　　话匣子瞬间打开，附近的人都围在一起讨论起了河鱼变异问题，在担忧未来到底会变得如何。 　　但由于这样的变异鱼谁都能轻松杀死，甚至杀了吃掉好像也没啥事，所以气氛还算轻松。 　　叶行止将他们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莫名体会到了一股混乱中的平淡烟火气。 　　不远处有渔民在卖鱼，可以拿晶核跟其他食物交换，主食是最抢手的交换资源，一小袋面粉能换来不少东西。而在渔民旁边，甚至还有人在卖水。 　　没错，就是卖水。 　　水系异能者的作用在这时体现得最为明显，他们可以控制、制造水的各种形态。等到异能等级足够高，简直可以变为人型饮水制冰机。 　　他们提供的水看起来极其干净清澈，绝不会像偶尔飘出一具尸体的江水那样被污染，所以非常抢手。很多水系异能者为了多换物资，甚至会把自己折腾到虚脱。 　　张小乐的身影恰在其中，他脸上没有丝毫异能者的傲气，乐滋滋地用两桶水换了一小袋玉米粉，顺便还成功卖出去四五条鱼。 　　叶行止主动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毕竟张小乐不久前还帮助过自己，叶行止直觉认为，他肚子里一定还装着更多如何与道侣相处的知识。 　　他决定尽可能维持好关系，以后找机会，再去套一套话。 　　而张小乐左看看右看看，先是神神秘秘地瞄了一眼霍泽，随后才对叶行止挤了挤眼睛，揶揄地嘿嘿笑：“我在这里预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不对，是越过越开心哈。” 　　霍泽一怔，忍不住悄悄捏了捏叶行止的手臂，看向张小乐时眸中闪过杀意。 　　结果张小乐再次被霍泽吓到，整个人一哆嗦，被迫把笑声憋回肚子里。 　　张小乐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腹诽，叶大哥真的好彪悍，心理素质肯定特别高。霍泽看他一眼，他都怕半夜做噩梦，梦到被霍泽提刀追着砍。 　　当然，被捏了一下的叶行止心情很不错。 　　他思考片刻，抬手覆上霍泽的脑袋，又被霍泽毫无攻击性地悄悄瞪了一眼。 　　张小乐果然是有大气运之人，不仅能随便拿出一块内含龙气的古玉，而且每次见面以后，都能让他和霍泽关系更靠近一些。眼看霍泽被摸头也没有拒绝，叶行止心情越来越好。 　　春季末尾的阳光柔和温暖，三人在路边懒懒散散地唠了会儿嗑，大多时候是张小乐在叭叭个不停。他感觉，叶行止和霍泽都是那种话特别少的人，也不知道平常到底是怎么交流的，咳咳……这话张小乐也不敢问。 　　等把自己鸡飞狗跳的女儿糗事说了个遍之后，张小乐才终于想起正事。 　　他凑到叶行止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叶大哥，我知道你本事大，看见路对面那个小男孩没有？他也是来卖水的，但我感觉他爹在虐待儿童，天天压榨小孩儿的异能！你看他那小脸白的……” 　　叶行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对疑似父子的存在。两人都穿着黑色衣服，沉默地杵在路边，一人脚下放了一个水盆，旁边放着装物资用的尼龙麻袋。 　　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气喘吁吁。 　　叶行止缓缓蹙起眉：“那不是小孩的父亲，他们没有亲缘关系。” 　　“您不是不会算卦吗？”霍泽忽然开口。 　　叶行止顿住，回想起自己反复坚决否认的那段时间，轻咳道：“好像会一点点。” 　　霍泽弯了弯唇，没有继续跟他掰扯。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抛下张小乐穿过马路，来到这对“父子”的面前。 　　“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叶行止上来便开口问。 　　他依然是人群中最为吸睛的角色，一开口就有无数人的目光都朝他投来。 　　那男人脑袋上套着黑色卫衣的大兜帽，显然是想遮掩容貌，被这么多人看着似乎有些不安，凶神恶煞道：“我是他老子，怎么？要买水就买，不买滚蛋。” 　　“他不是你儿子。”叶行止语气平静。 　　“哈？！你瞎说什么呢？谁给你的胆子在这胡言乱语！”男人神色扭曲一瞬，随即用力拍了下小男孩的后背，“给老子弄死他！” 　　“末世居然还会有人贩子。” 　　叶行止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理会跳脚的男人。 　　他对待普通小男孩时的态度，跟对待幼童丧尸毫无区别，直接伸手拎起这孩子的衣领拉到身边，扔给霍泽：“拎一下。” 　　霍泽：“……好。” 　　随即叶行止从霍泽手中接过砍柴刀，反手用刀柄朝男人脑袋上一砸，瞬间把人砸晕了过去。 　　这几个动作的用时不超过两秒。 　　围观人群压根都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而叶行止顺势将手覆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他垂眸片刻，收回手对霍泽道：“我知道人贩子的窝点在哪，走吧。” 　　霍泽精神一振跟了上去，大家伙也沉默着让开一条路，就想看看叶行止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霍泽可不像叶行止那样会把小孩当成货物搬运，他让这个面色苍白的孩子自己走路，牵紧了小孩软乎乎的手，低声问叶行止：“您是怎么找到窝点的？” 　　叶行止没有立即回答。 　　他扭头盯着霍泽看了看，随即神态自若地拉住了霍泽的另一只手，才淡定道：“搜魂术。” 　　霍泽：…… 　　怎么会有人一边说着听起来就很可怕的事，一边趁机牵手！ 　　他很想把手抽回来，结果叶行止故意牵得更紧了一些。 　　大家都看着，霍泽也不好折腾什么大动作。 　　霍泽沉默着选择当作无事发生，但是叶行止还不依不饶，微凉指尖顺着他掌心慢慢滑下去，又一次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被两人遗忘的张小乐拎着两条鱼跟在后面，亲眼目睹了叶行止明目张胆的流氓行径，简直目瞪口呆。 　　而霍泽居然还乖得很，就这样抿着唇不说话了，只是耳尖微红，黑眸中溢出一丝委屈。 　　叶行止假装没看见。 　　他就要牵手。 　　有叶行止这样的人形导航在，他们很快抵达不远处的一个城中村。叶行止领着两人来到一栋仅有四层高的老旧自建楼前，只需对视一瞬，霍泽便上前直接抬脚把大门踹开。 　　门后的客厅里，两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酒，还摆了一盘花生米，光着膀子满脸横肉。 　　看到霍泽闯进来时他们也不怂，一边怒叱“找死”一边去厨房拿菜刀，异能波动颇为明显。但是对霍泽而言，他们还没有鸡元帅的战斗力高。 　　其中一个男人同样是火系异能者，眼看着同伴被霍泽随手打晕，心里着急，可他连自己手中的火也控制不了，头发瞬间被霍泽隔空烧焦了半边，痛得惨叫出声。 　　一番强势碾压过后，客厅很快就重归平静。 　　叶行止神识一扫，说道：“这一整栋楼都是他们的聚集地，杂物间还关着人。我上楼处理，你去救人。” 　　霍泽点头，让小男孩乖乖坐在沙发上别乱跑，随后领着茫然的张小乐去找杂物间。 　　当他再次熟练地一脚踹开铁门时，张小乐已经麻木了：“霍哥，您以前是当刑警的？” 　　此时霍泽浑身散发着寒意，嗓音冰冷：“我是大学生。” 　　哪有这样牛比的大学生！ 　　当然现在情况也容不得张小乐吐槽，他紧跟着走进杂物间，即刻明白了霍泽为何会冒冷气。 　　杂物间狭窄潮湿，光线十分昏暗，地上躺着几个没有异能波动的女人。她们衣衫破烂，被麻绳紧紧捆着。 　　杂物堆的纸箱上是一个哭声犹如小猫的婴儿，看起来出生没几天，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连件保暖的布料都没有。 　　看见两个男人闯进来，女人们都忍不住身体发颤，眼神惶恐又绝望，也有人已经近乎麻木，眸色空洞。 　　张小乐低声“操”了一句，赶紧过去给她们松绑。 　　霍泽没有主动说什么安抚的话，他在杂物间里找了几件勉强完整的衣服，让她们先遮盖一下。 　　而此时叶行止已经把楼上所有人都弄成了傻子，过来跟霍泽会合时，屁股后头还跟着四个瘦巴巴的小孩。 　　他把几个人犯子的记忆全部粗暴搜了一遍，很有意思，虽然他们都穿着黑衣服，却跟圣裁毫无关系，只是想伪装成圣裁的信徒去沾沾好处，混水摸鱼。 　　而圣裁那边也若有似无地接触过这些人犯子，态度并不清晰。他们没有明确做出任何支持，却也不曾公开清理过混水摸鱼的人。可惜如今A市的圣裁组织全是底层人员，很难得知更多有用信息，倒不如先放放长线。 　　至于现在…… 　　“这些人该怎么处理？”叶行止有些头疼。 　　“丢给洛明。” 　　“很有道理。” 　　霍泽没有急着出去，在楼上翻出了更多衣服布料分给需要的女人们，随后把小婴儿仔细包裹好，递给比较有经验的张小乐。 　　叶行止拿起麻绳，把痴傻的人贩子们捆成一排拉着走，就像捆畜牲那样牵了出去。 　　其实这一路上他们阵仗挺大，集市上的人也跟过来围观，乍一看见霍泽救出这么多被害者，都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呼。人群一片喧哗，愤慨之声不绝于耳。 　　而自建楼附近的居民，都不约而同选择保持沉默。他们脸上火辣辣的。 　　仅仅一墙之隔的破楼里，带出来好几个人贩子和被拘禁的妇女儿童，犹如对所有邻居的公开处刑。 　　很多人或许都知道这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住得越近，心里越清楚，但他们都没有开口的勇气，也不知道该上报给谁。 　　但这就是末世，当秩序混乱，自身安全已经无法得到绝对保障，就只能在意最关键的生存需求。现在他们还会因为道德感尚存而感觉羞愧，可等到物资急剧紧缺的未来……看到男女当街造人，大家脸都不会再红一下，只会视若无睹。 　　所以霍泽觉得，像洛明这样有野心的人去扩张势力，也不一定是坏事。好歹能够让人知道遵守规矩。 　　于是，当洛明及一众手下见到叶行止重新返回，带着几个神智痴傻流口水的人贩子，还有奄奄一息、身形狼狈的妇女儿童，表情都很复杂。 　　洛明没有嫌麻烦，全盘接收并附赠五颗火系晶核，还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会想办法安置这些人，不会交给圣裁。” 　　“那就好。”霍泽冷淡道。 　　有足够大的野心，就要承担更多责任。这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霍泽现在不愿意，他还宁愿被叶行止强行关在风景清丽的山谷里，与长出鲨鱼尖齿的鸡元帅面面相觑。 　　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小乐终于提出异议。 　　他非要把叶行止拉回家吃饭，并认真道：“这事儿肯定很快就要在A市传开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多出来什么污言秽语。你要帮我跟我老婆作证哈，我可没有故意接触任何异性，卖鱼的时候也很注意，绝对没跟女孩子交流超过三句话，眼神从来不乱飘。” 　　叶行止非常不解：“只是去救人而已，大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大不了，你不告诉李蔓自己在场就行了。” 　　“这种大事怎么能瞒着老婆呢，好男人要有自觉！”张小乐听得一惊，拍了下霍泽的肩膀，“霍小哥，你说是不是？如果叶大哥出去做这事儿，回家没有事无巨细地报备，你肯定也很不爽吧？” 　　霍泽打开张小乐的手，迅速分析完这一长串话的语言逻辑。 　　随即他忽然再次捏紧叶行止的手臂，语气幽幽：“那天晚上，您到底去和张小乐说了什么？他对我们的关系，好像有许多误解。” 　　叶行止僵住，硬着头皮没有立即回答，并坚定拒绝了张小乐的吃饭请求。 　　两人沉默着回到越野车上，叶行止系好安全带才缓缓开口：“以后再告诉你。” 　　霍泽似笑非笑看着他：“为什么要等到以后？” 　　“……不想说谎。” 　　“今天您都变成风系异能者了。” 　　“修炼的事情不能暴露，但我从不会对你说谎。” 　　话音一落，叶行止就感觉那道让他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了。 　　霍泽莫名变得安静下来，将脑袋转了回去，启动车子准备返程。 　　叶行止悄悄看了他好几眼，而霍泽似乎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专心开车。 　　于是叶行止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现在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 　　“实在不行，你多捏我几次。” 　　“不要。” 　　叶行止无计可施，他思忖片刻，干脆当着霍泽的面掐了自己一下。 　　霍泽：…… 　　霍泽有些想笑，还有些嫌弃自己，怎么叶行止随便说两句话，他就能轻易被安抚住。 　　万一以后被叶行止的脑回路同化了……真是无法想象那种场面。 　　* 　　回程路上的气氛逐渐转好，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琐碎事情，直到叶行止忽然转了话题。 　　“那个洛明，你以前是不是听说过？” 　　每次出门，叶行止都会将一丝神识黏在霍泽身上。当时洛明自报姓名，他便精确捕获到了霍泽微变的神色。 　　上次在山谷里见到洛明，霍泽分明还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如今听到名字却有所反应，这显然不对劲。 　　霍泽换挡的动作顿了顿，回道：“我认识他弟弟。” 　　“朋友？” 　　“曾经的朋友。” 　　霍泽不欲多谈，叶行止却挑眉问：“他也是去B市爬山的一员吧？” 　　他记得原文里主角团每一个人的名字，有个姓洛的就是其中之一，叫洛清。这人似乎还是什么首都的大院子弟，据说大学之后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结果好巧不巧撞上末世。 　　但洛明这个名字反倒从未被洛清提及过，毫无存在感。 　　霍泽没有反驳，轻轻“嗯”了一声。 　　叶行止看向他，认真道：“霍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作为你的未来道侣，我很需要知道。” 　　如果霍泽被人欺负了，叶行止绝对不打算随便放过他们。即便是霍泽的父母弟弟，叶行止也在暗地里准备磨刀霍霍。 　　可霍泽从来都不是受欺负之后会告状的人，哪怕叶行止问什么他答什么，他的回答依旧简洁，甚至一板一眼：“背叛。” 　　而叶行止思忖半晌，问出了一个显得有些奇怪的问题：“现在，你还有没有那种……从来没背叛过你的朋友？” 　　霍泽抿了抿唇：“或许吧，我也不敢确定。” 　　“那也没关系，有我在，你不需要朋友。” 　　说完，叶行止朝他嘴里塞了一颗糖豆。 　　霍泽没有拒绝，含在口中慢慢咀嚼咬碎。 　　感受着弥漫在舌尖的橘子酸甜味，许久过后，他才轻声说：“您看待问题的方式，好像不太健康。” 　　不健康又如何，道侣关系是独一无二的。叶行止丝毫不以为耻，还反问道：“那你希望我有很多朋友吗？” 　　霍泽缓慢地眨了眨眼，摇摇头。 　　他也不太希望。 　　仔细想想，叶行止的那些秘密，以及许多只有他知道的独特之处，如果再暴露在其他任何一个人面前…… 　　霍泽觉得，自己会有一种开枪的冲动。 　　与此同时，叶行止隐约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一丝杀意从小孩身上飘了出来。但他只以为，霍泽是想把自己曾经的朋友全都砍了。 　　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等以后有机会遇到那些人，霍泽负责砍，他还能站在旁边递个刀。 　　想到这里，叶行止目光下移，看着霍泽搭在变速杆上的那只手，片刻后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两人心思各不相同，气氛却逐渐变得愈发和谐，甚至还能牵个小手。 　　霍泽依然没有拒绝，只是小声道：“这样是危险驾驶，容易出车祸。之前您说过的。” 　　叶行止神色正经：“那正好，以后出门，我抱着你飞过来就行。” 　　“……不行。” 第28章 　　关于出行方式的讨论再次不了了之, 回到家后，霍泽先去溪边洗了一把脸。 　　看着溪水中肥美圆润的活泼游鱼，霍泽心中瞬间冒出一整套烹鱼大全。实在很难把它们和会咬人的异兽联系在一起。 　　这个地方的小动物们，就像活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里。他也一样。 　　今天又是打架又是抓人贩子, 折腾到现在也有些累了。或许是悠哉日子过得太久, 在短时间内绷紧心神做那么多事, 霍泽感觉自己很需要大睡一觉。 　　然而，在霍泽准备先回房躺一会儿之前，叶行止又把他抓去喝茶了。 　　叶行止这回没有用茶壶, 而是找出一盏细腻的白瓷盖碗，釉下彩是手绘青蓝竹枝, 枝头立着栩栩如生的梳羽小鸟, 配色颇为清雅。 　　他危襟正坐，轻扣着盖碗边缘，单手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茶汤中热雾升起, 他白皙指尖按在滚烫的瓷具上, 却不曾泛起一丝红意。 　　霍泽有些茫然地坐在石桌前，捧起配套的白瓷杯，慢慢喝了几口。 　　叶行止垂眸调整着碗盖的位置, 冷不丁问：“好喝吗？” 　　“好喝, ”霍泽顿了顿，忽然心思灵活地转了个弯，“您的茶最好喝。” 　　“嗯。”叶行止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霍泽微微弯唇：“放心, 叶先生，我从来没有加入洛明那种势力的打算。” 　　叶行止满意了, 似乎连他浑身萦绕的那一层仙气也顿时散开, 又给霍泽倒茶：“这个茶也不算什么, 待你修炼有成，之前那样的灵酒也能连喝几壶。” 　　灵酒事件是霍泽正在努力遗忘的惨案之一，结果叶行止这一提……当时的尴尬场面再次浮于眼前。 　　霍泽艰难移开目光，默默低头喝了口茶，权当没听到。 　　而叶行止对此浑然不觉，就着话题继续道：“你已经引气入体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霍泽犹豫了一下，说：“我自己可以慢慢来的。” 　　“那怎么行，如今你只是最基础的炼气一层，但你知道吗，金丹期也只有区区五百年的寿命，”叶行止蹙眉，直接展开絮叨模式，“若是我不曾因缘巧合突破至元婴期，那我只能再活五百年。” 　　霍泽听得不敢说话，什么叫区区五百年？也没有很短吧！ 　　但叶行止显然觉得很短，他说着还在空间里寻摸了片刻，找出十几瓶丹药一一排列在石桌上，递给霍泽仔细讲解。 　　“这是洗筋伐髓丹，这是聚灵丹，换言之能让你积攒大量的灵气一举突破，回灵丹只有补充效果，还有这是防身用的，那瓶是……” 　　霍泽麻木地不停点头，倒是没有直接出言拒绝。他乖乖把丹药全部收下，直到叶行止说过瘾了，才轻声问道：“那吸收晶核排毒这件事，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自己做了？” 　　叶行止回得很快，几乎想都没想：“不行。” 　　“为什么？” 　　叶行止神色正经：“因为那是我天命宗祖传的驱魔秘法，不可随意外传。” 　　当然，他更不可能放过这种和霍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霍泽轻轻瞥他一眼，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叶行止就当他信了。 　　在这一场彼此都很满意的茶话会过后，两人分开各自做事。 　　喝完茶霍泽反而没了困倦，他将丹药瓶子抱回房间，整齐摆放在床头柜第一层抽屉里，随后把背包中的晶核全拿了出来，清点数目，准备好好吸收。 　　他从来不曾主动问，叶行止经历过什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厉害的东西，因为他也尚未把自己的经历全盘吐露。 　　但是现在他想再变强一些，至少要做到以一己之力独自炼丹，而不是整天浪费叶行止的漂亮灵石，还需要叶行止每次都跟在旁边。 　　毕竟叶行止实在很喜欢把回灵丹当成糖豆吃。 　　叶行止并不知道霍泽的想法，他现在炼丹的频率确实比以前更低，但由于太喜欢吃多种口味的回灵丹，他家的灵药园子险些被彻底薅秃。 　　于是叶行止也变得忙碌起来。他在外面到处说自己喜欢种地可不是开玩笑，只不过叶行止种地的态度向来无比随意。 　　溪边土壤肥沃湿润，灵气滋养一番便是绝佳菜地，很适合他的灵药灵草们野蛮生长。 　　他掏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灵药种子，也没有仔细分辨，一挥手直接批量送入土中。至于翻地除草捉虫，照例交给“灵宠”。 　　随后叶行止来到久违的东厢房。 　　这里虽是客房，但东厢房向来冬冷夏热不宜居，再加上叶行止从未打算让人居住，所以被他改造成了炼器室。 　　实际上，叶行止会建四合院的理由特别简单。 　　他曾经用神识简略地巡视过一圈华国土地，发现这里地大物博的同时，也有隐隐神异之处。 　　首都那些保存完好的老旧四合院里，弥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龙气余韵。这不是龙气本身，仅仅只是一丝余韵，便足以庇佑三代人生活顺遂，甚至更容易升官发财。 　　龙气这好东西谁不想要！为图个吉利好意头，叶行止想也没想就拍板做出决定，盖了一座类似首都的四合院。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有他经纪人知道，当时叶行止还被当成过于迷信的傻子看待，可事实证明，他居然真的意外收获了一丝龙气，直接血赚。 　　叶行止心情愉悦，关上炼器室的大门，从空间里取出在建材市场收集的石头与木料。 　　原本他早就该修屋顶了，但最近与霍泽之间发生了太多事，让叶行止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屋顶破洞的问题，现在他倒是彻底变了心态。 　　因为叶行止暗戳戳决定了一件事。 　　他要建婚房！ 　　既然霍泽如今不愿意与他同睡一张床，那他重新盖一个婚房总行了吧？ 　　叶行止是有在认真反思的，既然在这个世界里，男人结为道侣也是合乎情理之事，那么，他就不能把结契流程想得太简单。叶行止开始努力参考自己记忆中的微末经验。 　　很可惜，在这里无法举办非常盛大的结契大典，要是放在曾经，他还能邀请无数宗门老祖前来，仙鹤祥云架彩礼，那才叫有排面。 　　以前叶行止被迫参加过几次结契大典，那时候心中除了聒噪厌烦，别无他想……但现在他心态变了，什么都变了。 　　等到他和霍泽也举办结契大典的时候，这个世界有头有脸的人都必须来。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至于婚礼中那些具体琐碎的事宜，叶行止没有放在心上。他经验不足，只有武力压制这一个念头，只要别人都打不过他，就要来参加结契大典，还要帮他干活。 　　叶行止心情愈发愉快，翻找自己的灵材库存敲敲打打，全神贯注做出一张红木大床。 　　红木大床中镶嵌着一块形状完整的宝玉，冬暖夏凉且聚灵，简单来说就是睡觉都会帮你修炼，对霍泽肯定特别有用。叶行止还嫌不够，又开始在空间里翻找宝贝。 　　结果等到了饭点，屋顶一点都没修，婚房里的家具小摆设他倒是做了不少。 　　听见霍泽喊他吃饭，叶行止才恍然回神。 　　他抬起头，打量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炼器室，忽然想到一件事。 　　霍泽从春初住到了夏至，却从来没有踏入过东西厢房一步。 　　叶行止心里揣着事，在饭桌上就提出质疑：“你为何总是在后院打转，也不去看看前院的那些房间，太见外了。” 　　霍泽愣了一下，看着叶行止义正言辞的样子，有些茫然：“我都掐了您好几次，这也算见外？” 　　“就是见外。你是我未来的道侣，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叶行止神色严肃。 　　而霍泽又听到了一个让他险些脸黑的词。 　　于是他毫不见外地结束话题：“吃你的饭！” 　　被骂了一句，叶行止老老实实拿起筷子，不吭声了。 　　今天霍泽做了百香果烤排骨。 　　这也是叶行止从未吃过的新鲜玩意，酥香排骨从烤箱里拿出来以后，立刻浇上大半个新鲜的百香果肉，汁液在热腾腾的反应中迅速浸入排骨之内，口感酸酸甜甜，回味无穷。 　　叶行止吃得停不下来，电饭煲里的米饭被他掏空了，刮得干干净净。 　　霍泽支起下巴，将手肘撑在桌上歪头看着叶行止，也没再说话。 　　他就爱看叶行止的这股劲儿。 　　明明根本不需要吃饭，却还是愿意吃很多。明明不需要他的存在……却还是愿意将他留下来。 　　叶行止吃饱喝足准备去洗碗，一抬头便撞入霍泽黑沉如夜的眼眸中，莫名体会到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两人一言不发，对视良久，叶行止鬼使神差般站起身，走过去坐在霍泽身边，揉揉他的脑袋。 　　“在想什么？” 　　霍泽没有躲避他的触碰，垂眸沉默半晌，才道：“我在想，我的存在，并非是不可替代的。” 　　“胡说。”叶行止皱眉。 　　“没有，真的，”霍泽笑了一下，“您从最开始就说过，我很奇怪，有研究的价值。如果不是因为我很奇怪，可能您早就把我扔出去了，就像对待洛明他们那样，对不对？” 　　听到这里，叶行止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真是说了一通屁话！什么叫略作研究，当时肯定把小孩吓到了。 　　但他根本不懂该如何解释，好半天才继续揉着霍泽的脑袋说：“不是，不要胡思乱想。” 　　霍泽眨眨眼：“所以，您为什么了解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为什么会在一开始，就觉得我很奇怪？叶先生，您究竟都知道什么呢？” 　　叶行止动作一顿，其实他倒不太在意告诉霍泽，就是有点犹豫：“如果我将前因后果告诉你，也许你心理会不太好接受。” 　　可霍泽忽然将身子倚在他肩上，仰头看他，嗓音忽而放软：“告诉我嘛。” 　　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能隐约感受到霍泽的体温，叶行止盯着他微颤的睫毛，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无措。 　　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好。” 　　* 　　两分钟后，霍泽陷入沉默，重新坐直身子。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叶行止有些遗憾地动了动肩膀，试图宽慰：“对，由书演化而成的世界，也是真实且存在生命力的。理论上，我们都不会再受作者掌控。” 　　话是这么说，但人一生中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都由自己的性格与选择而决定，乃至于通常都会跟原文大相径庭。哪怕这个世界由文字化为真实，也很难脱离原定的轨迹。除非他们深刻意识到，自己其实活在一本书里。 　　经历过重生的霍泽还算冷静，他低头思考半晌，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您是书里的什么角色？” 　　“在B市山头拍电影，然后被你杀死的丧尸。”叶行止非常坦然。 　　霍泽：…… 　　他无语片刻，才幽幽问道：“那我呢？” 　　“你是主角，是世界的中心。” 　　叶行止说着，还替他感到一丝小骄傲。 　　霍泽闻言显得比刚才还要震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叶行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原先以为，你会误入山谷，是因为觉醒了自我意识，行动逐渐脱离原书的设置，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对……霍泽，你看起来经历了很多事。” 　　话是这么说，但叶行止语气中没有丝毫逼迫的意味。 　　霍泽动了动唇，正想解释，就被叶行止摸了摸脑袋：“没事的，别紧张。你应该明白，如果我真的迫切需要知道真相，我在最初就会对你搜魂。” 　　霍泽轻轻“嗯”了一声，把脑袋从他掌中移开，瞥了叶行止一眼：“如果我是个不安分的，您肯定搜我的魂。” 　　“我至今也只搜过人贩子的魂！”叶行止深感冤枉，“我活了一千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心里藏事的，演技也不算很好。真的，当时就是想吓吓你。” 　　当然，叶行止这话说得略微夸张了，他对人性的了解甚至不如普通人。只不过在知道原书剧情的情况下，加上神识可以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叶行止才能轻易分辨出霍泽的奇怪之处。 　　要是真的遇到一个普通19岁青涩大学生，叶行止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理。 　　但霍泽关注的重点尤为奇怪，他漆黑的眼眸溢出控诉：“您之前果然欺负我了。” 　　叶行止无可辩驳，老实承认：“我从来不说谎，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有时候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霍泽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实际上，全世界可能只有叶行止一个人，会用可爱这样的词形容自己。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抑制不住轻轻发痒。 　　霍泽明白叶行止真的没对他说过谎，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明白，叶行止就是差那么一点才开窍。 　　而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源于一本书，他们两个人本该毫无交集，甚至叶行止上辈子曾经死于他的手中，霍泽的感想就颇为复杂。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重生之后，叶行止就从一个电影明星，变成了一个演过电影的……修行者，而且还被天道硬生生凑到了一起。但叶行止没说，他现在也没有自割深问。 　　有些话题，需要更多的信任与了解，他们才能敞开深谈。 　　如今对他来说，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 　　“天道究竟是好是坏？” 　　“暂时无法确定，但按理来说，天道不分善恶，只会维持世界运转的平衡与稳定。” 　　叶行止顿了顿继续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很弱。我们今天从人贩子手上救出十几个人，居然连一丝功德回馈都没有，这说明天道不仅弱，还很穷。” 　　又穷又弱还喜欢乱蹦跶，简直到奇葩的程度。 　　叶行止认为自己的判断有理有据，因为他直面过修仙界的天道，那才是真正的强势碾压，而这里的天道……如果他在渡劫期修为全盛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九九天雷，根本劈不死他。 　　说不准，他还能反过来劈死天道。 　　想到这里，叶行止莫名跃跃欲试。 　　天道瑟瑟发抖，山谷中的灵气转瞬间愈发充沛起来。 　　听着这些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事情，霍泽陷入深思。既然天道不会故意针对任何人，而且还很弱，那么他上辈子的经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想无益，现在就能知道如此多的秘密，已经是他的幸运。霍泽深吸一口气，决定要加速了。 　　于是，他主动碰了碰叶行止的手背，声音放软：“谢谢您，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叶行止一怔，直接趁机回握住他的手。 　　“不必客气，我们之间无需见外，你是我未来的……” 　　霍泽立刻打断他的话：“叶先生，您先听我说。” 　　“好。” 　　“其实，我们现在不能算是未来道侣的关系。” 　　叶行止不解：“那还能是什么关系？” 　　“是暧昧期。” 　　暧昧这个词，霍泽好像以前也提到过。叶行止茫然颔首：“受教了，暧昧期和未来道侣有什么区别？” 　　霍泽没有与他对视，垂眸轻轻摩挲着叶行止的指尖，低声道：“只能牵手，不能做更多的事。” 　　叶行止被他摸得有些痒，心里泛起一丝异样：“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更多的事？” 　　“您知道吗，暧昧期和道侣之间，还隔着一层关系，”霍泽停顿片刻，刻意压低了嗓音，“恋爱关系。” 　　说到这，霍泽忽然放开他的手，起身收拾餐桌，随即抱着空碗空盘走去厨房。 　　叶行止无意识捻了捻指尖，赶紧跟上去一起收拾，还不忘追问：“恋爱关系能做什么？” 　　霍泽打开水龙头，扭到热水那一边，在叶行止急切的注视下沉默洗完三张盘子。 　　然后洗碗的活计就被叶行止抢走了。 　　叶行止直接一个洁净术把厨房清理得纤尘不染，碗盘筷子自行飞入橱柜中放好。他拉着霍泽在后院坐下，又认真问了一遍。 　　初夏的夜风颇为凉爽，霍泽坐在石凳上，轻轻揉着金乌的脑袋，好半天后才低声说：“可以接吻。” 　　说着，他抬眸看向叶行止：“您想要吗？” 　　叶行止瞳孔一缩，蓦然感到喉咙发紧，僵硬地点了点头。 　　虽然从未尝试过，但他当然想要！ 　　他觉得霍泽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带了一把小钩子，勾着他抑制不住向前靠近。可现在他们只是暧昧期，按霍泽的说法，只能牵手。这样下去可不行。 　　叶行止毫不客气地贴上去，把霍泽的手从金乌脑袋上拿开，攥进自己手里。连小石凳都被他抢占了半边。 　　霍泽任由他施为，两人姿势有些滑稽地挤在一张石凳上，贴得越来越紧。 　　“霍泽，教我。”叶行止深深看着他，语气认真。 　　霍泽被看得怔忪片刻，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微红，定了定神才轻声说：“想确定恋爱关系，两个人首先要对彼此有足够的好感。” 　　“我有足够的好感，”叶行止毫不犹豫接上他的话，“然后呢？” 　　霍泽脸侧的红意，被完美藏匿在夜色中。 　　他垂下眼眸：“然后，要表白。等到另一个人接受，就算在一起了。” 　　叶行止立刻问：“怎么表白？” 　　“这种事情，其实只需要依靠本能，就可以做到。”霍泽说得含糊，声音越来越低。 　　他脸都快烧起来了，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就被叶行止本能地攥得更紧。 　　依靠本能。 　　叶行止反复咀嚼这句话，慢慢品味着其中的含意。 　　他从一开始想揉霍泽的脑袋，捏他的脸，到后来主动想要牵手拥抱，似乎都是出于本能。 　　所以霍泽的说法很有道理。 　　但表白要怎么依靠本能？ 　　叶行止认真地想了很久，学着霍泽那样压低嗓音，凑近他耳边：“我今天做了一张红木双人床，还有配套的家具摆件。等婚房修好以后，我想和你住进去。” 　　霍泽：…… 　　他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甚至忘记避开耳畔温热的呼吸。 　　而叶行止还在认真表白：“有时间你去东厢房看一看，看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东西。如果不喜欢红木，其他木材也能做。之后还要选一下床褥配色和装饰品，有意见随时跟我提，我什么都会做。” 　　霍泽深吸一口气，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没抽动。 　　叶行止见他一直沉默，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随即将脸贴得更近了一些：“这样表白行吗？” 　　此时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呼吸交融，霍泽只需抬起脑袋，就会轻易碰上他的唇角。 　　可霍泽现在很懵。 　　婚房，哪来的婚房？怎么就突然快进到修建婚房这一步了？ 　　他错过了什么？ 第29章 　　霍泽的心情过于混乱,在怔怔发呆时毫无防备就被叶行止带走了，说是要去参观他的炼器室。 　　这里温度很高,站在屋外完全没有感觉,但走进去之后犹如置身于火山口旁。炼器室中间，有三个造型奇异的容器呈三角排列，内部泛着若有若无的火光。不开灯时一眼望去还挺诡异的，就像误入了奇怪的仪式现场。 　　当然,摆在桌上乱七八糟的散装果冻和饼干,彻底打破了这份诡异感。 　　叶行止牵着霍泽的手,依次展示他做的各种家具。椅子凳子八仙桌样样俱全，造型精美,比A市家具城卖的好看许多。 　　对霍泽而言最神奇的是,叶行止只需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做出如此多东西。 　　霍泽盯着那张镶嵌暖玉的红木大床，手无意识摸了摸床头的雕花。他觉得这床至少可以睡五个人,在床上打群架都没有问题。 　　“怎么样，好看吗？”叶行止目光一直在追随霍泽的动作,有些小得意。 　　霍泽认真点头：“很漂亮。” 　　他不得不承认,叶行止的审美非常优异，手中作品与他表面气质大相径庭。 　　至于为什么是表面气质…… 　　只要叶行止不说话，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幽深地看着别人,抑或是安安静静敛眸泡茶，那模样必然和高不可攀的清冷谪仙毫无区别。 　　但可惜叶行止这个人长了一张嘴。 　　思及此处,霍泽忍不住弯了弯唇。 　　叶行止对他的腹诽毫无自觉,看到霍泽露出笑容还挺高兴，便直接趁热打铁道：“我们的结契大典，你想在什么时候举办？婚房肯定能在结契之前重新修好,很快的。” 　　霍泽脸上的笑意僵住，好半天才艰难问道：“结契大典是什么？” 　　叶行止想了想，用这个世界的通俗说法解释道：“婚礼。” 　　霍泽：…… 　　“我们，好像还没进展到这一步吧？” 　　“居然没有吗？”叶行止大惊失色。 　　虽然不知道别人表白时具体都会怎么说，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表白成功了！ 　　霍泽哭笑不得，心中又泛着莫名的羞赧。他轻声解释：“表白，恋爱，求婚，结婚。还有很多步呢。” 　　叶行止神色逐渐凝重，随即凭空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刷刷写字，边写边道：“那你以后多教教我。” 　　霍泽悄悄瞥了眼，发现这本子前面似乎已经被写满了几页纸……也不知道叶行止都用它记过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总觉得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会被叶行止带跑偏。 　　莫名其妙欣赏完“婚房”的家具摆设，到最后，他俩还是以表白到一半的关系收尾。 　　霍泽回房之后埋头把晶核全吸收了，在暴涨的异能冲刷之下愣愣发呆，又忽然猛地坐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降低下限。 　　叶行止已经为两人的关系做了那么多事，那他也要做更多。 　　于是等到洗漱过后，霍泽披着浴巾出来，敲响了叶行止的房门。 　　叶行止听闻响动时还有些诧异，因为霍泽从未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找过他。 　　而一打开门，他就瞬间僵在原地。 　　曾经，秉承着良好素质与自我修养，虽然叶行止总会将一丝神识放在霍泽身上，但只要霍泽一准备脱衣服，叶行止就会立刻移开心神。 　　他好歹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晚上霍泽要睡觉，叶行止更加不会偷偷去看。 　　此时此刻，可以说是他第一次直面霍泽出浴时的模样。 　　夏天来了，气温转高，霍泽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短袖白T恤。浴巾垫在湿漉漉的黑发之下，但T恤依然被水珠打湿了些许，能看到若隐若现的上身轮廓。他腰很细，匀称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浑身染着水汽。 　　叶行止觉得自己一时半会移不开眼睛。 　　而霍泽主动将手递了过去，抬眸看着他，轻声说：“排毒。” 　　叶行止立刻扣住他的手腕，摩挲了片刻他仍然微烫的腕侧皮肤，才将灵力缓缓灌入。 　　霍泽的呼吸有些不稳。 　　自从引气入体，霍泽就亲眼目睹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尽管他如今体内的灵力微不足道，可他已经能感知到灵气的存在。而这个新世界带给他最大的感触是……别人的灵力进入自己的身体，其实是一种极其具有入侵性的行为。 　　尤其当叶行止的境界比他高出数倍不止。 　　那磅礴的灵力熟悉却又陌生，在他经脉间慢条斯理游走着，似乎还坏心眼地放慢了速度。与叶行止相比，霍泽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微小脆弱的蚂蚁，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 　　只需海水随风泛起一丝波澜，他就会被顷刻卷入深海之底，被牢牢裹挟着无法逃离。 　　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但叶行止接下来的举动令他很安心。 　　叶行止很快察觉霍泽的状态变化，便特意抬手扶在他后腰处略作安抚，随即干脆将整个人搂进了怀里。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碰，让霍泽的呼吸渐渐平静。 　　“好了。” 　　霍泽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把脑袋紧紧贴在了叶行止肩头，这几乎是一个无意识寻求保护的动作——从最有可能轻易碾死他的人那里寻求保护。 　　霍泽眼神略显飘忽，嗓音也有些哑：“谢谢。” 　　叶行止没有立刻放手，轻嗅他发丝上清爽的洗发露香气，看着那双比往常更为湿润的眸子，好半天才开口：“我表白真的没有成功吗？” 　　“……好像还没有。” 　　叶行止有点苦恼：“可我现在很想亲你。” 　　若是霍泽今天不提还好，可自从将接吻一事摆上台面，叶行止便已然深刻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怀揣着这样的欲望。 　　他以前不明白那种焦躁代表着什么，可今天晚上，霍泽嘴唇的柔软触感，总会时不时在他指尖萦绕。 　　叶行止选择诚实说出自己的欲望。 　　而霍泽听到他毫不遮掩的话，面色蓦然变得滚烫，沉默着从他怀里慢慢拱了出来。 　　浴巾顺着动作滑落，将他耳尖的那抹红暴露在夜色中。叶行止眼神微凝，莫名有一种即将失控的冲动。 　　就像霍泽喝醉的那天，让他浑身涌起阵阵燥热，却不知该如何疏解。 　　他很想把霍泽抓回来亲一顿。 　　上次若是不曾弄晕霍泽，或许最终也会导致同样的结局。 　　这个念头让叶行止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被他狠狠压下。 　　他定了定神，面色依然维持正经：“晚安。” 　　“……晚安。” 　　霍泽轻声说着，把浴巾捡起来塞到叶行止怀里，甚至不敢与叶行止对视，迅速回房关门上锁。金乌又被关在了门外。 　　叶行止仍站在原地，攥着那条充满熟悉气息的浴巾，发现自己的冲动还是无法压抑，心中颇为困扰。 　　他不知道的是，也许如果他真的把霍泽按着亲一顿…… 　　他俩现在可能都成了。 　　霍泽已经摇摇欲坠，心里那点对于“确认心意”与仪式感的小坚持，完全可能在叶行止强势的态度下，一步一步走向崩溃。 　　可叶行止又如何会明白。 　　他有些憋闷地关上门，盘腿坐好试图入定打坐，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裤子鼓起来好大一包。 　　随即叶行止整个人陷入宕机状态。 　　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叶行止从小埋头修炼，首先便要做到摒弃世俗杂念。他虽然浅浅知道些许男女之事，知道已婚男女之间会互相疏解，还能生小孩，可当年到了男孩青春期躁动的年纪，叶行止修炼有成的身体，早就不会被凡欲影响分毫。 　　他一个人该怎么办？！真的没有任何经验。 　　分明霍泽只是洗完澡香喷喷靠在他怀里，就靠了那么一会儿……居然被迫遭遇了如此前所未有的棘手事件。 　　他总不能把霍泽叫回来，问人家该如何处理吧？ 　　这点直觉叶行止还是有的，如果真去问了，霍泽指不定十天半个月都不愿意再理人。 　　万般无措之下，叶行止感觉自己脸都青了。他闭着眼不断调息吐纳，却收效微末。因为只要一想到霍泽眸子水润润地看过来，那罪恶之处便蠢蠢欲动！ 　　怎么办！！！ 　　* 　　夜色渐深，山谷渐渐变得安静。 　　对两人而言，这都是无法入眠的复杂一晚。 　　而第二天一早。 　　蔫乎乎的叶行止和神采奕奕的霍泽面面相觑。 　　霍泽昨晚没睡觉，一直努力修炼，在晨光熹微时成功突破至炼气五层。整个晚上的疲劳一扫而空，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至于叶行止……他可能脸还是绿的。 　　霍泽心情很好，在叶行止依旧神游天外时，转身高高兴兴地做早餐去了。 　　千层华夫饼很快就被端上餐桌。华夫饼上涂抹了原味酸奶，夹层中还有精致的山桃与葡萄切片。除此之外，枫糖浆和巧克力酱也被放在一旁备选，全方面满足了叶行止的口味。 　　酸奶冰冰凉凉，水果切片也被霍泽特意冰过，配上松软温热的华夫饼，让叶行止一咬下去便神清气爽。 　　他有一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不仅叹道：“等这批酸奶的保质期过了，以后怕是很难再尝到如此美味。” 　　霍泽拿起枫糖浆瓶子，浇在自己那份华夫饼上，眸中带着些笑意：“我会做酸奶的。以后您想吃的话，咱们可以自己做。” 　　叶行止闻言大受震撼，险些没拿稳刀叉：“霍泽，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很简单的，这不算什么，”霍泽忍不住微微弯唇，“如果我们自己养一头奶牛就好了，以后我还可以做很多甜品。” 　　叶行止一怔，被他的话瞬间点醒：“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我早些遇见你该多好！” 　　如今山谷里的鸡鸭鹅，其实最初都是买来装个样子的。叶行止以前确实没想到，都末世了，自己还会突然开始喜欢吃饭…… 　　回忆起霍泽曾经做过的香嫩煎牛排，叶行止悔不当初。他就早该养一群牛，还要养几只羊才对！ 　　想到这里，叶行止豁然站起身：“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霍泽茫然抬头，话音未落，叶行止就瞬间消失在他面前。 　　因为飞得太快，趴在地上打盹的金乌还被无形气流撞到，整只狗崽翻了个面，四脚朝天。 　　他呆滞片刻，发现餐桌对面空空荡荡，叶行止居然不忘随手把华夫饼给端盘带走了。 　　霍泽实在有些无语，干脆默默低头继续吃早餐。 　　叶行止确实是去找牛了，至于从哪儿开始找……他参照自己最喜欢喝的牛奶包装盒，图片广告上写着源自苏格兰牧场。 　　很好，那就去苏格兰牧场。 　　于是叶行止直接飞出华国，很快便降落在苏格兰一处私人牧场附近。 　　风景优美，草场宽阔，漫山遍野都是逐渐变异的牛羊异兽。叶行止巡视一番，发现这里只剩下一个活人。 　　牧场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躲在自家三楼的房间里，窗帘紧闭，没有开灯。他胡子拉碴，头发也乱七八糟，蜷缩在床与床头柜相邻的直角处，眼睛泛起血丝，一直在疯狂擦拭着猎//枪。 　　显然是由于过度恐惧，已经陷入了一种神经质的状态。 　　叶行止没怎么见过金发碧眼的人，有些好奇地上楼推开门。 　　那大叔被他的动静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猎//枪对准叶行止，叽里呱啦喊了一通，叶行止还需要消化片刻才能听懂。 　　“你是什么人？！从哪来的，你想做什么？这里是私人领地！我要开枪了！” 　　叶行止原身设定的英文水平很普通，但他若是想学习新语言，基本也就只需要数秒时间。 　　他顿了顿，看着惶恐的大叔，平静解释道：“我想跟你换奶牛和羊，如果可以的话，马也要两匹。你需要什么物资？” 　　大叔闻言，情绪竟然愈发疯狂，双手紧紧攥着枪柄，咬牙道：“把它们带走，全部带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把它们带走！！” 　　叶行止不由挑眉，怎么还有这样的冤大头？异兽肉也是很好吃的。 　　“如果你不想看见它们，我可以帮你把它们全部赶走，算作报酬的一部分。” 　　大叔忙不迭点头，状态依旧显得有些神神叨叨：“孩子，你听我说，那些动物都是恶魔，它们会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你要小心，千万小心！” 　　“好。” 　　叶行止说完，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异能波动，便将一包土系晶核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转身离开。反正霍泽也不喜欢土黄色的晶核，恰好能算作另一部分报酬。 　　而他出门之后也没有刻意遮掩，一挥手便把牧场里的动物打包转移，扔在荒无人烟的地界，静下心慢慢挑选。 　　山谷里装不下这么多，叶行止摸摸下巴，决定挑出肉质更为肥硕健美的那批。 　　一直在牧场里称王称霸的异兽们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深陷恐惧中的大叔打开那包晶核，总算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战战兢兢地站在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小心地朝外面看去。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他牧场里那些眼睛血红的恶魔动物居然已经毫无踪迹，放眼望去，只剩下优美宽广的草地，绿茵与地平线相连蔓延，空荡而平静。 　　大叔瞳孔骤然缩紧，口中喃喃：“妈妈，我遇到上帝了。上帝居然是东方人！！” 　　自此，叶行止在华国境外莫名其妙创造了一个神话传说。 　　但他本人对此毫无自觉。 　　现在叶行止心情愉快，挑选出一批品行温顺的牛羊，绝对是可以□□培养的良种。不仅如此，他还收获了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一黑一白，毛发鲜亮纯净无杂色，肌肉健硕，体型很漂亮。 　　带回去让霍泽骑着玩玩，他说不定会很开心。两个人肩并肩骑马沿着山路散心，也不失为一番美事。 　　但一次性带着那么多动物从天上飞回家，阵仗未免太大。叶行止思忖片刻，从空间中拿出一支小灵舟，此时仅有他掌心大小，颇为袖珍。 　　灵舟上有他的神识印记，只需叶行止心念一转，便开始迅速变大，构造为上中下三层，每层至少有五十平米，用来运送活物再合适不过。 　　对于叶行止而言，这真的只是一艘小灵舟，但周围瑟瑟发抖的动物们都快吓死了，原本桀骜的黑马还在打响鼻甩蹄子，此刻差点腿一软摔倒在地。 　　看着大家都安静下来，乖乖排队上船，连蹄子踩地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叶行止很是很是满意。 　　叶行止施施然坐在灵舟前端，操控着船身朝山谷飞去，顺便再次欣赏了一下华国的美丽风景。 　　他不知道的是，当灵舟滑过天际，华国各地纷纷出现了目击UFO飞过高空的传言，甚至连首都那边也察觉到异常，正在不动声色密切关注。而这仅仅是由于叶行止为了看风景，一不留神就飞得有些慢，有些低…… 　　浑然不知自己造成了多少混乱，叶行止顺利回到家里，灵舟在空旷处轰然落地。 　　两匹骏马领着牛羊们飞驰而下，鸡元帅警惕地领着鸡鸭大军冲出来对峙，金乌兴奋得汪汪大叫，山谷中顿时变得热闹聒噪起来。 　　正在跑步的霍泽目瞪口呆，放缓步子走过去，看着群龙无首的动物们到处乱窜，有些不安地朝叶行止身边靠了靠。 　　“您这是从，从哪里找回来的……” 　　“苏格兰牧场，”叶行止说着抓住了白马的鬃毛，拉到霍泽面前展示，“漂亮吧？我用一袋晶核换的。” 　　霍泽显然也很喜欢，眸色微亮，摸了摸白马健硕的肩颈肌肉。这匹马性格比黑马温顺许多，很配合地歪头迎上霍泽的手。 　　当然，这是在忽略它眸中垂涎之色的情况下。 　　山谷里的每一只异兽，都想吃了霍泽。但叶行止的气息太过强势，早已将霍泽浑身层层包裹，让众兽望而却步。 　　在它们的理解中，叶行止这个山大王已经用气息占据的方式，把霍泽扒拉进了自己碗里，准备独自享用。 　　霍泽对此毫不知情，他想要骑上去试试，但没有马鞍又怕不安全。他犹豫片刻，看向叶行止：“您会骑马吗？” 　　“当然。”叶行止淡淡瞥了白马一眼，白马瞬间打了个寒颤，将那丝垂涎收敛起来。 　　连蛟龙他都骑过，区区一匹凡马自然不在话下。 　　“能不能……教我？”霍泽又朝叶行止身边靠近了一点，轻声提议，“我们先一起骑这匹。” 　　若是放在昨晚之前，霍泽主动提出骑马同乘，叶行止肯定会忙不迭说好，心中甚至会想，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但经历一晚无法入定的焦灼折磨之后，叶行止罕见地沉默了许久。他顶着霍泽疑惑的视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果然不能放过这样的好事。 　　托着霍泽的手将人扶上马背，叶行止站在旁边看向霍泽的腿，狠狠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翻身上马。 　　腿稍稍一夹马腹，白马便机灵地迈着蹄子哒哒向前走，顺着小溪欣赏风景，姿态闲适轻松。 　　而马背上的两人，现在情绪都非常紧张。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搂住霍泽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同时努力凝神静气。 　　随着白马动作，他们的腿几乎贴在一起，时不时摩蹭几下。衣物布料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可是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霍泽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脸已经变得滚烫，耳尖也红透了。他紧绷着腰腹不敢放松，手上无意识攥了两撮白色鬃毛，越攥越用劲。 　　距离开水沸腾，只需一线。 　　就在这时，叶行止微微低头，伏在霍泽耳边轻声道：“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 　　耳畔泛起一阵热意，霍泽连忙咬了咬唇，尽可能保持声音平静，却发现叶行止搂在他腰间的手也愈发用力。 　　叶行止也在尽量调整呼吸，目光不受控制，盯着他鲜红欲滴的耳尖，凝重道：“我想要的，已经不只是接吻。” 　　“……还有什么？”霍泽忽然有些不安，试图向前挪一挪位置，就被叶行止再次拉回怀里。 　　叶行止将手牢牢按在霍泽腰侧，根本不给他离开的机会，语气压抑而认真。 　　“结婚之后，才能圆房。可我现在就想要圆房，否则便会坐立难安。这种感觉很奇怪，怎么办？” 　　霍泽浑身猛地一僵，沉默地攥紧鬃毛发呆许久，才低低回道：“您，您就不能自己解决一下？” 　　“一个人怎么解决？” 　　霍泽没有说话，低着头在心里疯狂数起了白马背上的鬃毛数量。 　　叶行止不依不饶，伸手将他手腕拉回来，直接扣在自己掌心。 　　“教我。” 　　再不教会出事的。 第30章 　　这个问题的结果不出所料,霍泽根本没有理他。 　　随着相处渐久，叶行止对霍泽可能作出的反应已经很熟悉。在过于害羞的时候，他要么会保持沉默,要么会匆忙逃跑。 　　例如一声不吭藏进被子里,将脑袋埋起来装鸵鸟。 　　这两种反应都挺可爱。 　　当然,现在霍泽没有逃跑的选项。他手腕还被叶行止抓着，只能安安静静坐在原处，浑身紧绷,仿佛头顶都在冒热气。 　　叶行止倒也不是要逼他表态，想着霍泽不教就不教吧，他之后可以去问别人,张小乐就是最好的备用请教人选。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现在叶行止也不太敢动。 　　因为只要稍微一动弹，触碰到霍泽身体的某些部位，叶行止就发现自己有点克制不住了。初夏阳光温暖明媚,洒落在雪白的马背上，让两人周身的温度缓缓升高,甚至过于燥热。 　　叶行止喉结微滚,默默运转功法调息。他现在绝对不能随便移动。 　　于是他俩一个赛一个沉默，陷入了奇怪的僵持状态中,被白马驮着到处走。 　　马蹄“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催促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慌。 　　当洛明及两名小弟开车进入山谷，便被迫目睹了如此奇奇怪怪的场景。 　　这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在溪边不停绕圈圈，速度极慢，一言不发。 　　而溪边停放着一艘……很大的船，庞大到根本塞不进小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搬进山谷里来的。 　　不仅如此，还有匹俊俏的黑马在和一只变异公鸡比赛跑步，几头眼睛血红的肥硕奶牛哞哞直叫，似乎是对菜园的翻地情况不太满意，心情非常烦躁。一群绵羊被“牧羊犬”驱赶着到处吃草，险些和旁边的鸭群发生激烈冲突。 　　遍地异兽和谐相处，把洛明看得目瞪口呆，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这绝对不该是在A市应该出现的景象！！更何况这么多牛羊是从哪运来的？A市附近根本没有大型畜牧农场…… 　　洛明反复深呼吸好几次，才动作僵硬而缓慢地开门下车，试探着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霍泽看见来人，似乎瞬间从晕乎乎的状态中如梦初醒，连忙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悄悄离叶行止远了一点。叶行止终于长舒一口气，跟着放松下来。 　　他也没办法啊，稍微动弹一下都要出事，这辈子没有那么紧绷过。偏偏霍泽也一动不动，居然就这样僵住了！ 　　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难以言喻。 　　至于洛明看到的奇异景象，叶行止根本懒得隐藏，这都不算什么。维持一点恰到好处的诡异感，有助于他享受平静生活。 　　当然，由于洛明的出现帮助他脱离了困境，叶行止这次态度还算友善。 　　他抬手抚摸着乖顺的小白马，淡淡道：“下次再来，提前通知，否则你们会死。” 　　洛明及小弟：…… 　　他们要怎么提前通知？！ 　　虽然叶行止的话显得无理取闹，但强者在乱世总是有特权的。洛明努力把自己黏在灵舟上的视线收回来，礼貌道：“抱歉，叶先生，我们这次来是有要事相谈。” 　　“要事？”叶行止只当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来买菜了，“菜园在院子后面，自己去看，但是我们只能提供四分之一的作物。” 　　洛明怔了一下，摇头笑道：“虽然那也是要事，但我们这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完，他对身后的小弟做了个手势。 　　似乎是因为曾经经历了玉龙的毒打，还被霍泽烧过裤子，如今洛明挑选小弟的方向有了极大改善。 　　头发花里胡哨的统统不要，爱说话性格咋呼的绝对不行。 　　就如同今日这两位寸头小弟，沉默寡言，穿西装戴墨镜，气质还挺酷。其中一名小弟打开车后备箱，从中搬出一个黑色皮箱。 　　叶行止原本还以为，这是那种用皮箱装钱的套路，没想到一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一套疑似老人机的电子设备。 　　黑色按键手机，具备一定的触屏功能，手感体型颇为厚重，右侧居然还有一根可以拉长的大天线。叶行止好奇地拿起来掂了掂，不太会玩，转手就交给霍泽摆弄。 　　“这是卫星电话，首都那边派送来的，”洛明笑着解释，“叶先生，如今首都正在大力鼓励和培养优秀异能者，我们有功要赏，有错要罚。像您和霍先生这样有能力的人，不仅没有违法乱纪、制造混乱，还无偿解救了数十名被迫害的妇女儿童，为A市秩序稳定做出巨大贡献，值得最好的技术支持。” 　　叶行止听着他这一套一套的话，倒没有很兴奋，挑眉问：“首都那边，知道我和他的存在了？” 　　洛明点头，似乎是看出了叶行止略微的不快，立刻做出保证：“您放心，不会有人来故意打扰您的生活。以后如果再来拜访，我一定会提前致电。” 　　叶行止勉强满意了，停顿片刻，再次问道：“洛明，你到底想从我这里什么？” 　　而洛明闻言稍稍一怔，面色严肃几分：“若是有一天，A市面临重大危机，有彻底失陷的风险，您会坐视不理吗？” 　　“不会。”叶行止的回答毫不犹豫。 　　他还想在这里安静养老，要是天天有丧尸试图闯进山谷，肯定要被烦死。 　　“这样就够了。只要您不与圣裁为伍，不与首都和人民为敌，我们都会竭力为您的平静生活提供保障。” 　　听他这套话说得越来越起劲，叶行止有些意外，看来洛明是真的搭上了官方的线。 　　如今的这些发展，跟原书剧情完全不同。 　　正当叶行止若有所思，只听“嘀”的一声，霍泽已经成功启动了卫星电话，屏幕亮起光芒。从表面上看，真的跟老人机极为相似。 　　洛明见状，还不忘补充一句：“可惜我们现在装备有限，只能给您提供一台卫星电话，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尽快再送一台过来。” 　　“不需要，我和他有其他办法联系，”叶行止拒绝得干脆，转身捏了捏霍泽的手，意味深长般说道，“风，可以传递无数信息。” 　　话音刚落，洛明和霍泽都沉默了。 　　霍泽瞪他一眼，把手抽回来揉了揉，掩饰般低下头摆弄卫星电话。 　　洛明觉得自己被硬塞了一口狗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去，“叶先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扰二位休息。” 　　可就在这时，霍泽冷不丁开口问：“不留下来吃个饭？” 　　“啊，这，我们会打扰……” 　　“不打扰。” 　　霍泽语气冷硬，指尖火光一闪而过。仿佛是在威胁，洛明如果敢再拒绝，就会立刻烧掉他的头发。 　　因为现在，霍泽不敢跟叶行止单独呆在一起。本能的直觉告诉他，会有很危险的事情出现。 　　叶行止委屈地看他一眼，却也没有反对。 　　洛明一脸茫然，只得被迫点了头。 　　随后他就看到，霍泽指挥着一条凶神恶煞的金毛，从溪里抓出两条面目狰狞的大肥鱼。 　　洛明及小弟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其实能保持冷静不尖叫出声，都算是他们心态稳健了。这个地方所有的动物，异化程度都比外界要更为严重，严重十倍不止！ 　　叶行止和霍泽还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把异兽当成宠物来养，简直是大变态行为。 　　“这，这种鱼也是可以吃的吗？”洛明跟在霍泽身后，向来沉稳的声音，终于开始微微打颤。 　　霍泽奇怪地看他一眼，手起刀落，鱼脑袋掉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溪边茂密的野草们，在鱼头掉落的瞬间便开始逐渐蠕动起来。 　　只需一盏茶的功夫，血淋淋的鱼脑袋就被慢慢吞进了泥土中，像一张无形大嘴吞噬血肉。而鲜嫩欲滴的草叶吃饱喝足以后，继续随风摇摆，似乎在主动表达喜悦情绪，于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洛明颤抖着后退两步，根本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霍泽拎着鱼身子准备去厨房，看到洛明惨白的脸色，有些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植物也会变异，你们还不知道吗？” 　　“知，知道是知道，但植物变异哪有那么严重啊！” 　　洛明简直要崩溃了，现在A市外面的花花草草都很正常，被人空手摘下来吃也没有关系，只要浇水就能正常生长。 　　但是叶行止家里的花花草草，居然已经可以吃肉了！ 　　野草，可以吃肉！ 　　霍泽神色淡淡：“这就是未来，别大惊小怪。以后你们将会面对的场面，要比这严重上百倍。” 　　看在洛明提供了卫星电话的情况下，他倒是不介意多说几句。 　　洛明麻木而僵硬地点了头，好半天才继续开口：“您说得对，您说得对……那个，两位啊，我还是想问一句，山谷里的这些东西，都能算是家、家养的吗？” 　　“自然是家养的，”叶行止忽然插话道，“若是以后你们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异兽，可以送给我养。别跟过去打扰霍泽杀鱼。” 　　听到这话，洛明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感动，感觉这粗壮大腿真是抱对了。 　　霍泽没有再理会颤颤巍巍的洛明，自顾自去厨房杀鱼，而叶行止把这三人带去了四合院内。 　　他要泡点好茶，让洛明这个没见识的家伙好好体会。 　　洛明及小弟挤在石桌前，捧着茶杯埋头苦喝，激荡惶恐的情绪终于勉强平复下来。尤其是洛明本人，他注意力迅速被茶汤馥郁的香气转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险些要被好喝到晕厥过去。 　　怪不得，叶行止如此嫌弃他的六安瓜片…… 　　他在首都时都没能喝到过这么好喝的茶，真的太感动了。 　　当然，叶行止会把他们带来喝茶，除了让洛明知难而退、再也不敢打霍泽的主意以外，实际上还有其他心思。 　　他撇了撇盖碗边缘的浮沫，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洛明，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叫洛清？” 　　洛明闻言愣了一下：“是的，您怎么知道？” 　　叶行止不动声色，悄悄瞥了眼厨房的方向，随即解释道：“我家小孩，以前和洛清是朋友，我想了解一下情况。这个洛清的秉性如何？” 　　洛明沉默片刻，苦笑一声：“不如何。就是因为有我弟弟在，我才会被家人从首都赶出来，自生自灭。” 　　“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容不下我。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首都了。”洛明低头喝了口茶。 　　叶行止不由得微微挑眉。 　　怎么这些豪门有钱人，家里都有这样的情况？ 　　但他也不太在乎洛明有过什么悲惨遭遇，继续问道：“你可知洛清如今在何处？” 　　虽然叶行止神识覆盖面广，但要找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还是有些麻烦。 　　“我也不知道。末世前他去B市爬山，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我家人在B市翻山遍野都没联系上他，反而联系上我了……否则，我也没机会给您送卫星电话，”洛明说着缓缓弯起唇，“叶先生，不瞒您说，我希望他永远失踪下去。” 　　“能理解，我也希望如此，”叶行止顿了顿，“但除了死亡，他还有加入圣裁的可能性。” 　　毕竟如今圣裁在B市发展得如火如荼，按照之前叶行止的接触与了解，现在B市的市郊和县镇乡村，很有可能存在大量圣裁的信徒。 　　洛明颇为赞同：“B市的鞋教扩散情况有点严重，首都那边也在跟进。您如果有需要，之后我会定时跟您透露一些情报。至于洛清……他要是加入鞋教组织，想办法定个罪枪毙了就行。” 　　两人对视片刻，在弄死霍泽的旧友之事上莫名达成一致。 　　“还有一件事，跟这个洛清玩得好的，都有谁？”叶行止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几页递给洛明，“姓名，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你还记得的都写下来。” 　　洛明僵硬片刻，心想叶行止怎么比自己还要极端。但他也不敢多问，乖乖提笔写下几个名字。 　　叶行止拿起笔记本扫了几眼，发现基本和原书中的主角团成员大差不离……霍泽曾经的交友圈，好像有点不太行啊。 　　“如果你遇到这些人，别管，告诉我就行。” 　　叶行止轻声说着，暗自制定了一系列打击报复行动。等着哪天找到霍泽的“好朋友”，他必然要做点什么。 　　“……好的，”看着叶行止云淡风轻的面容，洛明莫名打了个寒颤，而后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霍先生他，也是首都那边的人吗？” 　　“是。” 　　洛明恍然：“原来如此，霍先生是霍才建和佟心的大儿子啊，我以前隐约听说过，在国外读书的那个！” 　　叶行止依然不动声色地颔首，悄悄在心中再次记下几笔。原来，他那不靠谱岳父岳母的名字，是霍才建和佟心。 　　“你有霍泽家里的消息吗？” 　　“暂时还不知道，但有机会我帮您问问的。” 　　“多谢，”叶行止将盖碗放下，语气意味深长，“若是有消息，全部告诉我。” 　　洛明听得脊背寒意冒起，定了定神：“应该的。叶先生，能冒昧问一句，您和霍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他是我的……”叶行止想了下霍泽最近教给他的术语，从中挑选出自认为合适的选项，“我的未婚夫。” 　　果然，果然如此。 　　洛明将这个消息牢牢记在心里，也不知是脑补了什么，捧起茶杯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霍泽对叶行止暗戳戳的打探一无所知。今天他做了鱼汤和地三鲜，端上桌后就来叫叶行止吃饭。 　　浓郁奶白的鱼汤香味迅速弥漫在空气中，颇为诱人。洛明及小弟原本还有点犹犹豫豫，在回想那条鱼被宰杀前的的狰狞面容。但只需尝那么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这是他们三人喝过最美味的鱼汤，没有之一。 　　毕竟，这可是长期生长浸泡在灵气里的河鱼，肉质无比细嫩鲜美，营养丰富，举世间绝无仅有。 　　两名沉默寡言的小弟也忍不住交头接耳，低声感叹：“变异的鱼居然那么好吃！” 　　“对啊，我这辈子都值了……” 　　叶行止敏锐捕捉到了这段对话，瞥了他俩一眼，强调道：“是霍泽手艺好，跟鱼没关系。” 　　小弟：好好好，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而洛明也懒得理会小弟。享受到如此绝世美味，洛明一边吃着茄子扒米饭，一边魂不守舍地想着，或许，快速消灭异兽的方法找到了。 　　他要寻找无数顶尖大厨，动员全华国人一起疯狂打猎抓鱼。再多的异兽，也活不过一张贪吃的嘴！ 　　于是，离开时的洛明踌躇满志，原本被各种异植异兽吓到恨不得蜷缩的脊背，也重新挺得笔直。 　　叶行止看着车辆没入黑暗的山路之中，面色如常地回到厨房。他并没有让霍泽洗碗，而是直接一抬手，将锅碗瓢盆尽数用洁净术快速解决了。 　　原本还想洗个锅冷静一下的霍泽，忽然又开始感到紧张。 　　眼看着叶行止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霍泽不由自主抓紧洗碗巾，还以为叶行止又要继续今早的可怕话题。 　　但叶行止只是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如果以后我揍岳父岳母一顿，你会有意见吗？” 　　霍泽：……？ 　　什么？什么岳父岳母？ 　　等他想明白叶行止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时间脸上隐约发烫，却没有出言反驳。 　　他转过身把洗碗巾挂好，轻声说：“其实我无所谓的，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叶行止不依不饶：“实在不行，我们一起揍。” 　　“好。” 　　霍泽想象了一下这个幼稚又奇怪的场景，忍不住弯了弯唇。 　　发现霍泽态度松动，叶行止心里挺高兴的。至少现在，霍泽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坚定拒绝他的帮助，亦或者说是打击报复…… 　　这绝对是他们关系进步的体现。 　　叶行止贴过去把霍泽抱住，趁着人毫无防备，直接将他带上屋顶。 　　忽然间腾空而起，霍泽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角，声音略显惊恐：“你要干什么？” 　　叶行止在屋顶坐好，依旧把霍泽抱在腿上，单手搂着他的腰认真道：“看星星。” 　　至于为什么想和霍泽一起看星星，而且必须要紧紧贴着……叶行止暂时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但是夏天来了，万里无云，山谷中没有光污染，夜空显得愈发透彻明净。银河轨迹清晰可见，满天繁星数之不尽，近乎能掩下月色的光华，多漂亮。 　　而霍泽沉默片刻，缓缓拱进叶行止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又伸手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叶行止以为霍泽是穿得太少，晚上怕冷，便拉起外套把人裹住。 　　可他等了好一会儿，霍泽都没有将头抬起来。 　　“怎么了，不想看星星？” 　　霍泽轻轻摇头，毛绒绒的黑发抵在颈侧，令他有些微妙的酥痒感。 　　“这种事情，是您从哪里学来的？” 　　叶行止又把他裹紧了些，心中疑惑：“学什么？” 　　霍泽再次安静下来，半晌后才小声说：“没什么。” 　　说着，他慢吞吞抬起脑袋，对上叶行止颇为关心的视线，漆黑眸子中已然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绪。 　　“叶先生，您更喜欢看星星，还是看我？” 　　叶行止微怔，他不明白二者的可比性，毫不犹豫便回答：“当然是你。” 　　闻言，霍泽睫羽微颤，低头在他颈侧亲了一下。 　　仅是蜻蜓点水般的轻碰，却让叶行止顷刻浑身僵硬，如同烈火灼烧的燥热感轰然袭来。 　　他盯着霍泽看了半天，看着那双倒映繁星的漂亮眼眸，整个人张口结舌手足无措，最后干脆把霍泽抱起来飞回了房间，用力放在床上。 　　叠得整整齐齐的厚被子瞬间从衣柜中飘出来，囫囵将霍泽全身裹成蚕蛹，让霍泽甚至来不及反应。 　　随即叶行止又立刻飞出房间，锁住门，迅速找到卫星电话和洛明的名片，按照说明书拉长天线，飞快按下拨号键。 　　电话那头是洛明疑惑的声音：“叶先生，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吗？” 　　“你认不认识张小乐？” 　　“认识，他以前在首都时跟我关系挺……” 　　叶行止立刻打断：“那张小乐有没有卫星电话？” 　　“有的有的，我这边可以帮您转接。” 　　“快点。” 　　舒缓的轻音乐声在耳边响起，叶行止无意识揉着发烫的侧颈，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和坐立不安。 　　在电话被再次接通的前一秒，霍泽终于成功从蚕蛹中挣扎出来，他茫然又无语地打开房门：“叶先生，您到底想做什……”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叶行止手上的卫星电话。电光火石间，霍泽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无比惊悚的猜测，仿佛脑袋“嗡”地一声就要炸开。 　　“喂？叶大哥晚上好啊！” 　　张小乐正在和老婆喝红酒，心情愉快地点下接听，打完招呼却只听到一阵巨响嘈杂。 　　“不行！这种事不能问别人！”霍泽整个人都要炸了，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把电话抢走，眼睛瞪得很圆。 　　叶行止没跟他抢，看着霍泽涨红的脸，莫名感到有些心虚：“那我该……” 　　“你多问我几次不行吗？啊？刚才又搂又抱的气势哪去了？你大不了直接上了我我又能怎么样？！”霍泽是真的咬牙切齿，直接抓起叶行止的衣领，“除了问我，你还要去问谁？！” 　　“大笨蛋！” 第31章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滞,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听筒那头的杂音在嗡嗡作响。 　　“喂喂？叶大哥你那里咋回事啊？！”张小乐隐隐约约听见霍泽的怒声，吓得差点把红酒杯摔了,心中浮现出无数不好的联想,“不会是吵架了吧？千万别打起来，安全第一啊安全第一。” 　　叶行止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理会，他被气呼呼的霍泽说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随即他一声不吭把霍泽搂进怀里,抱紧。霍泽还喘着气，刚才那番话说到脸红心跳，也没有影响他此刻的羞怒。 　　他抬手抵在叶行止肩头想要把人推开，但叶行止抱得更用力了些,就不松手,挣扎着反而越抱越紧。 　　霍泽手上不受控制地窜出火苗，却一时间没注意到,因为他感觉全身都在发烫，自己很烫,叶行止也是滚烫的。自从异能觉醒之后,霍泽几乎从未体验过这种被烫到的痛觉。 　　可他根本反抗不了,最终还是被叶行止严严实实抱住，脑袋都在冒热气。 　　叶行止也是无计可施，眼见霍泽稍微安静了那么一点点,他便学着霍泽之前的做过那样,单手托起他的侧脸，低头在他侧颈印上一吻。 　　霍泽仍在悄悄挣扎的小动作瞬间僵住。 　　而叶行止忍不住又亲了一下，才看着他认真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问别人。” 　　话音落下，怀里的人再也没了逃跑的心思。 　　霍泽深吸一口气，抬起眸子与他对视，这才忽然发现叶行止的衣领正在燃烧。 　　他赶紧伸手将火灭掉，抿了抿唇，指尖小心触碰着已经烧焦的衣领，声音很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叶行止摸摸他微烫的脸，语气依旧认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你教。笨蛋学生学得太慢，惹夫子生气也是他活该。” 　　听到这些，霍泽哪还生得起半分气来，方才的气焰一点不剩。正是因为叶行止说的话句句真心，他才更莫名觉得羞赧，觉得是自己太矫情。 　　霍泽小声说：“待会您把这件衣服脱给我吧，我帮您补一补领子。” 　　叶行止有些讶异：“你还会缝衣服？” 　　“会一点。” 　　“好。” 　　两人对视半晌，谁也没再说话，甚至还黏黏糊糊贴在一起，硝烟就此慢慢消散无踪。 　　叶行止一直等到霍泽呼吸平稳，才重新把扔在一旁的卫星电话拿回来：“打扰你了。” 　　终于听到回应，张小乐不由得从沙发上站起身，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俩不会真打架了吧？” 　　“没有，我做错事了，霍泽骂我呢。”叶行止诚实又淡定，另一只手还搭在霍泽腰上摩挲。 　　这话让霍泽忍不住又有些脸红，将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悉悉索索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去。 　　“咳，哦……那你俩以后注意哈，有话必须好好说，不能随便打架！”张小乐松了口气，“话说回来，叶大哥我都不知道你住哪里，万一你真的出点什么事，我想去救你都找不到人，吓死我了。” 　　“你问洛明去，再见。” 　　叶行止没心思跟他掰扯，说着就想挂电话，但张小乐“欸欸欸”地又喊了起来。 　　“叶大哥，你知道我们这一通电话多贵吗？这高级手机我才刚刚拿到手一天，就稀里糊涂打了那么久电话！男人要勤俭持家知不知道，你看你，害得我要去抓鱼打丧尸才能交上话费，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娃娃要养……” 　　“电话费？我也要交吗？”叶行止蹙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交话费。 　　张小乐大惊失色：“咦，你不用交话费的？” 　　“洛明根本没跟我说，我真的不需要交。” 　　叶行止心中笃定，毕竟洛明不可能送手机还把这事给忘了。 　　“也，也是，毕竟你是叶大哥……讨厌！呜呜呜不说了我要去打工赚钱了呜呜呜……” 　　张小乐羡慕到牙酸，他也不再废话了，气急败坏挂掉电话，恨不得抱着李蔓嚎啕大哭。 　　而叶行止将手机收好，与听了全过程的霍泽对视一眼，清清嗓子道：“我会帮张小乐交话费的。” 　　“嗯，毕竟是我们打扰他了……”霍泽说着顿了顿，又不禁狐疑地抬起眸子，“叶先生，您之前和张小乐到底说过什么？” 　　叶行止不由得移开视线，轻声问：“我说了，你不会又生气吧？” 　　虽然霍泽难得生气的样子是很可爱，但他也不想老是惹人家生气啊。 　　霍泽轻轻摇头，又仰起脑袋强调道：“反正您以后不能跟别人说这种私密话题，只能跟我说！” 　　“我知道了，”叶行止听到这样霸道的话，心里挺高兴，“你还想看星星吗？” 　　“……看，但我想先喝口水。” 　　“那我泡茶。”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终于不再紧紧抱在一起，放开手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叶行止才注意到家里的小动物都吓得不行，大人吵架，小孩遭罪，连金乌都夹着尾巴不敢上前，而鸡元帅看向霍泽的目光，多了几分慎重与审视。或许是因为，霍泽情绪上头时不由自主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让它们都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危险气息。 　　这是好事，这些逐渐开了灵智的异兽表面上不敢造次，其实整天对他家霍泽垂涎欲滴，叶行止早就有心整治。如今霍泽也开始修炼了，以后养起灵宠就更加不用费心。 　　叶行止并没有在院子里泡茶，而是直接把霍泽带上房顶，俩人又黏黏糊糊靠在一起。 　　他将茶盘放在屋顶平整的瓦片上，从空间里拿出瓶装矿泉水，烧水泡茶。 　　叶行止炼丹惯用的青莲火温度极高，烧开水只需一秒时间，他泡了九十年代的老茶，悠远温和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霍泽在经历过炸毛之后，又迅速变回了软绵绵的状态。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整个人显得乖顺无比，靠在叶行止身侧，一声不吭捧着茶杯慢慢喝。 　　由于叶行止不喜聒噪，平日家中小动物都会很聪明地保持安静，而飞鸟与会发出响声的虫子，都不可能在山谷里出现。 　　以至于山间夜晚是如此静谧。除了瓷器轻响，两人交融的呼吸，还有细碎衣物摩擦声，再无其他。 　　叶行止一直在悄悄观察霍泽的状态。 　　他本人向来是情绪非常平稳的类型，即便天下要毁灭，魔族将入侵，渡劫被劈死，也不会过于失去分寸。但即便如此，今天他还是被霍泽忽然的爆发吓了一跳。 　　最近，霍泽总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神，叶行止也默默喝了口茶。他认为这种感觉很神奇，值得细细品味。 　　确认霍泽的心情完全稳定之后，叶行止才从空间拿出笔记本，递过去。 　　霍泽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莫名紧张地放下茶杯，小心翼翼翻开本子看向第一页。 　　【与老婆相处的三大要义：死皮赖脸，黏人，穷追猛打……】 　　叶行止甚至在这张纸后面，用红笔打了勾，仔细描述了亲身实践后的结果。 　　霍泽手一抖，立刻重新拿起茶杯大口喝茶。 　　叶行止看到霍泽脸上泛红，莫名也有些臊得慌。他轻咳一声，解释道：“那天晚上我去问张小乐，要如何与道侣相处，这都是他教我的。他还让我用心感受，诚实面对自己……” 　　霍泽忽然发现，叶行止的很多奇葩行为都有了答案。 　　他心里好气又好笑，却也隐隐觉得感动。 　　因为叶行止在他眼里，一直是过于高不可攀的存在。如果不是叶行止思维模式奇奇怪怪的，甚至连个人喜好也有点奇怪……或许与叶行止相处再久，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可能。就像鸡元帅，就像金乌，就像所有聪明得犹如人类一般的小动物。 　　在一开始，原本霍泽也没有如此放肆的欲念。 　　但除了雏鸟情节，除了慕强心理，他会被叶行止吸引，似乎还出于很多很多琐碎的理由。 　　这个笔记本都已经够了。 　　霍泽也不贪心。有时候只需要那么一瞬间的触动，就让他心都软成一滩水。 　　他现在可不敢再主动亲叶行止，只能慢慢放软力道，将脑袋靠在他肩头，抬手摸着叶行止破破的衣领。 　　他声音很轻：“叶先生，很多时候我只是不好意思，真的。您以后有不知道的事，多问我几遍就行了，千万别再问张小乐，好不好？” 　　这态度比之前软了不止一星半点。 　　叶行止捏捏他依然微热的脸：“我还没有表白成功，怎么能总是为难你。” 　　“……我都跟您去看婚房家具了，怎么还没有成功啊，”霍泽轻笑一声，将脸主动贴在他掌心蹭了蹭，“好笨。” 　　叶行止丝毫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甚至还在附和请教：“的确，我真的不太擅长处理感情之事。所以我到底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霍泽瞥他一眼：“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叶先生，您不喜欢我吗？” 　　这问的是什么话？ 　　叶行止一蹙眉，即刻反驳道：“我喜欢你啊。” 　　话音落下，原本就毫无声息的山谷显得更加静谧。 　　霍泽好半晌没有再说话。 　　叶行止忽然发现，霍泽贴在他掌心的脸愈发滚烫起来，莫名感到无措：“你怎么了？我没骗你啊。” 　　霍泽闭上眼睛，抿抿唇，声音压得很低：“这不就说出来了吗？那您之前为什么都说不清对我是什么感觉……” 　　而叶行止懵然地眨了眨眼，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对哦。” 　　霍泽的脸越来越烫，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声要求：“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叶行止立刻重复。 　　“我也是。”霍泽没有看他，却回应得很快。 　　叶行止闻言，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无意识摩挲着他的脸，仔细确认：“我算是表白成功了？” 　　“嗯。” 　　得到肯定答复，叶行止迅速开始规划起来：“你想什么时候举办结契大典？” 　　霍泽：…… 　　“现在还是恋爱关系，没有那么快的。” 　　“那我们还是要分房睡？” 　　“当，当然。”霍泽更加不敢抬头与叶行止对视。 　　他真的不明白，叶行止为什么总想加速再加速。 　　而叶行止若有所思，举一反三：“我懂了，所以谈恋爱的意思，其实就是可以接吻，但离圆房还差一步。” 　　霍泽缩在叶行止怀里，轻轻点头。他很庆幸，叶行止自动忽略了他之前生气时口不择言的胡话。 　　可接下来，叶行止挑起的话题居然越来越过火。 　　“霍泽，还有一件事。在我很想跟你圆房的时候，该怎么办？”叶行止诚恳请教，“我被你亲了一下就想了。” 　　霍泽听得浑身僵硬，险些又想夺路而逃。他一时间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更纯情。 　　他忍不住揉了揉脸，仿佛是试图减轻紧张情绪般自言自语：“我们的卫星电话可以上网吗？好像不行，那这样，可以去找图书馆，或者书店，肯定能找到教育类的书籍……” 　　叶行止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我要去找春宫图？” 　　在修仙界，据说婚前男女都需要看书学习，才能顺利度过洞房花烛夜。以前的师兄师弟也有偷偷摸摸藏着看的，只是彼时叶行止还真不感兴趣。 　　早知今日，他以前就该跟着一起看才是，免得闹出更多误会。 　　霍泽：……！！ 　　什么春宫图，怎么越说越夸张了！ 　　他红着脸蓦地坐起身子，从叶行止怀里逃出来，将茶海里的茶汤一饮而尽，才勉强维持声调平稳：“是科普类的，初高中生性教育读物，肯定能找到。” 　　叶行止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抬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外套，说道：“那我们现在去找来看？” 　　“别着急，以后，以后有时间再说……” 　　霍泽觉得今晚的一系列混乱，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他深吸一口气：“我喝够茶了，想睡觉。” 　　“好吧，那你早点睡。”叶行止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遗憾道。 　　“您先把衬衣脱给我，我带回去缝。” 　　“行。”穿了三件衣服的叶行止脱得毫不犹豫。 　　而霍泽眼看着叶行止脱掉两层，里面居然还有一层长袖，心里居然也有些遗憾。但他掩饰得很好，没让叶行止发现端倪。 　　叶行止将霍泽抱下房顶，见他拿着自己的衣服就要回房间，总觉得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暗自考虑几秒，叶行止思绪蓦地豁然开朗，他走上前拉住霍泽的手，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热乎乎的，有点软。 　　他还想再亲，可霍泽已经慌不择路躲进去把门关上了。 　　听见霍泽靠在门背后不太平静的呼吸，叶行止心情无比愉悦。 　　他不是天煞孤星，他在谈恋爱，今天亲了霍泽两次！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叶行止还是完全无法入定，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云里。 　　心思活跃间，叶行止忍不住违背道德良心，悄悄摸摸伸出一丝神识，想看霍泽如今在干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霍泽拉开床头柜，翻翻找找片刻拿出一包针线，又去衣柜里寻找碎布，最后坐在床边支着下巴，似乎是在苦恼思考，到底该怎么缝烧焦的衣领。 　　叶行止呼吸一紧，迅速收回神识。 　　他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他今晚别想再入定修炼。 　　谈恋爱也太好了吧！ 　　不，不仅如此，是霍泽这个人太好了，简直什么都会…… 　　叶行止沉思半晌，干脆也拿出炼丹炉，决定要连夜炼丹，给霍泽好好补补。 　　* 　　于是第二天，叶行止早早起身出房间，期待地盯着霍泽。 　　霍泽被看得有些疑惑，犹豫片刻，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叶行止的侧脸。 　　叶行止立刻亲回去，继续期待地盯着他看。 　　但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第三天，同样无事发生。 　　第四天…… 　　当叶行止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霍泽终于把他那件上衣拿了出来。 　　原本烧焦破洞的领子，被缝上了一只黑皮小猪。圆滚滚胖嘟嘟的，小卷尾巴活灵活现，彻底暴露了霍泽私下的萌物审美。 　　霍泽不太好意思地递给他：“我太久没有动针线，有点不会了，怎么缝都不是很好看……” 　　“谁说的，很好看。”叶行止立刻反驳。 　　在他眼里霍泽的技术非常高超，一眼看过去毫无破绽。无论是谁，绝对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只小猪，多好，多有存在感。 　　叶行止摩挲着衣领突起的小猪图案，干脆直接穿上身，怎么也不脱了，美滋滋在霍泽面前晃来晃去。 　　晃着晃着，他猛然想到，这件衣服在霍泽床头呆了三天三夜…… 　　叶行止赶紧运转灵力平复心神，精神一振，严肃道：“霍泽，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书了？” 　　霍泽顿了顿，移开目光：“好。” 　　“别吃早餐了，现在就去，我抱你……” 　　“我要开车！” 　　“也行。” 　　在离开前，叶行止没有忘记被他坑惨的张小乐。 　　他顺便在溪里抓了两条活鱼，一路上还不忘大量吸入丧尸晶核，效率极高，很快就收集了一大袋。可惜这次没碰到精神系的丧尸，但也够用了。叶行止把霍泽能用的晶核挑拣出来，剩下的一并带给张小乐。 　　临江别墅。 　　张小乐颤巍巍地摆弄着那一大袋晶核，目瞪口呆，满脸写着崇拜。 　　“这，这么多都是顺路搞来的？叶大哥，您这以一敌百的实力也太牛了吧！怪不得人家不收你话费！” 　　“不足挂齿。” 　　叶行止说完，将手中活蹦乱跳的鱼递给他，还顺便帮忙除去了鱼嘴里细细密密的尖牙，再次收获张小乐的震惊目光。 　　不等张小乐开口感叹，叶行止问道：“以后，我可以用晶核跟你做玉石交易吗？” 　　毕竟现在霍泽也开始修炼了，为避免境界突破时灵气不够，他要防范于未然。 　　张小乐愣了半晌，摇摇头：“咱俩谁跟谁啊，交易这说法太见外了。之前我不是说过嘛，现在玉石不值钱，都拿走都拿走！” 　　叶行止倒也没跟他客气，又道：“如果其他人也有高品质的玉石，给我介绍一下，我全部收购。” 　　“交给我就行，”张小乐一口答应，却不放心地问了句，“叶大哥你是不是不知道市场价？这袋晶核就够我全家吃几个月了，可别被人坑了啊。” 　　才这么点晶核，居然要消耗几个月？叶行止不由挑眉看了眼霍泽，心中赞赏。看来他家小孩的吸收速度冠绝群雄。 　　霍泽权当作没看见，反而对张小乐态度还挺好，让张小乐都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叶行止谈完收集玉石的交易，跟李蔓上楼搬箱倒柜，霍泽便叫住张小乐，主动开口：“之前叶行止大晚上跑来你家打扰，是他不对，真的麻烦你了。有些事情他不懂，以后我会尽量管着。” 　　自从在叶行止口中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霍泽觉得，张小乐简直是全世界心最大的人。 　　因为叶行止半夜三更，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钥匙，直接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家三楼儿童房，张小乐居然完全没觉得不对！完全没有！怪不得这两个人的友谊能维持下去，真是让霍泽无语又好笑。 　　“哎哟客气了客气了，这哪里算打扰，他还给我带了牛奶呢，”张小乐听得受宠若惊，随后悄悄压低声音，“你俩，那个，是不是成了？” 　　霍泽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勉强算是。” 　　虽然现在叶行止依然什么都不懂，两个人连嘴都没亲，而他还傻乎乎带着叶行止一起去找性教育读物……这种奇葩行为，哪怕是面对张小乐，霍泽也实在无法坦诚告知。 　　张小乐顿时喜笑颜开，嘴上恭喜恭喜地说了一大堆，还是不放心凑过去低声嘱咐道：“霍小哥，你俩以后可千万别再打架了啊，前几天吓我一大跳。这都什么世道了，有矛盾就要坐下来好好说，打架多伤感情。” 　　“谁说伤感情的？” 　　叶行止恰好抱着一箱玉石下楼，听这话不干了。 　　他放下箱子，拉出小黑猪衣领据理力争：“你看，可爱吧？” 　　张小乐定睛一看：“哇，这是霍小哥绣的啊？真厉害，我家丫头肯定也很喜欢。” 　　李蔓也笑着附和：“确实很可爱，黑黑胖胖的。” 　　就是这小猪，和叶行止本人气质不太符合，但他俩都默契地没有说。 　　听到他们赞同，叶行止此刻非常得意，断言道：“所以，打架只会增进感情。幸亏霍泽把我领子烧了，否则我也没有新衣服穿。” 　　三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得陷入沉默。张小乐目光惊恐，心想他霍哥果然不是个好惹的，妈妈呀小情侣打架直接用火烧，真吓人。 　　而霍泽脸“腾”地红了，好半天才咬牙开口：“那我以后，多烧几件。” 　　“好，我很期待，”叶行止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眼睛一亮，走过去揽住霍泽的腰，“走吧，我们现在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张小乐闻言，瞬间克服了心中战栗，好奇问，“叶大哥你要找什么书啊，说不定我家有呢。” 　　叶行止并未注意到霍泽忽然紧绷的后背，他想也没想直接说：“就是xing……” 　　话还没说完叶行止便觉得哪里不对，低头一看，发现霍泽手上蓦然冒出了一团巨大火球，而且还在飞速膨胀，灼热火光顷刻倒映在他侧脸旁边，犹如某种显而易见的威胁。 　　叶行止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茫然与他对视。 　　“快，点，走。” 　　霍泽声音僵硬而平稳，却一直不曾将火球熄灭。 　　“原来这也不能说啊？” 　　“不能！” 第32章 　　叶行止没有去管张小乐两口子的惊恐。 　　得到肯定答复,他淡定地扣住霍泽的手腕，微微颔首以示无事，就牵着人往别墅外走。 　　眼见火苗即将舔舐外套袖口,霍泽也不吭声，默默把手上的火收了回去。 　　叶行止拉开驾驶座车门,把霍泽送上去才松开手,摸摸他的头发：“我去把东西搬上车，你先坐着。” 　　霍泽这才想起,叶行止来找张小乐还有另一个目的——寻找更多玉石给他修炼。 　　他脸有些热，乖乖点头，眼看着叶行止一手拎一个箱子搬上搬下，愈发感觉臊得慌。明明是叶行止说话没过脑,可霍泽现在一点恼意也没有了,甚至怀疑自己在无理取闹。 　　于是当叶行止将玉石装进后备箱,好整以暇上车落座之后,就收获了一个软绵绵的吻。 　　亲在脸上。 　　随即霍泽便是一脚油门，越野车飞驰而去,仿佛只顾着认真开车。 　　叶行止不由得挑眉。他偏头打量霍泽微红的耳尖，莫名有些想笑，干脆抬手捏了一下,热乎乎的,手感很好。 　　霍泽抓着方向盘不说话,却轻轻歪了歪脑袋给他捏。 　　叶行止顿时觉得一阵心旷神怡。 　　虽然在外面霍泽还挺在意形象的,但本质上依然很乖很可爱。 　　离开临江别墅，越野车沿着江边向大桥方向行驶。 　　叶行止原本还想看看风景，却意外发现，江里好像有很多人正在抓鱼。 　　这场面就像下饺子似的,仿佛全A市的活人都来抓鱼了，光着膀子的大小伙们挤挤挨挨，比每月十五的集市还要热闹。 　　虽然不太明白洛明想要做什么，但其实组织这种集体活动还挺危险的，因为人越多声音越大，就有可能吸引更多的丧尸。 　　不过很快，叶行止的疑惑就有了解释。 　　横穿江面的几座大桥两侧，都有持枪的异能者站岗，巡逻设卡要求车辆慢速通行，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与遏止丧尸的南北流通。 　　这个放哨的想法很不错，但洛明恐怕也没想到，现在连站岗的人都被民众带动了情绪，扔下枪脱得只剩裤衩，争先恐后跳江抓鱼。 　　叶行止看得兴致勃勃，直到越野车穿过大桥驶入江北，这股愉悦感才缓慢消退。 　　江北和江南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们会来江北，是因为这边有市图书馆和更为大型的商场书店，本该是A市人口最为密集的市中心。 　　叶行止甚至不需要用神识扫荡，就能看清江北的现状。成群盘旋的秃鹫，啃啄生肉的变异麻雀，被抛弃在路边的尸体无人收殓。还有近乎成群的丧尸，盯着越野车虎视眈眈。 　　这个地方已经被大家抛弃了，许多江北居民逃往江南，更多人则奔向了其他城市。最近听收音机他也知道，首都和许多重要城市仍然处于爆满状态，根本无法容纳更多逃亡的人，官方也在呼吁大家就近定居，互帮互助。 　　但还是有人不听劝阻，甚至在高速路上步行，结果直接饿死累死引来丧尸，抑或是被荒山野岭中的丧尸包围吞噬。 　　当然叶行止也能理解，想要寻求官方的重武力庇护并没有错。只不过……逃跑路上的安全，可没人能够负责。 　　叶行止看够了满目疮痍的城市，又转头看了看霍泽的表情。 　　霍泽依然非常平静，没有表露出丝毫震惊或是悲伤，仅是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熟练地朝商贸中心开去。 　　叶行止若有所思，又抬手捏了他耳尖一下。 　　“……怎么了？” 　　“霍泽，你以前经历过什么？” 　　将车开进室外停车场停好，霍泽解开安全带，说道：“我以前经历过的，和这差不多。只是重新再经历了一遍。” 　　两人难得谈及这个话题，却像准备逛街前的闲聊一样随意。 　　叶行止也开门下车，拉着霍泽的手腕一起走向商场大门。 　　他思忖片刻，直接问：“重生过？” 　　“嗯。” 　　“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确实不太简单，事情有些复杂。我自己也没有彻底弄明白。”霍泽回握住他的手，倒也没有试图隐瞒。 　　叶行止挑眉：“回家之后好好告诉我，我帮你参谋一下。” 　　“好。”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商场面前，推开了早已被砸坏门锁的玻璃大门。 　　这个地方曾经是A市最有名的商贸圈，金融大厦与大型商场环绕着高层精装商品楼，房价堪称全市最高，每天都很热闹。 　　至于现在……商场一楼中间的儿童游乐场，已经变成了丧尸聚集地。 　　充气城堡里传出无数悉悉索索的挪动声，而城堡下的海洋球池，一眼看过去似乎躺着很多人，但其实那只是各式各样的残肢断臂，以及撕扯破碎的衣服布料。 　　一只幼童丧尸在海洋球池中翻滚着，费力寻找球池底部残存的人脑汁液，听见叶行止一人的动静便猛然起身，瞬间开始龇牙咧嘴。 　　说难听些，这游乐场简直是一个丧尸餐厅。腐臭气息就快腌入味了。 　　难得一次性遇到那么多丧尸，霍泽有些跃跃欲试，他按住叶行止的手，闭眼使用精神异能。 　　叶行止发现眼前空气微不可察扭动了一瞬，海洋球池里蓄势待发的小丧尸顷刻间动作僵硬，缓缓向后倒去。 　　充气城堡变得摇摇晃晃，也很快传来接一连三的倒地声，“扑哧扑哧”直作响，场面惊悚却又略显滑稽。 　　接下来叶行止负责收集和清理晶核的工作，他们配合着效率很高，霍泽的背包再次被晶核装满。 　　“真不错，这可比普通异能厉害。”叶行止不吝夸奖。 　　“嗯，但是初期比较消耗脑力，过度使用会陷入昏迷，彻底失去战斗力……我上辈子吃过大亏，”霍泽说着将背包重新背好，笑了笑，“因为有您在，我才敢现在就试一试。” 　　叶行止觉得自己有点喜欢听这种甜言蜜语，他牵上霍泽的手：“再多说几句。” 　　两人一边聊，一边顺着停止的扶梯向上走。 　　霍泽不太好意思，犹豫半晌才说道：“有您在我身边，我会很有安全感，不怕吃不饱饭，不怕腹背受敌，也不怕半夜被丧尸和异兽袭击。” 　　说这些话时他语气有些僵硬，像在组织小学生作文，也就只有叶行止听得高兴。 　　其实霍泽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表达喜好的人，但问题在于，他如果不讲大实话，会很容易被叶行止曲解成别的意思…… 　　算了算了，反正只有叶行止一个人听见，说什么都没关系。霍泽脸热热的，努力说服自己。 　　“说得好，”而叶行止根本没有害羞的情绪，不仅赞同还跟着补充，“而且有我在，你至少能活一千岁，容颜不改，白白嫩嫩。” 　　霍泽：…… 　　方才的羞赧感觉一扫而空。 　　但实际上霍泽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还是被旁人听到了只言片语。 　　在两人走进书店之前，叶行止看似不经意般抬起头，瞥向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又无所谓地收回目光。 　　那是一群被困在三楼不敢走动的黑衣女生，其中还有叶行止眼熟的人。 　　叶行止那轻描淡写的一眼，让她们有种被彻底看穿的遍体生寒之感。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他们怎么上来的，一楼不是有很多丧尸吗？” 　　几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忍不住低声惊叹。而让叶行止感觉眼熟的人，就是曾经那只小宝丧尸的大姐。 　　她叫何迪。这个名字看起来跟女孩子毫无关联，但迪跟弟是谐音，有些含义不言自明。 　　何迪将卫生间的大门关上，沉默片刻，说道：“我以前见过他们，挺厉害的。别担心，他们都是好人。” 　　“那他们是不是把楼下丧尸杀完了？天神保佑，真了不起！” 　　“执事姐姐，你还认识这么强的异能者啊……” 　　几人的交谈被掩盖在大门之后。 　　而叶行止其实没有太关注何迪，给个眼神就差不多了。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在圆房之前该如何解决生理问题！ 　　刚走进书店，察觉到叶行止跃跃欲试的眼神，霍泽就不禁觉得自己是在犯蠢，而且一路都在犯蠢。 　　但每次听见叶行止一脸淡定说出“虎狼之词”，霍泽就会不受控制感到慌乱，脑袋都热得昏昏沉沉，根本无法理性思考。 　　结果他俩居然真的，真的来找科普书籍了。 　　叶行止发现霍泽心不在焉，倒也没有让小孩帮忙一起翻找，他闭眼散开神识扫荡一圈，瞬间找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卡通画册。 　　——《写给青春期男孩的100个问答题》 　　找到心仪的书之后，叶行止在阅读区坐下，开始认真翻阅，还想招呼霍泽一起来看。 　　霍泽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片沉默中，心中莫名升起尴尬和如坐针毡的感觉。 　　霍泽干脆不坐了，自顾自逛了一圈，在书柜找出各种描述比较露骨的文学作品，从国外名著到乡土文学都有。他红着脸搬来一大堆书，，尽数放在叶行止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叶行止眼前一亮。 　　他兴致勃勃，开始用霍泽无法理解的速度大量阅读，甚至同时翻开三本书一起看。 　　堆放在桌上的书凭空竖立，书页自行“哗啦啦”翻动起来，把霍泽看得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量子阅读？ 　　偶然瞥到霍泽表情震惊，叶行止还有闲心解释：“其实给我半个时辰就够了，这个地方的书我能全部读完。” 　　“是，是吗？” 　　眼见霍泽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样子，叶行止挑眉：“曾经我可是藏经阁杀手，宗门里的书卷典籍都被我一天看完，并且融会贯通。掌门差点被我吓死。” 　　霍泽眨了眨眼，关注重点截然不同：“宗门，掌门……叶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世界的人？” 　　“咳咳，”猝不及防说起这事，叶行止觉得隐约有些丢脸，“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投胎意外出错，被那边的天道送回来了。” 　　霍泽……霍泽再次陷入沉默。 　　叶行止一想起来就心情沉痛，连翻动书页的动作都慢了些许：“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会不信任天道了吧？我差点就能飞升到上界了，还是修仙界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人，结果却因为天道出错，又被打回原形，从头开始。” 　　霍泽已经了解过叶行止的修炼体系，也明白飞升是什么意思，但他依然有些好奇：“您投错胎的那个世界，难道也是一本书？” 　　“没错，还是很无脑的仙侠争霸小说，大家都不好好修炼，就知道打架抢地盘。”叶行止叹了口气。 　　而霍泽却若有所思，问道：“那您有没有想过，很可能在那个修仙界，其实根本就没有飞升的可能性？因为作者没有设定飞升上界后的情节，只是在写争霸而已……” 　　“……” 　　叶行止僵住，缓缓点头。 　　霍泽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万一他投错胎的事情没有被发现，在最坏的情况下，所谓渡劫飞升，其实就是飞向空虚之地抑或死亡……那他又要找谁说理去？ 　　“这么看来，我还挺幸运的，”叶行止神色严肃了几分，将书合上，“既能拥有重新活过的机会，破除天煞孤星的命格，还能遇到你。” 　　“嗯，我也很幸运。”霍泽对上他认真的眼神，不禁轻轻笑了笑。 　　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起来，叶行止走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开始抒发自己的读后感：“但方才我认真学习了一番才发现，不是天煞孤星后反倒更加危险，因为这个世界存在大量可怕的道侣关系。背叛，设计，变心，吃绝户，甚至是下药去母留子，太可怕了。” 　　他还以为，正常道侣关系都会像张小乐他家那样和谐，但是看完书后的叶行止，无法再维持如此单纯的想法。 　　幸亏他家霍泽还算是乖孩子，否则，他必然要把霍泽关起来好好教育。 　　当然，这件事就不必让霍泽知道了。 　　霍泽忽然感觉背后一凉，试探着问道：“除此之外，您还学到了什么？” 　　叶行止闻言微顿片刻，眸色逐渐变得意味深长：“我还学到了，如今有很多年轻人会未婚先孕。” 　　霍泽：…… 　　霍泽没吭声，悄悄挣扎了一下，想从叶行止怀里拱出来。 　　但叶行止不给他这个机会，环在他腰间的手愈发收紧。 　　“霍泽，你难道也不知道，现代社会支持自由恋爱，只要做好安全措施，情侣双方认可同意，就算不结婚也能圆房？” 　　说着叶行止手一扬，一本校园耽美小说从桌上飞了过来。 　　他翻开书页递到霍泽面前，幽幽道：“你看，同性相恋时还有一种办法，叫做互相帮助。虽然作者并未详细描写，但你应该比我更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主动坑惨自己的霍泽根本不敢反驳，乖乖藏在叶行止怀里逃避现实。 　　叶行止眯起眼，在他侧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总感觉这小孩之前刻意回避了很多亲密话题。 　　霍泽浑身一紧，心里有点慌，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我，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知道的东西没有，没有比你多多少……以后我都会说。” 　　说实在的，他在末世见过的秽乱之事数不胜数，但霍泽只是不愿意参与，更不太适应任何亲密关系。或许是出于家庭原因，出于遭遇的背叛，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跟人彻底坦诚相处。 　　叶行止逐渐意识到，之前霍泽生气时喊出来的话才是真理。 　　他多强势一点，霍泽就多软化一分，否则便会陷入长久僵持。他就是需要主动逼迫霍泽袒露肚皮。 　　看着霍泽躲闪的眼神，叶行止倒也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莫名生出几分恶劣的念头。 　　叶行止放下小说，依旧紧紧扣着霍泽的腰，覆在他耳边低声说：“还有，那所谓的安全措施，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之前在超市，你居然没想到要拿几盒回家？隔壁写字楼下有家便利店，我们等会就去找一找。” 　　霍泽听得脑袋冒烟。他投降般在叶行止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很轻：“我错了。” 　　霍泽现在慌得很。 　　叶行止是被他带来书店的，短短十来分钟便学到了那么多新知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不好糊弄，说不准还要故意欺负人……而他却毫无办法。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过于此。 　　而叶行止被亲了之后，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愉悦。本来他也没有追究霍泽的意思，就是想欺负一下小孩，如今更是准备轻轻放过，拉着霍泽一起去便利店逛逛再说。 　　离开书店时，他们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何迪等人。 　　霍泽原本还在假装叶行止的人形挂件，见到有别人在，他脸上的羞赧瞬间消失无踪，站直身体，下意识摸向身后的刀柄。 　　何迪赶紧主动上前，在胸前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说道：“两位恩人好久不见。天神庇佑，我们被困在这里一整天了，多谢你们再次解救。” 　　何迪身后跟着的几个女生也学她那样，抬手在胸前画符号，纷纷对叶行止两人表示感谢。当然，她们的手势显得非常不标准，就像刚加入圣裁的入门者。 　　她们隐隐都以何迪为首，眼里满是信任与依赖，仿佛何迪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行止打量她们一眼，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你如今在圣裁发展得很好？” 　　“多谢恩人关心，在天神指引下，我已经成为南方两省的主管执事。” 　　何迪说话显得神神叨叨，却不偏不倚抬头与他对视，表情冷静，眼神清澈。 　　叶行止觉得这些女孩看向何迪的眼神才叫疯狂，比提起天神时还要崇敬万分。 　　“恭喜。我有一个问题，圣裁在A市展开的救助合作是否真诚？” 　　“目前而言，非常真诚，”何迪坦然道，“身为天神麾下执事，我本人正在努力收留一切被抛弃的迷途羔羊，让她们也被天神看在眼里，让她们也拥有赎罪的能力。” 　　她们一字用了重音。 　　话里暗藏的意思昭然若揭。 　　她就是在打着圣裁的幌子吸纳势力，顺便收留那些没有异能、被同伴或家人抛弃的女孩子。 　　何迪的状态看起来比以前好了许多，双目有神，气质凛然，很有信服力，却不带一丝被所谓天神迷住的影子。 　　叶行止还挺欣赏这种人，因为她没有趁着乱世疯狂报复社会，反而在利用机会，努力为有相同遭遇的群体争取出一片天。 　　他也没有说破什么，而是意味深长道：“如果你在圣裁里遇到一个叫洛清的人，或者是唐飞宇，裴林和谢家轩，以及跟他们相熟的人……去江边游轮通知洛明一声，我有事情找他们。” 　　何迪也露出意味深长的了然之色，甚至不忘追问：“他们都是男的？” 　　“是。” 　　“好的，恩人放心，我会竭力为您提供消息。”何迪这下答应得非常干脆。 　　“多谢，有缘再会。” 　　说完叶行止也不再多聊，牵着霍泽直接下楼离开。 　　霍泽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离开商场，再也听不见那群女孩的声音，他才轻轻弯起唇。 　　“您真好。” 　　“别急着夸我，先去找安全措施。”叶行止可没有忘记正事。 　　霍泽瞬间噎住，像游魂一般被带去了便利店。 　　便利店已经残破不堪，冰柜里的饮品被尽数搬空，零食和日用品也不剩半分。倒是安全措施……还算齐全。 　　叶行止完全没有害羞的意思，在收银柜台旁边的架子上翻找片刻，仔细查看包装盒后了然道：“原来竟有尺寸差别，这个世界的人很会享受。” 　　说着他思忖片刻，挑挑选选拿了几盒。 　　霍泽根本不敢发表意见，站在旁边悄悄打量。但当他看清包装盒上的尺寸数据之后，忍不住攥紧了背包肩带。一时间心里更慌了。 　　叶行止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将盒子收进空间，心满意足准备上车回家，还在盘算着顺路再去超市找找其他款式。 　　直到霍泽系好安全带，呆坐着好半天没有压下手刹，叶行止才疑惑转头：“怎么了？” 　　霍泽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嗓音有些艰涩：“不行。” 　　“什么不行？” 　　“……我会死的。”霍泽低声说着，缓缓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 　　“什么意思，谁要害你？霍泽你跟我说说，”叶行止无比茫然，抬手揉了揉霍泽的脑袋，认真安抚，“有事不要总是藏在心里，有我在，你就算想死也死不掉。” 　　但叶行止万万没想到，霍泽居然应声打了个寒颤。 　　“想死也死不掉……怎么办？” 　　叶行止：？？？ 第33章 　　结果从始至终,霍泽都没有说清楚自己是什么意思。他可怜巴巴地看了叶行止一眼，便扭头启动车子。 　　叶行止完全不知道霍泽的复杂心情，更不可能知道,霍泽已经幻想到怎样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简直是浮想联翩，场面不可描述。 　　两人心思各异，有一搭没一搭商量着午饭吃什么,恰好越野车开过跨江大桥,江边依旧热闹喧嚣。叶行止神识一扫，诧异地拍了拍霍泽的肩膀：“你看。” 　　霍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江面，发现洛明的那几艘游轮甲板上，居然有很多人在搞烧烤派对。 　　十来台烧烤炉上摆满烤鱼和少量蔬菜，旁边还有几个大锅咕嘟嘟煮着鱼汤,掌勺大厨穿着精致,煞有介事地翻煮调味,香气几乎飘散到百里之外。 　　穿着泳装的众人已经从江里出来了,他们头发依然湿漉漉,浑身滴着水,却在夏日阳光下无所畏惧。 　　大家排队将抓到的鱼交给工作人员以后,又依次拿着碗排队等汤。自己没带碗,还能去领一次性碗,秩序井然。 　　叶行止和霍泽对视一眼,径直将车停在路边,试图混入其中。 　　结果刚走到队伍末端,甚至还没上船，他们就被人认出来了。 　　“哎哎，你俩是之前救孩子的小哥吧！我没认错吧？哎哟真是一表人才。” 　　“没错没错，我三姨家的姑娘就是他们救的,我三姨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你们两个靓仔！排什么队，快来这边吃鱼！” 　　“怎么都过了饭点才来吃饭？！年轻人要注意身体，怪不得你们瘦成这样，来多吃点！” 　　两人被热情的A市市民团团围住，去过集市的人都记得拐卖案的前因后果，而不知道的人也忍不住凑过来看热闹。 　　叶行止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都不知道该先回应谁的问题，只好茫然地看向霍泽。 　　而霍泽接收到求救信号，直接面无表情将砍柴刀抽了出来。 　　他手腕轻轻一转，锋利刃口在烈日下折射出夺目寒光。 　　人群顿时变得无比安静，只剩滋啦滋啦的烤肉声，从甲板上缓缓飘来。 　　就在这时，洛明的小弟们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存在，他们都被洛明千叮咛万嘱咐过，把叶行止和霍泽的长相记得一清一楚，赶忙跑过来接人。 　　“两位这边请，这边请。” 　　叶行止对惊恐的众人微微颔首，大家瞬间四散分开一条通路，他哭笑不得拉着霍泽上了船。 　　“霍泽，你刚才好凶。” 　　“有用就行。” 　　“……也是。” 　　话是这么说，但叶行止依旧有种感觉，霍泽今天状态就是怪怪的。 　　他暂时没想太多，也并未答应洛明去贵宾室吃饭的请求，而是好奇地拿起一串半成品烤鱼。 　　虽然他不会做饭，试试烤肉总行了吧？叶行止想着，便有些跃跃欲试。 　　然而很快，他的希望就破灭了。当叶行止将烤鱼放在架子上胡乱翻动，热油顺着鱼身滴落，炉中的木炭莫名轻颤了一下，随后忽然开始蓄力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炸开。 　　端着两碗鱼汤过来的霍泽见状不对，干脆利落把叶行止从烧烤炉前面挤开，将鱼汤扔给他拿着，顺便把烤鱼稍微往边上挪了挪。 　　蓄势待爆的木炭立刻安静下来。 　　叶行止：…… 　　霍泽烤鱼的动作颇为熟练，他挑选着拿起两串烤得恰到好处的焦香小鱼，刚回头就对上了叶行止幽怨而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叶行止也只能任他嘲笑。 　　“幸亏有你，否则我这辈子也别想吃饱饭……” 　　叶行止说着，绝望地喝了口鱼汤，随即又认真再尝一口，评价道：“还行，但没你煮的好喝。” 　　霍泽弯起唇：“那再尝尝我烤的鱼？” 　　“好吃！别的东西也能这样烤吗？” 　　“嗯，以后我给您做荷叶烤鸡。” 　　他们边聊边吃，靠在甲板围栏边吹风看江景，很是惬意。 　　由于霍泽之前拔刀的动作极为唬人，倒是没有人再敢靠过来跟他们搭话，只敢远远围观。 　　吃饱喝足，叶行止假装翻了翻霍泽的背包，从空间拿出两条腊鱼和一个大茄子，交给维护秩序的洛明小弟。 　　他们当然不是来白吃的，还为烧烤派对增添了一些新花样。 　　结果临走之前，叶行止在自家车顶上又发现了两条新鲜河鱼，以及几大捆韭菜和黄花菜……应该都是先前那些受害者家属们偷偷塞的。 　　叶行止呆滞片刻，最终还是将人家的一点心意收下了。 　　“这里的人都挺善良的。”他若有所思。 　　霍泽倒是对这类事情司空见惯，他上辈子经常会收获别人强行塞来的食物，闻言只是笑了笑：“那是因为，现在A市的大部分人都能吃饱饭。” 　　“……有道理。” 　　若是洛明这个人足够有能力，若是首都那边能顶住不崩盘，那么也许A市就会一直安稳下去。 　　但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仍然难以预测。 　　* 　　离开热闹的跨江大桥，两人没有立刻回家。 　　叶行止当然不会忘记今日出行的目的，提出要去超市扫荡一圈。 　　而霍泽没有拒绝，只是周身轻松闲适的气息忽然就消失了。他就像刚从商场里出来时那样，表情奇奇怪怪的，看向叶行止的眼神略显飘忽。 　　叶行止顶着一头雾水，来到超市的收银柜台，目标不偏不倚极为准确。他意外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不少人也拿走过柜台旁边的零售套套。 　　仔细想想也对，毕竟末世还打算生小孩的人，脑子多少有点问题。经过今天的“博览群书”，叶行止感觉自己懂了不少人情世故，自信满满……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霍泽方才的异常缘自何处。 　　临走前，他没有忘记拿走超市最后的几瓶沐浴乳和洗发露，扔进空间里长期保存。以后他打算学着调香自己制作，因为霍泽洗完澡香喷喷的，很好闻。 　　出于不明原因，今天霍泽果断拒绝跟他一起逛超市，情愿在外面守门放哨。或许是心绪过于波荡，霍泽将暴力彻底倾泻在了可怜的丧尸身上。 　　所以当叶行止从超市里出来，就看见门外一片“尸”横遍野。 　　而霍泽背对着大门一手提刀，一脚踩着无头丧尸，用人家的身体来反复擦拭刀刃血污，场面颇为凶残。 　　叶行止站在他身后，看着霍泽微微低头，侧脸线条显得冷冽，紧实的腰腹与长腿匀称漂亮，却暗藏着难以小觑的力量。 　　意外欣赏到这番美景，叶行止脚步顿了片刻，意味深长地多打量了几眼，才出声叫人。 　　霍泽紧绷的力道一松，回过头时又变回那副乖小孩模样，还把血糊糊的砍柴刀向背后挪了挪。 　　叶行止挑眉，也不主动戳穿他的气质反差，直接扔过去一道洁净术，把霍泽周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两人谁也没多说话，一前一后开门上车。 　　正当霍泽单手拉出安全带准备扣上，叶行止忽然抬手掀开他的衬衫下摆，认真感受了一下霍泽腹肌的触感。 　　霍泽：！ 　　安全带“啪”地缩回座位上方，霍泽浑身蓦然僵硬，缓缓扭头：“您，您想做什么？” 　　叶行止理直气壮：“不能摸吗？我们都谈恋爱了。” 　　虽然他俩谈恋爱跟之前的区别，好像也仅限于可以再多亲密接触一些而已。 　　霍泽不知该如何反驳，盯着叶行止的手沉默许久，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那我也要摸您的。” 　　叶行止微讶，随即帮他把衬衫拉好，仔细捋平：“可以，咱们先回家。” 　　恰好他也打算改变一下着装，不能再整天穿得那么厚实。换句话说，该到入乡随俗的时候了。 　　叶行止的脑回路是这样的：他跟霍泽在一起了，就要在这个世界认真生活，而且也应该适当做出改变。至少在明面上，要做到尽量不被当成怪人，以免霍泽这个好端端的“原住民”也受他牵连。 　　以及，虽然夏天的衣服会露肉，看起来属实不够雅观，但这种衣服比冬装要薄上不少。 　　这代表着，夏季短袖肯定也更容易被意外弄破！ 　　如果他哪天又不小心惹霍泽生气，霍泽再一不小心烧毁或撕破他的衣服……那么，他岂不是可以获得更多霍泽亲手修补的新衣服。 　　简直血赚不赔！ 　　于是，当两人回到山谷，叶行止一话不说直接下车，回屋换衣服去了。 　　而霍泽自从被摸了肚子，似乎已经陷入更为混沌的状态。 　　他下车后也没有收拾后备箱里的东西，只是慢吞吞揉了揉金乌的脑袋，拍了下玉龙的屁股。 　　随后霍泽从房间里拿出一把崭新大梳子，找到正在溪边喝水的两匹骏马，开始给人家梳毛。 　　两匹马舒爽地哼哧了几声，非常配合霍泽的动作。马毛顺着梳子的力道哗啦啦滑落，在空气中打着旋慢慢掉入溪水里，紧接着被欢快的肥鱼争先恐后吞吃殆尽。 　　果然，异兽本质上就是一种可怕无情的生物。它们几乎什么都吃，只不过在有人类存在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合作，共同捕食更为美味的食材。 　　霍泽的思绪不断放空飘远。 　　当叶行止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霍泽一边梳毛一边发呆，简直有把马屁股梳到秃毛的架势。 　　他不太理解地走过去揉了揉霍泽的脑袋。 　　霍泽原本就有些晕乎乎的，恍然间看到叶行止居然只穿着一件短袖，他不禁更晕了。 　　因为叶行止真的很白。 　　经过晋升时无数次的洗筋伐髓，他这张本就优异的皮囊，更显得毫无杂质。如墨黑发随意散着，若隐若现遮掩了几分，却仍然不够，白皙的颈项与胳膊犹如莹润白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霍泽盯着他发呆，好半天没有动作，被叶行止牵着带回后院才勉强回神。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奇怪吗？”叶行止不太确定。 　　他从来没尝试过这么“破烂”的衣服，感觉有点不适应。 　　霍泽轻轻摇头：“不奇怪，您很好看，比我好看很多。” 　　这话让叶行止更为不解了：“你在开玩笑吗？霍泽，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说真的！ 　　而霍泽似乎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笑道：“您整天大门不出一门不迈，也没见过几个人啊。” 　　“我的神识替我见过A市的每一个角落，我还见过苏格兰人，”叶行止不满道，“霍泽，你若是不好看，这个世界上没人好看。” 　　他无法理解霍泽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因为第一次见到霍泽时的场景，至今仍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霍泽脸色苍白、嘴唇染血的可怜模样，让现在叶行止回想起来身上都莫名燥热。他那时被溪水浇得湿漉漉的，年轻的身体在单薄衬衫下若隐若现……所以叶行止才会率先怀疑，自己被困在了某种心魔幻境里！ 　　叶行止清了清嗓子，暂且按捺住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 　　霍泽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动声色稍稍向后挪，想要离叶行止远一些。 　　但叶行止立刻又把人搂了回来。 　　关于好不好看的问题可以暂且放在一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谈。 　　两人在葡萄架下坐定。叶行止是真不习惯穿得如此清凉，抓着霍泽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保暖”，霍泽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还看似不经意般多摸了几下。 　　叶行止任由他做着小动作，主动提起正事：“说说吧，你重生的事情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霍泽在专心致志和叶行止贴贴，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上辈子，有些时候，我会感觉自己的行动被控制了。” 　　“被控制？说详细点。”叶行止心神一紧。 　　这可不是一件轻描淡写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 　　霍泽很平静：“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因为那只是一些微小的行动，会让我误以为自己状态不佳。但实际上，我就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慢慢影响着，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控制。” 　　例如他想要拔刀，却没有在一时间抓稳刀柄。他试图出声提醒即将遇险的人，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短暂失声。 　　甚至有一次他只是想要进屋喝水，却不知为何站在原地发呆片刻，最终没有进去。 　　这种看似不经意间改变的微小选择，日积月累下来，或许会对未来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就像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 　　霍泽还记得，因为自己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那个遇险的人被丧尸咬到手臂，被迫截肢保命。那人从此性格逐渐变得阴郁暴躁，自觉给队伍拖后腿了，在某天夜深人静时主动离开，多年不见踪影……最终兜兜转转，他竟然选择加入鞋教组织，与旧友为敌。 　　这样悄然改变的命运，在他上辈子那漫长的十年末世里，很可能不止发生过一次。只不过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叶行止神色严肃：“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控制的？是在末世之前前，还是早就存在？”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当我确定自己绝对有被影响的时候，已经是末世的第三年了，”霍泽垂下眼眸，回忆道，“那个时候，这股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明显，不断左右我的行动和选择。当它试图进一步控制我，我不得不耗尽精神异能去拼命对抗，才会勉强有一丝成功的机会。” 　　叶行止真的没猜到，霍泽会有诡异的经历。他定了定神，抬手扣住霍泽的手腕，将霍泽从头到尾细致检查了一遍，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如今霍泽身体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常能量存在。 　　“如果以后有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叶行止摸摸他的脸，“还好，你现在是自由的。” 　　“嗯，我知道。自从重新活过来开始，我就再也没被控制过，一直都是自由的……这就像一次新生，”霍泽轻声说着，眸色柔软，带着一丝叶行止读不懂的情绪，“虽然我并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 　　叶行止闻言不禁蹙眉：“你这样的人本该有大功德加身，什么叫何德何能？霍泽，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妄自菲薄。” 　　霍泽淡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叶先生，您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那这本书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叶行止与他对视片刻，莫名感到一丝不对劲，直接背诵原文。 　　“末日十年，世界终归趋于太平。人类逐渐自给自足，军需力量充沛，医疗条件与科研水平也在逐年恢复。他们终于有绝对的武力压制异兽，并培养出尚未被异化基因感染的植物良种。即便丧尸仍然没有彻底灭绝，我们暂且还不知道，这场灾难的根源始于何处…… 　　“B市，傍晚时分。霍泽站在命运伊始的山崖边，眺望远方。夕阳余晖洒落在他永远冷冽的侧脸上，缓缓为其增添了几分柔软。因为人类的未来，注定光芒万丈。” 　　叶行止一字不差地说完结局，低头观察霍泽的表情。 　　他发现霍泽眸色有些晦暗，像是陷入沼泽般不断下坠着，愈发漆黑阴沉，却在叶行止看过来的第一时间，顷刻恢复如常。 　　霍泽弯起唇，温和地笑了笑，鸦羽般的乌黑睫毛随之轻颤。他抱住叶行止的手臂，说：“然后，我就被推下了悬崖。” 　　话音刚落，溪对岸的山头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叶行止还算平静的表情逐渐凝固。他捏住霍泽的脸，仔细端详这双黑沉沉的眼睛，又很快放开手：“你再说一遍。” 　　霍泽乖乖点头，轻声说：“在结局之后的下一秒，我就死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空被迅速汇集而至的乌云填满。雷鸣般的巨响声由远及近，转瞬间一道闪电劈开天际，暴雨毫无预兆倾盆而下。 　　但整个四合院都被灵气罩严密包裹着，依旧颇为干爽。 　　霍泽看向黑压压的天空，又看了看叶行止，心中悄悄怀疑这暴雨或许与叶行止有关。 　　而叶行止并未没有解释什么，蓦然站起身将霍泽扛了起来，头也不回把霍泽带进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闭的刹那，四合院屋顶上的灵力罩便已散开，豆大雨点轰然落下，疯狂敲击着玻璃窗沿。 　　数道闪电接连不断在天边炸亮，将叶行止的脸映照得时明时暗。 　　在霍泽隐约不安的表情中，叶行止一招手，衣柜大门顿时自行打开，所有被子都凭空飞了出来。 　　叶行止仍然一言不发，用被褥把霍泽层层包裹至密不透风，然后连人带被子将他抱进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霍泽有些懵，被用力抱着，脑袋不得不紧贴在叶行止胸前。嘈杂的暴雨也因此被隔绝在外，仿佛变成了白噪音般的平静配乐，特别安心。 　　但很快，霍泽就不再这么想了。 　　因为叶行止扬手照着他屁股打了一巴掌。 　　隔了几层被子，其实霍泽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声音却是极其响亮，分外羞耻。 　　“叶，叶先生……” 　　叶行止冷冰冰看他一眼，再次扬手。 　　“啪——” 　　霍泽顿时闭上嘴巴，浑身紧绷不敢出声，脸红透了。 　　而叶行止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没定住。 　　“你居然到今天才告诉我，你是被人害死的！霍泽，你想什么呢？” 　　“我一直在当着你的面找线索，找你认识的人，就是因为我怀疑你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你还给我藏着掖着！我说我想揍他们一顿，那时候你又是怎么想的？难道揍一顿就够了？” 　　叶行止气得头发都飘起来了，后院几间屋子随着外泄的灵力波动而微微震颤。 　　他捏住霍泽热腾腾的脸：“你还跟我在那儿有说有笑，有本事再笑一个？” 　　霍泽哪还敢笑，他抿了抿唇，顶着害羞到冒烟的脑袋，声音因为被捏着脸而含糊不清：“我就是想着，反正已经重生了……” 　　“那也不能不告诉我，你不心疼我心疼。霍泽我警告你，以后你遇到不好的事情要是敢瞒着我，我还要揍你。”叶行止仍然没有放开手，一字一句警告道。 　　他真的恨不得把人屁股打开花，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退而求其次把霍泽的脸当成面团揉搓。 　　至于为什么叶行止如此生气……因为他自己也是被害死的，还是猝不及防天雷劈死的。 　　那种毫无预兆、瞬间走向死亡的绝望感究竟有多么可怕，叶行止心知肚明。他实在太过清楚，甚至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无数遍。 　　这臭小子居然能瞒到现在！ 第34章 　　虽然叶行止气得半死,但不知为何，霍泽莫名被训得很开心，特别有安全感。 　　现在霍泽被层层包裹在被子里，连手都动不了,只能傻乎乎地依偎在叶行止胸前。但霍泽没有就此放弃,努力仰起脑袋,轻轻亲吻他的下颌。 　　青年柔软温热的嘴唇讨好般轻贴上来,叶行止呼吸微沉，垂眸瞥他一眼,语气稍显缓和，重复强调道：“这些事,你真的应该早点告诉我。” 　　“可是那样太麻烦您了，而且以前，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怎么好意思，让您操心我的私事。”霍泽低声解释。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那时他又不是叶行止的谁。他做不到,像个无能的受害者那样寻求帮助。 　　但叶行止跟他的想法截然相反。 　　“怎么好意思？霍泽，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叶行止拍拍他的脸，“就算我们没有谈恋爱,只要我知道你受过这种委屈,我也一定会帮你弄死他们，明白吗？” 　　霍泽没说话，将微烫的脸贴在他掌心蹭了蹭,看起来也不像是很明白的样子。 　　叶行止忍不住蹙眉，摆事实讲道理：“即便是金乌，即便是我随便养的野花野草,假设上辈子有其他异兽将它们残忍杀害了，我也会帮忙把那些异兽弄死，为它们报仇……更何况是你？霍泽，你比它们还要见外。” 　　住进他的山谷里，就是他的掌中物。无论山谷居民是什么物种，都会被叶行止放在眼里，记在心上。 　　哪怕只是养来吃肉的，也由不得旁人置喙欺辱。 　　这话叶行止从未明说，但霍泽显然一直适应得很好，他乖，听话，没太多小心思却有本事，也把山谷当成自己唯一的家。 　　结果等到窗户纸被一点点戳破，两人关系逐渐有所进展，叶行止才恍然察觉，霍泽与他果然还是隔了那么一层。 　　说是世界观隔阂也好，性格不同也罢，叶行止最恼火的一点在于，霍泽是真把自己当成外人，把位置放得过于低了，把这恋爱谈得像在伺候老爷似的。 　　打个比方，霍泽的心态就仿佛是......身为小情儿，他能偶尔耍小性子摆个脸色，也能乖巧接受老爷指缝间漏出来的好处，却不敢倾诉难堪的过往，不敢暴露内心的阴暗，不敢给人造成麻烦。 　　可叶行止觉得自己的好感足够明显，唯一一次对霍泽动手，还是今天隔着被子打两下屁股。 　　若是霍泽在他心里不特殊，他直接搜魂就能知道一切了，犯得着费那么多功夫？ 　　叶行止两辈子都没这样惯着谁。 　　他或许是不太擅长与人交往，但这孩子心理肯定也有很大问题。 　　而霍泽为了证明自己不见外，又抬头悄悄亲了他一口，小声道：“以后我什么都说，您先听我解释。” 　　“我听着。” 　　“叶先生，其实我只是觉得，获得重生的机会，我就应该知足了。这辈子是一个崭新的、自由的开始，”霍泽眸色柔软，“也正因为被您好心收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生活。我想变好一点，去尝试不同的人生，再也不要拘泥于过去……” 　　“但你依然在被过去影响，”叶行止屈指敲了他脑门一下，“我活了一千多岁，没有朋友亲人的拖累，也照样会拘泥于过去，何况是你？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活过百。” 　　叶行止说着顿了顿，又道：“先别说自己洒脱，瞧你那眼珠子黑沉沉的，成天不知道藏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心思。虽然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但我又不是瞎子。” 　　但出乎叶行止预料，霍泽听完这些，似乎浑身都逐渐充满愉悦气息。他唇角微弯，话也说得奇奇怪怪：“只要跟您在一起，我才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叶行止闻言不由挑眉：“那如果我突然不在了，现在的你，会去做什么？” 　　霍泽微微一怔，老实回答：“大概不会去做什么好事。” 　　“比如说？” 　　“唔，我会努力寻找您的下落，抓走所有曾经见过您的人，如果到最后还是找不到您……那我就弄死他们。”霍泽眨了眨眼，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 　　叶行止垂眸对上他的视线，心中竟也没有多少诧异，感叹道：“我最初真的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好孩子。” 　　“我打不过您，只能乖乖当好孩子。”霍泽说这话时，面上不见半点抵触情绪，好像还挺享受这种武力悬殊的感觉。 　　叶行止笑了一声：“要是你打得过我，第一天就把我弄死了是吧？哪还有现在那么多事，连恋爱都谈上了。” 　　霍泽抿抿唇没开口，把脑袋往他颈窝里拱了拱，意思却不言自明。 　　谈都谈了，别翻旧账，他现在就想住在叶行止怀里。 　　叶行止莫名感觉，霍泽的关注重点一直和他不同。 　　霍泽好像只在乎他们两人的感情变化与发展，其他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小孩根本不明白自己过去的经历，是一件需要重视和着手解决的巨大问题。他宁愿无视掉曾经一切，彻底沉溺于如今的乌托邦里，选择逃避。 　　屋外雨声接连不停，窗户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虚影。 　　叶行止叹了口气，从空间拿出一盒甜牛奶，随意加热一下插好吸管，送到霍泽嘴边。 　　霍泽茫然又听话地含住吸管轻轻吮吸，而叶行止将下巴抵在他脑袋上，陷入思绪没再开口。 　　他要弄清楚曾经控制过霍泽的玩意，到底是什么。 　　若说普普通通没有修炼的凡人，其实能被很多力量轻易控制，哪怕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初级狐狸精。但现在是末法时代，霍泽不仅有异能，还是绝无仅有的双重异能。 　　哪怕力量体系不同，叶行止也觉得霍泽有足够的实力，抵御弱小精怪的操控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么以他目前所知的信息，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是与丧尸晶核中的魔气有关，二是天道为了维持原著，故意修正剧情……想到这里，叶行止缓缓抬眸，瞥向依旧被乌云笼罩的阴沉天空。 　　说实话，虽然霍泽似乎误会了什么，但这暴雨并不是叶行止故意下的。他又不是龙王，没有心思关降雨问题，顶多就是灵力波动有点大，让夏季常见的雷阵雨提前出现了一两天。 　　也就是说，天道连下雨的固定时间都稳不住，会被他区区一个元婴修士所影响。 　　叶行止盯着天际划过的粗大闪电，眼眸危险地眯起。暴雨却一时间落得更为凶猛，似乎是想要赶紧下完雨出太阳，努力把晴朗天空还给叶行止…… 　　叶行止敢发誓，天道绝对知道自己在试图与它取得联系。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它总是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来表达友善，却不像最初捡到霍泽时那样，干脆点与他直接沟通？ 　　这个世界的天道似乎有些憨傻，显得战斗力极为低下，而且截至目前为止，它也从未强迫过叶行止去走原书剧情。 　　可以暂时将它的嫌疑度调低一些。 　　思绪转换之间，雨势更为凶狠猛烈，仿佛是天道在拼命点头，大力赞同叶行止的态度变化。 　　叶行止：…… 　　瞥了眼依旧安静扮演蚕宝宝的霍泽，叶行止把他喝到一半的牛奶收走，又叹了口气。 　　“霍泽，我们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了。” 　　“……什么意思？”霍泽歪歪脑袋。 　　“我怀疑，曾经试图控制你的未知存在，就是域外天魔，”叶行止忍不住再捏了下他的脸，“但我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就算打得过，我也很难同时保护你的安全。” 　　因为他现在才元婴期。 　　元婴算个屁！ 　　在修仙界，域外天魔就是全人类最棘手的敌人，以恶念和痛苦为食，犹如隐藏在黑暗里的巨手，让人防不胜防。 　　它们很少以实体示人，也不会主动攻击，而是细水长流般勾着人类向恶，诱导人类互相迫害，制造过数不胜数的混乱、战争与屠杀惨案。对修士而言，通常以心魔形式出现，许多天子骄子因此一朝从云端坠入凡尘，走火入魔染上鲜血罪孽。 　　当人性的邪恶被无限放大，后果会严重到难以想象。 　　只不过以前叶行止太强了，还无欲无求至极，让心魔没有丝毫可乘之机。 　　但他现在是有老婆的人，拖家带口的，肯定不能放松警惕……叶行止原本还想得很简单，就算霍泽吸收晶核时接触到一丝魔气，他也能快速清除，继续过上平静生活。 　　可问题在于，霍泽曾经被困扰过十年之久。 　　不管那是不是域外天魔，这股藏在暗处的力量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孜孜不倦地跟霍泽耗着，不断试图改变霍泽的行动，很显然就是别有所图。 　　偏偏叶行止还不知道它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问霍泽：“你被推下悬崖之后，就直接重生了是吗？” 　　霍泽摇摇头：“还当了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 　　叶行止动作顿住，深吸一口气：“怎么不早说？然后还发生了什么？” 　　霍泽闻言有点委屈：“我刚说了一半，您就开始打我屁股。” 　　叶行止淡淡看他一眼，霍泽立刻不敢再顶嘴。 　　他靠在叶行止怀里，老老实实说：“我死之后，变成鬼魂飘了一年。最开始我感觉到有一股吸力想把我带走，可我死不瞑目，一心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努力抵抗了那股吸力。” 　　“吸力？怪不得我从未发现过孤魂野鬼。”叶行止若有所思。 　　“我也不太明白，但我变成鬼以后记得很清楚，推我下去的人……是我妹妹和谢家轩。他们还把我的大脑挖出来，放进液氮箱里带走了，”霍泽眸色晦暗片刻，又很快恢复如初，“但我一直没有办法离开B市，因为我的尸体被困在山崖下，去不了其他地方。” 　　“我只知道，再也没有人来山上找过我，而谢家轩接管了我的位置。离开B市前，我听到他们提起我的名字，脸上都带着笑。” 　　“其实我会去B市，本来是为了勘察新的荒山土地，但这个项目在我死后也没有进行下去。一年之间，B市出现了很多次丧尸潮，也没有人再来管过，我也触碰不到实体，无能为力。”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居然能亲眼目睹一场核///弹引爆，就在B市中心……死了很多人，再一眨眼，我的尸体也融化了。然后，我就回到了末世前一天。我没有再去B市登山，而是被您捡了回去。” 　　霍泽讲述这些过往时，语气一直很平静，直到最后才带上些许笑意。 　　叶行止深深看着霍泽，许久说不出话。他不知道霍泽此刻是什么心情，但他很难受。 　　一股无比陌生的酸涩之意涌上心头，或许这股酸涩早就出现了，只是先前被怒气掩盖得太好。 　　叶行止捋了捋霍泽侧脸的碎发，闭目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走你的大脑？” 　　“为了研究我拥有双重异能的原因，研究我怎么会比他们都要强大，”霍泽自嘲地笑了一下，平静解释道，“毕竟丧尸病毒的出处，还没有人能够研究透彻。后来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异能者与丧尸的力量就是同根同源的……其实这也很有道理，所以他们才想悄悄解剖我，研究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妹妹只带走了我的脑子。” 　　但霍泽不生气，叶行止都替他生气：“我记得，你上辈子对你妹妹应该很好，给她吃穿，救她性命，她怎么敢如此……” 　　“嗯，我还在家里住时，她是唯一会对我友善的人。等到我出国读书，她还悄悄给我汇过钱，怕我吃不饱饭，”霍泽低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曾经太渴望亲情，下意识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毕竟对他态度好一点，施舍般汇点小钱，于妹妹而言，本就是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事情。 　　叶行止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叹道：“看来，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有其益处。唯有坚决不与人亲近，才不会遭遇到如此背叛。” 　　霍泽睁大眼，关注重点又放在了其他地方：“那可不行，我想要跟您亲近。” 　　“霍泽，以你的经历，没有在重生后拒绝一切亲密关系，让我很意外。”叶行止将心比心，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唔，那是因为您一根手指就能把我捏死，却一直养着我，也不图什么，”霍泽裹着被子动了动身体，又凑近在叶行止脸上亲了一口，“您可能没有察觉到，但跟您在一起，我是真的特别有安全感。” 　　虽然经常弄不清叶行止的脑回路，但对霍泽来说，在山谷里生活的日子，已经是他两辈子最轻松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哪怕他没有机会与叶行止产生感情，仅仅只是当叶行止的御用厨师，霍泽心里也是很愿意的。 　　以前他太累了。 　　当然，这种甘于现状不争不抢的心情，在叶行止开始摸他脑袋之后，也逐渐发生了微妙的质变。叶行止对他好，所以现在他想要更多一点，就一点。 　　事无巨细说出这些悲惨可笑的过往，或许也有博取怜惜的成分，谁知道呢？ 　　而叶行止看到霍泽脸上重新浮现的淡笑，心情很复杂。 　　他真的不擅长处理自己的感情。 　　即便感觉酸涩心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安慰霍泽，更不知道该怎样抒发自己糅乱陌生的思绪。叶行止只明白一件事，如果他现在没有把霍泽抱在怀里，他就会去杀人，把华国翻天覆地找一遍，杀掉所有伤害过霍泽的人。 　　思及此处，叶行止盯着霍泽看了好一会，决定遵循自己心中的欲望，随后低下头，轻轻吻上霍泽的唇角。 　　霍泽瞳孔微缩，浑身僵硬一瞬，又乖顺地缓缓变软。 　　两人都没有接过吻，唇瓣生涩地触碰在一起，笨拙无措，被彼此唇上的柔软与温暖所蛊惑，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最终还是霍泽微微启唇，大着胆子舔了一下。 　　叶行止发现自己不会换气了，在这一瞬，更是有种险些窒息的错觉。 　　他这时才真正明白，他拥有了一段无比亲密的关系，很特殊，很美妙。 　　叶行止定了定神，指尖轻抚过霍泽的唇角，认真道：“霍泽，结契大典到底要在什么时候举办，给个日子。” 　　“啊？”霍泽也在愣愣出神，听到这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谁让你方才……霍泽，我现在想把你衣服脱了，明白吗？”叶行止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身上的燥热之意，“虽说如今未婚先孕的年轻男女众多，但霍泽，我是一个活了一千岁的人，我想遵守该有的规矩。” 　　圆房，必须要在天道认证的结契大典以后再说。 　　霍泽听明白了，脸上霎时浮起微红，目光飘忽：“其实，其实……您现在也可以脱的。” 　　叶行止今天居然主动吻了他。霍泽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就算死在床上也是他该付的代价。 　　“那我成什么人了？当你刚刚述说完自己的伤痛经历，我就安慰你，亲吻你，并趁你情感最为脆弱之时与你圆房？霍泽，这叫趁虚而入。” 　　叶行止今早刚看完无数文学作品，书中形形色色的渣男行径，被他记得一清二楚。 　　在他看来，霍泽如今的心理状态显然不太健康，很容易被坏男人诱骗，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并且误入歧途。 　　霍泽：…… 　　他就不该因为羞于启齿，直接让叶行止去看书。他真的很后悔。 　　霍泽不甘现状，抗议道：“那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窗外的雨点声渐渐变小，霍泽脸色更红，说得含混不清：“您先把我从被子里解开吧，我，我帮您……用手就可以，嘴也行。” 　　叶行止隐约听懂了一点，却没有完全懂。眼看着霍泽就是心心念念这些少儿不宜的事，叶行止莫名就不太舒服。 　　“霍泽，我刚才说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好好修炼，提升实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叶行止清清嗓子，神色逐渐正经，“我真的想去挖古墓。” 　　霍泽：…… 　　叶行止没有在开玩笑，现在霍泽看起来是很安全，可谁知道那个未知的存在对他是否还有图谋？ 　　想要变强，除了正经修炼以外，最高效的办法就是寻找更多龙气。万灵之主，克天克地，对任何的邪魔外道都能极尽克制碾压。 　　霍泽哭笑不得，无奈道：“我们先去国家博物馆看看，如果真的找不到什么，再去挖坟好不好？” 　　他虽然不再有心力重新组织势力保护别人，但霍泽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 　　上辈子炸开的核///弹，不仅让他努力多年的成果付诸东流，也狠狠炸在了他的心上。满目苍夷的城市，瞬间化为蒸汽的人，还有消失无踪的山水风景……那时他还在庆幸，至少有许多埋藏在地下的华国珍宝，并没有被如今的乱世所波及损毁。 　　“可以，”叶行止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情，自然不能完全理解霍泽的心情，但他也会尊重霍泽的意愿，“那我先来说说今后的计划。” 　　霍泽立刻摆出洗耳倾听的乖巧态度。 　　“听好了，首先，你受到任何委屈都不能再瞒着我。有谁欺负你，必须找我告状，要是鸡元帅还敢对你放肆，我们就一起把它炖了吃。”叶行止语气严肃。 　　霍泽不由轻笑：“好。” 　　“其次，认真修炼。你尽快告诉我结契大典的时间，早点办。我有双修功法，可以同时增进我们两个人的修为。” 　　“……好！” 　　“第，我们有时间就去找龙气，找玉石，顺路去找你的弟弟妹妹，你的家人朋友。我想对他们做什么，你可别拦着我。”说到这里，叶行止眸中闪过一丝威胁。 　　“我明白的。”霍泽哪敢再拦，弯着唇乖乖点头。 　　“最后，你好好回忆一下，上辈子有没有真正忠诚于你的人。若是有，我可以帮他们祛除魔气，以免后患无穷。” 　　包括张小乐和洛明等人，叶行止也打算悄悄帮着驱散一下魔气。因为无意识残存的魔气，跟别有所图的域外天魔相比，性质截然不同。 　　至少要在A市维持住一个稳定的环境。 　　都是快结婚的人了，他怎么能放任不安分因素逍遥自在！ 　　霍泽听得特别认真，由于态度良好，终于被叶行止从被子中放了出来。 　　他在叶行止的床上伸了个懒腰，拉扯中单薄衬衫随之移动，露出一小片白皙漂亮的腹肌。 　　叶行止立刻蹙起眉，抬手把他的衬衫仔细扯平。 　　“叶先生，您真的不解风情。” 　　“解什么风情？起床修炼！” 第35章 　　这场漫长的深谈,显而易见地改变了许多事。 　　不仅是叶行止的心态发生变化，霍泽也悄无声息做出了调整。 　　似乎是在抗议叶行止对他“太见外”的评价，下午霍泽一直有些黏人，赖在叶行止的床上不走。 　　雨终究还是停了,屋顶积水仍在顺沿瓦檐向下滴落,犹如规律的时钟秒针,轻轻敲打着走廊围栏与玻璃窗。 　　傍晚夕阳破开云层，紫红光芒洒落在湿润微凉的土地上。 　　在春季猛窜起来的新竹子们都很坚韧，纤细竹身扛过了暴雨摧残，叶片翠绿欲滴,盛着剔透水珠随风轻摆。 　　而霍泽的腰比嫩竹更韧。叶行止任由霍泽坐在自己床上,先前瞥见的那抹白皙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霍泽其实很听话,被叶行止说了一句就认真开始修炼,却同时也要挨挨蹭蹭贴在他旁边。两个人手臂贴着手臂，大腿贴着大腿，黏得叶行止忍不住发呆。 　　他还没有从霍泽重生前的遭遇中回过神来,可霍泽是真的半点没想那些事。发着呆,修炼也弄得囫囵吞枣，灵气没怎么炼化便随意往丹田一塞，看着圆滚滚的元婴身体逐渐凝实,几乎露出消化不良的表情。 　　叶行止决定先做点别的事。 　　他刚一起身，霍泽又黏了上来。甚至当他打开犹如熔炉般的炼器室大门,霍泽也想要跟进去。 　　叶行止有点无奈：“我要继续修婚房了，动静很大，可能会伤着你。” 　　“其实也不需要专门的婚房吧，我们随便在后院选一间就行,或者住西厢房也可以。”霍泽说着悄悄看他，言语间在暗示什么昭然若揭。 　　但叶行止满脑子装满了各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心思分析霍泽话里的含义。现在，今时今日，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有紧迫感的一天。 　　他把剩下半盒甜牛奶从空间掏了出来，在炼器室里很快加热至恰好入口的温度，哄小孩似的递给霍泽：“去自己玩一会儿，注意安全。我没看着你的时候不要独自骑马。” 　　霍泽抿抿唇，轻“嗯”一声。他把牛奶盒吸得震天响，以示抗议，却还是乖乖走了。 　　讨厌，他当然会骑马。 　　之前提议同乘，就是想要主动亲密接触而已……叶行止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叶行止会相信的理由很简单。他虽然看得出霍泽有点心眼，但并不能完全看懂他的心眼里究竟装了什么，所以霍泽说什么他都信。 　　反正霍泽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住着，不乖也得乖。 　　叶行止重新将门关上，敲敲打打定下了新屋顶的大致轮廓，感觉房间墙壁的材质要大改，这样以后弄点防御阵法才更方便。接下来叶行止又根据新墙壁的纹理区别，把婚床的模样修改了一番，床头雕花在他手中出落得更为精致漂亮，侧面骨架加刻了暗金祥云与双龙戏珠。 　　若是拿出去卖，可能会被当作不知名时代的皇室古董。 　　毕竟龙气很重要，“迷信”的叶行止毅然决定要加些吉祥寓意。 　　随后他把这张镶了暖玉的婚床搬出炼器室，准备放进霍泽房间。 　　此时霍泽正在院子里撸狗。 　　他主动对懒散的玉龙示好，把狗崽浑圆的肚子仔仔细细揉了好几遍。玉龙舒坦地发出呼噜鼻音，吭哧吭哧友善哈气。 　　结果听到动静一抬头，霍泽就看见那张有些熟悉的红木大床凭空飘过抄手游廊，差点吓了一跳。 　　“怎么了？为什么要把它搬出来？” 　　“唔，原本应该在圆房那天再睡新床，但是事急从权，”叶行止淡定解释，“你睡这张床，以后睡觉也能修炼，提高效率。” 　　说完叶行止就要去拿车钥匙，他的几箱玉石还在后备箱里装着没动。他准备重新升级聚灵阵，准备给自己未来的突破也加一层保险。 　　霍泽听得愣住，赶紧走过去扯住他的衣角，小声问：“叶先生，我是不是太弱了，拖您后腿了？” 　　叶行止不理解他的小小恐慌，正色道：“按理说，我保护你周全才是理所应当。是我太弱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泽心脏一时间怦怦直跳，指尖力道收紧，无意识把叶行止的T恤下摆攥得微皱。 　　他顿了顿，轻声试探道：“既然能提高修炼效率，那您以后也跟我一起睡吧，我可以搬去您屋里住。” 　　“霍泽，你早上还不情不愿的，现在竟要主动邀请我同住？”叶行止挑眉，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语气莫名感慨，“我不能趁虚而入。” 　　霍泽：……总觉得叶行止误会了什么。 　　叶行止见他不说话，面色还有些奇怪，手顺势往下移，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把你养好的。” 　　“……嗯。” 　　霍泽想说他也是个男人，他一直都有能力养好自己，不需要这种单方面的强势保护与承诺。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叶行止随便承诺两句话他就听得腿软，他现在很想跟没骨头似的拱进叶行止怀里。 　　他以前不这样黏人的。 　　霍泽忍了又忍，为避免心中涌出更多奇怪的欲念，深吸一口气转身做饭去了。 　　中午吃得还算饱，晚上也无需大费周章。 　　霍泽很快做了一锅番茄鸡蛋面，加几片切得薄薄的腊肉，出锅前撒点碎葱，汤鲜面韧，色香味俱全。 　　而叶行止一到饭点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迅速出现在餐厅。他一如往常那样，对霍泽的厨艺挑不出半分差错，甚至觉得比以前更好吃了一点。圆滚白嫩的溏心蛋被筷子戳破，金黄蛋液缓缓流出，裹着面条滋味无穷。 　　他甚至没心思说话，干脆利落吃完一大锅，连面汤也没有剩下。 　　叶行止照例负责洗锅洗碗，按照以往的日常，接下来他俩会坐在后院喝点茶聊聊天，听着收音机撸狗，夜深了便回屋睡觉。可今天霍泽却不想这样结束。 　　他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宽口玻璃杯，加了冰块放在石桌上，随后去仓库找酒。 　　叶行止看着泛起水雾的透明杯壁，有些奇怪，就见霍泽拎了一瓶崭新的威士忌出来，拆开包装，倒上满满两杯。 　　叶行止拿起杯子没说话，眼露疑惑。 　　“很久没喝酒了，有点馋，”霍泽抬手与他碰了碰杯，轻轻抿了一口，“上辈子根本不敢喝，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的。” 　　“我知道。” 　　叶行止还记得，曾经霍泽闻到灵酒香味时瞬间亮起的眼睛。 　　酒液是深琥珀色的，很漂亮，在灯光下隐约泛着红边。这种洋酒的味道，叶行止自然从未接触过，他也跟着浅浅尝上一口。冰块缓和了烟熏气息，口感依然馥郁，残留着淡淡坚果与麦芽香气。 　　叶行止微微挑眉，没有再将酒杯放下的意思。 　　霍泽垂眸喝得斯文，其实酒液消失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冰块尚未来得及融化，杯中酒已经不剩多少。他很快又给自己倒上满杯，才抬头问：“好喝吗？” 　　“不错。”叶行止给出肯定评价。 　　“这是超市卖的，不能算特别好，可惜威士忌我是真的不会酿，”霍泽笑了笑，又提议道，“下次咱们喝伏特加吧？我给您调鸡尾酒，可乐橙汁巧克力，您想尝什么口味的我都能调。” 　　“鸡尾酒，还能调很多味道？”这也是叶行止的知识盲区，但他相信霍泽的口味，心中隐隐有些感兴趣。 　　“嗯，我以前在国外不想喝多的时候，还喜欢喝桑格利亚……其实就是红酒加冰，放点新鲜的水果或者橙汁，酸甜口，挺不错的，”霍泽说着，眸中闪过一丝怀念，“就是不能用张小乐给的红酒，太暴殄天物。” 　　叶行止更感兴趣了：“我想喝，什么时候能尝到你酿的葡萄酒？” 　　霍泽喜欢这种被叶行止需要的感觉，他弯起唇角：“快了，您别着急，现在正在二次发酵密封，再过两个月就能喝。” 　　而叶行止对酿酒真的一窍不通，霍泽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喝不到，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顺便不满地抬眸看了葡萄藤一眼。这异植真弱，结葡萄的速度太慢了。 　　葡萄藤：？？？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喝酒，夜色不知不觉变得深沉。叶行止还拆了一袋酒鬼花生，一包巧克力豆，放进果盘里混着吃。虽然零食与威士忌不太搭调，但他吃得舒坦就行。 　　由于灵力可以消解醉意，所以哪怕霍泽喝得又快又多，叶行止也没有出言阻止。 　　冰块化了，霍泽主动去拿新的回来。 　　他从冰柜下层找出一块稍微宽出玻璃杯口的大冰块，在叶行止不解的注视下，指尖倏地燃起明火。 　　冰块被他逐渐打磨成圆球形状，细碎冰碴落入草地，转瞬间消失无影。 　　霍泽很擅长使用属于自己的力量。他已经可以借助灵力，让冰球悬浮在半空，顺着火苗雕琢的方向慢慢滚动，出落得愈发圆润完美，就像在表演魔术。 　　他站在石桌前把玩着冰球，脸上浮现出一丝小得意：“我厉害吧？” 　　叶行止看过比这绚烂夺目无数倍的“魔术”表演，但都不曾像此刻一般饶有兴致。 　　他看着霍泽红扑扑的脸，黑眸里若有若无的炫耀与兴奋，只觉得特别可爱，毫不犹豫开口捧场：“厉害，精彩。” 　　慢着，红扑扑的脸…… 　　叶行止忽然意识到不对，眯起眼睛瞥了下空荡荡的威士忌酒瓶，又抬头仔细打量霍泽的表情。 　　霍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弯起唇笑了笑，动作不太稳地将冰球扔进玻璃杯里，随即慢吞吞绕过石桌，径直坐在叶行止腿上。 　　叶行止：！ 　　不等叶行止反应，霍泽低下头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乱亲一气，偏偏就是没亲到嘴。 　　叶行止沉默了，坐着没动，任他施为，还有余裕趁霍泽亲自己额头的间隙，拿起酒杯再多喝几口。 　　挺好的，年轻人就该有朝气。 　　而霍泽对他不算热络的态度感到不满，抢过他的杯子仰头喝了小半。紧接着霍泽神色微变，抬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又自觉打嗝太过丢脸，耳尖开始飞速泛红。 　　叶行止被这一系列操作弄得有些想笑，轻轻揉他脑袋：“喝够了？走吧，该睡觉了。” 　　“不好，我想跟您一起睡，”喝完酒的霍泽胆子总是比往常大些，声音软乎乎的，“我喜欢您的房间，跟我一起睡吧。” 　　叶行止正想拒绝，就浑身一僵。霍泽居然用腿夹住了他的腰，熟练扮演人形挂件，脑袋垂下来拱进他颈窝里轻蹭，挪动着险些碰到不该碰的部位。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长生诀开始不由自主疯狂运转。 　　他上回就发现了，他对耍赖的霍泽根本没办法，又不能再次不由分说打晕自己的恋爱对象……叶行止干脆伸手稳稳托住他的大腿，就这样像抱小孩般把人抱回了霍泽的房间。 　　金乌被霍泽的异常行为影响，特别很兴奋地跟在他腿边，尾巴摇成螺旋桨，却被叶行止毫不留情关在门外。嘤嘤叫装可怜也没用。 　　没错，叶行止老早就看金乌不爽了。 　　凭什么它能跟自己老婆同床共枕那么久？这狗崽心眼真多。 　　叶行止施施然锁好门，把霍泽放在床上随手扔了个洁净术，又看着他皱巴巴的衬衫思忖片刻，决定帮他换件衣服。 　　干净的夏季睡衣被整齐叠在床尾，是霍泽以前去超市家居区随便拿的，平常没有穿出来给叶行止看过，叶行止也不会刻意偷窥。 　　如今他仔细打量才发现，睡衣正面居然还有印花，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狗图案。 　　突然间更加看金乌不爽了，讨厌。 　　叶行止按捺着心中莫名其妙的醋意，帮霍泽解开衬衫纽扣，非常正经严肃、一丝不苟地给他换了睡衣，眼睛绝对没有随便乱瞟。而霍泽盘腿坐着任他摆弄，故意挺了挺胸，被叶行止板着脸按回去。 　　随后他把拥有相同印花的睡裤递到霍泽手边：“你自己穿，我不看。” 　　霍泽皱眉：“不好。” 　　“那你就穿着这条裤子睡吧，别换了。” 　　反正都是干净的，叶行止也不介意。 　　被叶行止冷漠拒绝，霍泽也不气馁。他歪头想了想，忽然把自己藏进被窝里，整个人慢吞吞挪动了两分钟，然后把成功脱下的裤子从被窝拿出来，单手准确扔到了床对面的椅子上。 　　叶行止目瞪口呆，霍泽则是一脸理所当然，拍拍空出来的那侧床位：“睡觉吧。” 　　叶行止不禁按了按眉心，把手中的小狗印花睡裤塞进被窝，动作极为迅速：“穿上！” 　　“帮我穿嘛。”霍泽小声说，似在撒娇。 　　叶行止感觉自己太阳穴绷得很紧。 　　他抱起手臂，微微眯眼：“霍泽，别逼我再打你屁股。” 　　霍泽瞬间安静下来，听话地换好睡裤。 　　叶行止这才稍稍满意，从衣柜里翻找出同款印花睡衣，用霍泽看不清的速度直接换好，才掀开被子躺进去。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叶行止身上的印花是小猫咪。 　　灯光熄灭，房间瞬间变得黑暗，月光若隐若现没入窗沿。 　　叶行止的睡姿板正，一丝不苟，手掌放置于丹田上方，是标准的平躺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霍泽忽然轻轻侧过身子，悄悄摸摸伸出一只手，触碰到叶行止的腰侧，随即…… 　　“啪——” 　　停顿片刻，叶行止淡定开口：“晚安。” 　　“……晚安。” 　　某个醉醺醺的家伙很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说。 　　今夜的山谷依旧万籁俱寂。 　　当然，等到霍泽撑不住睡着之后，叶行止依然睁着眼睛在看房顶。 　　床垫下的暖玉没有休息，时而闪过微不可察的淡淡莹光，仿佛在与叶行止体内疯狂运转的灵力相互呼应。 　　没有人知道，一直保持冷静对叶行止而言有多么困难。 　　差点，差点就没忍住。 　　但借酒下手，比趁虚而入还要恶劣无数倍，叶行止对这个道理深以为然。 　　而且他今天才刚说过，要把霍泽养好的。 　　以后，让他被迫忍住的这些日子，霍泽必须一点一点还回去。 　　叶行止心中存着计划，很有耐心。 　　* 　　第二天，霍泽酒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叶行止身侧，穿着同款动物印花睡衣，甚至还把一条腿搭在叶行止身上…… 　　当霍泽反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他吓得呼吸都快停了，浑身立刻变得无比紧绷。他小心翼翼把腿挪走，努力向后拱了拱。 　　结果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又被叶行止一把拉了回来。 　　叶行止眸中毫无睡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喝酒想要达成的目的？” 　　霍泽脸颊通红，缓缓缩进被子里，吞吞吐吐：“不是，我，就是……” 　　“说清楚。” 　　“叶先生……那个，我们做了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这种人。” 　　“哦。”霍泽稍微放松了点。 　　叶行止莫名从他身上读出一丝失望的情绪，疑惑道：“所以，昨晚到底为什么故意喝醉酒？” 　　“唔，我只是觉得，喝了酒可能就没那么痛，毕竟第一次肯定……” 　　叶行止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捏住他的脸：“慢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泽被捏着脸，气质瞬间乖巧：“没什么，没事了，我只是心情不好想喝酒，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 　　霍泽的眼神特别真诚，张嘴就来：“真的，我今天好多了。叶先生您也知道，我是第一次把以前的经历说出来，然后就感觉怪怪的，浑身提不起劲。只有喝醉了，心里才没那么难受，没那么痛。” 　　叶行止还是感觉不太对，但霍泽的解释又合情合理…… 　　他想了想，严肃道：“心里不好受，就好好修炼，别想太多。有我在，不会再有别人欺负你。” 　　其实穿着猫咪印花睡衣，这一幕无论如何也严肃不起来。 　　霍泽忍着笑意，试探道：“那我还能跟您睡一间房吗？” 　　对上霍泽眼巴巴的期待眼神，再想想这小孩的悲惨过往，叶行止有心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霍泽安分不少，好像只要能跟叶行止睡一张床，他就挺满足的。睡觉时也没有再乱动，比叶行止还要规矩。 　　叶行止不由得松了口气。 　　面对巨大诱惑时克制欲望，坚定修身养性，对修行也会有所裨益。但若是霍泽一直反常主动，他真的很难忍住！ 　　这就算是提前体验一番心魔作乱的滋味了。 　　看来域外天魔，也不过如此。 　　转眼间又到了十五集市的日子。 　　叶行止和霍泽早就有所准备，挑拣着收了些园子里的蔬菜，摘下新鲜的葡萄和百香果，附近林子里的野山桃也一并带上。 　　修炼不能停，异能的提升更不能停。 　　这是提前商量好的交易，两人来到集市时没有直接摆摊售卖，径直绕过人群进入洛明的游轮。仍然是熟悉的贵宾室，但这次上的茶水质量不可同日而语。 　　叶行止轻抿一口橙黄茶汤，微微挑眉，难得给予赞赏：“不错。” 　　霍泽听他这样说，也好奇地拿起茶杯尝了尝。 　　“武夷山的母树大红袍，很稀罕的，以前有钱都买不到，”被叶行止这样肯定，洛明莫名有些小兴奋，“虽然比不上叶先生您的藏茶，但也是我的最大诚意了。” 　　叶行止颔首，也不想跟人客套，看他一眼：“行了，晶核呢？” 　　“正在清点，马上就好，您稍等，”洛明顿了顿，又道，“对了叶先生，您上次让我查的人，我这边也有了线索。” 　　叶行止神色一肃：“查到谁了？” 　　“叫谢家轩的那个，好像前几天刚到A市，有人见过他的脸。我怀疑他今天也会来集市逛逛，已经让人在外围盯着了。二位要不先坐在这里喝点茶，等一等？” 　　“咔嚓——” 　　屋里的几人齐齐循声转头望去。 　　舱室前方，一扇钢化防弹玻璃窗，不知为何出现了数道由内而外破裂的痕迹。 　　众人神色诧异，唯独叶行止面无表情放下茶杯。随着杯底轻碰桌面，发出轻响，下一瞬间，防弹玻璃蓦地彻底粉碎开来，劈里啪啦掉落在地。 　　洛明僵硬点头，缓慢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您这，这也是风系异能……？” 　　“当然。”这话是霍泽答的。 　　他冷冷看着洛明，黑眸中流露出一丝警告，仿佛在问：你有意见？ 　　洛明没有任何意见，像鹌鹑似的坐在原地没动，右腿不受控制地抖着，像一个焦虑的人疯狂抖腿，“啪嗒啪嗒”直响。 　　他的小弟更不敢动，气氛陷入许久不散的凝滞状态。 　　霍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淡定地拿起茶海，给叶行止续上新茶，顺带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 　　叶行止垂眸一饮而尽，把玩着做工精致的仿汝瓷杯，想到霍泽也在这里，好歹没有把杯子给弄碎。但他很不高兴。 　　“前几天，是什么意思？有消息了不早些通知我，卫星电话是摆设？” 　　“我也是昨晚，昨晚才从圣裁那边的人口中套出来话……”洛明的魂魄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他尽可能稳住声音小心解释，“以后就算在半夜三更，我也会第一时间让您知道的，我保证。” 　　叶行止“嗯”了一声，不再理会洛明，反而牵起霍泽的手捏了捏：“我要把他的脑子挖出来，拿去给你做研究。” 　　而霍泽只当叶行止说气话呢，还跟着微微弯唇：“那多恶心，喂给金乌吃算了。” 　　“一天到晚提金乌，你现在心里只在乎狗崽。”叶行止瞥他一眼，语气有些微妙的不爽。 　　霍泽睁大眼睛：“您冤枉我。” 　　两人渐渐闲聊起来，洛明在旁边听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们要挖谁的脑子？ 　　不会是挖他的吧？ 　　救命！！！ 第36章 　　晶核数量清点好了,被洛明的小弟颤颤巍巍抱了过来。 　　这个看似面无表情的寸头肌肉男，似乎是曾经跟洛明去送卫星电话的小弟之一,捏着包装袋边缘的手指都在泛白。他放下晶核,没有吭声，转身就跑，还不忘把门一起带上。 　　此时贵宾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负责守门的甚至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以防大门也莫名其妙炸成碎片。 　　被迫落单的洛明表情僵硬，却不得不清清嗓子凑过来,数着晶核给叶行止当面验货。 　　像丧尸晶核这样获取途径可能危及性命的消耗品,在A市算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洛明直接按照一根青椒可换一颗火系晶核的价格来算，很难说不是特意在想办法白送。 　　至于汁水饱满的水果们……洛明在最初看到葡萄时便眼睛一亮,给出的价格直接翻了三倍，甚至暗戳戳想把所有水果都收进自己腰包。 　　而精神系的透明晶核就比较特殊了，它暂时在市场上无法流通。 　　按照其他异能者的说法,这玩意吸收起来特别费劲,所以洛明开出了骨折价，叶行止想要全部带走都可以。 　　叶行止漫不经心听着他念叨，目光移向光秃秃的窗外。集市仍旧热闹非凡，却井然有序,还有专门的晶核兑换窗口，可以根据当下不同属性晶核的需求度，来实时调整晶核之间的价格比例。 　　看来，洛明不仅有本事搞到热武器,还挺有经商和管理才能。性子也不是很坏。 　　他又转眼看向洛明。这人表面的语调还算平稳，实际上说话间瞳孔都快涣散了，但叶行止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因为这次收获的精神系晶核数量颇多,叶行止的心情稍稍转好了一些。 　　等到洛明将晶核清点完毕，掐着微颤的手指想要逃离船室，叶行止忽然抬起一只手，搭在洛明肩头之上。 　　洛明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浑身泛起一股着诡异的、被某种不知名存在穿透的感觉，就像被恶魔播种的无助小羊羔。他白着脸对上叶行止深渊般的幽沉眼眸，整个人逐渐变得无力。他甚至不敢问，叶行止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叶行止不对劲，有古怪，好恐怖……为什么要招惹这种怪人啊！洛明腿软得不行，瘫坐在他质地柔软的老板椅上。 　　叶行止不太理解，洛明为何要摆出这副魂游天外的表情。他明明是在主动做好人好事。 　　给洛明祛除了体内魔气之后，叶行止拆开桌上的湿巾，仔细地将修长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又转头跟霍泽闲聊起来。 　　“霍泽，你说如果当时洛明没有被玉龙赶走，现在的A市会是什么样子？” 　　霍泽对洛明的惨状视若无睹，回忆片刻便如实回答：“不太好，挺混乱的。江北逃来的难民和江南原住民产生冲突，会出现几次大规模械斗。可能有人之前被丧尸伤了，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参加械斗后传染了一大片丧尸病毒，死伤无数。” 　　“这么说来，他还有点用。”叶行止挑眉。 　　“是的叶先生，我很有用！”一直在发呆的洛明什么都没听明白，就听清楚了这一句话，赶紧开口表达诚心。 　　“安静。”霍泽瞥他一眼。 　　洛明不再说话，自闭地缩在老板椅里，腿一蹬，椅子滑轮开始自行滚动，将他径直送入墙角。 　　叶行止喝了口茶，接下来的话就变为神识传音：“你当年，是不是从来没有接收到首都的消息？” 　　“嗯，当我从B市发展起来，慢慢向北面扩张的时候，首都已经……没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听说在末世第一晚，就有几位老爷子连夜变成了丧尸，场面特别尴尬，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原本局势能勉强稳住，但是有些人脑子不清醒，那种时候还在趁机争权夺利，就逐渐变乱了。” 　　霍泽努力学着他那样传音回去。 　　没错，神识传音是霍泽最近刚学会的技能，用起来有些消耗脑力，但他现在就是想用。 　　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这种犹如在彼此耳边低语的私密谈话，让霍泽心里莫名发痒。 　　虽然他也不知道，叶行止是否喜欢他的声音。 　　而叶行止显然是喜欢的。 　　十九岁，恰好处于少年与青年间的模糊分界线上。他的声音在走向成熟，却依然含混着一丝柔软青涩的气息。 　　压低嗓音放软语调时，很勾人。 　　叶行止简直像在折磨自己，这两天经常带着霍泽练习神识传音，结果把他给听得心火直冒。 　　他不动声色喝了口茶，将心头涌起的燥意驱散，继续说起正事：“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洛明和首都搭上线之后，北方一直很稳定，连卫星电话这样的物资都送来了。这肯定跟你前世不一样。” 　　“嗯，洛家一直有实权的，否则洛明也不可能有途径拿到军火，”霍泽若有所思，“洛家现在应该听了洛明的意见，做出跟我上辈子不同的选择，把首都稳住了。” 　　“这么说来，我们把洛明赶走以后，洛明扔掉他几个不靠谱的小弟，改变行事方法，成功和洛家取得联系……结果如今不仅是A市，连北方的局势都开始趋于稳定，”叶行止说着顿了顿，语气莫名感慨，“我如今算是明白了，所谓蝴蝶效应，究竟能带来多大的影响。” 　　霍泽淡淡笑了下：“现在挺好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比上辈子……要好很多。” 　　“霍泽，你辛苦了，”叶行止神色忽然认真几分，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你上辈子也做得很好，很成功。现在有我在，只会更好。” 　　霍泽听得微微一怔，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肯定。 　　霍泽也不在乎如今是在外面，整个人拱进了叶行止怀里，伸手环住叶行止的肩膀，把脸贴在他颈侧轻蹭，还悄悄亲了几口。 　　而缩在墙角的洛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眼睁睁这两个人忽然开始一言不发用眼神交流，随后气氛莫名发生转变，神色都带上几分含情脉脉，最后像是演默剧那样伸手抱住彼此…… 　　他好害怕！！！ 　　好在这股惊恐并未持续多久，洛明的小弟还没来得及上船汇报，叶行止已经发现了踏入集市的谢家轩。 　　叶行止神色不改，在霍泽耳边低语一句，再对洛明淡淡颔首，两人便拎起晶核直接下船了。 　　洛明狠狠松了口气，甚至不敢跟上，只能让属下去盯紧集市出入口，免得人跑了叶行止还要回来找他麻烦。 　　叶行止自然不会让谢家轩拥有逃跑的机会，而这个霍泽曾经的友人，此刻也没打算逃跑。 　　谢家轩是一名看上去颇为文质彬彬的成功人士，举手投足带着矜贵气息，很好辨认。 　　在洛明传到卫星电话中的正面照里，谢家轩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了白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唇角含笑。他西装上的一颗宝石袖扣就值数百万，却被他低调地压在手腕之下，只露出些许棱角。 　　他只比霍泽大四岁，其实也很年轻，是家中最有出息的长子。最初与霍泽交好，始于商业往来。他们本就有共同的投资倾向和口味，又在两家长辈一起打高尔夫时聊了几句，意外变得熟络。 　　大院子弟也分阶级。从距离紫禁城的远近开始算起，父辈重权在握的，跟那些只是特别有钱的，区分得明明白白。接下来就是政路继承人，家产继承人，被放养自由生长的纨绔，以及私生子女。一层叠着一层，鄙视链清晰分明。 　　霍泽算是勉强过得去，一直顶着原配和长兄光环，在大院没有受过什么欺负。毕竟霍才建很在意明面上的家庭和睦，不会让疯狂的继母将手伸出家门之外。 　　尤其是经济独立和成年以后，霍泽逐渐突显的能力，为他带来了霍才建的看重。只要做事不出错，读完大学谁也管不到霍泽头上，家业也绝对有他一份。 　　所以霍泽以前能够接触并交好的同龄人，再怎么说，都算是在年轻一代里有点远见和地位的那一类。 　　霍泽曾经也认为，他们都是平等来往的朋友。 　　但很显然，连叶行止也能看得出来，霍泽身上没有那种被位高权重者富养出来的矜贵气息。 　　他的教养与心性，全靠自由生长慢慢成型，如今更是透着一股冷冰冰的狠劲儿。 　　区别真的很大。 　　叶行止远远便打量了谢家轩片刻，这个男人不再身穿高定西装，但是举手投足依旧颇为得体。叶行止越看越觉得，他果然只喜欢霍泽这一款的。 　　毕竟都末世了，弄得像个斯文败类有什么用？ 　　两人刚刚走近几步，谢家轩居然一眼就认出了霍泽的身影。 　　他眉眼间闪过熟稔的欢喜与思念，正想喊出霍泽的名字，叶行止却单手拎起了他的衣领，让他的话被狠狠卡在喉咙里。 　　叶行止手腕稍稍使劲，径直把人往自家车上拽。 　　“这位先生，我与霍泽认识。小泽，你……”谢家轩想要挣开却挣脱不动，眼神茫然，求助地看向霍泽。 　　对于叶行止的行为，霍泽不曾表露任何反对意见，平静看着这个曾经的好友被提着衣领扔进越野车后座。 　　就连集市里的众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谁叫叶行止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大家都认识他，电影明星的优势就在于此。 　　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说这两个靓仔是不是又抓到了新的人贩子，开始感叹这世道，连人贩子都装得人模狗样的。 　　霍泽一言不发坐进驾驶座，将门关上隔绝了外人的视线，而叶行止顺势将谢家轩堵在越野车后排。 　　谢家轩仍然没有放弃抵抗，挣扎着疑惑道：“小泽，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专门来A市找你……” 　　叶行止没等他说完就抬手给了他一拳。 　　殷红鼻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鼻梁流下，让谢家轩顿时失声，痛得止不住吸气。他的鼻骨或许已经断了。 　　“再叫他一次小泽试试？”叶行止本来就挺不高兴，现在愈发不爽，强调道，“他是我家小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正在拆湿巾包装的霍泽：？ 　　等一下，这是重点吗？ 　　叶行止不爽的理由很简单。 　　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谢家轩看向霍泽时的眼神，根本不像普通好朋友会有的那种。 　　自从和霍泽在一起后，叶行止就对这种充满好感的视线格外熟悉。 　　因为霍泽也会用同样的眼神注视自己，喝了酒之后更加明显。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叶行止也不忌惮戳破谢家轩的这层好感。 　　他从霍泽那儿接过湿巾擦了擦手，淡淡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对霍泽小妹有点想法，原来你居然对霍泽图谋不轨。这么想死？” 　　霍泽：？？ 　　叶行止没管略显吃惊的霍泽，隔着湿巾又给了谢家轩一拳。 　　谢家轩甚至没有机会开口辩解，战斗力太低，脑袋狠狠磕在车窗边缘，直接晕了过去。 　　叶行止有些嫌弃地将他扔在后座，施施然坐回副驾驶的位置：“回家吧。” 　　霍泽动了动唇没说话，乖乖启动车子。 　　越野车顺着江边疾驰，车里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沉默良久，霍泽忍不住转过头悄悄看了叶行止一眼。 　　叶行止眸色颇冷，也不像往常那样一上车就开始吃零食。他目视着前方马路，什么也没做，面无表情。 　　霍泽顿时感到一阵紧张，他压低声音：“您生气了吗？” 　　“你不生气吗？”叶行止平静反问，“他喜欢的不是你妹，绝对是你。” 　　“我，我看不出来啊……”霍泽更紧张了。 　　“喜欢一个人，居然能勾搭他的妹妹，将他推下山崖，挖走他的脑子，接管他的权势，”叶行止说着眉心微拧，眸中冷意更甚，“你看不出他的心思，也很正常。” 　　虽然这逻辑完全不合理，但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逻辑奇怪的神经病。 　　霍泽不知道叶行止有没有生他的气，措辞显得小心翼翼：“会不会，就是因为我一直没看出来……他才会这样对我。我真的不清楚，那十年我都没谈过恋爱的。” 　　“都末世了，他还有心思计划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叶行止瞥他一眼，“霍泽，看来你以前给他们提供的生活，真的太过安稳了。” 　　霍泽闻言，赶紧趁机表达立场：“所以现在我每天只想着您，没有别的心思，他们都不重要。” 　　他这话不掺丝毫水分。霍泽不那么在乎前世的经历，有机会报仇就报，没有也不重要。反正能够重活一世，还能遇到叶行止这样的人，他已经撞了大运。 　　或许是被恋爱的粉红泡泡迷昏了头脑，霍泽的生活重心早已逐渐偏移，不会再时常回忆起上辈子的事，就像被自动屏蔽，彻底隔绝在脑海之外。 　　自从跟叶行止坦诚交代一切，他心里悬空的那块石头也落在了实处，决定必须要好好过日子。 　　但叶行止很在乎，更无法理解霍泽为什么不在乎。 　　摔下山崖很痛，锯开颅骨肯定更痛。被自己的尸体画地为牢整整一年，看着曾经美好的城市化为虚无，看着“朋友”面带笑意谈论自己的死亡……哪样不痛？ 　　他看到霍泽眸中的紧张与急切，听着那些撇清关系的话，忽然用力攥紧了霍泽的手，把他从驾驶座拎出来放到自己怀里。 　　越野车早已驶离江岸，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凭空飘了起来，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回山谷，稳稳落地。 　　叶行止抱着茫然的霍泽下了车，带回四合院，把他按在床上用力亲吻。 　　霍泽不知所措地放软身体，没有抵抗。（审核员，行了吧？这都不行？） 　　他刚才被从驾驶座上拎下来，方向盘没稳住打了个圈，他的心也开始怦怦狂跳。 　　他不知道叶行止想对自己做什么，看着他幽深的眼眸打了个寒颤，差点以为要被打了，就像喝醉那天……却没想到是这样。 　　有点紧张。 　　他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可叶行止之前在书店里看书时真的非常认真，同时看三本书也不会妨碍他的清晰记忆。 　　那几本校园小说，有点东西。 　　他学到的新鲜知识，连霍泽也不曾完全涉猎。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 　　霍泽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心情复杂，怔怔发呆。（行了吧？别告诉我连这都不行。） 　　叶行止衣衫整齐，精神焕发，给霍泽倒了一杯热茶：“还好吗？” 　　“不好。”霍泽小声说。 　　“等会我帮你上药。”叶行止微微蹙眉，在床边坐下，伸手揉揉霍泽的脑袋（审核员，他不抱老婆只揉脑袋可以了吗？绝对没有脖子下面）。 　　霍泽没有立刻答应。 　　他用被子盖住自己，声音虚软：“太久了。以后也会那么久吗？” 　　叶行止顿了顿，不太确定道：“有可能，还会更久。” 　　而霍泽轻轻动了动唇，说不出话，双目失神地靠在叶行止肩头，仿佛正在遥望自己的死期。 　　叶行止说到底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坚定贯彻了之前说过的约定。 　　他原本还有些小失望，可半个小时后他差点就要哭了（审核员，他老婆就是单纯想哭行不行？）。 　　其实现在他还想哭，嘴也被咬得破了皮，说话都不敢说太大声。 　　等到结婚以后，该怎么办啊？ 　　叶行止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宽慰道：“待你修炼有成，即便持续一天，也不会给身体造成太大负担。放心，我有分寸。” 　　这话听在霍泽耳里犹如惊雷炸响。持续一天是什么意思，这种非人般的持久真的合理吗！？！ 　　他不敢再谈论这个话题，抱起杯子大口喝茶，温热茶汤却刺激得嘴唇更疼了，舌尖也火辣辣的。他们分明还没做什么（真的，审核员），霍泽就已经被折腾得几近散架。 　　现在他腰边还残留着些许痕迹，叶行止轻声劝着说要清理一下，可霍泽怎么都不愿意从被窝里出来。 　　理智上他既害羞也高兴，却又莫名感觉自己是被叶行止故意欺负了，心里很委屈。 　　霍泽将茶杯放回床头柜，看了眼贴在他身边的叶行止，小声问：“您能不能哄我一下？” 　　叶行止立刻来了精神：“怎么哄？” 　　“就是……您就说您以后一定轻轻的，很温柔，不会欺负我，不会弄疼我……”霍泽耳朵微红，声音越说越小。 　　叶行止忍不住抬手揉揉他发烫的耳尖，老实重复：“我以后一定很轻很温柔，不欺负你，尽量不弄疼你。” 　　“真的吗？” 　　“我……努力。” 　　“叶先生，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敢保证。” 　　看着霍泽泛红的眼尾，叶行止依旧心虚，可他总不能说谎骗人。之前听到霍泽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叶行止险些失去了对自身力道的控制。 　　倒不如说，自从察觉谢家轩那昭然若揭的别样心思，叶行止就有点小小的失控。 　　他分不清自己糅杂一团的想法，只能依靠本能行动。而那时叶行止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亲吻霍泽，想安慰他，也心疼他。 　　可接吻时对上霍泽湿润乖顺的眼眸，心头本该消解的情绪还骤然浓烈了几分，想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 　　结果就是险些把霍泽欺负哭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叶行止不太理解自己行为的逻辑，干脆直接向当事人提出疑惑。 　　霍泽听完，红着脸一声不吭从叶行止怀中挤出来，将被子拉着盖过头顶。 　　“怎么了？”叶行止不解，抬手扯了下被子边角。 　　霍泽立刻把被子拉得更紧。 　　叶行止也不着急，像往常那样隔着被子把人包裹好，整个抱进怀里。 　　霍泽无力反抗，委委屈屈地露出小半张脸，眼尾红意许久不散。 　　叶行止低下头，贴着他眼尾轻轻落下一吻：“好了，再休息一会我帮你涂药。” 　　“……哦。” 　　“霍泽，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东西？”叶行止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 　　闻言，霍泽毫无威慑地瞪了他一眼，直接低声转移话题：“今晚我不想做饭。” 　　“好，不做，”已经通过其他方式吃饱的叶行止心满意足，此刻对食物的需求降低至零点，非常好说话，“但你睡前要喝牛奶，多吃点水果。” 　　霍泽答应了，抿抿唇：“但是，谢家轩要怎么处理？” 　　越野车如今还停在户外，熄火后叶行止没忘记锁门关窗，把谢家轩随手关在了里面。 　　夏日的太阳始终炙烤着黑色车顶，而叶行止已经欺负了霍泽一个小时。 　　叶行止神识一扫，恰好看见谢家轩敲打车窗的手印，眉眼间的柔和之意蓦然消散无影。 　　“还活着，你很担心？” 第37章 　　霍泽不由自主咬了咬唇,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叶行止不高兴的时候，其实很吓人。哪怕那样冷淡的眼神并不是针对自己，却依旧让霍泽脊背泛起寒意。 　　自从开始修炼,能清晰感受到灵气的存在以后,这个世界再也不像曾经那般平静。 　　平日里他常看见叶行止随意用灵力做些小事。但即便仅仅是隔空取物,霍泽也会时常在恍惚间发觉，自己真的能被他用一根手指轻轻碾死。 　　如今霍泽知道了神魂的存在……这种绝对的差距就更为明显。 　　哪怕用上深海一词,也不足以形容如此鲜明的恐怖。 　　霍泽一直将域外天魔理解为太空垃圾的副产品,若是这样对比,那么叶行止的神魂力量，只需稍稍流淌出丝缕痕迹,就能让霍泽悚然一惊，心脏都要跟着停跳。 　　犹如身临漫无边际的广阔宇宙，即将被彻底吞噬。 　　他垂着眸子摇摇头,手臂从被子里挣出来抱住叶行止的胳膊，不敢跟人对视，语气却刻意显得凶巴巴：“我才没有担心。我只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行止能感觉到霍泽有些异常,盯着他轻颤的睫羽仔细打量,忽然说：“嗯，但是你不喜欢你自己。” 　　霍泽听得怔了半晌，甚至略微讶然,忍不住小声道：“您现在，居然可以解析这么有层次的感情了吗？” 　　之前想听他说一句喜欢，他还要大半夜跑去问张小乐，折腾那么久都搞不清状况……怎么一下子进步了那么多，说话也一针见血戳人心窝。 　　霍泽是真的吃了一惊,连害怕都忘记了。 　　叶行止：？ 　　他缓缓眯起眸子：“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 　　霍泽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吐槽说了出来。他立刻抿唇不语，稍稍紧张地攥着被角，却等来叶行止的一声轻笑。 　　气氛瞬间又变得欢快起来。叶行止看着他傻乎乎又害怕的样子，心情颇为愉悦。 　　叶行止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很笨，但这么一看，他家小孩分明也没好到哪儿去。 　　其实叶行止也不明白，他怎么脑子一热就对霍泽做出了“你不喜欢你自己”的评价。但仔细回想，的确如此。 　　霍泽就是不喜欢他自己。叶行止的直觉发言没有任何问题。 　　“霍泽，我一直在学。以前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现在有你，很多东西都在慢慢学，”叶行止安抚地摸摸他的脸，“你不是也在一点一点教我吗？我总要有所长进。” 　　“我也什么都不懂，只是没有像您这样夸张，真的，”霍泽将脸贴在他掌心蹭了蹭，再一次趁机表明立场，“我两辈子只有过您一个，没有任何经验。” 　　叶行止挑眉：“在国外也没有？我猜你肯定有过很多追求者。” 　　霍泽反驳得特别坚定，甚至倒打一耙：“没有没有，我都不理他们的，一心只有赚钱和学业，我爸也不会允许我找国外的人……再说了，您呢？您活了一千岁，追求者比我只多不少吧？” 　　这还是霍泽第一次主动问他前世的经历，叶行止没有多想便老实道：“我无法区分追求者和寻求庇护的人。因为他们都会送礼，嘘寒问暖，对我礼遇有加，而我真的分不清楚。” 　　“噗。”霍泽不禁弯起唇角。 　　叶行止任由他笑，继续实话实说：“倒是曾有魔道女修夜闯宗门，想将我掳走，去父留子……然后被我打得魂飞魄散，没了下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主动表白的师弟，当时我没听懂，掌门听懂了，直接把他扔去关了五十年禁闭。我还以为，他是犯下了什么大错。” 　　听到这里，霍泽学着叶行止那样眯起眸子：“有人表白？” 　　“嗯，但若是你没有教过我表白代表着什么，”叶行止轻咳一声，“可能我到现在也不会懂。” 　　“那个小师弟，长得好看吗？”霍泽勾着他指尖追问。 　　叶行止闻言笑了笑，眸色意味深长：“没有谢家轩好看。” 　　霍泽：……！ 　　他不再追问，讨好地凑上去吻叶行止的侧脸，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受伤的唇角给亲疼了。 　　霍泽轻“嘶”一声，欲哭无泪地倒回叶行止怀里，眼神再次放空。 　　看着蔫乎乎的霍泽，叶行止心满意足。今日堪称他这辈子心情最好的一天，通体舒适！就连看谢家轩挣扎求生，也无甚感觉。 　　他慢悠悠帮霍泽涂药。 　　微凉指腹刻意放慢了速度，覆上去仔细涂抹，让霍泽羞得不敢出声。 　　随后他亲自又给霍泽穿好裤子，是宽松软绵的居家睡裤，绝对不会磨到受伤的腿侧。非常贴心。 　　什么洁净术，什么治疗术，统统都不需要。 　　叶行止抚过霍泽微微湿润的碎发，指尖滑下轻碰泛红的眼尾，心中成就感攀上新的高峰。 　　在屋里腻歪了半天，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两人才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 　　叶行止把车门打开，谢家轩已经陷入中暑状态。 　　他浑身湿透冒着热汗，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再也没有曾经的体面优雅，眼神飘忽又带着些惊恐畏惧。叶行止灵力一勾，将径直他扔在地上。 　　金乌好奇地凑过去对新鲜人类闻闻嗅嗅，随即叼起他的一缕头发，向后使劲拖拽。 　　在看到金乌迅速放大的那张脸时，谢家轩就要吓破胆了。 　　叶行止和霍泽早就习以为常，但在外人眼中，这只毛绒绒的热情“狗崽”，长相极其狰狞凶狠，有一张不可名状般扭曲可怖的面容，突兀獠牙顶出嘴皮外翻，口中涎液似乎有腐蚀性，落在谢家轩脸上，烫得他生疼。 　　他被狠狠撕扯着头发，感觉脑袋也快要被撕成两半，禁不住吓得惨叫出声，手指疯狂去抓地上的野草，却被野草直接扎穿了指甲盖，鲜血四溢。 　　谢家轩被迫松开手，逃命般翻滚着掉进冰凉溪水中，又有溪里的游鱼蜂拥而上，围着谢家轩啃食他的伤口。 　　“咕噜……霍泽！咳，我做错了什么，咳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被狗咬还被鱼啃，谢家轩痛不欲生，在溪水中上下沉浮，哭得眼泪鼻涕混着鼻血直流。 　　霍泽微微敛眸，在回奔过来的狗崽屁股上拍了一下，才歪头说道：“你惹我男朋友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谢家轩神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瞬，再看向叶行止，“你到底是什么人，你……” 　　叶行止被霍泽那句“男朋友”说得通体舒畅，他一个眼神示意，溪里的鱼居然齐齐合力向上顶，把谢家轩直接推回岸边，后背压在铁刺般的野草上，扎出无数小血洞。 　　这操作让霍泽也吓了一跳，更不用提精神崩溃的谢家轩了。 　　谢家轩根本不敢再质问些什么，侧着身子尽量避开野草的针刺，大口喘气。 　　叶行止看着这个狼狈的男人，面无表情淡淡问：“洛清，裴林，唐飞宇，这三人如今都在何处？” 　　谢家轩见霍泽不理他，甚至也不帮自己说句好话，眼底流淌出丝丝失望与微不可察的恨意。 　　但他不敢不回叶行止的问题：“洛清我也不知道，咳咳……他早就跑了。裴林和唐飞宇都在B市。” 　　叶行止将他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跟这种人真没什么可说的，在叶行止看来，他就是一个心理变态。 　　还是欺负过霍泽的坏人。 　　叶行止眸色渐冷：“地址，道路名称，门牌号。” 　　谢家轩被他看得脊背一凉，忽然感觉喘不上气，就像被无型大手攥住了心脏，泵血功能瞬间停止。 　　他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有力气开口：“……B市西亭区，锦绣大道第23号，郁金香花苑。” 　　听到这里，霍泽轻声说：“我以前去过。” 　　这个以前，是上辈子了。 　　原来，没有他的发烧拖累，他的朋友可以更快地逃出丧尸包围，离开山头。原来，不需要他提出任何建设性意见，他的朋友也能寻找到足够安全的居所，安稳生存至今。 　　甚至还有余裕，来A市逛逛每月十五的集市。 　　上辈子，或许这些人在他面前伪装得太好，但也有可能，他曾经是被真心相待过的。只不过末世十年，能让一个人的心性与欲念彻底改变…… 　　霍泽眼神微暗片刻，很快又恢复如初。 　　但叶行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走神。 　　叶行止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微动，将谢家轩的魂魄直接抽离出来，塞进空间。 　　他的身体顿时像僵硬丧尸般了无生机，瘫倒在地上，又被虎视眈眈的金乌抓到机会，玩闹般拽进了溪里，顺着水流浮浮沉沉。 　　紧随其后，叶行止将霍泽打横抱着带回院子。 　　其实魂魄在被他抽离的刹那，似乎就要被吸进未知虚无之中，一如霍泽所说的那般。可芥子空间能将这股吸力彻底隔绝。 　　如今谢家轩的魂魄被捆在漆黑的空间角落，惊恐崩溃地不停大叫。叶行止将惨叫屏蔽在外，也不在乎那股吸力到底是怎么来的，专注于观察霍泽的精神状态。 　　霍泽伸手环住叶行止的脖子，没有半分反抗。其实现在霍泽已经很累了，被欺负一下午，他本就心神恍惚。浑身疼，腿最疼。 　　像人形挂件般黏在叶行止身上，反而可以汲取些许能量。 　　叶行止抱着他在院子里散步，非常轻松，还不忘边走边问：“想什么呢？” 　　“会不会，他们本来没有那么坏。”霍泽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什么意思？” 　　“您想，上辈子我发高烧的那段时间，他们是真的救了我，对我挺关心的，丧尸包围时也没有放弃我。只不过后来被我影响了，跟我相处久了，才会变坏……” 　　“放屁，”叶行止脚步一顿，蹙眉道，“我也跟你相处挺久，你看我变坏了吗？” 　　“可是您今天也欺负我了，”霍泽小声说，“比以前都要坏。” 　　叶行止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抱着霍泽坐在石桌前，抬手用力捏了下他的脸。 　　“这哪有可比性，你刚才看清谢家轩的眼神了吧？这家伙因为你有男朋友，直接开始恨你了，不仅恨我，还恨上了你。霍泽，你是怎么把这种人留在身边好吃好喝十年的，嗯？” 　　“我知道，是我以前太傻，”霍泽乖乖被捏脸，“您又欺负我。” 　　叶行止松开手，改成揉他的脑袋：“你别告诉我，你还想要轻轻放过他们。” 　　“怎么会呢？” 　　这话霍泽可不认，现在他眼里根本装不下其他人，赶紧认真解释：“有您替我出头，我才不要管。我只是忍不住反省，上辈子的我是不是太独断强势，让周围很多人都不舒服。” 　　“你什么时候强势了？”叶行止闻言不禁挑眉，“来，强势一个我看看。” 　　霍泽怔了怔，垂眸思忖片刻，忽然抬眼瞪着叶行止：“我要亲你！” 　　叶行止：…… 　　他怎么感觉，自从霍泽跟他在一起之后，真的有些变了。朝着让他更加手足无措的方向改变。 　　尤其是被瞪这一眼，傻乎乎的，却让他心里止不住泛起酥痒。 　　叶行止从善如流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实话实说：“霍泽，你说这种话真的一点也不强势，反而很可爱。” 　　霍泽也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笨蛋操作，红着脸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认真斟酌完毕，才重新尝试：“那我要穿你的衣服，睡你的枕头，盖你的被子。” 　　叶行止听得喉咙一紧，缓缓握了下拳，又慢慢松开：“继续说，还要如何？” 　　“你不能摸别人的头，不能捏别人的脸，只能抱我，还有，不要再吃别人做的饭。” 　　这些事都能轻易做到，叶行止正想一口答应，霍泽又认真道：“否则我会想砍了他们，还想打破他们的锅。” 　　叶行止：……？ 　　霍泽也在实话实说。 　　其实在上次在烧烤派对蹭午饭的时候，霍泽就对那几锅鱼汤怎么也看不顺眼。 　　他俩虽然是一起去的，可霍泽还是想让叶行止只吃他做的烤鱼。 　　不仅如此，现在A市有好多人都知道叶行止的存在了！在集市里的时候，看着大家围上来对他们夸赞示好……哪怕很多人在对霍泽表露善意，哪怕霍泽的脸也同样被他们熟记于心，可霍泽就是看不顺眼。 　　当时抬起刀镇住人群，霍泽并不仅是为了解围，也不仅为了让他们保持安静。 　　隐隐约约的，叶行止又在霍泽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他揉揉霍泽的脑袋，有点想笑，同时还有些心情复杂，认真劝解：“霍泽，我们两个今天的行为，叫作互相吃醋。浅尝辄止即可，过头了就不太健康。” 　　霍泽歪了歪脑袋：“我明白。所以您不问的话，我原本也不会说出来的。” 　　叶行止感觉他没有明白。 　　这孩子心理是真的不健康！ 　　而与此同时，似乎是为了继续证明自己也有强势的一面，霍泽支起身子坐在他腿上，用手把玩着叶行止顺滑的长发，眼眸幽黑：“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做，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你不能再找别人。” 　　叶行止浑身蓦地一僵，对上霍泽的视线，沉默片刻后声音微沉：“一个小时还不够长是吗？坐好，不要坐到不该碰的地方。” 　　霍泽也紧跟着僵硬起来，不停拔高的气势瞬间消散无影，就像被戳破的气球。 　　他耳尖逐渐红透，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甚至不敢随便乱动。 　　叶行止默默调息半晌，躁动之处勉强恢复平静，而霍泽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状态。 　　他抬手摩挲着霍泽柔软微烫的耳垂，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你，独断强势？” 　　分明只是心理不太健康的可怜小孩，又乖又可爱。 　　霍泽已经无力反驳，拱进叶行止怀里不敢吭声。 　　而叶行止把心中的想法如实道出：“你很好欺负，也很可爱。” 　　“哦。” 　　“哦什么，重复一遍我说的话。”叶行止在他腰侧捏了一把。 　　霍泽脸红欲滴，都不敢再把脑袋抬起来，只得乖乖听话：“我，我很好欺负，也很可爱。” 　　“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叶行止说完，示意他继续重复。 　　霍泽轻轻攥着他的衣角，小声说：“除了你，谁也不能欺负我。” 　　“你没有错。” 　　“……嗯，我没有错。” 　　* 　　山谷里的月色皎白温和。 　　由于叶行止下午欺负了人，早就说好不吃晚饭，今夜两人格外清闲，无事可做。 　　霍泽也完全没有去问，泡在溪水里的谢家轩要如何处理，因为他找到了新的解闷方式。 　　叶行止端坐在椅子上，神色紧绷。 　　而霍泽站在他身后，拿着一把牛角梳，手腕上还套着几个发圈皮筋。 　　没错，霍泽要给叶行止换发型。 　　叶行止没仔细想就答应了下来，但他坐好之后，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霍泽给他元婴扎的可爱发型。 　　霍泽这个人的审美，叶行止如今已经非常清楚。 　　——他就是喜欢可爱款的！ 　　感受到温热指腹穿过发丝，动作轻柔将发尾捋顺，叶行止心头微痒，又止不住联想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院子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原本此刻应该暧?昧丛生，气氛旖旎，叶行止可以反手扣住他的腕部亲吻，稍向后仰便能贴上霍泽漂亮的腹肌，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摸着犹如上等丝绸的墨玉长发，霍泽很紧张，生怕不小心就扯掉几根，暴殄天物。而偶像包袱作祟的叶行止比他还要紧张。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绷得死紧。牛角梳刚刚穿过几缕发丝，叶行止感受到异物接触，眨眼睛，院子里的太阳能灯泡蓦然爆开一盏。 　　“啪嚓——” 　　霍泽手一抖，差点真的扯掉两根头发，气呼呼道：“您怎么突然吓人！” 　　叶行止轻咳两声：“没事没事，你继续。” 　　“不要乱动。” 　　“好，我不动。” 　　霍泽这才稳下心神，按照自己的审美继续摆弄。 　　半小时后……叶行止浓密乌黑的长发，出落成四根蓬松俏皮的麻花辫。霍泽用上了四种不同颜色的发圈，找出随手在超市拿的蝴蝶结发卡，分别夹在辫子下面。 　　发卡粉蓝相间，尾部坠着白色小绒球，极其可爱。 　　叶行止照完镜子，幽幽盯着漂亮的辫子沉默许久，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元婴掏出来塞进霍泽怀里。 　　“你以后，只玩它就行了。”叶行止按捺着头顶的怪异紧绷感，正色道。 　　霍泽正在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眼神空洞的小胖墩。他摸摸元婴的圆脸蛋，不太情愿：“可是等您到了化神期，元婴就会长成大人。” 　　叶行止动作一僵，眸色逐渐沉痛：“霍泽，我现在也是大人，你不是玩得很开心吗？以后就玩它。” 　　“好吧。”霍泽装作没看见叶行止的沉痛眼神，听话地收下元婴，干脆把它当成了布娃娃。 　　垂头打量小元婴的五短身材，霍泽心中兴致勃勃计划起来，有时间要给它多换几套童装，说不定还能穿小裙子。 　　叶行止忽然脊背一寒。 　　他努力无视这种愈发奇怪的感觉，不动声色地拿出茶盘和一饼老普洱，一如往常那样烧水泡茶。 　　顺便加热一下要求霍泽睡前喝的牛奶。 　　霍泽在他对面坐下，眼神却一直追随那四根麻花辫，看它们随着叶行止的动作轻摆，发卡坠着的小绒球也不断滚动。 　　霍泽抿着唇，忍了又忍，盯着正襟危坐表情正经的叶行止，实在没忍住，推开茶杯趴在桌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弥漫在山谷中，传来阵阵回音。 　　金乌听见笑声瞬间跟着激动起来，从侧躺状态一跃而起，用双爪肉垫使劲扒拉霍泽的大腿，疯狂摇着尾巴哈哈喘气。 　　叶行止：…… 　　果然，他就知道，霍泽果然是故意的！ 　　但是看着霍泽几乎笑出眼泪，眸色在月光倒映下璀璨如星，快乐又鲜活，叶行止怎么也生不了气。 　　他任由霍泽笑够了，才给小孩重新倒茶让他润润嗓子。 　　霍泽将热茶一饮而尽，缓过气来，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您真好，您对我真好。” 　　“那是我应该做的。” 　　叶行止说着瞥了眼金乌，眸色一冷，金乌立刻委委屈屈夹着尾巴放下爪子。哼。 　　他觉得霍泽这话说得很奇怪。他不对自己的道侣好，难不成要对这只蹬鼻子上脸的狗崽好？ 　　霍泽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抬起手背随意擦拭眼尾的湿意，小声道：“以前没有人惯着我，我从来都不敢这样做，不敢任性。其实两辈子加起来我也不算小了，可直到现在，我才能真的任性一点，您对我真好。” 　　叶行止眉心微蹙，用力扣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侧，霍泽顺势拱进他怀里，摸了摸自己精心梳好的漂亮辫子，还悄悄在叶行止唇角亲了几下。 　　叶行止将他搂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忍不住轻叹：“霍泽，有些时候，我真怕你出门被人欺负。” 　　哪怕这种想法来得毫无理由。霍泽绝对不是任由欺负的小白花，该砍人时从未手软，还把人家头发都烧成焦炭……可叶行止就是鬼使神差担忧起来。 　　霍泽眼尾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受了委屈，令叶行止禁不住轻吻那抹温热。 　　霍泽乖乖被亲，将脑袋靠在他肩上，笑了一下：“有些时候，我也很怕您出门被人诈骗。” 　　说到底，就是笨得半斤八两。 第38章 　　闲聊归闲聊,腻歪了一阵后叶行止摆正态度，很认真地告诉霍泽，他可以在自己面前任性。 　　多任性都行。 　　毕竟霍泽逃不出他手掌心,哪怕玩脱了也直接能拎回来打屁股。 　　霍泽被他后半句话说得脸红,却没有丝毫要反驳的意思，好像还挺高兴。 　　或许是因为今夜霍泽心情很好、信念通达,他在睡前修炼时，居然意外摸到了筑基期的边缘，即将突破。 　　彼时叶行止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小说认真阅读。 　　没错,被霍泽带去学新知识的那天,他趁霍泽不注意，把很多还没看过的爱情小说藏进了空间。 　　当时霍泽给他找的那些名著都比较高深莫测，但叶行止拥有良好的自我定位——现在他这情况,明明最应该读浅显易懂的。从言情到耽美,各种甜爽虐文火葬场，被叶行止不动声色尽数收入囊中。 　　现在他在读的这一本,叫东宫娇宠病美人，名字简单粗暴,时代设定与他以前所知的凡人王朝颇为相似，因此叶行止看得津津有味,颇为入神。 　　就在他看到女主被炮灰下毒的关键时刻,叶行止忽然感觉到身边的灵力波动骤然起伏。他连忙收回心神,扭头一看。 　　霍泽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自己都快突破了，还要把手塞在叶行止那侧的被窝里，攥着叶行止的睡衣边角,不知所措。 　　叶行止赶紧坐正，摆弄着霍泽转了个圈，让他背对着自己坐好，将手放在霍泽肩头轻轻摩挲，缓声道：“别怕，你要突破了。像往常那般运转灵力即可，不要一次性吸收太多，以免经脉受损。” 　　有叶行止在，霍泽心里安稳不少。 　　他轻轻点头说好，闭上眼入定调息，维持着平缓的速度，控制灵力在体内循环了几个周天。没过多久，他的黑发蓦然随风扬起，衣摆翻飞片刻，周身微不可察的灵气漩涡，也尽数被吸拢汇聚在丹田处，很快又逐渐归于平静。 　　根本不需要叶行止出手相助，霍泽便轻而易举晋入筑基期，表现很不错。 　　在霍泽突破的当口，叶行止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今晚的的夜色。跟他所经历的一样，没有丝毫劫云现身的痕迹。 　　看来这个世界的天道是真的很弱。哪怕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选择成为修士，逆天而行不停晋阶，也不需要舍命去渡雷劫。太弱了。 　　皎白月亮旁飘来几片薄云，将月光遮蔽得模糊朦胧。 　　而晋阶成功后的霍泽感觉浑身轻快了许多，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丹田可贮存的灵力直接翻了一倍，非常新奇。 　　他看向叶行止，眼里明晃晃写着求夸奖，求表扬。 　　叶行止毫不犹豫：“很棒，真厉害。” 　　“是您给的洗髓丹厉害，”霍泽被夸完还要开心地摇摇头，“吃完以后我吸收灵力的速度快了很多，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叶行止不认同他的自我否定，强调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通，学什么都很快。这种无关紧要的丹药，只是辅助。” 　　虽然改善体质的洗髓丹，确实在修仙界一颗难求，但叶行止就是个主业炼丹的。他什么都有，也更清楚丹药真的没有那么关键。除非炼出太上老君的九转丹，否则通通都是辅助。 　　他现在对霍泽的修炼速度非常满意，而且态度也颇为积极向上，这很好。叶行止从空间拿出一道刻录着许多低级术法的玉简，直接贴在霍泽额头上，也没有特意去讲解什么。 　　他当老师，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偏生霍泽也是一个不需要费心的好学生，叶行止完全不用给他解析字句通读全文。不像他宗门里那些傻头傻脑的师弟，学个御剑术，连功法的字面意思都看不懂。霍泽聪明多了，不愧是他命中注定的道侣。 　　“自己好好看看，学习一下。” 　　说完叶行止就收回了玉简，把霍泽搂进怀里，一手揉着他的脑袋，一手继续拿起言情小说认真阅读。 　　霍泽安静地依偎在他胸前，偷偷瞄着叶行止专注读书的眼神，又看了眼床头柜上光线柔和的小台灯。 　　忽然感觉他俩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明明还没有圆房呢。但是霍泽心里很踏实，很安定。 　　睡前，霍泽决定要再任性一下。 　　他扯扯叶行止的猫咪印花睡衣，主动要求：“以后我想要晚安吻，还要早安吻。” 　　“嗯？可以啊。” 　　叶行止欣然应允，用指腹摩挲了下他唇角的伤处，轻轻一吻。 　　霍泽小声说：“还有点疼。” 　　叶行止动作微顿。 　　其实这个伤口，霍泽自己都有办法把自己治好，只需要让灵力游走一圈就能愈合。 　　但他偏偏要留着唇上微红的小血痕，还故意喊疼。 　　腿上磨破的地方，指不定也没有愈合…… 　　叶行止不懂霍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不过他尊重霍泽的想法。 　　而且，叶行止看着那被他咬破的软肉，心中莫名弥漫出一丝隐秘的燥热感，很怪。 　　想到这里，叶行止又低头亲了他一口，随即迅速把霍泽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继续拿起小说，准备再看两页就睡觉。 　　结果叶行止恰好发现，这本小说里的太子男主，在看见病弱女主故意装出楚楚可怜的受伤模样时，心中居然也有着一模一样的燥热感！作者文笔细腻，把这种心情描述得非常详细。 　　原来如此。 　　他是被霍泽故意勾?引了。原来如此。 　　叶行止意味深长地瞥了霍泽一眼，无奈摇头，关灯，睡觉。 　　霍泽：？ 　　* 　　第二天，恢复活力的霍泽早早就起床晨跑锻炼。 　　跑完步以后，他开始做馄饨面，皮薄肉嫩的小馄饨全是现包现煮，他还在面汤里撒了一些干虾皮，热气滚滚，鲜香无比。 　　如今霍泽做饭时会用灵力辅助，例如隔空拿个碗，全自动擀面调馅料，简直不能再轻松。 　　但他心里一直有点疑惑，因为叶行止在筑基期时展现出的实力比他强太多了，对力量的操控更是举重若轻。从筑基到元婴期，叶行止给他带来的威压感都差不多，都很厉害。 　　霍泽一边思考是不是自己的筑基期太水，一边走出厨房喊人吃早饭，这才发现叶行止正在摆弄谢家轩的魂体。 　　叶行止垂着眼眸，脸色微冷，身上的神魂威压犹如实质般倾泻而出，让霍泽不得不停住脚步。 　　霍泽恍然大悟，果然就是神魂强弱的差别。他男人真厉害。 　　其实叶行止经常越阶使用神魂力量，曾经有一次没注意分寸用了太多，整个人直接七窍流血、皮肤开裂，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霍泽，免得小孩不舒服。 　　这种信息差好像导致了一些误解，比如让霍泽逐渐觉得他就是全世界最强的人……不过，叶行止莫名有点享受霍泽崇拜的小眼神。 　　于是他施加在谢家轩身上的威压更强了几分。 　　实际上，叶行止不想去质问谢家轩，为什么要那样残忍地对待霍泽，又为什么要勾搭上霍泽的妹妹，把华国搅得一团糟。 　　真的没有必要，毕竟那是霍泽前一世的经历，而如今，谢家轩对十年后的未来一无所知。而且霍泽自己也没心思去问，这小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只顾着自我反省，让叶行止心情特别复杂。 　　但叶行止现在还是很生气。 　　在霍泽开开心心包馄饨的时候，叶行止悄悄搜了谢家轩的魂。他早已经可以用不损伤神智的方式搜魂，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贩子傻了就傻了，不过谢家轩，暂时还有提供信息的价值。 　　结果叶行止差点没忍住直接把人弄傻。 　　因为他在谢家轩的过往记忆里看到了很多事。 　　这人居然一直跟霍泽的继母佟心有联系，甚至会将霍泽的投资计划、商业发展方向隐秘地传递给佟心，让佟心忙不迭插手阻挠霍泽自己的事业。虽然造成的损失都不大，但有几次险些就让霍泽起了疑心。 　　偏偏当时霍泽和他关系不错，谢家轩还是个礼貌体面的人设。哪怕谢家轩亲自去霍家拜访，主动跟佟心客套几句，亦或者跟霍家妹妹搭个话，送点小礼物，也完全不会引起霍泽怀疑。 　　毕竟霍泽起疑之后，首要的调查对象是特助和秘书，那时候他同时还忙于学校琐事，没来得及仔细调查，末世便已经来临。上辈子恐怕就是这样，霍泽才对谢家轩的出卖情节根本不知情，让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成功蒙混过关。 　　若只是恶意的商业竞争，其实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问题是谢家轩做过更恶心的事情。 　　谢家轩的家里，有一个常年上锁的房间，不允许保洁和管家进入。 　　房间里全是霍泽用过的东西，衣服，书包，文具……谢家轩甚至专门收藏了霍泽游泳和运动时的照片，连霍泽初高中在宿舍的睡颜照，谢家轩也费尽心思特地搞来了几张。 　　叶行止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小说，什么偏执扭曲人设都有，他差不多能理解谢家轩的意图。 　　这人果真是个变态，他想毁掉霍泽的全部倚仗，甚至不惜联合最恨霍泽的继母，不动声色侵吞他的商业版图。如果没有末世，最后他或许真的要不择手段彻底毁了霍泽，把人据为己有。 　　但是末世改变了很多事。当这个世界的秩序骤然发生改变，金钱和股份瞬间成为一堆无用数据，而个人实力才是最大的倚仗与强权……拥有双重异能的霍泽，不可能轻易变得一无所有，落入笼中。 　　说不准，上一世霍泽发高烧却没有被同伴抛弃，除了所谓的兄弟义气朋友情分，谢家轩坚持要照顾他，也怀揣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惜退烧后无比强大的霍泽，率先发现晶核可以吸收的霍泽，同时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以及队伍中的绝对话语权。让谢家轩无从下手。 　　叶行止真的差点没忍住直接把人弄死，这什么变态啊，当自己活在小说里？ 　　……好吧，他们确实活在小说里，但这种扭曲的事情依然非常丧心病狂。 　　他按捺着火气，问了谢家轩一个问题：“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喜欢霍泽？” 　　谢家轩被关在空间里整整一晚，如今又被搜了魂，整个人老老实实，连眼神都有些空洞，有气无力道：“洛清。” 　　叶行止淡淡“嗯”了一声，又道：“若是我没有你强，当你得知我是霍泽的未婚夫，你会怎么对我？说实话。” 　　“把你弄死，再把小泽关起来，他是我的，他怎么敢劈腿！我们都已经见过父母了，很快就能定下来，他怎么敢背叛……！” 　　谢家轩说着说着眼神就不空洞了，那股汹涌澎湃的恨意倾泻而出，几乎要开始大肆咒骂，却在叶行止愈发冰冷的注视下生生憋了回去。 　　“如果你注定得不到霍泽的回应，也打不过他，你又会怎么做？” 　　“把他杀了。他只能是我的，不能属于别人，不能，绝对不……” 　　话音未落，叶行止直接把他扔进一盏破烂魂灯里，点燃了灯芯。 　　很显然，上辈子的霍泽，绝对没有可能变成谢家轩所渴望的模样。 　　叶行止喝了一口冷茶，拧着眉看向不知情况的霍泽，简直痛心疾首：“你都交了什么朋友！” 　　霍泽一脸无辜地回望他，慢吞吞走过来牵上叶行止的手：“吃早饭啦，刚出锅的馄饨面。” 　　叶行止被他牵着朝餐厅走去，还是忍不住抬手捏起他的脸颊肉，怒道：“你知道谢家轩以前干了什么吗？他一直跟你继母暗中联系勾结，他想侵吞你的产业，联手佟心的母家来打压你，然后等你走投无路时就把你关起来。他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放你的半裸和睡觉照片，他偷过你的衣服！” 　　霍泽怔了下，满脸疑惑不解，半晌没有说话。 　　“对了，洛清也喜欢你，你都没发现吗？”叶行止揉了揉眉心。 　　“……没，没发现啊。”霍泽大受震撼。 　　他在认识叶行止以前，向来对恋爱这事毫无兴趣，也因为家庭和父母的关系，非常反感于组建一个新家庭。这些想法霍泽早就跟他的“朋友”们透露过，平常喝酒小聚时，即便话题带了些颜色，也不会有人故意去烦他。大家一起出去旅游，互相换个外套也很正常。 　　如果没有遇到叶行止这样，完全无法用常理和世俗眼光看待的人……霍泽觉得自己更适合孤独终老，也绝对会选择孤独终老，最多养几只猫咪和胖狗狗。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人际关系如此混乱。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还当大家都是哥俩好呢！ 　　叶行止看着霍泽怔怔发呆的表情，有点恨铁不成钢：“所以明白了没有，以前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纯粹是他们变态，大变态。” 　　看完谢家轩做过的那些破事，叶行止现在感觉自己真是正派到了极致。 　　叶行止承认，他有点小小的掌控欲，所以才会更青睐于必定顺从于他的死物，以及绝对忠诚的灵宠。最开始他对霍泽产生善意，主动把人扒拉进自己的地盘，也是因为霍泽很乖，很识时务。 　　但两相对比下来，他好像已经是霍泽两辈子遇到过的……最善良的择偶对象。 　　怎会如此！ 　　而霍泽只发呆了一小会儿，就没有再认真纠结于此。 　　他弯起唇，捏捏叶行止的手掌，声音放软：“我明白了，昨晚您也告诉过我，我没有错。您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的。” 　　叶行止仔细观察霍泽的表情，确认他真的没有一丝受伤难过，也没有被谢家轩的操作给恶心到，才勉强相信。 　　霍泽乖乖扬起脸，任由他打量了许久，忍不住嘟囔：“再不吃面要坨了。” 　　“好，吃面吃面。” 　　馄饨面上撒了青葱，少许酱油，色泽颇为诱人。馅料是新鲜的鱼虾和鸡蛋，皮薄肉嫩，就着热汤一口咬下去，汁水饱满回味无穷。 　　霍泽特意摆了一小碟辣椒酱，如果单吃面不够味还能再加一点。这是超市玻璃罐装密封的辣椒酱，很下饭，叶行止偶尔会喜欢吃。所以最近霍泽也开始悄悄研究，各种腌菜和辣椒酱的做法。 　　以后他还想种点萝卜豆角，多存几缸能吃很久。 　　叶行止不知道霍泽的暗中计划，他把馄饨吃光，用筷子蘸了些辣椒酱放入面汤里，将热乎乎的汤也尽数喝完，通体舒畅。 　　霍泽只吃了一碗，随后就支着下巴看他端碗喝汤，享受投喂的快乐，表情似乎比叶行止本人还要愉悦。 　　叶行止收拾完锅碗，转头看到霍泽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简直没心没肺，他顿时又感觉痛心疾首起来。 　　“以后你再交朋友，必须让我全部把关，”叶行止强势拍板，不容拒绝，“我怀疑，你有吸引坏蛋的体质。” 　　“可是，我不需要交朋友啊，”霍泽忽而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要不您把我关起来吧，我是自愿的。” 　　叶行止：…… 　　他发现霍泽好像越来越不健康了！ 　　叶行止坚定拒绝了这个要求，强行扭转话题：“别乱说，昨晚教你的东西学会了吗？” 　　霍泽点点头，拿起一个玻璃杯，打开洗手池接了点热水。很快，升腾的雾气消失无踪，杯底发出“喀嚓”几声，这杯热水逐渐变成了一块完整的寒冰。 　　霍泽是单火灵根，再加上异能辅助，火系法术对他而言太过简单，但与此相克的法术使用起来就会困难许多，对于灵力的掌控和理解要求更高。因此，叶行止故意给他传了许多类似的法术，没想到霍泽一晚上就学会了，用起来毫不卡壳。 　　对上叶行止惊讶的眼神，霍泽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做早餐的时候悄悄练过。” 　　做个馄饨面就能学会凝水成冰……叶行止不禁感叹，这要是放在修仙界，他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潜力苗子。 　　“霍泽，你真的很聪明，”叶行止不会吝啬夸奖，揉揉他的脑袋，“今天教你御器飞行。” 　　霍泽闻言眼睛一亮：“等我学会了，您就不需要抱着我出门了吧？我们可以一起……” 　　而叶行止听得颇为疑惑，忍不住打断他问道：“霍泽，为什么你就是不想让我抱着你飞？” 　　霍泽被问倒了。他神情微滞，垂下眸子安静半晌，才老老实实小声道：“我就是，有点害羞。”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语调幽幽：“你口口声声想让我把你关起来，简直惊世骇俗，却因为这种小事害羞？” 　　“这不一样的，别人会看到……”不知不觉间，霍泽的脸颊逐渐泛红，他瞪了叶行止一眼，“您把我关起来做什么都可以，在外面不行。” 　　叶行止：？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怎么觉得，霍泽的思考方向和自己截然不同？ 　　叶行止想不通，他把这个奇奇怪怪的话题暂且搁置，将记载着御器法门的玉简传给霍泽，胡乱应道：“好好好，不说了，来挑法器。” 　　其实霍泽惯用的那把砍柴刀，已经被叶行止重新炼制过，完全可以当作初期御器飞行的法器，但叶行止想要给他更好的。 　　于是叶行止在空间里一顿翻找，什么扇子玉印，宝剑法瓶，枪棍斧戟，还有那种特别像哪吒专用的红飘带和金圈圈……只要是霍泽目前能用的，全被叶行止悉数翻了出来，放在桌上任由挑选。 　　霍泽被震得眼花缭乱，眸色亮晶晶，抱住叶行止的胳膊感叹：“您真厉害。” 　　叶行止轻咳一声：“喜欢就拿去玩，都是你的。” 　　“好！” 　　最终，霍泽挑了一把名为托月的长刀。刀身犹如微弯残月，刻录着密密麻麻的即时攻击阵法，纹路似血，可以随他心意定点触发。 　　霍泽拥有丰富实战经验，对他来说，最衬手也最简单粗暴的武器就是砍刀。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修饰和美感，切西瓜当然用刀最方便，砍脑瓜时也是同样的道理。 　　叶行止因他的解释而沉默片刻，没说什么，又随手拿出一枚玉戒指给他戴上：“这是储物戒，空间不大。你平常出门可以把刀放在里面，以免误伤。” 　　而霍泽瞳孔一缩，呆呆地盯着手上的玉戒看了许久，又看向一脸理所当然的叶行止，忽然抱紧怀里的托月长刀，“砰”地一下直接飞了起来。 　　金乌仰头对着霍泽的方向汪汪大叫，叶行止也跟着它一起目瞪口呆。 　　他刚传了御器法门，还没有开始教，怎么霍泽自己就会飞了！ 　　发生了什么？！ 第39章 　　霍泽刚会飞,完全是靠本能逃跑，控制得还不是很稳。 　　他晃晃悠悠地飘在四合院上方，却依然抱着托月刀不松手,整个人状态似乎有些飘忽。 　　叶行止没有过多思索，顷刻起身飞过去把人抱进怀里,免得霍泽一不小心掉下来。 　　霍泽没有抵抗,但还在怔怔发呆。 　　叶行止蹙眉，干脆在他腰后轻拍了下：“想什么呢？不跟我说一声就飞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霍泽浑身一僵,放空的眸色瞬间清明,他慢慢转过头,伸手环住了叶行止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上，毛绒绒的黑发蹭得叶行止有些痒。 　　温热的身体软软贴上来，令叶行止不禁放缓声音：“到底怎么了？” 　　“您以后不可以......随便送戒指给别人。”霍泽悄悄红了脸，好半天才小声说。 　　叶行止愣了一下,回忆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忽地恍然大悟：“不行，这可不算。就是一个普通的储物戒，以后我给你做更好的。” 　　霍泽抬起手,摸了摸这枚漂亮的玉戒指。雕刻精美,色泽通透温润，看起来颇为昂贵，至少比他爸收藏的玉扳指高级多了。 　　这在叶行止眼中,居然只是普通戒指吗？ 　　霍泽才不管那么多，他偏过脑袋，覆在叶行止耳侧低声说：“我要这个就够了。” 　　说完他还悄悄亲了叶行止一口,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耳廓之上。 　　叶行止微怔：“什么意思？” 　　“八月十五是我的农历生日，这个就算订婚戒指了，”霍泽依然不敢与他对视，下巴黏在他肩头蹭蹭，“结契大典的日期，就在那天可以吗？正好是中秋节。” 　　不知不觉间，两人越飞越高，飘在山谷上方俯瞰的视野极佳。蜿蜒溪流沿山而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分界线，左侧是他家四合院，另一侧的牛羊被鸡元帅驱赶至空旷处，低头吃草。 　　叶行止若有所思，收走霍泽手中锋利的长刀，将他抱稳后往上掂了掂。 　　现在恰好是六月中旬，那么农历八月十五，就是两个多月以后。 　　“可以，但这不能算订婚戒指，”叶行止在心中规划了一番，正色道，“这个世界结婚都要大钻石的，我过两天做好再给你。” 　　“嗯，都听您的，”霍泽耳尖缓缓泛红，语气却有些为难，“可我现在没有办法给您准备戒指，怎么办……” 　　叶行止挑眉，他本想说霍泽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结婚就行，但话到嘴边时他心念一转，反倒凑在霍泽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霍泽听完之后脸彻底红了，犹犹豫豫半天，依然底气不足：“我腿还疼呢。” 　　“不行吗？” 　　“……可以。” 　　两个人就这样在天上腻歪了一阵，叶行止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霍泽原本还害羞得不行，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主动探出脑袋，跟叶行止一起欣赏山林风景，还试探着提了要求。 　　他其实一直很好奇，人在云里是什么感觉。 　　叶行止闻言欣然应允，径直带着霍泽飞进云层之中。 　　如今已过夏至，他们都换了短袖，但云里的温度很低，空气清凉而湿润，犹如身处在浓厚的雾气之中。 　　大口呼吸片刻，会感觉口鼻间都浸满水雾。 　　霍泽正在认真感受这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轻松的思绪却被叶行止一句话骤然搅散。 　　“在这里，别人也看不到我们。”叶行止压低嗓音。 　　霍泽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轻轻抬起。 　　叶行止低头吻住他，碾着他舌尖的伤处仔细品味，淡淡铁锈气息犹如催化剂，令叶行止动作愈发强势。霍泽的腿瞬间软了，黑眸里云雾氤氲。 　　他伸手攥紧叶行止的衣角，又不受控制地逐渐失去力气，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只能被叶行止牢牢托着腰，无力推据。 　　“好过分。” 　　“你不把伤口治好，我还会更过分。” 　　“……嗯。” 　　重新回到云层之外时，两人衣服都已经被水汽打湿，叶行止并没有特意用灵力驱散雾气，和霍泽一起真实地体验了什么叫身临云雾。 　　霍泽脸红得不行，他发着呆晕乎了好久，才开始努力呼吸新鲜空气，好不容易重新冷静下来。 　　虽然叶行止很过分，但湿漉漉的衣服让霍泽看不过去。 　　他抿了抿唇，悄悄尝试使用昨晚学的法术，成功把两人的头发和衣服都烘干，还得到了叶行止的夸奖。 　　亲完老婆的叶行止通体舒畅，依旧没有回家的打算。 　　他把霍泽抱得更紧了些，提议道：“借此机会，我们去博物馆转一转。” 　　霍泽还有点晕乎乎的，接个吻浑身都在发烫，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特别狼狈，慌了：“说好的不能让别人看……” 　　“知道隐身决吗？” 　　没等霍泽说完，叶行止轻打了一个响指。 　　正仰头朝着两人狂叫的金乌忽然间眼神迷茫，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转起来，乌黑鼻子一耸一耸，试图寻找主人的气息来源。 　　霍泽目瞪口呆、 　　他再也没有逃避的借口，只能缩在叶行止怀里不动弹，小声道：“好。” 　　* 　　南边最大的历史博物馆位于B市。 　　难得要出一趟“远”门，叶行止将山谷里的防御阵法尽数升起，也没带什么东西，抱着霍泽就往B市飞。 　　至于为什么不坐灵舟……抱着马上要结婚的老婆，谁还想坐灵舟？ 　　霍泽更加不可能想起灵舟这码事，第一次体验无防护高空飞行，看着下方飞速变化的风景，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叶行止的速度很快，转瞬间就降落在历史博物馆门前，甚至连一分钟都用不上。 　　这里带给叶行止的第一印象，就是乱，真的乱。原本气势磅礴的博物馆显得暗沉无光，临街的一整条马路尽显脏乱差之风姿。 　　或许是因为没有洛明那样携带枪械的管理者，B市的混乱程度，相比起A市的江北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口的安检装置没电停机了，几扇玻璃窗都被砸破，外面堵着几只丧尸，正在试图通过同样没电的旋转验票门。 　　他们敏锐察觉到人类的气息，以非人的速度大幅扭转脖子，龇着牙探头寻找，却完全没看见两人的身影。智力逐渐进化的丧尸有些茫然，才刚眨了眨眼睛，就被霍泽用新的砍刀轻松解决。 　　青黑髓液顺着银白刃口流下，不曾让托月刀沾染半分污浊，刀身干净如新，锋利而透着寒光。霍泽有些爱不释手地出神了一瞬，被叶行止牵着径直往里走。 　　两人依然没有解除隐身，想要亲亲抱抱贴贴都更加自在。 　　说实话，博物馆内部比叶行止想象中要好上不少。虽然B市混乱不堪，但这种藏满古董的博物馆，相比起来居然显得特别干净。除了地板上的泥脚印，以及一堆玻璃残渣碎片，基本算得上完好无所。 　　很多大型古董如同末世前那般，好端端摆放着，没有人动。除了黄金占比较大的展品橱窗被砸碎，几乎不见任何破损。 　　恐怕大家都心里都很清楚，乱世之下，搬着个沉重的青铜鼎出门……没走两步就会死于丧尸之手。 　　叶行止很喜欢这里，空气中充斥着格外厚重浓郁的灵气，展品也带有悠远神秘的历史感，让他浑身轻盈了许多。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把这里的宝贝全部薅走，但是仔细想想就知道，霍泽绝对不会给他这样做。算了算了。 　　叶行止闭上眼睛，将神识彻底铺开，覆盖了博物馆上下三层，寻找灵气最为浓郁之处。 　　根本不需多费功夫，叶行止立刻发现西周时期的玉器灵气极盛，几乎接近他曾经在修仙界见识过的凡人玉器。末法时代还能有如此聚灵的玉石，堪称罕见。 　　他牵着霍泽快步朝扶梯走去，同时完全忽略了蜷缩在大厅角落里睡觉的几名流浪汉。 　　脚步声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响，有个流浪汉警惕地睁开眼，支起身子转头打量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一时间有些恍惚。 　　而与此同时，叶行止已经顺着停电的扶梯往上走去，来到二楼装潢精致的商朝专区。 　　青铜器与玉器分成两个不同的展厅，门锁都是坏的，但没有太多失窃的痕迹。 　　叶行止不打算破坏橱窗玻璃，他轻轻将手贴在密封的玻璃柜上，眨眼间，一整排的西商玉器顿时消失无影，尽数被他塞进了空间里。 　　各种雕工精美的玉琮玉琥玉匕首，被叶行止一个接一个拿在手上仔细品鉴，又重新放回橱窗之中。 　　出乎他的意料，这些西商玉器的灵气极为精纯凝练，跟空气中自由飘散的灵气相比，就像是一块完整极品灵石，在低级灵石的残渣包围中熠熠发光。如果他还处于修行初期，这样凝练的灵气根本无法被炼化，甚至会冲破经脉造成伤害。 　　叶行止感觉自己赚大了，他坐在展厅旁的沙发上闭目调息，挑选出几股精纯灵气帮霍泽存着，其余的尽数收为己用。 　　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叶行止将整个玉器展厅的灵气全部炼化完了，境界卡在半步化神，很快就能突破。 　　只可惜，他没有找到半点龙气的影子，倒是可以让洛明联系官方，早点来B市回收保护这些古董。 　　霍泽也很关心能不能找到龙气，得知结果后显得比叶行止还要失落：“那怎么办，以后要去首都看看吗？” 　　叶行止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这本就属于可遇不可求之物，我们慢慢来。” 　　即便不用龙气克制，他以后也有很多办法处理域外天魔，最多就麻烦一些而已。好好修炼，只要他境界够高，一切棘手之敌皆为虚妄。 　　说完，他从空间拿出一包青柠薯片，撕开包装，慢吞吞吃了起来，还要强迫霍泽跟他一起吃。霍泽哭笑不得，担心的情绪都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等两人一边吃零食，一边不急不慢顺着扶梯下楼。 　　就在这时，叶行止听到了那几个流浪汉惊恐的对话声。 　　“不是，我说真的，你们刚刚睡得太死了吧！真没听到脚步声？就在耳边！” 　　“真没有啊！老徐你听到了没？” 　　“我也没有，好困，大白天的叫醒我干啥。” 　　“诶诶我听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做噩梦！” 　　“啊？不会是闹鬼了吧……也对，现在都这样了，闹鬼也很正常。” 　　“去你的别瞎说！” 　　叶行止听得好笑，在扶梯前把两人的隐身决全都解开，才继续慢吞吞向下走。 　　两个在睡梦中就听见脚步声的流浪汉最为敏锐，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惊恐地“啊”了一声。 　　“老徐，我就说有人！” 　　“嘘嘘嘘别说了……” 　　叶行止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慌乱，将自己正要吃下的薯片塞进霍泽口中，淡声道：“吵到你们睡觉了，抱歉。” 　　“没事没事，”那个叫老徐的流浪汉赶忙应声，他打量着叶行止两人整齐的衣物，似乎迅速认出了他们是异能者，态度瞬间恭敬起来，“是我们打扰到您的游玩兴致才对，抱歉抱歉。” 　　叶行止闻言微微挑眉，对他们拘谨恐惧的态度感到奇怪。 　　毕竟在A市，无论男女老少都很鲜活。之前要不是有霍泽帮他挡着，那些卖菜阿姨指不定要挤过来给他俩介绍对象。 　　没错，就算是末世，长得好看的大姑娘大小伙子还在被疯狂介绍对象……扯远了。 　　眼看着几个流浪汉都面黄肌瘦，挺可怜的，就像是很久没吃饱饭，叶行止也不由得多说了两句：“大门口的丧尸已经全部被处理了，现在你们出去很安全。” 　　“真，真的吗！” 　　流浪汉们听到这话，顿时兴奋起来。就如叶行止所猜测的那样，他们没有异能，根本不敢靠近博物馆大门，已经被堵在里面好几天，多亏了门口安保措施非常坚固，还自带分流装置，才没有让丧尸蜂拥着闯进来。 　　但他们的兴奋劲儿，很快就被拘谨神色再次压住。 　　为首的两人用眼神短暂交流片刻，随即老徐弓着身子转过头，在自己的破烂包袱中翻翻找找了一会，拿出一只布包。 　　布包里是一个红木小盒，而木盒里装着一把金镶玉的漂亮梳子。很显然，这是老徐即便吃不饱饭，也要随身携带的珍爱之物。 　　“这把梳子不是博物馆的，是我奶奶传下来的东西……我家祖上是钮祜禄氏，从太祖奶奶那一辈传到现在，肯定是清朝格格才能用的，您放心，保证是真品，”老徐畏缩着解释道，“当作报酬可能还不够，但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 　　说完，他似乎是害怕被打，将玉梳快速塞进霍泽手里，随即马上后退了几步，眼睛也下意识闭了闭。 　　霍泽嚼着薯片的动作一顿。 　　叶行止感到颇为不解：“报酬？为什么要报酬。” 　　丧尸晶核已经成为了货币，又能增强异能等级，他还以为异能者们都会争着抢着去打呢。怎么随手帮普通人消灭几个丧尸，还要人家给报酬？ 　　而老徐他们以为叶行止不满意，故意出言嘲讽，吓得又向后缩了几步。 　　霍泽倒是对这种规矩有所耳闻，他把薯片吃完，低声跟叶行止解释了一下。 　　他上一世也见过类似的事情。很多异能者根本不会随意帮助普通人，必须收取报酬，食物、黄金和晶核都可以。其实这样做也算合理，毕竟即便是异能者，出门杀丧尸也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 　　但在没有人监督管理，秩序无比混乱的地区……有些异能者会收了东西转头就不认账，甚至会在受伤之后，把火气发泄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身上，对他们极尽侮辱和殴打。 　　在最为严重的情况下，女人和漂亮的男孩，也会成为一种可以用来支付的报酬。 　　叶行止听得蹙眉，再看向畏畏缩缩的流浪汉，心中一叹。 　　他不打算拿人家珍藏多年的传家宝，从霍泽手中接过玉梳子，准备吸收完里面的灵气当作报酬就行。 　　结果万万没想到，熟悉的场面居然重现了。 　　他没在博物馆的藏品中找到龙气，却在这只金镶玉梳子上直接感受到了！ 　　叶行止大受震撼，幽幽与霍泽对视一眼。 　　霍泽很聪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这张原本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脸上，顷刻浮现出笑意，拉着叶行止的手高兴地晃了晃，还把那包薯片也抢了过来。 　　流浪汉们不明所以，嗅着空气中的粉红泡泡一脸茫然。 　　叶行止摸摸霍泽的脑袋：“你们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借这玉梳有用，一小时后归还。” 　　说完叶行止就牵着霍泽从大门离开。 　　眼见马路周围四下无人，他再次掐了隐身决，单手揽住霍泽飞入高空。 　　霍泽乖乖被抱着没有乱动，也不知叶行止对旁边的一块白云做了什么，总之，当叶行止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居然成功坐在一块云朵之上，稳稳当当。 　　霍泽目瞪口呆，抬手轻轻戳了下柔软的云雾表层，感觉像在捏毛绒公仔。 　　而叶行止已经迅速挑选好另外一块云，从空间掏出一堆小零食扔给霍泽，才坐下来闭目调息。 　　这只玉梳里潜藏的龙气，并没有张小乐的那块古玉强悍，而且同样挑人。 　　身为修行者，霍泽将玉梳拿在手里时无法激发，却让叶行止发现端倪，很可能是因为……玉梳上的龙气主人，和叶行止曾经见识过的死龙之间，存在着父子关系。 　　而且它俩都死了，一家人整整齐齐。 　　此刻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叶行止恰好炼化完大量来自西商的精纯灵气，已经跻身半步化神，再来这一下龙气刺激，就可以直接突破了。 　　虽然他自己再修炼几天，也能尝试晋入化神期，但是死龙的馈赠不要白不要。又是血赚的一天。 　　如此巧合的经历令叶行止感到莫名惊喜。就像许多升级流小说主角，他们想要快速升级的时候，唯有出门不断寻找机缘、探索历练，才能让突破时机巧妙得恰到好处。 　　比起以前只会闷头闭关修炼，这种晋阶模式对叶行止来说很好玩，也很新鲜。换句话说，他在逐渐体验生活的乐趣。 　　而且今天霍泽还定下了结契大典的时间，双喜临门，莫过于此。 　　叶行止心念顺畅通达，丹田里的龙气爸爸也顺利收服了龙气儿子，两道夺目金光绕着元婴盘旋交缠，趋向融合。 　　太阳高悬，狂风骤起，空中层云尽数被吹散飘远，露出蔚蓝天色。 　　唯有霍泽还安稳地躺在白云之上，惬意吃着薯片，眯眼欣赏叶行止随风扬起的长发，垂眸入定时略显严肃的表情，以及微抿的唇。 　　他男人真好看。 　　就在这时，叶行止缓缓睁眼，与霍泽的视线恰好对上。 　　偷偷看被抓包了，霍泽有些脸红，躲躲闪闪地移开目光。 　　但叶行止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抬手把霍泽的那片云拉到身侧，坐过去将人搂进怀里，眼底带着些许错愕。 　　“怎，怎么了？”霍泽小声问。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我的元婴有点奇怪。” 　　霍泽闻言也顾不上害羞，跟着严肃起来，甚至暗含期待：“它没长大？” 　　“长大，倒是长大了……” 　　“哦。”霍泽表情瞬间化为失落。 　　叶行止对他的圆滚滚审美喜好感到无语，好笑地捏了下他的脸：“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说着空中金光闪过，一个容貌身形跟叶行止完全相同的青年，出现在两人眼前。 　　只不过，它浑身上下都是明灿灿的金色，闪得人无法用肉眼直视太久。 　　这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别人的元婴都是偏向金黄的透明身躯，唯独叶行止这个，不仅是纯粹至极的璀璨金色，而且还一直发光！ 　　霍泽缓缓眨了眨眼，几乎说不出话。他差点也被金光闪瞎：“这……未免太闪了一点。” 　　叶行止深以为然。如此珠光宝气暴发户的感觉，跟他本人气质相差甚远。简直大毁形象。 　　“不过也没什么啦，这说明，唔，您比其他人都厉害，很特别。”霍泽有点想笑，试图安慰，但此时任何话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叶行止的语气依旧非常凝重：“霍泽，你不明白，若单是如此，还不算什么。” 　　在霍泽疑惑的注视中，叶行止操控着元婴来到身前盘膝坐下，抬手掀开它那犹如金色河流的闪光长发。 　　被长发遮掩的脑袋上，有两个小小的突起，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似乎只要等到叶行止修为再次突破，这两个小小的突起，就会伺机行动，破土而出……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脸色沉痛：“这不会是龙角吧？这绝对是龙角！” 　　为什么他的元婴擅自长了龙角！ 第40章 　　当然,按理来说，如今叶行止的元婴已经不该称为元婴，而是叫元神。 　　叶行止本人升至化神期后,它就会在字面意义上长大“成神”。 　　但叶行止不那么认为。 　　他心中冥冥有感，这玩意绝对没长大，真的只能算元婴。而且它擅自闪着金光不说,还敢试图长出龙角！ 　　顶多就是叛逆青少年。 　　显然,这很可能是他身体里两道龙气干的好事。放在以前，他可没有如此轻松就获得龙气的机会，修仙界的大佬龙活了万万年,修士们想蹭上一丝尾气都难。所以人类吸收龙气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太清楚。 　　像这种完全超出了上一世认知和经验的事情，让叶行止非常关注。 　　与此同时，这一连串的机缘巧合也令他不得不深思。 　　即便此方世界规则混乱、天道羸弱,但叶行止相信人有气运之说。 　　比如张小乐明显就是个运气过于好的家伙，比如霍泽明显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没错，现在叶行止深信不疑。 　　那么两次都走大运碰上龙气的规律,就必然会引他多想了。 　　细思其□□通之处,叶行止摸了摸下巴。难不成，天道悄悄在鼓励他多做好人好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天道给不起功德金光……只能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 　　但问题在于,如果做完好人好事,给他的回报就是头上长角,叶行止真的敬谢不敏。 　　如今还只有元婴长了角,万一，万一以后他本体也长角了怎么办？ 　　奇形怪状的还怎么找对象？ 　　正当叶行止心里思绪翻涌，脑海里满是各种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事情时,霍泽已经悄悄摸摸摆弄起了他的元婴。 　　没错，霍泽又在梳头。 　　反正叶行止之前就说了把元婴给他玩，霍泽下手毫不犹豫。 　　他满意地捋顺这头漂亮“金”发，梳了两个精致的低羊角辫。一路顺着发顶向下编，恰好挡住了两边的小小突起，非常俏皮可爱。 　　叶行止意识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对着这张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叶行止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霍泽给他换发型的夜晚，就跟在照镜子似的。 　　他陷入久久的沉默中，随即蓦然转身把霍泽搂进怀里，抬手呼噜呼噜揉乱了他的头发。 　　霍泽笑得不行。其实他早就在忍笑，直到现在才真的忍不住了，靠在叶行止肩上任由摆弄。 　　两人挨挨蹭蹭好一会儿，差点直接擦枪走火，零食还不小心撒了一半。 　　而下雨般的天降薯片，成为了B市一名路人永久怀疑人生的神奇场面。 　　把霍泽亲得脸红耳朵红，叶行止心情舒畅，也不再纠结于此。 　　他认命地把扎着羊角辫的元婴收了回去。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至少现在他的战斗力，好像也没比曾经同时期要差。甚至还强了不少。 　　他们回到博物馆，将玉梳还给老徐。叶行止将还没开封的零食也一并送给了他。 　　老徐有些惶恐，抱着一袋旺仔泡芙不知所措。他们很需要吃高糖高热量的食品，但不由分说就白送，对于遭遇过无数异能者欺凌的流浪汉们而言，实在是心中不安。 　　叶行止无法跟他解释太清楚，干脆道：“问个路，西亭区郁金香花苑，具体在什么地方？” 　　闻言，老徐精神一振：“啊，您是指那个联排别墅区吗？很近的，向北五公里就到了，顺着锦绣大道一直走到头就是。” 　　“多谢。” 　　说完叶行止便离开了，让老徐连推据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五公里确实很近，这段短短的路程，恰好可以让霍泽再练一练御器飞行。 　　霍泽侧身踩在托月刀上，感觉像在玩高空滑板，掌握好平衡会很简单，但必须专心致志。 　　如果转头想跟叶行止聊两句话，就特别容易开始摇摇晃晃。 　　说实话，他第一天就能稳当地飞起来匀速前进，在叶行止眼里已经非常不错。很多人连法门都要研读几天才能读懂。 　　但霍泽自己不太满意，感觉拖累了赶路速度：“开车都比我飞得快，我这么慢是不是很不方便。” 　　“乱说，”叶行止凑过去一把搂住他，“大不了我一直抱你，也挺方便。” 　　霍泽不说话了，悄悄将托月刀收回储物戒，像人形挂件般黏在叶行止身上。 　　其实他也很喜欢被抱着。 　　两人一路贴贴，顺着锦绣大道慢吞吞向前，快要到郁金香花苑时才下来走路。 　　他们不紧不慢牵着手，跟散步一样，叶行止还顺便杀了一路的丧尸。 　　就当是闲来无事做点好人好事了。 　　叶行止看着脏兮兮的人行道，微微蹙眉：“上一世你在B市的时候，这里也如此之乱吗？” 　　“初期确实很乱，什么都乱，后来被我慢慢清理干净了。”霍泽轻声回答。 　　他眸中闪过一丝感慨，却没有半分怀念。 　　想来也是，认认真真靠自己的努力，亲手将混乱不堪的城市清理干净，让它变得安全、和平而井然有序，结果又眼看着它一点一点重新乱起来，最终灰飞烟灭，彻底湮没于尘埃。 　　这种天差地别的破灭感，谁都不愿意再体验一遍。 　　叶行止捏捏他的手，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这辈子，他不会让霍泽经历这种事。 　　来到郁金香花苑，他们轻松越过小区外围的栅栏。叶行止神识一扫，径直来到裴林和唐飞宇的住所，打开前院铁门。 　　没想到这俩人还挺厉害，别墅门锁居然是指纹锁，甚至还通着电。叶行止艰难地研究片刻，终于成功按响了门铃。 　　指纹锁自带摄像头和通话系统，小灯亮起，里面有人透过话筒喊了一句：“谁啊！” 　　霍泽把叶行止拉开，一言不发靠近摄像头让他们分辨。 　　“霍泽？！卧槽你还活着啊！” 　　喊话的人是裴林，他语气兴奋，毫不犹疑迅速打开门，唐飞宇也紧跟着蹿了出来。 　　两人还是霍泽久远记忆中的青年模样，只不过脸上少了几分富家少爷的漫不经心，显得沉稳许多。 　　但看到霍泽的那一瞬间门，两人还是一脸兴高采烈围了上来，居然能直接忽略掉站在霍泽身后的叶行止。 　　霍泽面色冷淡，说话也不客气：“怎么，谁在传我死了？” 　　唐飞宇缩了缩脖子：“就，就谢家轩说的啊。他前两天还说想去A市换物资，顺便找你的尸体回来。洗脑洗得我们差点信了。” 　　裴林跟着补充，还顺势指了下自己的脑袋，表情显得一言难尽：“我俩感觉他最近有点，那啥……毛病。”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自然地领着霍泽走回客厅，连门都是叶行止顺手关上的。 　　霍泽打量了一圈熟悉的别墅，忍不住蹙眉。 　　没有他在，这两人都不知道自觉打扫卫生，就是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直男。衣服袜子到处扔，木地板上全是鞋印，餐桌那里摆着没收拾的脏盘子，连茶几上也放了堆满烟头灰烬的烟灰缸。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会种菜，绿油油一片菜盆摆在窗台上，勉强改善了些许视觉效果。 　　果然，一切都和曾经不一样，回不去了。 　　因为本来就跟霍泽很熟，知道他的性子不热乎，所以哪怕霍泽面色有点臭，裴林和唐飞宇也没怎么当回事。 　　他们找出几个干净玻璃杯，装满“珍贵”的白开水，端上茶几，随即迅速你一言我一语叨叨起了自己的经历，甚至不用霍泽开口询问。 　　叨叨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他们真感觉谢家轩有点毛病。 　　据唐飞宇回忆，自从霍泽在登山前一天忽然反悔，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去A市，当天晚上谢家轩就神色隐隐不太对劲。 　　而等到他们都开始发起高烧以后，谢家轩就更奇怪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只要有人提到霍泽，谢家轩就会一口咬定，霍泽独自一人在外面没有帮衬，若是发烧了必然性命不保，绝对死了。 　　谢家轩是真的坚信不疑，亦或者说，他好像更宁愿相信霍泽已经死了，出于不明原因，他甚至要主动去把霍泽的尸体找回来。 　　当时情况混乱危急，他们顾不上考虑这些异常，但如今回想起来，唐飞宇感觉浑身都有点毛毛的。 　　他们在山上成功觉醒异能后，就顺利地杀完丧尸离开了，也不知道要剖开脑袋找晶核。裴林恰好在郁金香花苑买过房子，所以他们下山以后也没敢乱跑，迅速找到了这个安保相对严密的地方，锁好门安稳度日。 　　几人下山后的日常生活，就是偶尔出门找食物，帮普通人杀丧尸换报酬，然后再躲回别墅里宅着，甚至没有办法联系家人。 　　等到大家发现晶核可以升级异能，那些遗落在山上的大量丧尸晶核，就显得非常可惜了，让他们特别痛心疾首。 　　洛清是坚持要重新上山去拿的。 　　但眼看着丧尸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唐飞宇和裴林都比较怂，实在不敢去，而谢家轩完全不关心这些，满脑子想要去找霍泽的尸体……总而言之，他们就像一群经常吵架的无头苍蝇。 　　似乎只是因为霍泽不在场，这个原本关系很好的五人小团体，已经迅速开始分崩离析。 　　逐渐的，居然只剩下两个人还在住别墅里。 　　关于谢家轩这个人到底有多变态，霍泽已然心知肚明，他不愿多谈，很淡定地点了下头。 　　“洛清说要去找回那些晶核，之后就没再回来了？” 　　“对，他把我们仨扔下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唐飞宇无奈地挠挠头，开玩笑般说道，“结果现在谢家轩也没影了……哎你说，他不会死在去A市的路上了吧？” 　　“没有，他死在了我手里。” 　　叶行止一直没说话，坐在霍泽身侧的沙发上安静听着，直到此刻才忽然开口。虽然魂魄还在，但谢家轩确实跟死了差不多。 　　话音刚落，唐飞宇和裴林的目光齐齐转向叶行止，满脸写着大受震撼。裴林还端起了桌上的水杯，试图喝几口压压惊。 　　唐飞宇咳了一声，试探着问道：“请问，你是……” 　　“叶行止，霍泽的未婚夫，”叶行止神色自然，“我们农历八月十五结婚，来请你们参加结婚典礼。” 　　霎时间门，客厅里一片沉默。 　　两人的目光又齐齐转向霍泽，疯狂挤眉弄眼。 　　他们简直无法理解，因为这根本不像霍泽会干出来的事！ 　　主要是，霍泽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结婚，搞结婚典礼，而且还是跟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偏偏这个男人，还声称杀死了他们共同的朋友！ 　　霍泽没有表露任何反对意见，还特意朝叶行止身边靠了靠。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搭在叶行止肩上：“嗯，这是我男朋友。谢家轩就是个变态，别说他了。” 　　叶行止紧接着霍泽的话继续道：“如果你们是变态，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说完他就被霍泽轻捏了一下。 　　与此同时，裴林嘴里的水直接喷射出来，偏过脑袋疯狂咳嗽。 　　而唐飞宇看着叶行止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点想笑，还有点害怕他是认真的。他心里发毛的同时，又因为两种矛盾的情绪而面部略微扭曲，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特别难受。 　　叶行止忽然感觉他俩显得特别傻里傻气。 　　如此想着，他扭头看向霍泽：“我说得不对吗？” 　　霍泽无奈地眨了眨眼，给叶行止传音：“他们两个一直都是这种性格。说实话，上一世他们毕竟没有亲自对我动过手，我也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裴林终于咳嗽完了，他努力平复呼吸，对叶行止说道：“幸会幸会，我好像见过你欸。你不是演了那个叫什么，无限代码的男二！没错，就是去年上映的，很好看！” 　　这个电影明星的身份，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叶行止顿了顿：“应该是。” 　　凝滞的气氛顿时松快起来。 　　裴林一拍大腿，又对着霍泽挤挤眼睛，调笑道：“霍哥，之前你还老说不找对象不找对象，结果这才几个月，嗯？居然能找到那么漂亮的男朋友，还保护得那么好！说实话，你俩是不是早就有来往了，赶着去A市也是为了人家？” 　　很显然，他把叶行止的话彻底当作玩笑，心思根本不像唐飞宇那样敏感。 　　霍泽听得脸黑一瞬，总觉得裴林好像误会了很多东西，例如……体位。他想开口帮叶行止澄清，但又有点害羞。 　　斟酌片刻后，霍泽语气冷冷：“是他在保护我，保护得很好。” 　　裴林瞪大眼，正想说点什么调侃，却被叶行止出言打断。 　　“你们两个，都是异能者吧？” 　　裴林：“啊？对啊。” 　　叶行止颔首起身：“来跟我过两招。” 　　“好啊走走走，咱们去前院，空旷。”裴林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非常积极。 　　而唐飞宇很机智地没有作声，抬脚跟上，但他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裴林是木系异能者，而唐飞宇是土系，这两个人属性相辅相成，打架配合着效率极高，在这种花花草草多的地方颇为便利。 　　两人也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毕竟，自从他们从逃离山中丧尸潮，基本就没再遇到过任何生命危险。 　　结果半分钟后…… 　　院子里的爬山虎密密麻麻长满一圈，铺天盖地，可叶行止随意一拉便将其全部扯断，藤蔓芯子的青色汁液撒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很是惨烈。 　　更惨烈的是，裴林已经被叶行止踩着后背趴在地上，差点把牙给磕崩，而唐飞宇直接被他单手拎了起来，肚子硬生生挨了一计重拳。 　　他俩二打一也毫无抵抗之力，被揍得落花流水。 　　裴林大喊着“投降投降”，眼巴巴看着叶行止把脚挪开。 　　他甚至顾不上后背的鞋印，跳起来一脸崇拜道：“叶哥，我信了！您也太牛了，这是什么异能啊，身体强化吗？” 　　“我是风系异能者。” 　　叶行止语气笃定，仍然坚持着曾经在洛明面前瞎说的人设。 　　被狠揍一顿的两人再次陷入呆滞。 　　说完叶行止就把悬空的唐飞宇也放下来，施施然理了理衣摆，走回客厅坐在霍泽身边。 　　霍泽知道叶行止这人有点洁癖，不解道：“其实您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我只是想揍他们一顿。” 　　“原来如此。”霍泽点点头，不问理由，表示无条件支持。 　　“或许这两个人上辈子没有出手害你，但你被推下悬崖了，他们还在笑，”叶行止倒是主动解释起来，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我不喜欢。” 　　霍泽耳尖微红，偏头轻轻亲了他一口。 　　恰好在这时候，被揍完的难兄难弟勾肩搭背回来了。他们看见霍泽神情柔软，还主动去亲一个男人，依然有种大受震撼的不真实感。 　　但不信也得信，裴林是心服口服，对着叶行止就要开口认大哥。 　　唐飞宇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抢过话头：“结婚典礼在什么地方举办？我们会去参加的。” 　　“A市，青华山和宁景山中间门，沿着山路一直往里开就是，分岔路口向下走。有一条长溪，我们住在那个山谷里。” 　　霍泽在茶几抽屉下找出纸笔，给他们画了一张潦草的路线图。 　　唐飞宇恍然：“以前那两座山是不对外开放的吧，你们真牛，藏在那里铁定安全。” 　　“现在A市江南区都很安全，”霍泽将纸递给他，“洛清他哥是管理者，挺靠谱的。有机会可以去集市逛逛，每月十五开集。” 　　“等下，洛清还有个哥哥？”唐飞宇不解。 　　“嗯，他在家里跟我情况差不多。” 　　霍泽不需要多解释，他们立刻会意，一听就是洛老爹前妻的儿子呗。现在这种家庭阴私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谁能活下去，谁能立起来，大家族仅剩的资源就会向谁倾斜。 　　“真美好，可是我不敢去啊，好怕半路上被丧尸围堵，”裴林叹了口气，“早知今日，我俩当初就该跟你一起跑了，咱们家就只有霍哥你最靠谱。” 　　“我不是你家的，”霍泽学着叶行止一本正经的模样，淡定反驳，“我是我男朋友家的。” 　　裴林：…… 　　他被生生噎住，眼神哀怨：“霍哥，您这是见色忘友。” 　　“没错。”霍泽抱起手臂，承认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感觉羞愧。 　　见到曾经如同家人般亲密的朋友，霍泽承认，他心里生不出太多波澜。裴林和唐飞宇都比他小几个月，是真正意义上的十九岁青年，可他已经活了两世。 　　而且横在心头的那道梗，霍泽认为自己无法轻易跨越。 　　上辈子，裴林与唐飞宇也已经在末世活了十年。哪怕他们成为负责的基地领袖，跟着霍泽一起进步变强，手染无数丧尸与异兽的鲜血，哪怕他们可能没有太多恶劣心思……这两个人，在有些事情上还是跟十年前一样。 　　——无能，无知，无力改变。 　　只要一回忆起来，他心里就挺累的，尤其是今天再次见面以后。 　　他不想管那么多，只想被人管着。 　　而叶行止很配合，慢条斯理伸手环住了霍泽的腰。 　　霍泽顺势倚靠在他怀里。 　　仿佛他俩来到B市，就是为了硬秀这一波恩爱。 　　眼看着霍泽人设崩得越来越厉害，裴林竟已经生不出震惊的心思。毕竟，这位男朋友看起来跟霍泽还挺配的，视觉效果赏心悦目，他就是感觉叶行止这人吧，稍微有些不像真人…… 　　唐飞宇比他更清楚状况，认真应下了参加结婚典礼的邀请，看向霍泽时神色稍显复杂：“我们也不清楚你这段时间门经历了什么，但你能过得好，安全活着就行。” 　　他发现，霍泽的状态跟几个月前完全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如何不同，却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多了一丝鲜活气息，显得更快乐更自在。 　　“嗯，我过得很好。”霍泽微微垂眸。 　　“霍哥，叶哥，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做吗，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唐飞宇顿了片刻，又问。 　　裴林接话：“速冻披萨吃不吃，还剩三四盒，我最近就靠这玩意活了！” 　　说实在的，听上去就像他们很快要断粮的样子。 　　每天都能享用热乎美食的叶行止，闻言莫名生出一股幸福感，直接拒绝：“不用了，我只吃得下霍泽做的菜。” 　　霍泽悄悄弯起唇，又往叶行止怀里靠了靠。 　　裴林轻“嘶”一声，揉了揉自己依然很疼的下巴，嘟囔道：“恋爱的酸臭味。” 　　而唐飞宇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事，倒是突然间门问出一个灵魂问题：“你们没开车，是怎么从A市过来的，路上没遇到危险吗？” 　　叶行止掀起眼帘，淡定重复之前的话：“我是风系异能者，可以御风。” 　　话里行间门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是以某种方式，随风飘来B市的。 　　唐飞宇呆滞片刻，呐呐道：“这，这都可以？” 　　“有何不可？” 　　叶行止反问，用一种“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的眼神回望过去。 　　由于他表情太过正经，态度极其笃定，唐飞宇不得不信，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与此同时，裴林忽然兴奋出声：“太牛了吧，要不是认识叶大哥，我都不知道还有风系异能者存在！大哥你平常都用什么色的晶核啊？我找找这儿还有没有存货。” 　　话音一落，唐飞宇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像是想到什么，看怪物一样偷瞄了下叶行止，又迅速收回目光。 　　叶行止挑眉。这小孩子心思还挺敏锐。 　　即便面临被旁人发现异常的“危机”时刻，叶行止依然很淡定。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唐飞宇，不紧不慢，张口就来：“全透明的那种，有吗？我全都要了。” 　　唐飞宇根本不敢说话。 　　而霍泽忍不住轻轻咬唇。 　　他倒没有紧张，就是……特别想笑。 第41章 　　这个微妙的话题并没有进行下去。 　　虽然叶行止不介意再跟他们再继续探讨,有关风系异能者是否可以飞行的科学理论，但唐飞宇已经敏锐地打断了谈话。 　　他心里发毛，很害怕自己知道得太多之后,被叶行止杀人灭口……因为这世界上没有风系异能者啊，真的没有！ 　　唐飞宇不敢作声，裴林的脑子压根没转过弯，反而觉得唐飞宇今天奇奇怪怪。他上楼翻箱倒柜了一通，把还没用的晶核尽数拿出来,平铺在茶几上让两人挑选。 　　叶行止只收了霍泽需要用的,还将顺路打丧尸时收集的无用晶核跟他们交换，同时有些不解道：“你们留着那么多晶核,要做什么？” 　　“慢慢吸收呗，虽然效率有点低,但勉强也能用。”裴林挠挠头。 　　霍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们居然不知道,可以拿去A市交换？那边有晶核交易所,不同晶核性价比也不一样,这样胡乱吸收太浪费了。而且还能用晶核买新鲜食物,何必只吃速冻披萨。” 　　裴林闻言大受震撼,呆滞着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乌托邦世界。 　　他当然想去,但是他这人天生就有点怂，平日里根本不想挪窝,出个门都挺害怕。 　　霍泽无语，突然怀疑自己上辈子就是专门扶贫的无薪苦工。没有他在,这两人几乎连饭都吃不上，真的很像二傻子。 　　他在叶行止面前十分的耐心，到了裴林面前就只剩一丝。霍泽感觉莫名烦躁,嗓音愈发冷淡：“谢家轩一个人都能去A市，你们结伴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底，出行方法有很多，霍泽也不介意教他。先找到加油站，装几桶油，没有车只需要随便在路边找一辆废弃的手动档，很多加油站里就有废弃车辆。然后打破车窗玻璃开锁，自己研究一下就能点火启动。 　　非常简单。 　　上辈子，霍泽不知道这样做过多少次。学不会的东西就硬学，在乱世当口，没人能给他慢慢成长的机会。 　　唐飞宇张了张嘴：“这……很简单？” 　　裴林跟着疯狂摇头。 　　他家里本来就打小管得严，哪怕再有钱，也从来没碰触过半点违法乱纪的事情，以前最叛逆的时候也只是未成年喝醉酒。这种凶猛行径他是真不敢随意实践。 　　但霍泽已经懒得再多说，只用一句话，就打破了他们俩的怂劲儿。 　　“首都和A市之间已经可以远程通讯，洛明有卫星电话，可以找你们的家人，确定不去？” 　　这话一出，裴林立刻心动了。 　　他半天没出声，只用力点了点头，想起自己老妈就是一阵鼻酸，眼底瞬间泛起微红。 　　由于霍泽家庭不太和睦，他们几个平日不会特意说太多与亲情相关的话题。即便到了此刻，这个习惯也被裴林无意识保留着。 　　而唐飞宇拍拍裴林的肩膀，看向霍泽，语气真诚郑重：“谢了霍哥。以后你们还想来B市玩的话就随便来，这里房间多，包吃包住。” 　　此时他俩还没考虑到可以搬去A市的问题，因为住在郁金香花苑足够安全。拥有这样一个相对“安稳”的常驻地，已经短暂限制住了他们思维的界限。 　　霍泽闻言，默默垂眸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木地板，并没有一口答应。 　　在这两个人学会生活自理之前，他绝对不想再来。霍泽现在只愿意帮叶行止打扫卫生……虽然他男人用不着。 　　唐飞宇也没失望，跟他约好下个月十五试着去A市看看，还道：“我们到时候先去找洛明，就说是霍哥你介绍的行不？如果你们没在洛明那里看见我，那我俩很可能已经死在路上了。” 　　裴林原本还在低落，闻言噗哧笑了出声：“没错，到时候霍哥记得帮我们收尸哈。” 　　这些话算是苦中作乐，他俩心态都还挺好。 　　欢乐气氛下的疏离感其实非常明显，至少对于唐飞宇而言是这样。也正因如此，按照几人以前的交情，他明明可以理所当然提要求，让霍泽开车过来接他们去A市，但唐飞宇半句没提。 　　临走前，念着今天在裴林这里收集到了透明晶核，叶行止推开大门时忽然转过头，给了他们一句忠告。 　　“小心植物，尤其是你家的两盆大蒜。” 　　裴林没懂叶行止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奇地胡乱应下。 　　关上门后，他直接伸手去摸大蒜的绿苗苗，结果蒜苗居然蓦地扭动了一下，眨眼间就狠狠割伤了他手指，犹如潜伏已久的锋利刀刃。 　　“卧槽！我的妈呀它在喝我的血！”裴林吓得半死，忍不住嗷嗷叫唤。 　　唐飞宇无奈，转身去找创可贴：“人家都说了让你小心点。” 　　“老唐，我好害怕，咱们为啥不直接去抱霍哥的大腿啊，现在还能追上他们吗？怎么植物也开始吃人了，这太恐怖了！” 　　“因为他老公会揍死你。” 　　“啊？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来，他不太喜欢我们吗……算了你不懂。” 　　叶行止和霍泽听力都挺好，隔着马路也能听到两人鸡飞狗跳的对话。 　　叶行止原本还没在意，听了几句之后不禁若有所思。 　　他不解地看向霍泽：“你怎么从来不叫我老公？就像唐飞宇说的那样。” 　　霍泽听着他很是正经的疑惑语气，脚步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才小声说：“我们还没结婚。” 　　叶行止觉得不对，义正言辞：“很多人没结婚也这么叫，我看小说的时候都看到过。” 　　闻言，霍泽干脆不说话了，加快步伐闷头走路。 　　主动让叶行止接触新知识，是霍泽最为后悔的决定之一。 　　万一以后叶行止知道的比他还多，亦或是学了一些特别不健康的行径，例如小项圈，小链子，那该怎么办…… 　　思维非常纯洁的叶行止绝对想不到，霍泽究竟在脑海里开了几趟车。 　　他只发现霍泽耳尖越来越红，走路速度越来越快，被他牵住手之后，还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叶行止更加不解了，他刚才好像也没有欺负霍泽啊？ 　　“走吧，上山，我们去看看晶核还在不在。” 　　霍泽坚定不移地选择回避，迅速转移话题，让叶行止完全摸不着头脑。 　　与家里不同，这座西阳山是开发完整的旅游景区，山脚下设置了售票窗口，有直通顶部的观光索道，破破烂烂的观光电车，以及人行石梯一路向上。 　　叶行止捏捏霍泽依旧微红的耳朵，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直接朝目的地飞去。 　　那个全员变成丧尸的倒霉剧组，就在山腰处，残留下来的现场很是惨烈。 　　被吃光的盒饭泡面散落一地，混杂着发黑的血迹与青黑髓液，山林里到处都是打斗奔跑的痕迹，枝叶上挂着各种衣物碎片，还有一只底部开裂的皮鞋卡在树枝之间。 　　“晶核基本都还在。” 　　不需要霍泽去找，叶行止便已经铺开神识搜查了一遍，直接抬手将晶核隔空薅出来，清理干净收进空间。 　　霍泽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洛清到底有没有来过？他现在去哪了？” 　　叶行止：“要么死了，要么活着。” 　　霍泽：…… 　　两人不着边际地闲聊着，又在剧组搭建的棚屋附近搜查一圈，叶行止收走了几本演戏相关的书，同时还发现了少许奇怪之处。 　　“在裴林他们离开以后，这里还住过其他人，”叶行止垂眸打量泥土地上的新鲜脚印，“但他们只收集了一小部分晶核，靠近摄影棚的丧尸脑袋都被掏空了，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没带走。” 　　这些人显然知道异兽的存在，所以才不曾走远，刻意避开了山林中潜在的危险。 　　因为叶行止还看见了数枚稍微有些夸张的爪印。 　　有疑似棕熊的，甚至还有狼，爪印大小都显得不同寻常。好端端的旅游景区，不知怎么乱成这样。 　　霍泽从另一侧的小屋里走出来，说：“我猜是圣裁的人。” 　　“怎么说？” 　　“剧组里的黑色戏服被全部拿走了。我记得上辈子，那边的衣柜里有很多黑衣服，现在一件都没剩下。” 　　叶行止有些惊讶，揉揉他的脑袋：“你竟连这种细枝末节也记得清楚，真厉害。” 　　被夸了，霍泽弯起唇角：“毕竟这里是命运改变的转折点，我想忘也忘不掉。” 　　但听到这话，叶行止莫名感到一丝不痛快，他语气幽幽：“但你这辈子遇到我的时候，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的脸。” 　　“不，不是，我其实有一点点印象的，”霍泽连忙解释，“而且前世的他也不算是您本人，他是短头发，脸上很脏看不清楚，还一直对我龇牙咧嘴，眼睛也是青白色……唔。” 　　叶行止用行动堵住了他的话，抬手压着霍泽的后颈稍稍使劲，直接低头吻上去。 　　霍泽呼吸一窒，在换气间隙断断续续道：“我错了，以后都，都能认出来……真的……” 　　虽然他认错态度非常良好，但还是被亲得嘴唇泛红，乖乖被叶行止按着腰不停喘气。 　　很可惜，正当叶行止想要再欺负老婆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些许古怪的响动。 　　叶行止遗憾地放开霍泽，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崖壁。 　　就在索道之下，远离人行山路的方向，有一只独眼老狼从树林中冒出头来，血红眸子死死盯着他们。 　　而他身后是一片被树木遮盖的阴影，叶片隐隐颤动，很显然不止藏着一只狼。看来这还是一只独眼狼王。没想到，末世才开始半年，就有变异狼群悄然藏进了西阳山里。 　　而且，整个B市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点。 　　叶行止可以目视千里，对面的情况一清二楚映入眼帘。 　　他首先注意到的并非狼群本身，反倒是狼王头顶的那片树叶。 　　树叶上是一只僵死的屎壳郎，而有一只腹部硕大的蚂蚁，寄生于屎壳郎的躯体里。 　　它用脑袋顶开屎壳郎的外壳，缓缓钻出。 　　甚至不需要叶行止出手做些什么，那只浑身色泽犹如黑铁的蚂蚁，猛地一脚蹬开屎壳郎的残躯，纵身一跃，精准落在独眼狼王的脑袋上。 　　眨眼间便钻了进去。 　　狼王一直在与叶行止对视，它还未曾察觉到动静，身体便蓦然发出颤抖，一阵抽搐过后嘴角流涎，僵直着瘫倒在地。 　　阴影中的狼群顿时陷入茫然与混乱，逐渐开始骚动不安。 　　可没过多久，狼王的身体又自己站了起来。 　　它僵硬地扭动了一圈脖子，仿佛已经重新恢复正常，甚至摆出标准姿势，仰头望天，一声长嚎破空而起。 　　紧随其后，狼群嗷呜嗷呜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惊出了一大群林中飞鸟。 　　其中有只老鹰的视觉特别敏锐，盘旋一圈羽翼后敛，直勾勾朝着霍泽的方向猛冲下去。 　　叶行止没有率先阻拦，而是退开一步看向霍泽。霍泽心领神会，从储物戒中拿出托月刀，对准老鹰果断挥下，精准劈出一道凌厉的刃风。 　　半空中，老鹰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它的身体直接裂成两半，轰然从高处坠入林中，再也不见踪影。 　　叶行止非常满意，揉了揉霍泽的头发：“不错，以后你还可以试试，将异能与法器相结合，或许会有更大的威力。” 　　霍泽乖乖点头，再次若有所思地拿起长刀，瞄准了山对面的变异狼群，斟酌片刻后，毫不犹豫便挥出一刀。 　　耀眼夺目的火光骤然升起，犹如喷薄而出的血红岩浆，径直冲向狼群。 　　起死回生的狼王又倒下了，那一小片崖壁瞬间化作火海，熊熊燃烧着将狼群彻底吞噬。 　　现在霍泽的火系异能确实很强，基本已经超过了他前世两年后的水平，这是靠叶行止大量收集晶核投喂出来的。叶行止倒是没想过，当异能与灵力催动的法器结合，竟可以激发出如此威能。他家小孩真厉害。 　　霍泽也一脸惊讶，正要说些什么，却忽地感觉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还好被叶行止及时伸手扣住了腰，他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叶行止耐心等到变异狼群被全部烧死，才抬手将火焰扑灭。 　　霍泽呆呆看着这一切，没回过神，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都是因为您，把我亲得浑身都软，根本站不住。” 　　叶行止动作微顿，好心提醒：“其实是你将灵力一次性耗尽了。下次要注意，否则容易出现危险。” 　　“啊，这样啊……” 　　霍泽瞬时红了脸。刚才他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真的！ 　　而叶行止思考片刻，忽而若有所思，正色道：“把你亲到腿软站不住，好像也不错。以后可以多试试。” 　　霍泽：！！ 　　由于叶行止这句惊天动地的发言，回去的一路上，霍泽都没有理人。 　　他再次扮演起人形挂件，将脸埋在叶行止颈窝里藏着，不动弹也不说话。 　　叶行止在认认真真赶路，起初还有点茫然，但很快他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盯着霍泽毛绒绒的发顶，叶行止语气意味深长：“只是亲嘴也要害羞？霍泽，你还欠我一次……” 　　霍泽闻言立刻抬起脑袋，慌张地将脸凑过去，学着叶行止之前用过的方式，使劲堵住了他的嘴。 　　然后霍泽又被亲得晕头转向。 　　飞在空中踩不着实地，他只能继续被叶行止稳稳抱着，连害羞的力气也没有。 　　两人一路贴贴回到山谷，很快就看到了颇为新奇的一幕。 　　防御阵法外面，躺着一大群被雷击劈死的丧尸。这种事情几乎从未发生过。 　　叶行止思忖半晌，突然间恍然大悟。 　　之前他们出门时只在A市转悠，叶行止干脆根本不开防御阵法，想着节省一下玉石的损耗。但在那种情况下，山谷里强大的异兽异植实在太多，普通丧尸闻见味儿了根本不敢靠近。 　　不过这一次，防御阵法正常运转，隔绝山谷中的气息，反倒能吸引来一大批无意间路过的流浪丧尸！很好，不费力气就收获了一堆晶核，简直血赚。 　　叶行止心情愉悦，却没有在外面继续逗留。 　　因为，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是，他的灵宠们是否有在互相残杀。 　　自从看到那只犹如怪物的寄生蚂蚁，叶行止就有点担心他家负责翻地的金乌和玉龙，还有最近勤勤恳恳、疯狂捉虫的鸡元帅。 　　万一他聪明乖巧的灵宠被虫子寄生了……简直无法深想。 　　他关上防御阵法，回到四合院外，快速延展神识巡视一番。 　　不错，野草军团依旧生长茂密，根茎甚至正在吞食土地里的蚯蚓。 　　谁能想到，他的野草居然被养成了肉食动物。 　　而与此同时，玉龙不知怎么和鸡元帅打起来了，战况激烈、不相上下，两匹马围在旁边刨着蹄子看好戏，牛羊们都哆哆嗦嗦躲得很远。 　　飘在溪水之上的大白鹅受到打斗波及，心中非常不满，它猛地飞身而起，狠狠送给它俩一人一脚。 　　唯独金乌不同，它睁着那双红葡萄般的圆溜溜大眼睛，疯狂摇起尾巴冲了过来，扒拉着霍泽的裤腿求抚摸求温暖。 　　一切都如同往常那般，热闹又熟悉。 　　“还是家里最好。”叶行止不禁感叹。 　　今天一口气去了好几个地方，见到了好多人。叶行止本来就有些社交障碍，虽然霍泽陪着他会好很多，但回到熟悉的地盘，整个人一放松，也顿时生出几丝疲惫之感。 　　卫星电话上有一个未接来电，以及张小乐发的短信。似乎是说联系上了首都的珠宝商，仓库里积压着一堆玉器和原石。他们很快就能跟着首都的物资运输队，一并将货物送过来。 　　也不知道张小乐到底是什么背景，居然真的有办法找到玉石资源。 　　叶行止暂时没管。他搂着霍泽往院子里一坐，捏了下葡萄藤的翠绿枝叶，吹吹清爽夜风，心里无比安稳。 　　泡点茶喝几杯，今晚睡觉肯定特别舒服。 　　霍泽悄悄打了个哈欠。他也觉得还是家里舒坦，加上用光灵力的后遗症，疲惫就像潮水涌来。 　　他懒洋洋靠在叶行止怀里，感觉手都抬不动了，连喝茶也要人喂。 　　叶行止很享受这种投喂互动，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指腹轻轻摩挲霍泽的下巴。霍泽顺从地扬起脸给他摸，微微眯眼，鸦羽般的睫毛随之轻颤。 　　盯着霍泽惬意的小表情，叶行止弯起唇，忽然冷不丁道：“既然今天累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就明晚再做吧。” 　　霍泽：！！！ 　　他放空的心神迅速绷紧，整个人清醒过来，想要立刻起身跑路，结果再次被叶行止捞回怀里。 　　“不累了？” 　　“累，我腿还疼呢，真的，又疼又软！” 　　“我不信，让我看看。” 　　* 　　山谷里温馨一片。 　　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首都那边已经彻底忙乱起来。 　　自从上次叶行止大张旗鼓开灵舟运输牛羊，A市便已经成为了华国仅存卫星的严密监察区域。包括从A市一路向西北的航线，也有官方人员时常检查。 　　因为那真的很像UFO，险些引起众多国民恐慌。 　　而且灵舟飞着飞着，忽然间就消失在A市半空中，再也探测不到半分能量波动，确实显得非常古怪，足以引起官方重视。 　　异能管理局总部，灯泡忽闪忽灭。 　　电脑已经被削减至仅剩两台，大量纸质文件堆积在办公桌上，显得很是杂乱。空气中弥漫着过于浓郁的咖啡香味。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破门而入，制造出的动静引来全员瞩目。她大声喊道：“报告，A市和B市检测到不明飞行物，相比01案例体积较小，疑似……人形！” 　　“什么？！人形？” 　　正在喝咖啡的工作人员险些喷出一大口，办公室里瞬间变得无比热闹。 　　“怎么回事，上次一艘飞船还说得过去，现在人也能上天了？” 　　“我不认为有外星人，现在没这可能。说不定是会飞的异能者，能控制风那种。” 　　“但根据我们目前记载，应该没有风系异能的存在，更没有相对应的晶核种类啊。” 　　就在这时，唯一拥有两台电脑的男人终于抬起脑袋，屈指敲了敲桌子，场面顿时再次安静下来。 　　“行了，先当作异常情况记录。张小愉，之后你负责带队，跟着运输车一起去A市看看。我们唯有实地考察，才能知道真相，整天胡乱猜测就是浪费时间。工作效率都给我提起来！” 　　“是！” 　　名叫张小愉的女生马上立正敬礼，表情严肃：“收到！” 第42章 　　通过纠缠不休,今晚叶行止如愿看到了他想看的一切。 　　果不其然，霍泽已经乖乖把自己治好了，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伤处，摸起来手感一如既往,滑滑嫩嫩。 　　修炼能给人带来很多额外好处,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体现在外貌之上。每一次晋阶都犹如新生，灵力对身体的淬炼洗涤,就像是做了全身深度spa,效果拔群。 　　也正因此，叶行止觉得教导霍泽修行这件事，简直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决定。 　　筑基期的霍泽比以前还要像嫩豆腐,不愧是十九岁男大学生,连捏脸揉脑袋时的手感都更好几分。 　　不仅如此，以后还会更好。千岁老怪叶行止对此深以为然。 　　自己养的就是快乐！ 　　第二天的叶行止依旧精神充沛。 　　他起床时霍泽还在睡，安安静静蜷成一团，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又乖又可爱。 　　叶行止忍不住轻轻揉了几把，才颇为不舍地起身更衣。 　　趁着霍泽没醒，他也有很多事可以做。 　　叶行止先去炼器室敲敲打打了一阵，制作出两张红木长沙发，一张留给婚房，另一张放在较为空旷的前院。 　　在长沙发上铺好软垫毛毯,闲来无事可以跟霍泽一起躺在院里吹风，想想就很舒服。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一个巨大的浴桶，至少能装下三个人,活动范围非常充裕。 　　因为昨晚的霍泽，起初并不愿意给他检查腿伤，只借口说时候不早了自己要去洗澡。叶行止试图跟上，却被无情拒绝。 　　拒绝理由是淋浴间空间不够大，两个人太挤了施展不开。 　　叶行止没明白什么叫施展不开，但既然原本的空间不够，那他创造出足够大的空间就行！他将打好蜡的木质浴桶放在后院一角，感觉挺不错的。 　　以后泡澡的时候抬头就能看星星，伸手就能喝一杯茶，裹上浴袍出来直接就能回屋睡觉，多么惬意。 　　于是当霍泽起床洗漱，一出门就看到了大剌剌放在院子里的浴桶，他愣了片刻，电光火石间心里闪过无数画面，差点拔腿就跑。 　　很慌，如果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怎么行！ 　　狗崽们能看到，鸡元帅能看到，就连那条葡萄藤也有神智，绝对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甚至是青石板缝隙里的野草，说不定都能清晰听到响动。 　　霍泽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声问：“为什么，要把浴桶放在外面？” 　　“因为感觉会很舒服。”叶行止如实回答。 　　霍泽闻言僵硬片刻，突然抬手捏了下叶行止的胳膊，却半天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干脆逃出院子晨跑一小时。 　　叶行止摸摸手臂，一脸茫然。 　　露天泡澡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他看电影杂志上介绍的动画片，一家三口都能同时在院子里泡澡呢，多温馨，多舒坦。 　　很可惜，霍泽一直没有解释自己为何突然溜走。 　　而且跑完步回来，他就径直去厨房做早餐了。 　　因为暂时不想跟叶行止讲话，霍泽决定做需要费一番功夫的肠粉。调好米粉与淀粉的比例加水搅拌，放在一旁静置，然后准备馅料。甜口和咸口的他都想尝尝。 　　食材有限，所以肉馅只用了鸡蛋、午餐肉丁和虾仁，连河虾也是今早霍泽自己去捞的。 　　他感觉家里这条小溪的生态圈，似乎已经比A市一整条江都要丰富多彩。 　　至于甜口肠粉也要放鸡蛋，霍泽还切了胡萝卜和黄瓜丁，一并准备完毕后就在锅底刷油，开小火倒入肠粉浆液。等到米浆凝固成型便分别放好馅料，淋上鸡蛋液，用木勺仔细裹出精致的肠粉形状，再换上蒸锅继续蒸几分钟。 　　紧接着霍泽调好酱料，又将白芝麻炒香，均匀撒在甜口的肠粉之上。 　　香气很快从厨房飘了出来。 　　叶行止乖乖等待投喂，闻到食物香味时心中难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脆重新拎出自己的元婴仔细研究。 　　这东西还是通体金光灿灿，扎着可爱的低羊角辫，吓了旁边的金乌一大跳。 　　而叶行止盯着它揣摩片刻，忽然灵光一闪，从空间里抓出谢家轩的魂魄，靠近金光。 　　转瞬间，一阵邪恶污秽的黑烟从魂体头顶冒出，谢家轩犹如被烈火灼烧般叫出声音，忍不住拼命挣扎。 　　叶行止微微挑眉，不禁捏着他的魂体仔细研究一番，果然让他发现不同之处。 　　好神奇，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缠绕在谢家轩身上的魔气被消融了一大半！ 　　不愧是龙的超强克制之力，沾染域外天魔气息的魂魄根本无法轻易靠近，很容易被烧死。 　　魂魄本身并没有被克制，但普通人魂体太过脆弱，才会遭受连带伤害。也不知道……若是让一个正常携带魔气的异能者，直接去触碰金光，又会如何？ 　　如果能用这种方式祛除魔气，岂不是非常方便快捷。 　　只要操控他的元婴站在马路上发光发亮，吸引好奇的路人过来摸摸看看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叶行止既不用跟太多外人接触，还能继续做好人好事！ 　　“天道，你以为如何？”想到这里，叶行止抬眸看向天空。 　　阳光一如既往明媚温和。天道的态度并不清晰，却也不曾极力反对。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叶行止拍板决定，以后一定要找人试试。 　　正当他琢磨该先去找谁的时候，霍泽终于喊他去吃饭了。 　　叶行止顿时放弃思考，转身直奔餐厅。 　　两大盘热腾腾的肠粉震得他目眩神迷，叶行止真没吃过这种食物，拿着筷子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直到霍泽无奈地用刀切成小段，叶行止才恍然大悟。 　　除此之外，还有番茄肉酱和黄皮果酱任他挑选，酱汁淋在新鲜嫩滑的肠粉上，与馅料融合，那滋味和口感真是令他欲罢不能。 　　“做这个是不是很麻烦？” 　　“不会。我喜欢下厨，也喜欢看你吃。” 　　霍泽已经从羞窘情绪中走出来，支着下巴回答，语气颇为温柔。 　　闻言，叶行止进食速度更快了几倍。 　　叶行止再次向霍泽展示，自己是个多么能吃的人。他吃完肠粉以后，差点就把番茄肉酱也空口吃完了。还是霍泽哭笑不得又去煮了一小碗挂面，让他用肉酱拌着吃，他才勉强填饱心里的饥饿感。 　　因为霍泽说的话也太戳人心窝子了，叶行止越想越觉得美滋滋。他收拾完盘子碗筷，又搂着人亲亲抱抱了好一会儿。 　　这次霍泽没有再跑，洗了一盘葡萄放在桌上，乖乖挤进叶行止怀里坐好。 　　两人吃着葡萄，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叶行止瞧见他唇角沾染的紫红汁液，低头亲了他好久。 　　“霍泽，你想要什么样的戒指？”叶行止满足地搂着霍泽，声音稍显慵懒，“我有仿龙焰的戒指，可以对你的异能起到辅助作用。唔，夜光石也挺漂亮的，还有品相完美的极品灵石，各种颜色的灵玉……那种液状的天材地宝，凝固起来做戒指也很好看。” 　　霍泽听得有些懵。 　　他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接吻中，迷迷糊糊的，只能睁大眼睛看向叶行止，表示震惊。 　　而叶行止自顾自思忖片刻，干脆也不多问了，他将最后一颗葡萄塞进霍泽嘴里，蓦地站起身：“我全都做吧，大概要折腾几天才能全部做完。你先想想婚房色调，还有窗帘被褥的颜色，不过最开始半年用大红的寓意最好。” 　　说完他就再次把自己关进了炼器室里，叮叮当当捣鼓起来。 　　霍泽：…… 　　他慢吞吞将葡萄吃完，与金乌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想着叶行止方才说的话，突然红了脸。 　　叶行止要给他好多戒指，真好。 　　他穿过走廊来到前院，看了看紧闭的炼器室大门，又看向院子里的红木沙发。霍泽把自己藏进毛毯里裹着，躺在铺好软垫的长沙发上滚了几圈，脸上的热度才逐渐消退。 　　与此同时，叶行止一直悄悄摸摸将神识放在霍泽身上，见他反应如此可爱，顿时心旷神怡。 　　炼器室里的熔炉温度，都瞬间拔高了些许。 　　至于说打造戒指的耗时比做家具还要长，叶行止并不是开玩笑。因为除了炼制空间里原有的材料以外，他还要做符合这个世界审美的婚戒，遵守一下约定俗成的习惯。 　　虽然他也不知道钻石这东西究竟贵在哪里，但该做的就要做全套。纯银戒托的款式也需要研究研究。 　　叶行止记得，之前他读过的小说中有描写，这个世界还有那种男人一生只能买一枚的钻石戒指。叶行止对此颇为心动。 　　可惜现在都末世了，也不知道原商家还卖不卖…… 　　总之，叶行止做好计划，首先决定跑去挖矿。 　　没错，挖矿。 　　说走就走，他将做好的半成品材料放入熔炉继续锻造，跟霍泽打了声招呼，直接一路飞到大东北的L省。这里坐落着许多钻石质量优异的矿山。 　　叶行止展开神识深入矿山之中，仔细探查过后，挑选出一大块漂亮的钻石原石。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找到了粉钻和色泽极为艳丽的红血钻。 　　要是放在末世前，这些肯定能卖一大笔钱，让他和霍泽一辈子吃穿不愁。不过现在也好说，他可以多做几枚钻戒，让霍泽换着戴，出门闪瞎所有人。 　　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叶行止脚步不停，又飞去了离A市不远的S市。 　　因为那个传说中一生只能买一枚钻戒的公司总部，就在S市。 　　他来到公司总部大楼，并没有找到任何工作人员，只见到几个住在里面的流浪汉。叶行止跟他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公司老总可能早就坐船跑了。 　　于是叶行止挑选了仓库里最大最漂亮的银托钻戒，留下几颗晶核，顺着流浪汉们所指的方向，来到海边。 　　叶行止站在阳光明媚的海滩上，随意推演一番，发现钻戒公司的老板确实已经不在国内了。 　　买东西都不知道该找谁交钱，他也非常无奈。 　　不过，海边的风景果然很是优美，清爽空气中夹着丝丝自然咸腥，却没有丧尸聚集地那种厚重黏稠的恶臭味。或许正因为S市是沿海城市，遭受的丧尸灾害比内陆要小一些，放眼看去颇为漂亮闲适。 　　然而，听那些流浪汉说，最近出现了渔民被奇怪海鱼袭击的传闻。等到异兽继续进化，沿海市民的日子多半也不会太好过。 　　以后倒是可以带霍泽来海边玩一玩，就当是度假了，顺便帮忙杀点异兽，继续践行好人好事。 　　想到这里，叶行止在临走前，还随手捞了点海鲜带回家。 　　转眼已是日落时分。 　　霍泽知道叶行止要独自出门半天，所以一直乖乖在家里等着，然后……他等到了一网兜的大龙虾和帝王蟹，以及一些根本没见过的海鱼。 　　空间不能存放活物，所以这些东西都是被叶行止手提回来的，场面颇为壮观。 　　网兜里滴滴答答漏着海水，叶行止懒得处理，干脆将网兜随手扔进了小溪里。 　　“这，这样不会死吗？”霍泽仍然有些呆滞，“还有，帝王蟹是哪来的？你不会跑去俄罗斯抓鱼了吧？” 　　“没有，就在S市抓的。变异鱼类不能以常理而论，它们死不了，之后或许还能继续进化，甚至不再需要依水存活。” 　　说着，叶行止闻闻自己身上的咸腥味，忍不住一口气套了三层洁净术，才凑过去搂住霍泽，继续感叹：“你是不知道，这年头，连深海鱼也敢来浅海区吃人了。想想B市山上的那群狼……现在这些异兽精得很，都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到处乱窜。” 　　“原来如此，”霍泽认真听着，也颇为感慨，“可惜我上辈子都没再去过海边。没空，没时间，整天忙忙碌碌的停不下来，感觉眼界已经变窄了。” 　　叶行止闻言，立刻正色道：“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有喜欢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们能飞，想走就走，一点也不麻烦。” 　　“嗯，”霍泽弯了弯唇，忽然仰头在他脸侧轻轻亲了一下，软声说，“半天不见，我有点想你。” 　　话音刚落，叶行止扣在霍泽腰间的手倏然一紧。 　　叶行止逐渐发现，自己对甜言蜜语的承受能力非常之低。 　　他心头泛起燥意，再也不管溪里挣扎的虾兵蟹将，也没再说一句话，把霍泽扛起来就往卧室里走。 　　于是，有人的腿又遭殃了。 　　霍泽实在受不住，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用别的方式，结果叶行止却借此故意延长了半小时，还非要跟他互相帮助。 　　手抖腿软的霍泽对天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能随便跟叶行止说甜言蜜语。 　　由于叶行止的行径极其恶劣，所以今晚没有海鲜大餐吃。 　　而且霍泽至今还藏在被子里不肯冒头，并且拒绝使用露天浴桶。 　　即便如此，叶行止依然心满意足。 　　吃完老婆，谁还想吃帝王蟹。 　　* 　　第二天，霍泽难得睡了个懒觉，抱着枕头不想起床，也没做早饭。 　　叶行止仍旧心情愉悦。 　　他甚至还故意问霍泽：“这次你用灵力治疗了吗？” 　　霍泽对此的回应是中午煮泡面。 　　叶行止吃得挺开心，因为这表面上只是一碗泡面，其实面里打了两个鸡蛋，还有番茄丁和午餐肉！这说明霍泽的态度已经很是松动。 　　吃过饭后，叶行止便理所当然把霍泽搂进怀里，将已经做好的龙焰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 　　咋一看去，这枚戒指像是镶着一颗火红的宝石。但只要仔细观察，便能看见宝石里有液体缓缓流动，犹如鲜活的血色岩浆。对准阳光时，戒指上虚化的焰影若隐若现，无比梦幻。 　　霍泽被叶行止这一招彻底打败。他根本顾不上别扭，眸子亮晶晶地亲了他男人一口，新奇地抚摸着龙焰戒指，玩得不亦乐乎。 　　叶行止满意扬唇，正想借此机会多跟霍泽黏糊一会儿，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张小乐打来的。 　　他甚至没有挪窝，依然搂着霍泽，直接抬手隔空把卫星电话招至手中。 　　“叶大哥，你看到我的短信没有？”听筒那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活泼欢快。 　　“看到了，”叶行止接通时还挺纳闷的，“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你不是说，电话费很贵吗？” 　　“没事没事，我妹说她帮我报销了哈哈哈哈！！”张小乐一边说，一边笑得特别欠揍，“她现在帮官方做事，可赚钱了，一听叶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二话不说，包揽了我跟你之间所有的话费，厉害吧？” 　　叶行止不禁挑眉：“你还有个妹妹？” 　　“对啊，她可牛了！她说我交个靠谱朋友特别不容易，还让我以后多跟你相处，最好能从你身上学点好的哈哈哈，所以叶大哥以后多来我家玩啊，也不用打电话，让我老妹省点钱。”张小乐热情洋溢地提出邀请。 　　“好，我知道了。” 　　张小乐也习惯了叶行止的言简意赅，又好奇问道：“哎叶大哥，你这几天去哪了啊，不是在家种地吗？为啥之前都没接电话？” 　　“我去挖矿了。”叶行止淡定道。 　　“哦……啊？” 　　“我去挖矿了。”叶行止看了霍泽一眼，扬起唇再次重复。 　　听到这话，即便是张小乐这种不带脑子生活的人，也目瞪口呆了好半天。他对叶行止的石头收集癖很是不解，磕磕巴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而叶行止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今年中秋节，来我家参加结婚典礼。” 　　张小乐一听，眼睛瞪得更大，甚至没心思再想石头的事：“啥，你俩都要结婚了？！叶大哥你太牛了吧！我之前还以为你……咳咳，没事，大哥牛啤！” 　　叶行止都不懂他在激动些什么，嘱咐道：“到时候记得把你女儿一起带上。” 　　张小乐一口答应：“没问题。话说回来，叶大哥你家到底在哪儿啊？” 　　叶行止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张小乐确实不知道他家地址。 　　“我住在青华山和宁景山中间的山谷。” 　　“卧槽，那里不是有过野猪撞人的血案吗？！” 　　“张小乐，你觉得我会害怕野猪？” 　　“啊对哦，那没事了。” 　　为了给张小乐的妹妹省钱，他俩也没继续聊下去，稀里糊涂挂了电话。 　　叶行止突然记起自己元婴的神奇金光，他把这事告诉霍泽，两人一番商量过后，当天傍晚就开车去找张小乐串门了。 　　顺便不忘提上两头大龙虾。 　　张小乐美得不行，直接将龙虾放上蒸锅，然后就被叶行止神神秘秘地拉出家门。 　　“怎么了叶大哥？” 　　叶行止看了一眼别墅的方向，确定李蔓正在专心和霍泽说话，小丫头也没有注意窗外，才将越野车的后备箱打开。 　　转瞬间，后备箱里金光四溢，那亮度狠狠艳压了傍晚的火红夕阳。 　　张小乐目瞪口呆，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发现后备箱里居然藏着一个浑身闪光的人。 　　他差点魂飞魄散，又猛然发现这人长相跟叶行止一模一样，只不过莫名扎着两条辫子，身体僵硬、毫无生气，眼神空洞地蜷在后备箱里。他险些再次魂飞魄散，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叶行止仍然神色淡定，仿佛张小乐才是大惊小怪的那一个，张口胡诌道：“这是霍泽给我做的等身玩偶，好看吗？” 　　“等，等身玩偶……？真的吗？”张小乐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问，“叶大哥啊，您该不会是有什么孪生兄弟吧？” 　　叶行止奇怪地瞥他一眼：“我一出生就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 　　张小乐这才松了口气，试探着凑过去仔细观察，啧啧称奇：“霍小哥这手艺，绝了啊，简直活灵活现。” 　　说着他还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元婴的衣服。 　　“嘶，有点烫手，”张小乐惊奇道，“玩偶里是不是有电线啊，这金光真够闪的，亮久了小心起火。” 　　叶行止微微挑眉，忽地抬手搭在张小乐肩上探察片刻，建议道：“你再摸一下，手感很像真人。” 　　张小乐也是足够没心没肺，闻言便直接去摸元婴的脸，又被烫得轻嘶一声：“确实像真人！哎哟，要是半夜看到它我肯定会被吓死，也太像了吧。” 　　在他接触到金光的一瞬间，体内魔气果真再次消融了些许，效果出奇之好。 　　叶行止满意了，将元婴搬出来扛进别墅，让李蔓也“开开眼界”。 　　李蔓的最初反应和张小乐如出一辙，颇为惊恐，但霍泽早已和叶行止对好口风，坚称这玩意就是他做的等身玩偶。 　　由于语气太过坚定，半信半疑的李蔓也跟着捏了捏元婴的手和衣服，然后被烫到。 　　但这种微烫的感觉就像偶尔接触静电，其实无伤大雅。 　　眼看着两口子被他们蒙得团团转，围着元婴惊叹不已，叶行止和霍泽对视一眼，开始悄悄神识传音。 　　“怎么办，我真的好想笑。”霍泽都快忍不住了。 　　叶行止不动声色，捏捏他的手腕：“没事，他们体内的魔气差不多消除干净了，想笑就笑。”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露馅，否则他们会怀疑您有问题，”霍泽艰难压下上扬的嘴角，“以后再有人问起来，我们就坚持说这是等身玩偶，里面放了发光LED灯。别人不信也得信。” 　　“好，听你的，”说着说着叶行止思绪一转，情商突然拔高了些许，“霍泽，让别人都来摸我的元婴，你会不会有点不太舒服？” 　　霍泽闻言怔了下，移开视线，回答得含含糊糊：“……可能吧。” 第43章 　　“什么叫可能吧？不喜欢就要告诉我。”叶行止立刻正经起来。 　　霍泽并没有就此多说,反而语气温和道：“只要没人碰到真正的您就行了，真的。” 　　叶行止半信半疑,盯着霍泽打量了好一会儿,但霍泽表现得特别正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如今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叶行止只能暂时放弃,继续转头跟张小乐聊天。话题主要围绕在霍泽有多么聪明、制作玩偶的手艺有多么厉害之上，听得张小乐心驰神往。 　　他想请霍泽也给他女儿做一个等身玩偶,正要开口提报酬，结果霍泽目光骤然变冷,淡淡瞥张小乐一眼,让张小乐立刻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叶行止配合着说道：“这种玩偶的工期耗时至少半年,所以，霍泽只会给我一个人做。” 　　明明是张口说瞎话，硬是让他说出了一股小炫耀小骄傲的意味。 　　张小乐哪会有异议,他到现在还不敢跟霍泽单独相处，每次都感觉憷得慌,寒毛倒竖。至于为什么,张小乐自己也说不清理由。 　　张小乐的运气与直觉优势,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与他俩相处时,总能完美避开所有致命危机。 　　因为,即便叶行止身怀毁天灭地之威能,但他也绝对不可能毁灭世界，宁愿宅在家里安逸喝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泽会比叶行止危险数倍，只不过......恋爱模式中的他一直处于可控状态,较为安全。 　　成功骗过了张小乐两口子以后，叶行止就把元婴当成货物似的搬回了后备箱里，随手关上。 　　若是放在以前，叶行止说不定还会感觉这样做怪怪的。但现在他非常不满于那对龙角，拒绝与自己的元婴相提并论。 　　张小乐想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龙虾，而叶行止揉揉霍泽的脑袋，果断拒绝了，没有一丝停顿。 　　霍泽弯起唇，主动抱住叶行止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无视张小乐的震惊眼神。 　　他曾经说过的话，叶行止都记得很清楚，而且还在一板一眼地践行着。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让霍泽特别安心。 　　即便不喜欢让别人触碰到如同他男人翻版的元婴，他也不会在叶行止兴致勃勃时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叶行止告诉过他，多做好人好事，说不定会有好运。 　　更何况，做如此简单的一件小事，或许就能让很多无辜异能者受益。 　　毕竟谁也不知道域外天魔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能改善一点，就多改善一点吧。 　　于是等到两人开车回家时，霍泽已经完全把自己说服了。 　　他甚至高高兴兴烤了两条海鱼，跟叶行止一起坐在院子里喝啤酒吃夜宵。 　　鱼皮焦香酥脆，肉质细嫩鲜美，沾染了些许果木炭的清新气息，再撒上辣椒粉，比河鱼口感还要好不少。如果放在山谷里多养几天，被灵气滋润过肯定会更为美味。 　　叶行止吃饱喝足，精神振奋，甚至有一点额外的惊喜感。毕竟出门之前，霍泽还严词拒绝给他做海鲜大餐。 　　没错，烤海鱼配啤酒，在叶行止眼里就算是大餐的一种了。反正他不会做，觉得霍泽特别厉害。 　　所以接下来几天，他愈发全神贯注，整个人彻底沉浸在戒指的锻造之中。 　　这种惊喜感让叶行止念念不忘，于是他有样学样，总会在不同时间悄悄给霍泽戴上一枚新做好的戒指。 　　等到霍泽一觉睡醒，抑或是洗漱完换衣服，以及准备摘下戒指做饭的时候……就时常在无意间发现，左手的戒指已经换了一枚。 　　霍泽超爱这样的惊喜，因为他从小到大也没有经历过几次。每当发现戒指变了，他都会立刻丢下手上的事情，钻进叶行止怀里黏着要亲亲。 　　而霍泽心情变好的结果就是，小溪里试图与河鱼河虾奋战的海鲜们，没有成功活过一星期。全进了他俩的肚子。 　　不仅如此，见叶行止仍然没吃过瘾的样子，霍泽还特意去捞河虾回来，给他做了一大盆麻辣小龙虾。两人戴着手套一顿猛吃，唇色皆被辣油染红，叶行止盯着霍泽看了许久，忍不住凑过去吻他，却不敢用力。 　　万一咬破了，可能会被辣得很难受…… 　　日子就这样悠哉游哉过着，直到霍泽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为什么只有我有戒指？您给自己做了吗？结婚时我们是要戴对戒的。” 　　叶行止闻言蓦地顿住：“对哦。” 　　他还真没想起来自己也要戴，最近只顾着给霍泽做戒指了。 　　“这样，您教我炼器吧，”霍泽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戒掏出一瓶桃子味的回灵丹，贿赂般塞进叶行止手里，“好不好？” 　　实际上，即便没有新口味的丹药吃，叶行止也根本不会拒绝。但他心思微转，借此机会提出各种不平等条约。 　　除了一起泡澡以外，霍泽都痛快答应。 　　不出叶行止意料，霍泽就是聪明。他学习天赋很强，再加上火系异能的辅助，没过多久就成功炼制出了一把小刀，可以完美适配筑基期修士，甚至能用作飞行法器。 　　正当叶行止以为，这已经足够厉害的时候……霍泽开始起飞了。 　　他做出两个自动蓄水制冰的杯子，灵力发动的飞行摄像头，可以自己立直翻动的锅铲和搅拌器，甚至还有一台不需要电的空气炸锅。 　　虽然外型还不算太完美，但全都是平日里用得上的东西，特别方便。 　　叶行止大受震撼，他怎么从来就没想到呢？ 　　以前炼器时他只顾着杀伤力和防御性，却不曾尝试过这种创新。看来生活在不同世界，确实会限制人的思维。 　　叶行止拿着霍泽做的小玩意玩得不亦乐乎，彻底放下心来，把筑基期能用上的材料一股脑全给了霍泽，随便他玩。 　　当然，很快叶行止就后悔了。 　　因为霍泽比他还要沉迷炼器，甚至有点上瘾。就比如今天，霍泽为了给金乌做小裙子和可爱项圈，已经大半天没有出炼器室一步！ 　　叶行止默默吃着快要见底的桃子丹药，逐渐品尝到被冷落的滋味。他可不是在这方面会委屈自己的人，直接破门而入，将霍泽扛回房间。 　　屁颠屁颠期待着新衣服的金乌，被无情关在门外。 　　霍泽原本还会很乖地配合，但接下来几天都被破门而入，他实在是欲哭无泪。连吃饭时拿筷子都手抖，霍泽心里的恐慌再次浮现……结婚以后该怎么办啊。 　　“我们这个星期已经换过四次床单了！”他被欺负得眼尾通红，忍不住抗议。 　　叶行止：不听，不看，不知道。 　　* 　　在认真欺负老婆的这段时间，叶行止也没有闲着。他已经开始悄悄尝试将元婴放了出去，扔在各种四下无人的角落。 　　不过应霍泽要求，叶行止给元婴戴了一个口罩。 　　这口罩是霍泽炼制的，只有一个功能——未曾修炼过、不会操控灵力之人，绝对没办法把口罩从元婴脸上摘下来。谁也别想碰到它的漂亮脸蛋，更无法看清叶行止的模样。 　　叶行止再次大受震撼，他家小孩也太聪明了吧！ 　　于是，戴着口罩，扎着精致辫子的元婴就这样闪亮登场。每天都会出现在A市不同的街道上。 　　大部分人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偶”横在路中间，第一反应都会选择警惕避开。但总有人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上前打量，和同伴讨论这闪瞎眼的金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最后，终于出现了胆子比较大的异能者，他们试探着伸手触碰元婴，被烫到时吓了一大跳，但却逐渐发现，好像也没啥大事。久而久之还有人故意去摸，或是故意骗朋友来摸一摸，玩得不亦乐乎。 　　金光人偶的消息逐渐在A市传开，毕竟怪事年年有，这件特别怪。 　　而且如今大家的生活都非常枯燥，平日里就是躲丧尸，打丧尸，种菜抓鱼吸收晶核，除此之外，没人敢浪费自己的能量去做闲事。所以一旦有不费力气的新鲜事，很快便能传得人尽皆知。 　　没过多久，A市甚至出现了一种传闻，据说触碰这个小金人，就可以提神醒脑、明目清心，甚至是改善腰酸背痛之类的身体隐疾。不仅如此，无聊的A市市民还开展了每日寻找小金人的速度竞赛，以及看看谁能摘下口罩的大力士挑战赛。 　　明明要忍受被烫的疼痛，还是有无数人前来尝试摘口罩，如同拔河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这口罩就像被焊死的一样，怎么也摘不下来。 　　越是摘不下来，挑战赛的参加人数就越多，玩得特别起劲……不得不说，A市的各位确实失去了很多娱乐活动，整天闲得发慌。 　　叶行止乐见其成，每天和霍泽一起看好戏。 　　他还不忘叮嘱天道：“知道吗？你欠我很多功德金光。” 　　霎时间，正要落下的夏季雷阵雨蓦然消失，山谷里厚重的乌云飞速散去，阳光灿烂得近乎谄媚。 　　叶行止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看来这事可以继续做下去。 　　当好人好事的进展如火如荼时，叶行止接到了洛明的电话。 　　说是首都来人了，运输队明天就到，如果有需要的物资可以来看看。 　　这说明，他的几箱玉石也要到货了。叶行止若有所思：“霍泽，我们平常生活还缺什么吗？” 　　霍泽闻言想了想：“新鲜猪肉。” 　　“那其实也不算必需品吧？”叶行止不太了解，因为他觉得鸡肉味道就挺不错，而且霍泽还想过段时间做烤羊腿呢。 　　霍泽学着他那样挑眉：“您不想尝尝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吗？” 　　回想起菜园子里水灵灵的白菜，叶行止瞬间馋了。 　　两人没有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出门，直奔目的地。 　　他们抵达之后，看见有十几辆纯黑的越野车整齐停在江边，穿着迷彩服的数人身形挺拔，立于车边站岗。而江面上撒着一张巨大的渔网，甲板上还有人在烤鱼做饭，香气飘得特别远。 　　叶行止没见过这种场面，新奇地扭头打量片刻，才下车跟霍泽一起走上游轮，结果却被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挡住了去路。 　　“站住，什么人？” 　　叶行止眉头一挑，还没出声，洛明的西装寸头小弟已经看见了他俩。 　　他赶紧跑过来接人：“误会误会，这两位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是贵客！抱歉，两位这边请！” 　　身着迷彩的守卫眼神如鹰，缓缓将枪放下，警惕之色依旧不改。他们身上的异能波动极强，明显超出了A市异能者的平均值，气势迫人。 　　洛明的小弟有点紧张，一路上都在赔礼道歉，叶行止倒是没有怎么在意。很显然这些人是从首都过来的，看上去挺时髦，也很靠谱。 　　首都的人靠谱才是好事。至少叶行止不用担心华国动荡，万一他要出手相救……如果搞出点超出常理的动静，后续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解释。 　　与此同时，洛明正在熟悉的贵宾室里和别人谈话。十几名首都来的异能者们围坐在长桌前，脊背是如出一辙的挺拔板正。 　　为首者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生，她个子有些矮小，但脸色非常冷酷严肃，至少让洛明不敢有半分动作，怕得要死。 　　几乎是在开门的第一瞬间，张小愉便已经与叶行止对上视线，眼睛微眯。她与洛明的谈话立刻中断，贵宾室里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僵硬。 　　看到叶行止和霍泽进来，洛明更紧张了。 　　他原先成熟稳重的气质早就完全消失，“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叶先生霍先生，你们来了啊！那个我介绍一下，这是张小愉张大队长，首都异能管理局的二把手。” 　　见叶行止表示了解，洛明又连忙看向张小愉：“张队长，这两位就是我们A市最厉害的异能者。您是不知道，他们以前帮了我很多！不仅救我迷途知返，还给我们提供了大量农产品资源，否则咱们A市也不会如此欣欣向荣！没有这两位，就没有今天的A市！” 　　这一波彩虹屁输出，让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柔和了许多。 　　很显然，相比起张小愉，洛明如今还是比较害怕叶行止的。上一回的惊恐经历，历历在目。 　　他更怕张小愉误会什么，万一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无论是哪边有人受伤，夹在中间的他都绝对死翘翘。 　　叶行止不太理解洛明为何如此紧张。他微微颔首，转头对着面无表情的张小愉邀请道：“张小愉？中秋节来参加我的结婚典礼。” 　　全员：……？！ 　　霍泽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哪有一上来就这样说话的。 　　此时张小愉还没消化叶行止的邀请，而洛明已经看到了霍泽指间的红血钻戒。他赶紧出声活跃气氛：“原来两位已经要走入婚姻殿堂了啊，恭喜恭喜！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至于末世期间到底要怎么结婚，洛明也不敢问。 　　“你也要参加。”叶行止收到祝福，神色略微缓和。 　　洛明当然答应：“一定一定！叶先生，我可以带别人一起去吗？” 　　叶行止肯定道：“你若是想，整条船的人都能去。” 　　虽然叶行止不喜社交，但他觉得结婚这种事情，必然是越热闹越好。 　　可惜，他之前还想把全世界位高权重之人都抓来参加，却被霍泽坚定拒绝了。否则叶行止都懒得一一通知，到结婚当天全部抓过去，参加了结契大典再给他们消除记忆就行。 　　两人聊得颇为和谐，看着这奇奇怪怪的画面，张小愉终于回过神来。 　　她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为什么，我也要参加？” 　　叶行止回眸看她：“你是张小乐的妹妹，我是张小乐的朋友。” 　　四舍五入，差不多都沾亲带故，可以来吃席。 　　张小愉愣了一下：“你是不是……张小乐最近总在念叨的叶大哥？” 　　“是我。” 　　话音刚落，张小愉的冷漠彻底如春雪消融。 　　她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灿烂笑意，立刻起立，把洛明看得一愣一愣：“早说啊！多谢大哥这段时间照顾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以后也麻烦继续互相关照了。张小乐这人不太懂事，大哥你可别嫌弃他，他虽然没什么优点，但是运气特别好，跟他靠得近的人也会跟着运气很好，是不是很神奇！” 　　显而易见，张小愉非常不希望她哥失去任何一个靠谱朋友，甚至拿他好运的事情出来疯狂推销。 　　叶行止对此倒是挺赞同的：“他运气的确不错，人也不错。” 　　张小愉一听，笑得更灿烂了。她掏了掏外套口袋，拿出一袋火系晶核递给霍泽：“霍先生，也多谢你平常照顾张小乐了，提前祝两位婚姻幸福美满，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还是我在首都就准备要送给你们的，没想到一来直接碰上了，真巧。” 　　说完，她又定睛看向霍泽无名指的钻戒，轻轻捂嘴：“哇，好漂亮！这种品相的血钻放在以前，至少要十几万吧？！做工真精致。” 　　霍泽弯了弯唇：“多谢，这是我男朋友亲手做的。他做了很多款戒指，让我每天换着戴。” 　　“居然还有其他款式吗，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能不能看看？” 　　“当然。”霍泽在口袋里假意寻找，直接掏出来十几枚戒指，引来张小愉一阵惊呼，眼睛闪闪发亮。 　　叶行止没有打断他们的交谈，反而颇为满意这一幕发生。 　　因为他给霍泽做那么多戒指，就是为了给霍泽戴出去让人羡慕的。 　　所有人都要羡慕！ 　　贵宾室众人看着张小愉的变脸速度，已经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家凶悍的大队长被人夺舍了。而洛明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三尊大佛这么快就能处好关系，狠狠松了口气。 　　但他也没想到，张队长私底下性格这样活泼可爱，那为什么刚才对他如此之凶！ 　　正在洛明胡思乱想之际，叶行止冷不丁开口：“运输队送来了什么物资？” 　　洛明一个激灵回过神，赶忙拉开椅子请两人坐下，说得颇为详细：“有医疗器械，各种干粮罐头，武器弹药，还有没变异的蔬菜种子，健康小猪崽和鸡苗鸭苗，真是帮大忙了。” 　　“医疗器械？”叶行止有些疑惑。 　　“对，附近几个省的医院基本沦陷了，首都准备在南方重新组建大型医院，加派医护人手。您是不知道，咱们A市现在不怕丧尸，反而最怕生病，咳嗽感冒没地方挂水就算了，突发急病、小病拖成大病才最可怕。比如突然患上急性阑尾炎的人，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洛明唉声叹气感叹着。他自己都没想到，管理一座城市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之前有小孩子肠梗阻要紧急手术，却找不到医生和安全干净的手术室，洛明到处找人联系直升机运送，心惊肉跳几夜没睡好觉。 　　张小愉刚和霍泽聊完，听见洛明的感叹也点头附和，脸色稍微严肃几分：“我们这次过来，首要目的就是清剿丧尸异兽，打压鞋教组织的嚣张气焰，尽力保障国民安全与健康，维护稳定秩序。如有不足之处，欢迎各位积极提供意见与建议。” 　　霍泽静静听着，眸中神色并不明晰。他轻声说：“B市是丧尸重灾区，很多人流离失所，还有异能者对普通人施加欺凌霸权，需要管一管了。而且历史博物馆的古董藏品，需要专业人士妥善回收。” 　　张小愉听得很认真，她拿出纸笔，将霍泽的话原封不动记录下来：“多谢霍先生，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处理。” 　　而叶行止抬手搭在霍泽肩上，轻轻揉了揉，接着道：“B市的西阳山有异兽藏匿，上次我们杀了一群野狼，不过应该还藏着棕熊之类的大型野兽。除此之外，变异植物的潜在危险也不能小觑。” 　　“野……野狼？！”洛明惊愕，“华国居然还有野狼吗？” 　　“不要小看异兽的智商和迁移速度，”张小愉冷冷瞥他一眼，转过头看向叶行止时，表情再次变回春风拂面，“对了叶大哥，我这次还带了一项特殊任务，想问问你们是否有相关线索。” 　　“什么任务？” 　　“A市上空曾出现过几次不明飞行物，一次是大型飞船，还有几次疑似人形。如果你们认识有关的目击者，或是知道谁拍摄过清晰视频和照片，可以通知我或者洛明。这件事麻烦暂时不要外传，可能会引起群众恐慌，首都那边挺重视的。” 　　叶行止：…… 　　什么，不明飞行物不会就是他本人吧？！ 第44章 　　叶行止确实没想到,官方人员居然早就发现了他的飞舟。毕竟什么卫星什么雷达，都处于叶行止的知识盲区。 　　但即便心中意外，他表面上依旧非常平静,一如既往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异样。唯独搭在霍泽肩头的手,稍稍收紧。 　　霍泽差点笑出声。 　　他倒是不担心暴露之后会出大事，毕竟现在是末世,连丧尸都诞生了，突然冒出一个会修仙的人又能算什么？官方也不傻,必然不会故意跟拥有超凡力量的人物交恶。 　　哪怕真的没谈拢,叶行止只需要躲进山谷里把防御阵法一开，就算拿雷达疯狂探测，也找不到他们两个。霍泽对他男人的实力心知肚明，比叶行止更加淡定,听完张小愉的描述，还能迅速摆出完美的惊讶表情。 　　全场只有洛明最为紧张。 　　因为他被叶行止揍飞过一次,游轮的防弹玻璃也已经被重装过两次,还有那什么风系异能，听起来就特别不对劲。 　　洛明很清楚,叶行止绝对不是一般人，指不定就是位在深山里清修的超强道士，之前伪装成了电影明星……虽然不太确定，道士到底能不能和男人结婚。 　　反正他现在,超级害怕被叶行止瞬间杀人灭口。 　　而张小愉一眼就看出洛明的神色有古怪,她皱眉问：“你知道什么？” 　　“啊，不，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洛明立刻清了清嗓子，危襟正坐，眼神是一点也不敢往叶行止的方向瞟。 　　张小愉缓缓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他打量片刻，却意外没有就此穷追不舍。 　　而叶行止默默拿起洛明小弟端来的茶水，喝了几口，冷静回答：“我也没见过不明飞行物。” 　　这是大实话，毕竟叶行止只见过自己认识的飞行物，目标明确。 　　张小愉笑眯眯道：“了解了，以后有情况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哦。” 　　“好。” 　　有关UFO的对话就此结束，叶行止没再问她来A市还有什么特殊任务，以免又暴露出更多东西。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起最近圣裁的动向。叶行止把何迪的故事告诉张小愉，她还挺高兴的，至少这说明圣裁的领导阶层，还没有彻底被坏人占据。 　　说不定派人秘密交涉一下，何迪这个大执事还能变成官方的潜入间谍人员。 　　聊完以后，叶行止跟着胆战心惊的洛明换物资去了，这时他才发现，首都派来的不止是十几辆越野车那么简单。刚过去半小时，后面就跟来了两辆军绿色的火车，以及一艘满载货轮。 　　他倒也没拿什么东西，用晶核与家里的红薯土豆作为交换，抱了四只小猪崽回家养。毕竟，A市还有更多人比他需要这些物资。 　　而张小愉对这些红薯和土豆非常感兴趣，她两眼放光，好奇询问：“这些根茎居然没怎么变异，好厉害啊，叶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行止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想还真没做什么，菜园的活计全是鸡元帅在负责……但有一点非常关键：“不能让任何异兽和丧尸的尸体接触到菜园，尽可能封闭种植，土壤也要保持干净。毕竟，我曾经见过吃鱼肉的变异野草，这或许也是一种污染途径。” 　　张小愉频频点头，若有所思，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飞速记录：“叶大哥，请问那种变异野草，你这边还存有样本吗？” 　　“没有，被我烧光了。”霍泽立刻抬眸说道。 　　张小愉有些失望：“好吧，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异常现象，只要我还在A市，都可以联系我来处理。” 　　“可以。”叶行止毫无心理负担地随意应下。 　　他们没有继续聊太久，因为这段时间内，张小愉肯定会住在张小乐家里，如果有什么急事完全可以电话联系。 　　临走前，为感谢“热心市民”提供线索，张小愉代表官方奖励了他们一对瓷杯，两个洗脸盆，还有把多功能瑞士军刀，特别接地气。等到越野车启动时，张小愉还站在江边热情地挥手送别……但回去的路上，叶行止和霍泽都挺沉默。 　　主要是这事情，居然引起首都那边的密切关注，莫名就显得复杂起来。 　　听着后备箱里猪崽哼哼唧唧的挣扎声，好半天叶行止才开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开灵舟了？” 　　“好像……只要我们飞到半空中，就会被他们发现。”霍泽默默道。 　　叶行止不怕被发现，但就是怕麻烦。他苦思冥想几分钟，忽然间恍然大悟：“有隐身决不就行了？这样谁都看不见我们。” 　　霍泽眼睛一亮：“有道理！” 　　危机暂时解决，他俩一拍即合，没再多想，回家专心养猪去了。 　　不过养猪这件事，没有叶行止想得那么简单。 　　这两对猪崽刚刚出生没多久，本就异化程度不高，被叶行止身上的强大气息压得不敢放肆，又从未在山谷里经受过灵气滋养，所以……它们成为了全家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 　　平日里担惊受怕，畏畏缩缩，被鸡追被狗撵不说，连原本老实巴交的奶牛和绵羊也欺负它们。 　　没过几天，原本胖嘟嘟的猪崽，已经狠狠瘦了一大圈。 　　叶行止原本还没注意，察觉到不对时，发现猪崽的饭都被抢光了，简直瞬间震怒。 　　他是要养猪来吃肉的，这些家伙是不是想造反！他还等着吃新鲜的炸猪排，番茄肉末酱，茄子酿青椒酿里的香香肉末，以及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然而，化神期修士一不小心生气的后果就是，无意间引发地震。 　　两座大山忽然剧烈摇晃了片刻，溪水跟喷泉似的涌起又落下，草地上“啪啪”翻动着各种鱼虾……而霍泽正在打磨一枚纯银戒托，地动山摇猝不及防，圆形银器被他锤成了一块银饼。 　　霍泽心中疑惑，从炼器室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得知真相后无语极了。 　　但想到叶行止总是在心心念念他做的菜，霍泽又觉得特别好笑。 　　他心情颇好，转身进厨房准备好材料，再次走出四合院时轻轻弯起唇，直接拖走了一只正在看戏的绵羊。 　　在鸡元帅和金乌惊恐的目光中，霍泽举起托月刀，当场开膛破腹热水剥皮，支起一个火堆。 　　随后他切了葱姜花椒和各种大料，动作粗暴地塞进羊腹中腌制，紧接着把光溜溜的羊串起来架在火堆上，在肉厚之处隔开几个刀口，往里面抹盐和烧烤料。 　　霍泽认真往羊身上刷酱汁，顺便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叶行止，温声说：“您也别生气了，咱们今天就吃烤全羊。” 　　在发现霍泽想要做什么之后，叶行止心里早就舒坦得不行，他走过去搂住霍泽的腰，高兴道：“已经闻到一点香味了，我能吃大半只。” 　　说完叶行止还抬手将石桌也召到了小溪边，迫不及待开始帮霍泽切土豆之类的配菜，还不忘泡茶给霍泽喝，坐在一旁殷切等待。 　　这一幕对人类而言非常美妙，但对山谷中的小动物们来说就过于惊悚了。 　　原本带头霸凌的鸡元帅胆战心惊，缩着脖子溜了，而跟来看热闹的奶牛也瞬间低下头，健硕强壮的牛蹄子不停打着颤，赶紧假装自己是普通奶牛，低头安静吃草。 　　不过，这一套杀鸡儆猴下来，受到惊吓最严重的还是猪崽。眼看着已经日落西山，它们全都藏在草堆里不敢冒头，哆哆嗦嗦的，仿佛又被烤全羊给吓瘦了一圈。 　　但这时候，叶行止完全无心再管什么猪肉的事情了，他在全神贯注吃金黄油亮的烤全羊，直接站在火堆旁边吃。用小刀割下一大块，皮酥柔嫩，油滋滋冒着热气，再加点辣椒粉和孜然，香得不行。 　　这种时候喝热茶不够过瘾，霍泽把提前准备好的可乐从冰箱中拿了过来。 　　玻璃杯加满冰块，冰可乐瓶里早已泡了一包袋装红茶，倒进杯中发出“呲啦”的气泡滚动声，再切两片柠檬贴在杯壁上，放几颗酸话梅。 　　插上吸管搅一搅，在夏天喝起来清爽无比。 　　吃饱喝足后，霍泽揉着哆哆嗦嗦的金乌，问道：“之前地震，会不会引起张小愉他们的注意？” 　　“没事，我开了防御阵法，旁人不会发现。”叶行止已经喝了大半杯可乐，说着又再次倒满一杯，嗓音惬意。 　　“那就好，”霍泽也拿起自己的杯子，跟叶行止排排瘫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空，“万一之后，张小愉发现我们两个就是不明飞行物，您打算怎么解释？” 　　“你忘了吗？我可是风系异能者。”叶行止挑眉，玩笑般道。 　　霍泽弯起唇：“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说好的从不说谎呢？” 　　实际上，这种张口说瞎话的恶劣行径，确实让叶行止收获了些许诡异又奇怪的乐趣。毕竟气质使然，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很有信服力，胡说八道坑人时感觉特别好玩。 　　当然，霍泽是个例外。 　　想到这里，叶行止语气郑重几分：“我从不对你说谎。至于其他人，那都不重要。” 　　霍泽喝可乐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转身跨坐在叶行止腿上，红着脸伸手环住他脖颈，声音放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有您在，其他人都不重要，就算全死光了也没关系。” 　　语毕，霍泽还低头在他唇角轻轻一吻，随即跟没骨头似的黏在叶行止怀里，毛绒绒发顶蹭着他的侧颈，看起来特别高兴。 　　叶行止：？！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不过良辰美景好月夜，他没多想，把人抱起来回了房间。霍泽耳尖微红，却没有一丝抗拒。 　　正好他们刚刚吃饱，非常适合做一些体力劳动。 　　* 　　与此同时，山谷之外。 　　张小愉暂时没有去追究洛明的奇怪反应，而是派属下每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明目张胆地跟踪着，竭尽全力让洛明胆战心惊。 　　至于她自己则连夜去了一趟B市，探查西阳山的异兽藏匿情况，记录下历史博物馆的藏品缺失量，搭建了可供流浪者居住的移动集装箱，随后领着异能管理局的众人大杀特杀、宣传普法，忙得团团转。 　　毕竟现在哪里都缺人手，官方只能把一个人当成十个来用。 　　不仅如此，她离开B市时还顺便带了两个熟人回来。 　　没错，就是裴林和唐飞宇，他们打丧尸时恰好跟张小愉碰上了。 　　张小愉主动搭话，主要是想跟这里的异能者了解一下B市居民生活现状，聊着聊着才发现这两人是霍泽的朋友。正好裴林怂得不行，害怕自己会死在高速上，张小愉就把他俩一并捎带回了A市。 　　这件事叶行止和霍泽暂时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最近沉迷于拯救猪崽的体重。 　　每天喂各种红薯土豆、牛奶米糠，终于把猪崽养得活泼可爱了起来，圆滚滚滑溜溜还很干净，特别好摸。 　　而就在这时，叶行止忽然发现，张小愉触碰到了他的元婴。 　　不仅是她一个人，异能管理局已经全员上阵，用了各种方法尝试将口罩摘除，被烫得死去活来。这事情引来一堆路人围观，还站在旁边给他们欢呼助威，场面非常热闹欢快。 　　但是，相比起并不会想太多的A市居民，张小愉脸色颇为严肃，心里也生出许多怀疑。 　　她的下属喘着气报告：“用异能根本无法破坏口罩，几个人一起搬也搬不起来，这个人偶很有问题。” 　　“没错，很有可能是鞋教组织用于宣传造势的玩意，说不定，这个仿真人偶就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完美天神形象。他们或许意图通过这种娱乐方式，将鞋教教义潜移默化传入群众之间……”张小愉说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口罩外面的精致眉眼，以及这头犹如金色海洋的柔顺长发。 　　她顿了顿，突然觉得这个结论好像也不太对。 　　“唔，它的头顶有两个异常突起，可怀疑是发电装置，无线信号设备，亦或者……我们尚不了解的科技产物。”张小愉边自言自语边做笔记，写完之后还是绝对不对劲。 　　她皱眉凑近几步，再定睛一看，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差点没拿住笔。 　　张小愉深吸一口气，赶紧让属下把裴林和唐飞宇也带到元婴面前，让他们一起仔细观察。 　　“你们两个，好好看看，这是不是和叶先生极为相似？” 　　唐飞宇看得一哆嗦，根本不敢吭声，非常害怕被打击报复。但裴林可没这么多心思，立刻点头肯定：“超级像，简直一模一样啊！这是谁做的？未免太厉害了吧。” 　　唐飞宇浑身僵硬，依旧保持沉默，而张小愉也不得不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山谷里的叶行止和霍泽同样沉默许久。 　　“……您上次揍他，还是揍得太轻了，”霍泽无语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虽然张小愉肯定会从她哥那里知道所谓的“真相”，但裴林这张藏不住事的嘴，两辈子都让霍泽想暴揍他一顿。 　　然而叶行止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一脸正色：“霍泽你看，连张小愉也觉得那对龙角不对劲，对吧？它就是有问题，如果真能用科技手段解决就好了，我想把它切掉。” 　　霍泽听得目瞪口呆。 　　说实话，他一直对叶行止如此激烈的反应感到不解：“为什么您这么不喜欢这对龙角……不是说龙很强很厉害的吗？” 　　叶行止僵了下，缓慢移开视线，垂着眸子幽幽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龙性本淫。” 　　霍泽：！ 　　不等霍泽有所反应，叶行止继续心情沉重道：“万一我以后被这种异变所影响，怎么办？霍泽，你应该也不希望，我莫名其妙就想在外面找九个不同的人生孩子吧……” 　　话音落下，两人再次齐齐沉默许久。 　　霍泽低下头想了很久，漆黑眼眸晦暗一片，忽地用力攥紧叶行止的衣角：“不行，要生也只能让我生，您不是说修仙界有孕子丹吗？九个我也生，不能去找别人。” 　　叶行止：？？？ 　　等等，这话好像也不太对劲吧！ 　　“霍小泽，最近你的心态很不健康。”叶行止深吸一口气，凝重道。 　　霍泽不说话，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直盯着他，隐约显得有些瘆人。至少金乌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了。 　　而叶行止神情严肃地拿出一本书，正是他在商贸中心认真阅读过的——《写给青春期男孩的100个问答题》。 　　“来，坐我旁边。”叶行止拉着沉默的霍泽坐下，想要和他一起再次阅读。 　　霍泽不愿意，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好吧，这样也行。 　　叶行止清了清嗓子，翻开卡通书册，一字一顿仔细读道：“青春期的男孩子，都会有怎样的心理表现呢？不需要老师来说，更不必让爸爸妈妈唠叨，我们自己也知道。” 　　霍泽愣了愣，攥着他衣服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叶行止瞥他一眼，继续读：“没错，我们就是叛逆，心智还未成熟，破坏性很强，也许还会有小小的抑郁和焦虑情绪，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但那又怎么样？我们正在长大，要体验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独立的个体！这些情绪上的小事情，我们自己就有办法轻松解决。” 　　他读书的音调与平时毫无区别，平静又波澜不惊，只会在标点符号不同时，尾音稍稍上扬一分。 　　躲在旁边的金乌迈出了试探的爪子，而霍泽已经有点遭不住了。因为太羞耻了，叶行止简直是把他当成笨蛋教训。 　　他脸上逐渐泛起红晕，小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别读了，我以后不乱说话了。” 　　然而，叶行止依旧读得兴起：“问题一，当我准备认真写作业时，爸爸妈妈开始催我赶紧去写，我很生气，突然就不想写作业了，怎么办？回答……” 　　霍泽没有办法，赶紧低头吻住他，讨好地亲了几下，求饶道：“我真的不乱说话了，您把书收起来吧。” 　　“霍泽，你还没有意识到重点，”哪怕被亲亲贿赂，叶行止也依旧表情严肃，捏起他的下巴认真教育，“这不是乱说话，而是心态不健康，哪有男孩子说自己要生宝宝的？你知道生育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吗？还大言不惭生九个？！” 　　就连他们修仙界的女修都不敢随意生孩子，这可是至少十个月的孱弱期，若是遇到敌人袭击，打起架来都要瞻前顾后。 　　而且婴儿甚至可能吸收一部分母亲的修为，在这种情况下，像怀哪吒那样怀孕三年的情况都会出现，还伴随着母亲修为大幅降低的危险。 　　叶行止从未想过生孩子这回事，或许是因为两世不曾拥有亲情，他真的没有那么多喜爱可以分给别人，就算是自己的后代也一样。正因如此，他才更担心自己被龙性影响。 　　但他万万没想到，霍泽居然敢说要生九个，这像话吗！ 　　霍泽红着脸被训了一通，小小声抗议：“但是您也不能……把我当成青春期的小孩来看吧？我才没有那么幼稚。” 　　叶行止才不信：“如果你确实想要孩子，就诚实跟我说，可以有很多办法解决，不能因为赌气就乱来！” 　　霍泽连忙摇头：“我才不想要，我就想要您，真的，真的。” 　　“那你还……” 　　霍泽委屈，依然被捏着脸，说话都有些含糊：“我就是害怕，怕您真的想要找别人生孩子，那还不如让我生。” 　　叶行止叹了口气，松开手揉揉眉心：“霍泽，现在连龙角都没有长出来呢，我之前只是预设了最坏的情况，也不一定真的会被影响。” 　　“那也不行！” 　　“好，我们坚决不生，”叶行止看他都快着急上火了，无奈答应，“若我以后有被龙气影响的迹象，你就打我，把我打清醒。” 　　霍泽闻言愣了一下，摇头：“可是我舍不得。” 　　叶行止思忖片刻：“那我炼制一点清心丸，到时候你可以直接把一整瓶塞我嘴里，绝对有效。” 　　“……哦。” 　　说完这话，两人对视良久，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搞笑。 　　这分明是超级小概率的事件，为什么他们要莫名开始杞人忧天？ 　　“恋爱真的会影响智商，”叶行止不禁感叹，还不忘补充说明，“这句话是我在小说里看到的，很有道理。” 　　“是我太笨了，整天胡思乱想，差点把您也带歪，”霍泽把头埋进他颈窝里，不肯抬起来，“怎么办，我真的特别没有安全感。” 　　叶行止摸摸他的脑袋：“你只需记住一件事即可，天道说过，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道侣，命中注定。如果途中出现任何意外……我们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把天道狠狠揍一顿。” 　　天道：？？？ 第45章 　　蔚蓝无边的天空中,飘来几片弱小的乌云，似在抗议着什么，但是无人在意。 　　叶行止亲了亲霍泽微烫的耳尖,感觉小孩有些热过头了,决定暂时结束这场闹剧。 　　而霍泽立刻红着脸扬起脑袋，轻轻回吻。 　　他指间的龙焰戒指闪着红光,不断翻腾的岩浆犹如实质，时隐时现……完美体现了霍泽此刻懊恼又羞耻的尴尬心情。 　　一时间阴暗情绪上头,说话都不过脑子了，以后必须注意。霍泽暗自反省着,贴在叶行止耳边小声说：“我知道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 　　叶行止闻言，颇为意外地颔首答应，心中也逐渐有了计较。 　　从表面上看，他们仿佛已经针对这个问题达成共识,然而…… 　　当天夜晚，霍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有些紧张地藏在被窝里，默默等待。 　　随后,一本熟悉的青春期教育书册,以及一个全新空白的笔记本，被叶行止郑重其事放在了他枕头旁边。 　　霍泽：…… 　　“这，这是什么？”他心中蓦然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说好的,我怎么罚你都行。”叶行止抱起手臂,正经道。 　　霍泽：“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行止歪头：“那是什么意思？” 　　他真没听出来还有其他意思。霍泽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清楚，甚至把脑袋藏进被窝里不吭声，那这事就成了。 　　叶行止认真制定好了“惩罚”计划。 　　他强迫霍泽每晚至少要看完一章问答题,牢记核心内容，记录自己的情绪问题，努力学会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不仅如此，在接下来几天里，他还会时不时突然袭击提问，把霍泽吓得心慌意乱。 　　霍泽的抗议自然无效。 　　叶行止难得在这件事上非常强硬，因为他有仔细思考过，为什么霍泽能说出如此极端的话来。 　　这孩子从小到大，没人教没人管，爹不亲妈不在，青春期时孤身在国外，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心思，偏偏刚成年就遇上了末世降临……这一连串因素放在一起，不用想也明白，霍泽的心理状态必然会成问题。 　　能够顺顺利利成长为靠谱的大人，已经很了不起，但叶行止既然知道他有问题，就不可能直接无视。 　　瞧瞧他，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对自己的健康不够重视，对人生的规划也不甚清晰！ 　　霍泽真的欲哭无泪。他宁愿每晚被欺负，也不想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 　　他想要好好解释一下，结果越解释越歪，让叶行止更加确信他需要接受教育。 　　至于龙角问题，叶行止现在都不敢跟霍泽提，以免小孩突然再次口出狂言。 　　因为，被路人摸了很多次之后，他元婴头顶那对小小的突起，居然逐渐长高了一厘米。 　　为什么别人摸它，它也会长大……这令叶行止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最近接触到太多污秽魔气，还让龙性觉醒得更快了？！ 　　虽然叶行止心中犹疑，但做好人好事的步伐不能停止。 　　正当他准备给元婴炼制一定铁帽子时，张小乐打来电话，说是那批首都来的玉石已经审核通过、可以收货了。 　　不仅如此，张小乐还邀请叶行止去他家吃饭，借此良机搞个什么大家庭聚餐，所有人都要带自己的拿手好菜，一起交换品尝。他邀请的客人，除去异能管理局的成员以外，叶行止全都认识。 　　很显然，这绝对是张小愉的建议。忍了那么几天，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叶行止倒也没有拒绝。 　　而霍泽知道这件事后松了口气，立刻跟叶行止请假，开始忙忙碌碌准备各种熟食。 　　他终于能从青春期男孩的噩梦中暂时挣扎出来了！ 　　平日里存在感很低的鸭子惨遭毒手，足足有三只被霍泽串上铁架，制作成色泽红亮的美味烤鸭。除此之外，霍泽又烤了一盘马苏里拉芝士焗意面，十来只炸鸡翅和炸鸡腿，甚至还有一个大蛋糕。 　　或许是因为鸡元帅的个人能力太强……鸡棚里的小母鸡们一直在排队抱窝孵蛋，平常他们两个吃鸡蛋根本吃不完，叽叽喳喳的小鸡崽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这次聚餐人多，正好能给大家都尝尝真?土鸡的滋味。 　　于是等他俩来到临江别墅，从越野车后座上一趟一趟搬出琳琅满目的食物，香气弥漫在花园里，收获了众人目瞪口呆的围观和欢呼。 　　就连原本还挺正经的官方队员都激动了，他们在首都时也没有那么多好吃的！眼巴巴等到张小愉说开饭，立刻一哄而上。 　　别墅里顿时热闹非凡，张小乐的女儿拖着小短腿“啪嗒啪嗒”到处蹦跶，吃得满脸都是奶油，裴林和异能局的人挤在一起抢炸鸡腿，洛明也挖了一块焗意面吃得眉飞色舞，还不忘让他的寸头小弟赶紧尝尝。 　　唐飞宇很怂地站在一旁没敢凑热闹，选择去喝李蔓炖得香喷喷的萝卜排骨汤，结果因为太好喝，一碗接一碗停不下来。 　　而张小愉表情有些复杂，她默默啃完一条面部狰狞的变异烤鱼，看了眼血红凸出的鱼眼珠，嫌弃地将鱼头扔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叶行止正端着一盘蛋糕和张小乐两口子聊天，还特意把霍泽拉过来旁听。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再深刻体会一下，什么叫养娃不容易。 　　李蔓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小丫头的身影，边看便感慨：“最近这丫头长大了点，越来越坐不住了，天天都要老张陪她去江里游泳，还动不动就闹着想去旅游，想去游乐场，说在家里好无聊……可我也没有办法，她不是异能者，出去玩实在太危险了。” 　　张小乐点头附和：“哎别提了，我妹住家里之后她更闹腾，老实去骚扰异能管理局的人，一会儿说喜欢这个帅哥哥，一会儿又要嫁给那个酷姐姐，非要人家带她去玩，嚷嚷着打丧尸打怪兽。但人家来A市是带着很多任务的，忙得很，怎么可能有空。” 　　正因如此，今天张小愉居然能抽出了一整晚的时间，带着她一大群属下过来搞家庭聚餐，就让张小乐特别摸不着头脑。 　　叶行止吃了口蛋糕，若有所思：“有玩心，说明正事还是太少。你们也该重视孩子的学业问题了，再过两年到了上小学的时候，准备如何处理？” 　　张小乐闻言愣了一下，突然也有些慌了：“对哦，但现在华国还有学校吗？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丧尸来了，下一代人就全部变成文盲吧？！” 　　与此同时，吃完烤鱼的张小愉不动声色凑了过来。 　　她趁机加入谈话：“首都那边正在重新计划筹办，但办学校的风险很大，需要等到安全区的保障措施彻底完善。主要是小孩子坐不住，也没有足够的战斗能力，如果长时间呆在一起，平常嬉笑玩闹的声音太大，吸引来丧尸潮……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不知不觉间，丧尸潮这个概念对华国人而言已经不再陌生。 　　她会在B市与裴林二人相遇，就是因为他们附近涌来了一小波丧尸潮。张小愉正好带队赶过去救人，当时还险些挂彩，很危险。 　　听到张小愉的解释，叶行止思忖片刻，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家教这一块就不能放下。我最近读了一本很不错的青春期教育图书，应该是绿江出版社的，分有男孩和女孩两个不同版本。我家霍泽最近就……” 　　话还没说完，霍泽赶紧叉起一块蛋糕堵住了他的嘴。叶行止疑惑地看向霍泽，而霍泽面色微热，气呼呼道：“不能把这事说给别人听！” 　　叶行止细嚼慢咽将蛋糕吃完，才重新开口：“行，我不……” 　　然后霍泽又给他塞了一大块。 　　张小乐“噗哧”笑出声，揶揄地看着两人挤眉弄眼，而张小愉神色更复杂了。 　　她觉得，叶行止不对劲，在各种地方都不对劲。但非要仔细观察，人家好像也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兴致勃勃谈着育儿问题，和未婚夫相处甜甜蜜蜜……但就是不对劲。 　　张小愉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环视一圈，见大家都顾着吃喝聊天，刻意抬头和叶行止对视片刻。 　　叶行止心领神会，拿着蛋糕牵上霍泽的手，三人默契地来到二楼书房。 　　张小愉将书房门关上，才斟酌着问道：“叶大哥，最近A市经常出现的那个金光人偶，跟你长得很像，我应该没看错吧？” 　　“嗯，就是霍泽做的。”叶行止并未否认。 　　“那口罩……” 　　“霍泽不想让别人摸到我的脸，所以给它戴了口罩，”叶行止说着，用小勺刮了点奶油放入口中品尝，随后不紧不慢继续道，“至于为什么口罩取不下来，那是因为使用了铁焊技术和强力胶，你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可以和霍泽谈谈。” 　　霍泽也跟着一脸正经道：“对，我自己调配的强力胶黏性特别强，管理局有需要吗？” 　　张小愉：…… 　　这两个人真的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她揉了揉眉心，犹豫片刻后谨慎道：“暂时不需要。但是叶哥，我还有一个问题，可能会比较冒昧。” 　　“嗯？说吧。” 　　“请问你的异能是什么？” 　　叶行止挑眉，慢条斯理道：“我是风系异能者。” 　　听到这个回答，张小愉沉默了许久。 　　“……真的有风系异能者吗？”她深吸一口气。 　　“对啊，我就是，似乎每次别人问起，都会显得很惊讶。张队长，我可以自证。” 　　叶行止淡定无比地说完，蓦然抬手，窗外顿时刮来一阵微风，轻轻掀起了他的长发。随着他将手缓慢放下，微风顷刻便消失无踪。 　　这一套表演非常完美，至少张小愉是被震住了。 　　但根据她这几天的调查结果，以及对洛明的威逼利诱，张小愉发现，叶行止每次来集市进行晶核交易，都只会带走火系和精神系的晶核。 　　说实话，精神系异能极其稀少且罕见，就连他们官方目前也只有一个精神系的成员，暂时还处于孱弱的成长期，无法参与作战。 　　因此张小愉一直怀疑，叶行止就是藏匿在A市的精神系异能者。至于那个金光玩偶，可能是用于达成某种特殊目的，抑或是，精神系异能者还拥有独特的变强手段。 　　比如引起大量关注，甚至是收集信众的念力……？越想越不科学。 　　总之无论真相如何，张小愉认为她很有必要深查一二。 　　结果叶行止的回答，完全处于张小愉预料之外，甚至让她联想到了另一起特殊任务的情况，心里有点发毛。 　　她闭了闭眼，再次深吸一口气：“那叶大哥，你平时都是如何提升异能等级的？” 　　叶行止依旧淡定，理所当然道：“晶核啊，纯透明的那种。” 　　张小愉：…… 　　这场对话真的很难严肃进行下去，张小愉心里乱七八糟浮想联翩。按理说，异能只有六类，金木水火土和最特殊的精神系，可叶行止这一系列操作，看起来真的特别有说服力！ 　　到底是首都对异能的情报收集尚不全面，还是叶大哥故意逗她玩呢？ 　　张小愉按着鼻梁定了定神，拉开椅子坐下：“叶大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没有什么多余心思，我所站的立场也很简单。” 　　“立场？”叶行止挑眉。 　　“对，我只想把丧尸杀光，让华国重归和平，百姓安居乐业，有吃有喝有医疗保障，孩子们也能继续上学，享受真正完整快乐的童年，而不是像我的小侄女，每天只能被关在家里，像笼中小鸟一样向往自由，”张小愉神色平静，语气也很诚恳，“我的立场，就是那么简单。” 　　叶行止认真听完，不禁对她更高看了一眼。这个看似娇小的女人，在身心层面都拥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比张小乐那家伙要靠谱多了。 　　如果上一世，霍泽能拥有如此可靠的队友，或许会收获截然不同的结局。可惜，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实在很难说。 　　叶行止也不跟她胡扯了，认真回答：“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想知道我的立场。实际上，我和霍泽只想过平静生活，也会尽力维护这样平静的生活。只要无人打扰，我们会一直在A市种地，真的。” 　　张小愉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她心底隐隐发毛的感觉稍有缓解，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我明白了，但是叶大哥，其实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帮助，就这一次。” 　　“是吗？你先说说。” 　　“嗯，是这样的，风系异能者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我想请你去首都配合做一下数据分析，管理局会给予足够的补偿和报酬，例如晶核供应和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有其他需要也可以提。就这一件事，以后我也不会刻意再来打扰的。” 　　叶行止若有所思：“好，我要先和霍泽商量一下。不过我们本来就有去首都的计划，霍泽的父亲与继母都在首都，快结婚了，我还不曾去好好拜访岳父岳母。” 　　当然，“好好拜访”这四个字听起来颇为意味深长。 　　“霍哥的父亲是……霍才建吗？”张小愉确认道。 　　“是他。” 　　霍泽点头，却没有主动问他亲爹近期情况的打算，显得极其漠不关心。 　　见他如此冷淡，张小愉也不好再提：“好的，如果你们商量好了，随时可以打张小乐的电话联系我。” 　　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他们继续若无其事下楼吃饭，而张小乐居然对此毫无察觉，乐呵呵夸赞着霍泽做的烤鸭蘸料有多么美味。 　　当餐厅里的食物差不多被解决干净，便到了喝酒时间，异能管理局提供了三箱罐装啤酒，张小乐也从储藏室里搬出红酒，毫不吝啬地请大家品尝。 　　裴林喝得最猛，他脸色通红，抬手搭在唐飞宇肩头，情绪激动得快要哭了：“苍天大地，这才是生活啊，之前我们在B市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苍天留你一条狗命，已经是它手下留情了。”唐飞宇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别墅中无比热闹，食物与美酒的香气久久不散，仿佛末世从未来过。 　　而张小愉没有喝一滴酒，她抱着手臂表情严肃，正与两个属下在屋外的院子里谈话。 　　叶行止和霍泽对视一眼，默契地将神识悄悄探了出去。 　　“老大，刚才聊得怎么样了？” 　　“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他对华国没有恶意，这一点可以确定，”张小愉沉默片刻，“对了，你们觉得风系异能真的存在吗？” 　　“啊？卧槽，他不会就是那个在天上飞……” 　　“闭嘴。” 　　“是。” 　　这件事不能随便问，万一叶行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那按照规定，张小愉必须如实上报。 　　但是，那艘飞船实在太特殊了……张小愉不敢想象，首都某些心思不太纯正的人，若是知道了叶行止的存在，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又会采取怎样的手段。 　　如果他们故意过来骚扰威胁，叶大哥的平静生活无法得到保障，说不准，华国才会真正多出一个难以想象的敌人。 　　张小愉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有关叶行止的事一定要保密，消息只能在异能管理局内部传递。相关调查和数据收集，绝对不可以外泄。 　　听完他们的短暂谈话，叶行止揉了揉霍泽的脑袋：“她挺靠谱的。” 　　“嗯，华国有她这样的人，未来发展肯定会比我上一世要好。或许不到十年，末世就能顺利结束。”霍泽将脑袋倚在他肩头，轻轻笑了下。 　　叶行止闻言，并没有立刻给予肯定，而是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其实听完张小愉那番诚恳的立场表白，叶行止已经想了很多。他理解张小愉试图快速消灭丧尸的心情，但有一件事，叶行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认真对比原书内容和霍泽口述的前世经历，发现了一个令他颇为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丧尸就是打不完？ 　　已经到了末世十年，军需装备齐全，异能者平均战力大幅提高，为什么还会出现足以摧毁小半个城市的丧尸潮？ 　　这一波接一波的丧尸到底从何而来？ 　　叶行止心中浮现出某种不太乐观的猜测。 　　很有可能……如果魔气不被彻底根除，如果人类还在继续繁衍，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不断出现新的丧尸。 　　就拿霍泽上一世来说，首都没了，很多机密知识与高级设备在混乱中遗失破损，只剩下普通人自创的基地和安全区。虽然民间组织也能稳住局面，但科技方面一直存在断层般的缺陷。 　　当人们不再拥有便捷的远程通讯手段，许多事情只能靠口口相传，那么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便非常容易产生错误和大量误差。 　　毕竟华国地域如此辽阔，只需举一个简单例子。假设在末世五年，漫无边际的蒙古草原上，忽然有一群普通牧民在睡梦之间变成丧尸……那么远在南方的□□，很可能过了一年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也许当消息传来时，已经变成了【蒙古草原爆发丧尸潮】。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些牧民又是如何变异的，实在是不好讲清楚，也难以让领导者做出准确判断。 　　虽然这都只是叶行止的设想，但万一真相确实与此大相径庭，那么整个世界的未来都不会太过乐观。 　　可问题是他不能告诉张小愉，和魔气有关的事情，都绝对不能告诉普通人，否则可能造成比鞋教组织洗脑更严重的后果。 　　因为这没有实体的污秽恶念，会传染。普通人越是深想，越是容易被侵蚀污染、心神失守。 　　叶行止愿意和霍泽解释域外天魔的概念，也是在决定教他修炼以后。 　　有点难办。 　　* 　　夜色已深，越野车装载着满满四大箱玉石，以及两瓶上好的红酒，顺利回到山谷。 　　临走前裴林酒意上头，还想跟着去叶行止家里参观一下，却被唐飞宇和霍泽同时无情拒绝。 　　叶行止这一路上都在想事情，看起来挺严肃，霍泽也没打扰他，确认圆嘟嘟的猪崽们依旧活泼开朗，就拿起衣服洗澡去了。 　　直到金乌找不到霍泽，摇着尾巴来拱他的腿，叶行止才逐渐回神。 　　他探出神识看了眼霍泽在做什么，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突然很想泡澡放松一下。 　　没错，就在后院泡澡，毕竟浴室被霍泽用了。叶行止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操作有任何问题。 　　于是当霍泽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便看到叶行止施施然坐在宽大的浴桶里，雾气氤氲。墨玉长发飘在水面，白皙手臂慵懒搭在浴桶边上，水珠顺着湿润侧脸落入锁骨…… 　　叶行止还没有用沐浴乳，浴桶里的水很清澈，倒映着皎白月影，底下近乎一览无余。 　　霍泽僵在原地，攥着浴巾好半天没有吭声。 　　而叶行止此刻惬意极了，将额间的湿发一并捋至脑后，仰头感受着微凉夜风与热雾相融。真舒服，这才是生活。 　　他懒洋洋道：“要来一起泡吗？” 　　“不，不用了，我洗完了。”霍泽立刻移开视线，红着脸说道。 　　叶行止这幅无害慵懒的模样，看得他心头莫名泛起燥热，又有些后悔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 　　而叶行止也颇为遗憾：“那帮我拿一下睡衣，放在石桌上就好。” 　　“好。” 　　霍泽定了定神，正要回房间去找，可这时叶行止又忽然开口叮嘱：“记得今晚也要好好看书。” 　　霍泽：…… 　　“那我还是跟您一起泡澡吧，真的！” 第46章 　　虽然霍泽主动提出共浴,但叶行止现在可不买帐了。 　　他认为自己看透了一切，弯起唇角：“霍泽，你这逃避学业的态度,真是昭然若揭。” 　　……不，是你不解风情！霍泽简直无话可说,用力揉了揉热乎乎的脸,瞪了叶行止一眼转身就走。 　　叶行止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他甚至认为霍泽刚才脸红,就是因为被他点出态度问题后，终于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逃避行为。 　　叶行止舒舒服服泡完澡,煮了一壶茶，热了一盒牛奶,端进卧室放在床头柜上，穿着霍泽送来的猫咪印花睡衣,嗅着身上与霍泽如出一辙的沐浴乳香气……他心旷神怡，懒洋洋把人搂在怀里。 　　霍泽一直没说话，叶行止也没在意，兴致勃勃翻找空间,掏出了一系列精致的油画风儿童绘本,准备提供给霍泽阅读。 　　已经沉默许久的霍泽,拿着叶行止给他的热牛奶,陷入了更持久的沉默。 　　霍泽心情特别复杂。叶行止这人吧，早上给他戴戒指的时候,说他是道侣，到晚上了，却说他是需要摆正态度的青春期少年......不仅如此，睡前居然还莫名其妙把他当成学龄前儿童对待了！ 　　霍泽总觉得这发展不太对劲，而且越来越不对劲。 　　他狠狠喝了一口热牛奶,看着眉眼舒展、一脸理所当然的叶行止，冷不丁开口道：“老公。” 　　叶行止：！！ 　　他环在霍泽腰间的手顿时收紧：“再说一遍。” 　　“不说。除非我以后不用看书了，我才不想学这些。”霍泽理直气壮，顺势提出条件。 　　叶行止顿了下：“但是，你……”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既不会主动伤害别人，也不会故意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真的！就像您跟张小愉说的那样，我现在也只想过平静生活，我的精神状态很好！” 　　叶行止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刚想开口，霍泽再次气势汹汹袭来。 　　“我不要看书，我都快跟你结婚了，我还天天给你做饭！不许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叶行止只好认真听着，感觉霍泽这话也有道理。他听得频频点头，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霍泽：…… 　　他的气势瞬间消失无影，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跟叶行止对视片刻，反而慢吞吞地红了脸。 　　叶行止有点想笑，捏着他的脸轻轻揉了两下：“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也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情。” 　　“不会的，我保证。”霍泽赶紧点头承诺道。 　　说实话他有些小委屈，叶行止的存在，本来就让他生不出太多阴暗心思。 　　霍泽觉得自己已经很乖很懂事了，到现在为止，他明明没做过任何“逆反”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叶行止还是对他这些小心思特别敏锐，总会严肃处理他的异常情绪，让霍泽不得不安分守己，就怕哪天又被抓回来打屁股......那多丢脸！ 　　而叶行止决定暂时把霍泽放入观察期，先看看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再决定后续是否还要强制阅读。 　　“既然你真的不喜欢这本书，那就换个口味，我们看一看绘本可以吗？人家画得挺漂亮的，大人小孩都能看，画面很美好，故事情节也很阳光。”这回叶行止的语气并不强硬，反倒带了些哄人的意味。 　　霍泽将脸贴在他掌心，抬眸问：“那如果我一直不够阳光的话，您还会喜欢我吗？” 　　叶行止对这个问题感到匪夷所思：“霍泽，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如果我喜欢阳光的，我早就去找张小乐那一款了。” 　　其实他在捡到霍泽的第一天，就看出霍泽的芯子有那么点黑……虽然问题不大，但平日里他让霍泽多看看阳光美好的事物，也很正常吧！这孩子，真是没安全感。 　　霍泽没再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靠在叶行止怀里一脸乖巧，看起来挺满意他的回答。 　　而与此同时，临江别墅里。 　　正在收拾餐桌扫地的张小乐，忽然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心里莫名其妙一阵发毛。 　　“老婆，有人在背后骂我！”张小乐丢下扫把惊恐转头，抱着李蔓不撒手，“说不定他还想弄死我，真的真的！好恐怖！” 　　李蔓：……？ 　　*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真正的酷暑时节开始了。 　　叶行止金光闪闪的漂亮元婴，不再是A市饱受追捧的热门角色。 　　因为真的很热。大家只要看见那晃眼的金光璀璨，心里就烦。 　　于是叶行止及时止损，把元婴扔到B市去，继续他的好人好事进程。 　　因为刚刚收获了大量玉石，即便让元婴长距离出窍，叶行止也完全无需担心灵力损耗。 　　毕竟他一直消耗资源养着山谷，山谷也会反哺于他。当此处环绕的灵气足够充裕，就会诞生一股若有似无的吸力，将逸散在A市的灵气缓缓吸引到山谷里去，逐渐形成正面循环。简单来说，就是灵气特别够用！ 　　至于异能管理局那边，哪怕他们在B市偶然看见元婴，叶行止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如果张小愉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是用风把“人偶”吹过去的，非常完美。 　　不过很可惜，张小愉完全没有问。 　　他和张小愉之间，似乎处于一种……奇奇怪怪的僵持状态。大概就是，你知道我不对劲，我也知道自己不对劲，但我胡编乱造，你也会假装相信，反正咱俩谁也不明说。 　　而且每次遇上异能管理局的人，他们都对叶行止态度挺好，再也不见最开始抬枪指脑袋的警惕态度。 　　叶行止倒也没多想，反正只要他们识趣，都可以来参加婚礼，热闹热闹。 　　不过，关于是否要跟着运输队一起回首都，叶行止暂且没有这个打算。 　　他只需要一分钟，就能闪现至异能管理局总部，何必耗费时间在路上呢？到时候分开行动，他假装自己是开车去的就行。 　　毕竟自从晋升至化神期，叶行止对于空间法术的掌控力大幅提升，他的芥子空间也终于宽敞几倍，可以把越野车直接扔进里面装着，颇为便捷。 　　虽然夏季炎热，但山谷里气温并不算高，两侧的山林犹如巨型遮阳伞，稳稳维护着一片阴凉。小猪崽们已经长得膘肥体壮，在溪水里惬意打滚，随后被大白鹅愤怒驱逐。 　　叶行止心情还算惬意，将极品灵石摆在桌上，冰凉雾气顺着灵石倾泻而出，四周立刻凉爽起来。 　　金乌舒服得瘫软在地，他和霍泽也懒散地坐在院子里乘凉。 　　叶行止美滋滋喝着霍泽做的冰红茶，漫不经心检查了一下元婴的现状。 　　恰巧就在这时候，他的元婴遇见了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彻底打破叶行止的悠闲心情。 　　在B市城郊、临近C市的高速路旁，叶行止看到一个人被杀死了。 　　说来神奇，这还是叶行止重获新生以来，第一次目睹别人的死亡过程。 　　以前他收着神识从不在意旁人，这次也完全是为了看看元婴的情况，却意外目击到一场蚂蚁谋杀案！ 　　那是一个蜷缩在收费站里睡觉的中年男人，呼噜打得震天响。在透过元婴注意到他的瞬间，叶行止才突然发现，有一只毒蚂蚁顺着收费站的门缝钻进屋内，以极快的速度爬进男人左耳，直奔大脑方向而去。 　　黑红毒素迅速在大脑皮层下扩散，叶行止都来不及过去救人，那中年男人便浑身抽搐起来，其惨状与猝死的狼王毫无差别。 　　很快，男人缓缓睁开一双空洞的眼睛，僵硬地从椅子上坐起，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试图离开收费站。 　　然而毒蚂蚁又怎会知道，收费站的门早就被男人细心反锁了……于是叶行止便眼睁睁看着这具尸体抬手按住门框，开始用脑袋疯狂撞门，撞到鼻梁骨折、头破血流也不曾停止。 　　“砰砰砰！砰砰砰！” 　　激烈的撞击声，在空旷的高速路旁响彻云霄。 　　没过多久便有丧尸闻声而至，立刻注意到男人的存在，狂奔过来撞开门锁，将头破血流的男人扑倒。 　　这具被蚂蚁操控的活死人，甚至没有机会反抗，就被丧尸狠狠咬断脖子，逐渐丧失生机。那份依然新鲜的大脑，变成丧尸大快朵颐的盘中餐，连毒蚂蚁也被它一并囫囵吞下。 　　叶行止看得目瞪口呆，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情让他特别注意。 　　这个男人脑死亡的时候，魂魄在一瞬间内出窍离体，却在下一秒立刻消失不见，就像是被隐身的超强力吸尘器直接吸走了！叶行止与那人之间隔得太远，根本没法追踪，但这是他看得最为清晰的一次。他敢肯定，这其中绝对有大问题。 　　本该游荡在华国的亿万亡魂，到底被吸去了何处？叶行止决定以后要多多观察，或许还能用谢家轩的魂体做点实验。 　　不过如今最大的问题是…… 　　叶行止收回神识，顾不上再喝冰红茶了，飞速召来卫星电话打给张小乐：“你妹妹在家吗？” 　　“在啊，咋了？” 　　“有要紧事，让她立刻接电话。”叶行止没跟他废话。 　　“哦哦哦好！” 　　很快，张小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叶大哥？” 　　叶行止回想着方才目睹的恶心画面，闭了闭眼睛，严肃道：“你们需要杀虫剂，大量的杀虫剂，让首都那边尽快研究更高强度的杀虫剂和防虫措施。” 　　张小愉愣了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才看见了一只毒蚂蚁。它侵入了人类的大脑，释放出致死毒素，随后寄生在大脑中操控尸体，甚至可以做出走路、撞击等简单动作。现在那个人的脑子已经被丧尸吃了。” 　　叶行止尽量描述客观，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把霍泽搂进怀里揉他脑袋，缓解一下心中的恶心感觉。没有人不讨厌虫子！ 　　“曾经在B市西阳山，我们已经见过寄生于野狼身上的蚂蚁，但没想到这东西进化这么快，如今居然连人也可以被寄生。张队长，这绝对不是个例，尤其如今夏天蚊虫兴盛，你们一定要注意。” 　　张小愉听得大惊失色，一想到半夜睡觉被虫子爬进耳朵寄生的画面，简直让她毛骨悚然。 　　她赶紧答应下来，急急忙忙拉着张小乐去找杀虫剂。 　　因为太过恶心，叶行止挂掉电话后，转身就把山谷里所有的虫都杀了，一把火烧成蛋白质粉，以后集中放在一起喂鸡。 　　霍泽听完全程，也觉得很可怕，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因为他上辈子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事情。说实话，人的眼睛与目力，与神识比起来还是太弱小，太不敏锐了。他真的错过了很多细节。 　　当大家的主要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丧尸和大型异兽异植之上的时候，真的没人会去观察那些身躯渺小的虫子！而且霍泽所在意的重点，与张小愉还不一样。 　　“如果到了末世后期，当寄生虫进化得更加完善、更加强大，或许还能够完美模仿人类的行为……”霍泽深吸了口气，“岂不是有可能，我会和一个死人擦肩而过，甚至相谈甚欢，却从头到尾都对他的死亡毫无察觉。” 　　叶行止盯着色泽与毒素很像的冰红茶，幽幽道：“这种发展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否定。” 　　而霍泽按了按太阳穴，心底漫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轻声说：“如果没有遇到您的话，也许我这辈子还是会死得很惨。” 　　叶行止立刻皱眉：“乱讲。” 　　“嗯嗯，我乱讲的。”霍泽一愣，很怕又被叶行止安排阅读青少年丛书，赶紧弥补。 　　叶行止瞥他一眼：“不要总是去想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因为我不会让它再次发生。霍泽，别忘了，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霍泽顿了顿，摇头道：“其实您才更像主角呢。” 　　“不，我曾经也只是被天道送错世界的胚胎，甚至白白浪费了千年时光，”叶行止捏捏他的脸，“你看我，按照原定命运轨迹，我本该死在你的手上，如今却阴差阳错与你结缘，这一切都恰到好处。我也不会纠结于自己的死亡原因，我只会看现在，看未来。” 　　霍泽闻言，漆黑眼眸微垂，认真道：“没错，我不能多想。” 　　只要一记起在原书剧情里，叶行止会死在末世第三章 ，死在他手上，霍泽就会忍不住想发疯。他将脑袋贴在叶行止肩头，感受着对方传来的体温，才勉强安心些许。 　　好在霍泽已经学乖了，他绝对不会再次犯傻、口不择言，以免叶行止给他增加阅读任务。 　　而叶行止察觉到霍泽的情绪起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随后又开始狠狠纠结，这杯与蚂蚁毒素很像的冰红茶……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喝下去。 　　算了，毕竟是霍泽做的，还是得喝。叶行止皱着眉，拿起玻璃杯“咕咚咕咚”一秒喝光，扭头啃上霍泽软乎乎的嘴唇，用力咬。 　　霍泽：？！ 　　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被亲得晕头转向…… 　　* 　　转眼已至七月下旬，虽然大型医院建设还在进行中，但异能管理局的返程时间到了。 　　这段时间张小愉他们做了很多事情。B市的混乱场面为之一肃，霸权欺凌事件消失殆尽，嚣张跋扈的本地异能者被狠揍了好几顿，游荡在B市的圣裁信徒也纷纷被带走，接受再教育。 　　很多普通人原本过得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在得知首都派人来支援以后，慌张不安的心也都逐渐稳定了下来，开始接受住房安排，担任起种菜与各种后勤工作。 　　至于历史博物馆，张小愉特意联系了直升机，专程过来运输古董文物，还剩下一些难以运走的大件，暂且由洛明负责保管。 　　叶行止听着收音机里的各种科普节目，什么常备蚊帐花露水，预防夏日蚊虫叮咬的劝告，层出不穷。不仅如此，洛明也开始在集市上免费分发杀虫剂和清凉油，叶行止还特意带着霍泽去领了两份回来。 　　张小愉的行动效率确实很高。 　　有官方人员主持大局，就是靠谱。 　　临行前，叶行止特意问了霍泽一个问题：“我需要给岳父岳母带点礼物吗？” 　　毕竟……虽然叶行止是打算揍他们一顿，但成亲流程最好也要守着规矩走一走。 　　他完全可以先送礼，再揍人嘛。 　　但霍泽比叶行止无情多了，闻言果断道：“不要，什么也别给。” 　　“那你的弟弟妹妹呢，难道我们要空手去？” 　　“对，就空手去，别管他们怎么想。” 　　霍泽一脸笃定，恨不得与霍家人完全撇清关系。他上辈子也没理会过霍才建，更何况是重生以后。 　　“行。”叶行止挑眉，反正这事听霍泽的就好。 　　估摸着管理局的车队快要到首都了，他们便紧随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空手出门。为避免又有什么卫星探查，在距离首都二十公里的地方，叶行止就抱着霍泽落在地上，让霍泽负责开车。 　　叶行止原本心情颇为轻松，还特意开窗吹风，拿起小勺子吃着特意带来的雪糕，时不时喂霍泽一口。然而首都的情况，远比叶行止想象中更为复杂。 　　这里有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他神识一扫，简直目瞪口呆，城里七环搭满了临时居住的窝棚，城外挤满密密麻麻的逃难者，就像黑压压的巨型蜂巢，有无数人在排队等待进城，拥挤无比。 　　幸亏有持枪的官方人员四处维持秩序，以及强大的土系异能者在队伍间建起土墙，将人群彻底分隔开来，否则真的很容易引起踩踏事件。 　　叶行止差点折断手中的木勺。 　　救命，他恐人症发作了。 　　有张小愉给的通行证，他们可以走特殊通道入城，但是需要先下车安检。 　　叶行止只能默默藏在霍泽身后，被老婆领着挤过人群向前走。他整个人都非常僵硬，还在机械般一口一口吃雪糕，脸色发黑，让安检人员感觉莫名其妙。 　　霍泽特别想笑，忍了好久才勉强忍住。 　　直到坐回越野车上，叶行止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迅速关窗开空调，不愿再往车窗外多看一眼，重新掏出一盒崭新的雪糕，继续猛吃。霍泽都懒得说他，弯起唇安静开车。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霍家人，而是按照张小愉给的地址，径直去了异能管理局总部。 　　霍泽将车停下，解开安全带，扭头笑吟吟问：“您感觉还好吗？” 　　“好多了。” 　　叶行止说着，幽幽看了幸灾乐祸的霍泽一眼，突然伸手把他拎过来抱在腿上，高挺鼻梁抵着他后颈用力吸了口气。 　　霍泽浑身一僵，瞬间慌了神，他耳尖迅速飘红，挣扎着结结巴巴道：“我们在外面，在外面在外面！” 　　嗅着清爽的薄荷沐浴乳香气，叶行止心满意足，半分钟后才不紧不慢放开他，指腹依然贴在霍泽颈侧轻轻摩挲。 　　叶行止坏心眼地感叹道：“没错，我真的好多了。” 　　霍泽根本不敢说话，他腿都要软了，讨厌。 　　两人黏黏糊糊好半天，终于下了车，打量起异能管理局总部。 　　这是一栋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民建小楼房，没有门牌，显得平平无奇。但是从外面看，谁也不会认出这是一处官方办公区域。 　　不过叶行止发现，有许多便装的警卫在旁边走动。其中一人甚至伪装成了卖菜阿姨，刚才还在不动声色地盯着越野车打量，仿佛是八卦使然，其实她的零钱小挎包里装着警徽和□□。附近居民似乎也心知肚明，达成了某种默契，尽量不从此处路过。 　　挺有意思。 　　他们态度自然地走进楼房，发现内部设施也同样平平无奇，没有电梯，一楼的楼梯间里，甚至堆放着几辆破烂自行车。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二十四小时通电了，虽然电流时而不稳，灯泡昏暗，但好歹是能用电脑的。叶行止看见了许多从未见识过的科技设备，一边走一边探出神识好奇打量。 　　夏天的首都炎热无比，但随着两人踏入室内，冰凉空气立刻拂面而来。每个房间四角都摆着冰盆，几座高耸的冰山立在窗户前散发寒气，很显然是水系异能者的杰作。 　　异能管理局的众人似乎都认识他俩的脸，叶行止一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们好像也忙得天昏地暗，几乎被淹没在文件堆里，身上厚重的咖啡味与清凉油交融在一起，无比浓郁。 　　而唯一空旷的电脑桌后方，坐着一名独耳男人。那只遗失的耳朵，似乎是被他自己用刀砍下来的，几条肉粉色的狰狞疤痕下，隐约可见一些粗劣随意的缝合痕迹。 　　以霍泽的经验来看，这人的耳朵很可能被丧尸咬了一口，若是没有当机立断直接砍掉，绝对会被丧尸传染。他悄悄给叶行止传音：“是个狠人。” 　　“无妨，打不过我。”叶行止淡定回答。 　　“那还用说。” 　　独耳男人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抬起头时表情毫不意外，一边敲键盘一边开口道：“请坐，稍等片刻。喝咖啡吗？” 　　“不必。”叶行止拉来两张椅子，与霍泽一起坐下。 　　独耳男人点了点头，敲打键盘的动作蓦然一停，仿佛要打人似的死死盯着叶行止，语气凶狠：“你很强啊！” 　　叶行止：……？ 　　没等叶行止开口，男人扭头盯向霍泽，再次凶狠开口，只不过这股凶狠中……弥漫出了若有若无的绝望。 　　“还有你，你也是！真的不要加入我们吗，真的不要吗？！这里特娘的太缺人了！” 第47章 　　在这一刻,叶行止对于独耳男人“很靠谱”的初印象，瞬间崩塌。 　　甚至不等叶行止开口拒绝，他便主动自我介绍了一番。 　　他叫卫凌霄,名字挺霸气的，长相气质也颇为霸气，目前担任异能管理局局长,是金系异能者。不过嘛，卫凌霄并不属于实战人员,主要负责信息技术与规划统筹这两个板块。 　　叶行止这才知道，卫凌霄是张小愉唯一的顶头上司,她也只需要听从卫凌霄的单线安排,而且出外勤时，拥有极为宽松的行动自主权……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叫张小愉老大。 　　因为卫凌霄好像还没她能打。 　　听完他的一番自我介绍,叶行止还是无情选择了拒绝：“抱歉，我只喜欢在家种田。” 　　“那搬来首都种田不行吗？哦，好像真是不太行……”卫凌霄自问自答着,神情愈发显得咬牙切齿,仿佛现在就要跟叶行止打一架。 　　但紧随其后，他只是揉揉自己酸痛疲乏的眼睛，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沮丧道：“好吧叶先生，咱们先换个房间再细谈。” 　　叶行止挑眉，跟在他身后走上顶楼,穿过一扇需要指纹锁打开的防盗门。门边挂着牌子——异能测试中心。 　　室内装饰干净洁白，还有消毒与医疗用品，摆放着叶行止从未见过的各种仪器。正当他好奇打量着这些新鲜科技产品,卫凌霄忽然拉开窗户，伸出脑袋朝楼下大喊一声，有个小护士立刻“噔噔噔”跑了上来。 　　……异能管理局的工作方式，真是简单粗暴。 　　叶行止很配合，毕竟张小愉当时邀请他来首都，表面上使用的理由，就是让他来搞什么数据收集分析。 　　他在护士带领下抽了几管血，做完脑电图和简单血氧检测。因为卫凌霄的要求，霍泽也顺带跟着做了同样的检查，耗时大约四十分钟。 　　但接下来，当知道测心电图要脱上衣的时候，霍泽浑身蓦地漫出寒气，黑着脸杵在原地，周身温度似乎比室里的冰盆还要冷。 　　叶行止立刻心领神会：“心电图就算了吧。” 　　霍泽一言不发点了点头，扫过卫凌霄孤零零的另一只耳朵，眼神冰凉。 　　虽然他本人很能理解卫凌霄的辛苦不易、求才若渴，但就算卫凌霄是人民的好公仆，也不准看叶行止的身子！否则霍泽也不介意，让卫凌霄变成无耳男人。 　　卫凌霄敏锐地察觉到了杀意来源，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是害怕，只是特别惊喜，因为他的直觉没有出错——霍泽好强啊，他好想要！ 　　想到这里，卫凌霄露出分外狰狞的笑容，将两人领到一台颇为简陋的仪器面前，热情介绍道：“这是我与几位同僚研究的异能等级检测机，目前还在测试阶段，两位试试看。” 　　“好。”霍泽看了叶行止一眼，率先将袖口拉起来让护士操作。 　　如同卫凌霄所言，这不愧是测试阶段，仪器的检测方式很像量血压，就连包在手臂上的绑带，也像是他刚从血压仪上临时拆过来用的……莫名透出一股不靠谱的感觉。 　　霍泽根据指示调动异能，随着机器发出“哔哔”两声，那一行简陋的数值界面很快便亮起红光，一路向上狂飙，在刻度8的顶峰缓缓停住。卫凌霄的眼睛也随着红光攀登而越来越亮，恨不得冲过去把霍泽立刻抓走，强迫他填写入职手册。 　　半秒之后，红光又蓦地向上探了一下，到9才戛然而止。 　　其实会出现这种意外，是因为霍泽一不小心把精神系的异能也用了出来。如果他没有及时收敛力量，数据还能继续向上猛冲。 　　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卫凌霄很有可能顶着被叶行止打死的危险，也要强行将人收入囊中。 　　卫凌霄现在已是眼冒精光，心情激荡。他给霍泽端来一杯双份浓缩咖啡：“来来来，辛苦。” 　　说完他又迫不及待要给叶行止也测试一下。 　　霍泽接过咖啡，看着卫凌霄浓重的黑眼圈，心中觉得有点好笑，又颇为感慨。他开口道：“卫局长，再忙也要注意心脏问题，经常熬夜喝咖啡很容易出事，我以前就有过一次……” 　　说着霍泽忽然顿住，赶紧闭嘴。 　　完蛋，他怎么又口不择言了！ 　　这时候叶行止恰好将检测装置戴上，闻言瞬间发现有情况，扭头盯着霍泽，眯起眼：“继续说，你以前怎么了？” 　　霍泽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轻咳一声：“没事，等会我私下跟您说。” 　　即便霍泽表面上显得还算淡定，但叶行止已经能听出来不太对劲。 　　叶行止不高兴。结果他一个不高兴就出事了。 　　霎时间，检测仪器连续发出两声尖锐报警，数值界面的红光犹如被催命般狂飙而起，最后“砰”地一声巨响，机器内部承受不住轰然爆炸起火，冒出一股浓浓黑烟，颇为呛鼻。 　　全员：…… 　　由于响动实在太大，楼下的工作人员也接连跑上来查看情况，场面无比混乱。霍泽赶紧开窗通风，而卫凌霄抓了一个水系异能者过来灭火，折腾半天才把人全部赶走。 　　当现场重归平静，卫凌霄揉揉自己的黑眼圈，深吸一口气，将门关上。三人盯着焦黑的检测机器，面面相觑。 　　叶行止把绑带解开，揉了揉霍泽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对卫凌霄道：“抱歉，是我不小心弄坏了，没收住力。需要怎么赔偿？” 　　卫凌霄闻言沉默半晌，猛然抬头，语气愈发凶狠：“加入异能管理局吧，一日五餐供应，首都分配单间住房，你的生活必需品和晶核全部免费，只要……” 　　“不行，我再过一个多月要回老家结婚，然后继续种地，”叶行止继续无情拒绝，“若是让我帮忙杀人放火，可以，但我不能在首都久住。” 　　毕竟这里的人口太过密集。叶行止来首都以后一直都收着神识，丝毫不敢往外看。 　　他万万没想到，听见杀人放火这几个字，卫凌霄居然很高兴地点头同意了，侧脸突兀的伤疤被他笑容拉扯着狰狞扭动。 　　卫凌霄心情颇好，领着两人重新下楼。那气势，就像黑打手押送高利贷逃犯似的。 　　“不瞒两位，我们管理局近期正在追捕圣裁的几个重要头领，棘手得很。他们甚至持有军用的武器装备，目前怀疑是我方内部出现了问题……所以叶先生，只要出了管理局的大门，其他人找你打探消息，建议都别理会。”卫凌霄说着摇摇头，猛喝了一大口咖啡。 　　叶行止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没错，不过咱们也不是吃白饭的。还多亏有叶先生热心提供的线索，何迪何女士，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人，有她提供援助，管理局的大致追查方向非常清晰。” 　　说完，卫凌霄直勾勾盯着叶行止，欲言又止。 　　叶行止与他对视片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需要人手？我和霍泽都能去，定下追捕时间以后通知我就行。” 　　卫凌霄眼睛一亮：“多谢两位为打击鞋教组织做出的贡献！” 　　话虽如此，但叶行止感觉这补偿并没有到位，毕竟是他弄炸了人家的机器……于是叶行止主动道：“我这里还有很多晶核，金木水土都有，以及自家养的鸡鸭鱼肉和蔬菜。对了，霍泽他父亲也在首都，叫霍才建。如果还不够的话，你可以把设备的钱记他账上。” 　　叶行止可不认为，坑一下自己的岳父有什么问题。 　　而卫凌霄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吭声。 　　他转身启动打印机，打出了两份临时雇佣协议，直到叶行止和霍泽都签好名字之后，才狰狞笑道：“哎呀叶先生，其实我们还有五台备用的检测设备！两位的外援费用，再加上之前的线索报酬就够抵值了！哪里还用多余的补偿，哈哈哈哈哈！” 　　卫凌霄看起来极其高兴，成功骗到临时工作人员，令他分外神清气爽，仿佛连浓重的黑眼圈都消退了一点。 　　叶行止：…… 　　真佩服他的敬业精神。叶行止甚至怀疑，卫凌霄本就特意提供了一台更容易损坏的检测设备，所以看上去才会如此简陋。 　　说实话，打击鞋教组织是所有人的分内之事，叶行止只要遇到了就会帮忙，哪里还需要卫凌霄套路这一下……毕竟霍泽也很讨厌圣裁，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现在叶行止也懒得在这里多呆，他只想抓着霍泽好好聊聊，看这小孩到底到底还瞒了他什么事。 　　不过临走前，卫凌霄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在首都的住宿问题，张小愉有安排过吗？” 　　叶行止脚步一顿：“还真没有。” 　　“啧，她这人在常务上就是心思不够细，”卫凌霄把杯中咖啡一饮而尽，起身道，“这样吧，两位这几天就住在酒店里，离机场近，离我们总部也近，方便出行。” 　　“也行。” 　　三人商量好后，卫凌霄叫来一个小青年带他们去酒店。最后卫凌霄不忘暗示道：“对了叶先生，你最好不要在首都这边飞，否则容易引来麻烦。” 　　说着卫凌霄还悄悄挤了挤眼睛。这提醒本意是好的，可配合上卫凌霄那张凶残的脸，真的特别像威胁……至少负责带路的小青年就打了个哆嗦，赶紧招呼两人下楼，脚步极快。 　　酒店确实离异能局很近，开车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内部装潢偏向商务风，简洁大气。但是因为电梯无法使用，所以小青年安排他们住在二楼。 　　叶行止原本有些疑惑，毕竟首都七环到处都是临时住房，差点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为什么酒店居然还是空的？ 　　紧接着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异能管理局专楼”的挂牌。 　　原来这个酒店也是官方的地盘。 　　带路的小青年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看起来甚至没到18岁，却已经光荣变为体制内成员。他似乎非常崇拜叶行止弄坏检测仪器的壮举，热情道：“叶先生，咱们一楼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上班，三餐会准时送过去，还可以点夜宵！虽然不能开空调，但如果两位需要冰块降温，可以随时下来找人做几盆。” 　　“多谢，辛苦了。”叶行止颔首，思忖片刻后掏了掏口袋，送给他一堆晶核。 　　小青年更兴奋了，下楼梯的时候脚步都蹦蹦跳跳的。如果不是末世到来，或许他还在校园里享受青春时光。 　　叶行止稍稍感叹半晌，便与霍泽一道走进酒店房间，锁好门。 　　他用神识扫了一圈，确认这里没有任何他不认识的奇怪电子设备，比如例如摄像头和监听器。检查完毕以后，叶行止立刻捏了捏霍泽的后颈，按着他坐下。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以前怎么了？”叶行止抱起手臂。 　　霍泽不敢反抗，乖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洁白柔软的床单，丝毫不复方才在卫凌霄面前的淡定。 　　他心虚开口：“我，我以前要准备高考，刚从国外回来不太适应，又自我要求太高，所以经常通宵做题，还要操心公司的事情，所以……” 　　叶行止眯起眼睛：“所以？” 　　“有一次参加体能训练，我跑三千米的时候昏过去了，恰好倒在医务室门前20米的地方，”霍泽老老实实说着，一点也没有隐瞒，“就是心脏骤停，校医给我做了半个小时心肺复苏，救护车也来得很快，没有出什么大事。” 　　当然，如果不是倒在医务室旁边，而校医又足够果断专业，霍泽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叶行止沉默听完，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简直无法想象当年霍泽被迫回国以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见叶行止的脸色不太好，霍泽有些紧张，在他抬手时还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叶行止只是用手掌盖住霍泽的脑袋，认真揉了揉：“那时候一定很累吧？” 　　怪不得，明明修炼后根本不需要再睡觉，霍泽的作息时间却依然雷打不动，还喜欢拉着他一起睡，每次睡醒时都很满足…… 　　叶行止记得霍泽说过，他在高二下学期，就已经顺利拿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完全可以舒舒服服享受高中最后一年。但就是霍才建在佟心的蛊惑之下，非要强行把霍泽带回来高考，还故意藏了护照和身份证。否则霍泽根本不需要天天熬夜复习，折腾得那么辛苦。 　　叶行止怎么可能会生霍泽的气，他只是在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逼迫一个孩子做出如此拼命的事情，只为去争取属于自己的自由。 　　而霍泽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霍泽，别把我想得那么凶。说出来我只会心疼你，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叶行止认真道，“过来，亲一下。” 　　霍泽听话地扬起脸，收获了一个温柔的吻。 　　两人黏黏糊糊了一阵，气氛重新变得融洽起来。叶行止在房间里施了三层洁净术，拉好窗帘，在床头放了一块冒着寒气的灵石，给室内降温，随后要求霍泽在酒店的柔软大床上好好休息。 　　霍泽非常配合。他换上舒服的睡衣，任由叶行止用被子把他裹成一团，只露出两只手臂，垫着三层软绵绵的枕头，靠在床头吃甜筒，颇为惬意。 　　而叶行止拿出一支鎏金毛笔，蘸了些肉眼难现的灵气凝液，在地毯上画传送阵法。 　　首都的灵气比A市充沛许多，传送回去只需要耗费叶行止几块低级灵石，只要画好阵法，他们晚上还能回山谷睡觉。 　　酒店房间是挺不错的，但白天躺一躺也就算了，想睡觉还得在是自己家里最舒服。叶行止希望，霍泽每个晚上都能睡得足够踏实。 　　而且这样一来，叶行止也不必再飞来飞去的引起注意。 　　毕竟卫凌霄说得有道理，他对这个世界的科技确实不够了解，而且首都上层的管理派系，似乎也存在分歧和权力斗争。 　　无论圣裁手上的武器从何而来，都必然是内鬼干的好事，而且这个内鬼手中的权力并不小。为了避免麻烦，他需要留个心眼。 　　折腾完阵法，叶行止尝试着回了一趟山谷，居然恰好遇到鸡元帅试图欺负猪崽。 　　见叶行止突然凭空出现，鸡元帅吓得直接飞到树上瑟瑟发抖。 　　趁他不在，这家伙又祸害他的猪崽！！！叶行止冷哼一声：“玉龙，过来揍它。” 　　玉龙：“汪汪！” 　　院子里顷刻鸡飞狗跳，羽毛纷飞，鸡元帅被膘肥体壮的玉龙压在地上揍，猪崽们乐呵呵地围观看戏。叶行止挑眉欣赏片刻，才施施然满意离开。 　　确认传送阵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他便开始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没错，拜访岳父岳母时，他肯定要注意着装。 　　至于霍才建和佟心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以及霍泽的两个便宜弟妹又在何处……叶行止决定明天再铺开神识找一找。今日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恐人症状，暂时还没有缓解。 　　叶行止慎重思考半晌，挑出了自己最看不上的夏威夷短袖与配套大短裤，花花绿绿，尽显风流。见霍泽的父母跟寻仇无甚区别，这样恰到好处。 　　单单是衬衫短裤还不够，叶行止又找出一副造型夸张的大墨镜，尝试搭配后颇为满意，并且强烈建议霍泽也这么穿，因为看起来很像情侣装。 　　霍泽：…… 　　他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看见叶行止戴墨镜的样子瞬间清醒了。看上去活脱脱就是度假中的电影明星，随性恣意，仿佛下一秒便能出现在夏威夷海滩上晒太阳。 　　“您真的要穿这一身吗？”霍泽哭笑不得。 　　叶行止一脸理所当然：“我认为正好合适，来，你也试试。” 　　霍泽依然很配合，把墨镜戴好，扬起线条优异的侧脸，微微抿唇，故意露出酷酷的冷漠表情。 　　叶行止心领神会，板着脸正经夸道：“霍哥很帅，特别潮流。” 　　霍泽这下实在没绷住，笑得倒回床上，又被叶行止拉起来试衣服。 　　他从来没买过这种夏威夷衬衫，好在叶行止有几件，霍泽当然很愿意穿他的衣服。虽然叶行止要比霍泽高一点，但上身之后也差不多，两个人的衣服完全可以换着穿。 　　就像那件被霍泽带走的黑色外套，叶行止至今也没有成功要回来，甚至不在衣柜里。很可能被霍泽藏在了储物戒中。 　　霍泽迅速换好清凉的花衬衫，纽扣没系完，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大片，稍显松垮。他懒洋洋靠在床头，舒舒服服享受着灵石传来的冷气，继续吃他剩下的半只甜筒。 　　而叶行止洗了两个玻璃杯，正打算在旁边的桌上泡点绿茶，却忍不住被白花花吸引视线，反复回眸看了他几眼。 　　“不成体统。”叶行止轻咳一声。 　　“您不就是要我不成体统吗？”霍泽不在意地弯起唇，抬手又将领子扯了扯，衬衫下的白皙皮肤一览无余。 　　叶行止：！ 　　他转身拎起霍泽的衣领，认真帮人把纽扣一颗一颗扣紧，与笑吟吟的霍泽对视片刻，手忽然换了个方向，顺着衬衫下摆向内滑去。 　　叶行止眼眸微垂，微凉指腹贴着霍泽细而紧实的腰侧，慢条斯理朝上摩挲。 　　霍泽瞬间老实起来，手上的甜筒纸壳蓦然掉落在地，浑身僵硬，一字一顿乖乖道：“我以后，一定好好穿衣服。” 　　“嗯。” 　　叶行止应了声却还是不置可否，拉着霍泽坐在椅子上，一手拎起水壶继续泡茶，一手还贴在他衬衫之下，明目张胆欺负老婆。 　　霍泽无法挣扎，只能红着脸大口喝茶，越喝越热。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说是工作人员来送免费午餐，霍泽才狠狠松了口气。 　　可他没想到，叶行止依然没有放开他，而是顺势搂着他的腰过去开门。 　　工作人员的眼神不会乱飘，完全不曾注意叶行止将手放在哪里，但也被他俩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衬衫给震慑了片刻。他心中感叹，这两位不愧是局长请的外援，心态就是好啊，看上去就像来首都旅游一样欢乐！ 　　“多谢，”叶行止一脸淡定，毫无破绽地单手接过盒饭，“以后不用再送餐了，我们自己可以做饭。” 　　霍泽藏在黑发里的耳尖滚烫无比，却只能配合着叶行止的动作，面无表情杵在原地。 　　工作人员眨了眨眼，回过神赶紧点头道：“不客气不客气，酒店的厨房在一楼餐厅后面，您有需要可以随意使用，是煤气灶很方便的，锅碗瓢盆都有。” 　　叶行止正要回话，霍泽冷不丁开口说道：“再见。” 　　他漆黑眼底寒意汹涌，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把工作人员都吓得一哆嗦，软着腿迅速溜了。 　　不过此时此刻，霍泽比那人还要更加腿软，而且非常紧张。 　　因为叶行止还是没有放手，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霍泽将门反锁，嗓音立刻轻了几分，委委屈屈：“又在别人面前欺负我。” 　　叶行止挑眉：“毕竟，我也可以不成体统。” 　　而且欺负霍泽的感觉……别样有趣，叶行止莫名有些上瘾。 　　“我真的会好好穿衣服，真的！”霍泽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眸，心中不安。 　　“晚了。” 　　叶行止搂着他朝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还是在家里欺负他，才更自在一些，叶行止若有所思，心情舒畅。 　　哪怕需要消耗更多灵石，性价比依旧很高。传送阵血赚不亏！ 第48章 　　第二天,两人穿着花衬衫，戴好墨镜，重新踏上首都的土地。 　　没有人知道霍泽昨晚经历了什么,他把衬衫纽扣系到最顶端，严严实实，遮挡着颈侧的斑驳红印。 　　如果不想让别人看见奇怪的痕迹，他就必须好好穿衣服！很显然，这是叶行止故意干的好事。 　　于是霍泽以泄愤为由,一大早起床就把叶行止按在椅子上,给他编了很多条辫子。而且全部都是细长的小发辫。 　　说实话,整理好一堆辫子之后，搭配花衬衫看起来居然还挺不错的，很潮。虽说与叶行止本人气质截然不同,但只要戴上墨镜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如果他们出现在旅游景区,一定会有阿姨拿着五颜六色的彩带，上前推销编发。因为叶行止一看就是个潜在客户…… 　　而今天的叶行止神清气爽，完全不在意形象,任由霍泽摆弄。两人在家里吃完两碗热乎乎的阳春面,才重新回到酒店里。 　　他与霍泽一道离开酒店,朝停车的位置走去。首都天气依然炎热,他们两个穿得清凉醒目，走在大街上倒也没有吸引来太多视线。 　　毕竟如今的首都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活不下去、原地发疯的情况屡见不鲜。众人对于标新立异的包容性，还莫名变得更强了一些。 　　趁着现在街道上人不多，叶行止将神识尽数铺开，立刻定位到了霍才建的准确位置。 　　叶行止不禁挑眉,霍才建竟然还住在首都二环以内，看来这家伙，日子过得有些太滋润了。 　　“你家在二环有别墅？” 　　“嗯，我记得位置。”霍泽一听就心领神会，若有所思地踩下油门。 　　越野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霍泽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没错，霍家的确很有钱，但也只剩有钱了。早些年他曾祖父那一辈，是货真价实住在大院里，能触摸到上层权力边缘的。 　　不过后来霍才建毅然选择走商路，还颇有些天赋，等到霍泽上初中的时候，已经在二环内置办了别墅。并非独栋，而是一个与商贸圈相邻的豪华别墅区，寸土寸金。 　　当然，霍泽没住几年就出去读书了，这里奢华的一切，基本都与他毫无关系。当他高三回来时，原本住的卧室甚至被佟心故意当成杂物间使用。 　　好像就是想要恶心他那么一下。 　　所以霍泽毫不犹豫选择住校，上大学后自己买房，再也没有回去过。 　　二环的街道上，同样搭建了许多临时住房，但别墅区有保安亭和铁门隔离，内部显得格外空旷宽敞。原本居住于此的业主，似乎依旧享受着不被打扰的平静生活。 　　虽然末世开始以后，也有人被安排搬进别墅区居住，不过，那是在业主全家死光的情况下…… 　　因为有张小愉给的通行证，霍泽开车进小区时丝毫不曾受到阻拦。身怀木系异能的保安大叔甚至非常热情，特意站起来朝他们敬了一个稍显蹩脚的礼。 　　看来异能管理局的名声很是不错。 　　当越野车稳稳停在霍家别墅门前，叶行止看着前院修剪一新的干净草坪，若有所思。 　　他一时间没有动作，而是展开神识看一眼别墅里的情况。 　　霍才建和佟心都在客厅里，和两个保姆围坐在麻将桌前，抽着烟打麻将。 　　他们的宝贝小儿子霍珏，则懒洋洋躺在沙发上，举着平板看动画。平板电脑连接着珍贵的充电宝。 　　即便动画声音开得很响很聒噪，霍才建和佟心也没有叱责他的意思，习惯性地包容了霍珏的一切。 　　叶行止神识向上一扫，看见妹妹霍臻正在卧室里睡懒觉。少女的房间一如既往精致漂亮，淡粉床帐打理得很是整齐，屋里弥漫着淡淡香水味道。 　　和和美美一家四口，除了霍珏这个便宜弟弟以外，居然全部都是异能者，看样子晶核也用了不少。似乎就是因为霍珏没有异能，所以佟心才对他愈发呵护纵容。 　　但现在都末世了，全家人都显得非常放松，完全看不出对于未来生存的焦虑和担忧，还能留着两个保姆干活，这可真是……叶行止很好奇，他们究竟有怎样的资本，才能过得如此惬意。 　　叶行止不再多想，与霍泽一道下车。发现前院的门没有锁，他们便施施然走了进去，牵着手按响门铃。 　　“谁呀？” 　　其中一个保姆跑来开门，她看见是霍泽后，表情不再像以前那般视若无睹，反而很惊喜：“哎哟，大少爷回来啦！” 　　佟心闻言，眉梢一挑，正想下意识说点刻薄话，就被两人的夏威夷装扮给震惊到了。 　　霍才建原本也挺高兴，但他一看到霍泽的打扮，再看看与他手牵手的叶行止，眼睛瞬间瞪大一圈。 　　甚至不需要佟心添油加醋，霍才建怒道：“几个月了，你还知道要回来？你怎么还跟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穿得花里胡哨！带人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不懂事，我们现在过得多困难你不明白吗？” 　　佟心见霍才建态度不善，也不再收敛自己的反感。 　　“乱七八糟的人？我看是野男人吧，还牵着手，啧，”佟心摇摇头，打出一张三饼，扬起下巴让保姆出牌，“霍泽，你可别想带小白脸回家白吃白喝。” 　　霍珏听到动静，摘下耳机从动画片中回过神来，幸灾乐祸“哟”了一声，随后继续躺回沙发上，一如既往把霍泽当成空气。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这是叶行止对于这一切最为直观的印象。 　　哪怕霍泽进门以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霍泽早就习惯了，表情波澜不惊，冷淡道：“嗯，带男人回来给你们见见。我和他准备结婚办酒，时间定在我生日那天，到时候就不邀请二老了。” 　　霍才建听得愣了一下，正想继续骂霍泽怎么能和男人结婚，办酒席怎么能不让父母参加，他必须要去！但话到嘴边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霍泽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一时间，怒骂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叶行止也懒得吭声，通过这段对话，他基本了解了霍泽曾经的真实生活环境。 　　在霍才建愣神的片刻，叶行止慢条斯理摘下墨镜，露出那张对于“小白脸”一词而言，过于优越的脸。当众人还盯着他看，没回过神时，叶行止一脚踢翻了麻将桌。 　　随着阵阵巨响传来，价格高昂的玉石麻将接连摔落在地。佟心“哎呀”一声，心疼得不行，正要骂人，叶行止下一脚踹在了霍才建高挺的啤酒肚上，几乎将他当场踹晕。 　　佟心吓得尖叫出声，指间立刻冒出一串火花，朝着叶行止攻击而去。很可惜，那点小火星子，连霍泽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火花还没飞到叶行止面前就已经熄灭了，显得有些滑稽。霍珏也蓦地坐起身，却被霍泽冷冷一眼定在原地。 　　叶行止并不认为，自己揍一个身怀异能的女人有任何问题，修仙界的女魔头他也不是没杀过。他隔空把两人拎起来扔上别墅三楼，再从三楼直接扔了下去。 　　保底断一条腿，毕竟前院野草刚被修剪完毕，土地挺硬实的。 　　听着父母的痛呼，霍珏惊恐万分：“你到底是谁？！我，我没惹过你啊，不关我的事！你去找他们，求求你别打我！” 　　叶行止闻言微微挑眉，终于说出来到别墅后的第一句话：“你惹过霍泽。” 　　所谓的寻仇，就是要用拳头。 　　叶行止丝毫不打算与他们争辩理论，抑或是在嘴上为霍泽讨回公道，打一顿再说。他将这三人都揍成了猪头脸，整整齐齐倒在地上。当人的脸肿到一定程度，想叫都叫不出声。 　　实际上，邻居们早就听到打砸动静，悄悄去找保安了。 　　可保安过来一看，发现是之前那辆越野车，他立刻摆了摆手，粗声粗气地说道：“没事没事，是管理局的人来抓坏蛋啦！这霍家人指不定犯了什么事呢，您可别多管哈。” 　　这话一出，周围悄悄看热闹的人都心领神会，安静退散。 　　在霍家人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名声已经瞬间臭遍了别墅区，而且效果非常持久。 　　霍臻被响动吵醒，她在楼梯上看见这一幕根本不敢吭声，跟保姆躲在一起，偷偷掉眼泪。 　　看在霍臻曾经帮过霍泽那么一点点的份上，叶行止暂时没有理会她的存在。 　　他用湿巾擦了擦手，如同黑??道老大般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垂在脸侧的细辫，感觉这种发型还挺方便的，至少揍人时一点也不碍事。 　　而霍泽抿唇忍着笑，还给叶行止倒了一杯白开水，演得就像老大的忠实小弟。 　　“霍家的东西，我们要拿走三分之一。” 　　叶行止说完，瞥了眼佟心，忽然间觉得不太对劲，又仔细打量霍珏片刻，心中意外，若有所思。 　　这，霍泽口中的恋爱脑继母，好像也没有他记忆里的那样恋爱脑呢…… 　　“岳父啊，”叶行止表情意味深长，看向不敢反驳的霍才建，“你的小儿子，不是你亲生的。” 　　“什么？！” 　　“不可能！！” 　　躺在地上的三人异口同声喊了起来，根本顾不上自己肿痛的脸。 　　霍才建本就紫红的脸上，几乎涨出猪肝色，强撑起身子瞪向佟心：“是谁？！佟心你给老子说实话，你这个臭**我要杀了你！” 　　他甚至没有怀疑叶行止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已经暴跳如雷提出质疑。 　　看来，霍泽口中被枕头风一吹就倒的亲爹，好像也没有表现中那么喜欢这位初恋。 　　只需言语那么轻轻一挑拨，就能击溃打破表面和谐的四口之家，让他们瞬间分崩离析。 　　霍泽看着陷入混乱的三人，突然感觉无趣极了。 　　他跟叶行止招呼一声，干脆先起身上楼收拾他自己的东西，顺便听叶行止的话，拿走三分之一家产……虽然现在的家产，或许也没有多少价值。 　　而与此同时，佟心被霍才建逼问得快要崩溃，她畏惧地看了一眼叶行止，似在求救，可叶行止只是施施然坐在原处，好奇地与她对视。 　　她没有办法，只能深吸一口气：“是洛，洛伟峰的……” 　　这下叶行止更加意外了。 　　因为这个洛伟峰，好像是洛明他老爸！ 　　叶行止真没想到，他单纯来揍人寻仇，还能打探出这种八卦辛秘。 　　霍珏也深受打击地躺在地上大哭，还被霍才建吼了一句“狗杂种闭嘴”。 　　如此疯狂的家庭，也能养出霍泽这样的乖孩子，不愧是歹竹出好笋……接下来这夫妻俩如何狗咬狗，如何痛哭流涕，叶行止都懒得插手。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希望他们演多点。 　　毕竟这点痛苦，还不及霍泽从小到大经历的万分之一。 　　* 　　霍泽来到曾经的卧室，收拾自己以前的书本文具。 　　现在这里是杂物间，扫帚水桶堆放得乱七八糟。好在叶行止教他修炼以后，只需神识一扫，找什么都很方便。 　　他也有十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上辈子他来首都，只是为了打丧尸打异兽，很多地方早已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包括别墅里的一切。 　　霍泽找到了自己小时候唯一的玩具。 　　一台红色的发条玩具车，款式袖珍，拿起来还没有他手掌大。 　　这是他生母给他买的，其实她生前给霍泽买过很多玩具，例如各式各样的毛绒公仔，拼图积木。 　　但是，那些东西体积太大，不好藏，全被佟心发疯时当着他的面扔了，砸了，烧了。霍泽小时候竭尽全力，也只保护住了这一台小小的玩具车。他很珍惜。 　　因为有这台玩具车，至少霍泽还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曾经也有人真心爱过他，真心期待过他的降生。 　　霍泽陷入片刻回忆，随即不再多想，把玩具车珍重地收进储物戒，与叶行止的外套并排放在一起。 　　现在他有爱人了，这一辈子，他的人生已经很完整。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霍泽立刻回头望去，发现是霍臻。 　　她眼眶通红，看起来也只是不经世事的少女，被楼下发生的一切吓傻了之后，下意识跑来寻求庇护。 　　霍泽看见她的瞬间便瞳孔一缩，那些被刻印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在这一瞬重新激活。上辈子他掉下悬崖的时候……霍臻依偎在谢家轩身侧的幸福表情，清晰可见，历历在目，就像熟悉又陌生的高清电影片段。 　　霍泽没有让她靠近，将回忆撇在脑后，敛眸淡淡问：“有事？” 　　他以为霍臻是来为父母求情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颤声道：“哥，大哥，你是不是认识异能管理局的人，是不是？他一定有办法，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霍泽闻言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霍才建，他想把我送给圣裁的人当老婆，他就是个畜生！我妈也不帮我说话，还劝我，劝我……” 　　“圣裁？他跟圣裁是什么关系？”霍泽立刻严肃起来。 　　霍臻语带哭腔，情绪越来越激动，眼里满是绝望：“哥，我知道你很讨厌霍才建，也讨厌我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你能不能带我走……我，我知道他和圣裁暗中通信的记录，就在书房保险箱里，密码我也记得，我带你去，大哥你救救我！” 　　霍泽没有再听下去，抓着霍臻的手腕快步走进书房，一脚踢翻书架，露出后面的保险箱。 　　“密码。” 　　“好，好，我现在就输密码。” 　　霍臻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对她温和的大哥，今天会如此冷淡，但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吸着鼻子双手颤抖，打开保险箱。里面有几叠厚厚的手写信，物资交易合同，以及霍才建私藏的大量晶核。 　　很显然，他没有打算把这些晶核分给家人，而是打算独自慢慢享用。 　　霍泽将信件拿起来仔细翻看，霍才建很谨慎，见不得光的信件中没有任何真名出现，隐约能看出来跟圣裁有关的信息，都用了暗号代称。 　　而物资交易合同下的签名，是洛伟峰。他作为洛家的掌权人之一，主动给予了霍才建很多照顾和好处。若是在之前，或许霍泽还会觉得奇怪，但一想到他的便宜弟弟，其实也是洛伟峰的儿子……那好像就不奇怪了。 　　除此之外，霍才建还在家人不知道的时候，给他们报了志愿军名额，用来换取更多资源和安稳的住处。佟心和霍臻都被骗着签了名字，这代表如果丧尸进城，他们有义务服从指挥安排，直接上前线战斗。 　　霍臻看到自己的志愿签名，气得浑身发抖。放在曾经，她一定会冲下楼质问霍才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可现在她不敢，她害怕，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手脚冰凉。 　　末世到来以后，她一直依赖的父母好像瞬间变成了陌生人，只在意自己的利益，甚至将女儿也当成换取利益的工具。就连和善的保姆阿姨，也开始刻意限制她的行动，不允许她离开别墅。 　　她白天会在卧室睡觉，就是因为半夜时常被噩梦惊醒。 　　霍泽察觉到了霍臻的绝望，心情有些复杂。他将保险箱里的所有东西一并收好，开口道：“先下楼，我不会让他把你送走。” 　　霍臻擦着眼泪点点头，不敢再吭声，安静跟在霍泽身后。 　　而叶行止虽然没有上楼，却已经将两人的交流尽数收入耳中。他站起身，来到正要与佟心厮打的霍才建面前，单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搜魂。 　　下一瞬间，霍才建浑身僵硬，瘫坐在地，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好半天后，他呆呆地转了转头，对上佟心惊恐心虚的视线，表情才重新变得生动，再次大吼一声与她厮打起来。 　　霍泽将信件递给叶行止：“有什么发现吗？” 　　叶行止若有所思，翻了翻信件，重新将墨镜戴上：“洛伟峰在两头通吃，表面上想要维护官方稳定，暗地里，还是忍不住去资助他的两个小儿子……哪怕是加入鞋教的儿子。” 　　“您的意思是，洛清？他真的加入圣裁了？”霍泽恍然，“卫凌霄说有内鬼，恐怕这个内鬼就是洛伟峰，只有他才能让军需装备流出去。” 　　怪不得，洛清在末世一开始就跑得无影无踪，而且无论洛家如何寻找，都找不出任何消息。敢情人家父子俩早就在私底下悄悄联系了，见不得光。 　　叶行止颔首，感叹道：“不仅如此，他已经混成了一个小头目。霍泽，你交友不慎的毛病真要改改。” 　　霍泽乖乖点头：“我会的。” 　　“……对了，”随后叶行止斟酌片刻，继续开口，“霍泽，你应该，还有不止两个弟弟妹妹。霍才建这人，五毒俱全。” 　　叶行止看完霍才建的记忆以后，发现他的私生子女数量之多，几乎能坐满一个班。 　　有很多子女现在已经毫无消息，但还能联系上的两个女儿，已经被霍才建尽数送给了洛伟峰，当作讨好与“报答”。至于洛伟峰又将他的女儿送到了何处，霍才建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而还剩下最后一个宝贝女儿霍臻，霍才建打算送给洛清，在末世里继续搞家族联姻，以换取更多资源。 　　但霍才建恐怕也没想到，他和洛伟峰之间可不是什么好兄弟或姻亲的关系，人家早就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霍泽：…… 　　“我不想认他们。”霍泽无语道。 　　叶行止揉揉他的脑袋，帮霍泽也把墨镜戴好：“那就不认。” 　　此时场面愈发混乱起来，霍臻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而佟心知道丈夫出轨，原本心虚的腰杆子立刻挺了起来，她将仍在崩溃中的儿子护在身后，顶着一张头破血流的脸，想和霍才建继续对骂打架。 　　保姆们已经悄悄溜了，诺大的客厅里哭喊声此起彼伏。 　　叶行止和霍泽戴着墨镜站在一旁，堪称全世界最嚣张的罪魁祸首。 　　“有解气的感觉吗？” 　　“有一点吧。”霍泽扬起唇角。 　　“那就行。” 　　哪怕他们不插手，这家人也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但叶行止就是愿意为他做这些，霍泽感觉心头热乎乎的，好想当场抱着叶行止亲上几口。 　　叶行止将别墅里的玉器摆件全部带走了，包括那副玉麻将，非常适合埋在他家的土地里贡献灵气，就当是属于霍泽的那份家产。 　　至于后续要怎么办，叶行止决定，把信件合同和霍家人一并扔给卫凌霄处理就行。非常轻松。 　　“中午想吃什么？” 　　“上次你做过的冰粉，好吃。” 第49章 　　在保安大叔的热情宣传之下,霍才建被“官方”逮捕带走的事情，迅速传遍别墅区每个角落。 　　佟心和霍珏都对霍才建干的好事毫不知情，叶行止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把霍才建打晕扔在后座。 　　而霍臻主动跟了上来,说是要作为受害者配合调查。 　　她一直眼泪汪汪地看着霍泽,目光满是祈求，怎么也不愿意再住在那个充斥着噩梦的别墅里。 　　既然如此,接下来如何安排住房就看官方的决定了。 　　霍泽不会再去管她。他与她无话可说,也不想多说。 　　车里很是安静,没有人吭声,直到叶行止开窗通风,才打破沉默。 　　叶行止瞥了眼后视镜里的猪头脸,微微蹙眉。 　　他抬起手，将墨镜按压严实，嫌弃道：“以后出来玩,我们换一辆车。” 　　“好。”霍泽忍不住勾起唇。 　　叶行止比他还要更嫌弃霍才建,这种感觉真奇妙。一想到叶行止故意打扮成这副样子，还把“岳父”揍得鼻青脸肿，霍泽就很想笑。 　　哪怕被揍的人是自己亲爹，霍泽依旧美滋滋的。 　　但与此同时，卫凌霄心里就没那么美了。 　　他的黑眼圈愈发浓郁，看着优哉游哉、仿佛是来旅游度假的叶行止二人，还有被揍成猪头昏迷不醒的霍才建,和楚楚可怜的少女......卫凌霄太阳穴绷紧,默默转身，叫手下再给他倒一大壶双倍浓缩咖啡。 　　卫凌霄现在心情很复杂。昨天他看了眼叶行止的抽血结果，还有脑电图,差点一个晚上没睡着觉。 　　用一句简单的话说，卫凌霄怀疑叶行止根本不是人类。 　　怪不得他的检测设备会莫名其妙爆炸，真不愧是末世，各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都冒了出来。让人心里发毛。 　　卫凌霄能砍下自己的耳朵，自然是个行事果断之人。他昨天直接把化验结果单给烧了，装作无事发生，没让任何人看到。 　　他这人心态稳得很，干脆只将叶行止当成热心市民提供线索，敲敲桌子大吼一声：“该干活了！” 　　话音一落，管理局里愈发忙忙碌碌起来。 　　洛伟峰涉嫌私下为鞋教组织提供武器援助，这事情的性质挺严重的，必须要认真严肃对待。 　　不过这消息来得非常及时。在他们即将针对圣裁展开抓捕行动之前，可以直接截断敌人的武器来源。 　　就算洛伟峰手上有权，但异能管理局的特殊性质就在于——他们很能打架。 　　洛伟峰只有被先斩后奏强行逮捕的命运。 　　当管理局众人忙成一锅粥时，叶行止和霍泽已经抱着一堆零食回了酒店，锁上门，径直穿过传送阵回到山谷。 　　零食是叶行止特意找卫凌霄要来的，算是他这次提供情报的奖励。因为叶行止太能吃零食了。 　　当初霍泽搬空一个超市仓库带回来的零食，现在早已被吃光了大半，叶行止最近只能继续把回灵丹当成糖豆来吃。 　　没办法，喝茶的时候品尝一些香甜茶点，例如饼干蛋卷桂花糕，是叶行止用于提高生活质量和幸福感的方式。这两个词还是霍泽教给他的，叶行止非常喜欢。 　　例如现在，夏天吃冰粉也同样可以提升幸福感。 　　霍泽打开三包独立包装的冰粉粉，倒入开水中搅拌均匀，放凉之后扔进冰箱冷藏凝固，当然，这期间他用灵力稍稍加快了进程。至于为什么要三包……也是因为叶行止太能吃了。 　　随后他开火煮了一锅香甜浓稠的红糖汁，将凝固好的冰粉切成小块，放进玻璃碗中，再把红糖汁淋上去，撒白芝麻，花生碎，山楂片和葡萄干。晶莹剔透的冰粉清清凉凉，红糖恰好甜而不腻，装在玻璃碗里特别漂亮。 　　葡萄干是后院葡萄藤的产物，霍泽自己烤干后尝了尝，味道比超市卖的要美味太多。 　　除此之外，想到叶行止奇怪的口味，霍泽在他那碗里加了一点奥利奥碎。 　　两人端着玻璃碗，坐在葡萄架的阴影下慢悠悠吃冰粉。 　　此时正值日上三竿，青绿草地被阳光烘烤至滚烫，两只狗崽热得“哈哈”吐舌头喘气，目光直勾勾盯向冰粉，忍不住缠着他们讨要食物。就连向来慵懒的玉龙也格外殷勤。 　　第三次被金乌舔到脚踝发痒，霍泽就受不了了，他干脆拿出自己炼制的无限制冰杯，扔给他们舔着玩。 　　由于制冰杯太受欢迎，险些引发山谷里所有动物的大型战争，当然那是后话。 　　在霍泽应付狗崽的时候，叶行止已经迅速吃完了一碗冰粉，又自己去厨房再添一碗。 　　回来时他顺便抬手一挥，化出一面灵力水镜，波纹粼粼，悬在石桌侧面。 　　叶行止想围观洛伟峰的抓捕行动，两人边看边吃，津津有味。 　　抓捕的方式简单粗暴，张小愉踩着属下制造的藤蔓直接跳上三楼，破窗而入，把洛伟峰的手反扣在身后，抽走他腰间的枪，戴上手铐，行云流水一套下来不到半分钟。 　　洛家全员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知道真相后更是大惊失色，纷纷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他们又不傻，闲来无事给鞋教送武器？怎么可能！ 　　头发花白的洛家长辈听到动静，拄着拐杖下来，也差点被气得直接撅了过去。 　　而洛伟峰只是苦笑一声，没有反抗。 　　叶行止也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分明是大儿子洛明最有出息，在末世时把A市管理得井井有条，家里人也鼎力支持，维持着和官方的友好合作，未来可期……可他还非要去悄悄给两个小儿子送吃送喝，甚至提供武器。哪怕霍珏都不知道洛伟峰是他爸，洛伟峰依然对霍家如此照顾。 　　叶行止看着水镜传来的画面，心中感叹：“不患寡而患不均。养孩子很难，如果做不到公平对待，宠溺之下必出纨绔。若是孩子误入歧途，父母也不能真的对他怎如何，反而要忍痛扶助。大义灭亲之人，还是少数。” 　　“嗯，确实很难。”霍泽轻轻点头，弯起唇，毫无压力地幸灾乐祸。 　　只要一想到被无限宠溺长大的霍珏，居然不是他爸的亲生儿子，霍泽就特别想笑。 　　叶行止察觉到霍泽在笑，放下勺子扭头看他一眼，结果越看越移不开视线。 　　霍泽做冰粉前特意换了衣服，是又轻又薄的白T恤，领口很宽，侧颈红印一览无余。只要动作稍微大一些，便能露出清晰锁骨的痕迹。 　　刚才和狗崽玩的时候，他T恤下摆被冰水打湿了一小块，布料很透，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漂亮腰腹。 　　如果打湿的地方再往上一点，岂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果然，这个世界的衣服设计就是不成体统。 　　叶行止忍不住开口：“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生九个孩子真的非常不现实，养两只狗都能把你弄得乱七八糟。” 　　霍泽：…… 　　为什么突然间旧事重提！当时他真的只是口不择言而已，难道这段黑历史真的要被记住一辈子吗，救命。 　　霍泽耳尖泛红，语气控诉：“我哪里乱七八糟了？” 　　而叶行止将目光缓缓移开，轻咳了一声：“反正，以后你在外面，别穿这么薄的衣服。” 　　霍泽闻言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赶紧抬手摸了摸侧颈的位置。昨晚被亲被咬的痕迹，全都大剌剌袒露在外。 　　于是他耳朵彻底红透了，跟叶行止一样眼神游移：“这，还不是您故意的……” 　　“那也是因为你先不好好穿衣服，”叶行止理直气壮，“有问题吗？我们今晚还可以继续。” 　　“没有问题。”霍泽回答得很快，红着脸迅速摇头。 　　随后他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换了衣服，以免叶行止又要找理由欺负他。 　　逐渐升起的黏糊气氛，在凉爽冰粉中再次降温。等他们吃得差不多时，洛伟峰已经被带回总部审问。 　　叶行止没再围观，将水镜随手挥去，起身收拾碗勺。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还没吃够。 　　而就在这时，霍泽忽然弯起唇：“锅里还有蒸饺，超市速冻的，吃吗？” 　　叶行止立刻放下碗，转身揉揉霍泽的脑袋，忍不住亲了他一口。他们两个现在越来越默契了，这种舒坦之感真是难以言喻。 　　霍泽最喜欢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因为很柔软，很温馨。 　　他乖乖扬起脸，任亲任揉。不过吧，叶行止吃饺子的口味依然让霍泽很不理解。 　　因为叶行止对经典的陈醋蘸料不感兴趣，他就喜欢蘸花生酱。 　　虽然霍泽现在也暗戳戳打算明年就种花生，但看到叶行止将白胖胖的饺子，放进一大碟黄色花生酱里，仔细包裹蘸匀……他太阳穴还是突突冒青筋。 　　叶行止接收到霍泽无语的眼神，挑了挑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捏住他的脸颊，轻轻一使劲，顺利将花生酱饺子塞进了霍泽嘴里。 　　霍泽：？？？ 　　为什么叶行止欺负他的手段，还能一直进化升级，救命！ 　　两人折腾好半天，终于吃饱喝足。 　　见霍泽还是一直气呼呼的，叶行止压了压笑意，烧水泡上一壶农家老黑茶，给他降降火气。 　　这农家茶叶，还是卫凌霄给他送零食时一并附赠的。叶行止以前没怎么喝过这个世界的茶，但他的心态有在逐渐改变，体验一下新事物也挺有意思。 　　将沸水倒入，盖上盖子，再用热水随意浇一下茶壶本身，无需等待便可直接出茶。结果让叶行止颇为惊喜。 　　茶汤棕红鲜亮，边缘泛着一圈油润的橙黄色泽，在阳光下很是漂亮。香气与口感都偏向具有年代感的醇厚，隐约带有农家茶特有的粗犷气息，一口饮下，意外提神醒脑。 　　换句话说，就是非常上头。怪不得卫凌霄自己囤了几大框。 　　在品茶间隙，叶行止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洛伟峰被抓，我们要不要和洛明说一声？” 　　霍泽：“哦。” 　　“花生酱有那么难吃吗？” 　　“其实也很好吃，但是，”霍泽说着瞪他一眼，“但是您故意欺负我！” 　　“嗯，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叶行止非常坦然，他也已经承认过好多次了，霍泽生气时就是很可爱。有点像炸毛的小动物，让他手痒想揉。 　　霍泽：…… 　　霍泽抗议无效。 　　叶行止现在心情很是愉快，一手揉着霍泽气鼓鼓的脸，一手拿起卫星电话。他思忖片刻，先给洛明发一条短信，非常言简意赅。 　　【你爸被抓了。他私下挪用军备武器，支援鞋教组织，被我和霍泽发现了。以及，你弟是圣裁的小头目。】 　　短信发送成功的下一瞬间，洛明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意思？！”洛明看到信息的时候差点从船上摔下去，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喊得差点破音。 　　叶行止将电话挪得稍远一些，淡定地说出第三个爆炸性新闻：“对了，你应该还记得霍泽有个弟弟吧，那不是他亲弟。实际上，他是你爸和霍泽继母的私生子。” 　　洛明目瞪口呆。 　　这一切犹如晴天霹雳，他张着嘴巴，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话，就只顾着大喘气了。 　　“过两天，异能管理局要去抓圣裁的人。到时候若是有机会，我会揍洛清一顿，顺便帮你也揍一顿，”叶行止喝了口茶，“不用客气。” 　　“啊，啊，好……谢谢叶先生。”洛明仍在震惊之中，傻愣愣地僵硬回道。 　　叶行止试图安慰：“别担心，你的私生子弟弟没有异能。恭喜你，成为洛家唯一有出息的年轻一代。” 　　“啊，对……恭喜我，好的，好的。” 　　洛明嗯嗯啊啊半天，实在受不住，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香烟。他连续猛抽了好几口，长吁一口气，才终于逐渐恢复淡定。 　　“抱歉，是我一时失态了。” 　　“无妨，人之常情。” 　　“唉，叶先生，真的多谢您提前通知，否则我也会被我那不靠谱的老爹连累。这事情的性质太严重了，”洛明将烟头用力碾灭在烟灰缸里，按了按眉心，“您最近还需要什么物资？茶叶和新鲜猪肉我这里都有，油盐酱醋要不要再来一点？” 　　不等叶行止回话，洛明又有了新想法：“这样吧，以后我负责给您找玉石，走水上运输很方便的。南方几个城市的石头我都能给您全部运来。” 　　“玉石我不会白收，多谢。” 　　叶行止挂上电话，若有所思，看来洛明比他想象中心态更好。 　　也是，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公正待遇，再次遇到不好的事情，总会比旁人更快冷静。就像霍泽如今这样，无论霍才建还有什么奇葩操作，他最多愣神片刻，就能直接无视甚至幸灾乐祸。 　　通知完洛明，叶行止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两人收拾好锅碗瓢盆，揉了会儿狗崽后便回到酒店。 　　他们恰好碰上管理局的人过来敲门，找霍泽的。 　　来人还是上次的青春痘小青年，好像大多时候他都是负责跑腿的那个。 　　他神色为难：“霍先生，您的妹妹一直在强烈要求想要见您一面，还有您父亲也是，他不太配合审问……” 　　“谁都不见，”不等他说完，霍泽已经果决拒绝，“你们公事公办就行，不用顾及我和霍才建的关系。” 　　“好，我会跟局长说明，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些是局长让我送来的。” 　　小青年说着翻开背包，将一大袋子零食递了进来。除了饼干糖果辣条，还有几包热干面和杂酱面。 　　“辛苦了，替我谢谢卫局长。” 　　零食存货再次增加，叶行止心情愉悦，又给小青年塞了一堆晶核。 　　等叶行止接受完小青年激情澎湃的崇拜眼神，默默关门，霍泽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似乎正在发呆。 　　叶行止在他身边坐下：“想什么呢？” 　　“您说，上辈子我妹妹……会不会也被霍才建卖过一次？” 　　叶行止想了想：“如果那时她也和霍才建呆在一起，那很有可能。” 　　“嗯，我当年找到她的时候，她告诉我，爸妈和弟弟都死了，”霍泽缓缓眨了眨眼，“那个时候，她被一伙人贩子关在房间里，准备转移到更北边的地方。” 　　“人贩子？” 　　“对，但是她没有受伤，没有营养不良，人贩子对待她的态度也并不粗暴，现在回想起来很奇怪。因为其他人好像都被关在地窖里，用绳子捆着，只有她不一样……而且她的眼神，和现在完全不同，是杀过人的眼神。我能认出来。” 　　叶行止微微挑眉，坐近了些让霍泽枕在他腿上，揉着霍泽的头发开口道：“你是怀疑，她把全家人都杀了？” 　　“是的，其实她与人贩子合伙的可能性很高。她也有异能，是珍贵的战斗力。” 　　霍泽越想越能发现问题，上一世，他满心满眼在乎的都是妹妹有心理创伤，他要照顾霍臻的情绪，所以根本没有仔细问过她那段时间的具体经历。 　　毕竟对于受害者而言，一切有关曾经的询问，都有可能转化为昼夜难眠的噩梦。 　　可是受害者，也有可能变成下一个加害者。这种事情在末世里分明屡见不鲜，是霍泽下意识忽略了那样的可能性。 　　如果霍才建把她卖掉换取资源，佟心和霍珏也不加阻止，反而靠着吸食她的血肉存活……那么霍臻利用人贩子将全家杀光，当然也可以理解。 　　如果霍泽上辈子就知道妹妹杀了全家，绝对会为她叫好。如果霍臻还在继续与人贩子同流合污，他也一定会认真教育，带着她将功赎罪。 　　可是霍臻什么也没说。哪怕到了十年以后，在谢家轩把他推下悬崖之前，霍臻还是什么也没说。偏偏霍泽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啊，我以前好笨。” 　　霍泽觉得他以前就是被自己笨死的。他忍不住抬手盖住眼睛，真情实感嫌弃道。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迫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啪——” 　　霍泽浑身一僵，脸瞬间红了。偏偏他还不敢挣扎，垂眸盯着起皱的床单，小声控诉：“又欺负我。” 　　叶行止挑眉：“你还是在讨厌自己，你认为以前会经历这些，自己也有错。” 　　“我，我……”霍泽无法反驳。 　　叶行止看他这样摇了摇头，在空间里寻找片刻，拿出一本厚重的《认知心理学》，放在霍泽旁边摊开。 　　“来，你学一下贝克的抑郁认知三角理论，看看他说的，认知扭曲的人都会有什么表现，”叶行止一本正经，“自我认知消极，对曾经经历的态度消极，对未来发展的预期消极……霍泽，你觉得自己符合多少？” 　　霍泽听得一愣一愣，看了看摊在床上的教材书，又看向叶行止，简直目瞪口呆。 　　“您不是一直都在看言情小说吗，为什么会有心理学的教材？究竟是什么时候看的……” 　　“人生也是修行，学无止境，不进则退，”叶行止瞥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虽然我仍是一知半解，但人家写的书上都有具体案例，只需稍稍对照便可知晓，很有道理。” 　　自从发现霍泽心态不太健康，叶行止就有意识地在找这类书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修仙界可没有所谓心理健康的说法，只有正常人，走火入魔之人，还有患上疯病的人。 　　但在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都在被人研究讨论，也有详细定义和诊断标准。尤其是末世来临以后，有心理疾病的患者绝对会越来越多。 　　叶行止最近看这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也深以为然。 　　一想到霍泽上辈子经历了十年末世，叶行止便不禁怀疑，在那个时候，恐怕有无数人都变成了看似正常的疯子。 　　他家霍泽似乎已经算是心态不错了，但叶行止认为依旧要严防死守。 　　毕竟霍泽有着声称“要生九个孩子”的前科，历历在目！ 　　于是霍泽再次被迫开启了一段学习生涯。 　　其实霍泽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感觉叶行止说得很有道理。因为他的思维模式很容易朝负面扭曲，霍泽早就对自己的德性心知肚明。 　　如果叶行止希望他变好，那他也很想变得更好。 　　而不是像现在……他甚至不愿意看到叶行止吃别人做的食物。仔细想想，霍泽觉得自己简直跟变态一样。也就只有叶行止心眼太大，压根没意识到不对劲，一直都没当回事。 　　但抱起厚重的教科书，掂了掂这坨沉甸甸的“砖块”，霍泽还是委委屈屈。 　　“晚上不给你做好吃的。” 　　然而，叶行止刚刚收到卫凌霄送来的方便速食，正想尝个鲜呢，丝毫没有被霍泽威胁。 　　他甚至慢条斯理捏了下霍泽的脸，语气隐约有些揶揄：“想吃热干面还是杂酱面？我去烧水。” 　　“……热干面。” 　　“好，要加点花生酱吗？” 　　“不要！” 第50章 　　第二天依旧清闲,两人早上吃过饭，就懒洋洋在酒店里躺着看书。 　　这次霍泽根本用不着监督，自己抱起本子做笔记,那幅认真模样,犹如一个在暑假末尾狂补阅读作业的大学生。 　　当然,他的身体本来也恰好是十九岁,嫩得很。 　　叶行止在看书间隙瞥了霍泽几眼，莫名感受到一股青春的气息传来,忍不住伸出手各种捏捏揉揉，让霍泽不堪其扰。 　　与此同时，趁着大家都在关注洛伟峰的事情,叶行止又一次悄悄把他的元婴放了出去, 　　一个金光璀璨的人偶再次出现在街道之上，于炎炎夏日中，闪瞎无数人的双眼。 　　叶行止听了几耳朵围观路人的讨论，发现他们的言论走向越来越奇怪。 　　“如果那个圣裁的天神也长这么漂亮，那我就承认自己有罪,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这眼睛多好看啊,啧，有点古风清冷女神的感觉了。但是为什么要戴口罩！” 　　路过的老头突然插话：“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乱讲！谁见过这么高的女娃娃,这绝对是个男娃。” 　　“不对,如果是真的女神，别说一米八几，那就算是一千八百米高也很有可能吧？” 　　“我感觉你说得没错，这肯定是被等比例缩小的！” 　　叶行止：…… 　　首都的人那么闲吗？ 　　好吧,也许是因为霍泽故意给元婴扎了漂亮的发辫，被认错性别，也是情理之中…… 　　叶行止听不下去了，干脆不再多管，扔下手中的虐恋情深古早小说，转头忙起了另一件事。 　　他想用漂亮的深海贝壳做一套麻将。 　　其实上次去S市海滩的时候，叶行止不仅捞了鱼虾螃蟹，连海贝也悄悄捞了一大堆。不过当时他暂且没有告诉霍泽。 　　结果霍泽在毫无心里防备之下，眼睁睁看着叶行止掏出一个一米多高的巨大砗磲，目瞪口呆。 　　“这个，这个以前是禁止捕捞的海贝吧？数量特别稀少，您从哪里找来的？” 　　“数量稀少？”叶行止摇摇头，“现在可不少了，异兽的变异方向千奇百怪。我看到了上千只变异砗磲，在同一片浅滩上疯狂繁殖。” 　　他亲眼目睹无数砗磲的外壳快速张开又闭合，每一次张开都是在排放精卵……有那么一瞬间，海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卵子。 　　霍泽僵住，根本无法想象那种猎奇的画面。他干脆不听不看，转头专心读书。 　　而叶行止带着砗磲回到了山谷中的炼器室。 　　他将砗磲外层的灰壳去掉，把洁白漂亮的内壳放入熔炉中，用青莲火焰打磨炼化，再重新塑造成麻将的形状。 　　成果很是漂亮，手感冰凉温润，质地细腻通透，犹如上好的玉石。 　　叶行止原本只把砗磲当成一种能用于炼器的材料。因为他记得上辈子，有些佛修就喜欢戴砗磲做的念珠手串，丢出去打人好像也挺疼的。后来按照他在这个世界阅读的书籍描述，才发现玉化砗磲还有静心安神之效，并且同样受到这里的“佛修”喜爱。 　　果然，学无止境。 　　当叶行止做好一套整齐的麻将，带回酒店，霍泽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样白皙如玉的质地。他对麻将爱不释手，彻底忽略了变异砗磲的猎奇繁殖速度，摸摸玩玩好半天。 　　“您是怎么想到捞海贝的，真好看！” 　　“唔，我发现这只砗磲壳内有一枚天然珍珠，瓷白色，挺漂亮的，而且带了火焰纹，”叶行止捏捏他的脸，“原本想掏出来给你做戒指，但那颗珍珠太大了些，戴在手上不好看。” 　　更何况，其他珍珠首饰好像也不太适合男孩子。 　　霍泽愣了下：“居然有火焰纹？那放在以前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您真的要给我……” 　　叶行止不明所以，理所当然道：“价值连城，才正好适合送给你啊。” 　　他还计划着打造一个檀木底座，把那颗大珍珠放在上面，给霍泽当个摆件玩玩。 　　而霍泽闻言，缓缓眨了眨眼，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随后霍泽深吸一口气，起身坐在叶行止的腿上，柔软嘴唇贴着他侧脸轻蹭片刻，小声说：“老公。” 　　叶行止：！ 　　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叶行止根本抵抗不了霍泽别样的邀请。 　　他一声不吭，用力托着霍泽的腿把人抱起来，径直走向传送阵。 　　白日宣yin也没有办法，真的抵抗不了。 　　尤其是今天的霍泽特别配合，甚至主动问他：“我们怎么还没结婚啊？” 　　“您先不要动，我帮您……” 　　“我就是想吃嘛。” 　　叶行止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发现自己仿佛变成了毫无修为之人。当霍泽在这种时候软着声音说话，叶行止脑子里就只能装下这一件事。 　　后果就是，一个早上过去了，他俩也只做了这一件事。 　　不仅如此，由于叶行止心情太好，他忽然就水到渠成晋阶到了化神后期。连霍泽也已经在突破边缘。 　　原来甜甜蜜蜜交流感情还有这种好处！ 　　当两人重新躺回柔软的酒店大床，懒洋洋贴在一起，谁都不太想动弹。连午饭也没吃。 　　叶行止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霍泽如此配合……难道霍泽喜欢珍珠？ 　　而霍泽将脑袋搭在叶行止的手臂上，抬手摸了摸微疼的嘴角，却没有露出被欺负的表情。 　　因为是他主动要吃的嘛。 　　* 　　舒舒服服睡了午觉之后，叶行止在酒店里找到了一台大小合适的麻将桌。 　　新鲜出炉的砗磲麻将可不是用来闲置的，叶行止昨天围观霍家人打麻将，觉得好像挺有意思。 　　然后问题来了。 　　“霍泽，你会打麻将吗？我不知道规则。”虽然叶行止完美复刻了在霍家看见的那副玉麻将，但这些一万两万代表着什么，他还真不太清楚。 　　霍泽沉默片刻：“我也不会。” 　　两人面面相觑，叶行止思考片刻，干脆去问了问上次那个负责跑腿的小青年，他姓李，简称小李。 　　小李会打麻将，他兴致勃勃一口答应，还拉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同事，说今天要专门陪叶行止玩麻将。 　　“不会影响你们工作吗？” 　　“不会不会，局长已经吩咐过了，我们两个的工作就是对您有求必应，保证两位在首都的生活质量！”小李对待叶行止的态度特别热情，眼底的崇拜几乎无法遮掩。 　　霍泽轻轻看了小李一眼，眸色微暗，却没有说话。 　　麻将规则并不难，他俩都学得很快。 　　等到教学结束正式开始，按照座位，叶行止恰好是霍泽的下家。 　　叶行止挺意外的，霍泽分明从来没有玩过麻将，却意外擅长此道，经常给他喂牌。而且喂的时机非常绝妙，让叶行止体验特别好，简直心旷神怡。 　　尤其是在小李坐庄的时候。霍泽总能恰到好处地配合叶行止暴打小李，让小李根本没有和牌机会，或者干脆自己和个大牌，狠狠炸庄。 　　而出身于川蜀地区，从小到大搓麻未逢敌手，一直在首都独孤求败的小李……他已经输得怀疑人生了，脸上贴满白条子，已经到了阻碍视线的程度。 　　叶行止看着小李愁云惨淡的表情，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悄悄传音给霍泽：“你怎么这么厉害，没有用神识看牌吗？” 　　霍泽挑眉：“这还需要用神识看？很简单啊。” 　　只要稍加注意小李的眼神转动，手部的小动作，以及一系列出牌习惯，再观察一下场上已经打出来的麻将，稍微玩几轮下来，霍泽就能轻松分析出对方这把手气如何，有没有听牌，抑或是想要如何出牌。 　　叶行止听得云里雾里，他现在就是个纯粹的新手，刚刚掌握基础玩法，根本没心思观察别人的思路。只能当是霍泽聪明，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学什么都厉害。 　　但叶行止还有一点不太明白，霍泽为什么只针对小李一个人呢？毕竟他的同事脸上也没被贴几张白条，唯独小李输得落花流水。 　　他传音去问霍泽，而霍泽却只是凉凉瞥他一眼，没有吭声，转头就在小李再次坐庄时自摸了大四喜——麻将最大的和牌类型之一。 　　小李的脸上，已经没有地方贴白条了。他整个人精神恍惚，走路摇摇晃晃。 　　在离开前，小李甚至忘记要跟叶行止打招呼告别，再也不复刚来时的热情洋溢。 　　霍泽见状很是满意，抬手搂着叶行止的脖子，扬起脸亲了他一口。叶行止茫然地抱住霍泽，像平常那样回吻。 　　霎时间，霍泽周身默默降低的气压迅速回升。这一整个晚上，霍泽心情都特别好，煎了牛排配红酒，还特意要点起蜡烛放在桌子中央，与叶行止说话时仿佛冒着粉红泡泡。 　　叶行止：？？？ 　　虽然吃烛光晚餐挺浪漫的，可是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无论叶行止多么好奇，霍泽都笑眯眯不告诉他。叶行止只好无奈放弃追问，后来又在霍泽的教导下学会了玩纸牌，当然，只是最简单的斗地主。 　　斗地主需要至少三个人，于是接下来几天，他们的牌搭子小李再次受到多重暴击。 　　* 　　休闲玩乐过后，针对圣裁的抓捕行动也要开始了。 　　小李现在看到霍泽就害怕，有一种精神被彻底击垮的感觉，来通知两人行动时间的时候，眼神都躲躲闪闪。 　　霍泽淡定极了，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在打牌时针对过他。 　　抓捕地点并不在首都，而是在隔壁T市。不得不说圣裁的人胆大包天，主要据点居然敢离首都如此之近。 　　当然，或许正是因为有洛伟峰帮忙掩护和送物资的关系，他们在周边城市混得如鱼得水。 　　毕竟首都城外，聚集着大量的逃难者，他们要么住在旁边的城市，要么干脆搭棚子住在高速路上、收费站旁，就等着进城的那一天到来。 　　就好像在大部分人心中，只有成功住进首都，他们的生命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由于城外聚集的人太多，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管理局的人并没有集体行动，而是趁着半夜三更，分批次出发。 　　叶行止自然不需要配合，他和霍泽一道睡了个好觉，等到早上才开车离开首都。毕竟，他可以悄悄用灵力给车加速。 　　他原本还不理解，为什么圣裁会选择在T市建立据点，直到他看到了高速路上的简陋窝棚，一时恍然。 　　这些迫切而绝望的人，是最容易被鞋教组织影响的人群之一。 　　叶行止坐在车上展开神识，只需半个小时，就让他了解了许多人的生活现状。 　　高速路旁没有大型水源，没有充足的食物和田地，接近弹尽粮绝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官方会发放定时定点物资，但是人太多了。不够吃，真的不够吃。 　　有人家里只剩下一袋生虫的大米。他们没有放弃这袋米，而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到安装有太阳能光伏板的家庭，借用别人的冰柜将大米冷冻，直到虫卵被冻死，再拿筛子将虫卵筛出来。这样大米还是可以继续食用。 　　更夸张一点的，会直接将虫卵当作蛋白质的补充，一起上锅。 　　还有人家里的土豆长芽发绿，他们也不舍得丢掉，而是一脸可惜地挖下发芽的部位，赶紧将坑坑洼洼的土豆煮了吃掉。 　　可他们却没想到长芽土豆是会快速变异的。被挖掉的土豆小块滚落在地上之后，居然悄悄扎根于泥土中生长起来，险些在一个安静无声的晚上，将那家人全部杀光。 　　大家聊起这件事，都觉得心惊肉跳。 　　在如此绝望又饥饿的环境之下，每个人都需要强而有力的精神支柱，但此时此刻，除了依靠“进入首都居住”的执念支撑以外，再无其他办法。 　　这便是圣裁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叶行止若有所思。 　　他想，自家菜园子里吃不完的土豆红薯，以后还是可以分给旁人一些。到时候就让洛明出面处理吧，有游轮运输更方便。 　　越野车的轮胎悄然离开地面一毫米，以离弦般的速度朝目的地飞去。 　　不出叶行止所料，圣裁的主要活动场所之一，就在T市一座人员密集的城中村里。 　　这个地方的丧尸倒是不多，但也足够脏乱差的，没有人收拾打扫，街道上的垃圾与尸体一并堆放着，臭气熏天。变异野狗时常出现在路边啃食尸体，或是将过路行人当作猎食对象。 　　据线人爆料，圣裁会定时组织忏悔大会，并且故意领着信徒在居民楼上围观野狗的残忍行为，让他们更加感激圣裁提供的安全居所，甚至集体咒骂死在路边的“罪人”，坚信这个人肯定做过不可饶恕的错事。 　　因为召开忏悔大会的主持者说过这样一番话。 　　“如果不好好赎罪忏悔，下一个被野狗吞入腹中的尸体，也是就是你，你们，还有被你们连累的所有人！” 　　叶行止和霍泽默默戴上口罩，开门下车，很快找到了异能管理局的熟悉身影。 　　他们依然是分批行动，大家都完美入看普通民众之间。还有人刻意化了灰扑扑的妆容，表情僵硬麻木，跟住在城中村里的人看起来一模一样，慌慌张张畏畏缩缩的，仿佛正匆匆走在赶回家的路上。 　　叶行止懒得配合他们扮丑，所以选择了另外一种模式。 　　两人走进城中村时，就是两名强大异能者的形象，衣服干净整齐，戴着口罩一脸嫌弃，瞥向路人时神色居高临下，连野狗遇见两人也要夹着尾巴溜走。 　　尤其是家里有女人的，察觉霍泽目光扫过时，吓得赶紧锁门关窗，不敢吭声。就是因为害怕妻子女儿被无法无天的异能者抢了去。 　　很显然，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可圣裁根本没管，反而态度强硬，督促受害者和家属一起忏悔自己的罪恶。 　　叶行止展开神识将城中村彻底覆盖，直接锁定了洛清的位置。于是他没有跟着管理局的人一道走，与远处的张小愉对视一眼，当作打了个招呼，随后分头行动。 　　他与霍泽径直朝着一个破旧的戏台子那边走去。 　　这还是霍泽今世第一次看见洛清，他的心情微妙又复杂，因为洛清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 　　洛清站在戏台中央，浑身裹着黑袍，黑色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颌，鲜红唇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低声念念有词。 　　他手里抱着一本厚重的书，硬皮精装，封面颜色犹如暗红的干涸血液。 　　有点模仿圣经的感觉了。 　　但叶行止神识一扫就知道，这书里全是空白纸张，一个字都没有，也就外表看起来唬人。 　　所以洛清根本就是在装模做样，看起来神神叨叨，而且还涂了口红…… 　　戏台周围鲜少有人经过。即便有，他们看向洛清的眼神也带着敬畏与崇敬，根本不敢与洛清对视，全都微微弓着身子快步加速。 　　如果是圣裁的信徒，甚至还会用右拳击打心脏行礼，将洛清称为“神父”。 　　真的非常魔怔。 　　霍泽有点无语，难以想象曾经那个被家里宠溺着长大，有点天真任性的洛家小少爷，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站在戏台下与洛清对视片刻，不等洛清反应，霍泽就毫不客气冷淡道：“洛清，你有病吧？发什么疯？” 　　洛清低声念叨的声音一顿，缓缓竖起纤细手指，贴在唇上：“嘘。” 　　“你是当鞋教头子当上瘾了？” 　　“冒犯天神之人，要在暗室忏悔十天。愿你早日臣服，早日脱罪。”洛清轻声说着，抬手蓦然化出数条尖锐冰锥，在烈日下闪着寒芒。 　　他毫不犹豫挥手一指，冰锥便猛地齐齐朝霍泽心口刺去，兜帽阴影下的唇角弧度愈发扩大，杀意展露得淋漓尽致。 　　洛清很强，非常强，在如今的异能者中或许可以以一敌百，但对于霍泽而言还是太弱了。 　　霍泽根本不需要动用异能，面无表情摩挲着指间的戒指，操控灵气定住迎面而来的冰锥，硬生生让其倒转方向，朝着洛清回刺过去。 　　随着城中村远处传来枪械交火的声响，同样醒目的“砰砰”几声过后，洛清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了戏台之上。 　　他的掌心、脚踝与关节，尽数被他自己创造的冰锥生生刺穿，牢固地钉在戏台的木板里，鲜血飞溅。洛清藏在兜帽下的脸也被迫露了出来。 　　那是多日不见阳光的苍白，眼底青黑，配上刻意涂抹的口红，就像生长于黑暗中的吸血鬼。 　　洛清吃惊地瞪大眼睛，一瞬间激烈的疼痛令他眼球充血，大口喘着气，根本说不出话。 　　而附近民众看见这一幕，再也无人胆敢上前营救“神父”。几名最为忠诚的信徒早已被叶行止随意打晕，等着之后交给管理局处理。 　　霍泽看着洛清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表情愈发冷漠：“你果然疯了。” 　　“谢家轩说过，这个臭小子也喜欢你，”叶行止抱起手臂，幽幽插话，“我看不像啊。要不搜魂试试？” 　　霍泽闻言，原本淡定的神色顿时僵住。 　　“那我们事先说好，您不能故意欺负人……” 　　而叶行止的语气意味深长：“看情况吧。” 　　霍泽犹豫片刻，扯着他的衣摆，轻声说：“老公。” 　　这回轮到叶行止表情僵住了。他最近对这样的霍泽没有抵抗能力！ 　　霍泽见状，手上扯得更用力了些，再次开口时嗓音变得更软：“不许欺负我。” 　　叶行止不得不轻咳一声，赶紧答应：“嗯，好，不欺负你。” 　　于是，等到张小愉提着枪赶到戏台附近，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异能管理局请来的两位外援同志，正贴在一起旁若无人说着悄悄话，周围冒起无数粉红泡泡。 　　而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抓捕对象之一——拥有强大水系异能的“神父”洛清，正被自己的冰锥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呈现出大字型的姿势，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霍泽和叶行止，抬起头试图挣扎，又因为力竭而猛地栽了回去，脑袋磕在戏台上发出巨响，极其滑稽。 　　张小愉：…… 　　这也太奇奇怪怪了，这两人真的很像来度假的小情侣！ 　　察觉张小愉的目光以后，霍泽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撒娇。他耳尖一红，迅速退开半步，传音道：“赶紧搜魂。” 　　叶行止心情愉悦地点点头，踏上戏台，抬手扣住洛清的脑袋，随即用力一拽。 　　下一瞬间，他硬生生把洛清从冰锥桎梏中扯了下来，差点将人扯得脖子脱臼。而且叶行止只用了一只手，却显得轻而易举。 　　张小愉目瞪口呆。 　　卫凌霄的想法很有道理，叶行止根本就不是人类吧，这都行？！ 第51章 　　搜魂只需一秒。 　　洛清的前半生平平无奇。家里有钱长辈宠溺,他整日不是赛车打牌喝酒逃课，就是找霍泽他们一起去玩，实际上作为一个纨绔子弟,他并没有做太多出格的事情。 　　只不过,这人真的很喜欢找霍泽出去玩。 　　叶行止在心中轻“啧”一声，重点关注了他独自走上B市西阳山以后的经历。 　　随后叶行止沉默片刻,直接皱着眉将洛清往戏台之下一扔,动作颇为粗暴。 　　洛清不由自主滚了两圈,趴在地上,黑袍顷刻沾满尘土，他咬着牙想要挣扎,可四肢的穿透伤口仍在汩汩流血,让洛清疼得根本无力起身。 　　张小愉默默上前将洛清制伏，戴好铁铐。 　　她在转头跟叶行止道谢的同时,顺手提枪上膛，将枪口顶在洛清腰侧推了推，招呼着下属一并把人带走。 　　霍泽发现叶行止的神色有些微妙,好奇道：“您看到了什么？” 　　而叶行止深吸一口气，捏起霍泽的脸仔细打量了半晌。虽说霍泽一脸茫然无辜,但叶行止还是不得不怀疑，他家孩子是真有那种招惹是非的体质。 　　“具体回家再说,反正洛清真的疯了。我的意思是,他确实被洗脑了，”叶行止捏完脸又拉起他的手捏了捏,“他就是觉得自己有罪，还认为你也有罪。” 　　霍泽眨眨眼：“关我什么事？” 　　“对啊，关你什么事。”叶行止也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一边聊,一边跟着张小愉来到圣裁的最大据点之一。这是一栋五层高的自建别墅，内有三层地下室。地下室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房间，美名其曰忏悔室，用于给信徒们在黑暗中跪地祷告。 　　说实话，在自建房里弄这么深的地下室很危险。指不定哪天有信徒悄无声息地缺氧死亡，可能要等到尸体发臭了才会被发现。 　　好在这里已经被管理局彻底控制，门窗上都是弹孔，拔地而起的土墙与冰墙横在中央。他们正在清点洛伟峰私自传出来的武器装备，无数身着黑衣的信徒被按倒在地，戴上手铐。 　　卫凌霄直接派了两辆军用卡车过来，专门押送鞋教成员。眼看着黑衣信徒们被反扣着手臂推上卡车，周围的民众都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圣裁深信不疑的人更是情绪激动，想要冲过去跟官方理论。 　　张小愉皱了皱眉，端着枪走上二楼阳台，拿起一个喇叭扩音器大声喊话：“父老乡亲们，圣裁是鞋教组织，是大骗子！他们偷国家的武器，偷别人的孩子！骗大家入教之后给他们打白工！他们都是大骗子，不要上当！”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胡说八道，什么都不懂，神父大人帮我找回了我的儿子！你能吗？！”一个中年妇女愤怒无比，声音高亢，“天神会惩罚你的无知和亵渎！” 　　张小愉生平最讨厌被如此称呼，她可不在乎维护官方形象，面色顷刻冷凝下来。 　　手上动作一变，直接调转了枪口的方向，对准骂声来源。 　　闹哄哄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在物理上打击鞋教组织是很顺利，但应该如何在心理上彻底击溃他们，占据舆论优势，张小愉不太擅长，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只负责揍人。 　　她踩着二楼栏杆往下一跳，在大家的惊愕目光中稳稳落地，随后表情冰冷地端着枪，让属下继续清点武器弹药。 　　紧接着张小愉抬起眼眸，缓缓环视一圈，将藏在人群中的可疑分子一个接一个揪了出来，毫不客气押送上车。 　　有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前面，就算有很多人神情不忿，觉得官方在乱抓无辜好人，也不敢随便出声。 　　叶行止站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忽然间想到一个或许有效的办法。 　　他找到看押洛清的地方，看着因为失血而头晕昏沉的洛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洛清有些气虚无力，但察觉到拍他的人是叶行止，便立刻睁大眼睛。 　　他看到了站在叶行止身后的霍泽，蓦地抬眸望向天际，咬牙道：“天神，天神您在看吗？您看看他，看他们！他们都有罪，罪无可恕，您最忠诚的信徒祈求您降下裁决！” 　　霍泽看傻子一样听着他的话，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而叶行止微微颔首，等洛清喊完这一通，才平静说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待会押你上车以后，每隔三十秒，你用扩音器大喊一次‘我是骗子’，直至回到管理局为止。第二，继续被钉在木板上，让他们把你抬回首都。” 　　洛清没有理他，依旧目光诚挚地看着天空，嘴里念叨不停。 　　叶行止若有所思，随手拿来一把枪，径直扎在洛清的膝盖上。 　　“啊！你——！” 　　叶行止语气淡淡，幽沉眸色犹如深渊，他居高临下看向洛清，就像睨视蝼蚁：“需要十字架吗？那才更像赎罪之人该有的样子。” 　　洛清忽然间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艰难地移向霍泽，霍泽却依然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异能管理局的人同样不在乎，卫凌霄早就打过招呼，无论叶行止做了什么都要配合。 　　当意识到叶行止真的会下狠手，而且完全没有把他当回事时，洛清抖着唇同意了。 　　于是，奇奇怪怪的一幕在城中村里上演开来。 　　吸睛的军绿卡车沿着主干道缓慢前行，轮胎扬起尘土。车上的黑衣信徒们被牢牢拷着一长串，一个比一个面如死灰。 　　而那位在T市声名远扬的“神父”大人，他摘下了神秘的黑色兜帽，双手同样戴着铁铐子，艰难举起一个扩音喇叭，生无可恋地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我是骗子！我是骗子！我是骗子！” 　　张小愉亲自守在洛清身旁，她乐不可支，感觉叶大哥简直太坏了。她还将洛清随身携带的深红色硬皮书高高举起，面向路边的围观群众，将书本一页页打开，展示给好奇的人看。 　　书里只有一片空白。 　　什么教义，什么神圣的天神赐言，尽是虚无。 　　听到大家哗然的议论声，张小愉趁机拿起另一个扩音器，大声道：“这本所谓狗屁教义，以前在文具书店只卖二十五块钱，它就是个空白笔记本！父老乡亲们看清楚啦！不要再被鞋教头子骗吃骗喝！骗财骗命！” 　　“笔记本？！” 　　“我好像是见过类似的本子……” 　　渐渐的，绝大多数人都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的被骗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一枚臭鸡蛋火速飞来，准确砸在了洛清的脑袋上。 　　他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几分，抑制不住抬手化出冰锥想要反击，可就在这时，张小愉敏锐察觉到异能波动，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用枪口顶着他的脑袋冷冰冰道：“需要我去请叶先生过来？” 　　洛清沉默了。 　　他生无可恋，拿起扩音器：“我是骗子！我是骗子！” 　　* 　　与此同时，叶行止在自家车上阅读洛清的“忏悔笔记”。 　　这是管理局在别墅据点里找到的，叶行止说想要拿来看看，他们也没有拒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洛清反反复复写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喜欢男人是有罪的。勾引男人的男人，是罪无可恕的。天神最喜欢新诞生的纯净婴孩，我要认清事实，我要改邪归正，我可以为天神做更多事。 　　除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感叹号。 　　“我要找个女人，我可以！” 　　“杀了他，找到他，杀了他。惩罚他，我可以获得救赎！！！” 　　叶行止皱着眉，给霍泽随意念了几段。 　　霍泽是真的越听越无语：“洛清不会是在日记里悄悄骂我吧？” 　　“嗯，他就是在骂你。” 　　“您详细说说，洛清到底在想什么？” 　　叶行止想了想最近学到的新词汇，才能形容洛清的行为：“他是一个恐同的同性恋，喜欢你，但是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喜欢。” 　　霍泽敲敲方向盘：“所以他就加入圣裁了？” 　　“差不多吧，他在西阳山回收晶核的时候，遇到异兽攻击，被圣裁的人救了。洛清非常赞同圣裁的教义，因为教义中也有这么一条——同性恋有罪，人类的终极赎罪方式是男女结合以后，创造出真正纯洁无暇的婴儿。” 　　没错，洛清是真的认为自己喜欢男人有罪。 　　这种负罪感在末世之前就有，而后来遇到圣裁，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让他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 　　不仅如此，当他与圣裁的其他信众交流，主动忏悔自身罪孽时，还被同伴告知：霍泽也是有罪的，因为就是霍泽引诱他喜欢上了男人，走上这条罪恶的不归路。 　　听到这番所谓的“开解”，洛明的负罪感再次大幅度减轻。 　　他为了求得更多心理安慰，开始积极参与圣裁的建设与发展，对其他无辜民众洗脑时毫不手软，甚至认为大家都有赎罪的必要，全人类就是活该受苦受难。 　　很显然，与头脑一直非常清醒的何迪不同，洛清从受害者快速变成了加害者，并对天神指引深信不疑。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戏台子中央，拿着本空白的书念念有词……那是因为洛清又被人骗了。 　　他真以为那本书是无字天书，只不过需要一直虔诚祷告，文字才能显形。洛清坚信，他终有一天会在书中读到天神的引言与教导。 　　霍泽听得无语至极：“我十年前就说过，他爸早应该压着洛清多读点书！” 　　不读书的后果就是容易被骗，现在好了吧，发现傻儿子加入鞋教组织，洛伟峰居然还是无条件无底线地溺爱支持……后果就是这父子俩一起被捕，一起蹲大牢，整整齐齐。 　　但霍泽也只是感叹一句，没有半分同情。T市里被洗脑迫害的信徒数不胜数，其中许多都是洛清的杰作。而且据张小愉说，管理局在与圣裁交手时已经损失过数条人命，甚至有一名异能者是被迫击炮炸死的。周边楼房倒塌也造成了无辜群众不同程度的受伤。 　　这两个人，就算被洗脑，就算有苦衷，也绝不无辜。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叶行止说着斟酌半晌，才继续开口，表情有些古怪，“刚才在城中村那个戏台上，洛清想把你杀了以后，放进冰棺里永久保存。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好变态啊。 　　本来谢家轩就够变态了，没想到这个洛清更加变态。 　　霍泽：…… 　　霍泽本想立刻赞同叶行止的看法，但心思转圜间，他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很新鲜的想法，而且特别好奇。 　　“如果我死了，您会把我放进冰棺里一直保存吗？其实能以那样的形式陪在您身边，我应该会很幸福的，感觉好浪漫。” 　　叶行止听到这假设的瞬间，心脏蓦地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转身捏紧了霍泽的脸：“霍小泽，有胆子你就再问一遍。” 　　坏了，又口不择言了。 　　霍泽根本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开车。可叶行止已经懒得在路上浪费时间，越野车的轮胎缓缓离地，再次变成“无人驾驶”模式，以飞快的速度冲回首都。 　　车内一片寂静，霍泽只好放下方向盘，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叶行止的手。 　　而叶行止抱起手臂，黑着脸瞥他：“我告诉你，身体死了，灵魂还在。如果真要作出假设，我可以把你的魂魄放进灵器中保存万万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有无数种选择。” 　　“什，什么意思？” 　　“第一，让你成为我本命法宝的器灵。” 　　霍泽眨了眨眼，眸光一亮。 　　“第二，教导你鬼修之法。修炼有成后，同样可以像活人那般正常生活，直至渡劫飞升。” 　　霍泽目光赞同，很是向往。 　　“第三，找一个与你八字契合之人，夺舍他，占据他的身体。” 　　霍泽摇了摇头，有点犹豫。 　　“第四，我遍寻天材地宝，给你打造一具完美的躯体，待你的魂魄被温养至合适时机，再将其打入躯体之内，起死回生。” 　　霍泽都快听迷糊了：“好厉害，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啊！” 　　叶行止冷哼一声：“所以，以后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我知道，我错了。” 　　“还放进冰棺保存？谁会干这种蠢事？” 　　霍泽乖乖被训，配合地点头：“嗯，是洛清有病，我也不赞同，真的。我错了，我胡思乱想。” 　　然而，即便霍泽的认错态度良好，回到酒店后他还是被打屁股了。 　　叶行止会跟他先讲清楚道理，但可不代表这就是轻轻放过他的意思。 　　现在叶行止看洛清更加不爽了，真是的，没事干瞎想什么冰棺，让霍泽也跟着想入非非，简直晦气！ 　　等到管理局的押送卡车回来，叶行止肯定还要再去揍洛清一顿。反正前几天他也跟洛明说过，要帮忙多揍一下他的蠢货弟弟。 　　而霍泽已经换好柔软睡衣，安安静静躲在被窝里，眼神一直软乎乎黏在叶行止身上，仿佛很委屈，但又不敢吭声。 　　叶行止本来还坐在旁边生气，可被霍泽盯久了之后，又突然觉得霍泽这样很可爱。 　　真是的！ 　　他停顿片刻，决定遵从自己的心，过去把霍泽抱起来，揉揉脸揉揉脑袋，再揉揉他被打的地方。 　　年轻人的手感就是好。 　　忽然间，叶行止心情明媚起来。 　　霍泽更委屈了，但他被欺负也从不反抗，反而主动朝叶行止怀里拱了拱：“不生气了？” 　　“嗯，”叶行止托着他的腰，“对你生不起气。” 　　“那我可以提要求吗？” 　　“提吧。” 　　“我想喝酒，要那种很香的灵酒。” 　　叶行止有些疑惑：“为什么？” 　　“被您打疼了，要喝酒抚慰我受伤的心灵。”霍泽理直气壮。 　　“霍泽，你是一个半步金丹修士，”叶行止瞥他一眼，哭笑不得，“我就算拿根棍子，也打不疼你。” 　　叶行止甚至没有动用灵力，他拍的那两下对霍泽而言，跟蜻蜓点水一样轻。要是放在修仙界，先生教育学生，师父教育徒弟，可绝对不会那么轻轻放过。 　　见叶行止是真的没在生气，霍泽顺着杆子往上爬，扬起脸亲亲叶行止的唇角，还故意轻咬一口：“反正我就是受伤了，疼得很，就要喝酒。” 　　叶行止：“好，行。” 　　两人就这样靠在床头喝起酒来，叶行止这次长了个心眼，他自己直接拿酒壶喝，却只准霍泽用最小的酒杯，而且摆了不少零食当下酒菜。 　　醇厚酒香在室内弥漫扩散，霍泽很享受这种微醺的轻快感，学着叶行止那样将回灵丹当成糖豆吃。 　　灵气随着回灵丹化开而迅速涌进四肢百骸，清醒与醉意交错起伏，令他眼神朦胧了几分，但仍旧能够维持理智，并不会做出奇怪的喝醉举动。 　　叶行止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捏上霍泽微红发热的耳尖，霍泽便乖乖地歪过头，身体很是放松，任他揉捏。 　　一时间气氛无比和谐，他俩品着美酒享受人生，但酒店一楼的人就不那么想了。 　　当张小愉也回到首都，安排好圣裁信徒的关押收容，过来找叶行止，想要看看洛清的那本赎罪笔记…… 　　她发现酒店里全是醉鬼！ 　　这群人不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就是躺在地上滚来滚去，甚至还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划拳猜马，玩到兴头上差点互殴起来。 　　张小愉目瞪口呆。 　　她立刻将蜷在地上睡觉的小李摇醒，凶狠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小李迷迷糊糊睁开眼：“啊，我们闻到好香的酒香味，特别香……” 　　“然后呢？”张小愉拎起他的领子逼问。 　　小李眨了眨眼，仿佛在仔细回想：“然后那个谁，是谁来着？反正他们也想喝……就去厨房搬来了一箱白酒！再来！干杯！” 　　张小愉：…… 　　其实叶行止也没想到，因为他的酒太香，居然能勾起工作人员的馋虫，然后他们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 　　偏偏他一直在关注霍泽微醺后可可爱爱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下发生了什么。 　　叶行止将霍泽藏进被子里盖好，才开门跟张小愉打招呼：“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大家压力都到了临界点，忍不住想喝酒放松一下，也正常。叶大哥别管他们，睡一觉就好了。” 　　张小愉能理解他们为何被酒香勾得无法自控，就是有点震惊而已。因为那歪七八倒的场面咋一看实在有点吓人，让她差点以为有人故意投毒呢。 　　叶行止颔首，将洛清的笔记递给她。张小愉道谢后立刻打开翻了两页，语气疑惑：“杀了他？他是谁？” 　　“洛清想要杀了霍泽，”叶行止并未解释得太清楚，“他已经被洗脑了，精神有点问题。” 　　张小愉有些感慨：“还好霍哥厉害，不会被这种变态神经病缠上……多谢叶大哥，那我先回去啦，到时候审讯结果我给你复制一份。有什么需要就跟小李说，不过他现在还醉着。” 　　“好。” 　　叶行止关好门，转头对上了霍泽从被子里探出来的脑袋。 　　霍泽显然有听到两人的交谈，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认真附和张小愉说的话：“神经病！大变态！” 　　叶行止觉得不能再喝了。他走过去收起酒杯，将薯片塞进霍泽怀里，摸摸他泛红的脸：“嗯，变态都被你遇上了。” 　　说到这里，叶行止动作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关于霍泽为何会认识这么多变态的可能性。 　　毕竟世间万物自有一套运转规律，人与人的相处也是如此，而冥冥之中，同类相吸！哪怕叶行止认为霍泽这人很可爱，但有些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霍泽的想法，偶尔确实有点变态。 　　就比如今天谈及冰棺时，霍泽那异于常人的态度。 　　叶行止忍不住自我代入了一下。 　　假设他自己不是一个修士，并未拥有彻底碾压霍泽的实力，而且在他俩谈恋爱的过程中，叶行止也没有迅速察觉到，霍泽的心态其实不算健康…… 　　那么如果霍泽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在无意间吃了别人做的包子，那霍泽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霍泽被刺激到以后，也会对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并且比现在更加明目张胆。 　　真的，这真的很有可能。 　　叶行止越想越觉得心情凝重。当然，他的关注重点并不在于霍泽会如何对他，而是同类相吸的可能性。 　　因为叶行止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了。 　　看着乖乖坐在床头吃零食的霍泽，叶行止斟酌片刻，严肃道：“霍泽，我问你一个问题。” 　　霍泽嚼着薯片：“嗯？” 　　“你觉得我这个人，变态吗？” 　　“……嗯？” 第52章 　　叶行止认认真真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酒意上头的霍泽非常茫然,不理解叶行止为何要这样问。 　　于是他也认认真真回答：“您很好啊，只是太喜欢欺负我了。” 　　“是吗？”叶行止敛眸反思，“要不我以后收敛点,以免我欺负你欺负习惯了，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霍泽闻言却赶紧摇头：“不要！维持现状就很好。” 　　“真的吗？”叶行止犹豫道。 　　实际上,叶行止确实挺担心自己做出不可控的事情。因为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在他失控的时候制伏他。 　　而且叶行止对自己的德性也心知肚明,他没有多少兴趣爱好,平日里除了与霍泽有关的事情以外,也找不出什么令他特别上心的东西。 　　最近所有让他难以自控的场合,全都出现在霍泽面前。 　　尤其是当霍泽特别主动的时候！ 　　这一切新鲜体验，对他叶行止而言都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因为他当惯了天煞孤星。叶行止根本无法判断,以后的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偏偏就在这时,霍泽吃完薯片,跳下床凑到他身边，故意伸手摸了下平常不能随便摸的部位。 　　“以前我就说过了,您关起门来怎么对我都行，”霍泽压低嗓音，“别在外面欺负我就好。” 　　叶行止：！ 　　他怎么觉得霍泽在纵容他变成一个变态！ 　　“……霍泽，我们现在也在外面。”叶行止定了定神，用食指戳着他的额头将他推远半步。 　　“对哦。”霍泽恍然大悟,顺着叶行止的力道软软倒回床上,抬手抓起一包软糖，迷迷糊糊拆了好半天包装。 　　这微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坐在霍泽身边敛息宁神，直接原地修炼起来。 　　他算是发现了,他真的只能自己控制自己。 　　只靠霍泽拒绝是行不通的。 　　因为霍泽根本就不拒绝！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直至半个小时后，叶行止才重新睁眼，督促险些睡着的霍泽去先洗个澡。 　　霍泽乖乖抱起浴巾，走进浴室。热水汩汩冲刷，雾气蒸腾，酒店里的香柠沐浴乳闻起来还不错，让他原本稍显兴奋的状态逐渐平息。 　　霍泽站在淋浴间门里发了一会儿呆，回想着叶行止刚才问他的话，突然忍不住笑出声音。 　　叶行止：？ 　　“你没喝醉吧？” 　　“没有~” 　　叶行止不太放心，抱起手臂站在浴室门口，等霍泽用浴巾擦着头发开门出来，恰好跟他撞了个正着。 　　霍泽干脆径直贴进了他怀里，抬眼就看见叶行止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很想笑。 　　“您好可爱。”霍泽认认真真评价道。 　　叶行止有些不明所以，拉着他回到床边坐下，顺手拿起浴巾盖在他脑袋上揉揉：“可爱这个词不适合我。”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除了您以外，也没有人认为这个词适合我。” 　　其实叶行止不知道西施是谁，但他对霍泽的后半句话感到惊讶：“真的吗？他们都是瞎子吗？” 　　霍泽听完脸就红了。 　　他一声不吭转过身，直接坐在叶行止腿上，故意蹭蹭。 　　霍泽湿漉漉的黑发垂在额间门，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柔软，浑身沾染着新鲜水汽，因为洗澡而发热的白皙脸上泛起红晕。 　　叶行止垂眸盯着他轻颤的湿润睫羽，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刚才修炼那半小时如同无用功。 　　说实话，叶行止从来没有搞清楚，霍泽为什么会在某些时刻突然主动。 　　但这也没关系，先抱回家再说！ 　　* 　　由于他俩只顾着黏黏糊糊，有关于变态的话题无疾而终。 　　不过谈到真正的变态洛清，趁着霍泽在家睡懒觉时，叶行止还是又单独与他见了一面。 　　因为昨天搜魂时，叶行止发现他体内的魔气似乎过于多了。哪怕是单靠吸收晶核能量，也不该有如此大量的魔气聚集。 　　叶行止怀疑，洛清是成功被魔气勾出恶念的典型例子，按照他以前的经验，这就叫作所谓的心魔侵蚀……多亏这个世界没有修行功法，所以洛清完全无法利用魔气，更不会出现修炼时走火入魔、毁天灭地的情况。 　　还好，翻不出多少风浪。 　　叶行止隔着纸巾碰上他的手，研究了一下洛清体内的魔气，然后果断将其清理干净。 　　洛清无法理解，这样蓦然被“某种存在“入侵的感觉，他一脸惊恐，大喊救命。他现在是真的怕了叶行止，还以为自己要被行不轨之事。 　　可惜叶行止特意要求要单独见面，隔音玻璃外，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什么都听不见，更不敢监听叶行止在说些什么。 　　他并未与洛清做过多交流，做完这一切便施施然离开房间门，只剩下洛清惊恐地缩在椅子上，让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而叶行止来到卫凌霄的办公桌前，提供了一下昨日搜魂的线索。 　　毕竟洛清只是个小头目，圣裁真正的创建者到底是谁，连洛清自己也不清楚。 　　在洛清的记忆里，他只与主教见过一面，而且对方并没有露脸，一直戴着黑色兜帽，姿态威严而神秘。 　　于是洛清这个容易被骗的傻子，也开始学他戴起黑色兜帽…… 　　卫凌霄仰头喝了一大口咖啡，根据叶行止的描述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感慨道：“还是叶先生有办法啊，之前谁去提审他，他都不肯开口！如果没有两位提供帮助，这次我们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手。” 　　之前卫凌霄把洛清带去做了异能等级检测，结果出乎意料。说实话，洛清是真的很强。 　　按照卫凌霄分析，如果让张小愉与洛清面对面碰上，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门内分清胜负，而且很有可能严重负伤。这侧面说明，圣裁在私底下收集晶核资源的能力，也同样不差。 　　形式挺严峻的，幸亏叶行止不是圣裁的人。 　　想到这里，卫凌霄忍不住又喝了口咖啡。 　　他并没有意识到，洛清四肢被冰锥刺穿的惊悚场面，其实是霍泽做的。因为根据下属提供的报告，在那几根冰锥反向朝着洛清回刺而去的时候，仿佛有一阵风吹过…… 　　卫凌霄下意识就以为，这也是叶行止的“非人”操作。 　　所以问题来了——风系异能到底是什么原理啊？！作为科研人员的卫凌霄好奇得抓心挠肝，可他又不敢问。 　　这幅痛苦纠结的表情，让卫凌霄整个人面部表情愈发凶狠。 　　而叶行止已经看习惯了，随口答道：“没事，洛清很弱。” 　　卫凌霄：不，洛清真的一点也不弱！ 　　当然，这话他也是不敢随便说，卫凌霄轻咳一声：“那个叶先生，您有什么特别需要的物资吗？就是报酬这一块，除了食物和茶叶，我看最近管理局的储备还算齐全，想要什么您尽管提。” 　　“报酬？我弄坏机器的事情不是抵消了吗？” 　　“哎您可不能这么看待问题，您可以不要，我们不能不给啊。” 　　叶行止不太理解卫凌霄奇奇怪怪的殷勤态度。他本来打算多要几包热干面就行，但突然间门，叶行止还真想到了一件可行之事。 　　“我想进紫禁城一趟，带霍泽去玩玩。现在那里开放吗？” 　　卫凌霄一口答应：“那当然，不开放也得对您开放，您拿着通行证就能随便进。可惜现在也找不到懂行的导游，要不我让小李带两位一起……” 　　“不必，多谢，”叶行止记得霍泽好像不太喜欢小李，他思忖片刻，“中秋节你们可以来参加我和霍泽的婚礼，张小愉知道路。” 　　“婚礼？！”卫凌霄差点被咖啡呛到，反应过来后认真道，“恭喜恭喜！我们一定会去的！” 　　做完这些，叶行止也不多废话，再次带着一堆零食回了酒店，径直踏入传送阵。 　　霍泽才刚起床，在懒洋洋地给叶行止做早餐，是炸鸡三明治。 　　鸡排裹着面包糠炸至金黄，一刀切开热气腾腾，声音无比酥脆。生菜和番茄都刚从菜园子里新鲜摘下，吐司里夹着霍泽自己做的葡萄干，配上现调的蛋黄酱和番茄酱，味道比便利店版本要美味数倍。 　　而叶行止在看霍泽的背影，看他被围裙绑带束紧的腰，一时不知道谁更美味。 　　正认认真真做着早餐，突然就被抱回床上的霍泽：？！ 　　“昨晚还没够吗？” 　　“那个，炸鸡快冷了！” 　　“我，唔……” 　　日上三竿后。 　　霍泽气呼呼地睡起了回笼觉，而叶行止吃着再加热的炸鸡三明治，心旷神怡。 　　* 　　在去故宫玩之前，叶行止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参观参观首都的医院。 　　现在整个华国，似乎也只剩下这里的医院还能勉强运转，而且每天都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毕竟几乎所有的医疗设备都需要用电，也怪不得普通老百姓拼了命想进城。 　　至于参观医院的理由，则是因为叶行止真的特别好奇，死人的魂魄到底去了哪里。 　　其实他已经好奇很长时间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基本都不会有死人出现……叶行止总不能随便杀几个人做研究，所以医院变成了最佳选择。 　　霍泽修炼以后便能看见魂魄的存在，所以他也跟着好奇，一大早就拉着叶行止上车出发。 　　“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去？”叶行止不解。 　　“您不懂，再晚一点去，医院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霍泽的话很有道理，清晨的医院，已经被患者堵得水泄不通。 　　人好多，叶行止皱了皱眉，拉起霍泽的手才勉强舒服一点。 　　两人下车后径直朝急诊室的方向走去。一进门左手边就是紧急手术室、留观室和急诊医生的办公室，右边则是一排排用帘子隔开的“病房”，实际上全部是可移动的担架床。 　　当然，现在所有的病床都躺满了危重病患，值班的医生护士正在一台病床前给脑出血的病人做心肺复苏，几名家属站在一旁神情焦急。 　　偏偏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中年妇女抱着小孩冲了进来，说是儿子被蚕豆卡住了喉咙，求求医生救命。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嘴唇已经开始泛紫，连指甲盖也是紫的，很显然是缺氧导致。而医护人员一时间门腾不出手，把女人急得团团转。 　　危急时刻，霍泽顾不上那么多，他松开叶行止的手，快步走过去抱起孩子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拳头压在肚脐上两指处用力按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颗卡在喉咙里的蚕豆就被顶了出来。 　　虽然小男孩还是没有自主恢复呼吸，但好在护士这时终于赶来接手，将情况迅速稳定下来。 　　面对女人的千恩万谢，霍泽无甚表情点了点头，随后才重新牵起眼巴巴等在旁边的叶行止。 　　没办法，叶行止在人多的地方很容易变得僵硬，自己也控制不了。 　　他干脆搂住了霍泽的腰，以免他再次突然跑开，随后一起观察那个正在被抢救的病人。 　　看样子是个八十多岁的老者，身体胖胖的，看起来颇为面善。在末世能支撑到现在，说明家人们一直都没有放弃他。 　　然而医生的表情很是严肃：“患者以前中风过两次，对吧？” 　　“对对，之前都抢救回来了……” 　　“多次中风，脑功能损伤太严重了，再加上这回突然出血之后，脑部缺氧的时间门也太长了。患者现在血压上不来，反反复复需要抢救……很遗憾，他有很大可能会变成植物人，需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而且随时还会再出现危险。” 　　无论在之前，还是在末世的当口，供养植物人的代价，都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能够轻易承受的。 　　这位老者已经被反复抢救了十几个小时，家属们也是一整夜没睡。听完医生的话，他们在认真商量过后，终于沉痛地选择了放弃再次抢救。 　　当医生宣布死亡时间门时，老人的儿女全都趴在床头，崩溃地痛哭出声。而叶行止却紧紧盯着老人的身体上方，扣在霍泽腰间门的手收紧了些。 　　因为老人的魂魄居然没有迅速消失！ 　　虽说被吸力所牵引，但他却依然努力停留在原地，目光慈祥地扫过一众子女们，伸手依次抚摸过他们的发顶，轻叹一声，算作告别。 　　随后，他目光才转向吸力的方向，有些茫然，又有些期待：“我在地底下，也会保佑你们平平安安，度过这段劫难。” 　　说完，老者放弃抵抗，魂魄慢慢随着吸力飘走。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地府。 　　“我们跟上。” 　　叶行止牵起霍泽，顺着老人被吸走的方向快步走出急诊室，迅速掐了隐身决后径直追着魂魄的方向追过去。 　　他观察到的老人曾经是一名空军，他在退伍后没有参加工作，而是毅然选择重读高中，成功考上大学，顺利毕业后在首都当了一名优秀的英语老师。 　　或许正是因为拥有如此经历，老人的精神坚不可摧，未曾沾染半分魔气，意志力与魂体都很强大而纯粹，所以才能像上一世的霍泽那样，轻而易举抵抗住了吸力，就连被吸走的速度都特别慢。 　　叶行止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吸力来源。 　　但他万万没想到，老人飘远的方向，居然就在紫禁城内部！ 　　叶行止原本只是想带霍泽去玩玩，参观一下，顺便蹭一蹭吉利的神龙故居，这次还真是赶巧了。 　　两人快速追着老人飞入紫禁城内。在一座不认识的阁楼檐角之上，有四条华丽精美的金龙雕塑。其中三条龙都只是大张着嘴，唯独其中一条口含宝珠，显得格外突兀。 　　而老人的魂魄，正在往那宝珠里冲去。 　　叶行止感觉不太好，眉头一皱，干脆伸手隔空将老人给拉了回来。 　　“你，你们看得见我？”老人震惊片刻，突然意识到他们也飘在半空，随后高兴道，“是黑白无常吗？原来地府真的存在，有意思。” 　　“我们是活人，”叶行止摇摇头，盯着那颗金珠打量，“那个东西，可不太像是地府。这里没有地府。” 　　“嚯嚯，真是奇人层出不穷，华国未来有望啊！好，好，”老人依旧高兴，甚至很淡定地接受了现实，“年轻人，如果没有地府，那我该去哪里呢？” 　　叶行止闻言沉默了半晌，若有所思。 　　他知道，在灵气匮乏的情况下，没有地府归处，又没有鬼修功法……若是心中执念不强，大部分人的魂魄会直接失去神智，浑浑噩噩飘荡一段时间门以后，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难听些就是魂飞魄散，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但他已经救了这个老人，而且老人不仅神智清醒，曾经也为华国的平安做出过贡献，就这样贸贸然置之不顾，似乎也不太好。 　　叶行止斟酌片刻：“老人家贵姓？” 　　“我姓雷，叫我老雷就好。”老人笑道。 　　叶行止颔首，简单将魂魄滞留在世间门的后果与老雷说明，随后又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我教你一个法门，让你寄身于一件遗物之上，陪伴在你的家人身边。最好是偏向正气的遗物，只要你的家人不将遗物毁掉，你就可以一直住在里面。” 　　老雷睁大眼睛：“真的可以吗？” 　　“嗯，相逢即是缘分。” 　　“多谢你啊年轻人，那我想住在退伍军人优待证里，这样应该没问题吧？那个时候的我可年轻帅气了，就剩下那么一张照片，我家女儿以前总是喜欢翻开看！” 　　“好。” 　　被叫年轻人的感觉很奇怪，他分明比老雷还要大上很多，而霍泽听到也忍不住弯了弯唇。叶行止清了清嗓子，将这种微妙感压下，痛快地把法门传授给老雷。 　　老雷笑呵呵地告辞了，他没有追问叶行止和霍泽为何能飞在半空，又为何会这样神奇的法门。他迫不及待地走了，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虽然不能与儿女沟通，但他已经很幸福，也很满足。 　　叶行止则静下心，开始研究吸力的来源。 　　他没让霍泽靠近，自己凑近龙嘴，伸手摸了摸它口中的龙珠。 　　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一个纯金珠子，与金龙的颜色近乎融为一体，很低调。哪怕是叶行止提前检查，如果他不仔细看，也根本不会发现异常。 　　可它到底为什么能够吸走魂魄？ 　　叶行止探了一丝灵力入内，那丝灵力顷刻被一股阴暗潮湿的邪恶力量吞噬殆尽。 　　好家伙，这里面是满满的魔气，就像一个人造黑洞入口！ 　　叶行止眉头一皱，展开神识将紫禁城彻底覆盖，发现与其相似的金色珠子竟然还有不少。 　　这绝对是人为的，因为故宫里有五万多条龙。 　　有人悄声无息在不同的龙嘴里放金珠子，从未被官方发现，也不知道筹划了多久。 　　而现在整座紫禁城里，已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摄魂阵法，用来供养域外天魔。 　　叶行止的眸色逐渐转冷，他抬手将霍泽关进灵力罩里，凌空而起。渡劫期的神魂之力尽数倾泻而出，威压盖顶，遮天蔽日，在同一时间门将所有金珠尽数碾成齑粉。 　　“轰——！” 　　下一瞬，整个城市犹如地震般摇晃片刻，野鸟成群飞入高空，又惨叫着摔落在地。所有潜藏于首都的异兽，都在惊恐地四散奔逃，它们甚至顾不上猎食，无视了目瞪口呆的普通人类，遵循本能疯狂逃命。 　　连卫星信号也硬生生断联三十秒。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霍泽目睹全程。 　　虽然有灵力罩保护，但霍泽也被神魂力量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这是上位修士对于同类的天然克制。 　　霍泽脸色泛红，主动贴过去抱住叶行止，指间门缠上一束飞扬长发，轻轻摩挲。 　　叶行止发现霍泽表情有些异样，解释了两句：“抱歉，想要破坏阵法，必须同时将所有金珠一起弄坏，但这阵法的机制很阴毒，可以吸收灵力和异能……我只能靠神魂攻击。” 　　“嗯，您好厉害。”霍泽小声说着，脸依旧很红。 　　见状，叶行止抬手搂住他的腰，打入一道温和灵力，关心道：“没事吧，还难受吗？” 　　霍泽摇摇头：“不难受的，我就是好想要。” 　　“什么意思？” 　　霍泽耳尖微热，压低声音：“就是那个意思嘛，我们怎么还没结婚呢。” 　　说完这些，霍泽还用腿悄悄蹭了他一下。 　　叶行止：！？！ 　　不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要啊！叶行止被碰得呼吸一紧，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捏起霍泽热乎乎的脸，严肃道：“你才刚刚被我的神魂影响，现在禁止剧烈运动！” 　　“哦。” 　　还有这小失落的语气也是，为什么！ 第53章 　　在这番奇怪的对话之后,叶行止强行平静下来，和霍泽在故宫里认认真真逛了一圈。 　　虽然龙椅不能坐，但看上去确实恢宏威武,尊贵非凡，很有万人之上的压迫感。 　　叶行止能感受到,龙曾经盘踞于龙椅之间的气息，是熟悉的龙儿子.……然而,可供他收集的龙气是半点都没有。因为那条龙已经死了,死得很透。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风水宝地。 　　但也正因为曾经有过真龙停留，即便已经变成了荒废的龙巢,在这世间依然能称得上贵不可言。 　　紫禁城里各类价值连城的文物古董,尤其是那些金器玉器,都可以看作接近顶级的炼器材料，而且至今仍在被紫禁城的特殊风水所蕴养着。 　　如果叶行止是一个口袋空空的散修,他必然会无比心动。 　　所以，故宫才会成为摄魂阵法最佳的设置场地。 　　做出这种恶劣之事的家伙,可真是好算计…… 　　叶行止只是感慨片刻就没再想,专心陪霍泽转悠起来。 　　霍泽兴致勃勃，他在首都生活了小半辈子，却从未正经旅游过，哪怕一次也没有。他很喜欢故宫里华美绝伦的宫殿楼阁，看得目不转睛,方才的失落情绪终于少了些。 　　“文明的传承，历史的瑰宝。”霍泽小声说着,脚步放轻许多，显得小心翼翼。 　　叶行止对这些一窍不通，安静听霍泽给他讲玉玺龙椅,讲历代王朝，还有那口冷宫旁的珍妃井。 　　一千年的时光是如此漫长，可以发生很多事，改朝换代，生离死别，无数次悲欢离合……而叶行止发现，自己除了修炼以外，什么都没做。 　　他对宗门感情不深，对正邪纷争毫不关心，就连将他捡回去教导的师父，也早早就渡劫失败，魂飞魄散。 　　或许是被他克死的。可当时叶行止给师父下葬，却依旧无波无澜、面无表情。 　　叶行止看着神情鲜活的霍泽，几乎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这短短大半年里，他居然体验了如此多陌生又充沛的情绪。叶行止忽然感觉，自己以前就像白活了一样 　　霍泽却不认同他的看法，认真反驳：“谁说的，如果没有那一千年的积累，您又怎么能轻松破坏这样阴险的摄魂阵法？您就是特别厉害，让我腿都软了。” 　　“腿软……？”叶行止没太听懂，关注重点迅速转移。 　　霍泽耳尖悄悄泛红，凑到他身边轻声道：“真的，现在还软呢。” 　　叶行止闻言大受震撼，皱着眉把霍泽打横抱了起来：“腿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以后不舒服一定要直接说，回家。” 　　霍泽：…… 　　总感觉叶行止误会了什么，但是公主抱的感觉也很不错。好吧，将错就错，霍泽忍着笑，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没有再继续解释。 　　临走前，叶行止特意在紫禁城里布下了阵法，用来监视异常人员，以及可能出现的反击。 　　说实话，虽然叶行止并不专精于阵法一道，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摄魂阵的底细——布置金珠本身不需要使用灵力，只需利用故宫的风水与特性。 　　这代表着，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按照指引布下阵法。唯独这金珠的来源能当作线索，必须详细调查。 　　叶行止抱着霍泽边走边想，很快来到故宫出口。 　　之前跟老雷交谈时，叶行止便将隐身决解开了，结果出去时恰好撞见站在门口的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神色颇为警惕，看见通行证之后才困惑地挠着头放行。 　　见到叶行止怀里抱了人，大叔还好心问候一句：“哎哟，刚刚地震了挺吓人哈，小哥腿受伤了吗？我这里有绷带和红花油。” 　　霍泽瞬间脸红起来，赶紧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毛绒绒的碎发蹭得叶行止侧颈微痒。 　　叶行止轻咳一声，将霍泽向上掂了掂。他知道霍泽是害羞了，拒绝保安的好意后也没有过多解释，赶紧离开。 　　然而大街上人更多，大家正在热闹讨论地震话题，看见叶行止的身影后，视线不由自主齐刷刷向二人投来。 　　甚至还有人直接认出叶行止是谁，喊出了他的名字。 　　……曾经是电影明星，真的会造成很多麻烦！ 　　霍泽愈发不好意思起来，浑身绷紧，扯了扯叶行止的衣领：“我腿不软了，可以自己走的。” 　　“真的吗？”叶行止这次根本没在意人群，只关心霍泽的身体问题，反复确认。 　　“真的！！” 　　被霍泽瞪了一眼，知道他确实身体健康且富有活力，叶行止才心情愉快地将人放下：“好吧。” 　　随后两人并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去了管理局总部。 　　没错，金珠到底是什么人制作出来的，叶行止当然不会自己去查，因为这世上有人比他更擅长。他将金珠残渣收集起来，勉强黏回原本的模样，直接扔给卫凌霄，让他来查。 　　本来就正在超负荷工作的卫凌霄：…… 　　但卫凌霄也没办法，既然叶行止发现了有人悄悄潜入故宫做坏事，而且这些金珠恰好跟坏人有关，那他肯定不能放过。 　　今天本来想喝点甜甜的焦糖拿铁，卫凌霄心情沉痛地思考片刻，决定再次将咖啡换成意式浓缩。 　　交代完金珠之事，叶行止没有过多停留，他看着天际，感觉今日的阳光似乎明媚了许多。天道应该很喜欢看见他做的好人好事。 　　可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例如摄魂阵法的吸力范围到底有多大，是否在别处也存在？例如那些不会被收入阴曹地府的亡魂，没有被摄魂阵法带走，只能一直飘荡在人间，是否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 　　想到这里，叶行止看向天空的目光略显谴责。 　　因为处理这些本来就不该是他的工作，而是天道的工作！ 　　反正现在叶行止算是仁至义尽，要回家了。 　　酒店里的传送阵还被叶行止故意留着，随即他领了一份张小愉给的调查报告，中午去联系张小乐认识的一位玉石供货商，把那人仓库的玉石全部收走。 　　离开之前的午饭是煎饼果子，霍泽专门从一个T市本地人那儿学来的，还顺便用晶核买走一罐甜面酱。加了馃篦子的口感香而酥脆，味道很不错。 　　除此之外，酒店自带的床垫很软很舒服，叶行止以前没有体验过，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于是临走前，他还特意要了一张没开封的软床垫，自己拉回家里用。 　　至于首都为什么地震，异兽为什么在一瞬间大量逃逸，以及卫星信号为什么突然消失……这跟他一个风系异能者有何关系？ 　　无论卫凌霄他们多么好奇，叶行止都表示不知道，不清楚，无关紧要，直接回家！ 　　* 　　山谷里一如既往，最近这个星期，叶行止一直刻意开着防御阵法，被雷劈死在地上的丧尸叠了厚厚一层。 　　这也算是变相为杀丧尸的大业做出贡献了。 　　叶行止把晶核收走，让他已经茁壮成长至漫山遍野的野草军团，专门负责清理尸体。 　　轻松快捷又方便，吃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由于今早在医院和故宫折腾了一番，霍泽决定晚上要吃顿火锅大餐，好好享受，好好放松。叶行止非常赞同。 　　而且，由于最近两人在家吃得少，所以山谷中的蔬菜都有些过于茂盛。 　　有那么一株小辣椒树，现在完全变成了强大异植的模样。叶行止亲眼目睹，鸡元帅蹑手蹑脚想要去偷吃一株辣椒，然后被辣椒籽喷得险些浑身起火……它惨叫着跳进溪水里翻滚几圈，结果又和愤怒的大白鹅打了一架。 　　好吧，叶行止无奈地揉揉鼻梁，选择去摘其他树上的辣椒。他决定了，这棵喷火辣椒可以当作武器使用，移送到山谷入口，以后见谁喷谁。 　　霍泽也在兴致勃勃准备食材。 　　叶行止负责摘菜，他负责杀牛和羊，毕竟吃火锅当然要吃最新鲜的肉。再不杀一点牛羊，等到来年春天，霍泽都怕家里的动物数量翻倍……到时候他俩几辈子也吃不完。 　　于是，院子外的画面略显血腥。霍泽真的很会用刀，见血封喉的托月刀在他手中如臂使指，那一手庖丁解牛让叶行止颇为赞赏。 　　如果是杀人一定也很厉害，嗯，他家霍泽做什么都很厉害。 　　叶行止收拾完山谷入口的丧尸，摘好菜以后就站在一旁欣赏霍泽的身影。他顺便发了条短信给洛明，约一下土豆红薯的运输时间。 　　但是，对于叶行止要免费给人发放食物这件事，洛明表示特别不赞同。为此，他甚至还发了一长条短信回来。 　　【滴水恩斗米仇，叶先生，您不归官方管理，没有义务这么做的。我跟您说实话，您免费给得太多会有麻烦，因为他们总会想要更多。尤其现在大环境下大家都不好过，只有自私的人才能活得下去，到时候别有用心之辈一挑唆，您很可能会被道德绑架，被当成仇人，说不定还会有人想去您家里抢劫！】 　　【叶先生，我真不是危言耸听，两个月前在S市，就有富商被抢劫灭门的案例！】 　　叶行止：……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无语片刻，叶行止回复道：【无需担心，我可以把A市所有人都杀了。】 　　【别别别大哥不至于！！！这样吧，反正也是我来帮您卖，我这边也要收购一点，咱们就用市场最低价卖，到时候我折合成晶核给您就行，可以不？】 　　洛明的惊恐仿佛可以穿透屏幕，叶行止读着短信仔细想想，也觉得他这话也有道理，免费的东西，有时候反而会引来更多麻烦......同意洛明的提议之后，叶行止关上手机，过去帮霍泽切菜打下手。 　　霍泽已经开始做汤底了，一个麻辣锅，一个番茄芝士锅。麻辣锅要用牛油，大火爆炒，麻辣底料的香气传遍四合院每个角落。 　　叶行止站在旁边将牛羊肉和番茄切片，盯着霍泽的动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馋，好想现在就吃。 　　霍泽仿佛能读懂他的想法，用剩下的星点底料，快速炒了一小碗干锅牛肉。牛肉就那么几片，麻辣滑嫩，两口就能吃完。叶行止顿时心满意足，切菜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要是有菌菇就好了，金针菇凤尾菇鸡腿菇……下火锅都很好吃的，”霍泽重新开火，加了点黄油爆炒洋葱，顺便跟叶行止闲聊，“现在咱们家只有干香菇，炖鸡汤不错，但是做其他菜就有点不够用了。” 　　“这个好解决，树林里应该有很多野生菌菇，到时候我去砍一截树干回来，自己养。” 　　霍泽犹豫了一下：“我不太认识菌菇的品种，万一吃中毒了怎么办？” 　　“无妨，让鸡元帅先吃。” 　　“有道理。” 　　鸡元帅：？？？ 　　霍泽将洋葱炒香，继续加入番茄片翻炒片刻，随后盖上锅盖，等待番茄被焖出汁水。他转头指挥叶行止切胡萝卜和土豆，看着叶行止认认真真拿起菜刀的模样，突然感觉他好居家。 　　叶行止早上出门时穿了件外套，因为他不想碰到医院里的其他人，如今回家了才脱下来，换上一件和霍泽同款的轻便短袖。他将长发随手束在身后，低头切菜的表情极为郑重。 　　霍泽弯起唇，一声不吭欣赏这幅景象，但看着看着，霍泽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叶行止手臂内侧，居然有几道不太明显的裂痕！ 　　因为没有出一滴血，所以霍泽先前根本不曾注意到，仔细观察才发现尤为严重，就像是干涸田地的皲裂……霍泽瞬间精神紧绷起来。 　　“您手臂上面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伤的？” 　　叶行止切菜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检查了一下，随即不甚在意道：“小事，越阶使用神魂力量的时候，可能有点承受不住。” 　　他还真没把这当回事。对叶行止而言，自己身体的感觉……基本就跟没有感觉差不多。 　　毕竟他是被雷劈过无数次的人，平常再怎么磕着碰着都无甚大碍。当然，与霍泽的亲密接触要另当别论。 　　但霍泽完全无法理解叶行止漫不经心的态度，他上前一步抓起叶行止的手，竭尽全力使出治疗术。这是霍泽最近几天新学会的，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灵力。 　　可叶行止裂开的伤痕丝毫没有愈合，霍泽脸都白了，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偏偏叶行止还在认真评价他的治疗术：“你学得很快啊，有进步。我可以提前教你金丹期的法术了。” 　　霍泽差点气死，急切道：“您就不当回事吗？到底要怎么才能治好？！” 　　“别担心，等它自己慢慢愈合即可，”叶行止安抚地揉揉他脑袋，“这种程度的小伤不会影响生活，倒是治疗起来有点浪费灵气，需要反复温养，实在无关紧要……亦或者待我境界晋升时，它也会迅速愈合，无需急于一时。” 　　叶行止是实话实说，这点小伤，与他在修仙界渡劫时被散雷劈伤的感觉差不多。只要顺利晋阶，就会接收大量灵气反哺，在一瞬间快速修补皮肤和经脉损伤，随后便能水到渠成、彻底愈合。 　　除非危及生命，否则根本没必要提前治疗。 　　但霍泽听完却更急了：“什么叫无关紧要，慢着，您的经脉不会也有损伤吧？” 　　“一点点而已，不影响，今天早上我不是也能抱着你到处走吗？怎么现在还担心起来了？” 　　叶行止真的没发现重点，他又揉了揉霍泽的脑袋，试图安慰。 　　霍泽深吸一口气，将灶台的火直接关掉，攥着叶行止的手腕不肯松开，又不敢太用力。 　　他声音颤了颤：“您不能这样。” 　　叶行止茫然地与他对视片刻，突然眼睁睁看见霍泽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湿漉漉的睫毛颤抖着，偏偏他还哭得一声不吭，只把嘴唇咬到发白。 　　叶行止立刻慌了。自从和霍泽谈恋爱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慌乱无措。 　　他真没见过霍泽这样哭，以前最多是眸光水润润地瞪着他，但眼泪不一样……很滚烫。 　　叶行止赶紧放下菜刀，土豆切到一半也不切了，搂着霍泽不停帮他擦眼泪。霍泽不说话也不反抗，叶行止便拉了张椅子，拉着霍泽坐下，不知所措地亲吻他，从脑袋亲到鼻尖，再亲亲他用力咬紧的唇。 　　“别咬自己，霍泽……” 　　霍泽很听话，他不咬了。但叶行止动作越温柔，他眼泪落得就越凶。 　　叶行止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实在没办法，只能低声问：“霍泽，我怎么办？” 　　霍泽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抚过他手臂的伤口，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叶行止斟酌片刻，干脆直接弄了个障眼法，把伤口遮住。 　　霍泽一愣，吸了吸鼻子，哭腔愈发浓郁起来，怒道：“你骗小孩呢！” 　　这哭腔让叶行止听得心里抽抽，他赶紧承认：“对对，我不该这样，我……别哭了，我现在就治，当着你的面治好，真的。” 　　“真的？” 　　“真的。” 　　叶行止被霍泽紧盯着，半点不敢迟疑，迅速搬来了今天刚拉回家的玉石，布下一个加强版聚灵阵。他盘坐在阵眼之处，敞开丹田疯狂吸收着汇聚而至的大量灵气，堪称囫囵吞枣般急切。 　　如果不快点治好，万一霍泽又哭了该怎么办！ 　　那滚烫的眼泪落在他手上，像是径直烫进了他的心里。这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叶行止永远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结果……因为在短时间内，吸收的灵气实在太多，叶行止一不小心直接突破，真的要晋入合体期了。 　　叶行止自己都未曾想到，他的突破速度会这样快。他睁开眼睛，颇为震惊地与霍泽对视。 　　而直到这时，霍泽这才勉强露出好脸色来，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叶行止。 　　叶行止重新闭目调息，规整好体内糅杂涌动的灵力，寻找到合适的契机后才飞至四合院上方，凌空盘坐，一举突破。 　　山谷里的动物们都下意识离得远远的，只有霍泽跟了出来。即便叶行止周身的磅礴威压令他极不好受，霍泽也不肯后退半步。 　　等叶行止接受灵力反哺时，他手臂的伤势早已愈合，既然如此，叶行止就顺手将些许精纯灵力送入了霍泽体内，帮霍泽一道冲破金丹与筑基的界限。 　　今日的山谷景色格外美丽。傍晚落日金红一片，五彩云霞蔓延万里，粼粼溪水也倒映出霞光。游鱼在雀跃翻腾，溪边有无数小花破土而出，惬意伸展着嫩绿枝丫，沐浴在水雾般的浓郁灵气之中。 　　叶行止将随风飘扬的长发捋至脑后，稳稳落在院子中央，赶紧将霍泽搂着说好话：“我现在没事了，一点伤口都没有，多亏有你。霍泽，你可真是福星。” 　　霍泽早已擦干眼泪，唯独眼眶仍微微发红。他抓着叶行止的胳膊，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才轻哼一声，生气道：“我继续做饭去了。” 　　叶行止总感觉事情还没完，他立刻跟上：“我帮你切……” 　　“不行，”霍泽打断他的话，“您今天不准再动刀子，我不想看，我难受。” 　　叶行止刚想再说点什么，霍泽却像是能听见心声那般，直接转头瞪他：“不行就是不行。” 　　没办法，叶行止只好搬了张椅子进厨房，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给霍泽泡茶递水。 　　毕竟时代不同了，现如今，合体期修士的地位……就是那么低！ 　　叶行止确实要反省自己。认真回想起来，以前霍泽嘴唇破个皮，叶行止都忍不住盯很久。 　　结果轮到自己的身体被神魂力量所伤，一时半会根本治不好，可他居然还不当回事，又不知道隐藏，硬生生被霍泽眼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两个问题，以后必须注意。本来真的没什么大事，被他一疏忽就变成了大事。 　　难怪他把霍泽惹哭了，简直太过失策。 　　霍泽背对着他专心做饭，朝浓郁的番茄汤汁中加了开水、少许盐和黑胡椒，重新煮开后再放入大量芝士片，搅动至芝士逐渐融化。 　　香甜气息弥漫在厨房里，叶行止忍了忍，没忍住，放下茶杯起身，从背后搂住了霍泽的腰。 　　“又馋了？”霍泽没有反抗，语气却并不算好。 　　叶行止微微低头，在霍泽脸侧落下一吻。霍泽犹豫片刻，也扬起脸亲了亲他。那双温热的唇上，似乎仍残留着淡淡泪水的味道。 　　特别好哄。 　　他环在霍泽腰间的手缓缓收紧，可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说出来只剩下那么一句，还显得尤为笨拙。 　　“我不喜欢看见你哭。” 　　“哦。” 第54章 　　虽然霍泽的态度尚不明确,但火锅已经可以吃了。 　　叶行止帮忙将火锅端出院子，放在石桌中央，忽然间若有所思。 　　似乎在很早以前,霍泽就计划好了许多生活的小细节。 　　例如他眼前能够分隔两种锅底的鸳鸯锅。 　　这是霍泽几个月前从超市里搬回来的，当时叶行止根本不理解中间分隔的存在意义。 　　他去问霍泽，霍泽也只是笑笑道：“以后您就明白啦。” 　　不仅如此,霍泽在学会炼器之后，还亲手做了一个三层的木质小推车……当时叶行止也不太理解用途。 　　直到现在,叶行止看着同样色泽鲜红,味道口感却截然不同的两种汤底，再看看小推车里整整齐齐摆放的各色食材，才蓦地恍然大悟。 　　这样吃火锅,真的非常方便。 　　“霍泽,你真厉害。”叶行止认真道。 　　霍泽闻言随意地“嗯”了一声，继续专心做自己的事——他在给叶行止调火锅蘸料。 　　不知为何，哪怕食材一模一样,可叶行止自己调出来的蘸料，就是没有霍泽给他做的好吃。 　　叶行止的口味很简单：红辣椒和少许蒜米打底,再加大量的芝麻酱与花生酱,随后是香菜葱花两大勺，淋上香油、白芝麻和花生碎,最后再来几勺麻酱。 　　按霍泽的看法,叶行止这一碗蘸料，几乎把火锅的原味都盖住了，特别奇怪。但叶行止并不认同。 　　“无论加多少调料，我都可以尝出你做的火锅味道如何，很好吃。因为我能认出你的气息。” 　　叶行止是实话实说。毕竟,高阶修士的五感，可比最刁钻的美食家还要敏锐数倍。 　　霍泽一愣，没有回话，但他的态度似乎快速变得柔软了许多。他将调好的蘸料递给霍泽，垂眸拿起漏勺，给叶行止烫牛肉卷和毛肚。 　　叶行止不得不佩服火系异能者，烫出来的食材火候就是恰到好处。牛肉卷的口感滑嫩柔软，毛肚也无比细腻脆爽，好像只要多一分、少一秒，都不会再有如此美妙的味道。 　　叶行止几乎吃得停不下来，但还要强迫自己稳住筷子，时不时抬起头认真夸霍泽做得好，频繁夸，使劲夸！霍泽弯了弯唇，开始往锅里下土豆片和午餐肉，随后扔了一块油炸的方便面饼在番茄锅那边。 　　香而韧的面条满满吸饱了浓郁的番茄汤汁，又被绵软芝士包裹着，令叶行止恨不得把锅端起来吃。在这时，霍泽又往麻辣锅里放了一卷红薯粉条，叶行止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霍泽也太会了吧，碳水炸弹，天下第一！ 　　今晚的饮料是百香果柠檬茶，玻璃杯里加满了冰块，酸酸甜甜又清凉解暑。霍泽吃完一碗麻辣的红薯粉条，立刻拿起杯子喝了好大一口。 　　他不经意感慨了一句：“要是有金桔的话，会更好喝。” 　　叶行止听到霍泽这样说，立刻放下筷子，神识向外铺展了数秒。随后他站起身，当着霍泽的面直接飞到C市一座废弃商业区旁，抱了两个金桔树盆栽，再飞回来放在自家院子门口。 　　前后连半分钟都没有用到。 　　霍泽：？？？ 　　面对霍泽惊愕的眼神，叶行止摘了两个金桔递给他，解释道：“这是全省最漂亮最健康的两盆金桔树，没有严重变异，而且很甜。” 　　霍泽呆滞片刻，缓缓点头，僵硬道：“那真好。” 　　叶行止重新坐回石桌前，拿起筷子，又放下筷子。他抬头看向霍泽：“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霍泽愣了一下，移开目光低声说：“如果我真的生气，今晚您就没有火锅吃了。” 　　“不对，你就是在生气。”叶行止一脸认真。 　　“没有。” 　　叶行止突然发现自己幼稚得很，但他还是坚持反驳：“就是有。” 　　霍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攻击性，拿起漏勺将煮好的软糯土豆放进他碗里。 　　叶行止没吃，依旧表情认真地看向霍泽，想要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火锅在“咕嘟嘟”作响，漂浮的牛肉丸不断翻腾，而霍泽轻轻的声音却将其彻底压制。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就说直白一些吧。如果与邪恶作斗争，有可能会让你继续受伤的话，那我宁愿这个世界被邪恶吞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无所谓。” 　　霍泽垂着眼，黑沉眸光与夜色近乎融为一体，说出的话语也显得冷淡无情。 　　而叶行止呼吸微顿，起身在霍泽旁边坐下。 　　在此时此刻，他心中蔓延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霍泽身上，似乎总有一层通体漆黑的保护罩，却只愿意对他一个人露出柔软雪白的内心。 　　他也不知该如何描述，或许有点像山竹，需要靠人为剥开坚硬的外壳，才能亲自品尝到其中的甜美果肉。 　　叶行止庆幸自己多逼问了那两句，否则他也听不到霍泽的真实想法。 　　“霍泽，能让我受伤的事情很少，真的。” 　　“真的？” 　　“嗯，目前只有三种。我自己，强盛时期的天道，还有……”叶行止顿了顿，抬手轻抚过他低垂的眼睫，“还有看见你，因为我而流下眼泪，你明白吗？” 　　叶行止两辈子体验过的感情太少，所以每一次情绪波动的记忆，都极其鲜明。只要稍微强烈那么一点，他的大脑就会开始超负荷运转。 　　这种感觉很难解释清楚，叶行止无法明明白白诉诸于口，他斟酌了许久，也只能用最直白的方法描述：“你眼泪烫得我心脏疼，我当时看着你哭，就是这样的感觉。” 　　“啊？那我以后都不哭了，”霍泽有点后悔，可耳尖却渐渐红了起来，他将脑袋埋进叶行止怀里，“但是，如果以后再有这种事，例如您意外受伤……您肯定还会想瞒着我吧？我不哭，您也不许瞒着。” 　　唔，从未透露的小计划直接被霍泽戳穿了。叶行止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下来，绝对不瞒着他。 　　霍泽这才满意，捞起牛肉丸放进叶行止碗里：“吃吧，我不生气了。” 　　“霍泽，你之前果然在生气！” 　　“不行吗？” 　　“咳，可以。” 　　* 　　这一顿火锅吃了三个多小时，小推车里的碗碟被尽数清空，连原本眼巴巴蹲在旁边的金乌也等到睡着了。 　　叶行止和霍泽都吃得很撑，这样根本睡不着觉，干脆出门散步。 　　大半夜的，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密林中乱窜，试图采蘑菇。黑压压的树影将月光遮蔽，山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难不倒叶行止。 　　萤火虫悄然出现，星星点点飞在树梢间闪着微光，犹如碎星落入凡尘。 　　它们是叶行止特意放进来的。 　　这还是他从言情小说里学到的套路，文中男主收集了一整罐萤火虫，在表白当晚全部放飞，景色美妙、效果拔群。叶行止决定，等到霍泽欣赏完萤火虫，再把它们全杀了喂鸡，堪称一举多得。 　　霍泽果然很喜欢它们，再也不像白天那般不高兴，他脸上热热的，手也很暖。耳尖红意藏在黑夜里，却被叶行止看得清晰。 　　“谈恋爱真好。”叶行止捏捏他的掌心。 　　“嗯。”霍泽小声应道。 　　他们真的搬了半截树干回家，放在阴凉处尝试养殖，而且弄了两大篮子野生菌。除了松树菌子以外，其他的到底能不能吃……就要看今晚鸡元帅能否平安过夜了。 　　除此之外，两人还去菜园里挖了几麻袋的土豆红薯。 　　主要是叶行止负责挖，霍泽负责站在旁边把袋子撑开。他看红薯土豆一颗颗跳跃着飞入麻袋中，忍不住轻笑。 　　“您真的很像仙女教母。” 　　叶行止不解：“那是什么？” 　　“灰姑娘的故事，您没有听说过吗？” 　　霍泽把故事告诉他，而叶行止若有所思，关注重点却与童话情节大幅度偏离：“霍泽，你想不想坐南瓜车？我们家暂时没种南瓜，不过如果是土豆马车的话……” 　　“不不不，土豆车也太傻了！”霍泽哭笑不得，立刻拒绝。 　　“好吧。” 　　话是这么说，可叶行止依然悄悄藏起一颗土豆，快速雕刻了一辆微型土豆车，在睡前冷不丁拿出来，送给霍泽。 　　霍泽：？？？ 　　“你滴血认主以后，它就可以随时变大变小。这两套缰绳的尺寸我刚才量过，变大了就能套在我们的马上，正好。” 　　叶行止不由分说，将土豆车放在霍泽那边的床头柜上，考虑得特别周全。 　　“我都能闻到土豆味了，好傻，”霍泽忍不住笑出声，“但是真的好可爱啊。” 　　叶行止就喜欢看霍泽笑，骄傲道：“金桔车，葡萄车，桃子车，我什么都能做。” 　　“嗯，您真厉害，特别厉害。”霍泽弯着唇，无比配合地给予赞美。 　　得到了霍泽的肯定，叶行止再次认真思考起来，跃跃欲试提出新想法：“如果你想要一秒变身的漂亮裙子，我应该也能做……但可能不太像这个世界的款式。” 　　霍泽闻言却忽地沉默数秒。 　　随后他眨眨眼，朝叶行止那边挪了挪，特意将声音压低：“我想不想要，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您想看我穿裙子吗？” 　　叶行止一听，大受震撼。他之前只在关注灰姑娘故事的细节，完全没往霍泽身上想，说话都差点结巴了：“我，我还真不知道。” 　　霍泽低着头，将小巧的土豆车收进储物戒里，随后快速瞥了眼叶行止的表情，又垂下眼眸，红着脸小声道：“嗯，那结婚时给我准备一套。我悄悄穿，只给您一个人看。” 　　有那么几秒，叶行止整个人都是停止运作的状态。 　　随即他闭了闭眼，一把抓起霍泽的手腕，将人按在床头。 　　床垫是新换的酒店款，坐起来很软。就像两人齐齐陷入了棉花糖里。 　　今夜的霍泽也很主动，说了许多让叶行止不太明白的东西。 　　“我有二十多年没哭过了，您是第一个让我哭的人。以后……也许结婚以后，您还会让我继续……” 　　没错，霍泽就是仗着叶行止不一定听得懂“某些”暗示，故意大着胆子，说各种奇奇怪怪的话。 　　而结果如他所料，叶行止根本没反应过来，仅是按捺不住般摩挲着他的腰背，眼眸深邃几分：“十九岁，你只有十九岁。” 　　“是吗？那我才刚刚成年呢。您居然还要欺负我……太坏了，性质特别恶劣。” 　　“嗯，我从来都不是好人，”叶行止坦率承认，顺手给他戴上一枚新戒指，“但我不会再让你哭的，我说过。” 　　“其实，在床上的话可以哭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我好喜欢您的意思。” 　　叶行止：！！！ 　　* 　　小情侣的夜晚过得甜甜蜜蜜，而对于洛明来说，就没那么轻松了。 　　第二天是集市时间，洛明本来就忙，还和叶行止约好要见面谈一下物资的分配问题。所以他早早就打着哈欠起了床。 　　不知为何，外面似乎很是嘈杂。洛明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直接撞上了小弟们面面相觑的惊恐眼神。 　　“怎么了这是？” 　　“您去看看，甲板那边……” 　　见属下还是一脸魂飞天外的表情，洛明非常疑惑不解，结果他一出门，就看到自家游轮甲板上堆积如山的土豆红薯，差点惊掉下巴。 　　“谁，谁运来的？” 　　“不知道……凌晨五点换班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等下，昨晚值夜班的都有谁！你们居然都没发现一点动静吗？如果是丧尸爬上来杀人，岂不是我们大家伙全部被包饺子包圆了？！” 　　洛明气得要死，先把云里雾里的小弟们训了一顿，随后才快速回到办公桌前，按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坐下来，闭上眼睛猛喝两口浓茶。 　　说实话，除了叶行止，洛明想不出第二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太恐怖了，一点招呼都不打，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原来这就是只喜欢在家种地的风系异能者吗？竟然可以搞出天上掉馅饼似的神迹！ 　　洛明现在特别庆幸，幸亏叶行止没有被圣裁收入麾下。否则如果要搞舆论战，即便是官方疯狂宣传反鞋教，恐怕也搞不过叶行止一个人……这一甲板的珍贵主食，可比那虚幻的天神要迷人多了！ 　　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洛明再次木着脸出门，和小弟一起清理红薯数量。 　　他突然发现了一张塞在红薯堆里的小纸条，字迹龙飞凤舞：【霍泽要睡懒觉，我晚点来，你先自己处理。有事下午再议。】 　　洛明：…… 　　很好，这都不忘记秀恩爱。或许他应该庆幸，叶行止没有把这张纸放在他枕头旁边，否则洛明真的害怕自己心脏病发作。这都什么人啊！ 　　与此同时，因为要参加集市而早早来到江边的A市市民们，也同样被那堆积成山的粮食惊呆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食物的提供者是谁，只知道一件事——可以用低价晶核换购红薯土豆！ 　　如果有火系或者精神系的晶核，甚至还能更便宜一点，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自从张小愉来过A市以后，洛明与官方配合的科普宣传活动早已展开，“精神系异能”不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话题。大家也终于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特殊的异能存在，而透明的晶核也有其存在意义。 　　但遍寻整个A市，好像也没有自称精神系的人出现过，所以人们手里的透明晶核还是花不出去。直到此刻，看着这一甲板的红薯土豆，大家都无比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回家翻箱倒柜找晶核。 　　原本相对罕见的精神系晶核，就这样轻松流入了叶行止的口袋。 　　叶行止目前还不知道，今日他们能有如此收获。 　　因为昨天晚上，霍泽说好喜欢他！ 　　霍泽不是那种惯于吐露感情与甜言蜜语的人，一句喜欢都可以让他说得吞吞吐吐，忍不住脸红害羞。所以喜欢这个词，在他们两人的日常对话中，出现频率并不算高。 　　叶行止听到以后很高兴，一不小心将亲密接触的夜晚延长了些许。 　　后果就是今天早餐，叶行止只能吃火锅底料煮泡面。 　　霍泽困到头脑发昏，差点起不来床，好像还是闭着眼开火煮的……而且煮完泡面以后，霍泽依然迷迷糊糊闭着眼，用手摸索着门框径直回屋睡觉去了，自己一口都没吃。 　　这一顿操作看得叶行止哭笑不得。 　　不会吧，真的有那么累吗？ 　　叶行止终于明白，为什么霍泽偶尔会发出奇怪的感叹——现在就累了，结婚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关于这个问题，霍泽暂时拒绝回答。他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一脸满足，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叶行止给霍泽煮了一壶补气血的茶，让他慢慢喝。而霍泽盯着壶里漂浮的红枣桂圆，尝了一口，脸有些红，却喝得很是认真。 　　“好喝，下次可以加点红糖。” 　　“嗯，我就是有点怕，万一把壶给煮炸了怎么办？”叶行止犹豫道。 　　毕竟红枣桂圆茶，勉强能算是泡茶的范畴。但如果加的料太多，变得像炖汤一样，叶行止还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霍泽想起叶行止曾经炖炸的砂锅，心有戚戚：“那算了，下次我来煮。” 　　两人对视片刻，达成默契。任何有味道的食物和饮品，都只能让霍泽来做，否则后患无穷…… 　　叶行止揉了揉霍泽的脑袋，默默离开。他去院子外检查了一下菌菇的生长情况，随后又去检查鸡元帅的身体是否健康。 　　很好，鸡元帅依旧活蹦乱跳，而且对昨夜的菌菇加餐颇为满意，难得学着金乌那样黏在叶行止裤腿边，紧紧跟随。 　　它瞪着那双血红突起的小眼睛，直勾勾与叶行止对视，尾羽快速摆动，试图撒娇求投喂，甚至还能夹起嗓子发出“嘤嘤”的可怜声音。 　　叶行止心里泛起汹涌恶寒。他深吸一口气，将昨夜哄霍泽开心的萤火虫喂给了鸡元帅。好歹是帮他们试毒的功臣，不能亏待。 　　随即叶行止快速回到后院，抱起软乎乎的狗崽子就是一顿揉搓。 　　金乌都被揉懵了，歪着脑袋不知所措。它今日穿着霍泽做的蕾丝小裙子，柔软的耳朵旁夹了一朵小花，怎么看怎么可爱。 　　叶行止坐在石桌边，一边跟霍泽吐槽鸡元帅的猥琐行径，一边摸摸金乌的肚皮，摇头感叹：“我还是更喜欢可爱的毛绒动物。” 　　就在这时，霍泽忽然放下茶杯，抓起了叶行止的手腕，将他的手从金乌身上挪开，用力按在自己肚子上。 　　叶行止一怔，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霍泽的眼眸已经逐渐变暗：“不要在我面前夸别人可爱，好吗？” 　　空气中似乎瞬间弥漫起了淡淡杀意，金乌打了个哆嗦，疯狂摇摆的尾巴迅速夹紧。 　　被夹在一人一狗中间，叶行止沉默片刻，试图出言调解：“霍泽，它是一只狗。而且金乌不太喜欢我，只喜欢你……” 　　“所以呢？”霍泽轻声问，像金乌那样歪了歪脑袋。 　　叶行止发现，自己对这个动作毫无抵抗之力。他顺势伸手环住霍泽的腰，表情严肃：“没事了，听你的。” 　　霍泽闻言满意地弯起唇，轻轻亲了叶行止一口：“中午想吃什么？” 　　“都听你的。”叶行止的表情依旧有点严肃。 　　但是他这两句话听上去极其爽快，毫不犹豫，把霍泽哄得特别开心。于是霍泽也没有多想，兴致勃勃走进厨房，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腊味煲仔饭。 　　掀开砂锅盖的那一瞬间，香气几乎飘出十里开外，锅巴焦脆可口，薄薄腊肉将米饭浸润得晶莹剔透，滋味无穷。除此之外，霍泽用昨晚剩下的食材，炖了一锅萝卜牛骨汤，准备炖到晚上回家再喝。 　　叶行止自然又是负责收尾的那一个，他将锅底刮得干干净净，还说霍泽如果在和平年代开茶餐厅，绝对能赚到盆满钵满、食客盈门。 　　霍泽笑眯眯回道：“那可不行，我只想给您一个人做好吃的。” 　　两人气氛看起来颇为融洽，直到他们收拾好东西坐上越野车，朝江边驶去。 　　叶行止冷不丁拿出了心理学教材，翻开崭新一页，认真阅读：“恋爱中的人，有四种依恋模式，通常从婴幼儿时期与父母相处时便逐渐成型。第一种，安全型依恋，第二种，焦虑型依恋，还有回避和焦虑-回避型……” 　　霍泽差点一脚踩飞油门，脸上瞬间泛起红晕：“您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咱们来好好研究一下，你是哪种类型，”叶行止神色正经，盯着霍泽看了半天，笃定道，“反正不是安全型。” 　　霍泽：…… 　　叶行止对自己的判断深以为然。 　　他只是随便夸了一句金乌可爱，结果他俩吃午饭的时候，金乌甚至没敢靠近霍泽半步！很显然，他家过于聪明的狗崽，敏锐察觉到了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说，哪怕能够穿上霍泽亲手制作的小裙子，每天被梳毛打扮得可可爱爱，曾经还被允许与霍泽同床共眠，金乌也没有真正得到霍泽的心……是这样没错。叶行止以前还吃过金乌的醋，但现如今，他终于看清了残酷的真相。 　　他家霍泽，心比海底深！ 　　叶行止忍不住想，如果以后他口不择言随便讲话，导致霍泽又被他无意间惹哭了，那可怎么办？因此，他必须早日摸清楚霍泽的各种小心思，以防万一。 　　陷入沉思中的叶行止并未发现，霍泽已经脸红得快要冒起热气。 　　“我错了，别说了嘛。” 　　“什么？不是你的错，这应该算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依恋模式，让我再仔细研究……” 　　霍泽扔下方向盘，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叶行止：？？？ 第55章 　　叶行止被霍泽压着用力亲了一顿。 　　副驾驶空间狭小,两个人贴在一起挨挨蹭蹭的，体温升高的速度会异常之快。 　　盯着霍泽逐渐泛起水雾的眸子，还有那摸起来一定很烫的通红耳尖，叶行止默默扭过头,打开车窗吹风。 　　他果断放弃了先前的话题,决定回家再说。否则,若是霍泽再一次亲上来……今天下午谁也离不开这辆车。 　　霍泽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把叶行止手中的书抢走自己看,态度颇为强硬。 　　叶行止还在吹风,也没有阻止。毕竟,见霍泽能有这般积极的学习态度,他还是很欣慰的。 　　越野车一直处于无人驾驶状态,霍泽抱着书埋头阅读,没有再吭声。 　　到了江边，早已自此等候的洛明小弟迅速上前迎接。他们表情似乎略显惊恐,魂不守舍的,一个两个都不敢正眼跟叶行止对视。 　　叶行止没有注意这奇怪的氛围,让他们去搬越野车后备箱里的蔬菜。 　　这次叶行止带了一些吃不完的水果,还有很多辣椒和番茄。主要是山谷里的辣椒太过泛滥，如果再不吃的话,很可能全部变异为疯狂喷火的那一种……到时候会很麻烦，倒不如让其他人帮忙，一起赶紧吃光。 　　对于叶行止登峰造极般的种田能力,洛明小弟们都非常佩服,尤其是有幸品尝过霍泽手艺的那一位。他们立刻忘记了先前的惊恐，盯着汁水饱满的蔬菜直吞口水，搬运得热火朝天。 　　而叶行止看了眼霍泽,发现他依然捧着书，皱眉道：“走路不要看书，伤眼睛。” 　　霍泽动作一顿，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气呼呼给他传音：“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我才没有，否则昨晚我们……” 　　而霍泽僵了僵，选择性跳过了后半夜的亲密接触，理直气壮：“昨晚您还给我做土豆马车呢，这不就是哄小孩吗？再说了，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看书看近视的修行者？” 　　“好，没有没有，我在乱讲。”叶行止这才发现霍泽是害羞了，顿时心旷神怡，揉着他的脑袋哄道。 　　被摸了头，霍泽原本的气势瞬间消失，他主动牵上叶行止的手，弯着唇不再说话。 　　反正就是特别好哄。 　　两人跟着洛明的小弟走上游轮。他俩现在对贵宾室非常熟悉，霍泽直接无视了洛明，坐在风景极好的窗边，继续低头看那本心理学教材。 　　而叶行止今天自带了茶叶，要来一壶热水便开始泡茶，不紧不慢，悠哉游哉。洛明有幸分到一杯，那滋味险些令他灵魂升华。 　　洛明闭着眼，反复体验绝妙的茶汤口感，忍不住发问：“叶先生，我感觉这茶饼有些年头了，至少是七八十年代的吧？那沉淀的古色古香的悠远感，如果是我老爹肯定喜欢……” 　　其实这饼老茶，已经在叶行止空间里住了五百多年。为洛明的心脏着想，叶行止好心地隐瞒了事实，微微挑眉：“差不多吧。洛伟峰现在如何了？” 　　洛明无奈摇头，捧起茶杯小心翼翼啜饮着，目光飘向窗外：“还能如何，下马了呗。不仅我老爹下马，还顺便牵连了上头一大群人，全部倒台！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两天闹得很大，到处都人心惶惶。” 　　“这么容易就倒台了？”叶行止有点好奇，“我一直以为首都的情况很复杂。” 　　“就算一个人掌握着再多权力，如果没有强大的异能和武器，也与待宰羔羊毫无区别。那些老爷子们走一步喘三回，他们最怕什么？最怕半夜在家睡得好端端的，结果被异能管理局破窗暗杀……” 　　叶行止若有所思：“如果是张小愉，她确实有能力轻松做出暗杀之事。” 　　“不仅如此，还有卫局长那种凶神恶煞的角色在，哪怕是最顶头的那几位，也不敢彻底无视管理局的意见啊，”洛明感叹，“这年头，说到底就是实力为尊。” 　　“卫凌霄凶神恶煞？没有吧，他也挺好说话的。” 　　叶行止觉得不能以貌取人。他弄坏了卫凌霄做的机器，卫凌霄还反过来给他送各种零食，以及美味的方便食品，连酒店的柔软床垫也白送了一张。 　　所以说卫局长人多好啊。人家缺一只耳朵就已经挺可怜了，只不过是看起来凶，并不是以权压人之辈。 　　而洛明狠狠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实际上，卫凌霄是真的凶名在外，只对叶行止和霍泽好说话而已…… 　　也许这就是实力的参差，洛明被打击到了，干脆迅速转移话题。 　　他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物资委托售卖合同，一式三份，让叶行止签字。 　　这跟之前口头上的约定不一样，白纸黑字写明了合作双方的身份、合作时长以及续约事宜。 　　物资也按百分比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洛明自己内部收购，一部分低价卖给别人。以后相关收益会每个月定时结算，折成晶核送去山谷，或者叶行止自己来拿也行。 　　虽然都末世了，合同什么的看上去好像也没必要，但洛明在这方面的态度非常严谨，即便跟官方合作时，也要求将权力与义务在纸面上写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安心。 　　更何况物资的定价不同，需要细分。就像叶行止家水灵灵的葡萄和山桃，洛明就将价格定得比土豆红薯要贵许多。 　　因为洛明吃过几颗桃子，差点吃上瘾了……他恨不得开一辆卡车进山谷里疯狂摘桃，可惜他又害怕被叶行止弄死，只好眼巴巴出高价收购一部分。 　　叶行止不擅长这个，让霍泽来仔细读一遍合同，而霍泽颇为意外地看了洛明一眼，爽快签字。 　　洛明立刻喜笑颜开，将合同收好：“顺便跟两位说一下，B市也归我管了，办公地点在历史博物馆原址，我们在清剿西阳山上的异兽。两位有事去B市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属下。” 　　“好。” 　　“对了对了，再次感谢叶先生的提前通知，我爸下马的时候我赶紧跟着踩了一脚，所以才能顺利升官。张队长他们现在都看我特别顺眼，特别信任。” 　　叶行止挑眉：“不客气，你知道金珠的事吗？” 　　洛明闻言，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叶行止给他续上新茶，“他们还没有信任你。” 　　洛明：…… 　　“是，是这样吗？”洛明又被狠狠打击了一回。 　　叶行止倒是能确定，洛明是个靠得住的人。他最初想要控制着A市，虽说表面看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安稳，但本质上洛明的性格并不坏，而且很擅长审时度势。 　　至少迄今为止，A市没有一个人认为，洛明是那种邪恶的□□者，哪怕他用枪维持秩序也一样。拥有高杀伤力的武器，反而让市民们睡觉都更安心几分。 　　于是叶行止和霍泽用眼神沟通片刻，掐头去尾，将金珠的来历与特征大致告诉了洛明。 　　洛明听得特别惊讶：“通体纯金的球，每一颗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这些金球如果是在末世前制作的，那这个人绝对特别有钱！就跟霍先生的父亲一样，说不定还更有钱。” 　　“是吗？”叶行止对华国的物价一无所知。 　　“真的很有钱！这样一想，其实咱们嫌疑人的范围能缩小很多，先从所有省市的首富开始列名单，逐个查过去就行，”洛明兴致勃勃筹划着，忽然顿了顿，“不过……要是有外部势力参合进来，那就说不好了。” 　　叶行止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但不太明白洛明的后半句话：“外部势力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外啊，叶先生，您不认为圣裁这个名字特别奇怪吗？正经华国人谁会这么取名字？如果真想信一点神神鬼鬼，还不如自称三清道祖，求菩萨拜观音呢，”说到这里，洛明指了指门口的关羽门神像，“您看，我就是关二爷的忠实崇拜者。” 　　洛明的话再次触及了叶行止的知识盲区，他在修仙界倒也知道一个道祖，就是传说中可以炼九转金丹，吃完就能原地飞升成仙的那位老君……但全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叶行止缓缓移开视线，看向霍泽，眼底明晃晃写着“求翻译”。 　　霍泽有点想笑，唇角微弯：“圣裁这个名称确实显得奇怪，我回去再跟您仔细讲。” 　　“好，”叶行止干脆不想了，对洛明嘱咐道，“若是在A市和B市看见诸如此类的金球，你们不要随意攻击毁坏，全部收回来让我去处理。” 　　“我知道了，金球里有毒吗？”洛明顿时表情严肃。 　　“差不多吧，它有一定的危险性。” 　　叶行止没说得太明白。如果有神魂不稳、容易被惊吓出窍的人，在金球周围停留时间太长，很可能直接被那股强烈的吸力勾走魂魄。 　　那场面必然非常惊悚，看起来跟猝死没有任何区别。 　　为避免无辜市民和洛明的倒霉小弟被勾魂，还是叶行止亲自处理为好。 　　聊完这些，叶行止并未急着回家，这饼茶还能再泡两壶。他干脆拉着洛明和他的寸头小弟，一起打麻将。 　　毕竟他的砗磲麻将新鲜出炉不久，当然要多多使用。 　　洛明会打麻将，他原本还挺兴奋的，毕竟整天忙于公务，很久没有组织什么娱乐活动。结果……霍泽再次碾压全场。 　　而洛明的属下们也都围了过来。手上事情不多的人一直站在旁边围观，他们越看越是跃跃欲试，随即商量好了轮流上桌，输一局就换人，却没有任何人能撑过两轮，接二连三被霍泽虐得脸色灰败，黯然离场。 　　叶行止发现，自己很喜欢看霍泽出风头。他慢悠悠喝着茶，看都不看手里的牌，只看霍泽。 　　瞧瞧他家孩子，游刃有余，胜券在握，那毫不犹豫碾压别人的冷漠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当然，也只有叶行止觉得可爱，洛明都快昏迷了。 　　他抖着手喝了口茶：“说起来，B市之前有一家地下赌场，赌完晶核就切手指的那种，我还派卧底进去打过麻将，收集了好久的线索。但如果是霍先生，恐怕能把他们全部弄死，以后再也不敢搞什么赌博……” 　　叶行止闻言眉头一皱：“霍泽才多大，怎么能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洛明你别带坏小孩。” 　　洛明：……啊对对对。 　　霍泽动作顿了顿，耳朵悄悄一红。他眼神控诉地盯向叶行止，然后毫不犹豫碰了叶行止打出的红中，直接和牌——整整齐齐的□□。 　　围观的小弟们发出阵阵惊呼，对霍泽心服口服。而叶行止还是第一次打麻将输那么惨，他立刻清清嗓子，当作这段对话从未发生。 　　欢乐的时光转瞬即逝，两人玩过瘾之后，才跟表情麻木的洛明告辞，下船去集市上逛了逛。 　　叶行止找到了卖南瓜的菜摊，他毫不犹豫，掏出晶核购入三个最大的南瓜，准备回家就尝试雕刻炼制。霍泽站在一旁目睹全过程，沉默片刻，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的有一点想坐南瓜马车。 　　此时已是太阳西斜，但集市上依然无比热闹。 　　绝大部分人都汇聚在红薯土豆的交易地点，带着晶核排队购买，看起来红光满面。 　　没有人因为近乎免费的低价而上前哄抢，全在老老实实数着自己有多少精神系晶核，有多少火系晶核，感觉就像赚了大便宜一般兴高采烈。 　　叶行止甚至看见张小乐也混在队伍中，跟着大家伙一道傻乐。 　　叶行止：…… 　　算了，暂时懒得理他。 　　洛明的提议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真的免费分发食物，很可能会造成踩踏事件，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把这当成官方与匿名好心人组织的优惠换购活动，聚在一起排队时谈天说地，聊着最近的新动向——例如会游泳的丧尸，能一口吞下苍蝇的三角梅，还有官方派人新建的医院。 　　关于医院的讨论很多，随后话题很快从医院加速到了殡仪馆。 　　如今这世道，逝者的身后事很难操办。大部分尸体全靠火系异能者进行火化，骨灰要么由家属收着，要么撒入江中。即便家属想给逝者举行送别仪式，也要瞻前顾后、担惊受怕。 　　如果放在以前，人们至少能在棺材旁边摆上一圈的鲜花，可现在真的没人敢摘花，走在路边都害怕被变异野草咬上一口。 　　于是，擅长制作花圈与假花的手工艺人，逐渐变得意外受欢迎，好歹能在末世中混口饭吃。 　　对华国人而言，死亡再也不是忌讳，或者难以启齿的话题，它变成了大家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可能被迫面对的东西。 　　就连用作货币的晶核，实际上说难听一点，也是从人的脑袋里挖出来的。每一颗晶核都承载着血淋淋的故事，以及无数崩坏的家庭。 　　这种情况下，大家已经拥有一定的心理防御机制，不得不对死亡脱敏。因为那些未曾脱敏的人，或许都已经疯了，彻底失去自理能力后倒在丧尸与异兽的嘴里。甚至会从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变成其他人手中的货币……这是非常残酷的现实。 　　而被迫接受现实的A市人，仍在尽可能保持着些许人情味儿。 　　叶行止听到他们讨论，要烧纸钱给地底的家人朋友，还有人在寻找香火制造商，想买那种可以点燃七天的巨型蜡烛，忽然间若有所思。 　　他现在觉得洛明对于圣裁的揣测特别有道理。 　　这些想给家人烧纸钱、认为逝者会去地府生活的华国人，即便真的试图建立鞋教组织，第一选择也不应该是【圣裁】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哪怕是杜撰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佛道长观音菩萨，听起来都比圣裁更为合理……确实有问题。 　　叶行止随即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他在苏格兰找牛羊时遇到的农场主。这个金发蓝眼睛的大叔，应该也算洛明口中的“老外”吧？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叶行止曾经感应到，有人在把他当神仙崇拜。他甚至可以从遥远的地方接收到丝丝信仰之力。 　　但问题在于，正经修仙者谁都不会走香火道飞升，因为香火有毒！ 　　香火是靠信仰力量诞生的，但无论在哪个世界，真正“虔诚”的信徒都只占少数。绝大部分驳杂的信念与祈愿并不纯粹，过量的污秽愿望堆积在一起，完全有能力将正派之神打入邪道。 　　叶行止也听说过有修士试图走香火道，在凡人国度四处展现所谓“神迹”，结果几百年后，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更何况仔细想想，若是他耳边天天传来信徒的祈愿之声，时时刻刻都不停歇……那场面绝对会极其聒噪，不疯也得把人逼疯。 　　所以当初叶行止根本想也没想，迅速施展宗门秘法，把那些信仰之力隔绝在外。他没有一丝贪图香火的欲望，更不会去关注在意。 　　但如今看来，华国以外的地方，或许也有数不胜数的人会在末世时选择信教，以求安慰。心理近乎崩溃之人，全都是圣裁的潜在收割对象。 　　毕竟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居然稀里糊涂就把叶行止当成神来信仰……连这样的傻子都存在，这世上肯定还有更多容易被洗脑的家伙。 　　想到这里，叶行止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霍泽。 　　霍泽闻言眸子微暗，关注重点与叶行止截然不同：“……您的信徒？都有谁？您在苏格兰的时候遇到了多少人？” 　　叶行止莫名又感受到了一丝奇奇怪怪的杀气。 　　他揉了揉霍泽的脑袋，哭笑不得：“霍泽，别放在心上。除了那个农场主以外，应该没有人再见过我。而且我只跟他说了几句话，绝对没有任何深入沟通。” 　　可霍泽当然会放在心上，那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占有欲作祟——他自己都没有变成叶行止的信徒，其他人凭什么能抢先一步？太过分了。 　　霍泽弯起唇，乖乖将脸贴在叶行止掌心里，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有什么愿望，可以吗？” 　　叶行止感觉霍泽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怎么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算了，让霍泽安心就行。 　　他与霍泽一道坐回越野车上，关好门，先将三个大南瓜收进空间。随即叶行止一抬头，就对上了霍泽眼巴巴紧盯过来的视线。 　　“好好，别急，让我看看……”叶行止忍不住捏了捏霍泽的脸，接着才不紧不慢屏息凝神。 　　他解开了隔绝秘法，重新建立那个与“信徒”之间的联系。 　　下一秒，叶行止目瞪口呆。 　　他，他好像有很多信徒！而且全都不是华国人！ 　　一大股磅礴的香火力量犹如汹涌海浪席卷而来，化作刺目金光，差点直接冲进了他的神魂之中。幸亏叶行止身怀龙气，可以迅速将金光彻底压制在外，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嗡嗡”的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就像几道惊雷接连不断在耳畔敲响。 　　偏偏除了几句“helpme”和“ohGodplease”以外，叶行止几乎一句话都听不懂。这究竟是谁干的，哪国来的信徒？？？为什么业务扩展得如此遥远？！ 　　这般始料未及的情况令叶行止猝不及防，恐人症瞬间发作。他忙不迭再次施展隔绝秘法，回荡的耳鸣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息。他呆滞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表情非常僵硬。 　　“怎么了？”霍泽见他表情有些奇怪，疑惑道。 　　叶行止没有吭声。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之后，叶行止闭上眼用力深呼吸，打开矿泉水瓶一口气喝掉大半。随即叶行止又将安静等待的霍泽抱了过来，按着他的腰就是一顿揉揉捏捏，咬上霍泽的唇亲了又亲，终于勉强缓过心神。 　　霍泽被欺负得一脸茫然。 　　他刚想说话，叶行止又一次低头亲他，微凉手指也顺着衬衫下摆滑了进去。霍泽浑身一僵，小心翼翼推了推叶行止的手臂，反倒被抱得更紧。 　　先前那些不愿暴露的阴暗情绪，都变得如同笑话一般，霍泽一点也不敢想了，他现在只想逃跑。 　　叶行止这幅不容反抗的架势，仿佛就是要在车上直接办了他。可是车窗只有一层紫外线贴膜，如果有人路过，仔细凑近看的话，什么都能看到的……霍泽越想越腿软。 　　可是他被叶行止抱得很紧，浑身都使不上劲，只能坐在原处任由叶行止继续欺负。好慌。 　　好在这时叶行止终于松了手，霍泽赶紧慌慌张张地挪开，快速坐回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红着脸不敢吭声。 　　而叶行止揉了揉眉心，将剩下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再次打开一瓶水递给霍泽：“抱歉。” 　　“没，没关系的，”霍泽接过水瓶，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早已不稳，声音也在发颤，“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吗？” 　　“是的，多亏你坚持要看信徒是谁……我以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有人在替我传教，简直传遍了全世界。现在我好像有很多……信徒。” 　　叶行止语气沉重，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他几乎不愿回忆，那像菜市场般人声鼎沸的祈愿之力。 　　“传，传教？！”霍泽听得愣住了，像叶行止最初那样目瞪口呆。 　　没错，无论是谁遇到这种奇葩情况，都一定会目瞪口呆！ 　　“霍泽，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真的，我想揍死他。” 　　霍泽用力点头附和：“太坏了，绝对有病，我也要揍！” 　　就是这个人，害得他刚才被叶行止欺负了那么久！ 第56章 　　霍泽如此坚定不移、同仇敌忾的态度,让叶行止很是欣慰。 　　叶行止将空水瓶扔进空间，感慨道：“好像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会难受。” 　　跟别人在一起待久了就会不舒服，而霍泽是唯一的例外。 　　而此刻霍泽耳尖仍是红的,他小声说：“您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 　　“那不一样,我心里很清楚。”叶行止果断道。 　　如果刚才没有亲亲抱抱霍泽，叶行止都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把聒噪至极的“信徒”们全都杀了……这不是冲动发言,因为他真的做得出来。 　　但是跟霍泽贴贴,就很像一种另类的充电，让人心情平静，通体舒畅。 　　至于该如何解决这个恐怖的信仰之力，叶行止还得仔细斟酌一下,回家研究秘法。 　　他完全不需要依靠信仰的力量来提升实力，光是自己修炼的速度就已经很快了。 　　而且说实话，未免有点太快了。跟龙傲天主角似的不可思议。 　　虽说在这个世界修炼,叶行止完全不必压制或巩固自己的境界,以最优状态去应对雷劫，所以每次即将晋阶时他的心态都很轻松，毫不犹豫。可无论怎么想，他的突破速度都比在修仙界时快了太多,已经到了不太合理的程度。 　　毕竟，一个资质普通的修士,如果没有特殊际遇和机缘,要足足修行两百年才能晋阶元婴期！ 　　透过车窗，叶行止瞥了眼阳光正好的蔚蓝天空，心中有点莫名的怀疑。 　　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向丹田，盯着自己的元婴……不，现在勉强可以唤做元神的存在，还有它头上明晃晃的短小龙角，陷入沉思。 　　叶行止忽然觉得，即便有龙气加持，即便有过去千年经验，他修炼速度还是不太对劲。 　　在这种情况下，那过于庞大的信仰力量，叶行止更加不能随便接受。否则有可能一不小心，他就莫名其妙又回到半步飞升的境界，到时候岂不是特别麻烦？ 　　“好烦，头疼。”叶行止难得跟霍泽抱怨。 　　霍泽犹豫片刻，学着他那样抬起手，轻轻抚过叶行止的头发。 　　叶行止眨了眨眼：“再摸一次。” 　　“好，”霍泽从善如流，嗓音放轻，“您先别想这些，我们回家吃饭吧。” 　　“有道理，晚上吃什么？” 　　“您等等就知道了。” 　　叶行止瞬间不再头疼，他现在心里只剩下好吃的，还有霍泽的手好暖好舒服……多摸几下！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开车回家。 　　刚回到四合院外面，叶行止就闻到了厨房里的炖汤香气。 　　白萝卜牛骨，小火慢炖一下午，肯定很好喝。 　　他立刻跟在霍泽身后进了厨房，霍泽没工夫理他，立刻开始做饭。 　　为了补偿他和叶行止齐齐“受伤”的心灵，霍泽决定今晚吃点好的，要做新菜色——梅菜扣肉，以及咸蛋黄肉饼。 　　梅菜扣肉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将梅干菜炒香，拿整条五花肉去腥煮熟后腌制入味，下锅油炸，等到猪皮炸得香脆金黄，便可以切片摆盘。在扣肉上面铺满梅菜，倒入腌制时剩下的酱汁，再放进高压锅里，蒸制瘦肉软烂细腻即可。 　　切片和摆盘的活计被叶行止抢去做了，霍泽弯唇笑笑，转头去做咸蛋黄肉饼。 　　这道菜就更简单了，将一块肥瘦相间的新鲜猪肉剁成肉末，随后放姜酒腌制去腥，加入胡椒酱油和盐调味，放进餐盘中压出整齐肉饼的形状，最后再将一个生的咸鸭蛋平铺在肉饼之上，一道放进蒸锅里蒸熟。 　　咸鸭蛋是霍泽自己做的，他还腌了两坛酸萝卜和辣白菜，仍储存在阴凉角落里没有动过，这回做肉饼是他的第一次尝试。 　　事实证明霍泽很成功，出锅时，漂亮的咸鸭蛋摊在滑嫩肉饼上色泽金黄，流淌着油亮诱人的光芒，令叶行止盯得目不转睛。 　　叶行止先喝了碗汤，将筒鼓里浸满汤汁的鲜香骨髓一口吸光，感受着舒坦暖意流入四肢百骸，才开始吃饭。 　　——终于活过来了，叶行止不禁感叹。 　　霍泽似乎早有预料，特意煮了双倍米饭。将肉饼用筷子搅碎后拌进米饭里，浸着咸蛋黄的独特香气，再来一点下饭的梅菜……叶行止把一大锅饭全部吃光了，连汤也没剩下。 　　干净的牛骨也被金乌带走，爪子搭在牛骨一侧，歪着头“咔嚓咔嚓”一顿狂啃，表情颇为享受。 　　吃饱喝足，叶行止收拾碗筷时也很享受，还对霍泽说：“发明出咸鸭蛋的人类真是天才，太好吃了！” 　　霍泽揉揉肚子，弯唇道：“您有没有办法开辟一块水田？我们明年还是种水稻吧。” 　　否则米饭真的不够他们两人吃。 　　叶行止心领神会：“不必等到明年，其实现在还能赶上夏种。” 　　说着叶行止翻翻空间，找出一本《水稻种植详解》，快速阅读。 　　随后在霍泽震惊的目光中，叶行止凌空而起飞到溪水对岸，居高临下斟酌片刻，在离院子稍远的地方随意斩出几道灵气。野草一阵飞扬，转瞬间，他就开垦出了一大片田地，垒好田埂，在土壤里填埋了些许灵石，当作肥料。 　　然后叶行止想了想，指挥正在吃草的奶牛过去帮忙犁地。 　　黑白相间的壮壮奶牛们，从来就没干过农活。它们面面相觑，又不敢违抗叶行止的意愿，只好茫然地走进田地里，牛角顶着牛角，“哞哞”交流着商量起对策。 　　至于没有农具要如何犁地，泥土里的草根如何清理……叶行止没管，他聪明的灵宠们肯定会自己解决的，等到犁好地以后，再将溪水灌溉进去，完美的水田就做好了。 　　霍泽：…… 　　他有些哑口无言。 　　而吃饱饭的叶行止跃跃欲试：“我们有稻种吗，是不是要自己催芽插秧？” 　　霍泽缓缓摇了摇头：“去找洛明，他肯定有。” 　　“唔，那就不着急，先把水田整好了放在那里。用灵石养一养，以后粮食的味道会更好，”叶行止思忖片刻，还不忘规划结婚事宜，“对了霍泽，咱们暂时别开太多田地，婚礼酒席要留位置给宾客……到时候，就让他们坐在溪对面吃饭，那边视野开阔。” 　　这段时间叶行止已经做了不少桌椅，随时摆出去，随时可以吃席。 　　闻言，霍泽莫名脸红起来，拉起叶行止的手轻晃：“嗯，我明白的。” 　　然而就在这时，叶行止冷不丁问道：“你应该已经做了戒指，为什么不给我看。” 　　霍泽一愣：“人家都是结婚当天才戴，哪有像您这样每天都换新的……” 　　“那也有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两种，”叶行止捏捏他的脸，理直气壮，“我要订婚戒指。” 　　“那您别嫌弃，我做得不太好看。” 　　霍泽脸更红了，犹豫着拿出一枚极其漂亮的钻戒。色泽晶莹透亮，花纹精致的银色戒托上，点缀着星星般的小钻。 　　虽然钻石原石是叶行止带回来的，但之后所有的打磨雕刻，全部都靠霍泽一个人自己闷头研究，而且他还禁止叶行止用神识偷看。 　　霍泽没有做过这样的手工活，从零学起，在设计戒指时犹豫了很久，怎么改都不够满意。但叶行止想要，霍泽就算不满意，也得给。 　　他表情有些不安，可金红夕阳下，漂亮钻戒折射出了夺目的璀璨光辉，叶行止的视线被瞬间吸引，迫不及待将戒指戴上，美滋滋仔细打量。 　　叶行止发现戒指银圈里刻着他与霍泽的名字缩写，不仅如此，那星星点点环绕的小钻底部，也全都被霍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像是有无数个霍泽，把他给牢牢圈住了一样。 　　霍泽仍在惴惴心慌，担心叶行止不喜欢这种款式，也怕叶行止又说他心理不健康，要教育他。 　　但叶行止其实特别喜欢，甚至认为霍泽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 　　想把他牢牢圈住怎么了？戒指的意义就在于此。他摩挲着闪闪发光的戒指，再也不肯摘下来。 　　“很好看，我还想要。” 　　“真的吗？可我只做了这一枚，怎么办……” 　　“真的，”叶行止察觉到了霍泽的不安，尝试着开个玩笑，“只有一枚也没关系，我接受你的求婚。” 　　霍泽眨了眨眼，随即扑进了叶行止怀里，弯起眼睛小声说：“那您再也不能反悔了。” 　　“当然。” 　　两人黏黏糊糊了好一阵子，差点黏糊到床上去。 　　早早洗漱过后，晚上坐在后院里悠闲乘凉。 　　奶牛们已经艰难地犁好了地。 　　它们害怕叶行止要求太高，到时候出成果了不满意，所以干活非常积极。辛苦劳作到天黑，现在奶牛和玩累的猪崽们靠在一起，歪七八倒睡得呼呼响。 　　别看奶牛表面上显得憨憨笨笨，但那犹如刀刃般锋利的野草，可以被它们轻轻松松撕扯咬断，随意咀嚼吞下去，再用钢铁般的四个胃疯狂研磨消化。 　　野草每天一茬接一茬猛长，牛羊们就能一茬接一茬从早吃到晚。这既给叶行止解决了野草军团的泛滥问题，牛羊们也能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过上悠哉的吃喝玩乐下崽生活。 　　新鲜的生牛乳源源不断，霍泽就经常可以制作各种蛋糕和小甜品。 　　夏风微凉，叶行止没有泡茶，而是倒了两杯葡萄酒，仔细品尝。 　　酒是霍泽几个月前酿的，他自己不太满意。但是对叶行止而言，霍泽酿的酒必须好喝，绝对好喝，毋庸置疑。 　　这几句话把霍泽说得脸红，主动贴过去献上轻吻，叶行止自然不会拒绝。带着馥郁果香的暗红酒液，在唇齿间缓缓流连，空气也随着微醺香气逐渐升温。 　　正当霍泽以为，今晚可以就这样平安无事，在亲亲抱抱中度过时……叶行止轻轻按了按他的唇，低声道：“那本心理学的书呢？正好现在有空，我们一起继续学习。” 　　霍泽：？？？ 　　霍泽的抗议无效。 　　叶行止是真的想要好好学，他将书放在石桌上摊开，顺着之前提起的知识点继续往下阅读。看着看着，他也不禁有些沉默。 　　简单来说，所谓依恋类型，其实就是人与人建立感情纽带的不同模式，通常在婴儿时期便开始成型。但这并不仅限于和父母之间的相处，还会对一个人今后的社交与婚恋状况造成影响。 　　重点在于母亲，尤其当孩子表达需求或焦虑不安时，母亲做出的回应。她是否会给予温声安抚、言语肯定，是否会愿意拥抱和亲吻自己的孩子，是否长期陪伴在孩子身边……这些事情，在塑造依恋模式的过程中，占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霍泽没有母亲，父亲更是向来缺席、漠不关心。没有遭受更多来自继母的虐待，已经是他的幸运。 　　叶行止很快就找到了与霍泽对照的类型——焦虑。 　　很典型，霍泽真的没有一丝安全感，想法也容易走向极端。 　　叶行止若有所思，揉揉他脑袋：“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这样的，您已经很好了！是我不好。”霍泽坚定道。他也承认自己会焦虑，但他更怕他的心态影响到了叶行止。 　　霍泽读着书上的文字，根本没有想自己，而是只想到了叶行止的过去。 　　他曾经也有爱他的生母，但叶行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两个世界都没有家人，甚至直到这一年，才拥有了新的朋友。 　　这让霍泽非常在意，不等叶行止说话便继续开口：“您又是什么类型呢？从小到大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过感情纽带，所以您才不擅长与人相处，可我还总是……” 　　话音未落，叶行止幽幽说道：“我觉得我是笨蛋型。” 　　霍泽：…… 　　叶行止对自己的空白知识面很是坦然：“真的，有很多事情让我感到困惑，但我并不会为此感到不安。” 　　“为什么，您的情绪能一直这样稳定？” 　　“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会去踏踏实实地争取，认真攥在手里，好好珍惜。而且我很长情的，”说到这里，叶行止看向霍泽，“霍泽，我在一千年前就喜欢炼丹炼器，到现在也很喜欢炼丹炼器。换句话说，我从今年开始喜欢你，等到一千年后，也会继续喜欢你。就是这么稳定。” 　　霍泽低着头，耳尖逐渐泛起红意。 　　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道：“我很贪心的，您至少要喜欢一万年。” 　　“那也可以。” 　　叶行止会说这些，既是为了让霍泽更有安全感，也是想说一说他的心里话。 　　以前的他，不需要爱，也不需要吃饭，但现在的他全都想要。既然事实已是如此，叶行止就会踏踏实实去珍惜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在最初，霍泽没有教会他“喜欢”的意义，亦或者是他自己让霍泽离开山谷，两人由于各种原因错过了彼此……哪怕是在这种最坏的情况下，也一样。 　　当叶行止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以后，他会把霍泽抓回来。 　　唔，若是霍泽那时候还不喜欢他，他也会把霍泽抓回来。 　　这样的想法，莫名与霍泽之前说过的话有点相似。叶行止忽然记起霍泽曾经提议过，说是叶行止可以把他关在家里，锁起来，还有各种乱七八糟不健康的行为。 　　思及此处，叶行止沉默片刻，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好像真的是个变态。” 　　霍泽：？？？ 　　霍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行止打横抱着带回了卧室。 　　叶行止的想法很简单。 　　——自己真的是个变态？ 　　那就变态吧，立刻与霍泽亲亲抱抱。 　　——霍泽没有安全感？ 　　那再多亲几口，亲到他必须有安全感为止。 　　* 　　美好的夜晚转瞬即逝。 　　逃避了一整个晚上，叶行止神清气爽，却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 　　那一堆莫名其妙把他当成神仙的信徒，亟待解决。 　　他研究了宗门秘法中的每一个字，却只能找到隔绝念力的方法。因为人家在心里把他当神仙，叶行止总不能钻进别人的心里，再强迫别人突然改变观念……除非他把所有人全部弄成不会思考的傻子。 　　怪不得，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轻松切断因果。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追根溯源，先找出第一个开始传教的家伙，揍他一顿！ 　　在重新解开隔绝秘法之前，叶行止特意拉来霍泽一起陪他，还让长着龙角的元神顶在前面，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掐诀。 　　轰隆隆的祈愿声再起于耳畔响起，元神板着脸上前一步，周身金光璀璨，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龙吟，居高临下将念力死死压制。叶行止捏了捏霍泽的手，感觉自己心情还算平稳，屏气凝神，开始寻找信念之力中最为强盛的一道光芒。 　　结局不出他所料，果然，果然就是那个讨厌的苏格兰农场主！ 　　叶行止毫不犹豫铺开神识，在满世界到处找人。他发现那个大叔甚至已经不在苏格兰，而是去了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国家。 　　这么能跑？ 　　叶行止黑着脸，将神识所见的画面与霍泽共享。 　　霍泽愣了片刻：“是比萨斜塔，在意大利！” 　　此时此刻，大叔正在传教。他早已不像曾经那般神色惊恐、满脸络腮胡，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头金发抹了油光水亮的发蜡，胡茬剃得干干净净，西装革履。 　　就在霍泽说话的间隙，大叔已经爬上了斜塔顶部，一手拿着喇叭扩音器大声说话，另一只手高举着一张画像——跟叶行止一点都不像的东方长发男人画像。 　　他在介绍自己与“上帝”见面的经历。说叶行止是如何从天而降，看似冷漠无情、高不可攀，却替他带走了恶魔的子民，给予他赖以生存的晶核，为他打开一条人生的康庄大道……从此，他只要在危险时刻心念着“上帝”的存在，便一定能转危为安。 　　这大叔甚至将一张小型画像仔细装饰起来，用玻璃相框妥善保护着，随时放在衬衫口袋里携带。偏偏这件事也值得被他单独说道。 　　因为有一次，大叔被来自地狱的恶魔?野山羊袭击，那只粗壮有力的羊角恰好顶破了相框玻璃，可是“上帝”的画像却毫发无损，而大叔自己也没有受伤，顺利逃生！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斜塔下有很多人，全是跪在地上眼神闪光的信徒，听到大叔这番惊险经历，纷纷发出感慨与惊呼。 　　从叶行止的角度来看最为清晰，那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的信念之光，随着大叔喊话跌宕起伏，而开始一顿猛涨！到后来整座斜塔都被金光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场面未免太奇葩了，再这样下去绝对无法收场。 　　叶行止眼前一黑，带着霍泽毫不犹豫杀了过去。他没想那么多，直接把大叔从铁塔上揪了下来，抓到空旷无人之处。 　　而信徒们看着凭空消失的大叔，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地沉默了片刻，激动得此起彼伏叫喊到：“是上帝将他带走了！去天堂享福了！！！” 　　出门前紧急学了一点意大利语的叶行止：……失策了。 　　但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些信徒，黑着脸拎起大叔的衣领：“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大叔盯着叶行止的脸，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恍恍惚惚了好一阵，才在叶行止即将把他揍晕前开口：“我，我叫杰克，是您最忠诚的信徒与奴仆……我的事情无关紧要，啊，我居然能再次见到您，这是多么伟大的恩赐啊无与伦比的荣耀，您神圣的光辉将我彻底净化……” 　　说着说着，他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叶行止真的大受震撼。他从未见过如此自说自话的疯狂之人，一时间听懵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至于霍泽，他听到杰克的一通疯狂彩虹屁，现在脸色比叶行止还要难看。真讨厌，居然敢自称最忠诚的信徒，想得真美。 　　他冷着脸上前将两人分开，递给叶行止一包湿巾，语气不太友善：“擦擦。” 　　叶行止松了口气，接过湿巾老老实实擦手，而霍泽毫不犹豫抽出了托月刀，闪着寒芒的刀尖直勾勾顶在杰克脑门之上。 　　转瞬间血流如注，杰克欣喜若狂又惊恐不解，被刀顶着瘫坐在地，额前的鲜血混着眼泪一道流下，表情显得有些扭曲：“您，您是祂的护法吗？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想过冒犯祂，我，我只是……” 　　霍泽居高临下睨视着他，黑眸中的冰凉杀意昭然若揭，一字一顿：“他是我的爱人。” 　　“什么，什么意思？” 　　“听不懂人话？” 　　刀锋应声前进了一寸，炙热火焰沿着刀身向下轰然蔓延。 　　“停止你的骚扰行为，告诉所有人，你在胡言乱语。否则，现在就给我去死。” 第57章 　　由于霍泽的心情似乎不算很好,所以叶行止一直没有再碰过杰克，任由霍泽把他给揍了一顿。 　　杰克那打了发蜡的金发险些被烧光，再加上叶行止没有出言反对,他吓得不敢反抗,拼命点头。 　　霍泽一直把刀搭在他脖子上,问什么他就得答什么。 　　叶行止当然不会管，他现在真的很无语。 　　而其中最无语的一件事情便是,杰克这人居然是真心实意把他当上帝了。 　　因为末世伊始,正是杰克此生最为绝望灰暗的时刻。杰克的家人全部变成了丧尸，而他痛苦地结束家人的生命之后，依然被变异的牛羊围在自家农场里,不敢睡觉，不敢出门，没有饭吃……直到叶行止从天而降,把眼睛血红的恶魔之兽尽数带走！ 　　对杰克而言,已然没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救赎。 　　不仅如此,恰好因为叶行止特意给了杰克一些晶核，当作换取牛羊的报酬，结果杰克攥着那几颗晶核发呆,居然意外学会了该如何吸收！在杰克看来,这种发展就是神的指引。 　　叶行止并非无法理解杰克的选择。在绝望的末世中想要活下去，想要让心里好受一点，他就必须寻找精神支柱。 　　当他认为,有一个伟大又坚不可摧的神灵支撑在苍穹之上，而他的家人或许没有真的死去，仅仅是被神灵带走……那无论杰克当下过得如何艰难，日子也是有盼头的。 　　如果真的有上帝在冥冥之中庇护着人类,便说明这个世界绝不会毁灭，人类社会绝不会崩溃！这样他就可以坚持下去，一直等待末世结束的那天到来。 　　虽然这种迫切抓住救命稻草的行为，其实在道理上说得通，但叶行止依旧有些难以接受。因为杰克折腾的阵仗未免太夸张了。 　　他究竟是怎么从苏格兰传教传到意大利去的？行动力居然如此之强！说实话，叶行止都不敢仔细看，现如今好像全欧洲都遍布着自己的信徒…… 　　与叶行止的想法不同，霍泽对于某件事情特别在意——杰克用来宣传的那张画像，很有问题。 　　除了衣服与发型相同以外，画像上的东方男人长得跟叶行止丝毫不一样，已经到了霍泽无法容忍的程度，画得特别丑，简直是毁人清誉！ 　　杰克永远不会知道，他被揍的理由还有那么一条。他肿着脸坐在地上，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却仍然要维持忠诚信徒的人设，甚至大着胆子提出异议，认为叶行止就是上帝。 　　因为叶行止会飞，这就是铁证。 　　“你搞错了，我是风系异能者。”叶行止无语道。 　　杰克懵了：“风，风系……” 　　“对。” 　　杰克正想说话，霍泽忽地手腕一转，托月刀迎着阳光折射出刺目寒芒。 　　于是杰克不信也得信。 　　他被霍泽一把拎起衣领、扔回比萨斜塔，面对着神色激动的信徒们，杰克表情如丧考妣。 　　在霍泽凌空投来的死亡视线下，杰克深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说：“对不起，我是一个骗子，刚才都是我乱讲的。”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他又被愤怒的教徒们围上来揍了一顿。 　　“你疯了，胡说八道！” 　　“叛徒，你居然变成了叛徒！” 　　许多人认为杰克刚才突然消失，就是被恶魔抓走洗脑去了，开始大声指责他的险恶用心。 　　一时间场面变得特别混乱。 　　“不不不！是我想错了，我口中的故事对象，其实是风系异能者！这个世界上还有风系异能者，是我妄自造谣！我以为会飞的就是上帝，是我想错了！” 　　不等愤怒的众人开口，杰克抱着脑袋，继续言不由衷地拼命解释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个会飞的短发男人，你们明白吗？那不是上帝，真的有风系异能者！不止一个！” 　　叶行止默默围观着杰克的澄清之行，同时观察那些仍然在朝他神魂冲来的信仰之力。直到他能够确认，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心怀疑虑，不再对“上帝”的存在深信不疑，才慢吞吞让霍泽把杰克给救回来。 　　杰克躺在松软的草坪上大喘气。 　　叶行止淡淡道：“以后请你继续澄清，原路返回，找到以前传过教的所有人，告诉他们，你在放屁。” 　　“谨遵您的指示，”杰克一脸生无可恋，“我，我怕被打死。” 　　“那我可以现在就弄死你。”霍泽抬手抚摸着刀刃，语气冰冷。 　　杰克打了个哆嗦，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视死如归又颇为遗憾地感叹道：“这下，附近几国的舆论场又要被其他异教徒攻陷了……” 　　听到这话，叶行止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异教徒，什么意思？” 　　杰克对叶行止的态度依然殷勤，立刻坐起身子给他详细介绍起来。 　　欧洲异教徒可多了！按照杰克的说法，末世以后，信教活动比曾经更为普遍，各种各样新兴的教会层出不穷。最初始的便是基督教与天主教，他们在宣扬“最后审判日”的到来，组织大众重建诺亚方舟。可问题在于，大家现在饭都吃不上，谁也没有能力去兴师动众建造一艘巨轮。 　　除此之外，还有信撒旦的，以及把达尔文的照片装裱起来膜拜，信仰进化之神的……他们认为所谓的丧尸变异，并不代表一件坏事。实际上，丧尸才是人类进化的终极目标。 　　在这些基础之上，有许多人认为，之前关于上帝的说法绝对是虚假的。因为丧尸这玩意在圣经里不存在啊，没有人被赐予生命之水，作恶者也不曾被扔入硫磺火湖！既然如此，那肯定还存在其他神灵，也许就是祂们在给予人类惩罚。 　　如今离末世伊始已过了大半年，学会如何利用晶核的异能者们，也渐渐强大起来，可以更为自如地应对丧尸袭击。于是大家不免都比以前更闲了一点。 　　具体来说，他们为了争执到底谁信的神才是“真神”，打得不可开交。 　　作为叶行止最忠诚的信徒，杰克当然会踊跃参与其中。毕竟其他教派的“神”都未曾现出真身，而他是当事者，曾经亲自体验过神降的光辉，能说出很多具体经历！ 　　包括在他家农场，那些陡然消失的大批牛羊与马匹，也能当作铁一般的证据——这绝不是人力可为。 　　此般逻辑之下，其他神在杰克眼里全都是冒牌货，他要为真正的上帝正名。 　　“这些愚蠢的家伙，连上帝的种族都能搞错！愚不可及！”说着说着杰克咬牙切齿。 　　叶行止：…… 　　接收到叶行止的无语目光，杰克赶忙低头：“啊，抱歉，我，我忘了您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很显然，这位大叔依旧把他当成神仙来看。 　　叶行止按了按眉心，已经懒得再跟杰克澄清什么，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你知道一个叫圣裁的教会吗？” 　　“您说得是……HolyJudgement？” 　　“就是这个。” 　　杰克立刻激动起来：“当然！他们可是一群狡诈的家伙，穿得黑乎乎的看不清脸，整天藏头露尾，一看就是撒旦的子民！居然还敢自称上帝的教徒，愿他们早日下地狱接受审判！” 　　叶行止无视他的情绪波动：“他们是何时出现的，在哪里活动？” 　　“很早很早之前了，大概就在我刚刚尝试踏出农场时，经常能看见身着黑衣的怪人。他们要么像地铁里的老鼠一样鬼祟穿行，冷不丁与我攀谈几句，要么就是站在教堂顶上念念有词，很诡异。我跟他们说自己见到了真神，那些人还试图说服我加入圣裁，”杰克说到这里，愤怒地摇头晃脑，“可我跟着他们去见了所谓的英国主教，切，果然，又是一群搞不清上帝种族的蠢货！” 　　叶行止：“……都说了我不是上帝。” 　　“啊对，您不是，您不是。” 　　反正根据杰克的说法，圣裁组织在欧洲各地都有现身，但他们的宣传能力，还远远比不上杰克的强力打压——因为杰克真的很讨厌他们。 　　意大利算是一片“净土”，这里已经被黑手党割据，暂时没有圣裁的踪迹。杰克也才刚来传教，分明正在起始阶段，却已经颇有建树。 　　叶行止不禁有些吃惊。他早就想到，杰克会是一个煽动力很强的人。但这人居然能靠着宣传虚假的神灵（指叶行止自己），压制圣裁在国外的发展……不得不说，其实这是一件有功德之事。 　　叶行止越想越无语，莫名其妙被当成上帝，好像只对他自己而言是个麻烦事，打击圣裁却效果拔群。 　　为什么这都可以！ 　　好在今日之行也算有所收获。从杰克口中得知了所谓英国主教的位置，叶行止就可以直接去抓人，顺便看看能否回收更多金珠。 　　临走之前，霍泽依旧语气冰冷，威胁道：“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赶紧去澄清。我们会来检查你是否有在好好做事。” 　　杰克呐呐点头。 　　可讲道理，非要说这位长发的东方人不是真神，谁信啊？祂居然可以准确定位到自己的位置，随时飞过来检查，这依然属于神迹范畴……杰克甚至怀疑，霍泽就是六翼守护天使之类的厉害角色，可他不敢说。 　　既然上帝不愿意让人类依靠祂，借助祂的力量，那杰克就只好遵循祂的意志了。毕竟，他可是神最忠诚的信徒。 　　眼看着属于杰克的那道信仰光柱愈发强烈，叶行止再次沉默，拉着霍泽赶紧走人。 　　圣裁的另一个大据点位于伦敦，有几十人藏一座废弃教堂里。 　　果然是因为杰克的煽动能力太强，游走在附近几个国家大肆宣传……圣裁在这边的发展，真的还没有在华国那么好。 　　叶行止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将神识覆盖于整座城市，认真巡视一圈。不出他所料，这里也有摄魂阵法，以教堂为中心向外扩散，就像那沾染灰尘的彩绘玻璃，犹如细细密密的蜘蛛网，疯狂吞噬着无辜之人的魂魄。 　　但这地方，没有故宫那般好的风水宝地加持，阵法强度不算太高，叶行止甚至无需越阶使用神魂力量，就能将金珠全部收缴。 　　与此同时，霍泽已经提着刀踢门而入，把教堂里的黑衣信徒全部打晕，捆在一起，效率非常之高。 　　见叶行止也进了教堂，霍泽连忙将托月刀收起来，抓起他的手臂上下检查。 　　叶行止知道霍泽在担心什么，直接单手将人抱起来，托着霍泽的腿掂了掂：“你看，我没受伤。” 　　霍泽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伏在叶行止怀里，耳尖微烫：“知，知道了，您放我下来吧……这里还有别人呢。” 　　“什么别人？都晕了，没关系。”说完，叶行止又理直气壮地亲他一口。 　　被亲的时候，霍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于是叶行止不紧不慢抱着他黏糊了一会儿，才将人放下，继续做正事。 　　他找出戴着黑色面具的主教，随意一搜魂，发现这家伙跟洛清那个傻子的际遇无比相似，也是被严重洗脑，对圣裁深信不疑。 　　叶行止甚至看到这位主教跟人抱怨：“那个东方上帝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群傻子怎么全都信了？！” 　　叶行止：……再次被杰克的煽动力震惊。 　　但是，连圣裁的“高管”也是被洗脑的人，这些小兵小卒就更不必说。所以，关于其他人的审讯，以及如何在末世处理跨国嫌犯，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破事，一股脑交给卫凌霄解决就好。 　　叶行止不想管，他今天遇到太多人了，非常心累。 　　思及此处，叶行止掏出灵笔，摆上灵石，在教堂中央就地画了一个传送阵法。 　　这次去首都，叶行止做事比以前嚣张了许多，直接用麻绳拖着歪七八倒的黑衣信徒们，从异能管理局的酒店房间里走了出来。 　　正在一楼疯狂练习麻将的小李听见动静，一抬头简直目瞪口呆。 　　“叶先生，霍先生，这，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些人是谁？” 　　“圣裁的人。” 　　这一句话就把小李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呸，这些人贩子！两位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叫车。”小李忍不住骂了一声，看向叶行止的目光也愈发崇拜起来。 　　而叶行止却下意识往霍泽身后藏了藏。 　　说实话，经历过杰克的奇葩事件以后，叶行止对崇拜的目光颇为敏感，已经了避之不及的程度。 　　霍泽很满意叶行止的反应，一直不算好的脸色由阴转晴。他弯着唇，主动与叶行止十指相扣。 　　叶行止完全没注意霍泽的小心思，回握时将手攥得更紧。 　　还是跟他家霍泽贴在一起最舒服！ 　　* 　　十分钟后，异能管理局。 　　卫凌霄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大壶浓缩黑咖啡，色泽颇为浓郁。而他的黑眼圈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叶行止好整以暇坐在办公桌前，开口：“我昨天跟洛明聊了几句，他认为金球的制造者，不一定仅限于华国内部，内外勾结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传教这件事，在国外竞争力很大，乱七八糟的鞋教百花齐放……反而是华国，幅员辽阔，鞋教根基不深，最合适有心之人在暗中发展。” 　　“好，我会注意这方面的事情。管理局已经找了几家疑似出产过金球的工厂，具体名单到时候，我让洛明给您送去，”说到这里，卫凌霄直接拎起咖啡壶，仰头猛灌了几大口，才继续死气沉沉道，“叶先生，非常感谢您的热心帮助……” 　　“不客气，我还想要热干面。” 　　叶行止没有半点说客套话的意思。馥郁芝麻酱包裹着油炸面条，口感非常美妙，叶行止很快就吃了大半。 　　现在山谷里的芝麻存货不多，速食版的热干面也能勉强替代。 　　“啊，好的，小李待会就去仓库拿，”卫凌霄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幽幽道，“但是我说叶先生啊……虽然洛伟峰那一派的人基本都进局子了，可是您这样，直接从英格兰抓回来那么多老外……我该如何跟上边的人解释啊？” 　　管理局每次重大行动都要写报告，可是叶行止这操作……他的出行路线，往返时使用的交通工具，关于圣裁行踪的信息来源，还有抓捕犯人的时间始末，全都是迷！ 　　真的，一句真话，卫凌霄都不敢往档案上写。 　　他只能含糊其辞，说这是秘密行动，绝对保密档案，不可外传。 　　但哪怕就这样糊弄过去，卫凌霄觉得自己肯定还会被上边疯狂念叨。 　　真头疼。 　　叶行止挑眉：“那是你的事情。真有人想找麻烦，杀了就行。” 　　“哎？也是哈！”卫凌霄愣了愣，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随即又有些苦恼，“虽然您的想法也有道理，但咱们总不能全杀光吧？到时候群龙无首就更麻烦了，我的精力仅限于撑起异能管理局，再让我多管别的事情，我绝对会猝死……现在咱们咖啡都快不够喝了。” 　　叶行止听着他的感叹，注意力却迅速转移到了供不应求的咖啡上。 　　他看向霍泽：“咖啡很好喝吗？我们要不要种一点？” 　　霍泽摇头：“不要，还不如种几颗茶树呢。我最喜欢您泡的茶。” 　　“听你的，回家我就种茶树。” 　　见面前的两人无心谈论正事，就顾着散发粉红泡泡，卫凌霄认命地倒在靠椅之上。谁叫他是公务员呢，人家可以专注谈恋爱，他只能苦哈哈埋头干活。 　　卫凌霄长吁短叹几声，继续给自己猛灌咖啡，转头叫小李去拿了十几大包热干面。 　　叶行止再次收获一堆零食，非常满意，还顺便给卫凌霄驱逐了一番体内魔气。那一瞬间，卫凌霄的表情扭曲片刻，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外星人勾魂了。 　　但叶行止什么都不解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头疼！ 　　在离开之前，叶行止看向魂游天外的卫凌霄，冷不丁抬起左手：“这是霍泽给我做的戒指。” 　　卫凌霄：？？？ 　　他差点被叶行止莫名其妙的秀恩爱闪瞎双眼，但卫凌霄定睛一看，还真有些惊讶。 　　“哎，好看好看，如果不说是霍先生做的，我还以为是哪家珠宝店的昂贵款式呢。霍先生，您有点东西啊。” 　　“对吧，真好看。”叶行止愈发满意，感觉卫凌霄这人非常识趣。 　　霍泽没有吭声，他红着脸捏了一下叶行止的手臂，悄悄传音：“您说这个做什么？” 　　“炫耀。”叶行止理直气壮回复道。 　　他现在想给每一个认识的人都看看——霍泽给他做了戒指，订婚用的大钻戒，特漂亮，必须炫耀。 　　霍泽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心里泛起一阵羞耻，可又莫名有些高兴。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赶紧把叶行止拉走：“回家回家回家！” 　　叶行止任由霍泽牵着自己快步下楼，还不紧不慢道：“你害羞了。” 　　“那又怎么样。” 　　“可爱，来亲一下。” 　　“我们还在外面，会有人看见。” 　　“那等没有人的时候再亲。” 　　“……嗯。” 　　两人一路腻腻歪歪闲聊着，回到酒店。 　　叶行止说话算话，没有立刻走入传送阵，而是坐在松软的酒店大床上，要求霍泽亲完他再走。 　　霍泽只好乖乖低头，红着耳朵，贴上叶行止微凉的唇。他不太擅长主动亲吻，腿有些软，亲着亲着就自动坐进了叶行止怀里。 　　床垫被压出深深的凹陷。 　　气氛逐渐升温，可就在这时，不解风情的小李忽然在门外敲了敲，大声道：“霍先生，您的妹妹和继母堵在酒店外面，说如果见不到您，就要吊死在门口。现在这边人手不足，她们跟我同事打起来了！” 　　霍泽迅速站起身，喘着气瞪了叶行止一眼，压低嗓音：“所以我才说，不能在外面！” 　　叶行止依然盯着霍泽的嘴唇，不禁摸了摸那被他咬红的印记，手感柔软而温热。 　　确实，这可不能让别人瞧见。 　　“吊死就吊死吧，别管他们，”叶行止没有开门，淡定地回复小李，“管理局的保密措施，有待增强。” 　　说完以后，叶行止抬手揽着霍泽的腰，径直从酒店的传送阵回到了山谷。 　　当霍臻与佟心冲进房间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可是房间门窗全部是朝内锁紧的，也没有任何暗门和破坏痕迹。 　　两人站在室内面面相觑，表情茫然，紧跟进来小李更是一脸懵逼。 　　“这，这就是风系异能者的实力吗？”小李喃喃道。 　　与此同时，山谷里风平浪静。 　　传送阵闪过一阵白光，金乌热情地凑上前扒拉霍泽裤腿。霍泽无情拒绝了金乌的示好，推开叶行止的手，转身去厨房拿杯子，喝光了一整杯冰水。 　　即便如此，霍泽脸上还在发烫，看见叶行止跟在他身后，霍泽忍不住继续强调：“以后不能在外面欺负我！” 　　叶行止挑眉，好整以暇地倒打一耙：“刚才明明是你亲我的。” 　　“可是，可是您说……” 　　“我还没有动手，你就坐进我怀里了，对不对？” 　　霍泽听得愣住，张了张嘴，脸色反而更红了。他干脆不再理会叶行止，闷头拆了两包热干面，将油炸面饼放进碗里加热水，再拿两个锅盖扣在碗上。 　　这敷衍了事般的午饭，昭然表明着霍泽的愤懑心情。 　　叶行止依然跟在他身侧，视线聚焦于霍泽微微抿起的唇上，忽然心中一动，提议道：“要不我们吵一架吧？” 　　霍泽拆调料包的动作顿了顿：“什么意思？” 　　“别人谈恋爱都会吵架的，但是你很少生气，也从来没有骂过我。咱们真的可以试试，”叶行止若有所思，“我很好奇，你骂人的时候，是否也像现在一样可爱。” 　　霍泽：…… 第58章 　　虽然,霍泽完全无法理解叶行止的脑回路，但他向来是一个很听话的人。只听叶行止的话。 　　既然叶行止想要……那就吵一架吧。正好他现在挺生气的。 　　趁着面饼还没泡开，两人直接在厨房里搬了椅子,面对面坐下。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不知为何,与叶行止靠得太近,对上他投来的专注目光，霍泽心里的那股气霎时便消失殆尽了。真是很没出息。 　　但他不生气的话，骂人这事,就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霍泽只得屏气凝神，谨慎地斟酌思考半晌，认认真真说道：“你真讨厌。” 　　说完这些,霍泽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叶行止也危襟正坐，闻言仅是点了点头,淡定评价道：“不够,继续。” 　　霍泽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确定叶行止没有不高兴,才垂下眼眸：“唔,还有,你整天欺负我,很坏，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叶行止愣了愣,无奈道：“……这不算是骂我吧？” 　　感受到叶行止好像颇为无语,本就紧绷心神的霍泽忍不住了，瞪着他：“您要求真高，这样也不满意，那样也不满意。讨厌。” 　　“你似乎只会说讨厌这一个词，而且言不由衷,”叶行止若有所思，“我们很难吵起来。” 　　霍泽深吸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叶行止的幼稚行为，但情绪上来了只能据理力争：“吵架要有来有回！您都不说话，现在轮到您来得骂我了。” 　　叶行止沉默片刻：“不行，你哪里都好。” 　　“……乱讲。” 　　“这可不是乱讲，你简直无所不能。我不会的你都会，你不会的，一学就会，”叶行止坐得笔直，神色正经，突然间就是一顿夸夸，“霍泽，你看我，到现在都不敢做饭，而你已经自学了很多新菜。你真的很好。” 　　霍泽听得呆滞，慢慢红了脸。 　　他低下头，无意识捏着自己的衣服：“我，我才没有那么好。” 　　“就是好。” 　　“不好。” 　　“很好。” 　　车轱辘话莫名其妙转了好一阵，什么尝试吵架，根本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霍泽觉得再被夸下去，别说生气了，他或许会直接倒进叶行止怀里。为了避免自己做出更没出息的事情，他气呼呼道：“我们两个这样真的很傻，幼稚，浪费时间。” 　　“终于出现新的攻击性词汇了，不错，有进步。行了，吃面。”叶行止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 　　霍泽：…… 　　两人坐在院子里吃面，完全把先前的事情抛在脑后。被夸夸过后的霍泽心情转好，切了碎葱放入碗中，又在热干面里拌了少许香油，放一点叶行止喜欢的花生碎和酸豆角。 　　即便是方便食品，也被他做得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叶行止没吃够，自己又拆了一包面饼泡软，拿霍泽调好的酱汁拌了拌继续吃，感慨道：“这究竟是谁发明的，真好吃。” 　　霍泽支着下巴看他吃，心情又好了不少，弯唇道：“是W市的特色，他们早餐品种可丰富了，我以前去旅游，还专门早起去体验过。下次我给您做猪肝汤。” 　　“好！” 　　叶行止精神振奋，忽而又有点担忧。 　　如果华国的美食在末世失传，该怎么办……下次要跟洛明提一嘴，让他搞个食谱收集计划。反正动物变异之后也能吃，趁着研究食谱时，动员全A市人一起杀异兽，再开烧烤派对，多好！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美事一桩。 　　趴在两人腿边的金乌，默默打了个寒颤。 　　吃饱饭，叶行止又一次泡了卫凌霄送的农家黑茶。浓醇的金红茶汤泛起悠远沉香，在饭后解腻，最合适不过。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一个来自首都的陌生号码。叶行止心知是为了何事，平静按下接通，就听到小李在电话那头连声道歉，说霍臻和佟心已经被收押拘留，以后哪怕再放出来，管理局方面也会一直监视这两个危险分子。 　　没错，强闯官方不对外开放的酒店，当然可以算作危险分子。 　　叶行止疑惑：“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小李有些无语：“……霍女士的原话是这样的，她在首都活不下去了，想要去投奔霍先生。如果连大哥也不愿意收留她，那她们母女俩就死了算了。” 　　“别照顾她们，拘留了就让她们好好劳动改造，想死就死吧，”霍泽接过电话，说着顿了顿，“你们的战斗力，有点太弱了。这种意外情况，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小李连忙解释：“在酒店工作的大部分是后勤和文职人员，还有负责给食堂做饭的厨师，像我就是专门负责您二位的接待……那个佟女士差点把我头发烧了，唉，以后我会努力变强的！给两位造成麻烦真的很抱歉！” 　　不等霍泽开口，小李又道：“现在酒店已经重新清理消毒了，需要给两位换一个固定的房间吗？” 　　“不必。” 　　传送阵还在那里呢，确实没有必要。 　　从始至终，小李都没有问，他俩到底是怎么从酒店里凭空消失的。真是非常识趣。 　　霍泽并不关心，霍家人到底又要找他做什么，随意想想便能知道前因后果。 　　总归就是霍才建被抓，霍珏是没有异能的废物，只剩下佟心和霍臻两个异能者，勉强能够顶事。 　　然而墙倒众人推，首都那圈子里看霍才建不爽的人可太多了，不提霍才建在末世依然嚣张奢靡的生活作风，还有与鞋教暗地交易的罪行……单看损失惨重的洛家就知道，他们可不愿意认回霍珏这个私生子，又因为洛伟峰下马和洛清被抓，在首都权势大跌。远在A市的洛明，甚至还跟着踩了亲爹和弟弟一脚。 　　他们必定对霍家人恨之入骨，霍臻和佟心不会好过。 　　霍泽很清楚，既然霍臻愿意与曾经冷漠狠心的母亲恢复关系，必然也会下意识来求助他。 　　如果放在前世，霍臻若是以死相逼，霍泽肯定会收留她，但那是以前。 　　至于现在嘛，霍泽没有直接杀死她们，已经是因为他心理状态良好。他的生活重心，不会放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只需要过好自己充实的日子，冷眼看着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全部堕入绝望中苟延残喘。 　　更何况，明明在这一世，霍臻的遭遇并不像曾经那么惨烈，华国许多地方都没有陷入彻底崩溃的状态。她们母女俩甚至拥有异能，就算被赶出首都，在哪里不能活？ 　　对于异能者，官方向来采取监管加保护的态度，所以只要霍臻她们愿意，即便日子没有曾经那么惬意，也依旧可以踏踏实实活下去。 　　不过，也许对向来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像其他百姓那样住窝棚，计算着每日口粮分量，需要靠杀丧尸和异兽来换取食物……便已经是犹如噩梦一般的景象。 　　在两人眼里，可能真到了活不下去的程度。 　　所以霍臻才会想出大闹酒店的操作，不仅能让更多人知道，霍家还有一个霍泽，似乎和官方有点关系……而且哪怕两人被拘留了，她们还能白吃官方的牢饭，不用花费晶核呢。 　　想到这里，霍泽都佩服霍臻那份豁出去的勇气。 　　可是霍臻大概不知道，如今首都对于扰乱治安的管理非常严苛。所有被收押的异能者，无论男女，都要被派往前线做危险的工作，清缴游散在外的丧尸和异兽，还必须每日进行锄草翻地等农活。 　　这年头的野草，可是会吃人肉的。 　　求仁得仁，这母女俩就进局子好好劳动改造吧。卫凌霄知道霍家的弯弯绕绕，绝不会让她们好过。 　　霍泽现在半点也不在意，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见叶行止挂了电话，霍泽放下茶杯，关切道：“说起来，我们一直用酒店的传送阵没有问题吗？我总感觉，管理局的保密工作还是差了一点。” 　　毕竟他们去首都的消息泄露得太快，居然能让霍臻和佟心知道，还找到了异能管理局的酒店。 　　叶行止对他的担忧表示理解，却依旧淡定：“我们的行程信息确实容易泄露，但也仅限于行程而已。如果保密工作真的不够到位，我现在应该已经被核//弹瞄准了。但很显然，并没有。” 　　说到这里，叶行止指了指天际：“而且那个卫星，也没有盯着我拍照。卫凌霄的嘴很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泽闻言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道：“唔，就算真有核弹也没关系，现在我一个人就能帮您解决。我知道华国所有的发射基地，绝对可以在程序启动之前，把现场所有人全都杀了。” 　　自从上一世见过真正的爆炸场景，亲眼看着城池消融，鲜活的人类在转瞬间灰飞烟灭……霍泽就对核//弹一事特别敏感，早就暗中暗戳戳谋划过，设想好了最坏场景该如何应对。 　　不仅是华国，如果其他国家还有人做这种毁天灭地的恶劣行径，霍泽也要去把他们都杀了。 　　感受到霍泽毫不掩饰的杀意，叶行止将水壶放至一旁。他起身在霍泽旁边坐下，揉着霍泽的脑袋宽慰：“核弹杀不死我。我如今已是合体期了，元神与身体交融再无桎梏，可以合二为一，相当于拥有双倍的战斗力，放心。” 　　“等等，可以合二为一是什么意思？”霍泽愣住。 　　他对元神的理解，就是从金丹孵化破壳而出的灵体，平常住在丹田里，随时能拿出来打架。但接下来该如何发展，叶行止还没有教他。 　　叶行止顿了顿：“你想看吗？” 　　“当然想！” 　　“……好。” 　　实际上，对于自己的龙角元神，叶行止已经避而不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是的，他在回避这件事，而且从未进行过融合！ 　　但霍泽想要看就试试吧，反正他总有一天要面对。叶行止沉默片刻，缓缓阖上双眸。 　　初次融合的阵仗似乎有点大，直冲天际的金光在山谷中划过，狂风席卷，飞沙走石，树林随风沙沙作响。霍泽没有理会外物，一直紧紧盯着叶行止，非常好奇。 　　但是当叶行止重新睁眼的霎那，璀璨金芒取代了曾经的幽黑眼眸，犹如烈日当空，令霍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直至此刻才明白，龙气的真正含义。那是绝对的压制，居高临下气势凌人，傲慢无匹。 　　原本叶行止给人带来的感官，更像一个隐居山间的修士，端着茶杯，如闲云野鹤般悠哉平静。但现如今的他却不同，只需静静立于原地，便让人下意识将头压低，丝毫不敢与其对视，满心只能有一个念头——臣服于万灵之主。 　　叶行止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尝试收敛威压，霍泽这才喘了口气。 　　然而与此同时，霍泽心里立刻冒出另一个念头。 　　想在床上被弄死。 　　霍泽连忙定了定神，没也让叶行止发现这件事，可他还是腿软。叶行止反应很快，上前一步把霍泽搂进怀里……结果霍泽腿更软了。 　　“怎么样，还难受吗？”叶行止关心道。 　　“没事的，不难受。” 　　“那你怎么站不稳？” 　　霍泽对上他金光流转的眼眸，没撑住，迅速移开了目光。他摇摇脑袋，红着脸含糊其辞：“您这样很好看……我被迷倒了。” 　　叶行止：！ 　　什么，龙气还有迷倒老婆的功能吗？！ 　　似乎看出叶行止心中所想，霍泽继续小声说：“我现在能理解杰克的心态了，真的。您看起来很像神仙下凡。” 　　叶行止闻言大受震撼，拍板决定：“那我以后只能在你面前这样做！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嗯，那今晚，今晚您可不可以就这样，试试……” 　　霍泽说得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低。 　　“当然可以。”叶行止一口答应，心情顿时舒畅无比。 　　现在的叶行止早已不复当年，他比以前思维活络许多，能够听懂某些不太清楚的暗示。例如【今晚】，就是一个关键词。 　　果然，龙气这东西有利有弊，但总体而言，竟是能增进情侣感情的大机缘！ 　　两人黏黏糊糊贴在一起，霍泽是真的晕乎了好一会儿，被叶行止喂了几杯热茶才缓过劲来。 　　他鼓起勇气，重新看向叶行止的眼睛，一时间变得愈发主动。抬手轻轻摸了摸叶行止的脸，又摸摸他的头发，还好，头发依然是如绸缎般漂亮的墨玉色，霍泽越看越喜欢。 　　就在这时，霍泽摸到了异样之处：“咦，龙角，有龙角！” 　　叶行止一直在任由他上下其手，见霍泽一脸惊讶，不禁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才发现啊。” 　　他怎么感觉，霍泽像喝醉酒了似的。 　　霍泽更兴奋了，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 　　龙角的模样与鹿角形似，却是特殊而尊贵的暗金红色。每只龙角有两个分杈，一长一短，刻着霍泽看不懂的繁复纹路，显得无比古老神秘。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这两只角仍然很袖珍，如同小奶龙的角，长在了成年男子的脑袋上。 　　“好可爱啊，只有那么一点点。”霍泽眼眸发亮。 　　叶行止的脸立刻黑了一瞬。 　　他也没办法，只吸收过两口龙气，能长出龙角就已经不错了！他还怀疑是天道给他开挂了呢。 　　由于龙角的手感很好，霍泽一直在不停地摸，揉揉捏捏老半天，叶行止终于忍不住了。 　　“霍泽，我有感觉的……很痒。” 　　“好吧，”霍泽听话地收回手，但他对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看起来更像喝醉了一般，“我现在更喜欢您了怎么办，您有被龙气影响吗？想生孩子吗？我不介意的。” 　　叶行止：？？？ 　　没等叶行止反应过来，霍泽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叶行止决定了，他要对龙气彻底改观，这就是个绝世宝物。 　　长出龙角有什么稀奇，如此主动的霍泽才真是前所未有！ 　　顶着龙角的叶行止与霍泽度过了愉快的夜晚。 　　至于大腿被磨破什么的……霍泽表示才没关系，甚至要求叶行止再把他弄疼一点。 　　叶行止大受震撼，严词拒绝。 　　于是第二天，霍泽收获了满满一书柜的心理学教材。 　　霍泽：…… 　　* 　　平静的日子转瞬即逝，洛明那边传来了金珠的消息。 　　两人出门时，特意带了一大批土豆红薯，将后备箱和车座后排填得满满当当。 　　但这阵仗看起来大，却远远比不过游轮甲板上堆积成山的金珠子。 　　烈日高悬，堆在一起的金珠折射出璀璨光芒，引得过路行人频频张望，连叶行止都有些震惊。 　　“怎么会有那么多？” 　　“对啊，房间里根本装不下，”洛明头疼道，“我们没敢乱动，全部小心翼翼搬回来的，叶先生您看看吧，百分百纯金珠。真不知道是哪方富豪，把钱全浪费在这玩意上面……” 　　在洛明眼里的“浪费”，其实意义深远。仅仅在华国南部省市就有如此多的金珠，那岂不是代表着，摄魂阵法几乎将整个世界彻底包裹。 　　叶行止微微皱眉，敛眸凝神，毫不遮掩地释放出神魂之力，将金珠当场碾成齑粉。金色残片随风飘起，星星点点落入江水之中，把洛明和他的小弟们吓得瑟瑟发抖。 　　在他们眼里，所谓神魂力量爆发的那一瞬间，仿佛连空间都变得扭曲。 　　这，这也是风系异能者的实力吗？他好像还看见叶先生眼里闪过了金光！ 　　但叶行止不说，他也不敢问啊。 　　洛明维持着瞠目结舌的表情，将两人请进船舱里细聊，连声音都在打颤。 　　叶行止已经懒得遮掩，被摄魂阵法激活的金珠不能久留，他一次性销毁这么多，反倒是对人类社会做出贡献。 　　据洛明说，金珠已经开始在市面上流通。 　　乱世黄金这话从来不假，迄今为止，虽说比不上晶核，但黄金依旧具有一定的货币价值。有些人在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枚金珠之后，就会不假思索拿出来，与他人交易，换取食物或生活用品。 　　洛明特意抓了好几个使用过金珠的人，让他们带路，找到了金珠原本的安置地点，却意外发现，那些空出来的角落里，已经被人重新补上了新的金珠！ 　　这能说明很多问题，这摄魂阵法，不仅仅是针对一个地区，更不仅仅是针对首都，而是有组织有预谋地针对全人类。 　　暗地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绝对有一个大型团队在定期维持、检查，随时就能补上阵法的空缺之处。负责填补金珠的人或许根本不知道摄魂阵法，更不会知道这将给人类带来什么影响，只是在听从命令。 　　可若是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工蜂”，在勤勤恳恳填补金珠……那么，这方看似属于人类的辽阔土地，与饲养天魔的大型巢穴毫无区别。 　　洛明疑惑得近乎抓耳挠腮：“我怀疑这金珠和圣裁的关联很大。问题是做这种事，到底图什么啊？” 　　叶行止意味深长地喝了口茶，没有正面回答。 　　还能为什么？为了给域外天魔补充养分。 　　天魔无法直接吞噬人类的魂魄，却能接受喂养。有人，正在以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喂养天魔，可以无差别吸走所有人的灵魂，让天魔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怪不得，霍泽上一世的末世能持续十年之久。 　　也怪不得，明明人类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重新安定下来，新建美好家园，认真生活，不断变强，可丧尸却仿佛永远杀不完。 　　按常理而言，如果社会秩序足够稳定，大家不愁吃穿安居乐业，而且拥有积极向上的心态……那丝丝缕缕来自晶核的魔气，根本不可能让一个人彻底邪恶扭曲，更不可能持续不断地制造出更多丧尸。 　　但在有源源不断的死人魂魄滋养，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天魔会以超出寻常的速度生长，疯狂壮大，甚至能恐怖到像叶行止前世那样，连境界极高的修仙者也会因为一时不察，被引诱着失去理智、走火入魔。 　　这些事情不能告诉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叶行止心中感慨着，面色依旧淡然无波。 　　“继续查吧，找到始作俑者即可解决。如果你们杀不死，让我来杀。”叶行止的话听起来非常可靠，让室内略显凝重的氛围稍稍缓解。 　　叶行止确实胸有成竹。 　　他身怀龙气，神魂境界已是渡劫巅峰，精神状态也很稳定，虽然暂时不能一次性把天魔杀到灭绝，但域外天魔多半也奈何不了他。 　　至于那个暗中喂养天魔的普通人类，在他面前更是犹如蝼蚁一般渺小。 　　只要能直接打死，就不是麻烦事。这个道理，叶行止还是跟霍泽学来的。 　　他从洛明那里要来一批已经催芽完毕的稻种，取走上月的晶核收益，与霍泽一道坐回车上。 　　他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向A市城郊的方向。距离高速收费站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大波丧尸来袭。 　　普通人看不见，但叶行止和霍泽可以立即察觉。既然来都来了，那正好杀点丧尸再走——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叶行止在吃金桔味的回灵丹，这是霍泽前几天炼制好的，口味原材料来自那两棵新种下的金桔盆栽。 　　霍泽开车不太专心，视线穿过车窗飘向远方，看着盘旋于天际的两只乌鸦。 　　叶行止看了霍泽一眼，将回灵丹塞进他嘴里，顺手捏捏他鼓起来的脸。 　　“唔？” 　　“霍泽，你上辈子能坚持那么久，真的很了不起。” 　　“唔，”霍泽不置可否，他含着回灵丹，声音有些含糊，“我讨厌乌鸦。” 　　“这样啊，那我也讨厌。” 　　叶行止将手里的回灵丹换成三颗糖豆，又喂了霍泽一颗。 　　随即他打开车窗，将剩下的糖豆随手向外一扔。 　　“啪叽——” 　　两只乌鸦应声掉落。 第59章 　　霍泽心情很好。 　　这是叶行止五分钟后才发现的。 　　而且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霍泽不喜欢任何会飞的动物。 　　例如他家的大白鹅。自从霍泽看见它飞跃而起、踹翻丧尸之后,就彻底无视了这只雪白漂亮的天鹅。 　　更不用提鸡元帅了，霍泽向来都当做没看见它。 　　叶行止若有所思,转眼看向霍泽微微鼓起的侧脸。他还在吃糖豆,这分明只是香精色素的集合体，霍泽却在仔细品味。 　　或许是因为，另外两颗糖豆打死了乌鸦,所以才会显得异常美味。 　　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叶行止决定纵容这个行为,他把私藏的糖豆全部塞进了霍泽怀里。 　　越野车一路疾驰,来到市郊。 　　不得不说,A市的市郊与首都附近截然不同,洛明算是花费了大力气。道路干净整洁，野花野草会被定期处理，还有人持枪站岗。 　　举目望去，看不见任何随地而居的流浪汉。 　　叶行止也有所耳闻,放眼全国，如今A市的秩序已经算非常不错,想要前来安居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外来人口都必须接受安检和登记，因为洛明非常注重背景调查。 　　虽然官方鼓励异能者自建基地,团结组队一起对抗丧尸,但同时也坚决打击任何意义上的霸权和欺凌。 　　简单来说,那些喜欢仗着有异能乱杀人的,或者当土皇帝、把普通人当奴隶使唤的,只要被官方发现,就会迅速被挂上通缉黑名单。通缉名单每周更新，有名有姓有照片，还在面向全国的广播里定期通报。 　　在末世中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非常不错了。 　　叶行止很肯定，目前确实没有任何通缉犯流入A市。因为他每次听广播的时候，都会用神识巡查一遍，确保A市依旧风平浪静。 　　洛明还是挺有能力的。想到这里，叶行止看了眼收费处站岗的人，发现他颇为眼熟。这居然还是曾经去他家吃过饭的洛明小弟。 　　一如既往的黑西装，利落寸头配上刀削般锋利的成熟面庞，肌肉鼓鼓的，站在收费站门外，就像一堵高大的墙。对普通人而言，很有威慑力。 　　似乎自从洛明第一次进入山谷，结果被霍泽烧了裤子以后，他挑选属下的方向就彻底改变了，而且坚定拒绝与任何看起来不够成熟的人来往……事实证明，洛明的这个决定颇为明智。 　　两人没有和洛明的小弟打招呼，径直开车离开。在远离收费站的视野范畴时，越野车再次不动声色飘了起来，猛冲向前方。 　　那群丧尸的身影尚未映入眼帘，叶行止便能察觉到，地表在微微震动。 　　这是叶行止今年见过最大阵仗的丧尸潮，它们并不是从B市那边过来的，而是来自尚未被洛明掌控的D市。神识向远方扫去，叶行止看见了一支乌压压的丧尸方阵，浩浩荡荡，整齐划一。 　　这般规整守纪的模样，或许会令观者不寒而栗。当然，丧尸暂时还没有成长到自主形成方阵的程度，这些丧尸身后，必定有一个首领在控制它们、开展号令。 　　就像那个被称为小宝的男童丧尸，在末世初始时，已经可以呼唤五个成年体型的丧尸过来帮忙。而如今自带精神系晶核的丧尸，正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进化着，甚至可以组建军队。 　　眼前的高速马路空荡荡，可天空中却盘旋着更多的乌鸦。 　　它们很安静，只有隐隐约约的翅膀扇动声传入耳中。但在看到越野车驶来的瞬间，乌鸦们接二连三发出叫声，以诡异的姿势在空中变换着飞行方向，就像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亦或者，是在通知着什么“人”。 　　“异兽和丧尸合作的典型案例，我以前见过不少。”霍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弯弯绕绕，转头解释道。 　　叶行止若有所思：“我只见过乌鸦与野狼一起狩猎，如今它们竟能找上丧尸……” 　　“所以我才讨厌乌鸦。” 　　霍泽轻声说。 　　他没有让叶行止出手，也没有踩下刹车。越野车依旧在向前行驶，而霍泽摩挲着方向盘，忽地闭上眼睛。 　　最近这段时间，霍泽在尝试一种新的攻击手段——将神识与异能相互结合。叶行止见识过一次，心中感慨，霍泽不愧是世界的主角。他那原本在叶行止眼里极其孱弱的金丹期神识，被等级足够的精神系异能加持以后，居然可以拥有翻了三倍的扩大效果。 　　这次就不需要浪费糖豆了。随着霍泽闭眼，烈日下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瞬，遮天蔽日般乌鸦齐齐顿住，仿佛被看不见的利刃割断翅膀，浑身僵硬地从高空坠落，化作一片淅淅沥沥的黑雨。 　　响声惊动了远处的丧尸群，让它们步伐愈发加快。 　　然而，藏在群体背后的丧尸控制能力有限，当它们闻到属于人类的肉香，原本整齐划一的秩序就彻底乱了。走在前方的男性丧尸顷刻露出獠牙，表情狰狞，以非人的速度猛冲而来。 　　原本破破烂烂的男士皮鞋，直接被它跑掉了一只。它的动作瞬间变得一瘸一拐，奔跑姿势更显诡异，速度却丝毫不曾放慢。 　　“许久没见到这些丑陋的家伙了，好像又变得更丑了点。” 　　霍泽将车停下，解开安全带。他下车之后也没有径直迎上去，而是漫不经心抽出托月刀，倚着车门，随意单手挥出一刀。 　　炫目火光顺着银白刀刃迅速蔓延，与刃风一道冲入丧尸群之中，造成巨大的混乱。跑在最前方的丧尸们应声倒下，肢体断成两截熊熊燃烧着，还绊倒了身后的同伴。与此同时，霍泽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团小火球，火球不断在他手中缩小，直至化作与糖豆极其相似的模样。 　　霍泽学着叶行止先前的做派，将小火球扔了出去。被压缩至极的火球甚至难以用肉眼定位，轻飘飘掉入丧尸中间，下一秒便轰然爆裂，释放出庞大的能量。 　　本就炽烈的火光愈发遮天蔽日，化作大片火海将丧尸们尽数吞噬。 　　高速路边冒头的野花野草，也被一并燃烧殆尽。 　　叶行止全程负责欣赏，甚至没有下车。最后默默收尾，将晶核一口气收集起来，套个三四层洁净术，再全部扔进空间里。 　　收晶核时叶行止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丧尸没被烧死。它在火球爆炸前的最后一刻，强行控制着其他丧尸压在自己身上，就像堆积木那样搭建出了肉//体围墙，居然能抵御火海的灼烧。 　　它甚至还故意伪装成死尸，至今依旧一动不动。 　　若非叶行止能用神识检查，还真是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如果这一次让其他的普通异能者来应付丧尸潮，到最后打扫战场时，这狡诈的家伙突然暴起伤人，很可能会造成更多人员伤亡。 　　叶行止打出一道灵力随手将它碾死，诧异道：“这年头的丧尸，居然智商如此之高了吗？” 　　而霍泽却显得习以为常。他上车后，先是抽出湿巾仔细擦了擦刀刃，将托月刀放回储物戒里，才开口说道：“这还不算最聪明的。我以前杀过丧尸王，会说话的那种。” 　　“……会说话！” 　　“嗯，所有拥有精神系晶核的丧尸，都是潜在的丧尸王。如果化个妆遮掩肤色，完全能够混入人类之中。” 　　“那几年以后，岂不是会出现很多丧尸间谍？”叶行止突然感觉，霍泽当年的处境无比艰难。 　　“这倒没有啦，根据我的研究，同一时期只会存在一只能说话的丧尸王，算是它们的至高领袖。我记得第一个丧尸王被我杀死以后，过了两年，才有新的丧尸王再次诞生，”霍泽歪歪脑袋，“然后它又被我杀了。” 　　叶行止立刻抬手揉上去，不吝夸夸：“你真厉害。” 　　“那是。”霍泽顺势扬起脸，贴着他掌心蹭了蹭。 　　叶行止不由挑眉。他发现霍泽心情是真的很好。 　　“杀乌鸦有那么高兴吗？” 　　“对啊，乌鸦会吃小孩的。” 　　霍泽系好安全带就直接踩下油门，边开车边继续回忆道：“您知道吗，我最开始对您有好感，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您也不喜欢飞鸟。山谷里一只都没有，让我觉得特别安全，睡觉也不会再做噩梦。” 　　叶行止一怔：“你什么时候做噩梦了？” 　　“没有没有，这辈子我好像从来没做过噩梦。最开始的时候，我必须把枪放在枕头底下才睡得安心，但是自从跟您一起睡之后，就什么也不需要了。” 　　叶行止这才放心，随即好奇道：“那你再给我说说，对我产生好感的原因还有什么。” 　　哪有人问得这么直接……霍泽感受着他犹如实质的视线，说话立刻结巴起来：“没，也没有什么，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啊。” 　　叶行止摸摸下巴：“不对，我记得你说过的，慕强心理，还有那什么雏鸟情节……” 　　话音未落，霍泽差点没抓稳方向盘，车头蓦地一摆，轮胎在马路上划出了惊天动地的“嘎吱”一声。 　　他红着脸瞪向叶行止：“为什么偷听我说话！！！” 　　叶行止清了清嗓子，艰难解释：“我记得，你当时突然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很奇怪，我……好奇你在想什么。” 　　霍泽脸更红了，据理力争：“我哪里奇怪，明明是因为您莫名其妙把我抱起来转圈圈，吓了我一大跳！那个时候我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叶行止顿时哑巴了。 　　他和霍泽的记忆力都不错，清晰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两人尚处于沟通不畅的暧昧期，而霍泽成功炼制出了奶球口味的回灵丹。 　　那时叶行止心情实在振奋，忍不住把人给抱了起来。然后霍泽转头就跑了…… 　　但说句实话，就算是朋友，抱一下也没什么吧？叶行止逐渐怀疑，到底是自己不擅长与人相处，还是在最初就做得太过越界。 　　霍泽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理直气壮道：“而且我的想法也没错，那就是雏鸟情节。您一开始那么冷淡，却对我越来越好，允许我住在家里吃饱穿暖，后来又对我动手动脚！我刚刚重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一直跟您生活在一起，心里当然会动摇啊。” 　　动，动手动脚？！居然有那么严重吗！ 　　叶行止回想着自己过往的行为，表情凝重：“幸亏你刚好成年，否则我真的会变成登徒子。” 　　霍泽认真点头，控诉道：“对，您自己都没开窍，就已经学会欺负我了，特别过分。” 　　叶行止越听是越深以为然，他可真过分，好在结果出落得不错。但与此同时，叶行止又不禁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 　　“慢着，那岂不是说明，你其实也喜欢被我欺负？霍泽，这样的想法好像不太健康。” 　　霍泽：…… 　　他掏出糖豆吃了两颗，用力咬碎，不给叶行止吃，并且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吧，叶行止还没开窍时的言行，就已经让霍泽无法应对。可是实际上，霍泽总觉得叶行止到现在也没有彻底开窍。 　　为什么话题总是能跑偏到奇奇怪怪的方向？ 　　* 　　两人一路闲聊，在重新经过收费站的时候，暂时停了车。 　　站岗的人依旧是眼熟寸头男，见到他们时立刻放下手中的枪，迎上去打招呼。看似凶神恶煞，其实更像一只热情的大狗熊。唔，与卫凌霄的气质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行止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是土系异能者，就随手挑了几颗晶核递过去：“值班辛苦了。” 　　“您太客气了，不辛苦不辛苦，保护A市是我的职责。多谢叶先生！”寸头男受宠若惊，但随后就因为叶行止的话大惊失色。 　　“离收费站十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波丧尸潮。现在应该差不多被我们烧光了，但可能还剩下一些烧不掉的人体骨架，最好让人去收拾一下。”叶行止语气淡定，犹如在谈论一批新鲜出炉的烤鸡。 　　霍泽点头补充：“还有死乌鸦三十只。” 　　“啊，啊？！好的好的！” 　　说完这些，叶行止和霍泽就重新上车离开了，独留寸头男心脏砰砰狂跳着呆在原地。 　　呆滞了足足半分钟后，寸头男才表情惊悚地拿起对讲机，大声喊：“老三老三，别他妈睡了！” 　　“喊那么大声干啥，你在给老子叫魂呢？！” 　　“别扯屁，我俩差点被丧尸潮干死了，快来收尸！！” 　　“……啊，啊？！”对讲机那头的呆滞反应，与寸头男如出一辙。 　　他俩急急忙忙提起枪，顺着叶行止所指的方向一路开车狂飙，最终站在火海前面面相觑。 　　这是犹如露天火葬场一般的震撼景象，残肢断臂在烈火中滋滋作响，青黑髓液与黄色脂肪混在一起燃烧，散发出阵阵诡异的恶臭。 　　“呕……老，老三扶我一下……” 　　“我他妈刚吃完午饭……呕……” 　　叶行止浑然不知，此刻洛明的小弟们被他俩坑得很惨，蹲在地上吐到七荤八素。他在修仙界见过更邪异的魔物，接受能力非常良好。霍泽更是对这种场合早已麻木。 　　他俩优哉游哉开车回家，晚上还美滋滋开了几罐啤酒，享用了两只荷叶烤鸡。表皮金黄的烤鸡被荷叶包裹，浸染了几分清香，油而不腻，鸡肉也滑嫩多汁，轻轻一撕便脱骨而出。 　　叶行止独自吃了一只半。 　　霍泽喝着啤酒，笑吟吟看向正在地上啃鸡骨头的鸡元帅。 　　鸡元帅那红艳的鸡冠一抖，迅速逃离现场。 　　* 　　自从得知天魔正在被有心人强行饲养，叶行止并没有闲着。 　　他把元神扔出去遛弯了。 　　曾经在A市成为热门话题的金光人偶，重新闪亮登场，依然戴着霍泽专门制作的口罩。 　　但这一次，那对萌萌的龙角才是大热点，让无数人瞩目。 　　可惜谁都不敢摸，一靠近就触电，而且疼到不可理喻的程度。甚至有人试图触碰龙角，结果刚一伸手，就莫名其妙“啪叽”跪在了人偶脚下，差点行了大礼。 　　路人们大受震撼，惊呼道：“怎么回事，我真的特别想给他磕个头！” 　　“卧槽，我也是……” 　　“哎你们说，他不会是被玉皇大帝附身了吧？” 　　“哈哈哈哈笑死。” 　　大家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就跟入魔了一样，其实那便是龙气的厉害之处。 　　这是叶行止从杰克的奇葩操作里得来的灵感。 　　——什么圣裁的天神，还不如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偶更像神仙！想不到吧？ 　　虽然霍泽无法理解叶行止的脑回路，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方法好像真的有一点用。至少圣裁吸收底层信众的工作，已经变得更为艰难。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神奇的龙角之上。 　　叶行止不仅在A市放出元神，还将元神扔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尽可能吸引更多人过来围观。 　　这么做既可以方便快捷地消除魔气，还能打压其他鞋教的声誉，以魔法打败魔法。等到三更半夜，这样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偶站在路中央，还能代替路灯，多好。 　　叶行止确实看到了不少事情，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出现的事情。 　　例如在D市，就有圣裁的人鬼鬼祟祟半夜冒头，试图开枪攻击人偶，结果被反弹的流弹打伤，直接死翘翘……死法特别滑稽。叶行止察觉了他们仓皇逃离的踪迹，直接控制着元神反向跟踪过去，将人全部打晕捆起来，再次击溃了一个圣裁的小窝点。 　　但是那个窝点远在D市，被叶行止打晕的至少有二三十人。该怎么押送、后续如何处置，就不关叶行止的事了。一通电话打到首都，让卫凌霄解决就是。 　　渐渐的，叶行止在元神的旅途中感受到了一丝妙趣。 　　只要灵力充足，他便能借用元神的眼睛去看世界，去看华国的各种风景，甚至不需要走出家门，很有意思。 　　叶行止干脆把这当成了一项娱乐活动。 　　一大早，他便将元神传回来画面投入水镜之内，悬于空中，一边慢悠悠吃早餐一边看。 　　今日的早餐是黄油华夫饼，红糖奶茶，以及霍泽自己琢磨出来的茶冻点心。弹弹软软的茶冻一碰就摇晃，浇上酸奶拌着吃，口感很好。 　　但霍泽没吃，他其实不是那么热衷于甜食，随便咬了两口华夫饼就去晨练了。 　　叶行止很佩服霍泽的这份心性，明明已经走上修道之途，还拥有强大的异能，却依旧在坚持锻炼。 　　每天早上跑十公里，俯卧撑三组，隔日硬拉深蹲，如今还加上了刀法——叶行止传授给他的。没几天霍泽就练到了第八层，非常努力。 　　除非被叶行止欺负得太狠，不想起床，霍泽的锻炼计划堪称雷打不动。 　　据霍泽说，这是他上辈子保留下来的习惯。感受着身体在锻炼中不断变强，保持着足够的活跃与敏捷度，他才会有安全感。 　　其实叶行止也喜欢看他锻炼。 　　看薄薄的白T恤湿透了以后，勾勒出漂亮的腹肌与腰线，以及在霍泽休息时，看他眼神稍显迷茫地支着下巴，仰头喝水时微滚的喉结，甚至是听见他无意识的低低喘息。 　　……越想越歪。 　　叶行止清清嗓子，迅速将乱七八糟的画面抛之脑后，把奇怪的念头全部扒拉出去，转头来霍泽一起过来看水镜。 　　霍泽很听话，将托月刀收回储物戒，拿了一条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叶行止身边坐下。 　　水镜中出现了两人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小宝丧尸与何迪的父母。 　　在B市被洛明掌控之时，许多圣裁的信徒便连夜逃跑，这对中年夫妻也是如此。结果好巧不巧，被旅游中的元神给发现了。 　　他们已经完全被圣裁洗脑，却不像他们的女儿那样有能力，一直未曾进入高层。 　　夫妻俩刚从忏悔室里出来，身形消瘦了许多，表情麻木僵硬，准备分头去做苦工。 　　在没有电力和水力的情况下，即便是圣裁这样的“大组织”，也提供不出多么好的生存条件。 　　打水，清扫，做饭，还有在不同城市间传递消息等大量繁杂工作，全都要靠最底层的杂鱼去做。 　　而这夫妻俩，自然是没有异能的。中年男人去挑粪了，女人在择菜。今天的伙食是白菜与荷兰豆，她要把豆角两侧口感不好的硬丝给撕下来。 　　但择菜本就是伤手的活计，更别提是逐渐变异的荷兰豆了。它们就像小刀似的锋利。 　　中年女人的手已经受伤了无数次，反复结痂，又再次被反复磨破。曾经干农活时生的厚厚茧子也无法保护她。干活慢了就要被异能者大声训斥，甚至被拉进忏悔室里侮辱殴打，跪地检讨自己犯下的罪孽。 　　如果有摄像机，这幅场景很适合在反鞋教的宣传活动上反复播放。 　　叶行止把窝点的地址发给了卫凌霄，倒也不急于立刻将所有人尽数控制，还能再围观一会儿。而且他看见了更多无法理解的奇怪言行。 　　那个中年男人去厕所挑粪时，里面有一个隔间的门半掩着。而他原本憨厚麻木的表情瞬间改变，放下扁担和铁桶，猛地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天神，求您赐我神药，我快撑不住了！”男人声音急切，带着绝望与颤抖。 　　“哈哈哈哈哈！”隔间里传来一阵嗤笑。 　　男人打了个哆嗦，继续恳求：“我有罪，我有罪，求您降下神圣的惩罚，赐我神药。” 　　很快，中年男人得到了惩罚的内容——他要把桶里的粪水倒在自己头上。 　　他毫不犹豫地践行了这个要求，场面有些不堪入目。终于拿到神药以后，他毫不顾忌满身污浊，蜷在地上打开塑料包装，用鼻子疯狂地吸嗅。 　　厕所隔间里的人还在大笑，中年男人却视若无睹，口里嘟囔着：“感谢，感谢……” 　　叶行止淡定地喝了一口奶茶，疑惑道：“霍泽，那个白色的粉是什么？居然被称为神药？” 　　而霍泽垂下眸子，眼神逐渐转冷：“那是白///粉，害人的东西。厕所里那人在故意戏耍他，这种混蛋死不足惜。” 　　其实叶行止依然没弄明白，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霍泽说得肯定没错。 　　于是下一秒，隔间里的大笑戛然而止，只剩下中年男人着魔般的念叨，回荡在空旷的厕所中。 　　“死了，你别生气，”叶行止说完，用刀叉切开茶冻，叉起一小块放入口中，“唔，真好吃。” 　　霍泽怔了怔，忽然间脸有些热：“那个……” 　　“嗯。” 　　“我好像又被迷倒了。”霍泽眨眨眼，话语中的暗示昭然若揭。 　　叶行止差点被茶冻噎住，大受震撼：“霍泽，现在是早上八点！” 第60章 　　“好吧。” 　　八点确实太早了些。霍泽乖乖按捺住心中的骚动,抢过叶行止的奶茶喝了几口。 　　他一边喝，一边给叶行止认真科普了毒//品的危害性,令叶行止不禁蹙眉。 　　用这种手段控制人类,引诱出他们内心的恶念与贪欲，岂不是比域外天魔还要立竿见影……毒魔双管齐下，真是有够恶劣的。 　　于是叶行止迅速给官方打了个电话,一如既往，充当热心市民提供线索。 　　“您,您这效率也太高了……”卫凌霄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他都不知道叶行止最近怎么了,之前一直不紧不慢,如今却在一个月之间找出了超级多圣裁的据点。不仅是圣裁,甚至于其他在华国不太有影响力的鞋教组织，也被叶行止精准打击。 　　这当然值得高兴，不仅是鞋教，打击毒贩也是他们的重点任务之一。卫凌霄心知在末世里监察困难,毒贩愈发猖獗，但他能打多少打多少。用毒///品和洗脑一起控制信众的家伙,他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管理局真的已经没有人手了,真的没人有空去出差押送犯人了！！！ 　　在电话这头,叶行止也能感受到他的疑惑与崩溃。不过,叶行止的语气依旧理所当然：“我马上要结婚,肃清一下环境而已。卫局长,做好事会有福报的。” 　　卫凌霄：…… 　　其实自从末世开始以后,官方的结婚登记处早就关闭了。卫凌霄本以为他只是打算摆个酒席，但叶行止好像弄得非常郑重其事。当然，有酒席吃绝对是好事,卫凌霄倒是非常期待，因为他想要休假…… 　　去参加大佬的婚礼，正好可以找借口休假！ 　　叶行止忽然发现，卫凌霄情绪莫名再次高涨起来。 　　他有些不解，将这个据点的具体地址告诉卫凌霄，随即挂断了电话，继续和霍泽一起围观现场。 　　毕竟事情还没结束，叶行止元神依然停留在原处，充当摄像头的角色。只要他不主动显形，元神根本不会被无修为的普通人看见。 　　这里摄魂阵法已经被消除，而厕所里暴毙的人缓缓瘫倒下来，顶开了门，半个身子露在隔间之外。 　　他的魂魄浑浑噩噩飘荡在半空中，似乎在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所有记忆与神志。再过一段时间，只会剩下魂飞魄散的下场。 　　外面有信徒进来上厕所，看见他的尸体以后大惊失色，连忙喊其他人过来急救。 　　在众人急匆匆跑来处理的途中，叶行止听到了许多细碎闲聊。人家尸体还没凉透，八卦倒是聊得火热。 　　据说，这个恶劣的家伙，是据点里一名神父的“儿子”。 　　至于为什么要打引号……因为这个儿子和神父之间的年龄差，不到二十岁，而且没有血缘关系。由于头顶有人，可以接触到神父手中漏出来的许多资源，他行事特别嚣张，把这里的信众都当傻子看，甚至根本不像一个虔诚的教徒。 　　叶行止听到了“小白脸”一词，不太理解，又听到还有人说，他和神父之间……其实是平常叫爸爸，在床上也叫爸爸的那种关系。 　　叶行止隐隐约约听懂了些许，大吃一惊：“这么夸张的吗？为什么要在床上叫爸爸？” 　　修仙者很注重辈分尊卑，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道德之事。 　　霍泽有点想笑，解释道：“大概……算是一种情//趣。” 　　闻言，叶行止转过身与他对视片刻，随即僵硬摇头：“不行。” 　　霍泽立刻瞪了叶行止一眼：“别误会，我可不会那么叫您。” 　　“很好，那就好，”叶行止松了口气，蹙眉道，“这太不符合规矩伦常了，哪怕你叫我老祖宗都更合理。” 　　霍泽：…… 　　霍泽脸一黑，把叶行止的茶冻也抢走吃了，拿起勺子一口一个。 　　叶行止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满头问号，却只能继续吃剩下的华夫饼。 　　当两人慢吞吞吃完早餐的时候，叶行止已经控制着元神，把据点里里外外的巡视了一遍。 　　有金珠三两颗，似乎还是神父个人私藏的，并没有拿去维护摄魂阵法。果然，哪怕是鞋教里的管理者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仅如此，这家伙还私藏了大量的金银玉器、文物古董，仿佛就是要等末世结束以后，迅速靠着这些昂贵物件发一笔横财。叶行止毫不犹豫把近现代的玉器全部收走，留下其他有价值的文物，等管理局的人过来处理。 　　除此之外，他在仓库中找出了许多塑料包装的白色粉末，不认识的罐装液体，以及一次性注射器与输液管。这个据点的信众，有三分之一已经沦陷于毒物中。 　　不少人宽大的黑袍之下，是细细密密的狰狞针刺痕迹，被注射无数次的静脉已然淤青发紫，甚至是皮肤长疮溃烂。 　　叶行止看得愈发不悦。 　　这些鞋教上层的大人物，都在靠吃人活着。也许正因为末世到来，通讯监管困难，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好在这些人已经被尽数收押，卫凌霄直接派来了两架武装直升机，行动非常迅速。 　　在被戴上手铐时，那个浑身沾染粪水的中年男人，终于从飘飘然中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神色惊恐，大声对押送人员喊道：“我，我还有个女儿，是圣裁的大执事！她已经被提拔到首都附近的据点了，我带你们去找！我自首，我认罪态度良好，举报她能不能减刑啊！” 　　管理局的人都无语了。 　　回想起霍泽曾经对这个男人的评价，是虚伪和自私，叶行止深以为然。 　　很可惜，何迪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还在打击人口贩卖一事上立了大功，潜伏在圣裁里解救了无数被拐的妇女儿童。 　　她唯一做的“不道德”之事，只不过是把她的父母给扔下了而已。 　　而且扔得漂亮。 　　事情告一段落，见画面那头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叶行止便关了水镜，起身收拾餐盘。 　　霍泽继续去炼刀法，而叶行止解开隔绝秘法确认了一下——驳杂的信仰之力消减许多。 　　今天的杰克也有在努力辟谣。很好，这样他才能安心修炼。 　　霍泽对待变强的端正态度，让叶行止感觉到了些许振奋。恰好他早上收缴了许多玉器，可以巩固加强聚灵阵，创造出更为灵气充盈的修炼环境。 　　想到这里，叶行止干脆将元神收了回来，开始在院子里清点神父私藏的玉器。 　　各种玉菩萨玉佛祖，玉如意玉舍利，翡翠手串无数，以及一颗活灵活现的玉白菜。 　　真有意思，他都已经是鞋教小头目了，还在收集佛教产品呢。 　　叶行止一眼便注意到了那颗圆溜溜的玉舍利。他总觉得霍泽会喜欢圆圆的东西，可以用来做戒指，或者多收集一些串起来给霍泽玩。 　　他将玉舍利放在手中，捻着把玩片刻，却蓦地怔住了。 　　叶行止突然发现，这玩意好像不是玉舍利，而是长得很像玉石的真?舍利子！ 　　他有些震惊，用神识里里外外仔细检查，才发现这东西至少有千年历史，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高僧坐化留下的。 　　玉质的光滑外层之下，有陈年砂石包裹，再往里看，这层层包裹中犹如米粒大小的椭圆晶体，才是真正的舍利子本体。 　　叶行止越看越是讶异，赶紧把锻炼中的霍泽又叫了过来。霍泽干脆不锻炼了，把托月刀收回储物戒，坐在叶行止身边，同样好奇打量着舍利子。 　　“这是什么啊？” 　　“僧人坐化留下的舍利，”叶行止顿了顿，认真问道，“霍泽，这个世界的佛僧道士之流，应该都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吧？” 　　霍泽点头：“当然没有，我以前还抓过假扮佛子的人，在全国各地坑蒙拐骗，混吃混喝。其实就是个普通的金系异能者。” 　　叶行止一听，心中却愈发惊奇，若有所思地喃喃：“但是这颗舍利子，居然能骗过我元神的眼睛。隔着远距离去看，我真的以为这仅仅是玉石。虽然错觉只维持了一时半会……不可能啊。” 　　多说无益，叶行止干脆试探着放出神识仔细探查，没有反应，于是他又试着将灵力灌入其中。 　　下一秒，异变突生。 　　“嗡——”的一声在耳边回荡，叶行止似乎能听见渺渺梵音唱诵。这舍利子仿佛被解开了某种封印，压缩其中的大量灵力疯狂反哺而来，冲入叶行止体内。 　　叶行止甚至来不及消化，刹那过后，又是一道桀骜的龙吟响彻天际，舍利子颤抖片刻，竟然直接脱手而出，飞入空中，裂成两半。 　　两人顺着舍利飞离的方向看去，竟看到了一只神龙脚踏祥云的暗金虚影，从裂开的舍利子中暴射而出。 　　那双金眸竖瞳，与叶行止融合元神时的眼睛近乎如出一辙，却更加气势凛然。暗金龙影仰天长吟，环绕着山谷飞了一大圈，才施施然重新落入院子中央。 　　神龙居高临下看着他俩，金眸眨了眨，忽地开口：“这是何处？吾，死了？” 　　叶行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讶。 　　他将霍泽往身后拉了拉，沉默片刻，回答道：“这是我家……嗯，你死了，这是你的灵魂残片。” 　　再过十天半个月，这只神龙如果没有办法自救，最后的灵魂残片也会消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地府轮回，死了就直接死了，龙也逃不过。 　　神龙闻言眼神一凛，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轩昂：“原来如此，吾想起来了，被一个死秃驴打散魂魄，竟是封印了千年之久！年轻人，你修为似乎不错，帮吾去找那秃驴报仇，吾替你成就一番帝业！” 　　总感觉，这条龙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叶行止无语道：“算了吧，我不想成就帝业。” 　　这话落下，神龙的金瞳瞬间瞪起。 　　它正想因为叶行止不敬龙神而训斥一番，但紧随其后，它忽然察觉了那颗飘在自己身边的舍利子。 　　神龙大惊失色：“咦，这是那个秃驴烧出来的骨头！吾的敌人竟然已经死了，怎么办，大仇已报，吾愿已了！” 　　叶行止：…… 　　霍泽都忍不住小声吐槽：“你们这种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人，性格都好奇怪啊。” 　　叶行止不认同：“谁说的，我比它正常多了。” 　　“其实在我刚认识您的时候，您也表现得特别奇怪。” 　　“嗯？真的吗？” 　　“真的。” 　　两人在神识传音偷偷聊天，而“不太正常”的神龙表情飘忽，自顾自在空中混乱地飞了好几圈。 　　叶行止掏出一包薯片，跟霍泽边吃边看飞龙表演。 　　等到神龙情绪逐渐稳定，它重新落回院中，正想抓着两个年轻人长吁短叹一番，但它的视线被叶行止迅速吸引。 　　仔仔细细定睛一瞧，神龙再次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你，一个人类，闻起来却如此像吾的后代！” 　　神龙说着，蓦地冲过来睁大眼睛认真观察叶行止。那泛着暗金光芒的虚影似乎都明亮了一些，看起来几乎是与叶行止脸贴着脸。 　　见此情形霍泽眸色一暗，语气霎时变得冰冷：“你离他太近了，挪开点。” 　　神龙听得怔住，小声嘟囔道：“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敬龙神。” 　　话虽如此，它居然真的稍稍向后退了一点，继续瞪着双眸打量叶行止，非常疑惑：“年轻人，你闻起来像吾的曾孙，不对，还很像曾曾孙……为什么会有两种味道？！” 　　“因为你的孙辈全都死了，”叶行止淡定解释，“只剩下一口龙气，莫名其妙钻进了我的身体里，被我吸收融合。” 　　神龙第三次大惊失色。 　　它的龙须开始疯狂抖动，颤颤巍巍道：“吾，吾全家都死绝了？！可龙是国运啊，是国运！怎么可能全死了呢？” 　　叶行止颔首：“很遗憾，现在是末世。不信的话，你自己去外面看看。” 　　神龙身子一转，不敢置信地冲出山谷。但五分钟后它就回来了，尾巴蔫巴地拍打着祥云，神色稍显呆滞。 　　“年轻人，如此看来，你或许是吾唯一的后代了。”神龙闭了闭眼，幽幽叹道。 　　叶行止：？？？ 　　“……不，我不是你的后代。” 　　“你就是。你继承了龙的血脉，而吾，能闻到属于后代的气息！”神龙尾巴的拍打幅度愈发激烈，金眸圆瞪，“吾也看得见你的神魂！年轻人，你已经长出龙角了，很不错，你就是新生的龙族幼子！” 　　叶行止听得目瞪口呆。 　　这条龙……是不是有病啊？ 　　没等叶行止重新反驳，神龙继续铿锵开口：“吾方才探查过了，华国的国运并未消失，因为有你！只要你存在，国运便不会消亡，还会随着你的成长而继续兴旺……吾族最后的幼子，你可千万别死了！” 　　叶行止沉默了。 　　他现在大受震撼，霍泽也目瞪口呆，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问：“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怎敢质疑吾的判断！”神龙扬起脑袋，骄傲道。 　　“……这样，我们先冷静一下，喝点茶吧。” 　　叶行止揉揉眉心，从空间翻出一套白瓷盖碗，开始烧水。 　　神龙对龙族的幼子非常宽容，它欣然应允，虚影施施然飘至石桌前。 　　由于它的身躯太过庞大，只能艰难盘坐在地上，竖起龙首将茶汤吸入口中，画面颇有些滑稽。 　　喝了点香气馥郁的乌龙茶，神龙心情也平静不少，甚至对叶行止的泡茶技术大加赞赏：“不愧是吾的后代，很不错！” 　　叶行止再次沉默了，他真的不理解，这条龙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当成后辈。 　　而霍泽现在乐得不行，拿起一包薯片，边吃边看戏。 　　叶行止干脆深吸一口气，将盖碗放在一旁，认真跟神龙掰扯。 　　“我是人类。虽说机缘巧合走上修道一途，但我依然是人类。我自幼父母双亡，出车祸去世的，公安局和医疗系统里都有清晰记录。现在如果可以联网，你还能找到我父母的死亡时间，以及我的出生证明和日期。我的父母是人类，所以我绝对是人类。” 　　神龙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摇头：“你从肉//体凡胎中诞生，这话不假，但在你降生当天，必定是一个电闪雷鸣之夜，有金光祥云的异象突现。幼子，你的生母是人类没错，但你的生父，恐怕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后代之一。” 　　叶行止一怔，忽然想起了龙性本淫这句话。他沉默片刻，依旧不敢置信：“为何你如此笃定？” 　　“哼，若你没有继承龙族血脉，区区人类，怎么可能轻易将龙气收为己用？不被龙气反噬而亡就是运气好了，”神龙骄傲说着，用爪子晃了晃茶杯，“好喝，吾还要一杯。” 　　叶行止不得不承认，其实神龙的话非常有道理。之前叶行止就一直无法理解，为何那些藏在玉石里的龙气，会如此雀跃地与他融为一体…… 　　但这样一想，问题就大了。叶行止面色僵硬，给它倒了杯茶，随即一字一顿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生母，很可能跟一条龙结合过，最终生下了我？” 　　“哎，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你不信吾说的话，大可自行去寻找真相，”神龙摇头晃脑，越看叶行止越是满意，感叹道，“我的好曾曾曾孙，出落得一表龙才，修为也高，很有我族风范！” 　　神龙心情愉悦，而叶行止现在脸色愈发难看。 　　他抬头看向天空，幽幽道：“天道，你有病吧？” 　　为什么？ 　　这算是什么事啊？！ 　　如果神龙说得一切都是真相，那么……为什么龙族唯一的后代，一个很可能代表国运的存在，会被设定在全文第三章 变成丧尸，然后迅速被主角砍死！ 　　天道依旧没有吭气。阳光愈发明媚温暖，好像哪怕被叶行止出言挑衅，天道也会故意当作不知情。 　　叶行止闭了闭眼，仰头喝了一大口茶，继续开口：“神龙，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我这具身体的灵魂投错胎了，里面住着其他人的灵魂，或者只是一个自主行动的空壳，又会发生什么？” 　　神龙的回答斩钉截铁：“会倒大霉！普通人的灵魂，可承受不起神龙血脉。” 　　叶行止一怔，忽然恍然大悟。所以，在霍泽还未重生的前一世……由于他这个世界的身体与灵魂分离，无法承受神龙血脉，所以直接倒大霉变成了丧尸？ 　　但这样一想，又有很多地方说不过去。 　　因为如果叶行止没有投错胎，拥有龙族血脉的他福运深厚，压根就不可能在末世第一天变成丧尸。 　　既然如此，那整个故事线也不该像原书中那样发展……说不准，他还会在B市的山头上，遇到前来旅游的霍泽，然后交个朋友一起打丧尸呢。 　　叶行止在天道那里拿到的剧情，与霍泽前世的经历如出一辙，细节分毫不差，大结局却在霍泽被推下悬崖前戛然而止。 　　如今想想，这所谓的原书剧情，更像是在叶行止已经投错胎的情况下，继续延申发展出来的故事。 　　所以说，在霍泽的前一世里，身怀国运的龙子早早变成丧尸死去，然后首都就在末世中迅速覆灭了。域外天魔已然没有任何天敌，甚至在人为的饲养中疯狂壮大。 　　而霍泽身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努力坚持了十年之久，最终还是没能挽回一切，只能化作鬼魂，眼睁睁看着这片美好的土地被丧尸潮反复攻占，被核///弹轰炸殆尽，或许接下来就会彻底消亡…… 　　这才是上一世的真相吗？ 　　天道有病吧，这是什么鬼故事啊！ 　　叶行止勉强稳住心神，牵起霍泽的手捏了捏，严肃道：“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去挖坟了。” 　　霍泽吃着薯片的动作一顿，非常茫然：“挖谁的坟，龙坟吗？” 　　这一人一龙的对话太过跳跃，霍泽目前完全在状况之外，真的听不太懂。他只知道，叶行止的身世好像非常厉害，甚至可能不是人类。 　　“不， 是我出生证上的……生父的坟， ”叶行止表情凝重，“我想去做DNA检测，看看我和他到底是不是父子关系。” 　　神龙的胡须翘了翘，好奇问道：“那是什么检测？吾也要测！” 　　“你只是灵魂残片，肯定测不了的。”叶行止对于这方面不抱希望。 　　更何况，哪个神仙实验室能测出龙与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他只能先找出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做一次排除法，再论其它。 　　“现在首都应该还有实验室，到时候问问卫凌霄吧，”霍泽主动与他十指相扣，虽然还是有点迷茫，却依旧试图安慰，“没事的别担心，我陪您一起去挖。” 　　叶行止深深看了霍泽一眼，紧接着干脆把人搂进怀里抱住。还安慰他呢，叶行止觉得霍泽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太不容易了，国运消亡都能坚持十年。 　　如果事实真如叶行止所揣测的那样，上一世对霍泽而言，简直等同于无妄之灾。 　　他又不是自愿投错胎的，这一切都是天道的错！ 　　霍泽乖乖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伸手环住叶行止的腰：“您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事，”叶行止低头亲了他一口，“我还好。” 　　“中午想吃青椒炒肉吗？” 　　“想吃。” 　　他俩在那儿搂搂抱抱，而被无视的神龙也逐渐意识到两人的关系。 　　它轻啧一声，捋捋龙须，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吾的后代，这么年轻就找到对象了，很好！在吾彻底消散之前，你们赶紧生一只小龙崽，给吾带出去玩玩。” 　　听到这话，霍泽浑身僵住，红着脸缓缓从叶行止怀里退了出来。 　　叶行止：“……不生！” 第61章 　　神龙歪歪脑袋：“为什么不生？” 　　“你当年有了孩子之后,养过它吗？哪怕只有一天？”叶行止抱起手臂，质疑道。 　　毕竟,叶行止自己的原身设定,就是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如果他真有一个龙爸爸，那当年他妈死的时候，为什么这条龙没有出现？叶行止完全能够合理推测,这些本性滥情的龙族，多半都是只负责爽那一发的甩手掌柜。 　　果不其然,龙祖宗被问倒了,它尴尬地摸摸龙须：“……咳,翻旧账就没意思了啊。” 　　叶行止眯起眼：“既然你们都生而不养,对后代如此不负责任，我生不生孩子与你何干？” 　　神龙闻言差点把须子扯掉，可叶行止这话也有道理，它只好偏过脑袋小声嘟囔：“现在的年轻龙,真是叛逆。” 　　叶行止就是叛逆，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一点应激反应。 　　因为他目前还处于震惊状态,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始料未及的身世背景，总之就是看这龙祖宗不太顺眼。 　　而被叶行止怼了一番的神龙,也不再纠缠,自顾自美滋滋地继续喝茶。 　　它似乎已经彻底认同了叶行止的幼崽身份。再加上如今这世道太乱,它的后代几乎要濒临灭绝……神龙对叶行止的包容度大大提高。 　　刚从舍利封印里出来时,它还摆着睥睨一切的傲慢脸色,现在却彻底没了方才的架子,左顾右盼，频频点头，看什么都满意。 　　没错,神龙很喜欢这个山谷。它将四合院的装饰摆设，以及溪水边的花花草草们尽数评点夸赞了一番，甚至试图用龙爪子去揉叶行止的脑袋，然后被叶行止坚定拒绝。 　　叶行止现在很无语，他家的异兽真可怜，都快被这位龙祖宗给吓昏过去了。 　　没有修为的动物们，其实看不见灵魂残片的存在，但是它们的五感在变异后急剧提升，能够清晰感受到，有一股极其可怖的气息回荡在山谷里——如果靠近半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龙气对域外天魔的克制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家中最嚣张的鸡元帅如今根本不敢冒头，藏在鸡棚里，与它亲爱的小母鸡们紧贴在一起，畏畏缩缩。其他的小动物更是无比恐惧，牛羊们没有地方躲藏，接二连三瘫软在空旷的草坪上，神情呆滞。 　　至于金乌和玉龙，这俩狗崽早就屁颠屁颠跟在霍泽身后，一起进了厨房。 　　霍泽已经开始做饭了，他现在心情特别复杂。以前霍泽万万不会想到，他都跟男人搞对象了，居然还能接收来自老祖宗一辈的催生……很怪，又有点害羞。 　　而且霍泽在外人面前实在放不开，继续听下去肯定会尴尬死，倒不如躲在厨房忙活自己的事情。 　　叶行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霍泽溜了，继续与神龙面面相觑。 　　这直接导致叶行止的心情也愈发复杂。谁想跟老祖宗一起喝茶，他只想抱老婆！ 　　更何况，若是龙族真的承载着国运，压力好像有那么一点大啊。叶行止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身份。 　　他忍不住开口问：“如果我有龙的血脉，为什么我自己以前从未发现？” 　　神龙瞥他一眼：“孱弱而鲜活的龙族幼子，可是邪魔外道最爱的补品。” 　　“我很弱吗？”叶行止挑眉。 　　说实话，他现在就可以轻而易举将这只龙的灵魂残片打散，离孱弱一词趋之甚远。 　　龙祖宗捋捋须子，摇头晃脑地解释道：“血脉纯粹的龙崽生而神异，起始点便是元婴以上的修为……但很可惜，你生于肉//体凡胎，生母并非龙族，自然只能低调一些。为了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在你足够强大、走上修行一途之前，属于龙族的气息会主动隐藏，谁也不会发现你的血脉特殊。” 　　叶行止不太理解：“但我如今已经是合体期，却一直对自己的身份毫不知情。” 　　“谁说的，傻孩子，你的龙角不是长出来了吗！”神龙瞪起金瞳，“虽然这对漂亮的龙角，暂且只能在与元神融合时出现，但待你升至大乘境界，于天下近乎无敌之时，吾族威武霸气的原身才会真正显型！” 　　叶行止僵住：“……这也算啊？” 　　“当然！” 　　他还以为自己元神变异，仅仅是因为吸收了龙气而已……而且一点也不威武霸气。 　　叶行止回想起自己短短的可爱龙角，心情更加复杂。 　　他将盖碗收起来，默默换上一把陶壶，决定喝点枝叶粗犷的黑茶改善气氛。古朴香醇的棕红茶汤，在阳光下犹如镀了一层金边，口味悠沉，神龙依旧非常喜欢。 　　叶行止摩挲着手感光滑的壶盖，将它立在桌上转了转，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只是活着，华国就不会毁灭吗？” 　　神龙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当世间满目疮痍，能忍着什么也不做的人，才是少数。吾看得出，你定然不是冷漠无情之龙。多做善事，攒攒功德，那阎王老儿也会对咱们网开一面。”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因果功德和地府轮回，你没发现吗？”叶行止无情揭露了真相。 　　或许在数千年前有过吧，但如今早已进入末法时代，叶行止仔细确认过，真的连一个修行者都没有。 　　“什，什么？！这个世界……吾已经不认识了，”神龙听得瞠目结舌，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骤然绷紧，“那那那，不久之后，吾岂非要魂飞魄散了？” 　　原来它真的没发现啊！ 　　叶行止感觉有点好笑，他思考片刻，提出建议：“也有其他办法，如果你住回那个舍利子里，或许还能继续活着。” 　　毕竟他还想继续调查自己的身世，让这位龙祖宗多活一段时间，应该会更方便些。 　　但普通人的魂魄可以寄居在遗物之上，龙魂就不好说了，需要足够特殊的通灵物件才能勉强承载。 　　神龙一听，胡须猛地翘起，差点直接炸毛：“吾怎能再次住进那个秃驴的骨灰里，不可，万万不可！” 　　那行吧……叶行止仔细想了想，从空间拿出一块古朴玉佩，这还是张小乐最初送给他的。 　　“你曾孙的龙气曾经被藏在这块玉佩里，既然如此，你应该也可以试试。” 　　神龙这才松了口气，挥挥爪子：“好，那便一试。” 　　它的虚影微微晃动，尾巴卷起几片祥云，扬起龙头径直冲入了叶行止掌心的古玉之间。下一瞬，玉佩上闪过阵阵刺目金光，原本莹润光滑的表面现出数道皲裂痕迹，险些直接一分为二，但在最后一刻还是颤巍巍地顶住了压力。 　　不愧是出土于皇家的玉佩，勉强可以支撑神龙的灵魂残片。 　　神龙吐出一口灵气，与玉佩绑定以后重新飘回空中，打量着玉佩感慨道：“哎哟，这是一个小皇帝的陪葬品吧？死了，都死了！吾以前在皇城游玩，还看过这小皇帝换尿布呢。” 　　叶行止：…… 　　事情解决，他懒得再理会龙祖宗的念叨，随手将玉佩挂在腰间，然后迫不及待走进餐厅。该吃午饭了。 　　今日霍泽做的菜都很家常，青椒炒肉，芙蓉蒸蛋，以及油渣炒白菜。 　　叶行止挖了几勺蒸蛋放进碗里，又非常喜欢油渣酥脆的口感，难得先把那盘白菜给吃了小半。两人安静地埋头吃饭，唯独神龙不太安分，围着餐桌晃悠两圈，说道：“吾也想吃。” 　　霍泽一怔，转头看向叶行止，而叶行止拍拍他的手，皱眉道：“不行，全都是我的。” 　　闻言，霍泽满意地弯起唇继续吃饭，只有神龙胡须翘起，怒道：“哼，护食的幼崽。” 　　叶行止沉默半晌，选择无视龙祖宗的吐槽。 　　他都活了一千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称呼，感觉实在古怪。 　　反正叶行止的立场坚定不移，这些食物全部都是他的！ 　　* 　　吃完饭就该去挖坟了。叶行止揪下一根自己的头发，掐算一番，迅速定位到了他生母的埋骨之地。 　　居然是一座位于首都郊外的大型公墓，这就更加方便了。 　　叶行止没用传送阵，直接单手把霍泽给抱了起来，飞过去的路上顺便还能抱着他缓缓。 　　霍泽：？？？ 　　“我可以自己飞的。”霍泽小声抗议。 　　叶行止理直气壮：“我想抱。” 　　“……哦。” 　　这两人太过黏糊，龙祖宗都看不过去了，啧啧两声飞回了玉佩里。 　　公墓很大，周遭围绕着许多新鲜的自建坟包，似乎全部都是末世以后，被家人埋葬入土的逝者。叶行止看见了属于老雷的墓碑，他的儿女还算有心，即便缺乏资源，也要想办法雕刻一块漂亮的墓碑，把坟头打理得干净整齐。 　　而他父母的坟墓就没那么好看了，虽然以前有工作人员定期整理，但香炉、贡品和鲜花肯定是不会有的，空空荡荡。坟土两边长出杂乱野草，叶行止想了想，随手将它们尽数清理干净。 　　他的父母是背井离乡的北漂人，在几十年前穷得叮当响，意外车祸去世后，家人过来领走赔偿金，却没有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去，就地在公墓埋葬。 　　当年系统管理不算严谨，那些人恐怕是养不起一个嗷嗷待哺的新生婴儿，所以叶行止也直接被他们抛弃，扔进了孤儿院。 　　两盒骨灰被并排埋在一起，叶行止没有去动，而是取出了同样埋在墓里的结婚证，还有两人随身的两三件衣物。这陪葬品显得真是寒酸，结婚戒指似乎都家属被带走了……叶行止干脆扔了几块灵石进去，重新将坟土埋好铺平。 　　骨灰不能拿来做亲子鉴定，但是衣服里应该还残存着DNA痕迹，可以用。 　　叶行止对尚未谋面的父母没有任何感情，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但是在离开之前，霍泽将他拉住了。 　　霍泽在两座坟前分别上了三柱香，认认真真拜了拜：“爸爸妈妈。” 　　叶行止愣了一下，心里泛起莫名的暖意，揉揉霍泽的脑袋，温声说：“谢谢。” 　　霍泽依然很认真：“我们家还有很多空房，做两张灵牌放在家里吧？清明节可以给爸妈上香，摆一点花果贡品什么的。” 　　“嘿，别着急，这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要放也是放龙族的金像！”神龙突然冒出来破坏气氛。 　　叶行止淡淡看了它一眼，不予理会，搂着霍泽继续道：“都听你的。” 　　两人没再浪费时间，来到异能管理局总部。 　　空气中的咖啡气息似乎更浓郁了几分，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这都归功于热心市民叶行止提供的情报和线索。 　　卫凌霄在办公室里铺开一张华国地图，不同地区被画着各种红圈和蓝圈，空隙处写满无数临时笔记，密密麻麻。 　　叶行止发现腰间的玉佩颤了颤，不禁皱眉。他传音让这位龙祖宗暂时不要乱动，随后才在卫凌霄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口就问：“你这里能做DNA鉴定吗？” 　　卫凌霄愣住：“啊？” 　　叶行止将衣服递给他：“我想做我和我父亲的亲子鉴定。” 　　卫凌霄：“……啊？” 　　能当然是能的。卫凌霄非常好奇叶行止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惜他现在很忙。 　　如果走规范流程，亲子鉴定至少要一个星期才能出报告，但卫凌霄比他还着急，取了叶行止一根头发交给属下，说道：“晚上差不多就知道结果了，两位先去酒店休息吧。不过严谨来说，还要重复验证几次。” 　　“没事，我们等等。辛苦了。”叶行止说完，顺手扔了一块灵石给卫凌霄。 　　卫凌霄拿着这块白而透亮的石头，不知所措，却莫名发现肩颈的酸痛感消失了许多，头脑一阵清明，燥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冰冰凉凉，很舒服。 　　这，这报酬绝对是他血赚啊！卫凌霄瞬间喜笑颜开，牵动了侧脸的狰狞伤痕，表情再次显得格外凶狠。 　　见此情形，神龙忍了又忍，没忍住，从玉佩里蹿出来怒道：“这个人，很讨厌！他没有耳朵，吾讨厌他！” 　　叶行止沉默片刻，给它传音：“……不要歧视残疾人！” 　　有龙碍事，他也不打扰卫凌霄了，选择继续和霍泽回酒店躺一会儿。 　　说实话，一天之内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叶行止也挺累的。 　　小李在酒店门口迎接，还因为上次的霍臻事件而感到难为情，满脸歉意：“叶先生，霍先生，我们已经加强了防守人员的训练……” 　　“无妨。” 　　叶行止摆摆手，迅速搂着霍泽回了房间。 　　啊，松松软软的床垫真舒服。 　　首都的夏日颇为炎热，尤其是戴了一块金光闪闪的神龙玉佩，叶行止此刻更是觉得烦闷。他在空间里翻找出两瓶可乐，倒入玻璃杯里加冰块，两人肩挨着肩靠在床头，慢悠悠地喝。 　　虽然霍泽也是热乎乎的，但叶行止依旧想跟他贴在一起。 　　龙祖宗又看不过眼了，转身一摆尾巴：“整天搂搂抱抱，却不知道生个崽子……哼，没劲，吾要自己去皇城里转转！” 　　说完它就顺着窗户飞走了。 　　叶行止懒得管它，倒是霍泽犹豫了半晌，拉拉叶行止的衣摆：“真的不生吗？” 　　“什么？”叶行止一愣。 　　“它早上说过，龙族的存在与兴盛代表着国运，对吧？既然是这样，如果龙族的后代没有传承下去，未来国运岂不是会……” 　　霍泽显然对此有些担忧，但叶行止觉得毫无必要。 　　“霍泽，还有一种办法，根本不需要传承后代，”叶行止喝了口可乐，捏捏他的脸，“只要我永远不死，就可以一劳永逸。” 　　这话听上去像大放厥词，但实际上，渡劫期修士与永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在渡劫期都能把自己弄死的家伙，多半是死在九九天雷之下，亦或者死于心魔发狂的爆体而亡中。叶行止这种案例算是最特殊的，但如果他从未打算渡劫飞升……只要不随便招惹仇敌、跟别人打架，完全可以一直活下去，活到天荒地老。 　　“有道理啊，”霍泽眼睛一亮，蓦地坐起身来，“那我也要努力修炼了，否则留您一个人活下去，岂不是会特别孤独。” 　　“那当然，所以我才会教你修炼。”或许以前的叶行止不会感到孤独，但现在的他，一定需要霍泽。 　　但霍泽很快有了新的担忧：“如果我们真的永远在一起，以后您会不会觉得很腻，对我感到厌烦？” 　　叶行止抱起手臂，挑眉道：“之前给你那本教材读到哪里了？” 　　“……第十三章 。” 　　“胡思乱想，晚上再看一章。” 　　“哦。” 　　又被督促着读书了，霍泽立刻安分下来，仰头讨好地贴过去亲了亲叶行止的脸，乖乖坐好修炼。 　　两人没有再忙于其他事情，只是安安静静修炼了一下午。 　　等到晚上DNA鉴定结果出来时，居然是卫凌霄拿着检测单亲自登门。 　　一切都如神龙所说，叶行止的生母是亲生母亲，但父亲却不是……叶行止一时有些同情他名义上的老爸，虽然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全都不得而知了。 　　但这也能说明，他好像真的很可能是龙之后裔。 　　在两个世界都自认身份平平无奇的叶行止，心情愈发复杂。 　　他现在很想静静，但卫凌霄却依然坐在椅子上，脸色很奇怪，而且一直没有动弹。 　　“怎么了，你不是很忙？”叶行止有些疑惑。 　　卫凌霄苦着脸，艰难求助：“那个，叶先生，我好像撞鬼了。” 　　叶行止更加疑惑：“你可是公务员，肩章上都戴着凛然正气，哪只鬼敢往你身上撞？” 　　卫凌霄深吸一口气，手肘撑着大腿，显得格外疲惫：“我下午工作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在被一个看不见的人骚扰，揪头发，捏耳朵……真的非常诡异！最奇葩的是，我站不起来，只要一从椅子上移开，就特别想下跪！” 　　他都怀疑自己忙到精神错乱了，从管理局出来差点没法走路，只能被张小愉强有力的臂膀搀扶着，艰难坐车。 　　卫凌霄下楼梯的时候，就差点给张小愉行了几次大礼，现在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叶行止闻言，立刻皱起眉头看向房间一角，飘在角落里的神龙被直接抓包。 　　“这是你干的？为什么要骚扰他？”叶行止传音质问。 　　龙祖宗扬起脑袋，气呼呼道：“这家伙，是那个卫秃驴的直系后人……好啊，好一个和尚，好一个美名流传的圣僧，居然敢背着吾偷偷诞下子嗣！如今龙族快要断绝传承，这秃驴的后代竟然能繁衍千年，吾就是看他不爽，不行吗？！” 　　叶行止听得大受震撼。 　　这，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无语地揉揉眉心，随意抬手刮起一阵冷风，随后对卫凌霄道：“没事了，我帮你把鬼抓走了。” 　　卫凌霄：…… 　　总感觉今天的叶先生，好像有些不在状态，特别敷衍。那种让他如芒在背的压迫感依然存在，可卫凌霄也没办法，只能擦擦额头的冷汗，道谢后迅速离开。 　　好在一离开酒店，卫凌霄就发现浑身轻松无比，他连忙上车督促张小愉赶紧跑路。 　　“不会吧，真的有鬼？”张小愉不太信。 　　“真的真的，吓死我了快跑！！！” 　　眼见张小愉猛地踩下油门，管理局专车朝远处疾驰而去，龙祖宗还在不依不饶。 　　“哼，你为何要阻拦吾，吾发誓要将他拔成秃头！” 　　叶行止眯起眼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不紧不慢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人家可是坐化后能留下舍利子的高僧，为何会平白无故，杀一条承载国运的神龙？” 　　这话一出，神龙表情瞬间尴尬起来。 　　它视线有些飘忽，清清嗓子：“咳，这个嘛，当年吾想要飞升探寻上界，而且也有了龙子龙孙，就没怎么管过凡间之事，好像那时候确实一直战火纷飞的……朝代更迭嘛，正常。但是吾心态不稳，急于求成，一不小心走火入魔……” 　　“也就是说，你差点变成了暴虐的魔龙？” 　　“咳，嗯，别说那么难听，”神龙没有与叶行止对视，移开目光，“这世间万物，正邪平衡才是真理。就算吾是神龙，心性不太好，也可能被域外天魔影响的……不过吾现在可成熟了，绝对没有任何魔气！” 　　“好吧，”叶行止意味深长看它一眼，随手将一颗晶核抛了过去，“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魔气。你依然有被再次影响的风险。” 　　神龙伸爪接住晶核，打量片刻后皱起眉：“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害人！吾瞧见你的道侣吸收了它，这可不行，有魔气不能用啊。” 　　“没事，可以清除的。”叶行止说着拉起霍泽的手，演示一番驱魔秘法。 　　霍泽很配合，顺势躺在了叶行止腿上。 　　而神龙围观全程后不禁啧啧称奇，感慨道：“哪个门派的秘法这么厉害！若是在当年，吾也掌控着驱魔之道，就不会如此腹背受敌，居然窝囊到死于一个臭秃驴之手。” 　　叶行止摸了摸霍泽柔软的头发，心情好多了，抬头看向神龙：“你是龙，你的存在本身，就比驱魔秘法更为有效。域外天魔居然能让你心魔入体……最好还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哎，幼崽你可真不知道尊老爱幼，”神龙的表情更加尴尬，“那时吾还年轻，总要留出些许成长空间。” 　　“所以，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对抗域外天魔，是吗？”叶行止淡淡问，“这个世界，有人正在故意饲养天魔。天道羸弱，已经折腾得千疮百孔了。” 　　神龙闻言一顿，面色严肃了几分：“故意饲养，是何意啊？” 　　“大规模的噬魂阵法，用人魂喂它。” 　　“啧，”神龙低下头，捋着胡须思考半晌，“办法是有的，只不过很残忍。” 　　“什么办法？” 　　“你把吾养肥一点，再献祭掉，应该有用。” 　　叶行止：？？？ 第62章 　　叶行止思忖片刻,从空间门里拿出了久违的笔记本。上一次使用它，还是因为要找张小乐传授恋爱经验。 　　他将本子往后翻到空白页，拿起酒店自带的圆珠笔,看向神龙：“具体怎么献祭,详细说说？” 　　神龙被他这一系列动作给看懵了,愣了半响，吹胡子瞪眼道：“嘿,幼崽,你还真想把吾给献祭了啊！” 　　“我和你不熟。”叶行止淡定回道。 　　他愿意将这条龙留在玉佩里，本就是为了印证身世，顺便再咨询一下处理域外天魔的手段。 　　叶行止知道自己挺不近人情的,但他真的不太在乎。哪怕这是他的老祖宗,也一样，才认识一天而已,能有什么感情。 　　神龙蔫巴了,嘴里咕哝几句听不清的话,摆摆尾巴,直接冲回了玉佩里,许久都没有再冒头。 　　叶行止也不介意，他揉揉霍泽的头发，靠在床边整理母亲仅剩的遗物,名义上父亲的……也一并收起来吧。 　　不得不说,这对夫妻看起来很假。结婚证上的母亲模样漂亮、气质温婉，五官与叶行止有几分形似，照片中她唇角微弯，眼眸的弧度却拉得很平，像在假笑。 　　而她的丈夫,根本不像即将新婚的毛头小子，看起来更像是被突然拉来拍证件照的，呆呆看着镜头，眼里没有任何喜意。 　　而且两人登记结婚的日期，好像就在叶行止出生的那一年。 　　这本纸张泛黄的结婚证，越看越是微妙。总感觉当年的家庭关系颇为复杂，甚至还有假结婚的可能性……可惜，两人早已消逝，久远的真相不得而知。 　　但至少他是有过母亲的。叶行止将结婚证合上，扔回空间门，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叶行止记得，他在一本杂志上看见了这样的说法——每个人的人生，都需要一个锚点。对许多人而言，是故乡，是妈妈做的菜，是家里最让人放松的那一张床。 　　那他呢？ 　　实际上，书里的抒情手法令叶行止不太理解，对他而言，这些感情都显得很复杂，他好像仍处于最起始的探索阶段。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像初生的稚儿，什么也不懂，什么都要慢慢去学。 　　叶行止按了按眉心，决定先不想那么深奥，而此时此刻，霍泽依旧懒洋洋躺在他腿上。 　　好像已经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霍泽的表情很平静，安心露出了脆弱的侧颈。叶行止垂眸看他，抬手轻轻抚过他的侧脸。 　　这可不是一个安全的姿势，叶行止只需用手扼住他的脖子，他就会顷刻无法呼吸，只需托着他的下巴向侧面一扭，他就会瞬间门失去生命。 　　但霍泽却可以躺在他腿上睡过去，还无意识地歪过脑袋，将脸贴进他手心里埋着。迷迷糊糊察觉到叶行止的触碰，霍泽睫毛颤了颤，温热嘴唇蹭着他的指腹，甚至直接亲了一口。 　　叶行止动作微顿，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 　　“怎么了？”霍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没事，”叶行止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抬手盖住他的眼睛，“你睡吧，我抱你回去。” 　　“不行，晚饭还没做……” 　　霍泽试图坐起来，结果又被叶行止按了回去。 　　“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哦，好吧。” 　　叶行止发现今晚的霍泽很好说话，睡得特别快，似乎没过多久便真睡着了。 　　等等，他就是为了逃避晚上约好的阅读计划，所以才会选择迅速睡觉……霍泽是故意的！ 　　忽然意识到了真相，叶行止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他将霍泽打横抱起来，踏入传送阵，一路慢悠悠走回后院，把霍泽放在床上。犹豫片刻后，叶行止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山谷中的小动物们，度过了轻松愉快的下午，晚上再次察觉到神龙的气息，纷纷如临大敌。它们接二连三藏匿起来，在夜色中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唯独金乌试图爬上叶行止那侧的床铺，被叶行止拉出来扔进鸡窝，跟鸡元帅一起作伴。 　　就在这时，霍泽忽然翻了个身，毫不客气地将被子掀开。 　　是天气太热了吗？叶行止摸摸下巴，换了一张薄毛毯。 　　床上的人这才变得安分，清浅呼吸声飘荡在空气中。而叶行止站了一会儿，捏了捏霍泽的脸，转身离开卧室。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再找什么锚点。 　　山谷的夜晚非常安静，叶行止坐在后院石桌前，随手束起头发，手中拿着一块红木和小刀，认真雕刻。 　　他在做牌位。 　　结婚时要拜高堂，说起来也巧，霍泽的母亲和他的母亲都不在了，如今只有牌位可以出席。 　　叶行止先刻好霍泽母亲的灵牌，随后才意识到，他压根没有去看自己生母的名字，只好又翻出结婚证看了一眼。她叫唐采棠，还算好听。 　　刻完灵牌，叶行止在后院找了一间门空房，将牌位放在桌案正中央，分别点上三根香。随即叶行止犹豫片刻，掏出几颗自己炼制的回灵丹，当作贡品摆在牌位前。虽然她们灵魂早已消散，但表面形式还是要走一下。 　　神龙似乎是气消了，从玉佩里飞出来打量着灵牌，当作无事发生般提议道：“崽子，再摆一个龙神金像啊，多多供奉，以后会被龙神保佑的。” 　　叶行止看他一眼，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神龙闻言怔了怔，捻捻胡须：“是真是假，吾也不知。所以千年以前，吾才想要冒险飞升，去上界找找龙神的存在嘛，说不定还能自己证道成神……” 　　毕竟，神龙与龙神之间门的区别可太大了。既然生而神异，它又怎会不想真的成神呢？ 　　叶行止对它的回答并不意外，从空间门拿出几炷上好的灵香。他点燃其中一根，放在神龙鼻子底下晃了晃，淡淡道：“你到底要不要献祭自己？” 　　“呲溜……”龙祖宗一闻就饿了，金瞳冒起绿光，“崽子，你可真是福缘深厚、际遇不浅啊，居然有灵香！这么多好东西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身为“虚弱”的灵魂残片，那灵香对它而言简直是最佳的大补之物。 　　叶行止挑眉：“我还有几千捆，而且可以手工现做，想要吗？” 　　“要！” 　　多年来一直腹中空空，如今神龙几乎按捺不住渴望，尾巴在地上狠狠拍打两下：“你把所有灵香都给吾吃，等吾吃得够胖，就把吾给献祭出去！这是你想要的交换条件，对吧？可以可以！” 　　这话说得，好像它吃饱喝足就会甘愿赴死似的，也不知道它被封印在舍利子里饿了多久。 　　“差不多吧，只是备用方案，”叶行止瞥它一眼，将几炷香尽数点燃，塞进龙祖宗怀里，“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生命献祭能免则免。这种有悖人伦之事，自古皆为下策。” 　　在叶行止看来，只要把圣裁灭掉，揪出背后饲养天魔的那个奇葩，再将全世界的摄魂阵法彻底破坏，就足够了。 　　人类只需靠自己团结协作，便足以应对这场灾难，好好活下去。只要大部分人的生活态度积极一些，就完全有能力抵御天魔的侵蚀，根本不需要他再用非自然的外力插手。 　　这世间门规则本就是兴衰更迭，而末世已经让人类社会衰落到了极致，抵达谷底以后降无可降，剩下的道路便是向上。 　　若非国运彻底消亡，接下来就该是华国繁荣兴盛的新时代了——犹如春日繁花般爆炸性的复苏。 　　叶行止活了一千年，宗门接收的凡人供奉也总在变化，他看过无数凡界王朝起起落落，对这种规律非常熟悉。 　　“话虽如此，但你先告诉我，这所谓的献祭，到底是将你献祭给谁？” 　　“天道啊~”龙祖宗抱着灵香，吸得如痴如醉，回答极其之快。 　　随后它又用爪子拍拍叶行止：“放心吧，吾会把献祭一术教导与你。若世道果真走向破灭之际，相比起年轻的幼崽，当然要让老祖宗承担起这份责任。吾这残破的身躯，也就只能发挥那么一点小小的作用了……吸溜~~” 　　叶行止微微挑眉，躲开了它的爪子。神龙没有揉到无情的小辈，自顾自嘟囔几声，抱着灵香再次美滋滋飞回了玉佩里。 　　看来这龙祖宗，也不算是彻头彻尾不靠谱的家伙。 　　叶行止思忖片刻，并没有把玉佩带回卧室，而是直接放在了新鲜出炉的灵堂里。反正这个地方很适合一条死龙居住。 　　他和霍泽的房间门，就算是自家老祖宗也不能看。 　　想到这里，叶行止神色微变，拿出几块玉石，在卧室里设置好隔音阵法和防御阵法。他动作很轻，没把霍泽吵醒。 　　但当他换好睡衣，在霍泽身边躺下的时候，霍泽似乎在睡梦中也能察觉到动静，很自觉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叶行止闭上眼睛，搂着霍泽叹了口气。 　　这一天过得真累人，还是躺在床上抱老婆最舒服！ 　　*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闲适，叶行止开始逐渐接受自己可能是龙的现实。 　　在龙祖宗的热情教导下，他甚至学会了一些奇怪的法术。例如神龙摆尾，龙吟，龙角冲撞，龙之拍击，还有龙之怒视……听起来很像某些灵宠的特有技能。 　　叶行止秉承着对修炼有益的态度，勉强接收了神龙的好意，但他非常不想让霍泽看见，感觉非常尴尬。 　　因为他如今依旧是人类之身，但是这些法术。都要用龙身来施展才更为合理！尤其是那什么神龙摆尾，叶行止坚定拒绝练习第二遍。 　　而霍泽听到法术名字，再看看叶行止僵硬的表情，联想一下差点笑昏过去，还不怕事地央求道：“您就试试嘛，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来，就最简单的龙之怒视！快点怒视我一下。” 　　叶行止：…… 　　好吧，也不是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给霍泽扔了个灵力罩，随后屏气凝神将元神收回体内。融合之际，那对短短的龙角再次缓慢生长，叶行止闭上眼睛，再蓦地睁开。 　　原本色泽幽深的黑眸，霎时化为蛇一般的黄金竖瞳。叶行止神色威严傲然，缓缓扫向霍泽的方向，居高临下冷冷一瞥，犹如睥睨着卑贱之物。 　　霍泽呆滞片刻，迅速避开叶行止的视线，垂下脑袋，扶着腰慢吞吞坐回石凳之上。 　　他足足沉默了三分钟，才艰难开口：“我好喜欢。” 　　“没事吧？”叶行止皱眉。灵力罩应该能抵御这种类似于神魂威压的攻击。 　　“没，没事……”霍泽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叶行止，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晕，“您快过来，我还要摸摸。” 　　叶行止依言在霍泽身边坐下，稍稍偏头。霍泽立刻抬手揉上坚硬的金红龙角，他脸更红了，眼眸发亮：“您刚才真吓人，但我还是好喜欢怎么办？如果以后您的龙角长出来了，我要给您设计新发型，绕着龙角编一圈辫子可以吗？会很可爱的。” 　　叶行止险些听懵：“……嗯，好。” 　　话音刚落，霍泽就钻进了他怀里，看看那双金光凛然的竖瞳，还忍不住用力亲了叶行止一口。 　　无端得到一个亲亲，叶行止心情瞬间门好了不少。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冷冰冰盯着霍泽，他也能如此兴奋热情。 　　在旁边围观的神龙更是目瞪口呆：“这年头的年轻人，胆子真大！普通人被这么一看，吓得尿裤子都有可能……” 　　听见神龙的嘟囔，叶行止又有话说了。 　　“这是因为我们感情好，他心里很清楚，我不会伤害他，”说着叶行止抬起左手，一脸正经，“你看，这是霍泽给我做的钻戒，好看吧。” 　　莫名其妙被秀了一波恩爱，神龙满头问号：“等一下，钻戒是何物啊？” 　　“在这个时代，必不可少的结婚契约，钻石越大越好。”叶行止认真回答，明晃晃的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神龙看不明白这玩意，却依旧被叶行止强迫着夸了好半天，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亲啊？”神龙用爪子挠挠头，自荐道，“让吾来写婚书如何？天道肯定会给吾一个面子，届时你们结契有天道赐福，最好能引来灵力灌顶，修为更上一层楼~”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叶行止随手点燃一根香扔给龙祖宗，“麻烦你了。” 　　说实话，叶行止很怀疑，如今的天道是否有能力给他灵力灌顶，亦或者是任何形式上的赐福……毕竟连功德金光都欠了好多。 　　但神龙的提议其实也有道理，如果按照俗世礼仪，婚书本该由新郎的父亲书写，实在不行，父亲德高望重的故交好友也可以代替。但问题在于，叶行止现在能找到的父辈，好像也只剩下神龙了。他之前本来还想自己写呢，有个正儿八经的长辈出面，还是比较正式。 　　神龙乐陶陶地接过灵香，回玉佩里享受龙生去了。 　　而叶行止找出提前准备好的婚书，是材质特殊的镶金红纸，可以感应天地灵气，在结契时被天道认证。 　　他将红纸摆在桌上，研墨洗笔，提笔在纸张边缘画了些许鸳鸯戏水的吉祥图案，至于龙凤呈祥……总觉得怪怪的，就先不画了。 　　霍泽依然坐在叶行止怀里，歪着脑袋看完叶行止作画的过程，忍不住感叹道：“太好看了吧，这对鸳鸯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原来您还会画画啊？” 　　“很好看吗？” 　　“当然！” 　　叶行止对自己的书画造诣没有任何认知，但霍泽夸他好看，就说明一定好看。 　　于是他翻出一只白瓷盖碗，递给霍泽：“这也是我画的，釉下彩，怎么样？” 　　盖碗上是一只色彩浅淡的蓝色蝴蝶，细节之处栩栩如生，它展开翅膀飘荡在瓷釉之下，似乎只要一眨眼，就会从白瓷中飞出来。霍泽很喜欢：“特别好看，我盯久了似乎还能闻到花香……” 　　除了简约的蓝蝴蝶以外，叶行止还画过锦鲤跃龙门、春燕南归，以及大俗大雅的牡丹花草。当然，这些太过明艳的颜色不甚符合他的审美，所以类似的茶具一直被叶行止收在空间门里，没有拿出来用过。 　　如今倒是都拿出来给霍泽欣赏了。 　　霍泽看得眼花缭乱，轻声感慨：“如果不是认识您那么久了……我真的会以为，您是一个很热爱生活、很擅长发现美好细节的人。” 　　叶行止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才没有，是您画得太好了，就像专门钻研过的绘画大家。” 　　“唔，一千年的岁月很漫长，慢慢学也就学会了，这是炼器时必不可少的一项能力，”叶行止解释道，“想在炼器之道登峰造极，就要做什么便像什么。我炼制的是盖碗，自然也要有一定的韵味和美感。” 　　他甚至从未正经学过画画，只是喜欢炼器，想用自己制作的茶具喝茶，才慢吞吞开始尝试的。没想到霍泽会给出这样高的评价。 　　“那以后您教我一起画，我也想学，”霍泽摸摸光滑的瓷面，“怎么办，这些盖碗我都好喜欢。” 　　“好。都给你拿去玩吧，摔不坏的，遇到危险还能扔出去打人。” 　　“那不行，我舍不得扔，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而叶行止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我炼制的茶具非常坚硬，比之钻石更甚，绝对能把人打得头破血流。” 　　“真的啊，那我以后试试……” 　　两人莫名其妙顺着如何打人更疼的话题聊了许久，神龙吸完灵香，美滋滋从玉佩里飞出来时，差点为了他俩背着自己商量如何揍龙，吓了一跳。 　　好在误会解除，吃饱喝足的龙祖宗拿起毛笔，开始帮叶行止写婚书。 　　它的字迹很霸道，龙飞凤舞尽显豪横，祝福倒是颇为文绉绉，写完了还满意地拿起来阅读：“咳咳……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① 　　“怎么样，这是吾以前学来的吉祥话，听上去还不错吧？” 　　婚书写完的一刹那，悬于高空的太阳也跟着微不可察颤动了一瞬，说明天道认定这是有效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只待结婚当天成契即可。在这个时候，天道反应倒是快速，平常却总在装死…… 　　霍泽很喜欢，接过婚书反复读过几遍，再看神龙时都顺眼了不少，乖乖喊道：“谢谢爷爷。” 　　叶行止：？？ 　　怎么霍泽突然就认下这个龙祖宗了，他还没认呢！ 　　不等叶行止说话，神龙已经听得喜笑颜开。它扭着胖了一圈的虚影冲过来，用长长的龙尾巴将霍泽环住：“哎哟真乖，懂得叫爷爷了，好孩子好孩子。” 　　叶行止瞬间门皱眉，上前将霍泽拉走：“不许抱他，不许揉他脑袋。” 　　神龙瞥他一眼：“切，狠心的崽子。” 　　叶行止懒得理它，接下来他还有各种杂务要做，首先就是婚礼当天穿的衣服。 　　现代婚礼那一套很容易做，剪裁得体的西装足够正式，也符合当下时代，叶行止认为没什么问题。 　　不过叶行止还记得霍泽说过，要偷偷做裙子，在私底下穿……没错，叶行止对此记忆深刻。 　　他将以前在海里捞的海贝珍珠打磨圆润，准备用作装饰，随后又翻出大红布料，对照着霍泽比划了一下，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版型，要连身的还是上衣下裙？” 　　霍泽怔住，脸有些红：“哪，哪一种脱下来的时候更方便？” 　　“那就是分开的……等等，脱下来更方便是什么意思？”叶行止敏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霍泽没有回答，居然直接转身跑回卧室藏了起来。 　　院子里又只剩下叶行止和龙祖宗面面相觑。 　　神龙胡须翘起，瞪着叶行止：“你方才是不是欺负了吾的乖孙？” 　　其实叶行止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能让霍泽害羞到跑路的事情，不就是大婚之夜嘛……他心情颇好，把玩着圆润的珍珠开口道：“你没有听懂，就不要妄加揣测。” 　　“谁说吾听不懂，吾可是万花丛中过的神龙！” 　　“是吗？”叶行止忽然有些怀疑，“说起来，你到底生过几个龙子？” 　　神龙忽然噎住，好半天才呐呐道：“一，一个……但吾也是有经验之龙！” 　　叶行止：“你的后代，基本全是一脉单传吧？” 　　“对，那又如何？” 　　……怪不得龙族差点灭绝。 　　叶行止若有所思，龙性本淫这句话，好像不一定是真理。就像他的龙老爸，与一个人类女人生下孩子，就再也没有其他后代了。 　　“既然如此，你有办法找到我生父的尸骨吗？” 　　神龙闻言金瞳一亮：“崽子，你终于打算认祖归宗……” 　　“不，我想要它的龙气，还有你全家所有的龙气。” 　　神龙：？？？ 第63章 　　神龙被噎住了,不敢置信地瞪着叶行止，刚想开口还被呛到咳嗽了半天。 　　“崽，崽子,你什么意思啊？” 　　它的语气甚至有些惊恐,就像是苍老的长辈,第一次认识到叛逆小孩的真面目。 　　而叶行止将手里的珍珠连成一串，才抬起眼眸,表情毫无波澜：“在选择献祭你之前,还有很多办法。其中最有效，也最方便的一条，就是让我快速变强。” 　　毕竟,按照龙祖宗的说法,叶行止在升至大乘期以前，必然无法变成真龙之身,这代表着他体内的血脉依然处于半藏匿状态,只能靠外力提升。 　　——直系父辈传下来的龙气,就是叶行止需要的大补品。 　　再加上结契日期近在咫尺,叶行止可不想莫名其妙遇见什么意外,例如需要他越阶使用神魂力量的事故……到时候若是身上再次出现伤口，万一被霍泽发现，又把霍泽惹哭了该怎么办？ 　　“原来如此！吾明白了,好孩子！”神龙显然没察觉到叶行止的真实想法,它狠狠松了口气，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试探问道，“但你真的不想认祖归宗吗？” 　　叶行止挑眉：“认祖归宗有什么用？” 　　神龙一怔，刚想解释,叶行止便淡定补充了自己的界定标准：“如果认祖归宗，并不能让我和霍泽就地飞升，就等于没有用。” 　　“哼……吾之前的判断出错了，你果真是冷酷无情之龙，”神龙气呼呼地哼唧半天，甩着尾巴拍拍桌子，“有龟壳吗？吾就帮你算一卦。” 　　叶行止闻言，展开神识扫过周边的山林，随手在一块巨石下面抓出了一只变异乌龟，体型有些袖珍。 　　现如今敢在山谷附近出没的野生动物，除去生性桀骜的野猪一类之外，就只有脑子太小、认不清自身斤两的小笨蛋了。 　　这小乌龟凶得很，看似没有什么攻击性，其实嘴里的獠牙密密麻麻，至少多长了三四排。它落在叶行止手上，还猛地伸出脑袋想要咬他手指，于是叶行止迅速将它的背壳给薅了下来，扔给神龙。 　　小乌龟依然活着，颤巍巍趴在地上，神情陷入呆滞。 　　而神龙挥挥爪子，在后院生起一个小火堆，将龟壳扔进火中，口中念出几段晦涩而古老的咒文。这是很原始的占卜方式，或许只对龙祖宗来说有效。 　　叶行止在旁边施施然吃着回灵丹，单手提笔记录下神龙念的咒文，准备以后也尝试学一学。然而就在这时，神龙从火堆中拿出龟甲观察片刻后，整只龙都呆住了，胡须在空气中愤怒颤抖。 　　“什么，吾那宝贵的曾曾孙，浑身最完整的尸骨竟只剩下一根龙角！居然，居然还在卫秃驴那后代的家里，太过分了！” 　　“真的？” 　　“如假包换！！！” 　　至于残存的其他龙尸痕迹，似乎也没剩多少了。根据神龙的卜算来看，全都聚集在华国大型博物馆里，同样位于首都。它对此非常不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算出来的真相。 　　叶行止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能巧到这种程度呢？卫局长真惨，又要承受神龙的怒火了。 　　当然，找卫凌霄对叶行止来说非常方便，走个传送阵的功夫罢了，倒是龙祖宗一直气急败坏，干脆冲进玉佩里眼不见心不烦。 　　也难怪，毕竟神龙生而高傲，却窝囊死在一个得道高僧手中，还被他用自己圆寂后的舍利子给封印了千年，怎么想都不会痛快。 　　叶行止摩挲了一下滚烫的玉佩，思忖片刻，决定将它扔进灵石堆里降降温，同时心中也有些感慨。 　　龙气的隐匿能力之强，确实不可小觑。 　　叶行止去了首都那么多次，也用神识扫荡巡视了数回，甚至亲自进故宫里探索过，居然都未曾发现一丝龙气……哪怕是曾经收获的那两口龙气，也必须要由他亲手触碰，才能激发出异变。 　　就连潜藏于自身的血脉，叶行止也看不清晰，若非恰好遇到一个被封印的龙族祖宗，叶行止恐怕到了大乘期都无法弄清真相——他真的只会怀疑，天道在莫名其妙给他开挂。 　　灵石堆中的玉佩仍在降温，叶行止想了想，干脆带着红布料回了卧室。 　　霍泽正躺在床上怔怔发呆，用被子遮着大半张脸，耳尖微红，羞涩情绪显然尚未褪去。见叶行止进来关门，他又不动声色将被子向上拉了一点。 　　叶行止没有戳穿他，慢条斯理在床另一侧坐下，当着霍泽的面开始做裙子。 　　他以前经常给自己炼制法衣，早已熟能生巧，速度极快。不得不说因为有修为辅助，叶行止在独自生活这方面，堪称十项全能——做饭除外。 　　霍泽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做好了一套罗裙的大致形状，边线与袖口缝上金丝，衣领纽扣是莹润的白珍珠，裙子上有喜庆的锦绣纹理与金色凤凰。一眨眼就已经像模像样了。 　　当然，这些装饰主要靠灵力操作，如果真的让叶行止自己用手缝……叶行止怀疑他或许会不小心把布料戳出大洞。 　　霍泽目瞪口呆，小声说：“好厉害，这，这么快啊。” 　　“嗯，抽空先试穿一下，有哪里不合适就告诉我，到时候再改。”叶行止将衣服递过去，顺手伸进被子里捏霍泽的脸。 　　霍泽脸有些烫，他迅速把裙子收进储物戒，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 　　“中午想吃什么？”依然被叶行止捏着脸，霍泽这句话问得含含糊糊。 　　“吃点清凉的就好，”对上霍泽疑惑的目光，叶行止压低嗓音，“那龙祖宗，差点气得起火了。” 　　霍泽眨眨眼，跟着放轻声音：“什么情况？” 　　“我亲爹的尸骨只剩一根龙角，而且那根龙角，还在卫凌霄家里。” 　　“啊？” 　　霍泽闻言就是一怔，也顾不上害羞了，赶紧把叶行止拉进被子里，伸手环住他的腰：“来让我抱抱，您没事吧？” 　　叶行止顺着他的力道躺下，惬意道：“没事，但你以后可以多抱抱我。” 　　这个时候的霍泽很听话，甚至认真咨询叶行止的意见：“就这样抱可以吗？” 　　“怎么抱都行，还能再用力点。” 　　“好哦。” 　　两人窝在床上说了会儿悄悄话，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 　　龙祖宗终于从玉佩里飞出来，依旧是那幅双目喷火般的不爽表情，让山谷里的空气都显得炙热许多。 　　叶行止舀起一勺冰冰凉凉的椰奶西米露，放入口中，尝到了霍泽特意冻好的椰汁冰沙。很舒坦，热浪没有影响到他半分，生活依旧闲适惬意。 　　* 　　吃完午饭，两人便穿过传送阵去了首都。 　　小李仍然在酒店里疯狂练麻将，已经对他俩神出鬼没的行踪习以为常，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叶行止对小李点了点头，转身就悄悄戳了霍泽一下，传音道：“你看，你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大中午不吃饭就顾着打麻将了。” 　　霍泽瞥他：“不行吗？” 　　“他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叶行止就是很好奇这一点。 　　霍泽移开目光：“您不需要知道。” 　　叶行止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他做了坏事，我还可以帮你揍他一顿。” 　　“哦，那没事了，”霍泽忽地弯起唇，“以后打麻将我不针对他了。” 　　叶行止：？？？ 　　虽然叶行止满头雾水，但霍泽怎么都不愿意再解释，只是显得心情颇好。 　　两人一路闲聊着来到异能管理局，恰好碰见卫凌霄要找他们说事情。 　　“两位午好啊，来来来，我找出了几家金珠工厂的幕后投资者，”卫凌霄兴冲冲道，“上半年数据丢失太严重，好多信息修到现在才终于复原，真不容易。叶先生您看，S市这两个搞外贸的家伙，名下都有几艘频繁出海的货船，那集装箱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肯定跟老外早有勾结。” 　　毕竟一个工厂的出产效率有限，想要做出布满全世界的金珠，那必定是一项无比浩大的工程。光靠华国这边有人偷偷摸摸在暗中制作，绝对不可能迅速生产如此之多，所以卫凌霄早就在调查海货这一块下了功夫。 　　不仅如此，华国自己的金店和连带加工产业，也全被卫凌霄彻底查了一遍，他发现首都这边也有官方中人参与，尤其是某些已退休的大院老头……其中一人就是裴林的爷爷。 　　据说裴林他爷爷一直非常迷信，在末世前就经常被电信诈骗，而且总是奋不顾身投资和参与各种鞋教组织，被家人发现后不情不愿放弃，没过多久又会重蹈覆辙。 　　这种迷信老头容易被圣裁的说辞欺骗，不知不觉做了帮凶，倒也在情理之中。 　　霍泽有些意外：“裴林本人知情吗？对了，还有唐飞宇，他和裴林关系很好，他家有没有问题？” 　　“裴林应该是不知情的。唔，唐家这半年都很安分，自从找到他家大儿子，就专心在做晶核与物资的运输生意，”卫凌霄认真解答，“张队长已经把裴林和唐飞宇都带来配合调查了，霍先生要见一见他们吗？” 　　霍泽已经能想象，裴林这家伙听闻自己爷爷做的好事之后，瞠目结舌、疯狂摇头的模样。好在这辈子，他们都已经无关紧要，霍泽懒得去帮忙收拾烂摊子。 　　于是他揉揉太阳穴道：“没必要，先做正事。” 　　“哎好，两位先跟我来。” 　　所谓的正事，首先就是让叶行止来销毁金珠。首都这边也开始收缴金珠的计划了，而且是有偿回收，一度掀起市场上的黄金热潮，甚至还有人试图伪造。不过摄魂阵法用到的金珠质量极高，一般人还真仿不出来，反而喜提监狱一周游。 　　他们跟在卫凌霄身后，被带到一个没有任何监控和窗户的仓库中，里面堆了圆滚滚的金珠，满满当当，犹如小山一般……卫凌霄很识相地没有跟进去，后退一步关好门，叶行止同样懒得遮掩什么，随意放出神识，将金珠们彻底碾成齑粉。 　　神龙从玉佩里飞了出来，打量着一地的金珠残片，感慨道：“乱世出枭雄啊，能想出如此阴毒之法的，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好在有叶行止，再不简单的棘手人物，也会变得非常简单——找到他，然后打死就行。 　　销毁金珠后，两人一龙离开仓库，等在外面的卫凌霄忽然打了个寒颤，心中一凛。 　　他不禁摸摸手臂的鸡皮疙瘩，小声说：“叶先生，那个，我怎么感觉……之前的鬼又回来了？” 　　叶行止有些意外，这次龙祖宗都没有故意骚扰，只是在旁边一脸不爽地瞪着他看而已，卫凌霄的五感还挺敏锐啊。 　　正好他要去卫凌霄家里回收龙角，于是叶行止一脸正经，张口就来：“今日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件事的，卫局长，你家里风水存在问题，必然有不祥之物。带我去看看，我帮你彻底将这鬼物收服。” 　　卫凌霄：…… 　　这话听起来，总感觉很像末世前坑蒙拐骗跳大神的道士。 　　可叶行止想去他家，肯定有其道理。卫凌霄刚刚查完工厂的名单，恰好还比较有空，就很痛快地开车带着两人回家了。 　　他家可不在首都中心，而是在五环最边缘，是一套稍微显旧的一手大平层，位于一十五楼。 　　高楼视野开阔空气好，本该是栋不错的房子，但问题在于电梯用不了，他们只能靠腿爬上去。 　　叶行止没意见，跟霍泽牵着手走楼梯，权当饭后散步，倒是卫凌霄自己累得够呛。他现在都没空回家住，整天睡在管理局办公室里，难得爬一次高楼差点厥过去。 　　主要是叶行止和霍泽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像是飘上楼梯一样。太可怕了，果然不是人类！ 　　卫凌霄紧赶慢赶跟在两人身后，气喘吁吁拿钥匙打开门，先拆开一瓶水“咕咚咕咚”大喝几口。 　　“两位，呼……想喝水的话请自便哈。” 　　叶行止没空理会卫凌霄的招呼。 　　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电视柜上的龙角“工艺品”，眸中难得露出丝丝震惊。 　　这角可真够大的！ 　　之前叶行止下意识拿神龙作为参照物，让错误的预想先入为主了。但其实龙祖宗只是灵魂残片而已，所以看起来体型偏小，加上尾巴，差不多仅有三个成年男人的长度。 　　但这只龙角就不一样了，一长一短两根分杈，比叶行止的腰还要宽上几分，配合着古老的金红纹路，仿佛是一件粗到诡异的大型艺术品。 　　卫凌霄居然把这玩意放在电视柜上，也不觉得瘆得慌…… 　　叶行止不禁蹙眉：“卫局长，你为什么要把这只角摆在客厅里？” 　　“我觉着还挺帅的啊，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至少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卫凌霄解释道。 　　“仔细说说。” 　　“据我爷爷说，当年是战乱时期，大家都躲在村子里不敢出门，还好巧不巧遇上旱灾，差点全村饿死。就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刻，天上竟然落下一场金色的流星雨，第一天暴雨就来了！特别神奇。” 　　“然后呢？” 　　卫凌霄纯粹把这件事当成故事讲：“当年村子里所有人都跑出去捡宝贝，我太爷爷他老爸也是，喊上全家人把这只给角搬回家里了，还说这是神龙的龙角，能庇护家宅平安。哎，我们都是在家里偷偷放着，从来没敢拿去鉴定过，听说是我太爷爷不允许。” 　　什么金色流星雨……说难听些，这莫不是他亲爹的尸体碎片在下雨吧？？？ 　　叶行止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心情有点微妙和复杂。 　　他不禁庆幸自己与父母没有任何感情，否则这种事听起来就太过残酷了。 　　叶行止打量着龙角，暂时没有伸手触碰，而是挑眉看向卫凌霄：“这只角，正是我推测的不祥之物，你能放在家里很容易倒霉。卫局长，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辈子本该活得很顺利，但总会在不该倒霉的时候特别倒霉，对吧？” 　　卫凌霄一怔，震惊道：“啊，真的！！我经常特别倒霉！学生时代的时候就这样，我每次大考之前都会意外骨折，高考当天发烧腹泻，录取通知书还被寄错了，差点没找回来！” 　　说实话，就连他失去的那一只耳朵，也是莫名其妙倒霉才被咬的。 　　当时他们正在清剿丧尸，已经到了最后清理现场的收尾阶段。其他队友全都屁事没有，结果有只丧尸朝卫凌霄冲过来时，居然被电线给绊倒了。 　　那丧尸一摔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牙齿恰好就磕在了卫凌霄的耳朵上……人家丧尸甚至还没来得及主动张嘴，居然好巧不巧刮破了他的耳朵！ 　　卫凌霄现在也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忍不住捂脸瘫在沙发上：“叶先生，真是这龙角带给我的霉运啊？” 　　叶行止肯定道：“真的，我要带走。” 　　他没有坑卫凌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龙角的神异性，更不用提放在家中客厅，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卫凌霄能好端端活到现在，考上大学、拥有小康家庭，还是因为他这人自带一股凶性狠劲儿，而且是个没干过坏事的公务员，再加上祖祖辈辈都是善人，为保家卫国做出了不少贡献。 　　否则卫凌霄就不只是倒霉，早该全家死翘翘了。 　　叶行止让霍泽帮他拿龙角，因为如果他自己拿，龙气很可能当场就会迸发出来。霍泽与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单手抓起龙角搭在肩上。 　　卫凌霄瞪大眼睛：“这，这东西有百来斤重，霍先生您小心……” 　　话还没说完，卫凌霄便眼睁睁看见霍泽轻松扛起巨大的龙角，转身走下楼梯，步伐轻松。 　　卫凌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现在怀疑这两口子都不是人类！ 　　他非常担忧地跟下楼，结果发现霍泽真的连喘都不喘，气息平稳。原本他还顺手拿了瓶水想给霍泽，下楼后却忍不住自己喝了。 　　“好了，以后你再也不会如此倒霉，”叶行止开口道，“卫局长，工厂幕后出资者的名单给我一份，我有空帮你抓点人。” 　　这是叶行止自愿提供的免费帮助，算作报酬，至少他亲爹的龙角一直被卫凌霄妥善保存着，品相非常完好。剩下的尸体碎片很难找到，或许卫凌霄的家乡里还有些许，可以暂时缓缓，先去博物馆。 　　卫凌霄精神一振，忙不迭手写了一份名单递过去，叶行止看了眼不禁挑眉：“这家钻石老板，也曾参与其中？” 　　他之前去钻石公司的总部拿过一枚钻戒，对于没有成功付钱这件事耿耿于怀。 　　“对，开采钻石不贵，拿出去卖时的售价却能狠狠翻上几倍，他也是隐形富豪之一，而且有不少副业，”卫凌霄啧啧感叹，“S市那些老板，绝大部分都会偷摸着做点海运生意，具体在外边有多少资产谁也不知道，但那可绝不是小数目。” 　　叶行止颔首：“那我先抓这个人。” 　　“多谢叶先生帮忙！！我们仓库的热干面都是您的，随便拿！” 　　“还有一件事。我和霍泽想去一趟华国博物馆，不拿东西，就是看看，没问题吧？” 　　“啊？”卫凌霄一愣，摆摆手，“没事没事，管理局的人都跟那边打过招呼了，您玩得开心就行。” 　　其实他经常看不明白叶行止想做什么，例如上回突然去故宫旅游，现在又要去博物馆玩儿……到时候，首都不会又莫名其妙地震了吧？ 　　卫凌霄对之前异兽逃窜的混乱场面心有余悸，暗戳戳决定回办公室做个紧急方案。 　　三人就此分开行动，憋了许久的神龙想过去薅一把卫凌霄的头发，被叶行止默默拽回了玉佩里。 　　龙角被霍泽不动声色收进储物戒中，他们慢悠悠穿过首都拥挤的街道，来到了恢弘的华国博物馆。 　　这里的博物馆可不像B市那样，被流浪汉占据，反而一如既往干净整洁、守卫森严。 　　自从末世以后，博物馆周边地区一直被官方妥善维护，幸存的考古专家们也会轮流来坐班，在办公室里进行文物的修复和整理工作。 　　叶行止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被开了一路绿灯，就算偶尔有工作人员认不得他，拿出张小愉最初给的通行证，就能顺利通过。看来在非常时期，管理局的人权限确实很大。 　　神龙急冲冲飞在最前头，迅速找到了残留龙尸的所在地。 　　但它非常失望，因为用肉眼甚至看不见任何神异之处，只剩下很少量的骨灰。 　　那星星点点的骨灰，与泥浆混杂，被熔炼在一个数百年前的陶器之中。 　　龙祖宗沉默半晌，语气疑惑：“龙是会死，没错。但吾族的尸体，本该极其庞大，为何只有那么一点……” 　　叶行止若有所思，开口直击重点：“这个世界上，能把龙尸烧成骨灰的存在，有多少？” 　　神龙怔了一下，抬起爪子摸摸下巴：“唔，像卫秃驴那样法力高强之辈，抑或是龙族本身，还有……还有天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要去问天道了。我们世界的天道，挺有病的。” 　　叶行止淡定吐槽一番天道，隔着展柜玻璃将陶罐取出，藏在在骨灰里的龙气被瞬间激活，猛地窜入叶行止体内。 　　如今的叶行止跟龙祖宗学了几手，已经能暂时压制龙气在丹田中的活动，他毫不犹豫将陶罐放回原位，然后转身搂着霍泽一道回了山谷。 　　待两人落在溪边，霍泽立刻将龙角从储物戒中拿出来，交给叶行止，随即向后退了几步，跟叶行止保持安全距离。这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他都已经熟门熟路了。 　　一时间山谷里刮起狂风簌簌。 　　而叶行止将龙角摆在四合院外，悬空盘腿坐下，双份的龙气被他顺利纳入体内。 　　那只龙角里蕴含的气息尤为浓郁，叶行止竟微妙地察觉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温暖感。 　　因为它的气息不曾对叶行止造成任何压迫，反倒主动包裹着骨灰中的龙气，缓缓进入丹田，温柔滋养着叶行止的经脉。 　　夏季天气不甚稳定，激烈的灵气波动带来了更多异象，云层像潮汐般波澜起伏。叶行止垂眸凝神，一鼓作气连续跨越两个小境界，直接借势冲入了合体巅峰。合体期与大乘期之间本该犹如鸿沟，如今却只隔着薄薄的屏障，效果显著。 　　直至此刻，太阳依旧没有被乌云遮掩，天边却蓦地炸响数声惊雷。炫目的太阳雨蓦然落下，一道彩虹挂在山谷尽头，折射出七彩光泽。 　　叶行止睁开眼时，眸中有金光转瞬即逝，但很快又变回原样，气势尽数内敛于身。他没有撑起灵气罩挡雨，任由雨水浇灌着初种的稻苗，脚下草地也变得鲜绿湿润。 　　他摸了摸腹部，感受着丹田中别样的暖意，心情有些复杂。 　　“霍泽。” 　　“嗯？” 　　“来抱抱。” 　　霍泽上前几步，乖乖伸手环住他的腰，抬起脑袋：“怎么了？” 　　叶行止垂眸斟酌半晌，努力形容那种复杂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爹好像在揉我的肚子，很奇怪。他分明已经死了，却依然显得非常特殊。” 　　霍泽怔了怔，好半天才勉强明白叶行止的意思。 　　他将下巴搭在叶行止肩头，轻声问：“您能感受到龙气之间的区别，对吧？” 　　“嗯，确实不太一样。” 　　叶行止将吸收龙气时的经历告诉霍泽，霍泽闻言，忽然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我这样做，您有什么感觉？” 　　叶行止如实回答：“感觉你在揉我的脸，很暖。” 　　“这说明我很喜欢您，龙爸爸也很喜欢您。” 　　“真的吗？可是他已经死了。” 　　“如果我死了，也会想偷偷揉您肚子的。”霍泽眨眨眼。 　　“霍泽，不许乱说！” 第64章 　　霍泽又被拎回卧室教育了,钻进毛毯里躲起来，显然非常委屈。 　　但叶行止在这方面的态度很坚定：“不吉利的话，不能乱说。” 　　霍泽眼神控诉道：“您怎么也搞封建迷信这一套？裴林他爷爷不就是因为迷信,现在已经进去吃牢饭了。” 　　叶行止坦然承认：“没错,我还真有点迷信。” 　　不等霍泽开口,他一本正经地列举起来：“你看，我建这座四合院的最初目的,就是想要沾沾吉利龙气。然后我就捡到了你,谈上了恋爱，收到张小乐的古玉，莫名其妙变成了半条龙。” 　　霍泽：…… 　　一时间,霍泽竟然无法反驳。 　　但他依旧想要据理力争：“不管怎么说,有龙爷爷在家里，您不能打我屁股！” 　　叶行止挑眉,手隔着毛毯覆在他后腰按了按：“我设了隔音阵法,它进不来,也听不见。” 　　“……哦。” 　　霍泽微微一怔,忽然间又可以接受了。反正,反正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此刻他仍趴在枕头上，沉默着与叶行止对视片刻，随即红着脸说：“那您以后要再轻一点,我很疼的。” 　　听到这话,叶行止莫名心头一热。他有一种感觉，霍泽在明里暗里说着意味深长的话。 　　因为叶行止很清楚，霍泽根本就不疼，哪里需要再轻一点…… 　　见叶行止没有吭声，霍泽缓缓扭头,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声音又轻了些：“您不答应，肯定还想再欺负我。怎么办啊。” 　　叶行止的呼吸重了几分，他敢确定，霍泽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将披散于肩的长发单手束起，掀开毛毯把霍泽翻了个身，扣住他的手腕向上一压。 　　几天没有像样的夜生活，忽然就非常把持不住了。 　　原来，这就是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吗！ 　　古朴的玉佩被扔在后院石桌上，寂寞的神龙吸完了灵香，感觉腹中空空。它又饿了，还想吃。 　　但此时无人理它，连小动物们也不约而同躲藏起来，山谷里听不见一丝虫鸣鸟啼，仿佛深夜般万籁俱寂。 　　空巢老龙绕着石桌晃悠半晌，针对卫家人的怒气也渐渐消了。它开始缅怀那仅剩下星点骨灰的孙辈，还有那只躺在空旷草地上的巨大龙角。 　　龙祖宗用爪子抱起龙角，摩挲着金红纹路，忍不住哼唧道：“还没成亲，就一天到晚呆在床上，哼，这世道真是，伤风败俗……快些给吾造出新鲜的小龙崽来，现在的崽子不能要了！” 　　* 　　神龙的寂寞持续了很久，因为这次，叶行止在卧室里呆了一下午，再加一晚上。 　　尤其是太阳西斜之时，叶行止本想暂且休息，先泡点茶。 　　但霍泽现在胆子大了起来，反正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那多做点，他也可以承受。 　　叶行止问霍泽为何今日那么主动，霍泽却刻意贴在他耳边软声说话：“之前您的眼睛变成竖瞳，特别凶地盯着我看，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明明什么也没做，我的腰还是好酸。” 　　“真的，您帮我按一按……” 　　这句话让叶行止彻底忘记了晚饭，也忘记了饥饿的龙祖宗。 　　第二天早晨，空气清新，被薄雾笼罩的山谷温度微凉。 　　叶行止神清气爽，披了件外套坐在院子里悠哉泡茶，抬头就对上了神龙幽怨的眼神。 　　龙祖宗幽幽问道：“崽子，你真的不要孕子丹吗？吾可以教……” 　　“我自己会炼。”叶行止淡定道，拿起茶海给它倒了一杯热茶。 　　神龙大惊失色：“什么？！正统炼丹之术早已失传多年，就连孕子丹也是吾族偏方，你究竟是如何学到的！” 　　“筑基元婴化神丹，洗髓回灵破镜丹，我全都会。仿造老君的八转金丹也可以炼，但必须等我升至渡劫期，神龙，你需要吗？”说到这里，叶行止忽然升起一丝兴趣，“理论上，金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对龙族是否有效果，我还不曾实践过，更别提灵魂残片了。” 　　他看向神龙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试药小童，恨不得现在就开炉炼出八转金丹，塞进它嘴里试一试。 　　神龙被盯得胡须一颤，莫名感觉背后发寒，赶紧摇头。 　　它无法理解叶行止突兀的积极态度，忍不住呐呐感叹：“你这表情真吓龙！吾也曾听闻，那些沉浸于炼丹炼器的家伙，都是疯子……” 　　“还好吧，这只是我的爱好，”叶行止认为自己尚未到达痴迷的程度，瞥了眼神龙的茶杯，“这个陶杯也是我炼制的，没有攻击性，但可以让茶汤回甘的味道更加明显，怎么样？” 　　神龙大受震撼，忙不迭又喝了一口热茶。怪不得，怪不得叶行止泡的茶总会更好喝一些。 　　“崽子，你真是在这个年代出生的吗？”神龙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说实话，神龙早就已经感到不对劲了，叶行止年纪轻轻就达到如此修为，非常吓龙！ 　　虽说龙族血脉的福泽深厚，可叶行止似乎也不曾经受师父教导，在末法时代中没有任何修炼资源，全靠自己努力找玉石造聚灵阵。就这样，他也能有合体期的境界，神魂力量深厚如海，实在是极其罕见，堪称诡异。 　　不仅如此，神龙在叶行止面前还总是撑不起长辈架子……除了龙族特有的法术以外，叶行止似乎不需要从它那里学到任何东西。 　　这其中没有鬼才是怪事！ 　　叶行止依旧淡定，熟练掌握张口说瞎话的技能：“这很奇怪？我的出生证上有详细日期，还要再看一遍吗？” 　　神龙的金瞳充满怀疑，捋着胡须：“当然奇怪，龙与人类的后代，竟能出现如此之强的变异……吾必须看到你的后代，才能确信！” 　　变相的催生又来了。 　　“我不生。” 　　叶行止也一如既往，果断拒绝。他将茶一饮而尽，随后直接结束对话，头也不回离开了山谷。 　　神龙噎了一下，吹胡子瞪眼想要跟上去，但玉佩却被叶行止留在原地。 　　“你故意扔下吾不管，是不是！！！” 　　住进物件里的魂体，活动范围有限。以神龙的能力，大约可以将A市彻底游玩一遍，但除非打破玉佩，它绝对无法走得更远。 　　没错，叶行止就是故意的。用强硬手段拒绝长辈催生，效果拔群。 　　* 　　是时候去抓那个卖戒指的家伙了，叶行止看完资料，将他简称为梁老板。 　　叶行止是一个人去的，毕竟霍泽此刻还在梦中神游，恐怕要赖床到中午才会起来。 　　其实梁老板根本没跑多远，就在与S市隔海相望的海岸。 　　此时此刻，他的日子非常悠闲。似乎是因为早有准备，梁老板的生活状态，就像是末世从未来过。 　　他在无人监管的漂亮沙滩上，晒着日光浴。浅滩里的异兽早就被清理干净，而梁老板把防晒霜涂遍全身，懒洋洋趴在躺椅中，戴上墨镜喝椰汁，打着小呼噜非常惬意。 　　叶行止落在梁老板身边，将他衣领拎起来搜魂，随即眉头就是一皱。当梁老板因为呼吸困难而缓缓清醒，发现自己悬在空中，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没错，叶行止将梁老板拎回了首都，并且把他的行程记忆直接抹除。 　　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没资格体验高空飞行，更不必回想起自己在天上尿裤子的景象。叶行止觉得自己还挺善良的。 　　于是晕头晕脑的梁老板眼睛一黑，就发现自己站在凶名在外的异能管理局里……裤子中间湿漉漉。 　　他身上的沙子全在飞行途中被吹落了，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梦游出海。 　　梁老板揉揉脑袋，艰难开口：“我，我不是在……” 　　“嗯？你在哪里？” 　　卫凌霄猛地一拍桌子。 　　他翘着腿坐在办公桌前，笑容牵扯起狰狞疤痕，把梁老板再次吓得魂飞魄散，哆嗦半天没敢说话。 　　不知道情况的，肯定以为这是哪个□□老大来抓人了。 　　卫凌霄摆摆手，准备让人把他带去审问，这时叶行止却忽然说道：“慢着。” 　　“还有什么问题吗，叶先生？” 　　叶行止思忖片刻，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袋子晶核递给梁老板：“我要买你的钻戒。之前没有给报酬。这些够吗？” 　　卫凌霄：…… 　　办公室里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快几分，梁老板抖着手接过晶核，惶然的眼神中亮起些许希冀，但下一秒，卫凌霄便狞笑一声，迅速让属下把他拖了下去。梁老板不住回头看向叶行止，有种上断头台的悲壮感。 　　恐怕，叶行止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位付款顾客。 　　铁牢里再添一人，卫凌霄心情很好，热情道：“多谢叶先生帮忙！最近我尝了一款海鲜酱拌面，调料包的味道很不错，待会我让小李给您送几盒呗。” 　　虽然说出来有些好笑，但用方便面当作报酬，在末世中算是顶级了。卫凌霄一直很慷慨，还在督促食物加工厂的重建项目。没有什么比食物更加珍贵。 　　“多谢，”叶行止喜欢尝试新食物，顺便和卫凌霄多解释了几句，“这个人不算是圣裁的内部人员，只在末世前有过勾结，他早就卷着物资出国了。但我有一点其他线索，先等我去探查一番。需要收尾时，再通知你们。” 　　卫凌霄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有一种预感，不眠不休的日子即将再次到来。 　　没错，梁老板确实不属于圣裁组织，他更像是早期投资方。在三年前，曾有一个中年男人找他合伙制造金珠，预言末世即将到来……他们谈了通宵，最终梁老板和他达成了合作。 　　梁老板当然没信男人的末世鬼话，但他看人向来很准，深夜谈合作时他还差点被说服了，梁老板对此心有余悸。 　　他认为这个中年男人，天生具有极高的信服力与赚大钱的本事。 　　背井离乡来S市闯荡的生意人，独自在外打拼还能图什么？就是图赚大钱啊。 　　没错，梁老板当时看重的并非所谓末世，而是鞋教组织背后可以谋取的暴利。不仅如此，梁老板也认为自己很适合参与合作，他名下开采钻石的队伍，正好能换个名头悄悄去采金矿。 　　于是他决定早点投资，以后偷偷摸摸分一杯羹。 　　事情就这么成了。中年男人在末世后也如约送了他大量物资，让梁老板顺利出海，过了大半年悠哉日子。 　　若非叶行止将他逮回首都，梁老板这次投资还真是血赚不亏。 　　叶行止也不亏，虽然那个男人至始至终没有透露真实身份，但他当年可没戴黑色面罩和宽大兜帽。梁老板家里有监控，清晰记录下了他的长相。 　　这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洛清等人曾经面见过的圣裁首领。 　　哪怕隔着梁老板的记忆去看，叶行止也能看出他的异常。 　　——他是明晃晃的邪气入体之相。 　　普通人除非天天睡在棺材里，否则怎么可能邪气入体？ 　　所以这种面相透露出的信息很明显，三年前，圣裁的首领绝对与鬼魂长时间相处过，说不准还是个现代罕见的阴阳眼。 　　这种能看见鬼的人，心智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些许，愿意饲养天魔的概率，可比普通人要高出太多。 　　或许连那摄魂阵法，也是他跟鬼学来的。 　　找到他，弄死他，后续就好办多了。 　　叶行止接过小李送来的海鲜酱干拌面，离开管理局时随手掐指一算，脚步却忽然顿了顿。 　　他发现这人早就已经死了。即便叶行止不善卜卦，也能算出他的大致死亡时间，就在末世伊始的那一个月。 　　“嗯？”叶行止不禁挑眉。 　　不对啊，这不太可能。洛清之前还去见过他……这下事情就有意思了。 　　他懒得用神识搜索全世界，决定换一种方式找人，干脆先回了山谷。 　　与此同时，霍泽终于睡醒了。 　　他懒洋洋换好衣服，摸了摸残留于锁骨的红痕，却没有特意用灵力消去。 　　悄悄拉起衣领盖住就行，可以再留久一点。 　　霍泽叠好被子，打着哈欠离开卧室，一出门便看见叶行止正在画画。 　　宣纸平铺于石桌之上，几块灵石放在四角当作镇纸，阵仗挺大。 　　霍泽没有吭声，只见叶行止神色专注，眼眸微垂，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俊雅成熟的男性形象。 　　那人手上还戴了玉扳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连西装袖口的宝石也特意画上高光。 　　霍泽心中的小雷达立即开始滴滴作响。 　　他眸色沉了几分，一步一步走到叶行止身后，声音却带着诡异的笑意：“在画哪个心上人呢？” 　　叶行止右手蓦地一颤，险些在宣纸中留下一大团墨点。 　　差点被吓到，这可真是新奇的体验。不知从何时起，霍泽的存在对他来说好像太过熟悉……就算霍泽悄悄从背后靠近，叶行止也不会升起任何警惕之心。 　　叶行止转身看向霍泽，语气无奈：“这是个死人。” 　　“真的吗？”霍泽弯起唇，“死了也念念不忘啊，画得这么好看。” 　　说话间，他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厚重杀意，分明没有天魔被侵蚀，无形黑气却仍然在沸腾翻滚。 　　叶行止：？？？ 　　啊？什么意思？ 　　没等叶行止再次开口解释，霍泽已经蓦然拔出托月刀。他手腕一转，锋利刀尖勾来了一只眼神懵懂的小公鸡。 　　嫩生生的小公鸡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霍泽单手拧断脖颈，放血除毛。 　　他手上沾染着刺目血红，顺着手腕缓缓流淌。霍泽看似随意地捏紧了断开的鸡脖子，笑吟吟道：“今天中午吃黄焖鸡，怎么样？” 　　叶行止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随后他默默放下毛笔，一把扣住霍泽的手腕，将死鸡收进自己的空间，又一口气施展了五次洁净术。 　　霍泽腕间鲜血瞬间消失殆尽。 　　合体期修士的洁净术效果拔群，甚至隐约掺着一丝攻击性，尤其是在连续五次的情况下。 　　霍泽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经历了东北大浴场一日游，整个人像是被从里到外彻底洗刷干净，恍恍惚惚带着水雾从浴室走出，又再次被关进干蒸桑拿房，强行换上新鲜烘烤晒干的柔软浴袍……然后又被扔回了山谷之中。 　　连他脚下的草坪都枯萎了一小块，显然是被叶行止的法术意外波及。 　　霍泽呆滞了，不受控制爆发的杀意已经强制斩断，他乖乖被叶行止牵着手腕，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叶行止抬起手，在他脸上用力捏了一把，才幽幽开口解释：“这个人很可能是圣裁的首领，我想画一张人像，用来占卜。” 　　霍泽闻言耳朵腾地红了，慌乱低下头：“原，原来如此……是我想错了。” 　　叶行止蹙眉：“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霍泽的目光愈发飘忽，无意识咬了咬唇，又被叶行止用手捏开。 　　“不许咬自己，快说。” 　　“唔，”霍泽乖乖点头，红着脸含糊道，“我还以为，您更喜欢长相成熟的那一款。” 　　“什么意思？”叶行止非常疑惑。 　　“就是，就是样貌更成熟的男人。我是不是看起来太小了……” 　　啊？ 　　叶行止停顿数秒，仔细回想方才霍泽的言行，终于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随即大受震撼。 　　成熟？他都一千多岁了，成熟算什么东西？！若是他真的更喜欢成熟男人，岂不是要去跟老头子交往！ 　　他又不是傻子，鲜嫩大学生的身体不香吗？ 　　霍泽这脑袋里都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行止还没有吭声，眸色中的错愕情绪已经展露无遗。霍泽看得分明，脸上愈发滚烫起来。 　　为了预防又被叶行止拎回房间教育，霍泽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腰，抬头吻上去，随后被亲得气喘吁吁。 　　亲亲抱抱可以抚平所有激烈情绪，叶行止深吸一口气，搂着霍泽在桌边坐下。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那条龙在家里，导致我最近忽视你了吗？” 　　霍泽愣了下：“龙爷爷没……” 　　叶行止一脸正经：“我也觉得，它阻碍了我们的亲密交流。以后，干脆就把玉佩扔在灵堂里关着好了。”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玉佩差点直接炸开。 　　神龙蹿出玉佩，瞪着金瞳胡须翘起：“吾就在这里听着呢，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谬赞了。” 　　叶行止淡定回答，随即真的将玉佩扔进了灵堂。 　　霍泽看得哭笑不得，心中却泛起阵阵暖意。他抱住叶行止的手臂，认真说：“不关龙爷爷的事，是我的问题。我保证，下次我绝对不乱想，这样本来就是不对的。我明明知道您不是那种人，但有些时候……我有点忍不住。” 　　叶行止嗓音温和几分，态度非常双标：“没事，你已经有进步了，至少这次知道用食材泄愤，而且还没有虐待动物。这是一种安全健康的发泄方式，杀一只异兽也是善事。” 　　“真，真的吗？”霍泽怔住。 　　不仅如此，叶行止还将断了脖子的小公鸡还给霍泽，鼓励道：“中午就吃黄焖鸡，我想吃。如果心情还是不好，没关系，剁骨头时也可以再用力一点。” 　　“嗯，我没有心情不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回想起自己方才做的傻事，霍泽感觉有些羞耻，特别想要逃跑，“那我现在就去把香菇泡上。” 　　但叶行止依然搂着他的腰，好奇发问：“黄焖鸡还要配香菇吗？我没有吃过。” 　　“对，很香的~以后再给您做黄焖排骨，红烧也不错。” 　　叶行止突然饿了。他全都想吃！ 　　于是他忽地站起身，重新拿起毛笔：“那我先把画像画好，待会帮你打下手。” 　　话题彻底转移，霍泽悄悄松了口气。 　　随即霍泽转头看向桌上的宣纸，想要欣赏欣赏叶行止的画技，仔细定睛一瞧，却不禁神色微变。 　　“等一下，我认识他。” 　　叶行止顿了顿，停住笔：“是吗，那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丧尸王，会说话的那种，”霍泽的表情逐渐严肃，“我很确定，他死透了，他的头骨是被我亲手砸开的。那颗精神系的晶核，被我当场吸收使用了。他的尸体，也被我烧成了灰烬。”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叶行止也不由有些惊讶。果然，他的卜卦没有出错，这个男人早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换了另一种生命形式，继续活着。 　　叶行止的语气正色几分：“具体是什么时候杀的，那时他实力如何？” 　　“末世第三年。他很强，让我受了点小伤，”霍泽回忆道，“可是他死了以后，圣裁也没有消失，反而开始疯狂偷盗新生儿……” 　　叶行止缓缓蹙眉，关注重点却与霍泽截然不同。 　　“等会，你伤哪儿了？” 第65章 　　霍泽小心观察了一下叶行止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很生气，才轻声说：“手臂骨折，好在我穿得厚,丧尸病毒没有碰到我。” 　　当年可不像现在有灵力护体,霍泽每次出门打丧尸都很注意,哪怕在炎热的夏日里，也会尽量选择穿长袖。 　　火系异能者在烈日下穿着长袖和外套,或许更像一种自我折磨,但为了生存，霍泽早已对此习惯。 　　而那些十年如一日的习惯，如今基本也不再出现了。现在的霍泽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要不是怕被叶行止欺负,他还敢穿得更少。 　　想到这些，霍泽心情颇好,叶行止却很是严肃：“哪只手？” 　　“右手,就这一小截。” 　　“严重吗？” 　　“有一点。” 　　叶行止总感觉不止一点,因为他问一句,霍泽才说一句。 　　原书是一本彻头彻尾的升级基建爽文,其中有几年甚至是一笔带过的。描写霍泽出门打丧尸的剧情也就那么多，还根本没有写到霍泽受了多少伤。叶行止看不见具体情节，所以非常在意。 　　他捏着霍泽的手,指腹贴着白皙腕侧轻轻摩挲几下,又用力按了按，把霍泽弄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在床上，叶行止也经常这样摸他的手腕…… 　　“到底是怎么骨折的？仔细说。” 　　“丧尸王的力气很大。他突然扔了一辆面包车过来，我没能彻底躲开，就砸到手了,”霍泽定了定神，乖乖回答，“好像是粉碎性骨折吧，但我很快就痊愈了，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 　　他的语气还算轻松，叶行止不禁放轻了力道，将人搂进怀里揉揉脑袋。 　　“我明白了，除此之外还受过什么伤？” 　　霍泽摇了摇头，笃定道：“没有了，我很厉害的，才不会经常受伤。” 　　如果在与丧尸的战斗中受伤，被病毒传染的风险非常之大，所以霍泽向来颇为谨慎。 　　各种远距离的攻击方法和武器，早就在初期他便熟练掌握了。这就是为什么，霍泽会喜欢把枪放在枕头下面睡觉。 　　上一世直到死前，他的打怪日常都算轻松顺遂。原书会是爽文升级视角，也不足为奇。 　　“好。” 　　叶行止沉吟片刻，抬手触碰他当年骨折的地方，随即莫名其妙放了个治疗术。 　　霍泽一愣，低头看向衣领，他之前刻意留下的红印子都被消除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那我先去做饭啦？” 　　“去吧，我画完就来帮你，”说着叶行止又认真补充道，“注意安全。” 　　霍泽：…… 　　他现在明明非常安全！ 　　霍泽最终还是被逼着答应下来，转身走向厨房。而与此同时，叶行止快速画好丧尸王的画像，学着神龙那样在院子里升起一堆火。 　　神龙也挣扎着从灵堂里出来了，脸色微臭一声不吭，捋着龙须默默围观。 　　叶行止将宣纸随意一卷，扔进火堆之中。 　　扔进去以后，叶行止又迫害了一只藏在山林里的凶狠小乌龟。两只没有背壳的乌龟整整齐齐趴在草地上，面面相觑。 　　龟壳在灼热的火焰中寸寸皲裂，现出几道金芒，转瞬便化为交错纵横的黑色裂纹。 　　叶行止拿起龟壳看了看，若有所思：“原来他不在华国。” 　　这个人，应该说这只丧尸，此刻远在一个与华国季节截然相反的半球。 　　神龙看得目瞪口呆，语气都有些结巴：“你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龟甲寻人？” 　　“看你做一遍就会了，这很简单吧？”叶行止疑惑道。 　　神龙：…… 　　龙祖宗张了张嘴，没再吭声，默默回到灵堂中自闭了。 　　它最初学了一百年才学会，在龙族里已经算天赋异禀之龙了！果然，这崽子就像怪物一样，再看下去真的会让它怀疑龙生。 　　叶行止对龙祖宗的奇怪反应有些不解，但也没去操心。他将火堆清理干净，迫不及待去厨房帮忙做菜。 　　金乌也在厨房里，盯着灶台上的鸡骨头垂涎欲滴。它很快就适应了神龙的存在，或许是因为狗仗人势。但只要跟在霍泽腿边，它就会恢复喜欢撒娇的本性。 　　叶行止毫不犹豫将它挤开，拿起那碗被泡好的香菇。 　　这一茬香菇是他们自己种的，在灵气滋养下迅速生长，都快吃不完了。霍泽采摘后尝试风干保存，很成功，品相非常不错。叶行止将香菇切成细条，又开始切青椒和土豆。 　　唔，如今他的刀工竟然也比以前进步不少……或许是因为，在修仙界时压根没人敢跟他打架，叶行止甚至没参加过新生代的宗门大比。 　　人家还在元婴期鏖战，他就已经突破化神，莫名其妙变成了半个长老。 　　无敌是寂寞的，连用刀的机会也没有。叶行止心中感慨着，将青椒切出了花刀。 　　而霍泽将鸡块过了一遍水，倒热油后尽数放入锅中爆炒，加葱姜干辣椒爆香，接着倒入糖水，将鸡块炒出漂亮的金红糖色。 　　随后他将切好的香菇土豆放进去翻炒几下，就可以加水焖煮了。要等上十来分钟。 　　香菇的独特香气很快顺着锅盖边缘淌出，叶行止深吸一口气，更饿了。 　　他揪了揪霍泽的围裙系带，被霍泽轻瞥一眼，干脆直接把人搂进怀里：“想去澳国玩吗？” 　　霍泽放下锅铲，乖乖靠在他肩头：“嗯？怎么突然要去澳国？” 　　“那个丧尸王，就在澳国的雪山上住着。我前几天看了一本地理书，那边与华国的季节正好相反，说不定我们可以试试滑雪。” 　　虽然打架是件重要的事情，但是和霍泽一起去玩更重要。 　　霍泽眼睛一亮：“好啊，但是我不会滑雪怎么办？” 　　“我也不会，一起学就行，”叶行止搂着他的腰，手无意识地上下揉揉，“以后有空，我们还能去S市的海滩玩，那里风景甚好。就是当蜜月旅游吧。” 　　被明目张胆吃豆腐，霍泽耳尖红了红：“您学到的新词汇越来越多了。” 　　两人黏黏糊糊聊着闲话，十五分钟很快过去。霍泽从他怀里挤了出去，掀开锅盖迅速放青椒，加了盐和少许胡椒粉，开大火翻炒收汁，却没有炒干。 　　浓郁的鲜香汤汁，最适合拌饭吃。 　　霍泽这次也特意煮多了饭，除此之外，他还炒了空心菜和酱爆冬瓜，切了几片腊肉放在饭里。 　　叶行止很喜欢吃黄焖鸡，尤其是因为他也参与了做饭过程，每次都会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自家种的香菇滋味鲜美，鸡肉滑嫩，土豆也被焖得软烂，几乎入口即化，配上浸染着腊肉香气的白米饭，堪称享受。 　　“这样炒冬瓜，吃起来很像肉。” 　　霍泽点头：“对吧，以前我还不会处理生肉的时候，最喜欢吃冬瓜了。那种特殊的口感仿佛可以欺骗大脑，就像在吃大块大块的红烧肉。” 　　人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大脑会自动美化周围的一切食物。 　　叶行止闻言顿了顿，将最大的那只鸡腿夹进他碗里，又加了几块油光发亮的腊肉：“那你现在多吃点。” 　　“不用啦，现在我更喜欢看您吃。”霍泽弯唇道。 　　这两个完全不需要吃饭的人，在饭桌上你推我推，把闻着香味解馋的神龙又给酸到了。 　　“哼，饱龙不知饿龙饥。” 　　叶行止瞥它一眼，随意点燃几支灵香扔给龙祖宗，神龙立即喜笑颜开，再也不多说一句。 　　惬意吃完午饭，就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但在此之前，叶行止先回房间翻箱倒柜了一番，拿出两套厚实的加长黑色羽绒服，以及两套羊绒毛衣。 　　这些全部是霍泽以前储存的过冬物资，叶行止最初根本没有关注，现在却觉得霍泽特别聪明。 　　霍泽一脸不解：“就算是冬天，我们也不需要……” 　　“过日子要有生活气息，”叶行止坚持道，“我想看你穿。” 　　而且两人穿一模一样的衣服，那不就叫情侣装嘛。叶行止想要尝试很久了。 　　这话一出，霍泽马上乖乖点头，抱着衣服跑回房间。 　　他穿好雪白的毛衣，披上羽绒服，出来后又被叶行止戴了一条针织围巾。 　　炎热夏季艳阳高照，他俩身处A市35度的高温之中，头顶阳光，有点像两个二傻子。 　　但叶行止非常满意，拍拍霍泽的后背：“很厚实，不错。” 　　“是吗？不会很笨重吧？” 　　霍泽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半张脸被围巾遮住，显得更嫩了些。 　　叶行止心情愉悦，打量着霍泽沉吟片刻，开口道：“说实话，你看起来，很像一只圆滚滚的企鹅。” 　　霍泽：…… 　　霍泽脸红，怒道：“那您不是也把自己骂进去了吗，您穿得跟我一模一样！” 　　叶行止毫不介意：“圆滚滚的很可爱，没什么不好。” 　　霍泽竟然无法反驳。 　　其实叶行止穿着长款羽绒服也不显圆，因为他足够高且腿长，身材比例很好，这一身黑反而更显高了。霍泽从未见过叶行止穿那么厚实，忍不住悄悄看他几眼，总感觉像是看见了以前时装网站的男模特。 　　于是霍泽默默抱住了叶行止的手臂，冷不丁亲他一口。 　　叶行止：？ 　　电影明星的外形优势，就是那么容易将老婆迷倒。 　　* 　　龙祖宗更没见过羽绒服这种玩意，完全无法理解这小两口在做什么。但在神龙奇奇怪怪的打量中，叶行止依旧不为所动。 　　他将玉佩塞进口袋，拉了拉霍泽的柔软围巾，两人一道出发前往澳国。 　　澳国并不是一个常年积雪的地方，唯独少数高原地区会格外寒冷。而那只丧尸王，就在一座高山上躲着。 　　叶行止和霍泽落入山中时，发现这里原本还有一个大型度假村。宣传指路的标语写着：全澳海拔最高的滑雪胜地。 　　度假村旁有滑雪设备专卖店、无数餐厅和残破的酒店。地上是散落破碎的咖啡杯与白瓷餐盘，以及深埋在雪中的残肢断臂。 　　以前肯定很热闹，可惜如今几乎无人居住在此，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旷，时常有飞鸟路过，雪林间残存着野犬族群的爪印。 　　没有一丝血色，因为雪可以抹去一切。 　　叶行止牵着霍泽悠哉游哉看风景，当作饭后散步，顺着宽敞的滑雪场，慢吞吞走上山顶。 　　一间坐落在树丛边缘的木屋映入眼帘。 　　木屋的装修很有乡村田园风情，像是专门拿来度假用的。一旁的空地上，甚至专门开辟了直升机停机坪。院子外堆着柴火和木桩，几箱尚未开封的生活物资，却没有任何食物。 　　这是一只很会享受生活的丧尸。 　　叶行止与霍泽对视一眼，淡定推门而入。 　　木屋里只有一个人，梁老板记忆中成熟俊雅的丧尸王。 　　丧尸王半躺在壁炉边的软椅上，膝盖裹了一张羊绒毛毯，专注欣赏着壁炉里舞动的火光。他左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饮品，还用银质小勺轻轻搅拌。 　　看起来非常惬意闲适，就像在山林里度假的中年富商，不带半分攻击性。 　　但实际上，叶行止一眼就能看出，那杯液体是脑髓与红糖姜汁的混合物。这家伙果然很会享受。 　　听见开门动静，丧尸王缓缓转过头，露出如死尸般青白的脸。 　　不得不说，相比起人类时期的俊雅长相，现在他看起来非常丑……难怪以往与信徒见面，都要戴上面具和兜帽。 　　丧尸王的声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嘶哑苍老：“来客人了？欢迎，请坐吧。” 　　叶行止闻言，在靠近门边的软沙发旁坦然坐下。他打量着挂在木屋墙上的异兽头颅标本，不禁跟霍泽传音：“还是我们家的摆设更好看一些。” 　　“那当然，我们还有砗磲珍珠呢。”霍泽对此表示赞同。 　　而丧尸王慢吞吞喝了一口热饮，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类找到了我的住处。真了不起，值得小酌几杯庆贺一番，是我招待不周了。” 　　如今末世也才不到一年，这位丧尸王就毫不犹豫与人类割席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信，看向两人的眼神，犹如在看两只误入兽巢的小猫，并不着急杀死，而是打算慢慢戏弄。当然，与叶行止对视数秒后，丧尸王本能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兴致反倒更浓郁几分。 　　然而很巧的是，叶行止的心态与他颇为相似。丧尸王在他眼里，连小猫也算不上，就像一只更为肥硕、吸饱了鲜血的野蚊子。 　　野蚊子比家里的蚊子更凶猛些，但还是能被人类一掌拍死。 　　叶行止摸摸下巴：“我很少对别人产生好奇，但是你，真的有点奇怪。” 　　“哦？” 　　“你是不是有病？” 　　叶行止问得非常真诚。 　　因为丧尸也不可能永远不吃不喝，若它们想长久活下去、进化变强，是必须要补充人脑的。 　　但这位圣裁首领，似乎想攥取全人类的灵魂，将天魔饲养到极致。 　　没有人了以后吃什么？真的有病。 　　自我代入一下，叶行止如果变成了丧尸王，他必然不可能把摄魂阵法布遍全世界。他会将人类圈起来，伪造出和平美好的假象，养一部分，吃一部分。 　　吃完的魂魄正好扔去喂天魔，维持可持续发展。 　　但丧尸王的行为非常极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他手下的圣裁组织也是如此，别说自我救赎了，跟反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丧尸王一听就笑了：“我有病吗？或许吧。你能费尽心思查到我的存在，一定很好奇，一定疯狂地想知道为什么吧？也是，死到临头了，我会为你解答这个疑惑。” 　　看来丧尸王谈兴很高，如今的叶行止倒是能够理解。无敌太久了，肯定没人敢跟丧尸王面对面坐着聊天，恐怕会有些寂寞。 　　叶行止施施然倚在沙发上：“洗耳恭听。” 　　“年轻人，你们有没有发现——人类，实在太能活了。” 　　“百年入土，很能活吗？” 　　“何止百年！” 　　丧尸王的表情忽然狰狞了一瞬，目光看向远方，冷笑道：“生前活着不算，死后也不愿转世投胎。人类为了活下去，愿意付出一切，他们是那样绝望，那样疯狂，在我耳边凄惨嚎哭，昼夜不停，永远，永远盘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朝木屋窗外扬扬下巴：“山下的度假村里，住着一位老妇人，不知你们是否遇见。” 　　“没有，可能已经死了。” 　　“不，她可没那么容易死。她杀过乌鸦，杀过比她凶恶数倍的野犬，”丧尸王用小勺搅了搅白瓷杯，“现如今，山上的野犬早就不剩几只。” 　　“一周之前，我下山散步时见过她，你们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拿出了一壶变质的油，用来炸狼蛛。” 　　叶行止闻言有些好奇，看向霍泽：“狼蛛是什么，好吃吗？” 　　霍泽：“有毒，不能吃。” 　　“好吧，但我有点想吃炸鸡块。” 　　“回家就给您做。” 　　两人旁若无人般聊了两句，丧尸王听得一愣，随即笑着敲敲椅子扶手：“不，这世上所有活物，都会成为人类求生的食材。” 　　“那位老妇人便是如此，她用火将变异狼蛛的绒毛烧光，拔出毒牙，就能放入油中炸香。据她描述，那味道可真好，与软壳蟹的口感一模一样，”丧尸王深吸一口气，“她还想培养自己身下的细菌，尝试做出酸奶的味道……” 　　霍泽睁大眼，若有所思：“学到了。” 　　“真厉害，她肯定很热爱生活。”叶行止紧随其后做出评价，语气颇为赞赏。 　　“不，她有病！为了活下去能无恶不作的疯病！活这么久做什么？有意义吗？” 　　叶行止淡定开口：“冷静点，末世里大家都不好过，没那么夸张。” 　　“你们不会明白的，人类当然不会明白。我能想象得到，待一切食物消失殆尽，待她终于饿死在这片雪地里，我最后的宁静也会随之离去。” 　　说到这里，丧尸王站起身，将杯中的脑髓一饮而尽。 　　他没有眼白，凸起的眼球泛着病态青黑色，笑容再次变得狰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可能离开，只会拼命赖着不走，在我耳边哭嚎着说她不想死……或许日子长了，她会变得更加疯狂，绞尽脑汁想要吸收我的生气，吃我的血肉，试图进入我的身体，起死回生！哪怕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人类，也不可能放弃求生！” 　　这是无比疯狂而绝望的恶意假设，丧尸王愈发激昂的声音在木屋里回荡，与“噼啪”爆裂的火声相映成趣。 　　叶行止抱起手臂，语气依旧平缓：“你能看见鬼，对吧？我明白了，阴阳眼对于当代人来说，与恶毒的诅咒毫无区别。” 　　瞧瞧他，都被鬼魂逼成什么样了，甚至有点可怜。 　　“诅咒？说得没错，这诅咒伴随我走过大半生，如今终于到了我回击的时刻，”丧尸王重新坐回软椅之上，表情逐渐变回温雅模样，“是人类咎由自取。” 　　叶行止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既然如此，摆放大型摄魂阵的做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人变成丧尸以后，搜魂术似乎都不起作用了，叶行止看不见任何魂魄的影子，干脆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谁？是谁呢？我看不见，不对，我成年以后，在睡梦中看见了很多次。那是一团黑影，不属于人的黑影，顺着门缝流进我的卧室，渗入我的眼睛口鼻，终夜在我耳边窃窃私语，说祂可以救我……”丧尸王抬眼望向虚空，青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丝丝红晕。 　　叶行止有些意外。看来这人的阴阳眼很厉害，几乎可以与稍强些的修士媲美。如果放在修仙界，说不准还是鬼修一派的好苗子。 　　可惜在当今世界，除了强行适应鬼怪以外，只剩下发疯这一条路可走。他被鬼魂折磨，并将一切苦难都怪罪在全人类头上，怪不得圣裁的教义如此清奇。 　　“你被域外天魔严重侵蚀了，却将这当成救赎，”叶行止若有所思，“但很遗憾，这不是救赎，是世上最为肮脏的邪物。” 　　丧尸王蓦地转头盯向叶行止，反复咀嚼着域外天魔这个词语，忽地笑出声音。 　　“年轻人，你也能看见鬼吗？难道你是一名道士？那你可比我幸运多了。呵，祂不肮脏，祂就是至高无上的天神。无论在你眼中有多么丑恶，那也是独属于我的伟大神灵，我爱祂！” 　　叶行止：…… 　　长发真的很容易引发误解，但他不是道士！ 　　“我应该比道士更厉害一点。”叶行止客观回答。 　　“哦？所以今日你才敢空手上门找我？你这么厉害，应该可以杀死很多人吧？那些鬼魂也不在话下！” 　　叶行止颔首：“嗯，我就是来杀你的。” 　　“啪——！” 　　丧尸王身下的软椅被他单手撕成了两半，犹如撕扯两块酥脆的烤吐司。 　　他扔开瓷杯向前一步，死死盯着叶行止：“真是讽刺，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些来救我？若当年救我的人是你，我怎会爱上那样污浊邪恶又神圣的存在……我会爱你，只爱你，永远忠诚于你！是你将美好的可能性摧毁，如今再来亡羊补牢，呵，人类，多么可笑！” 　　叶行止大受震撼：“我有对象了，你别乱说话。” 　　这丧尸王神经病吧？什么爱不爱的，幸亏不爱！ 　　原本霍泽还沉浸于听故事模式，此时脸色瞬间变黑。 　　他蓦地抽出托月刀，毫不犹豫朝丧尸王砍去。 　　冷白刀光一闪而过，丧尸王踉跄地向前迈出两步，随后缓缓停住，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他的身体断成了两截，接踵摔落在地。 　　冷风裹挟着雪花吹入，刺耳的摩擦声在头顶轰然响起，昏暗的室内一寸一寸明亮起来。 　　被霍泽拦腰斩断的，不仅是丧尸王，还有这座木制小屋！ 第66章 　　丧尸王神情错愕,喉咙中泄出几丝惊诧的“嗬嗬”声。 　　他躺在地上，抬头看着自己整齐漂亮的肢体断口，以及其中汩汩流出的恶臭液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或许因为开启话题的主导者是叶行止,丧尸王下意识忽略了霍泽的存在。 　　从始至终，霍泽都用软乎乎的围巾遮着半张脸,安静而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眼睛就没往丧尸王身上瞟过几次。 　　可霍泽与他手中的那把刀，很显然,拥有着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力量。 　　会下意识忽略掉看似弱小的存在,只关注于眼前的博弈，同样是人类容易犯下的战术错误。 　　叶行止觉得,虽然丧尸王话里话外都在与人类割席,但除了身体的超常异变以外,其他方面和人类没有太多区别,甚至仍然被过往经历与梦魇困扰着,痛苦至今。 　　都不是人了，却依然有许多心理问题。 　　他就是一个对自身状态非常清楚的疯子，以及可能的斯德哥尔摩患者。 　　因为他强迫自己“爱”上了域外天魔,却在遇见拥有神异力量的人类时,疯狂发出古怪的谴责……那么丧尸王所做的这一切，其中到底有几分是为了达成“心中所愿”，有几分是被心魔裹挟着前进，深陷于不可逆转的泥潭中沉沦，谁也不好说。 　　毕竟在当初被鬼魂侵扰到发疯绝望之际,域外天魔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反人类就是反人类。 　　这个恐怕生错了时代的可怜疯子，在建立起鞋教组织以后，就彻底洗不干净了。 　　更不用提，他上辈子打伤了霍泽，这辈子还在乱说容易影响情侣感情的怪话，简直罪无可恕！ 　　回想起这丧尸王方才的奇葩发言，叶行止清了清嗓子，看向霍泽：“动作好快，我本来还想帮你打断他的手……” 　　“不必，”霍泽垂眸抚摸着刀刃，话音未落就像切豆腐一样砍了他的右手，“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做。” 　　其实叶行止很想说，现在霍泽也很像一只气鼓鼓的企鹅。但两人相处这么久，叶行止的情商也在缓缓进步，硬是憋着没吭声。 　　毕竟人家屋顶都被霍泽砍翻了。 　　“哈哈，哈哈哈……！”丧尸王的古怪笑声，打断了叶行止飘远的思绪。 　　用单手撑起半身的丧尸王，依旧活蹦乱跳，生命力极强。他掌下的木地板，因为太过用力而寸寸断裂。 　　叶行止低头看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预言过末世即将到来。这也是你亲爱的天神告诉你的吗？” 　　“不错！可你们两个，本来都可以救我……” 　　叶行止平静回答：“好，现在你没有价值了。” 　　叶行止不会试图给丧尸王做心理辅导，抑或是任何言语上的攻击。归根结底，他会来杀掉这个家伙，是因为他的行为有点太过分了，很有可能影响他日后的平静生活。 　　他会负责终结丧尸王的生命。 　　在此之前，叶行止突然又举起左手，认真道：“这是我对象给我做的订婚钻戒，看清楚些。好看吧？你会做戒指吗？不会吧？” 　　“所以，别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了，真吓人。下辈子再乱说话，你还会被我对象劈成两半。” 　　丧尸王：…… 　　霍泽：……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丧尸王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叶行止便随手打出一道灵力，把他的脑子搅成了浆糊。丧尸王瘫倒在地上，再无半分动静。 　　那颗硕大的精神系晶核，也被叶行止掏了出来，五次洁净术过后焕然如新。 　　叶行止把晶核递给霍泽，好奇道：“对了，他裤子口袋里有个奇怪的装置，你认识吗？” 　　“炸//弹引爆开关，”霍泽把晶核收进储物戒里，冷冷看着断成两截的尸体，“他在山里埋了大量炸//药，轻轻一按，整座山就会彻底爆炸。” 　　这才是霍泽将他拦腰斩断的真正原因。这丧尸王恐怕早就想过别人找上门的情况，如果被大规模围剿，他会随时准备与别人同归于尽。 　　很可惜，霍泽砍人的速度快到丧尸王无法反应。 　　叶行止恍然大悟，揉揉霍泽的脑袋：“你真聪明。” 　　虽说他早已用神识扫过一遍，但叶行止还真不太认识这些高科技的东西。 　　霍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身开始查看木屋中残存的各类物品。 　　断成两截的木屋构造更为清晰，总共只有客厅、书房和两间卧室，以及一个小仓库。后屋仓库里堆着密密麻麻的罐装人脑，尽数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 　　玻璃罐上有黑色封条，每一张封条都写着四个字：【赞美天神】。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有点疯魔了。 　　除此之外，书房中存在价值的东西还挺多，大部分是叶行止看不懂的电子设备，许多饮料调味品。他认识的只有一台电脑，一台卫星电话，拥有巨长天线的收音机，以及改装过的超远距离对讲机。 　　自从洛伟峰等人下马以后，圣裁的通讯能力被消减了许多，但问题在于不仅是华国有卫星，别国也有。 　　仍然存在官方力量的国家，在世道混乱的当下，其内部或多或少会有人跟鞋教组织有所来往，甚至大开后门。 　　但官方之间的交涉博弈，就不在叶行止的管理范畴以内了。 　　他好奇地摆弄了一下卫星电话，发现居然能用，干脆直接给卫凌霄打个电话。 　　末世中远程通讯本就罕见，所以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华国异能管理局，请问您是？”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人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我找卫局长。”叶行止说道。 　　对面似乎迅速听出了叶行止的声音，有些错愕：“是叶先生啊，请稍等片……” 　　“叶先生，您怎么跑到澳国去了？！”卫凌霄抢过听筒，语气比他的属下还要错愕。 　　“我和霍泽把圣裁的首领弄死了，你现在可以定位那个地址……”叶行止顿了顿，看向霍泽，“怎么说来着？” 　　“IP地址。”霍泽重复道。 　　“对，IP地址。我们在澳国海拔最高的滑雪场，就是山顶上，”叶行止摸摸霍泽的脑袋，“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但山里埋着炸//药，现场可能有点惨烈。” 　　“收到！非常感谢叶先生的热心帮助，您太强了吧！” 　　卫凌霄猛地灌了一大口咖啡，精神振奋的同时，又隐约有些生无可恋。不出他所料，管理局又要忙得人仰马翻了。 　　就在这时，叶行止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他脑袋里的晶核我要留给霍泽，其他东西我都不会再动。” 　　卫凌霄听得手一抖：“慢着慢着叶先生，脑袋里的晶核，是，是什么意思……” 　　“忘记说了，圣裁首领是一只会说话的丧尸，应该算是丧尸王吧？别担心，他已经死透了。” 　　“卧槽！”卫凌霄难得爆了粗口，瞠目结舌，“这也可以？丧尸都会说话了？！” 　　“就这一只，接下来很多年都不会再出现。” 　　简单说明情况以后，叶行止挂上了电话。 　　木屋里的饮料调味品他是不打算拿了，被丧尸用过的东西，实在有点嫌弃。 　　就在这时，叶行止口袋里的玉佩动了动，安静许久的神龙缓缓飘了出来。 　　它在玉佩中听完全过程，整只龙都是呆滞状态。 　　“人类，太可怕了……”龙祖宗用尾巴拍打着木地板，“这是什么逻辑？吾被心魔入侵之时，也想不出如此多弯弯绕绕的害人心思！” 　　“原来你也在啊，”叶行止这才想起自己把玉佩带来了，“正好，这里必然也有摄魂阵法，你帮我去收一下山里的金珠，能破坏就直接破坏吧。” 　　神龙胡须一翘：“那你要做甚？” 　　“我要和霍泽去玩。”叶行止淡定回道。 　　“崽子，你带吾来此，就是让吾帮你打杂工的吗？！” 　　“没错。” 　　神龙是一份很有用的劳动力，可以快速飞来飞去，神魂力量也不会被摄魂阵法吸收，收集金珠非常方便。 　　无视了龙祖宗的吹胡子瞪眼，叶行止拉着霍泽转身离开。今天也完美保持着大孝子人设。 　　下山时霍泽很是安静，甚至没有把托月刀收回储物戒，一直提在手中。 　　叶行止思忖片刻，忽然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霍泽疑惑地转头看他，叶行止又捏了一下：“不生气了啊。” 　　“嗯，不生气。” 　　“不生气还提着刀做什么？” 　　霍泽微怔，这才乖乖把刀放了回去。 　　叶行止牵起他的手：“霍泽，你是不是有心事？我能看出来。” 　　“算是吧，但要是我说了，您绝对不能打我屁股。”霍泽小声要求，微红的耳尖藏在围巾里看不真切。 　　叶行止哭笑不得：“好，我保证。”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在更早之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末世还没有降临……如果您遇见了被鬼魂缠身的他，会主动去救他吗？” 　　叶行止想了想：“大概不会主动吧，救他的话，可能暴露我的修为。” 　　而且末世前数不胜数的监控摄像头、网络传播速度以及足够强大的官方实力，都是叶行止想要避开的存在。 　　“但是您救了我，”霍泽拉拉围巾，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碾压声，“而且，您从最开始……就明目张胆在我面前用灵力。” 　　“你和别人能一样吗？”叶行止皱眉道，“你多乖多可爱，这可不能乱比。” 　　“说不定他在年轻的时候也很乖，”霍泽瞥他一眼，随即又摇摇头开始反省自己，“不说这个，是我今天反应过度了。” 　　“没有，你干得漂亮。他蹦跶得太欢，但世界的主角永远不会是他，而是你，”叶行止语气认真，“他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炮灰角色，末世第三年就死了。” 　　霍泽闻言扭过头：“可是他都死了，圣裁为什么还能一直运转下去……” 　　“你早上不是说过，圣裁在疯狂偷盗新生婴儿？” 　　“对，偷骗婴儿都算好了，甚至还有偷年轻女子去生小孩的。他们的手段在后期一步一步升级，近乎疯狂。”霍泽皱了皱眉。 　　“我认为，他们就是为了寻找被你弄死的丧尸王。” 　　霍泽睁大眼：“这都行？” 　　“说不定在信徒眼中，他们的首领具备着转生的可能性。对圣裁教义深信不疑的人，在其他方面也很容易被骗，或许随便胡扯两句，他们就会相信，”叶行止若有所思，“尤其是在几年后，天魔的力量，恐怕已经很强大了。” 　　在霍泽的前一世，除了圣裁首领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金珠的真正意义。 　　只要阵法能够维持，域外天魔的能量就会逐年变强。成长到一定程度，它侵蚀人心的能力会愈发可怖，只会将圣裁信徒们攥得更牢，早就不需要靠一个所谓的丧尸王来支撑下去了。 　　关键点就在于摄魂阵法。 　　这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存在，在前期需要依仗圣裁首领无上的威严，才能坚持运转。 　　所以这一世的情况会好很多，只要理解摄魂阵法的人早日死去，圣裁在成立初期就会乱成散沙，而摄魂阵法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完整运转了三年之久……将域外天魔饲养得肥硕强悍，导致人类毫无转圜之地。 　　更何况，如今圣裁内部也不清廉，偷偷藏匿金珠、试图私自变卖的高层同样存在，就像上次叶行止见到的神父那样。 　　叶行止现在弄死圣裁首领，事情就好办了，大家都能更轻松地解决问题，反鞋教的宣传也会更为顺利。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很快来到山腰上度假村的所在地。 　　他们发现了那位在丧尸王口中“疯狂残忍”的老妇人。 　　果然，她已经饿死了，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她身旁摆放着一具尸体，是已经变成苍苍白骨的老人。 　　老妇人双手叠放于腹部，手中攥着一支陈旧的挂链表，表盖内侧，有一张边缘泛黄的夫妻合照，似乎是她与丈夫年轻时留下的纪念。 　　具体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老夫妻结伴滑雪，却恰逢末世降临。 　　这位老妇人身怀异能，所以才能猎杀山里的异兽。但即便她可以独自离开，却带不走她死去的爱人。 　　在末世困于雪山中，不会有人前来营救，所以她选择留在这具白骨身边，坚强地活到最后，逝去前的表情非常安详。 　　最讽刺的一点是，雪山里的摄魂阵法没有运转。 　　这位妇人的魂魄，早已毫无留恋地消散于风雪之中。 　　叶行止神识扫过，发现酒店房间的书桌抽屉里，居然放着一颗金珠，旁边贴了一条便签纸，笔迹工整隽秀。 　　“末世第五月，野犬送了我一份礼物。我的回报是将它剥皮吃肉，味道还不错。这颗漂亮的金珠，是它残存于世的最后痕迹吧？愿主保佑你我，安息。” 　　读完便签中的笔记，叶行止与霍泽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微妙。 　　独居于山顶的丧尸王，先前还在疯狂臆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恶意揣测老妇人的言行，却不知道这里的摄魂阵法已经失灵，而罪魁祸首仅仅是一只野犬！ 　　两人没有去动这对老夫妻的尸体，离开酒店。 　　不得不说，消灭丧尸王这种对全人类有害的疯子，也该是大功德一件了。 　　想到这里，叶行止抬眸瞥向天际。 　　飘散于空中的小雪，骤然停滞了一瞬，温暖阳光犹如实质般轻抚过他的面庞。时间仿佛静止，等到叶行止收回目光，雪花才继续纷扬落下。 　　叶行止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这一回，天道的正面态度要清晰许多，就像是高兴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很努力了。 　　等修为境界突破至渡劫期，他必然要搞清楚天道是个什么情况。如今天魔尚未彻底肆虐，这世界的天道居然能弱成这样，真的非常古怪。 　　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和霍泽一起滑雪。 　　两人绕开酒店，穿过积雪的露天咖啡厅，在曾经的滑雪专营店里找出两套崭新的单板滑雪装备。 　　他们两个都没有滑过雪，看着复杂的固定器与护腕护膝，面面相觑片刻，决定放弃穿戴任何保护措施。 　　叶行止拎起一块单板，打量半晌后恍然大悟：“等一下，这不就是御剑飞行吗？” 　　霍泽跟着点头：“对哦，那就很简单……” 　　话音未落，叶行止忽然把霍泽打横抱起来，离开专营店，滑雪板飘离地面跟在身后。 　　户外视野一片开阔，叶行止抱着霍泽踏上滑雪板，顺着一旁的陡峭坡道直接冲了下去。 　　霍泽已经目瞪口呆：“放我下来，哪有像您这样滑的！！” 　　叶行止托着他的腰腿，还有余裕向上掂了掂，淡定道：“围巾拉上去点，别把脸冻坏了。” 　　“这不是，这不是重点！” 　　积雪树丛迅速在视线两侧掠过，两人的话语被淹没在簌簌风声中，叶行止没有使用灵力，轻松保持着平衡一路向下滑去。 　　许久不曾剧烈运动，叶行止感觉通体舒适，深深呼吸着冰凉清爽的空气，却忽然发现霍泽也在大喘气。 　　他的脸很红，或许是被风吹红的，或许是因为害羞。 　　霍泽在半路便已然安静下来，等到滑板停稳，他缓缓伸手环住了叶行止的脖子，小声说：“再来一次。” 　　叶行止挑眉看他，霍泽却垂下眼眸，把脸彻底藏进了围巾里。 　　“开心吗？” 　　“开心。” 　　“这样很好玩吧？” 　　“……嗯。” 　　霍泽低着头，将脸埋在他颈侧轻蹭，似在催促。冷风中霍泽的脸依然滚烫，软乎乎的，特别好哄。 　　眼见霍泽彻底心情转好，叶行止不禁感叹，多看点言情小说真的很有用，就是要贴贴抱抱！以后他们还能一起蹦极，跳伞，冲浪……虽说少了几分刺激感，不过可以一直贴贴。 　　他和霍泽把度假村的滑雪道全部体验过一番，随后艰难尝试双板滑雪，光是套上靴子就耗费了五六分钟。 　　但是霍泽玩得很开心，他胆子挺大，直接扔了平衡杆向下滑去，同样没有用灵力控制身体，却在临近终点时发现自己没学过如何刹车，猛地撞上雪堆，摔了个屁股墩。 　　霍泽愣住了，躺在雪地上怔怔发呆。 　　叶行止居高临下站在一旁：“噗。” 　　“很好笑吗？”霍泽一脚踢开了滑雪板，抬眸瞪他。 　　“霍泽，这应该不是我今天第一次说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叶行止把霍泽拉起来，给他拍拍背后的雪，“你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企鹅。” 　　霍泽闻言，扯了扯围巾遮住脸，耳尖红意鲜明，气呼呼道：“您就知道笑话我。” 　　“谁说的？明明就很可爱，企鹅很可爱，你更可爱。”叶行止立刻反驳，神色一本正经。 　　“……哦。” 　　霍泽不吭声了，拎起滑雪板，乖乖被叶行止牵着手向山上走。 　　每次被叶行止如此直白地夸奖，霍泽都会丧失反击能力。 　　两人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还意外杀掉两只试图攻击他们的野犬。 　　这野犬长相很像华国的田园犬，可惜经过数月异变，锋利獠牙早已掀开嘴皮，凸显出狰狞面容，非常不可爱。就连毛发也在风雪中进化得硬邦邦，不太好摸。 　　那老妇人能吃得下野犬，真是心灵强悍。 　　“对了霍泽，要不我们养一只企鹅吧？”叶行止突发奇想道，“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吗？” 　　霍泽眼睛一亮，又忽然严肃地摇摇头：“不行不行，在A市气温太高，它们绝对会热死的，还是算了。” 　　“真是遗憾，以后咱们可以去南极看看。” 　　叶行止还真有些好奇，变异企鹅会是何种手感，万一那短短绒绒的羽毛，异变为坚硬而锋利的细刺……那就尴尬了。毕竟不是每只毛绒动物，都会像金乌和玉龙那样被养得油光水滑。 　　听到叶行止的揣测，霍泽倒是提起了兴致：“说起来，咱们家的狗崽也快成年了，是不是可以让它们再生几只？我想玩软乎乎的小狗崽。” 　　叶行止沉默片刻，幽幽答道：“可它们都是公狗。” 　　霍泽弯唇：“您不是还有孕子丹吗？” 　　“有道理！” 　　与此同时，神龙勤勤恳恳破坏掉了漫山遍野的金珠，飞回叶行止身侧，金眸中满是幽怨。 　　“辛苦。”叶行止瞬间给它塞了一大堆灵香，捆在一起粗如柴垛。 　　龙祖宗即将吐出的怨言一扫而空，美滋滋抱着灵香享受去了。 　　而叶行止将玉佩放入口袋，和霍泽马不停蹄回到山谷，随后迅速展开行动。 　　叶行止找到了睡懒觉的玉龙，霍泽抱起热情的金乌，两人默契在后院会合。 　　两只狗崽莫名腾空而起，茫然地脸对着脸，面面相觑。 　　“首先我们要做的是……培养感情。”叶行止表情严肃，拍板决定。 　　“汪？？？” 第67章 　　说起来也奇怪,金乌和玉龙虽然低头不见抬头见，但这俩狗崽平日里感情确实不深，好像从未有过什么密切交流。 　　或许在玉龙眼里,金乌就是个奇怪的多动症儿童,而金乌也无法理解玉龙为何整日瘫在院子门口呼呼大睡,平常连零嘴也懒得向人类讨。 　　听到叶行止的话，玉龙率先有了回应,湿漉漉的乌黑鼻子动了动。金乌也歪着脑袋凑过去。 　　它俩互相嗅嗅彼此的气息,眼神交汇片刻又避开，随后默契地抬起头看向两个人类，悬空的爪子晃晃悠悠,眼神疑惑。 　　仿佛在说：“我们已经交流完感情了,还要怎样？” 　　叶行止这才想起来，他家狗子们应该是可以听懂人话的,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随手捏了捏玉龙软乎乎的肚子：“我想要新的小狗崽了,但家里只有你们两只。你对金乌感兴趣吗？” 　　玉龙听得一呆,头一次像看变态般抬头盯着叶行止,圆溜溜的眼珠瞪得老大。 　　金乌更是反应激烈,它“嗷呜”一声挣扎着从霍泽怀里跳出来，随即居然马不停蹄地逃跑，直接冲进了山林里去。 　　叶行止倒不怕金乌跑丢了,他摸摸难得慌乱的狗崽,将它放下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俩是真的一点也不来电啊？” 　　玉龙赶紧点头，拼命点头，平日里的懒散劲儿一扫而空，甚至显得紧张兮兮,生怕叶行止真的抓它去配种。 　　行吧行吧，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两只狗崽。但叶行止总感觉他家的小动物们，基本没有与彼此培养出任何感情，除了鸡鸭牛羊这样天生的群体动物以外，似乎都在各过各的。 　　尤其是大白鹅，它讨厌所有人…… 　　霍泽语气遗憾：“玉龙和金乌都是巡回犬，它们的后代肯定也很乖很可爱。” 　　玉龙闻言猛地打了个寒颤，也迈着小碎步迅速逃离。 　　繁衍狗崽一事只好暂且作罢，两人脱了厚厚的羽绒服收好，重新换上轻便短袖。 　　叶行止研究着那条柔软围巾，随口问霍泽：“晚上吃什么？” 　　“今天玩累了，想喝点小酒，行吗？”霍泽试探着问。 　　“当然，今天我们可是做了一件大事，”叶行止非常赞同，“值得庆贺一番。” 　　于是安安静静啃草的奶牛又遭殃了。 　　这次霍泽只挑了最嫩的里脊肉，决定先煎两块牛排，再搭配上山林中肆意生长的罗勒叶与迷迭香。 　　剩下的牛肉被霍泽迅速分解后冷冻了起来。 　　叶行止疑惑问他为什么不全吃光，霍泽一听脸就泛红，移开目光：“结婚的时候，要请别人吃饭，我在提前准备食材。” 　　不止是奶牛和绵羊们，逐渐肥硕的猪崽，也是霍泽磨刀霍霍的对象之一。 　　“有道理，”叶行止微微颔首，却忽然觉得不太痛快，“不想让你做给他们吃。” 　　霍泽弯了弯唇，很满意叶行止不爽的态度：“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否则咱们家还能让谁来做饭，鸡元帅吗？” 　　叶行止正想说话，扔在桌上的玉佩忽然滚动起来。 　　“吾想一试！”神龙探出脑袋，铿锵有力地大声说道。 　　龙族最后的崽子要成亲了，龙祖宗非常渴望参与其中。它甚至在心中遗憾，叶行止不想把场面搞得太过盛大。 　　要是放在千年以前，皇帝也要来参加！ 　　叶行止犹豫片刻，还真有些意动。 　　他在院子外给神龙搭起一个小火堆，放上一口霍泽不喜欢用的小铁锅，随后抓来那两只缓慢爬行试图逃跑的小乌龟，迅速退开两步。 　　“来，你试试。” 　　神龙一脸高深莫测地捋捋胡须，围着火堆飞了两圈，紧接着跃跃欲试掰了根粗树枝，当作锅铲，道：“看吾如何……” 　　“砰——！” 　　话音未落，下一瞬，整支小铁锅被炸成焦黑色，锅底下破了一个惊天大洞。 　　袅袅黑烟在神龙飘忽的虚影间门游荡。 　　叶行止：…… 　　霍泽差点笑死。 　　他忍了又忍，忍不住偷偷传音给叶行止：“您不会做饭，有没有可能就是龙族的遗传基因啊？” 　　叶行止一听，表情蓦地凝重几分：“真的很有可能！” 　　破案了破案了，叶行止意识到一件事——龙族没有任何一条龙会做饭。 　　倒不如说，它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做饭。本身就是生而神异无需进食，再加上以前有供奉有奴仆追随，这项人类的技能……根本不可能被龙族掌握。 　　怪不得他每次做饭都爆炸！ 　　神龙看这小两口背着它偷偷说小话，心中愈发羞耻，用尾巴将一脸茫然的黑漆漆小乌龟们卷起来，抬起龙爪掩面遁走。 　　霍泽心情特别好，哼着歌做晚餐去了。 　　叶行止深吸一口气，决定与自己天生不擅长的事物和解。与其纠结于此，倒不如继续发展其他可能擅长之事——比如织围巾。 　　因为霍泽好像很喜欢那条围巾，摸起来很舒服，软乎乎的非常可爱。 　　他掌心冒起青莲焰火，敲敲打打烧制出两根钩针，随后在空间门里找出自己用不着的天蚕丝，对照着一本《实用针织大全》，全神贯注打起毛线。 　　天蚕丝极细，却在叶行止手中乖顺无比，他学着书中内容用针勾勾缠缠，很快织出一小截围巾的底子。 　　这时晚餐也好了，叶行止随手将针线藏起来，过去帮霍泽端菜。 　　除去牛排以外，今晚霍泽特意做了番茄肉酱意面，细韧意面被叉子漂亮地卷成小圈，摆在盘子正中央，再淋上鲜香浓稠的酱汁，以及三颗香煎肉丸。 　　“厨房里还有一锅肉丸，您想要的话可以再加。”霍泽说着先用叉子叉起一颗，放入口中，吃得脸颊微鼓，一脸心满意足。 　　叶行止从未吃过，好奇问：“这是哪个地方的菜系？” 　　“食堂菜系，”霍泽笑吟吟道，“我高中的食堂会固定供应意面，特别美味，但每次份量有限，只给两颗肉丸。如果是素食者，就会搭配两块煎豆腐。反正我总是吃不够……当年最大的梦想之一，就是哪天工作人员手抖，不小心多给我放了一颗。” 　　现在他自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真爽。 　　叶行止跟着吃肉丸，随即毫不犹豫赞赏道：“这肯定比食堂好吃，今晚咱们能把那一锅吃光。” 　　“悠着点，别吃撑了。”霍泽弯起唇。 　　两人闲聊完坐下，开了一坛霍泽自己酿的葡萄酒，醒好后倒入高脚玻璃杯中，慢悠悠碰了杯。鲜红酒液在杯中摇曳，于傍晚夕阳中折射出漂亮色泽。 　　吃着意面喝小酒，再来一块入口即化般香嫩的牛排，真是惬意。叶行止能清晰尝到罗勒叶与牛肉碰撞出的清香味道，不禁加快速度。 　　此情此景，让叶行止回想起自己读过的言情小说：“如果我们换上西装，这就叫烛光晚餐，很浪漫的那种。” 　　霍泽添了第三杯红酒，支着下巴道：“西装还是留着婚礼穿吧。” 　　“为什么？” 　　没等叶行止反应，霍泽已经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复又给自己倒上一满杯，软声说：“否则我担心……我会把持不住。” 　　叶行止：？？？ 　　这是他认识的霍泽吗？ 　　霍泽唇角弯弯，摩挲着红酒杯继续道：“您都没有在我面前穿过正装，对吧？其实您很适合那样穿。” 　　“霍泽，喝慢一点，”叶行止赶紧劝道，“你的意面还没吃完呢。” 　　他算是发现了，霍泽一喝酒，说话就特别坦诚。问题是霍泽把持不住，他肯定更加把持不住…… 　　“都说了今天要喝酒，不能拦着我，”霍泽抬眸瞪着他，气势汹汹举起酒杯，“来，为砍死丧尸王干杯！” 　　叶行止沉默片刻，举起红酒，与霍泽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算了，喝就喝吧，好歹有晚餐垫垫肚子。 　　然而后续发展就不受叶行止控制了，两人吃完了牛排与意面，将剩下那锅肉丸当作下酒菜吃，霍泽又兴致勃勃弄起了新花样。 　　微醺的霍泽格外活跃，他开始用剩下的红酒做桑格利亚，这是他早就提起过的水果酒，通常用当季水果与红酒制作，一直到今晚才终于实践。 　　他找出一个很大的玻璃瓶当作容器，摘了几颗新鲜金桔，又将桃子与葡萄切成小块，再放上干柠檬片，最后往红酒里加些冰块。叶行止看着他走路有些晃悠，不禁抬手去扶，随即被霍泽扭头亲了一大口。 　　亲亲完毕，霍泽又开始指挥僵住的叶行止，用灵力把红酒迅速降温。很快，玻璃瓶外就泛起一层水雾。 　　霍泽有些拍板决定，在瓶子里放了两根吸管，直接捧起玻璃瓶惬意享用。 　　而叶行止轻咳一声，凑过去咬住另一根吸管尝了尝，颇为意外：“很不错。” 　　清甜水果的气息与酒精混合，淡化了红酒特有的涩味，口感冰凉清爽，在夏日喝起来真是通体舒畅。 　　霍泽闻言，得意地看他一眼，弯着唇贴上了叶行止侧脸。 　　带着微醺酒意的温热呼吸近在咫尺，霍泽动作慢吞吞，就像一片轻飘羽毛抚过。叶行止也不想再克制，抬手用力扣住他的后颈，吻上那双微微扬起的唇。 　　手中的酒水摇摇晃晃，险些洒出一片，浸湿了衣襟，但谁都没有在意。 　　最后气氛足够到位，霍泽被叶行止骗着抱进了后院浴桶里，衣服一件一件搭在桶边。 　　叶行止随手将灵堂封住，杜绝一切可能存在的视线。 　　热水缓缓漫过锁骨，霍泽迷迷糊糊坐在叶行止腿上，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太自在地动了动。 　　叶行止浑身一僵，他原本真的只是想要一起泡澡而已…… 　　但是失策了，霍泽现在没穿衣服！ 　　* 　　第二天早晨，气氛有些尴尬。 　　霍泽躲在被子里发呆，背过身没理叶行止，根本不想起床。 　　他腿好疼，手心也是红的。 　　太坏了，居然哄骗他一起泡澡！ 　　于是连续几天早上，叶行止都痛失了吃早餐的权利。 　　但叶行止并不后悔，并且决定结婚以后天天都要如此。 　　叶行止每天施施然学着打毛线，还在霍泽要去洗澡时，理直气壮问他想不想一起洗。 　　而霍泽每次都会慌乱逃离现场。 　　就在两人你追我逃的僵持之中，洛明倒是找上了门。 　　除了送上个月红薯土豆的售卖收益以外，他还拉来了一大堆金珠和官方给予的报酬。 　　火系晶核无数，品相完好的精装书籍，几套齐全的生活用品，叶行止从未尝试过的各类方便面和零食，以及尚未异变的水果良种，其中甚至有叶行止一直想吃的西瓜。 　　不仅如此，洛明也附赠了新鲜猪崽两只，以及两大车的玉石。把这些运进山谷里，可是费了洛明好大一番功夫。 　　倒是没有什么防护与武器装备，很显然，卫局长心里清楚，叶行止和霍泽好像都用不着这些。 　　叶行止心情甚好，拆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边泡茶一边阅读。 　　而洛明偷偷摸摸摘了颗桃子，确认叶行止并不在意，才敢惬意地放松下来，小口小口缓慢品尝，吃得近乎有飘飘欲仙之感。 　　“叶先生您真厉害，我才刚刚知道您最近做了那么多大事，”洛明感叹，“那可是丧尸王啊，就这么死了！断成两截！” 　　听说当时前往澳国的人全都蒙了，从未见过如此整齐利落的切口。管理局那边尝试拿枪射击，子弹硬是没有穿破丧尸王的皮肤表层，简直耸人听闻。 　　“那不是我砍的，是霍泽，”叶行止挑眉，“他的刀法近日有所精进。” 　　洛明：…… 　　子弹都穿不透，怎么练个刀法就能拦腰斩断了？ 　　洛明压根不敢深想，这两口子都是怪物。 　　总而言之如今情况一片向好，早晚间门广播都在大肆宣传“热心市民斩杀丧尸王”的事迹，官方趁热打铁展开了针对圣裁的围追堵截，据说还有信徒想逃跑来A市B市，然后被洛明的属下顺利逮捕。 　　最讽刺的是，几乎每一个圣裁的信徒，在跑路时都顺手会带几颗金珠，当作“路费”。 　　很好，内部人员也在帮忙清理摄魂阵法，这恰合叶行止的心意。 　　因为他马上要结婚了！在夏秋交际的花好月圆夜到来之际，必须肃清一下鞋教氛围。 　　洛明也一直惦记着婚礼的事，他还挺热情：“对了叶先生，您需要设计师和布置场地的助理吗？我这次还给您带了红布和化妆品。” 　　“化妆品？”叶行止一怔，他真没想过这件事，“这个我需要，多谢。” 　　当然，洛明的小弟他就不必借走了，这段时间门洛明肯定忙得要死。 　　AB市综合医院的建设已经初步完善，据说张小乐还联合不少家长，在临江别墅成立了一所学校，洛明非常支持，到处帮他宣传，现在A市很多家长都会把自家小孩送到临江别墅念书。 　　为避免孩子大声喧哗引来祸患，家长们自觉成立了白日巡逻队，严密提防可能出现的丧尸和异兽，杀几条变异的鱼还能打打牙祭。毕竟这年头的鱼都能自己上岸吃人了，确实有点危险，再加上已经学会穿过江水的丧尸，每天都不能放松警惕。 　　江南区算是一直和平，但隔水相望的江北区并非如此，市中心建筑密集，大型场所实在太多，洛明到现在也没有清理干净，指不定哪里还藏着丧尸。 　　霍泽悄悄戳了下叶行止的腰，传音道：“您为什么想要化妆品啊？” 　　“穿裙子总要打扮一下，”叶行止喝了口茶，一脸正经，“别担心，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霍泽一怔，蓦地扭过头不吭声了。 　　最近叶行止总是欺负他，坏得不行。结婚后说不定更过分呢…… 　　洛明：？ 　　气氛似乎莫名发生了他看不太懂的变化。 　　待洛明的小弟将几车货物吭哧吭哧搬至空旷处，洛明也不再与叶行止二人闲聊。他确实很忙，急匆匆告辞后上车离开，走之前又忍不住摘了两颗桃子。 　　但石桌旁的葡萄架，洛明是一点也不敢靠近。那缓缓蠕动的藤蔓，仿佛能瞬间门勒断他的脖子，他害怕！ 　　待几辆车消失在山路尽头，叶行止放下书，将茶具收好，搂着霍泽就是一阵揉揉抱抱，很快又把人哄好了。 　　霍泽深感自己没出息，可是贴贴真的非常舒服。 　　两人腻歪了一阵，便开始整理东西布置酒席场地，连神龙也主动飞出来帮忙。 　　碗盘刀叉都无需再制作，因为叶行止当年初学炼器时，制造出了大量的废品，随着修为提升，也有很多被淘汰的东西。 　　当然，只是在叶行止眼中算作废品，就像被他嫌弃闲置的茶具们，让霍泽看得眼花缭乱。 　　“太好看了，我都不舍得给别人用，这不会是青花瓷的吧？已经算古董了，质量真好……” 　　“无妨，想要什么我给你做新的。”叶行止揉揉他的脑袋。 　　霍泽一想也是，就不再多说。他指挥着叶行止将不同类型的碗盘分开放置，自己又去赶牛羊。 　　届时可以将它们全部赶到水田附近去，中间门拉一条分界线，与酒席分开。毕竟很多人会对异兽的长相充满意见，而他们家的奶牛……或许只在自家人眼里显得憨厚。 　　整日吃好睡好，最近奶牛的牛角都变异胀大了一圈，轻轻一顶，就能撞断两人粗的树木，而且牙齿也特别锋利。总之还是有一定危险性。 　　霍泽骑上油光水滑的白马，马蹄“哒哒”作响，他闲适地坐在马背上，摸着白马顺滑的鬃毛，驱赶工作颇为顺利。 　　似乎是因为霍泽负责做饭，他在牛羊们面前极有威慑力，堪称死神到来一般，很快溪水对岸便露出大片空地。 　　叶行止见状，放出了自己提前制作好的桌椅。全部是大小相同的红木八仙桌，每边可摆一张长椅，雕着精细的锦鲤龙凤图案，非常喜庆。 　　木材来自A市郊区的家具城，叶行止几乎快把那边搬空了。 　　与此同时，霍泽还在慢悠悠骑马，他沿着溪水跑了几圈，黑发随风飘扬，闲适惬意。叶行止背着手欣赏片刻，便帮忙把霍泽的头发剪短了些。 　　——没错，和他第一天掉进山谷时的长度一模一样。 　　霍泽感觉到脑袋一轻，下意识低头看去，忽然发现自己落下的碎发被野草吃了。 　　不得不说，这个场景真的非常微妙。 　　霍泽不由得拍了拍白马屁股，翻身下马，盯着脚边的野草们严肃威胁道：“中秋节那天，不能随便欺负客人，不能乱吃东西，知道吗？否则我会把你们全部烧光。” 　　野草军团：…… 　　“有道理，霍泽，幸亏你想到了这一点。”叶行止闻言也跟着严肃起来，神魂威压蓦地一展，顷刻覆盖了整个山谷。 　　原本锋锐无比的野花野草瞬间门软化，颤颤巍巍弯下枝芽。就连无辜吃草的牛羊也被波及，膝盖都软了，躺在地上不敢乱动。 　　在山谷无比混乱、牛仰马翻之际，叶行止忽然看向山林一侧，疑惑开口：“金乌？” 　　霍泽顺着他视线看去，也怔了怔。最近他俩只顾着你追我逃泡澡的事情，完全忘记了金乌的存在。 　　由于害怕被人类撮合，金乌当时就跑进山林里藏了起来，自顾自消失许多天以后，它终于又自己跑回来了。 　　不仅如此，它还拐回了一只乖巧漂亮的黑白色边牧。金乌吐着红舌头哈气，屁颠屁颠黏在霍泽腿边，尾巴打着圈摇晃，似乎是在邀功。 　　霍泽没懂金乌的意图，茫然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而叶行止盯着那只边牧打量几眼，忽然间门大受震撼：“这是一只母狗，它已经怀孕了！” 　　霍泽手一僵：“这，这才几天啊？” 　　好像不到一周，金乌居然就在外面找到了别的狗，还让人家怀上崽子！ 　　两人此刻皆是无比震惊，金乌却神气地晃晃脑袋：“汪~” 　　它完美完成了人类的任务，需要奖励！ 　　霍泽深吸一口气，抱起夹着尾巴的乖软边牧，发现它正在悄悄发抖。 　　他的动作立刻温柔几分，轻轻揉着边牧顺滑的毛发，耐心哄道：“乖宝贝不用怕，要吃肉肉吗？放心，我们家有很多吃的，肯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叶行止：？ 　　“等一下，你叫谁乖宝贝呢？” 　　“嘘，”霍泽谴责地瞥他一眼，“小声点，别吓到它了，人家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 　　叶行止越听越不对味，压低嗓音：“那你也不能叫它乖宝贝！” 　　“可是边牧很聪明的，通人性又那么乖……” 　　那水汪汪的怯懦眼神，看得霍泽心都化成了一团。 　　“不行。” 　　叶行止说着伸手捞起霍泽的腿，连人带狗一起抱了起来。 　　“哎……” 　　“你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叶行止义正言辞，“我要听！” 第68章 　　霍泽非常茫然,怀里的狗崽也是如此。 　　但显而易见，叶行止对于他方才的黏糊语气很是不满：“你怎么不哄我呢，就知道哄狗子？” 　　霍泽一怔,迅速垂下眼眸,小声说：“我,我做不到。” 　　那也太腻歪了吧。 　　叶行止抱着他向上掂了掂，一脸正经：“我想听。” 　　霍泽努力半天没说出口,脸倒是红了：“您先放我下来……” 　　“那乖宝贝是能随便说的吗？” 　　霍泽乖乖摇头。 　　“以后不能这样叫它。” 　　霍泽赶紧点头。 　　于是小边牧被叶行止交给金乌负责照顾,霍泽失去了短时间的撸狗权利，只能喂不能摸。 　　霍泽抗议无效，不仅如此,由于实在说不出“甜言蜜语”,他还被迫同意了和叶行止一起泡澡的要求。 　　叶行止心情瞬间舒畅无比，马上要结婚,家里又很快会有新生狗崽,算是双喜临门。 　　高悬天际的那轮明月,在一点一点变得浑圆。 　　霍泽拉着叶行止一起做起了月饼。 　　说起来程序颇为繁琐,饼皮用到了面粉、花生油和糖浆,要反复搅拌至不粘不黏的状态，一顿揉锤后用保鲜膜分开包装。至于月饼馅，霍泽想做鲜肉的,还有A市这边常见的莲蓉蛋黄月饼。 　　莲蓉霍泽是真的不会做,提前去找洛明帮忙要来了一包现成品，但金黄流油的咸鸭蛋，他可是腌了不少。 　　叶行止也在认真帮忙，他学着霍泽的动作，将莲蓉摆弄成窝窝头的形状,再将两枚咸蛋黄放入其中揉成圆球，裹好饼皮，表层撒上薄薄的淀粉。 　　至于月饼模具，这是叶行止最为擅长的领域。只需十分钟他就做好了三种款式，全是喜庆图案，除此之外，还有他家两只狗崽的Q版印花。 　　霍泽喜欢得不行，拿着月饼模具“啪啪啪”就盖了好几个。 　　将所有圆球压成漂亮的月饼形状，就可以放入烤箱了，第一次先高温烤五分钟用于定型，随后再拿出来依次刷上蛋液，重新放回烤箱。 　　新鲜出炉的月饼又香又软，叶行止忍不住拿起一个切成两半，金黄的咸蛋黄油滋滋冒着热气，很是诱人。 　　“好吃，很适合当作茶点。” 　　霍泽点头认同，见叶行止还要再吃，连忙伸手把他按住：“不行，要密封保存几天，饼皮才会回油变硬。” 　　叶行止顿了顿，忽然扭过头，深深与霍泽对视几秒，就是不吭声。 　　他学不会狗崽那样水汪汪的眼神，但单纯盯着人看，还是可以做到的。 　　霍泽愣神片刻，率先移开了视线，手足无措地攥紧保鲜膜，磕磕巴巴说道：“那，那再吃一个。” 　　那一卷可怜的保鲜膜，差点被他直接捏断。 　　叶行止很满意，假装自己方才什么也没做：“来，咱们今天喝点好茶。” 　　“……哦。” 　　因为月饼非常顶饱，两人正餐没有吃得太过丰盛，霍泽就随意做了一锅番茄肉末干捞粉，他万万没想到，叶行止对于酸甜解腻的酱汁过于热爱。 　　本来可以吃一天的米粉分量，叶行止在中午就给包圆了。 　　霍泽瞪他：“您全都吃了，晚上吃什么？” 　　叶行止施施然道：“泡澡，喝茶，吃点心，看书。” 　　话里话外的暗示颇为明显。 　　霍泽被噎住，没有再反驳。 　　谁叫他不小心喊了狗崽乖宝贝呢。 　　忙忙碌碌几天，转眼就到了即将结婚的日子，中秋节，也是霍泽的农历生日。 　　前一天晚上，叶行止和霍泽都有些失眠。 　　A市已经步入初秋，但热气腾腾的秋老虎仍在，白日下了些小雨，晚上倒是清凉几分。 　　叶行止搂着霍泽，躺在床上闲聊，霍泽就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 　　“明天就结婚了，真不敢相信。”霍泽小声说。 　　“嗯，零点到了，”叶行止紧了紧手臂力道，“霍泽，生日快乐。” 　　“谢谢。” 　　“谢什么，你我二人无需客气。” 　　“哦，明早我就杀猪包饺子，您要来帮忙。” 　　“好。” 　　“衣服都熨过了吗？” 　　“放心，放在空间里会一直维持原样。” 　　“那就好。” 　　一阵沉默后，叶行止忽然感到脸侧一热，霍泽柔软温暖的唇轻轻贴了上来。 　　“叶行止，谢谢你，我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说完这句话，霍泽才安心地朝他怀里拱了拱，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微红耳尖藏于黑暗中看不真切。 　　小小的夜谈就这样过去，叶行止怔了许久，轻声道：“这句话，本该换我来说才是。” 　　* 　　第二天清晨，霍泽起得很早。 　　由于叶行止强权逼迫，鸡元帅失去了打鸣的权力。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嘹亮猪嚎，划破山谷中沉静的空气。 　　霍泽没穿外套，仅是穿了件白衬衫，袖子挽起，露出小臂漂亮的线条。那猪血没有溅到他身上，被野草们疯狂吞噬。 　　溪里的鱼也接连蹦跶起来，想要与野草分一杯羹，浑然不知它们就是霍泽的下一个斩杀对象。 　　叶行止在院子里擀面皮，鲜虾馅是霍泽昨晚就调配好的，猪肉白菜馅当场现做，而他只需要无脑擀出大量饺子皮，再快速包好。他很擅长手工活，每一个饺子都出落得胖嘟嘟圆滚滚，就像金元宝。 　　四合院各处都挂上了红灯笼，葡萄藤上也缠着漂亮的红绸同心结，至于两盆摆在院门外的金桔，枝桠间全都是喜庆的小红包。就连山谷两侧的树林也被大肆装点。 　　这些大多是龙祖宗主动请缨去做的，最近几天它灵香吃得多，看起来圆了一圈，活蹦乱跳且精力四射。 　　叶行止很快就包好了一大盆鲜虾饺子，还顺手包进去几枚硬币。硬币被他用洁净术洗刷过无数遍，银白崭新，闪闪发光。 　　他拍拍手上的淀粉，正准备包下一盆，远处的山路上忽然传来汽车引擎声，还有人滴滴按了几声喇叭。 　　神识一扫，是张小乐和李蔓，还有他们家的小丫头甜宝。 　　裴林和唐飞宇被他们顺路捎带来了，和小丫头一起挤在后座。走过陡峭山路时，因为晕车而魂飞天外。 　　但打开车门踏上松软草地，呼吸着灵气充盈的清新空气，两人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过来，甚至有些震惊。 　　“霍哥霍哥！新婚快乐！恭喜发财！” 　　裴林的嗓门一下大了起来。 　　霍泽刚把一条肥鱼开膛破肚，提着鲜血淋漓的刀子转过身，惊讶道：“这么早就来了？” 　　张小乐瞬间打了个哆嗦：“哎哟妈呀。” 　　然后他被李蔓捶了一下，赶紧挠着头笑道：“霍哥好啊，我们就是想早点来帮忙，招待那么多人，就你俩肯定忙不过来。” 　　李蔓这才露出微笑：“对，我也是会做几道硬菜的……叶先生在包饺子吗？来，我也来一起包。”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扔下张小乐，冲进院子里帮忙去了。 　　而张小乐在霍泽面前一直有些怂，他嘿嘿尬笑两声，终于憋出这么一句：“霍哥，你们家也太美了。风景秀丽，空气清新，绝对能活到一百二十八岁！” 　　霍泽的表情比平日温和许多，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多谢，院子里有茶水零食，还有新鲜月饼，你们饿了可以自取。” 　　“好好好！啊对了差点忘记，车里有我们给你俩准备的礼物，”张小乐回头看向晕车二人组，“小裴，帮我拿一下。” 　　“好叻~” 　　他们打开后备箱，合力从里边搬出了一大堆东西。 　　有红酒、烟花爆竹和礼炮，以及裴林和唐飞宇自己做的陶塑人偶，大概可以看出是两个男人，用长发与短发区分，亲亲密密抱在一起，小人偶的手上还有闪光戒指。 　　看得出来，他俩已经很努力了。虽然甜宝捏的橡皮泥都更好看些。 　　除此之外，每人都提了几捆自家种的蔬菜，还有一只用油纸包裹的烧鸡，两大袋喜糖和热乎的巧克力饼干。李蔓甚至炖了一锅萝卜筒骨汤，连着砂锅一起搬来的，准备借用厨房继续炖个两小时，据说越炖越香。 　　金乌带着老婆一起看热闹，摇尾巴卖萌，试图从唐飞宇手里讨要巧克力饼干。 　　唐飞宇被吓得后退一步：“别别别，狗狗不能吃这个哈。” 　　裴林不认同：“谁说的，绝对可以吃，变异的狗子连人都能吃！” 　　这两个家伙差点当场撕起来，一时间场面颇为热闹。金乌还在旁边“汪汪”助威。 　　霍泽看得有些发怔。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快要记不清了…… 　　他按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几分：“谢谢你们。” 　　裴林一僵：“霍哥您把刀放下，先放下！” 　　“要不是有你和叶哥，我俩说不定会死在B市，”唐飞宇倒是正常许多，笑笑道，“过命的交情了，不用客气。” 　　霍泽挑眉：“那就别说废话了，来帮我砍猪杀鸡。” 　　说着他就给每个人分了一把刀，继续道：“厨房冰柜里冻着牛肉，想吃烧烤自己弄，不同部位有不同的切法，别弄混了啊。” 　　“芜湖！我想吃铁板牛仔骨！”裴林兴致勃勃，第一个向厨房冲去。 　　叶行止和李蔓已经包好了一大桌饺子，就等着霍泽来上锅蒸。他可以做所有前期准备，但还真不敢亲手将食物放上蒸笼…… 　　霍泽对此心知肚明，放下刀洗洗手，把两大盘饺子放进蒸笼。随后，霍泽毫不犹豫把在场全员指挥得团团转，这边择菜那边剁肉，累了就轮换着来，闲着的可以先喝点茶。 　　炒菜本身费不了多少功夫，真正耗费时间的就是处理食材，但人多力量大，做起来效率颇高。 　　他们都没有来过山谷，忙完了就开始参观四合院，打量着精致的装潢啧啧称奇。 　　裴林鬼鬼祟祟溜出院子，想去摸马屁股，然后差点被一蹄子踹飞。他只好又灰溜溜跑回来，和唐飞宇一起揉捏全家最乖的边牧狗狗。 　　在乖软可爱又听话的狗子面前，几个大男人声音都变得柔软腻歪。叶行止本来还在淡定喝茶，一听差点喷了。 　　原来不止是他家霍泽，所有人在可爱狗崽面前都会这样！ 　　没过多久，洛明和他的一群小弟也来了，那辆险些挤不过山路的大货车一路飞驰，货车顶上还在“劈里啪啦”放着鞭炮，红纸随风飞扬，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洛明与张小乐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都带了烟花爆竹和一堆吃的，但洛明做得更加夸张。 　　“叶先生霍先生，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洛明坐在车顶上，举着扩音器大声喊道。 　　他身边的人在神情严肃地吹着唢呐，另外两人敲锣打鼓，鼓乐喧天的阵仗真是喜庆又奇葩到了极致。 　　待货车停稳，齐齐整整的西装寸头肌肉男依次下车，一字排开，站在空旷处显得颇为威风。 　　“多谢。” 　　叶行止有些哭笑不得，而霍泽红着脸默默离去。 　　洛明和张小乐熟悉，很快两人就混到了一起，拉着小板凳排排坐聊着天，还不忘认认真真择菜。 　　院子外一下就显得拥挤了几分，好在山谷确实够大，叶行止在每张八仙桌旁边都放了小炭炉，可以让他们自己烧水泡茶。 　　茶具随便用，想用多少用多少，如果有闲情逸致，还能坐在溪边一边喝茶一边钓鱼。主打就是一个自在。 　　裴林顺手烤起牛肉串，感叹道：“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水好清澈，可惜这些鱼好像很想吃我。” 　　“确实是神仙日子。”霍泽弯了弯唇，吃完一块月饼，转身去厨房做菜。 　　成婚吉时是龙祖宗算出来的，估摸着时间，叶行止决定先提前做点准备。他穿过游廊去灵堂开门，结果迎面撞见了一位胡须银白、隐约有些胖乎乎的老者。 　　这不是龙祖宗吗？ 　　叶行止怔了下：“你能化成人形？” 　　“那当然，”神龙自得地捋捋胡须，“多亏你给的灵香，让吾之神魂修复不少。” 　　合情合理，叶行止也没多问，他抱起两张灵牌，转身便要离开，就见神龙单手拎起了他亲爹的龙角。 　　“什么意思？” 　　“要拜高堂，怎么能没有父亲在场呢！”神龙眼睛一瞪，把龙角塞进他怀里。 　　叶行止顿了顿，使了障眼法将龙角变小，也觉得神龙此话不假。 　　毕竟亲爹的龙气，对他还挺不错的。 　　当众人看见叶行止从后院领了一名老者出来，俱是一愣。 　　“这位是？”洛明站起身。 　　叶行止垂眸思忖片刻，无奈开口：“我爷爷。” 　　“哦哦哦，爷爷好！” 　　“爷爷身体真硬朗啊，末世了还有将军肚呢！” 　　此起彼伏的“爷爷”响彻山谷，神龙眉开眼笑，谁喊都要应上几声。 　　今天开心，叶行止也不计较那么多，他亲自抱着灵牌走进正房。 　　正房已经被叶行止重新修缮过，是前厅后房的布局，屋顶也补得结实了几倍，家具一应是他亲自打造。 　　红底金墨的喜字贴在每扇窗上，窗帘与被褥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在叶行止最近看的小说里，应该还要往被单下面放点花生红枣，但他决定暂且放弃这件事。 　　早生贵子大可不必，他家还有狗子呢。 　　前厅中间是一个方桌，左右两侧各摆两张靠椅。叶行止将灵牌分别放好，顿了顿，又将龙角放在他亲妈旁边的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叶行止再次感觉丹田溢出一阵暖流……好像离晋阶大乘期不远了。 　　叶行止若有所思地揉揉肚子，出门才发现后院空了，大家都在厨房围观霍泽炸鸡，鸡胸肉切成细条，腌好裹着面粉与面包糠再下油锅，就是外酥里嫩的炸鸡柳。 　　一时间山谷里四处飘香，“咕噜”的吞咽声格外清晰。 　　“都饿了？”霍泽弯唇，“每个人只许吃一条，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叶行止理直气壮拿走两条炸鸡柳，还被霍泽戳了后腰。 　　临近午饭时间，卫凌霄和张小愉也带着异能管理局的人来了。据说从首都开车到A市，走高速要开一天一夜的车，但大家脸上都毫无疲色，穿着正装有模有样。 　　不等叶行止开口，管理局的众人齐齐立正站好，给两人敬礼。 　　卫凌霄郑重道：“再次感谢两位，为华国安宁做出的贡献，新婚快乐。” 　　叶行止怔了一下：“举手之劳罢了，无须如此客气。” 　　“如果没有两位帮忙，我们自己去杀丧尸王……这群年轻人还有几个能活着站在这里，都不好说，”卫凌霄摇摇头，“我也不会说什么肉麻话，叶先生您放心吧，只要我有命在，首都绝对没人敢找您的麻烦。” 　　两人对视一眼，话不用说破，尽在不言中。 　　叶行止忽地发现，卫凌霄如今的精气神要比上个月充足许多，他还特意给自己抹了点粉底，遮住那双黑眼圈……真是有心了。 　　果不其然，他也拉了一堆吃的过来，两大箱啤酒，韭菜黄瓜冬瓜几大箩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自带了食物，交换着吃都能吃饱。但是山谷里的食材吸饱了灵气，那滋味可不是凡物能比的。 　　厨房里爆炒牛肉的香气久久不散，院子外还有一只正在铁架上翻转的烤全羊，把管理局众人看得眼都直了。 　　不过吧，水田附近那群的变异牛羊们，还是看起来很恐怖。这些与异兽战斗不下百回的人，不禁神经紧绷片刻，默默挪到了最远的角落坐好。 　　卫凌霄手下的人被分成几支小队，全部安静且训练有素，围在八仙桌前坐得笔直。由小队的队长负责倒茶，其他人端起茶杯的动作都近乎同步。 　　与洛明压迫感十足的寸头小弟们坐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卫凌霄洗洗手进院子里帮忙，吃着月饼喝了叶行止泡的茶，一时间大受震撼。仿佛这三十年来的疲惫，都在喝茶的瞬间彻底消失。 　　“好神奇，叶先生您这茶是上哪儿弄来的？！” 　　“自家种的，待会我送你一些。” 　　人到齐之后，院里院外都很热闹，有点像在搞乡村农家乐。 　　叶行止许久没见到过这么多人。 　　他扯了扯稍微有些勒脖子的领带，却意外没有觉得特别难受。 　　“霍泽，我交到了好多朋友。” 　　“嗯嗯，”霍泽和张小乐端着一大盆干锅牛杂出来，没时间和叶行止多聊，“装盘装盘，厨房里还有两锅红烧肉，您帮我去端一下。” 　　叶行止眉眼舒展几分，揉揉他的脑袋：“好。” 　　而卫凌霄听到霍泽的话就是一声招呼，原本还在端坐喝茶的众人，都整整齐齐跑来帮忙分菜。 　　令人眼花缭乱的不仅是美食，还有叶行止炼制的碗盘，那叫一个琳琅满目。 　　像裴林这种家里有钱的，最是识货，装着菜还不忘啧啧感叹：“好像我老爹会高价购买的瓷器哦，不会真是古董吧？” 　　“我自己烧的。”叶行止淡定澄清。 　　“可是这手感，这釉色，很像几百年……” 　　霍泽将锅盖扣在裴林脑门上：“安静。” 　　裴林立刻捂住嘴不吭声了。 　　当食物被装盘摆好，开饭之前，先要举行交换戒指的小仪式。 　　龙祖宗对这种“西式”的仪式不太理解，但非常积极地参与其中，他负责主持并揣着戒指。而甜宝就担当起了小花童。她打扮得很漂亮，挎着装满花瓣的篮子到处撒，微风也配合地卷起花瓣，纷纷扬扬。 　　叶行止从神龙那里取出戒指，牵起霍泽的左手，替他慢慢戴好。霍泽给他戴戒指时手有些抖，被叶行止坚定地捏了捏，才深吸一口气，顺利将银圈套入无名指中。 　　两人在热烈的欢呼声中相拥接吻。 　　霍泽以往最怕在旁人面前亲密，如今却毫不犹豫搂住了叶行止的脖子，动作利落果断，唯独藏在黑发下的耳尖泛红。 　　这一瞬间，唐飞宇和裴林蹲在两边扭开礼炮，绚丽的亮片与彩纸随风扬起，而张小乐和妹妹一起捂着耳朵放起鞭炮，噼里啪啦无比热闹。 　　叶行止难得经历了被朋友起哄的场面，要求新郎官先干一杯，再发表感言。 　　他也没有推据，拿起一大杯白酒仰头喝下，搂着霍泽的腰温声道：“愿世界和平，我们安安稳稳，一生一世不分离。” 　　霍泽抢走他的酒杯给自己满上，在欢呼声中一饮而尽，语气不复往日的冷淡。 　　“多谢各位，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这豪爽劲儿把大家伙的酒兴都勾了起来，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喝完酒正式开饭，按照流程，新人似乎要轮桌敬酒。于是叶行止提起酒壶，牵着霍泽的手，先敬了神龙一杯。 　　龙祖宗是绝对喝不醉的，但它看起来就像醉酒老头一样满面红光，猛地站起身来，嘴里反复说着“好好好”，也不知道好在何处。叶行止无奈地伸手扶了它一把，霍泽倒是着乖乖开口：“龙爷爷，慢点喝。” 　　“好叻，爷爷我也不催你们生崽了，开心，幸福就好！” 　　霍泽弯起唇：“嗯，我很幸福。” 　　张小乐一家子和裴林两人坐一桌，他们态度更随意些，被红烧肉迷得神魂颠倒，啤酒已经喝空了一箱，就知道使劲夸霍泽做饭好吃。 　　那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喜庆话一箩筐往外冒，甜宝还跟着牙牙学语，脸蛋红扑扑。叶行止感觉这小丫头被养得又乖又可爱，但可惜，两个男人可生不出女孩儿。 　　唐飞宇喝得最少，他站起身微笑道：“霍哥，过得好就好，被欺负了一定要说哈。虽然咱们二打一也打不过叶大哥，但好歹能做个添头。一人抱一只腿，帮你把人拖着。” 　　霍泽挑眉，扭头瞥了叶行止一眼：“听到没？” 　　叶行止一脸正经：“放心，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他可不想与霍泽以外的任何人有肢体接触！ 　　这顿席面吃了一下午，A市的天气也很给面子，不冷不热，泛着初秋的清爽。大家带来的红酒白酒被全部喝光，烤全羊也吃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出于暗箱操作，叶行止在水饺里包的硬币，都被霍泽一人捞完了。 　　众人嘻嘻哈哈东倒西歪之时，神龙拿起婚书，中气十足地开嗓喊着：“吉时已到——！” 　　“芜湖！！！” 　　叶行止正在吃最后的两只水饺，就忽然被大家推向了正房的方向。挂在檐角的红灯笼悉数亮起，张小乐又兴致勃勃点起了鞭炮。洛明的小弟们似乎提前演练过，一人举起唢呐，一人敲起铜锣，反应迅速地吹吹打打起来。 　　正房中的高堂之位，只有两张灵牌和一支造型神秘的金红龙角，若是放在平常，或许会引来沉默，但现在大家都喝得特别高兴，一个比一个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霍泽帮叶行止拉了拉衣角褶皱，红着脸与他并肩站好，听龙祖宗大声朗读婚书内容，随即两人听着指令，躬身拜了天地，齐齐跪在高椅前二拜高堂。 　　叶行止丹田中的暖流愈发鲜明，他神情郑重，心中却有些恍惚。转身与霍泽对拜时，发现霍泽也很恍惚，眼眶泛着微红，他俩脑袋还撞在了一起。 　　“天道见证，结契礼成——！” 　　霎那间，本在西斜的太阳骤亮，一束金光径直顺着窗户洒入屋内，环绕着神龙手中的红色婚书。 　　若隐若现的仙鹤振翅之声与鼓乐齐鸣，山谷上方漫起仙雾缭绕的七彩祥云，天道赐福如约而至，慷慨地给予两人灵力灌顶。 　　随即叶行止察觉到了微弱的龙气波动，他蓦然抬眸，只见龙角亮起一瞬金光。 　　紧接着，两道极淡的虚影缓缓飘至他身前，轻轻抚过他的头发，动作分外温柔。 　　叶行止心里清楚，这恐怕也是天道憋了许久的馈赠。 　　他耳边传来轻浅的呢喃：“我儿，愿你幸福。要吃饱穿暖，一生无忧……” 　　霍泽也能听见，他忍了许久的眼泪蓦然滑落，握紧叶行止的手。叶行止闭了闭眼，缓缓与霍泽十指相扣。 　　“嗯，我很幸福。” 第69章 　　霍泽第二次在他面前流泪,所有人都以为只是纯粹喜悦的泪水，叶行止却看出了更多东西。 　　因为那两道从龙角中浮现的虚影，太过飘渺。那句低低的呢喃,更像是他母亲在怀胎时,轻抚着肚子,自言自语般说出的愿景。 　　他得到的爱，几乎尽数来自出生以前。 　　叶行止搂着霍泽站起来,帮他擦了擦脸,抹去滚烫的眼泪，一时间心绪万千。 　　那是只有霍泽才明白的心情——他们两个是何其相似，在这世上真的不剩任何亲人,只有彼此。 　　礼成之际,欢呼声响彻云霄。没有人敢闹他俩的洞房，最多起哄要喝交杯酒,叶行止痛快地斟了两杯白酒,与霍泽一起仰头喝下,随后大家都热热闹闹放起烟花来。 　　本该司空见惯的橘红夕阳,今日不知为何格外美丽,漫天的七彩祥云犹如九重仙境，将人纷纷看呆。 　　绚烂夺目的烟花直冲而起，金乌跟着仰头“汪汪”叫唤,一朵接一朵如灿烂花海般炸开,祥云却仍然留在原地，犹若神异。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开，霍泽上前一步，抱住叶行止的手臂。 　　“叶行止，你还有我。”霍泽吸了吸鼻子,眼底依旧微红。 　　“嗯，我知道，”叶行止捏捏他微热的脸，“不哭了啊，咱们今天结婚呢，要开心。” 　　“我很开心，我要喝你的灵酒，可以吗？” 　　平日里叶行止都不给他喝，理由是容易醉了误事…… 　　叶行止一愣，忽然间神情显得意味深长：“当然，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圆月悄悄爬上天际。 　　叶行止还跟霍泽在说小话，今日格外亢奋的神龙凑了过来。 　　它抱着龙角在扶椅边坐下，轻叹一声，语气有些疑惑：“崽子啊，吾也不知这天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即便是龙族的结契大典，也不该有如此阵仗……外面天都黑了，祥云还是亮的！” 　　叶行止闻言思忖片刻，回道：“实际上，天道应该算是我与霍泽的媒人，其实在最初便是它一力促成……” 　　神龙胡须一抖：“促成？这是何意？” 　　叶行止与霍泽对视一眼，见霍泽没有意见，他便简单将捡到霍泽那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不忘复述天道在他耳边激动的大吼。如今叶行止对天道的那番预言非常满意——没错，霍泽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然而，这件事把神龙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叫天道跟你说话？啊？？”龙祖宗一脸不可置信，“天道何时会说话了？” 　　叶行止顿了下，疑惑道：“天道不是都会说话的吗？” 　　神龙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怪物，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都差点破音。 　　“崽子，吾活了万年之久，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叶行止轻咳一声：“是吗，原来如此。” 　　龙祖宗反应这么激烈，他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叶行止已经听过了两次来自天道的声音。 　　总感觉被天道特殊关照了，包括今日的赐福也很慷慨。如今叶行止丹田中的灵力，已经壮大到随时可以连续突破的程度。 　　但叶行止还能忍忍，毕竟他正在结婚呢，没时间想修炼一事。 　　与目瞪口呆的龙祖宗分开后，他抱着霍泽飞上了正房屋顶，在青瓦间铺好一块柔软的毛毯，再放一张酸枝木茶盘。 　　喝点私藏小酒，吃两块月饼，叶行止甚至拿了个枕头给霍泽靠着，两人一起半躺在屋顶上，看着天边那轮圆润饱满的明月。 　　山谷中依旧很热闹，酒席间吃得太饱，大家现在都有些走不动路。虽然末世以后已经很难吃上肉，但一口气吃那么多，简直把这辈子的肉都吃了回去。 　　小李已经喝傻了，在和几个寸头肌肉男一起打麻将，不知为何手气越打越烂，满脸贴着白条。裴林和唐飞宇拉着甜宝玩斗地主，结果只有甜宝赢得盆满钵满。 　　张小愉拉着她哥一起比赛钓鱼，但是由于张小乐运气太好……他脚边的水桶都快装不下了，肥美的鱼还在疯狂咬钩。 　　龙祖宗则是笑呵呵摸着龙角，跟管理局众人讲起了龙族的上古故事与曲折过往。 　　虽然没人当真，但大家都听得非常专注。 　　会自愿加入管理局的年轻人，大多都是上无父母、下无儿女的单身汉。许多人在灾难伊始时便已失去所有亲人，恰逢首都局势稳定，成立异能管理局后，他们便义无反顾将生命献出去。 　　反正回家也只剩自己一个人。 　　今年的清明端午，别说回乡祭祖扫墓，大家连粽子也吃不上，就顾着日夜不休打丧尸了。 　　这个中秋节，大概是末世以来，所有人最为放松开心的一天。因为有人陪伴，安全温暖，吃得很饱，犹如孩提时代般依偎在一起，听着白发苍苍的长辈讲故事，心里没有半分孤单。 　　卫凌霄还跟叶行止借走几条用不上的被子，把躺在草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人全部盖住。 　　钓鱼钓腻之后，张小乐借用厨房做了三大盘拍黄瓜，冰凉酸爽非常解腻，刚端出去就被一抢而空。叶行止倒是没动，答应过霍泽不吃别人做的东西，他就坚决不会吃。 　　溪边传来一声大吼：“这咸蛋黄真好吃，是，是我一生中吃过更美味的东西！” 　　“没吃过后山的桃子，休要大放厥词！”这是洛明愤怒的回吼。 　　看来全部醉得不轻。 　　叶行止与霍泽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叶行止摸了摸戒指，抬头看向圆月的方向。 　　最近看了唐诗宋词大全集，他很喜欢这句诗，也很喜欢这枚结婚戒指。 　　与先前送给霍泽的那些不同，婚戒样式更为简洁方便，仅是两枚银白戒圈，但戒指材质并非来自这个世界，而是叶行止收集的无定仙岩。炼制成灵宝后可以变换形态，假装看起来像银圈而已。 　　银圈内纹着两人的名字，只需滴血认主就能储物，甚至还可以用于追踪彼此的位置……当然，这个专门提供安全感的小功能，霍泽暂时没有发现。 　　霍泽转过头，忽然抬手轻轻抚过他的侧脸，低声说：“爸爸妈妈肯定都在月亮上看着你呢。” 　　“嗯。” 　　叶行止随意扣住霍泽的手腕，无意识摩挲着，又喝了一杯灵酒。 　　“他们都是爱你的，我也爱你。”霍泽的声音再次放低了些。 　　叶行止听得一清二楚，动作微顿，手中力道收紧：“再说一遍。” 　　“我爱你。” 　　霍泽晃了晃喝空的金玉酒壶，与他对视时，眼眸明亮而坚定，泛着尚未消退的潋滟水光。 　　叶行止呼吸微滞，不受控制般抬手按住了他的后颈，倾身吻上他的唇。 　　霍泽软了身子，乖乖贴在他怀里扬起脑袋。 　　他们在接连不息的烟花下接吻。 　　* 　　山谷周边的树林很安全，玩到深夜，大家才晃晃悠悠来跟叶行止他们告辞。 　　张小愉是没喝酒的，她淡定地把裴林和唐飞宇单手拎起，轻轻松松扔进他哥的车后座里。 　　光是寻找神智清明的司机就耗费了半小时，但把醉汉们扛上车，倒是快得很。 　　而卫凌霄还在醉醺醺地吼：“喝过酒的都滚开点，那个谁，欸对，就是酒精过敏的那个！来来来你开车！” 　　叶行止意外发现，他的客人们行动力很强，每张八仙桌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桌面擦得光洁锃亮，碗筷餐盘也全部被洗干净收好了。 　　草地上半点垃圾都看不见，连炭盆都被一一细心扑灭，以免引起火灾。 　　虽然收拾酒席残局，对叶行止而言轻而易举，但他们能想到帮忙做好这些事情，叶行止还是挺高兴的。 　　至少证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稀里糊涂交上的朋友……似乎都很不错。 　　霍泽红着脸赞同点头：“那当然，我才不会让你跟坏蛋做朋友！” 　　叶行止闻言看了霍泽一眼，霍泽就直接扑进他怀里，仰头讨要亲亲。 　　很显然，他新鲜出炉的道侣又一次喝高了。 　　但这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洞房时刻。 　　神龙早就抱着龙角飞回灵堂，自己将门给堵上，半点没有干涉两口子的意思。 　　而叶行止将提前收进空间的浴桶放回后院，反复清洗两遍，加入热水。这一转眼的功夫，霍泽居然已经自觉脱了衣服，眼巴巴盯着他看。 　　他不是第一次见霍泽没穿衣服的模样，但每一次看见，视线都会不自觉变得凝固。 　　笔直漂亮的腿，紧实光滑的腰腹，在身体微微起伏时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很适合咬上一口的锁骨。 　　叶行止只感觉脑袋一阵热气上涌，迅速把人打横抱起坐了进去。 　　“喝酒以后……泡澡不好的。上次我就想说了，”霍泽搂着他的脖子乖乖被搬运，漫无边际说起了小话，晕乎乎的声线无比柔软，“你很坏。” 　　被温暖热水浸泡包裹，叶行止舒服地靠在木桶边，低声说：“听闻第一次，有热水才会比较顺利。” 　　霍泽闻言浑身一僵，险些惊得酒都醒了，脸瞬间泛起红晕：“不许弄疼我了，要轻点。” 　　叶行止神色立刻正经几分，认真道：“我会努力的。” 　　霍泽不太信，扭过头小声开口：“您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吗？” 　　“其实……”叶行止轻咳一声，也有些尴尬，“对男人，我不太清楚。” 　　青春期启蒙书里又没有详细写太多，叶行止心里只有模糊的概念。 　　“要，要先用手的。”霍泽用力闭了闭眼，声音越来越低，脸颊滚烫。“嗯？” 　　叶行止怔了下，随即圈住了霍泽的腰，顺着水中浮力将他轻轻托起。 　　一句久违又熟悉的低语，在霍泽耳边如雷鸣炸响。 　　“教我。” 　　事到临头，无论有多么说不出口，霍泽也不得不得教。 　　叶行止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还是一个很喜欢反客为主的人。 　　霍泽眼眸失神，将脸藏在水雾氤氲之下，看着热水泛起层层波澜。 　　他有些受不住，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深深的吻堵住了唇。试图乱动的手腕也被紧攥着，温和而有力地扣至身后。 　　还没来得及死在床上，就快要死在浴桶里了。 　　而很显然，叶行止绝不会就此满足。 　　他把霍泽用浴巾裹好，抱回房间。 　　崭新的卧室里点满红烛，火光倒映在窗帘与金边红底的喜字之上，摇晃着影影绰绰。 　　浴巾被拉开，一阵凉意令霍泽的心神清明几分，他怔怔抬眸，看着叶行止耐心给他换上丝绸般柔软精致的喜服，还有那条纹着金丝龙凤的大红罗裙。 　　洛明送来的化妆品被叶行止抛在脑后，因为根本不需要。 　　刚出浴的霍泽气色很好，脸颊白里透红，嘴唇被反复的亲吻染上暧昧色泽。 　　他眼眸湿润，可怜兮兮地开口：“我还没有，没有穿裤子。空荡荡的很凉……” 　　“没关系，很快就热了。” 　　叶行止贴心地提前装了床帘，随手一拉，帷幔便如水波般披散而下。 　　“叶行止，不行，我……” 　　“嗯，你可以的。”叶行止扣着他微颤的腿弯，一把掀起裙摆。 　　感觉自己像一个罪大恶极的登徒子。 　　但叶行止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很难用语言表述今夜的美妙感受——像是之前千年都白活了。如果霍泽的生日不是中秋节，而是端午该有多好，那他就不需要等待如此之久！ 　　霍泽无力反抗，抬手挡着脸慌张道：“那之前拿的安全措施呢，快点戴上……” 　　“好，”叶行止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缓缓拉开，欣赏着霍泽躲闪害羞的视线，“但是戴上的话，我会更久。” 　　真的很久。 　　霍泽觉得自己恐怕是一夜没睡。 　　从酒醉时乖乖听话的状态，到彻底被弄清醒，然后又被抱到床上，再变回几乎和醉酒时一模一样的状态，途中甚至压制不住境界突破……反正叶行止根本没有停过。 　　只有跟道行高深的修士结婚，才会真正感受到【体能太好】的恐怖之处。 　　眼瞧着天光大亮，叶行止将床帘拢了拢，语气慵懒而带着一丝感慨：“早知道我就不看日子了，确定关系那天，我们就该结婚才是。” 　　霍泽闻言浑身一僵，藏在被子里不吭声，随后感觉微凉掌心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动作温柔。 　　“很难受吗？” 　　“不是难受……是快死了。”霍泽闷着头低声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很痛，声音是哑的。 　　叶行止倒是没有纠正他“不吉利”的措辞，起身找来一罐蜂蜜，给霍泽冲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霍泽被他扶着缓缓坐起身，抬眸就看见叶行止眉眼舒展，眼里带笑，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讨厌，他都快被弄坏了，叶行止还活蹦乱跳的。 　　霍泽心中腹诽，捧着杯子慢吞吞喝蜂蜜水，手腕有些使不上劲，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叶行止抬手帮他托着杯子，没忍住，又开始轻轻揉他戴了银圈的手指。动作愈发勾勾缠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霍泽与叶行止对视片刻，忽然间好像领悟到了些许信息，脊背一寒，不可置信地哑着嗓子开口问：“叶行止！咳咳……你，你不会每天晚上都想要吧？” 　　“不行吗？”叶行止挑眉，“反正我们夜晚无事可做。” 　　“谁说的，我们还可以喝茶吃点心，看书泡澡，有很多事做！” 　　霍泽耳尖发烫，忙不迭用他说过的话反击回去。 　　“嗯，做完这些，正好可以回房就寝，时间依然充裕。”叶行止慢条斯理道。 　　霍泽被他噎住，埋头猛地喝了一大口蜂蜜水，好半天才小声说：“我会死的……你得哄哄我。” 　　听到这话，叶行止似乎轻笑了一声，垂眸看着霍泽，仿佛要跟他互相伤害一般，施施然开口：“乖宝贝。” 　　霍泽：…… 　　于是这场早晨的“拌嘴”，最终还是霍泽落败。 　　* 　　新婚的第一天，卫星电话响个不断。 　　或许这是A市的风俗习惯，给新婚两口子贺喜是要反复说上好几次的。张小乐甚至在电话那头又放了一串鞭炮，搞得喜气洋洋兴高采烈，说有时间要请他们再去临江别墅吃饭。 　　叶行止依然搂着霍泽躺在床上，陪他新鲜出炉的道侣一起赖床。他正想说不必，就被霍泽拉了拉衣角。 　　叶行止疑惑地转头看他，就见霍泽抿了抿唇：“昨天……昨天，李蔓炖的汤很好喝。” 　　“好，我们会去的，有空再议。”叶行止立刻挂了电话，才继续问霍泽是什么意思。 　　霍泽一时没说话，摸摸指间那圈银白的戒指。他已经知道了，叶行止专门做的定位功能。 　　他缩在叶行止怀里，沉默片刻：“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对吧？” 　　“当然。”叶行止的回答毫不犹豫。 　　“嗯，我明白我这人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也会好好改正，”霍泽弯起唇，“是我占有欲太强了，不应该这样。” 　　叶行止直起身，语气认真：“霍泽，我不介意。” 　　“可我们都知道，这样不好。我想要努力一点，改掉这种不好的心态。你喜欢吃好吃的，我也是，我不应该在这件事上限制你，”霍泽扬起脸亲了亲他，“等到末世以后，我们一起去吃很多好吃的，走遍华国大江南北，还有世界各地。到处都是美食，总有我不擅长做的东西，但我们可以一起吃。” 　　他们已经组成了一个家庭，而不是单独的个体在向彼此靠近。 　　更何况，现在都已经负距离接触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好，我们要吃遍全世界。”叶行止并不知霍泽心中所想，但他很喜欢抱着老婆，一起构思未来想做的事情。 　　昨天忙了一日，今天两人什么也不想做，就懒洋洋躺了一个上午，亲亲抱抱聊聊天。 　　霍泽腰酸腿软，还想要起来做午饭，却立刻被叶行止按回床上，用被子裹成蚕宝宝。很显然，叶行止对自己干的好事心知肚明。 　　确认霍泽愿意乖乖休息，叶行止才披了件外套起身出门，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尚未处理。 　　就像昨夜霍泽不受控制的境界突破，现在他的修为是真压不住了。 　　此时天空中的祥云还未彻底消散，看来天道是真的非常高兴。叶行止对此不太理解，他抬眸望了几眼便盘膝坐下，闭上眼，屏息凝神准备突破。 　　天道赐福的分量有些夸张，叶行止顺利步入无比熟悉的大乘期后，发现丹田中依旧贮存着大量精纯灵力，游走在经脉间反复滋润加固，境界竟然还在一步一步向上快速攀升。 　　有没有搞错？ 　　叶行止一时间感到错愕，难得在突破的当口心神微乱。 　　偏偏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了大量阴暗潮湿的邪恶气息，犹如铺天盖地的乌云漫入山谷，将祥瑞之景寸寸撕碎，像饥饿无比的邪兽朝他冲来。 　　叶行止运转灵力的动作一顿，不紧不慢睁开金色竖瞳，丹田中压抑许久的龙气在下一瞬开始汹涌暴涨。他体内的龙之血脉，早已不需再自行藏匿、躲避邪魔。 　　刺目金光灼灼，以叶行止为中心向上冲破云霄，与金黄悬日相互交映，那阴冷黑气顷刻间被冲淡了数倍，耳边似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说实话，叶行止有点无语。域外天魔恐怕盯了他许久，在最为危险的突破关头，终于发现他心神失守，就敢针对他发起攻击了。 　　问题是——“有病吧，在我新婚第一天来找麻烦？那么想死？” 　　似乎是听懂了叶行止的吐槽，那缩小数倍的污浊黑气顿了顿，竟然瞬间转头朝霍泽的方向涌去。 　　霍泽早就听见动静出来了，不躲不闪倚在正房门口。他被浓郁而嚣张肆意的黑气包裹，只听见数不胜数的窃窃私语在耳边萦绕，各种阴暗疯狂的念头直冲脑海……霍泽突然弯起唇，露出阴恻笑意。 　　随即霍泽缓步走向叶行止，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首贴在他耳边低语着，嗓音格外阴郁：“你要飞升？要离开我？我不允许……所有见过你的人，都得死。” 　　叶行止挑眉，非常配合着环住霍泽的腰：“好，随你开心。需要锁链吗？我可以现场给你做两条。” 　　霍泽一时间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 　　是的，霍泽怎么可能被天魔影响。 　　当他的精神系异能是摆设？ 　　叶行止甚至不需要用龙气帮他，只要异能尚未耗尽，霍泽的神智会维持绝对清明。 　　两口子黏黏糊糊说着甜言蜜语，守在灵堂的龙祖宗正赶来帮忙，却差点被他俩闪瞎双眼。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怪话呢！ 　　而同样陷入呆滞的，还有那团再次缩水的魔气。 第70章 　　霍泽那一番话,确实把龙祖宗吓得够呛，叶行止倒是没怎么在意它。 　　因为这条龙早就被天魔祸害过，肯定也早有防备。 　　叶行止依然和霍泽黏在一块儿,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而原本萦绕于霍泽周身的黑气,早已作鸟兽散,在金光下无所遁形。 　　“你刚才很可爱，”叶行止给他拉了拉衣领,遮住锁骨下的斑驳吻痕,若有所思般正经道，“这就是所谓的角色扮演吗？以后我们可以多玩几次。” 　　霍泽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凝,红着耳尖不吭声了。 　　但显然,霍泽并未表达抗拒之意。他正环着叶行止的脖子，手在悄无声息调转方向,偷偷去摸那对愈发帅气的龙角。 　　陷入呆滞的黑气也在调转方向,迅速远离叶行止那一身金光,试图去控制山谷里变异的小动物们。 　　叶行止表情淡定,他知道域外天魔就是急眼了。就像天道有意识那样,这种隐藏于阴湿夹缝中的邪魔，必然也会在不断壮大后拥有自我意识。 　　自从丧尸王被他弄死，摄魂阵法就很难再顺利运转下去。虽然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够毁掉金珠,但只要圣裁信徒被大肆围剿收押,便无人能继续维护这阵法，更不用提加工生产。 　　而其余人类对金银财宝的追逐之心，会让他们在捡到金珠的第一时间，将城市里的每个角落掘地三尺。 　　多年来一直享受着生魂供奉，如今一朝断粮,还要耗费能量制造丧尸异兽……域外天魔肯定急眼。 　　然而，叶行止的灵宠们，又岂会是普通异兽那么简单。若真的能被魔气易主操控，叶行止早就不用在修仙界混下去了，他从不会给自己留下弱点。 　　金乌护着乖软彷徨的小边牧，后颈肌肉绷紧耸立，喉咙发出凶狠的低吼。而鸡元帅虽然杀心很重，但它看见叶行止腿就打颤，此时正在水田里疯狂吃虫子，努力控制自己。 　　更别提被霍泽言语威胁过的野草军团，它们连草尖儿也不敢抬。 　　葡萄藤的枝条转瞬间粗壮了一倍，把自身果实当作子弹，朝着天边的魔气疯狂射击。山里的野山桃与金桔也开始效仿它，射出铺天盖地的瓜果暴雨。牛羊们迈出蹄子四处奔跑，仰着头张嘴接住从天而降的水果，吃得无比欢快。 　　虽然异植的积极反抗收效甚微，可场面也颇为滑稽好玩……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不屑一顾的派系。大白鹅仍然飘在澄澈溪水之上，施施然弯下优雅细长的脖颈，当着那团黑气的面，活吞了一条肥鱼，眼神轻蔑。而玉龙压根就没睡醒，翻了个身露出柔软肚皮，打着呼噜声音震天响。 　　域外天魔：？？？ 　　叶行止欣赏着自家小动物们的良好表现，心情愉悦。 　　感受到龙角传来的温热痒意，他清了清嗓子，回击般捏住霍泽的脸：“接下来我自己处理，你赶紧回去躺着。” 　　“您要怎么做？”霍泽不愿意，含含糊糊道，“我也可以帮您的，反正我不会被天魔影响……” 　　叶行止手中力道加重几分，眼神中透出一丝玩味：“看来，昨夜过后你尚有余裕。那咱们今晚继续？” 　　霍泽：…… 　　霍泽立刻从他怀里挤了出去，扭头就跑。 　　“砰”的一声过后，正房大门被用力关上。 　　唔，霍泽体力确实不错，叶行止若有所思。 　　而龙祖宗眉头紧蹙，看着山谷中周围久久不散的黑气，挺着胖乎乎的将军肚，再次试图过来帮忙。它嘴里念叨着：“献祭阵法你学会了没有？要不咱们先复习一遍？” 　　叶行止一挥手，把它给关回了灵堂。他再如何是个“大孝子”，也必不可能拿自己的祖宗出来献祭。龙爷爷只需安度晚年，每日被灵香喂得饱饱，偶尔蹦出来和他拌嘴，就足够了。 　　其实山谷里最为安全，剩下的事情，他一个人便可以应付。敢在新婚第一天来打扰他，叶行止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凌空而起直冲天际，抬手触碰那团最为厚重浓郁的黑气，龙威的克制能力效果拔群，犹如水滴落入油锅，炸起层层波动。 　　黑气嘶吼着向后退去，作势要逃，但叶行止并不打算将其直接捏散，另一只手开始掐诀——他要追根溯源。叶行止随风飘扬的黑发镀上一层光晕，龙角闪着神秘而古老的暗芒，金色竖瞳一凛，径直飞出了大气层。 　　第一次身临太空，感觉有点怪。 　　这里没有半分灵气，更像是一片寂静至死的虚无。 　　叶行止背着手，欣赏了片刻蔚蓝美丽的地球，随后才转头看向那颗灰白的卫星。 　　魔气的来源便出自于此。但紧接着叶行止不禁微怔，他曾在地理书上见过月球的模样，但现如今，这玩意儿只有一面是熟悉的灰白暗色…… 　　这颗星球的另一面，竟已被犹如深海般厚重的黑云笼罩。月球上有早已停止工作的机器车，锈迹斑斑、支离破碎。 　　果然，不带霍泽过来是正确的。昨晚霍泽才刚说过“爸爸妈妈住在月球对面”的话，他还是不要打破小孩的美好幻想了。 　　叶行止眉头轻蹙，充沛灵力萦绕周身，加速绕至月球背面。 　　他找到了魔核，亦或者说，摄魂阵法真正用于饲养的核心存在。 　　其实叶行止以前从未与域外天魔打过交道，什么魔核更是见都没见过。 　　但自从境界突破大乘，这仿佛变成了一种无需多加思索的本能。潜藏于身体中的血脉开始沸腾，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汹涌的念头，在告诉他——这玩意儿恶心，脏，不想碰！ 　　越靠近魔核，这念头越是激荡鼓噪，倒是方便了叶行止，可以于大量魔气中准确将其定位。魔核闪着黑而浓稠的暗光，悬浮于真空之中，气息阴冷粘腻，与叶行止的浑身金芒形成了强烈反差。 　　说真的，看起来与异能者们使用的晶核极其相似，就像不打自招的罪魁祸首。 　　叶行止忍着恶心，并没有打算直接触碰，可黑气海洋似乎能察觉到致命危险，拖着魔核向后躲藏，同时疯狂冲击着叶行止周身的金光保护，试图撕开一个口子，侵入他的心神灵智。 　　都是无用之功。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叶行止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使用全力，泛着龙威金芒的灵气将月球彻底包裹，他还有余裕在地球对面盖上一层保护膜。 　　“轰隆——！” 　　魔核被他包着湿巾捏在手中，直截了当碾成齑粉。无主魔气茫然奔逃，却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出灵力的巨网，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烟消云散。 　　真空无法传递声音，这番浩大的毁灭无人知晓，只见大量肮脏污浊的粉尘悬空震颤着，无处可去，最终却只能缓缓落于月球表面，重归平静。 　　叶行止还没离开，他淡定地施展驱魔秘法，将残存于月球的黑气仔仔细细尽数消除。 　　月亮就要有月亮的样子！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它也必须保持圆圆明黄的漂亮模样。今晚他还要跟霍泽一起看星星呢。 　　做完善后处理，叶行止撤下地球那边的防护罩，满意地擦了擦手，但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身体一轻。 　　丹田里消耗大半的灵力，居然被重新补足了。 　　叶行止：？？？ 　　他正感到疑惑，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呜呜呜……谢谢你！” 　　叶行止表情古怪了一瞬，心情更是无比古怪。 　　确认自己耳朵没出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你在哭吗？天道也会哭？” 　　“呜呜，嗝，我当然会哭……” 　　居然哭得打嗝了！为什么两个世界的天道都如此不靠谱？ 　　思及此处，叶行止脸色一黑：“有事快说，我道侣还在家里等我。”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前的空间便迅速扭动片刻，转瞬间，天道竟然化作一名小童形象，抹着眼泪出现在他面前。 　　不仅如此，这小童稚嫩柔软的脸上，还假模假样贴着两张创可贴，手臂打着绷带，绷带里渗出鲜血……仿佛是刻意营造出了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叶行止发誓，他两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沉默半晌，在天道眼巴巴的注视下，终于问出了它最想听的那句话：“你这是怎么了？” 　　天道情绪立刻激动起来，眼泪哗哗直落：“呜呜呜我差点死翘翘了，就差一点！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会死第二次……” 　　叶行止忍不住抬手扶额：“不许哭，好好说话！” 　　“嗝，好……” 　　叶行止耐着性子，与超级幼稚版的天道艰难交流一番，倒是令他知晓了许多真相。 　　——例如霍泽重生的真相。 　　重生的并非是霍泽，而是整个书中世界。 　　上一世的终末期，地球被轰炸得千疮百孔，救无可救。在人类社会即将真正灭亡、被域外天魔全面攻陷的前夕，天道倾尽自身全力，将世界给彻底重启了。 　　世间万物运行自有其规律，虽然如今的世界是人类当道，但天道不能够直接对域外天魔出手，更不可以将其尽数消灭。 　　它所能做的，只有顺手推舟帮助那些抵抗天魔的人类，功德金光与天雷惩罚都是常用手段，据说天道还悄悄提升过霍泽的运气……所谓平衡便是如此。 　　而按照平衡规律，此时的人类社会本该兴盛繁荣，天道也本该揣着手等待人类胜利、末世结束的那一天。 　　但最严重的问题在于，叶行止投错胎了！ 　　华国最后一条龙莫名其妙就没了，国运自然消失无踪！ 　　霍泽身为主角，选择一直身处于华国的土地上，努力坚持了十年之久。但那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摄魂阵法，一直都未曾消失，域外天魔表面是被打压多年，可却在暗中积蓄着力量，进行了盛大的反扑。 　　没错，当霍泽被谢家轩推落山崖时，不仅是他所在的B市出现混乱，全世界都在发生同样的背信弃义之事。 　　为了挽回局面，只剩下重启世界这一个选择。 　　天道不仅要重启世界，还要保留主角上辈子的记忆，负担特别大。由于消耗过多，如今天道才会退化为小小幼童的模样，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所以天道哪还有力气劈什么渡劫天雷，更别提功德金光，它一滴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天道几乎快哭成泪人：“呜呜呜呜，我把异常情况上报给领导，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好倒霉，修仙界在抓取初生灵魂时不小心搞混了！！！幸亏你回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叶行止默默用灵力堵上一边耳朵，等天道哭完了，他才继续开口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撮合我与霍泽？” 　　天道吸吸鼻子：“在重启世界之前，我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推演计算，结果显示，这就是最好最佳最优的结局！你们二人本就该被姻缘线牵在一起，只是上一世你灵魂不在此处，但你一回来我就发现啦！” 　　按照天道的说法，在末世前一天赋予霍泽重生的记忆，就是为了让他迅速改变行动路线，尽快和叶行止碰上面。 　　他俩在一起会增强彼此的运势，以至于影响整个华国的发展。 　　简单来说便是蝴蝶效应。 　　如果没有霍泽的存在，叶行止必然会长久窝在山谷之中，十年都不出一次门。 　　那他最初就不会遇到张小乐，更不可能拿到张小乐手中的古玉。 　　如果叶行止没有发现，龙气会藏在玉石之中，他永远不会主动去寻找龙气——克制域外天魔的最大武器，更别提在短时间内察觉自己的身世了。 　　之后两人经历的种种，也就不会发生。 　　而霍泽同样如此，如果没有和叶行止在一起，虽然他可以独自在末世立足，但他的心理状态很可能出现问题，不一定会再次走上“正面”的道路。 　　只有具备足够强悍的精神系异能，域外天魔才无法影响到霍泽的心态，因为天魔的侵蚀并非物理攻击。但是摄魂阵法会再次成为隐患，而且没有叶行止帮忙，没有洛明创办的集市，霍泽很难快速寻找大量的精神系晶核。 　　万一这个世界的主角变得亦正亦邪，那天道肯定要哭成泪人。 　　所以为尽快促成两人的姻缘，在叶行止遇见霍泽的那个夜晚，天道才会用尽全力，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 　　事实证明，效果非常不错。叶行止没有扔下霍泽不管，没有把霍泽弄死，更没有把他直接扔出山谷。 　　真是可喜可贺，顺利而圆满的结局。 　　* 　　告别了表情得意的天道，叶行止回到山谷。 　　他径直走进卧室，心情仍然有些复杂，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霍泽抱了起来。 　　叶行止将下巴搭在霍泽肩头，缓缓呼了口气，跟他说自己方才的见闻。 　　霍泽原本还想打哈欠，听着听着很快变得无比清醒，简直目瞪口呆。 　　“这都可以？” 　　“是啊，这都可以，”叶行止闭了闭眼，语气颇为微妙，“你知道吗，天道推演出了无数种可能的结局，其中有一种……啧，特别古怪。” 　　霍泽精神一振：“快说快说，是什么样的？” 　　“就是，假设我没有收留你，一直呆在山谷里修炼，而你靠着自己的力量让末世结束了。” 　　“这不是很好吗？” 　　“当你已经有四十多岁的时候，决定彻底退休，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休养生息，”叶行止捏了捏他睡得热乎乎的脸，“结果，你独自踏入了这座山谷。” 　　“然后呢？” 　　叶行止轻咳一声：“然后我们谈恋爱了。” 　　霍泽：…… 　　四十多岁？？？ 　　说好的只喜欢年轻大学生呢，难道那时候叶行止还能看得上他？ 　　叶行止挑眉：“不要露出这种怀疑我的眼神，异能者身体素质本就比常人要好，经过岁月沉淀，你肯定变得更加好看。” 　　霍泽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他信是不信：“继续。” 　　话到此处，叶行止就感觉有点尴尬：“我们谈恋爱谈到一半，你有急事回了一趟基地，在彻夜通宵时猝死了……因为常年战斗太过劳累，作息紊乱，你的心脏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但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甚至来不及救你。” 　　说着他忍不住按住了霍泽的手臂，将他从头至尾检查一遍，确保这种可能性永远不会发生。 　　霍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情况确实可能发生，然后呢？” 　　“然后我心态有点崩，”叶行止默默扶额，“就把这个世界也一起搞崩了。” 　　霍泽：…… 　　霍泽脸上泛起红晕，扭身拱进了叶行止怀里，软声说：“那样我会好幸福的。” 　　叶行止闻言一惊：“什么意思？” 　　“如果是我经历爱人的猝然离去，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霍泽弯起唇，“你会因为我而毁灭世界，我当然很幸福啊。” 　　叶行止神色正经几分，佯怒道：“胡说八道。” 　　“嗯，我在胡说八道。”霍泽乖巧认错，笑眯眯地扬起脸亲了他一口。 　　“我们的心态要积极阳光，好好活下去，”叶行止不依不饶，板着脸继续开口，“除非在晚上，玩那个什么角色扮演，否则不许瞎说。” 　　霍泽心情很好，甚至顾不上害羞，抬手抚过叶行止略显严肃的脸。 　　他遮掩着黑发下滚烫的耳尖，轻声开口：“那郎君，今晚你就扮个采花贼，将我狠狠采了去，好不好？随意碾成软烂花泥，把那脆弱的嫩叶花苞攥在手里，使劲一拧，定然汁水四溢……” 　　叶行止：…… 　　叶行止的面部表情开始寸寸崩裂，随着霍泽愈发压低的嗓音，他喉咙不由发紧，呼吸渐停。 　　太不健康了，这居然是他能听到的东西？ 　　“霍泽，我怀疑我从未认识过你。” 　　“没关系，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认识。” 第71章 修仙界if线（1） 　　天命宗。 　　御虚谷。 　　罗长老前来拜访,与叶行止商议下一旬的授课事宜。 　　由于此人过于聒噪，叶行止渐渐耐心不足，一挥袖子将罗长老扔出了山谷。 　　话未说完的罗长老猝不及防腾空而起,划过天际,化作一道泛起火花的流星。 　　叶行止穿着一袭白衣,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面无表情。 　　他自问不是多么优秀的授课先生,但也大可不必如此事无巨细。 　　不知为何,今日的叶行止心情莫名躁动，冥冥之中感觉会有异事发生。至于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他不愿纠结于此,转身踏入卧房,继续尝试炼制那传说中的九转金丹。 　　传说中老君的金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令修士原地飞升成仙,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人生总要有些挑战。 　　足达三人高的巨型丹炉,巍然耸立在内室中央,四角底座下中心悬空,燃着炙烤数月的青莲焰火。 　　叶行止抬起白皙手掌，轻轻拂过滚烫的炉壁，心绪逐渐归于平静。 　　前两日他曾听见,两名试药童子在背地里说他坏话。 　　说他天天沉迷炼丹,博古架摆满各种丹炉不说，就连卧榻前放着丹炉，真变态，难道以后就娶个丹炉当老婆不成？ 　　叶行止并不在意童子们的评价。 　　既然修士无需睡眠，卧榻又与其他房间门有何区别？物尽其用,提高效率才是正道。 　　这整座御虚谷都是他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人赶来打扰……唯独掌门偶尔会扔进来几只无法驾驭的凶猛灵兽。当然，在叶行止眼里，它们可真算不上凶猛。 　　有许多灵兽长相颇为可爱，就如狸奴般柔软乖巧，适合抱进怀中揉弄。 　　自从对掌门说出这个观点，叶行止也听见过掌门在背后说他变态。 　　于此事上，叶行止一直有些苦恼——好像大家对他的耳力有所误解。 　　他什么都能听见，只是平日自动屏蔽了而已。 　　他可以掌握宗门内部所有响动，乃至于宗门山下的附属王朝，那广阔疆域中一花一木生长抽芽的声音，都是如此清楚真切。 　　包括某些偷偷闯入禁地，只为了暗中私会，做些风月之事的野鸳鸯们…… 　　所以说他哪里变态了？就算真的娶个丹炉，相比起在宗门禁地怀上孩子，意外沾染魔气导致胎儿变成魔种的两个人，叶行止觉得自己要正常多了。 　　思及此，叶行止方才想起来这奇葩事儿还未告知掌门。 　　他随手化出一张传音符，不加半分寒暄，直截了当道：“青阳长老的亲传大弟子徐枫，与半山处一名外门师妹有所苟且，在禁地大行男女之事。此女腹中已怀有魔种，大约三月便会降……” 　　话音未落，天命宗上空蓦然爆出一阵连环惊雷，掌门的惊愕大吼，响彻了宗门上下五百里地。 　　“啥？？？” 　　“你很吵。”叶行止微微蹙眉。 　　掌门吼声一顿，嗓门依然很大：“叶长老莫怪，那外门弟子是谁，老夫断不能容！” 　　“吕轻轻。” 　　事情说完，叶行止迅速将传音符击散。 　　老头子好生聒噪，让他躁动的心情愈发不快。 　　叶行止本想着要继续安静炼丹，偏偏事态发展不遂他愿，下一瞬，演武场响起如雷贯耳的洪亮号角之声，天命宗立刻变得热闹非凡。 　　显然是掌门要召集所有内门弟子，共同商议魔种降世之事。 　　叶行止面无表情升起隔绝阵法，将御虚谷彻底包裹。 　　他轻叹口气，转身看向丹炉，随即就黑着脸后退一步。 　　异常状况还真是一波接一波，他只分心了那么一会儿，那原本稳如泰山的巨型丹炉，就以极为快速的频率颤动起来。 　　不等叶行止摸清异常，丹炉颤抖着猛然直冲而起，硬生生撞破他的卧室房顶，飞上云霄。 　　炉底的青莲焰火如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扬，险些烧焦了他家灵宠的毛绒尾巴。而那丹炉在撞到隔绝阵法之后，又灰溜溜地反弹下来，迅速降落，砸在院子中摔得四分五裂。 　　浓浓黑烟顺着丹炉残骸疯狂涌起，弄得院里的空气颇为浑浊。 　　叶行止：…… 　　看来那两名试药小童的话不无道理。他，确实不该将丹炉放在卧榻之侧。 　　叶行止已经麻木了，抖抖袖子前来收拾残骸。但在丹炉旁边站定，他定睛一瞧，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跟着丹炉一起掉在院子里的，居然还有一只鬼。 　　绝对是恶鬼。 　　他周身萦绕着阴郁暗沉的气息，几乎与那浓浓黑烟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呆呆坐在残片之上。 　　叶行止蹙眉看向这只恶鬼，心情复杂。 　　他头发很短，穿得极少，白生生的胳膊尽数袒露在外，衣服料子也颇为单薄，肉眼可见几处破损痕迹，露出疑似被树枝划伤的斑驳红痕。 　　此人生前怕是经历了凄惨之事，死后才会怨念不散、化为恶鬼吧？ 　　尤其是穿得如此之少……叶行止回想起那对衣不蔽体的野鸳鸯，突然有了奇怪的猜想。 　　原来模样漂亮的男人也会被如此欺负吗，这恶鬼究竟遇上了何等凶悍的女子？ 　　不过这话叶行止没问出口，会显得他不太礼貌。 　　一人一鬼沉默着僵持片刻，倒是恶鬼先开了口。 　　“请问，这是哪里？”恶鬼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年岁不大。 　　叶行止暂时没有回答，而是礼貌告知：“你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的，”恶鬼眼眸微垂，盯着青砖上的丹炉残片，再次道，“请问，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叶行止若有所思，“我的丹炉炸了，恐怕是爆炸时的能量过大，意外划破空间门，才会不小心将你带来此处。” 　　毕竟化神期以上便可逐渐掌握空间门之道。叶行止心里清楚，若是自家丹炉在外面爆炸，至少能炸死十来座城池的凡人，那么它冲破空间门、莫名其妙带回一只恶鬼，也是情理之中。 　　“……丹炉？” 　　而年轻的恶鬼闻言，神色却有一瞬凝滞，似乎在努力消化叶行止的解释。 　　这恶鬼生前定是凡人，自然不懂这些，叶行止也不甚在意。他淡淡道：“相逢即是缘分，既然，你出现在此处是我的无心之失，那便让我负责将你超度，略作弥补。” 　　“超度？等一下，那个，道长……” 　　“我不是道士。” 　　“抱歉，在死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恶鬼抬起脑袋，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彩，“您知道华国的存在吗？” 　　叶行止有些疑惑：“从未听过。” 　　恶鬼并未气馁，斟酌片刻后小心道：“可是，您也在说华国的语言，我可以与您正常交流啊。” 　　于是叶行止更疑惑了：“我在说华国的语言？除去西域以外，这诺大修仙界，人人皆用同一种语言交流。” 　　这话一出，恶鬼顿时陷入呆滞状态。他重新垂下脑袋，半晌才小声嘀咕：“我穿越了？” 　　然而在叶行止耳中，小声嘀咕与大声讲话毫无区别。 　　叶行止直接问道：“穿越是何意？” 　　那年轻的恶鬼怔了怔，黑眸中透出些许怅然：“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叶行止一听，恍然大悟，他就说这恶鬼的来历有些不对劲！衣着奇怪，发型奇怪，作出的反应也颇为奇怪。 　　况且如今恰逢魔种即将降世之际，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鬼，居然能掉进他自带隔绝阵法的山谷里，实在太巧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叶行止不禁随手掐算一番。 　　他算着算着，神色逐渐古怪起来，还没有算出恶鬼的真实来历，就蓦然察觉到更为要紧的异常之事。 　　叶行止发现自己的红鸾星动了。 　　那根向来无比暗淡的红线，此时此刻，就像从陈年堆积的厚重灰尘中破封而出一般，迫不及待闪烁着灼热光芒。可红线的另一头，却被团团迷雾阻隔着，莫名看不真切。 　　所谓迷雾只代表一种可能性——此人身份极其特殊，天官在为其遮掩踪迹。 　　叶行止真的非常震惊。 　　他好端端一个天煞孤星，动什么不好，动红鸾星！ 　　是谁？ 　　叶行止定了定神，迅速在心中分析起来。他昨晚方才算过一卦，彼时红线依旧非常黯淡，这说明，那个异常人物必然是今日才出现在他面前。 　　罗长老不可能。 　　理智告诉叶行止，红线另一段的人选，只会出现在天生魔种与眼前的恶鬼之间门。因为今日他尚未遇见任何陌生之人。唯二陌生的存在，除了这只恶鬼以外，就剩那昨夜新鲜怀上、尚未诞生的魔种了。 　　叶行止心情复杂，他真不愧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命中注定的道侣，要么已经死了，要么马上会被杀死……左右都是死，还指不定就是被这他命格克死的。 　　但一只来历不明的恶鬼，可比仍是胎儿的魔种要好上太多了！ 　　想到这里叶行止语气严肃几分，对恶鬼发问：“你生前的名字是什么？” 　　恶鬼一怔：“我叫霍泽。” 　　“好，霍泽，你左手掌心那条线，是否有发热滚烫之感？” 　　恶鬼闻言，低头看向自己遍布伤痕的手。他眼神有些茫然，但回答得很是乖巧：“我已经死了，就算真的发热，我也什么感觉都没有。” 　　的确，尚未修炼的鬼在某种程度上与世界隔绝，不能再像人那般拥有五感，所以大部分鬼魂都会在死后迅速失去神智，变得浑浑噩噩……叶行止不禁蹙眉，他必须要尽快知道真相，好歹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于是叶行止果断道：“我现在便教你鬼修功法，只需炼气一层便能再次修复五感。” 　　“啊？” 　　“难道你不想要重获新生？想要就随我进来。” 　　说着叶行止打开房门，顿了顿又放缓语气，背对着衣衫褴褛的恶鬼，继续道：“以后在我身边，至少要把衣服穿好。即便你以化作恶鬼，如此袒露着半身，有些不成体统。” 　　霍泽：…… 　　穿个短袖而已，他哪里就袒露半身了？？？ 　　霍泽来不及反驳，就见面前闪过一道白光。眨眼间门，他竟被一件毛绒绒的白色大氅裹了起来，包得密不透风。 　　从始至终，叶行止都未曾触碰过他，却可以隔空取物。 　　霍泽轻抚过颈侧柔软的绒毛，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因为他真的，真的感觉不到。 　　但他终于是回过神来，缓缓抬眸，正眼打量自己身处之地。 　　宽敞的青砖院里干净明亮，两侧栽种着茂密竹林，林间门蜷着一只酣睡小憩的慵懒黑猫。 　　偌大山谷绵延数里、漫无边际，似有层层仙雾缭绕，雪白大氅也被沾染了些许，在悄然滋养着他孱弱的魂体。 　　甚至有一名骑着仙鹤的小童，神色焦急地从天上飞过。 　　屋里传来悠悠茶香。而身穿白衣的长发男人，手腕微转掏出一枚玉简，转身与他四目相对。那双无波无澜的幽沉眼眸深不见底，略带审视，令人窒息的威压几乎将他灵魂噬去。 　　霍泽并不害怕，他已经死无全尸，再死一次也无所谓。 　　可是为什么？他好像莫名其妙落入了仙境。 第72章 修仙界if线（2） 　　叶行止的态度不算冷漠,但也并不亲近。 　　他扔了一枚玉简给霍泽，让人自己贴在眉心，熟读其中具体功法后,自行尝试引气入体。至于手把手,教那是不可能的,叶行止可不擅长教导修炼入门之法。 　　恶鬼接住散发着淡淡玉芒的玉简，隐约显得有些无措。但说实话,叶行止至今也没有真切看清他的脸。 　　因为他鬼力太盛。 　　霍泽身上犹如实质的浓郁阴气,正在毫无自觉向外逸散着，得亏叶行止给他裹了件衣服，才被寒天狐皮炼制的雪白大氅所尽数吸收。 　　但这同时可以证明,霍泽暂时不曾产生任何作恶的心思。因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何等庞大的力量。 　　若叶行止只是凡人，绝对无法抵御这般阴气,他与霍泽共处一室,隔天就会开始喝凉水都倒霉,一星期内必然遇上血光之灾,不出一月……恐怕能倒霉到直接魂归故里。 　　该说不说,这种谁碰谁倒霉的恶鬼身份，与他的天煞孤星命格还真是莫名相配。 　　霍泽并不知道叶行止心中腹诽，他茫然地遵从着叶行止的指示,将玉简贴近。转瞬间,玉简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眉心，鬼修功法清晰浮现于脑海之中，感觉很奇怪，就像在做一个清醒的梦。 　　但当霍泽定睛一看，表情便僵硬了片刻。那功法是密密麻麻的古朴繁体文字,以竹制书卷的模式呈现，竖向排版，而且没有任何标点符号…… 　　霍泽略带求助地看向叶行止，叶行止却已经转身走向卧室，无心顾念这位茫然的恶鬼。 　　他神识放入空间，黑着脸翻找炼器材料，准备修一个比过去要结实五百倍的屋顶。 　　不仅如此，他还得再打造一个好用的巨型丹炉。 　　今天事情真多。 　　霍泽也没吭声，果断放弃了求助的念头，他凝神静气坐在外间，试图先将功法囫囵背下。可没过多久，他就听见卧室那头传来“叮叮咣咣”的敲打声。 　　霍泽深吸一口气，默默飘到院子外面站着继续背书，声音才勉强小了些。 　　等到叶行止专心致志修补好屋顶，一看日头竟已将近午时。 　　他揉揉眉心，回到外间准备泡点茶喝，就见那只恶鬼不知何时跑到了院子里，与那只小憩醒来的黑猫大眼瞪小眼。 　　黑猫表情凶恶，弓着背拦在霍泽面前，发出“嘶嘶”的威胁之音。 　　曾经有胆小的试药童子被它吓得哇哇大哭，但霍泽只是一动不动飘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黑猫看，面上不露丝毫惧色。 　　叶行止意外挑眉，隔空拎起猫咪后颈将它扔开，随即就发现霍泽已经炼气二层了。 　　不错啊。 　　修炼天才叶行止对于霍泽的入门速度非常满意。这只恶鬼还算聪明，并不像天命宗近些年收的小弟子……基本全是笨的。 　　“既已修炼入门，你左手掌心可有灼热之感了？” 　　“刚才本来是没有的，”霍泽回答得很诚实，“但是您一靠近我，我忽然就能感受到了。” 　　如此具体的细节，更能证明叶行止的猜测没错——蓦然牵动他红鸾星之人，真的就是这只恶鬼。 　　叶行止一时不知作何表情，心中竟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是霍泽，至少比是那位外门弟子腹中的魔种要好多了！ 　　虽然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对叶行止而言依旧非常棘手，但此刻他心情松快几分，也不再多说，让霍泽进来先喝点茶。 　　毕竟他不擅长跟陌生人说话，泡个茶或许能缓解这种尴尬的僵硬感。 　　霍泽似乎也对陌生人的茶水毫无戒备之心，他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眼眸微亮。 　　“真是好茶。” 　　“那当然。” 　　随即室内一片沉默，足足三泡茶过后，叶行止终于组织好语言，再次开口。 　　“是这样的，”叶行止试图与他解释，“你掌心滚烫的那一条线，是姻缘红线，连接着你和我。” 　　霍泽听懂了叶行止的意思，表情缓缓凝固：“这，这不会代表……” 　　叶行止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没错，我与你恐怕有天定道侣之缘。但我建议，你我二人最好早日分隔居住，绝不能有任何亲密关系。否则，你或许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 　　这话听起来，其实很像暗示般的威胁。 　　而从不打算轮回转世的霍泽，同样面无表情：“我同意。非常感谢您教我修炼，我可以自己离开。” 　　虽然所谓教导，也只是一份炼气期的功法玉简而已。 　　叶行止觉得这只恶鬼挺有礼貌，态度也不拖泥带水，便主动提议：“会出现这种意外，是我的过失，我会负责将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真的可以吗？” 　　霍泽并未感到欣喜，也不曾想要回避。 　　其实他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 　　而叶行止微微颔首：“我尽力一试，不过，需要知道你所在世界的具体方位，才好施行。” 　　可霍泽又怎么可能知道具体方位，他斟酌片刻，干脆将地球与太阳系的信息直接告诉了叶行止。 　　叶行止：？？？ 　　宇宙是何物？ 　　什么叫太阳是一颗恒星？ 　　不对啊，太阳是只鸟！而且还是修仙界仅存的最后一只金乌。 　　几百年前，叶行止甚至曾见过它露出真容。 　　更别提天上繁星点点，那不都是各大星君及其麾下部属吗？还有修仙界之上的九重天宫……何来漫无边际的宇宙一说？ 　　叶行止差点就没听懂霍泽在说什么，两人鸡同鸭讲般艰难交流一番，皆是大受震撼，感觉到了严重的世界参差。 　　霍泽好歹也看过修仙小说，知道自己多半穿越了，对如此不同的世界构造接受度很高，但叶行止的心态却已是截然不同。 　　他凝神打量霍泽片刻，难得的求知欲汹涌而起：“你还是留下吧。只要你我不结成道侣，我多半不会克死你的。” 　　“可是，我已经死了，”其实霍泽不太理解叶行止的意思，再次强调，“您会克死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本该注定孤独一生，”叶行止平静解释，“今日红鸾星动本就令我意外，可事已至此，无可更改。你若是命格太弱，极容易遇到无数危险。” 　　说到这里，叶行止还若有所思道：“或许，正是因为你我被红线相连，所以你才会英年早逝。” 　　叶行止对自己的特殊体质习惯了，他甚至没有与太多灵宠缔结主仆契约。因为那样做的话，御虚谷里灵兽们会有生命危险，很可能直接喝口凉水就倒霉噎死。 　　霍泽闻言却是一怔，坚定摇头：“不，我的死绝对与您无关。” 　　很显然，叶行止并未听信，反而问道：“说起来，你生前年岁几何？” 　　“二十八岁，现在应该算二十九了。” 　　叶行止不禁陷入沉默。 　　这恶鬼居然这么小！ 　　叶行止近年来见过最年轻的人，就是八十多岁的“稚嫩”试药童子，可霍泽还要更加稚嫩几分。 　　与叶行止自己的年纪相比，他简直和小婴儿毫无区别，听起来跟出生就已经死了一样…… 　　看霍泽周身仍然在汩汩外冒的黑气，叶行止心中笃定，霍泽生前遭遇了许多不幸，而且恐怕真是被他克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被他这倒霉命格克死的苦主，正茫然坐在他茶桌对面呢。 　　叶行止其实有点头疼，对于这种情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他实在不怎么擅长与人说话，更不擅长出言安慰，只能默默给可怜兮兮的恶鬼倒了杯茶。屋内一时间再次变得安静无比。 　　好在霍泽的心态截然不同，反正他死都死了。能够意外穿越，看到这般犹如仙境的世界，已经非常幸运，计较太多只是自寻烦恼。 　　而与此同时，黑猫见那陌生的恶鬼在与主人同桌喝茶，逐渐降低了警惕心理。 　　它别别扭扭迈着小步子走进来，柔软身体不经意般擦过霍泽身侧。霍泽淡定地将它抱起来，在黑猫惊恐的目光下，按着它的小脑袋就是一顿揉揉捏捏。 　　有叶行止在旁边看着，霍泽不认为这只猫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反正他死都死了。 　　——他想摸毛绒绒，已经想了很久！ 　　霍泽的揉猫手法熟练，令黑猫浑身放松，喉咙不由自主发出咕噜撒娇之声。它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却不舍得跳开逃跑，与这放肆的恶鬼陷入僵持。 　　叶行止见他与自家灵宠相处“融洽”，倒是悄悄松了口气。在霍泽沉迷于柔软猫咪的时候，他不动声色转身回房，铺开宣纸设计崭新的四脚丹炉。 　　聊天太久很累人的，叶行止决定先溜了，做点喜欢的事情放松放松。 　　但叶行止的逃避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掌门找上门了。 　　大动干戈的集会暂时休止，魔种一事尚未彻底解决，掌门心头焦躁，毫不犹豫跑来找叶行止继续商议。 　　实际上，天命宗的现任掌门，要比叶行止年轻三百岁，算是叶行止的晚辈。但不同于叶行止二十出头的模样，他却一幅是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 　　据掌门自己透露，维持老头子状态才更能予人信服之感，比较适合管理宗派。 　　他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落入院中，第一时间便看见了霍泽。 　　一个阴气缭绕的恶鬼，居然披着他们叶长老常穿的冬季常服，低头肆意摆弄着那只凶狠残暴的小煞星…… 　　掌门险些将胡须揪断。 　　叶长老什么时候开始养恶鬼了？ 　　这难道是他继豢养凶兽之后的新爱好吗？ 　　掌门赶紧定了定神，轻咳一声：“这位小友，你家叶长老可在啊？” 　　霍泽闻声抬眸，淡淡应道：“嗯。” 　　他看了眼卧室的方向，随即继续低头揉猫。 　　霍泽的冷淡态度，倒是让掌门莫名熟悉。 　　因为叶行止也是这样对待他的。 　　叶行止方才画出丹炉雏形，就再次被迫社交，态度算不上好，可掌门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魔种降世之事太过重大，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传遍修仙界，人人皆知。这代表正魔修士的势力有机会重新洗牌，甚至可能带来新时代的动荡起始。 　　首当其冲的天命宗，自然要努力将魔种处理得尽善尽美。 　　可是现在事态变得有些复杂。那名怀上魔种的外门女弟子吕轻轻，家中倒是无权无势，问题就在于青阳长老的大弟子徐枫。 　　他家中也算有点实力，而且自身已有婚约，未婚妻还来自修仙界鼎鼎有名的大家族——灵境柳家。 　　天命宗并非严酷残忍的派系，若说依据宗门律令，擅闯禁地是一大罪，但弟子之间做点风月之事，则是完全不受约束。 　　按照以往惯例，掌门只需在魔种诞生之前，施法将其杀死，再把外门弟子逐出宗门即可。而对于亲传弟子的惩罚更严，皮肉之苦必然不可能少，修为也要废除几个大境界。但这种事多半由弟子的亲传师尊负责处置，总之依法办事，不会留情手软。 　　但事情闹开之后，未婚妻那边的柳家不干了。他们迅速派人过来，想要将吕轻轻就地斩杀，并且要求带走徐枫，押送回柳家处以私刑。 　　天赋高的修仙者难以繁衍后代，而那徐枫的婚约者，可是两名合体期大能的独女，自小娇宠如珠如宝，断断受不得这般屈辱。他们态度强硬，意图严惩这对苟合的野鸳鸯，属实可以理解。 　　但如果事事都按柳家的意思来办，到时候徐家之人也来闹腾，乱七八糟的，又将天命宗的地位放在何处？ 　　虽然叶行止对掌门会多一分耐心，但这事情同样听得他头疼。这些人情世故，对于宗门名声威严的考虑，叶行止一概不懂，也不关心。 　　他直截了当问道：“与我有何关系？” 　　掌门叹了口气：“若有叶长老出面表态，好歹柳家也要给你几分薄面不是？哎，再说了，天命宗行得端坐得直，本就该依据例法秉公处理，绝没有支持私刑的道理。但柳家也是苦主，情绪激烈步步不让，如今还在演武场闹着呢……可处理魔种一事迫在眉睫，老夫真是为此发愁呐。” 　　说着说着，掌门就问出了叶行止无法回答的问题：“叶长老，你怎么看？” 　　但叶行止已经头晕脑胀，很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 　　他看向一旁安静喝茶的霍泽：“你说怎么办？” 　　掌门陷入呆滞，霍泽更是茫然，他根本不懂天命宗是个什么宗，柳家又是何方神圣。 　　可叶行止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好像真的在正儿八经向他求助。 　　霍泽只好放下茶杯，垂眸斟酌片刻，开口道：“那位外门女弟子，若是她早就知晓男方已有婚约，那我认为大可不必护着她。但如果她只是被男方的花言巧语所哄骗，逐出宗门的惩戒已经足够。因为当她失去宗门庇护，修为低微，孤身在外，必然会被柳家继续追究。” 　　但那时也不关天命宗的事了。 　　只需查清这对野鸳鸯的感情经历，天命宗直接将真相公布，让外人自行判断对错就是，完全不必顺着柳家的意思来。 　　而该要重点惩罚的人，肯定是徐枫这个熟知宗门规矩的亲传大弟子。 　　外门弟子连藏经阁都进不去，绝不会知晓如何进入宗门禁地，但徐枫可能知道，还故意钻了空子！ 　　他有能力不动声色擅闯禁地，罔顾律法，德行有亏，对宗门名声影响更是无比恶劣。如果当时在禁地中被守卫发现，直接将其就地斩杀，也属实是合情合理，他家里人根本没有资格过来闹腾。 　　其实按霍泽的想法，还纠结什么私刑处罚，干脆一并废除修为逐出宗门，最好杀掉算了。 　　说完这些，霍泽又自顾自低头玩猫咪去了。 　　叶行止频频点头，完全不认为霍泽杀心太旺，只感觉霍泽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反正要比他擅长这些。 　　其实他昨晚就想把徐枫弄死，但青阳道长为人正派，对弟子的教导更是呕心沥血，叶行止也就没有越俎代庖。 　　随即叶行止转头看向掌门：“看看人家多干脆，反正我赞同，你觉得如何？” 　　掌门：……其实他到现在还是呆的。 　　他胡乱点点头，感觉自己像是头一次认识叶行止那般，轻咳一声，实在没忍住好奇心：“敢问叶长老，这位小友究竟与你是何关系啊？” 　　闻言叶行止神色微顿，也不禁跟着清清嗓子，尴尬道：“与我红线相连之人。” 　　掌门一听简直目瞪口呆。 　　他先是错愕，猛然意识到霍泽已经死了，还是一只恶鬼，紧接着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果然是他们宗门名声赫赫的天煞孤星，老祖宗当年的批命精准无比！ 　　瞧瞧，叶长老未来的道侣一出场就是个死人，死得恐怕很惨呢…… 　　掌门那“不愧是你”的眼神，令叶行止感觉莫名其妙。 　　他给霍泽续了杯茶，看向掌门：“说起来，你可有办法缓解我命格对他的影响？” 　　掌门皱皱眉，仔细打量了霍泽半晌：“坦白讲，我好似看不太清小友的命格。但按理来说，以叶长老如今的高深实力，只要两位永不结契，即可避免大部分灾祸。” 　　毕竟修仙界万事皆有可能，当人强到一定程度，能与那老天爷也掰一掰手腕，更何况是逆天改命。 　　叶行止一想也是，心情莫名松快许多，转头就认真叮嘱霍泽：“这话定要谨记在心，你我二人绝对不能成亲。” 　　霍泽：…… 　　这话说得，简直就像他们注定会有发展似的，仅仅是因为那所谓的红线相连吗？ 　　霍泽尚未摸清这个世界，但能摸清自己此刻的心。 　　他抬头与叶行止对视，不偏不倚，语气坚定而果断：“您放心，我完全不想与您成亲！” 第73章 修仙界if线（3） 　　两人对于绝不成亲的观点不谋而合,看得掌门一愣一愣，不过如今还有要紧事顶在前头，确实也不必过多纠结于此。 　　叶行止同意跟掌门去演武场看看,帮忙露个脸吓人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而霍泽沉吟片刻,放下茶杯主动道：“我也想去，可以吗？” 　　毕竟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他怀中的黑猫,也只是暂时显得柔软无害罢了。若是这只小猫咪趁着叶行止离开后伺机报复他，霍泽很难做出有效的预防。 　　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异能，现在好像再也不能使用。 　　虽然霍泽刚刚开始修炼,但魂体状态之下,他能感受到异样的威压与危险，又比普通人更为敏锐。 　　——这山谷美则美矣,可如果他孤身留在此地,恐怕走错半步,轻易便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跟着叶行止,看一看这个世界。 　　叶行止完全不知道,霍泽居然能想那么多。 　　他不甚介意颔首后，复又忽然想起霍泽染着血痕的白胳膊，忍不住叮嘱道：“别在其他人面前脱下外衣。” 　　霍泽：…… 　　“好。”霍泽面上不露半分情绪,轻声应了。 　　此时掌门倒是低咳了一声,开口道：“烦请小友将周身鬼气收一收，天命宗养鬼的弟子不太多见，恐生混乱。” 　　霍泽闻言微怔，旋即茫然地点点头。 　　掌门对他的态度，似乎从最初开始便很友善,但霍泽明白这并非出于什么鬼气，仅仅是顺着叶行止的态度行事而已。 　　他抬眸看向叶行止，小声求助：“鬼气要怎么收？” 　　“简单。”叶行止拢了拢玉白宽袖，那源源不断外溢的黑色雾气，顷刻消失无影。 　　直到这时，叶行止才算是正眼瞧见了这恶鬼的真容。挺好看的，白净清隽，睫羽如鸦黑眸深邃，微抿唇时才会现出稍显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脸上有几条细细伤痕，渗出的血珠已然干涸，叶行止一时强迫症犯了，随手用灵力将其擦去。多半是临死前被尖锐树枝所划伤导致，平添了些许攻击性，但并不强。 　　单看面相便知，霍泽绝非作恶多端之辈，不过倒是心狠，双手必然沾染过厚重鲜血，杀了许多人。否则也难以在死后化作恶鬼。 　　叶行止可以理解，心肠不软才是好事。虽说放眼修仙界，此时的霍泽多少还是孱弱了些，很容易再死一次。 　　在心中稍稍感慨以后，叶行止隔空拎起霍泽准备启程，起飞前也不懂得先跟人家打声招呼。 　　于是，当孱弱的恶鬼被叶行止盯得头皮发麻，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发现自己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猛然包裹在内，径直飞出山谷之外。 　　天命宗的占地面积极为宽广，从万丈云霄向下俯瞰，御虚谷仅是无边山脉中的小小一点。以难以理解的速度穿行于云层之间，感受着许久未曾体验过的狂风拂面，令霍泽有一种自己在玩极限运动的错觉。例如翼装飞行…… 　　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叶行止闻声看去，霍泽却没再开口，面色也不曾露出丝毫畏惧。霍泽看起来很平静，眼眸微垂，沉默欣赏着高空之下，那点缀于河川的亭台楼阁、花苑水榭。 　　不出半炷香，三人已至演武场上空。 　　演武场中依旧人头攒动，内门弟子们尽数在场，而涉事的野鸳鸯被捆仙绳绑着，双双跪倒在高台之上。 　　至于掌门口中那柳家管事，他此刻一脸愤懑又不失傲然，高高扬起手中缀着铁刺的马鞭，意图挥向一名想为徐枫辩护的女弟子。 　　叶行止挑眉，倒也没用修为压人，只在管事动手前一刻，带着霍泽落入高台中央。 　　马鞭下落的幅度戛然而止，只余流苏轻晃。演武场霎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柳家管事一眼认出他是谁，吓得面色发白，意图出言辩护的弟子也低着头退入人群，不敢作声。 　　叶行止厌恶交际，不常出门露面，但天命宗人人皆知他的存在，更不用提修仙界那些心思十里八绕的大小家族。 　　因为他很特殊。 　　天命宗，字如其名，主攻便是卜卦算命、预测天运，以及封印禁制之道。虽说宗门里也有许多其余分支，例如剑修丹修之流，但如果单说战斗力，天命宗只能算在中等上游之列。只不过卜算一道过于特殊，没有天赋灵性极难入门，又对修士而言颇为重要，才会在修仙界占有独特的高位。 　　但叶行止更特殊。 　　对于卜算，也算勉强掌握些许门窍，但他真正擅长的是修炼，突破速度快得近乎诡异，而且境界太过扎实，毫不虚浮，非常能打。 　　——放眼整个修仙界，不看那些多年避世的渡劫老怪，竟无人敢与叶行止一对一单挑。 　　曾有数名不信邪之人试图挑战，结果不仅一炷香就狼狈败下阵来，而且全部被揍得鼻青脸肿。 　　那卤猪头一般的凄惨模样，必定会被记录在留影珠内，传遍天下，大失体面。 　　没错，叶行止是故意把那些影像传播出去的。说起来显得有点恶劣，可他实在很烦被陌生人反复打扰。 　　曾几何时，他的名字也能止小儿夜啼，不过是近百年来低调了些许。 　　“你想做什么？” 　　叶行止只瞥了马鞭一眼，柳家管事毫不犹豫把自己惯用的法宝掰成两截，当垃圾般丢在地上。 　　这管事显然深知叶行止的过往威名，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天命宗里还有一尊大佛住着。他后背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纸，赶紧强行挤出笑脸：“这，在下只想处置几个不知事的小家伙，小事，都是小事，怎的劳烦叶前辈屈尊前来……” 　　“与魔种有关的都不是小事。”叶行止淡淡道。 　　掌门表情严肃，顺势补充：“我天命宗的弟子该如何处置，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是是是，您说得是，是在下一时情急冒犯，还请两位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 　　柳家管事就像蓦然换了个人，弓着身反复致歉，无论掌门说什么都只敢陪笑应是。哪怕叶行止已经和霍泽闲聊起来了，懒得给他一个眼神。 　　这大抵就是叶行止对于天命宗最大的作用吧，把他搬出来吓人，每次都会瞬间见效。 　　而如今的霍泽听力很是不错，见底下有弟子低低惊呼议论，便好奇地问叶行止：“您很厉害吗？” 　　“嗯，这里没人比我厉害。” 　　说出这话时，叶行止不知为何感觉一阵尴尬，虽然的确是事实，但却很像他在自卖自夸。 　　霍泽没看出叶行止的不自然，又问：“那相比整个修仙界呢？” 　　叶行止想了想：“应该也没几个。” 　　“这样啊，”霍泽若有所思，轻声说，“如果没有命格阻碍，您本该活得更自在一些吧。” 　　“换个角度来看，若有父母亲朋在身侧牵绊，或许今日我根本不会修炼有成，”叶行止说着，瞥了眼柳家管事的方向，“甚至是躺在砧板上为人鱼肉，也不一定。” 　　霍泽闻言倒也赞同：“您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反正我会尽量不牵绊您的。” 　　“放心，养你一个不算麻烦。” 　　“养，养我？鬼在这个世界需要吃饭吗？” 　　“不需要，但可以补充香火提升实力。我手上有几种灵香，回去给你尝尝。” 　　“好啊。” 　　或许是因为红线相连一事，已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他们交流时都渐渐随意几分。 　　叶行止讨厌面对乌泱泱一群人，还不如转头面对他模样好看的未来道侣。而霍泽也只认识叶行止一人，自然也只能跟他搭话。 　　一人一鬼闲聊着越凑越近，姿态莫名显出些许亲密。 　　演武场中不少明眼人认出了霍泽是只恶鬼，更能认出那件将他包裹严实的狐皮大氅，究竟属于谁。再想想叶行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无一不是目瞪口呆。但没人敢吐槽半句，只在用眼神疯狂交流。 　　直到掌门轻咳一声，眼神幽幽扫过他俩，叶行止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还在外面办事。 　　叶行止又莫名感到些许尴尬，让霍泽暂且站远一点，迈步走向那对沉默不语的野鸳鸯。 　　那怀着魔种的外门弟子吕轻轻，根本没有抬头看他，眼底皆是麻木死志。 　　倒是青阳道长的亲传弟子，惨白着脸表情慌乱，他张口试图求饶，叶行止当作没听见，抬手按在他发顶之上。 　　徐枫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顿时变得迷离失智。 　　叶行止觉得霍泽的想法很有道理，这亲传弟子已经不能要了，先搜个魂再说。 　　徐枫记忆中的细节尽数浮现在他眼前，令叶行止不由皱眉。他嫌弃地收回手，给自己用了三次洁净术，淡声道：“吕轻轻。” 　　“弟子在。” 　　“你可知道，徐枫不仅诱哄着你私相授受，也曾引诱过与你同室一居的密友？” 　　“什，什么？”吕轻轻原本语气平静，此时的震惊错愕却无法作伪。 　　“不仅如此，他还与合欢宗圣女有所勾结，”叶行止神色渐冷，“那魔道的新任圣女，想要以自身躯体孕育并诞下魔种，才会刻意与徐枫交好，出言诱惑，欲在我宗门封印上古魔物的禁地之内……大行男女之事。” 　　话音甫落，演武场内霎时掀起一片哗然。叶行止淡淡扫视过去，才重归寂静。 　　“禁地看守极为严密，魔道修士试图入内更是平添风险，但徐枫被圣女所蛊惑，愿为她冒生命危险，”叶行止看向脸色发白的吕轻轻，“而你，与你的密友，只是徐枫用于做出试验的马前卒。” 　　这徐枫风流成性，表面端方君子，私底下却无比好色，与内门中数人也有暧昧之情。 　　他想要研究禁地破绽，便专门去哄骗无权无势、家世薄弱又性格单纯的外门女弟子，既可以满足一己私欲，还是为了摸石头过桥，确认这样冒险不会被发现之后，再与美貌的合欢宗圣女一起去禁地寻欢，想要“找找刺激”。 　　吕轻轻听得浑身颤抖，将掌心狠狠掐出鲜血，而原本畏缩的柳家管事，思及家中如珠如宝的大小姐，也不禁怒从心来。 　　“好，好一个徐枫！”掌门气得胡须翘起，“此人不配为我天命宗之人，即刻除名！” 　　叶行止反而最为淡定，随手击出一道灵力，干脆利落把徐枫弄死，再抽出魂魄，扔给青阳道长。 　　徐枫的师尊也未曾想到他是如此下作之辈，此时更是心中惊愕悲痛，羞愧欲死。当着演武场众人之面，青阳道长也毫不犹豫，将其魂魄放入魂灯内施法点燃，烈火蓦然嗞嗞灼烧，徐枫透出灵魂的惨叫声若隐若现。 　　这魂灯不点个九九八十一天，实在说不过去。 　　青阳道长不护着弟子，事情就好办得多，柳家管事也认可他的惩戒方式。他绝不愿自家大小姐与这种败类结契，天赋再好也必死无疑！ 　　随即叶行止转身看向吕轻轻，平淡道：“你想死吗？” 　　吕轻轻的眼神已不再麻木无光，她气得胸腔起伏，不仅为自己，还为她无辜受骗的好友。她眼眶通红，声音隐隐颤抖：“叶长老，弟子愚蠢，犯下大罪，但我不想死，却也不怕死，只愿倾尽全力除去腹中魔种！” 　　叶行止颔首，语气倒是和缓几分：“桀骜不驯的魔种，此刻也只是小小胎儿，要听亲娘的话。你无需求死，一心念着想要它死即可。血脉相连的意念越强，接下来便越好行事。” 　　吕轻轻用力点头，看也没看她身边瘫倒的僵硬尸体，一时间竟也忘了叶行止予她的威压恐惧，流着泪咬牙切齿：“脏死了，真脏，与你亲爹一般无二的秽物，臭不可闻的脏东西，从老娘肚子里滚出去！！！” 　　那刻骨的恨意，在血脉中震颤的厌恶与反感，显然惊动了灵性极强的胎儿，令吕轻轻腹中疼痛欲裂。她脸色惨白，细瘦身形摇摇晃晃，腹中溢出丝缕魔气，却强撑着坚立不倒。 　　叶行止冷静瞧着，觉得时机将至，便淡淡开口：“青阳，你来助我。” 　　当着演武场全员上下，青阳道长顾不得攥紧那盏魂灯，低叹一声飞身而来。 　　徐枫有本事私闯禁地，便是因为，青阳道长最为擅长封印与禁制之道。讽刺的是恰好在这时，青阳是最合适不过的助力人选。 　　青阳从袖口掏出一枚纯白玉戒，低声唱诵，繁复咒文层层叠叠现于白玉之上，迅速变大化作一圈禁制阵法，将叶行止与吕轻轻套入其中。魔气的外泄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魔种的消息早已传出天命宗外，修仙界中有无数双眼睛看向此处，那一道道磅礴浑厚的神识，尽数凝于吕轻轻身上，更添几分压力，甚至有人在用水镜共同观看，唯独不敢碰上叶行止一片衣角。 　　霍泽同样站在禁制圈外，敏锐感受到许多看不见的视线在打量他，威压极强，堪称肆无忌惮。可霍泽却不知从何而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若有所思般低声道：“这样好像孙猴子给唐僧画了个圈。” 　　叶行止当然听见了，即刻扭头好奇问：“孙猴子是谁？” 　　霍泽周身的压力顿时一松，那些肆无忌惮的视线犹如溃兽般逃逸。他轻轻笑了笑：“是我家乡那边有名的话本。还有很多其他故事，以后我跟您慢慢说。” 　　叶行止点头应下，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期待。他对霍泽身处的神奇世界很有兴趣。 　　修炼近乎千年，狐妖书生的精怪话本他是看过不少，但星球宇宙……叶行止还从未听过如此新鲜之事。 　　而霍泽摸摸雪白狐裘，被无比陌生的安全感笼罩着，垂眸不再作声。 　　叶行止与霍泽说话时也没闲着，站在吕轻轻身前，解开捆仙绳，顺便替她遮掩了不少打量目光。眼看她原本纤细的腰身迅速膨胀，天命宗为弟子特制的法衣也硬生生撕裂，皮肤上爆起无数黑色青筋。 　　一只气息阴森的婴孩脚印，缓缓出现。 　　就是现在。叶行止转手拿出一把玉扇，动作极快，扇尾挟着强悍灵力，直直击向她与胎儿脐带相连之处。 　　气球膨胀似的肚子迅速瘪了下去，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惨叫声，吕轻轻腹部蓦然渗出汩汩黑血。而无边无际的阴暗魔气，在青阳设下的封印圈内轰然爆开，犹如滚水翻腾，转瞬间连二人的身影也看不真切。 　　但那魔气也只与叶行止僵持数秒，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失殆尽。 　　玉白纯净的扇骨此时通体漆黑，原本空无一物的雪白扇面之上，有张稚嫩男婴的小脸，似笑非笑，唇角勾起不合常理的夸张弧度，又好似是愤怒惊惧，暗含威胁。 　　这诡异的画面令现场气氛依旧凝滞，众人后背发凉，顿感毛骨悚然，好在叶行止显得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松快些许。 　　吕轻轻已经重伤脱离昏迷，幸运的是性命无碍。 　　得知徐枫真面目，她的心志反而变得极为坚定，逼出魔种异动时遭临身体剧痛，也咬牙听从叶行止的话，以亲母身份竭力打压遏制，让叶行止行事方便不少。 　　毕竟，如果亲娘顺着儿子的欲念入了魔，魔种便能疯狂吸收母体生机，自身能量会借此迅速增强。如今叶行止能够顺利处理，已是对所有人而言最为幸运的结果。 　　“多谢叶前辈出手，拨乱反正，否则我便是死，也偿还不清孽徒之罪……”青阳道长低声感慨。 　　“无妨，这是我该做的。” 　　如今回想，叶行止本该在昨夜便制止两人的风月之事，但若是吕轻轻没有怀上魔种，而徐枫被关押受罚……那合欢宗的圣女可能会改变目标，寻找其他宗门里封印的上古魔物。 　　届时魔种究竟会何时怀上，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就很难说了，也更加难以处理。一招不慎，便会导致魔气大肆侵蚀、血流万里。赶巧被叶行止这个不太爱管事情的人给撞见，阴差阳错之下，反而算是恰到好处的结局。 　　青阳道长收了玉戒禁制，主动请求将吕轻轻带回去治疗，掌门允了。亲传弟子犯下大错，身为师尊难辞其咎，他今后日子不会太好过，也只能尽力在各方面弥补损失。 　　哎，说真的，区区未出世的魔种能成什么事？在最大范围内削弱魔气影响，杀了就行，只可惜他刚炼制的漂亮扇子……叶行止一脸嫌弃，赶紧将漆黑的玉扇扔给掌门处理。 　　“好脏。” 　　不等掌门开口，叶行止摆摆手就想早点回去歇着，接下来不关他事。甫一转身，便对上霍泽朝他投来的目光。 　　霍泽正不自觉攥着大氅边角，白皙手指陷于雪白柔软的绒毛里，眸中神色看不真切。与逐渐喧闹的人群相比，他很显眼，也格外安静。 　　叶行止鬼使神差般轻咳一声，凑近了些，低声对霍泽说：“鬼气比魔气干净多了。” 　　霍泽：？ 　　他微怔，茫然地点点头。 　　“真的，我没说你。” 第74章 修仙界if线（4） 　　霍泽忽然发现,叶行止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奇怪一点。 　　他如此想，也就直接坦然说了,眼底流露出些许哭笑不得。 　　叶行止一想还真是，为什么他要特意多解释这几句？人家霍泽分明就没有误会自己。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而且今天他的情绪,似乎比往日要活泛不少。 　　或许是因着事情实在太多，一桩一件接二连三,让他头昏脑胀吧。叶行止并未深想,带着霍泽回了御虚谷。 　　掌门向来知道他的性子,拿了封有魔种的玉扇，便不会再来刻意打扰。日子终于可以清闲几天。 　　在熟悉的环境下,叶行止总算舒坦了,他放松下来随手一挥，院中炭盆里“砰”地生起明火,将其中崭新的木炭点燃。 　　叶行止拎起陶壶,置于炭盆之上,扔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小茶砖进去,沸煮半炷香即可饮用。 　　淡雅茶香萦绕,霍泽也被他拉来坐下,腿上躺着黑猫。他端起茶杯啜饮几口，抬头问：“这是茯砖吗？好喝。” 　　“难得你也知晓,”叶行止挑眉,在茶叶上多了几分谈兴，主动介绍,“这茯砖，是曾经依附于我宗门的大炎国所制。虽说出自凡人之手，但有灵气蕴养,藏于干燥茶室里存放百年，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大炎国。”霍泽重复道，眼底有些恍惚。 　　“炎国可不是你想找的华国，更没有你家乡的数千年历史，早已消亡于战乱中。接着改朝换代了两三次吧，天道如此安排，修士无法干涉。”叶行止说着，语气颇为感慨。 　　自那以后，他倒是再也没找到过如此上好的茯砖了。 　　霍泽轻轻点头，复杂情绪很快被收敛起来，摩挲着茶杯问道：“为何您不亲自种一些茶树？毕竟这里如此宽广。” 　　“太麻烦。茶树不同于其余植物，需要仔细打理，用手采摘，精心炮制，我着实懒得操这份心，”叶行止叹了声，“更何况，我这儿也快住满了。” 　　“嗯？住满了？”霍泽怎么没看出来。 　　说到这里，叶行止不由揉揉眉心：“御虚谷里到处都是灵兽。你怀中狸奴名为修罗，正是被掌门硬生生塞来的，还有东南角那片竹林，看见没？住着三十多只食铁兽。” 　　食铁兽……霍泽一顿，眸中蓦然爆发出罕见的光彩，语气都拔高几分：“是大熊猫！” 　　叶行止不明白他的兴奋：“这群食铁兽，大多是附属王朝送上来的，据说它们喜欢潜入平民百姓家中，大肆捣乱觅食，啃坏人家的铁锅炊具……长相倒有几分乖憨，但性情顽劣，很是凶悍。” 　　得知在霍泽的世界，这种动物居然濒临灭绝，叶行止也有些意外：“你若喜欢，大可抱两只幼崽回来玩玩。” 　　霍泽微笑点头，并没有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支着下巴看叶行止煮茶，轻声讲起先前说好的西游故事——从一块石头中蹦出猴子开始。 　　叶行止听得津津有味，心情松快，悠哉游哉喝着茶，心里想法接二连三冒了出来。他以后也可以弄个水帘洞，布好隐匿阵法，论谁也瞧不出来瀑布之后别有洞天。很适合他这种不想交际的人。 　　这故事中的许多幻想，竟与修仙界略有重合，唯独天庭不同，修仙界的九重天更为复杂玄妙，修士也不可轻易踏足。 　　听叶行止这样说，霍泽反而升起好奇心来：“那这个世界也有天兵天将吗？” 　　叶行止沉吟半晌，摇头道：“九重天上有万千星君，虽然建了宫殿，但依我感觉，他们恐怕皆是天道化身。就像你说的机器人，只会冷漠地各司其职。” 　　“原来如此。” 　　悬于高空的金乌缓缓西斜，两人坐在院子里慢吞吞喝茶，看着炭盆中火光逐渐熄灭，才察觉他们已经聊了许久。 　　叶行止难得没生出丝毫烦躁之感，这让他非常意外。 　　他兀自想了想，通过粗浅的经验得出结论——因为霍泽情绪很稳定。 　　哪怕来到难以想象的新世界，看见吕轻轻腹中魔种的狰狞模样，霍泽依然没有慌乱失措惊叫出声，没有心生恐惧畏畏缩缩，更没有多问过他一句。 　　如果是普通人，多半都会很害怕吧，哪能一回御虚谷就美滋滋喝起茶来？ 　　但霍泽完全，完全不介意。 　　果然，见过世面、手里染过血的人才更好相处。 　　霍泽倒是更好奇那把玉骨扇，知道是叶行止所炼制的法宝以后，还大肆夸赞了他的审美。 　　叶行止心情一好，翻找着空间送给霍泽几十把扇子，再次收到对方哭笑不得的眼神。 　　但叶行止并不介意，喝完茶他就让霍泽自己随便转转，回房间继续研究丹炉去了。想到早晨爆炸的四脚丹炉，那画面太过惨烈，叶行止决定多钻研一下防爆措施。 　　霍泽并没有离开院子，低头继续撸猫，把黑猫揉弄到忍无可忍，气呼呼从他膝盖上一跃而起，躲进山林中看不见踪影。 　　霍泽笑了笑，没去找他，慢吞吞飘到了屋顶上坐着，仰头看向夜空。 　　死在B市西阳山的那一年，被困于山林里无事可做，霍泽便渐渐养成这个习惯。数着天上繁星，回想曾经所知的星座，一颗一颗仔细分辨，全部熟记于心。 　　看腻了，就开始肆意幻想皎白月亮那头，究竟会是何等光景。 　　虽然此时此刻，就连他无比熟悉的夜空，也再也不像从前。除了最为明亮的北极星，它们都显得陌生至极。 　　对这个同样陌生的世界，霍泽却生不起太多提防警惕。 　　反正他真的死了，或许永远无法回去。 　　那倒不如让自己过得好点，别轻易魂飞魄散就行。 　　他倚着纤尘不染的精致玉瓦，怔怔看了夜空许久，浑然不知叶行止已经画好丹炉的构造，离开过一次院子，再返回时，手里拎着一只圆滚滚的食铁兽幼崽。 　　这只幼崽父母早亡，皆是想要化形时被天雷劈死的。叶行止从不会帮灵兽护法，毕竟，无法自己撑过天雷淬炼，即便成功化形，以后在他的御虚谷同样会举步维艰。 　　但自此落单的可怜幼崽，倒是可以拿来送人。 　　霍泽听见动静，先是微怔，就见叶行止将这肉团子向房梁上一扔，动作颇为随意。霍泽难得有些手忙脚乱，赶紧伸手将小小的熊猫接住，抱入怀中。 　　小心翼翼抱着柔软温暖的熊猫幼崽，霍泽低头与叶行止对视片刻，微微弯唇：“谢谢。” 　　就在这时，黑猫悄无声息跃上房顶，脸色似乎很臭，狠狠在他裤腿边咬上一口。霍泽呆了呆，将它也一并抱起来。 　　懵懵懂懂的小熊猫未开灵智，亲昵地黏于霍泽膝上，甚至将黑猫当成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喵！”黑猫语气愤怒异常。 　　叶行止没理它，而霍泽心情愈发愉悦，抱着两只团子跳下屋顶。 　　他刚想再次道谢，叶行止就掏出几支红底鎏金的灵香，点燃后径直伸到他鼻子下，说道：“闻闻。” 　　霍泽顿了顿，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吸食灵香，茫然地尝试深呼吸，随后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清凉舒爽，直冲脑门。 　　“这，这真的好刺激。”霍泽差点抱不住怀里的团子，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神。 　　见他仰着头瞪大眼睛，浑然一幅愣神模样，叶行止鬼使神差般抬起手……最后揉了揉食铁兽的脑袋。 　　叶行止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奇怪，轻咳一声：“以后就习惯了。对魂体而言，灵香是大补之物，多吃有益。” 　　霍泽点点头，犹豫片刻又问：“对了，鬼吃饭有味道吗？” 　　闻言，叶行止若有所思：“似乎没有，但如果是上供的食物，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儿，两人不禁对视半晌，发现彼此的心思完全一致。 　　“要不我们试试？” 　　“好，试试。” 　　没错，叶行止在院子角落摆了个小灵堂。 　　他拿出一块品质上好的红木牌子，刻了霍泽的名字生辰，当作灵位放置于供桌正中。 　　随后叶行止又找出一台香炉，点好蜡烛与三柱灵香，感觉气场逐渐对味了，便在灵牌前边放了一盘柑橘。 　　霍泽跃跃欲试，主动伸手拿起柑橘时，发现手中只是一个隐约透光的虚影，而供桌上的柑橘却纹丝不动。 　　他心中颇感新奇，掰开“虚假”橘子，撕了一小瓣试探着吃下，眼眸微亮：“有味道，很甜。” 　　灵牌前的柑橘依然毫发无损，叶行止好奇地尝了实物，也跟着莫名兴奋：“果然有用，被你吃过的那瓣橘子，跟纸糊一模一样。” 　　有一说一，如今的场面其实非常诡异，唯独他俩浑然不觉，还在那儿美滋滋得意。 　　御虚谷里形形色色的新鲜水果，尽数被叶行止搬运过来当作供品，全部进了霍泽肚子里。 　　霍泽差点吃撑，赶紧拉住叶行止的袖摆：“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叶行止一顿，看着衣角被拽出细微褶皱，莫名泛起丝丝怪异心绪。但他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好，以后想吃什么，你随意去拿便是。” 　　成功解决恶鬼的口粮问题，今夜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霍泽该如何安置？ 　　虽然鬼也不需要睡觉，但总不能让人家杵在院子里飘着。 　　叶行止思忖片刻，说道：“穿过走廊，那边有三间客房，皆是闲置不曾用过的，配置也算齐全。你随便挑一间住下即可。” 　　霍泽自然毫无异议，抱着熟睡的熊猫幼崽掂了掂，弯起唇轻声说：“晚安。” 　　叶行止愣了一下：“……晚安。” 　　他突然发现，自己活了将近千年，竟是从未有人同他说过一次晚安。 　　直至今夜为止。 　　* 　　翌日，混乱过后的天命宗已然恢复风平浪静。 　　毕竟有叶行止亲自出面，再不好办的事情也会好办。柳家还遣人送上双份厚礼，作为赔礼与答谢。 　　叶行止随手拆开其中一份，映入眼帘的，是一台硕大四脚丹炉……看来他这儿的试药童子也被柳家咨询过了，这份礼物甚合他心意。 　　昨天没做成金丹，今日一早，叶行止就开始继续尝试。两名试药童子按时来到御虚谷，如同往常那样，准备安分呆在院子里等待传唤。 　　叶行止并非每天都会让人试药，这可是一份十足十的清闲工作。 　　但这回前来，试药童子们一眼就看见了院中的供桌香炉，皆是面面相觑。 　　难不成，叶长老又有什么奇怪的新爱好了？ 　　他们的疑惑很快就会得到解答。 　　因为霍泽想吃早餐，叶行止还真翻找出了用不着的锅具，给他随便用。 　　看见两位白嫩水灵的试药童子，霍泽淡定地点头打个招呼，随后用小炭炉煮了一碗阳春面。 　　他将面碗在供桌上，等了片刻，再端起来慢悠悠品尝。一整年没碰过热乎汤水，能吃上一碗面都很幸福。 　　而且自己给自己上供，真的非常好玩。瞧见小童们目瞪口呆的模样，霍泽眸中露出丝丝笑意。 　　叶行止用上新丹炉以后，感觉九转金丹要炼制十天半个月，于是暂且挥退了欲言又止的试药童子，让他们最近都别过来。 　　倒是霍泽心中好奇，等两名小童安静离去，才开口问：“您昨天说，试药童子都比我岁数要大，但他们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为什么会是如此稚嫩的模样？” 　　“他们皆是精怪化形而成，资质上佳者，不足百年便可化为人形。精怪寿命漫长，换算下来也的确是幼童年纪，”说着，叶行止指了指青翠竹林，“这一批童子全是竹子精。” 　　话音甫落，竹林枝叶应声轻晃，像是稚童们叽叽喳喳兴奋回应。暖阳透过竹叶缝隙，洒落一片绰绰光晕。 　　霍泽弯起唇，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真是有趣。” 　　叶行止不太理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很有趣？” 　　“是的。” 　　“我倒觉得你给自己上供更加有趣。” 　　“……嗯，我也觉得。” 　　* 　　接下来几天，日子很是平静。 　　叶行止每天都在观察丹炉内的状况，闲暇时围观霍泽捣鼓做饭，抑或是与他喝茶闲聊，交流交流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 　　相比起那什么手机电脑，他们这儿的留影珠与传音符，可真是太过落伍。叶行止心中感慨，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在炼器一道更是造诣尚浅。 　　毕竟他尝试过了，手机这玩意真的做不出来。 　　但风平浪静的也只有天命宗一处，外界依旧混乱无比。 　　即便魔种已被叶行止迅速解决，众人对于今后正魔实力如何更迭，依旧颇为在意，纷纷扬扬议论了许久。 　　而那位被叶行止点明的合欢宗圣女，也以高调姿态进入了修士们的视线。 　　合欢宗起初本算中立派系，只近年言行荒淫无忌，愈发像是魔宗。当闭月羞花的美艳圣女崭露头角，更加确定了他们偏向魔道的身份。 　　这位圣女名为景姝，得知叶行止直接戳破她的真正目的，竟也不惊不惧，在合欢宗内坦然地公开表示——“叶郎君，你好厉害，奴家看上你了。” 　　一番话惹来轩然大波。 　　叶行止的特殊命格，唯有天命宗寥寥几人知晓，大家多在传他性格怪异、不好美色，是个一心求道的老古董。 　　但即便叶行止拒人千里之外，私底下爱慕于他之人也不胜枚举。 　　只不过……叶行止自己从来没看出半分异常。就算别人搔首弄姿，用眼神蓄意勾引，他都看不出来。 　　或许他还会直接问对方，是否患了眼睛歪斜的怪病。 　　再加上叶行止修为高深，话也不多，出于莫名的恐惧敬畏，向来无人敢对他口吐真心。 　　倒是景姝第一个明目张胆动了心思。 　　她生得极美，放于万千修士中也是鹤立鸡群，如谪仙般勾魂摄魄。自从看见叶行止轻描淡写收服魔种，扔开玉扇时冷淡眸中的漠然不耐，景姝顿时为他心折。 　　——勾引凛然正气的正派修士，令其荒废修行魂不守舍，是每一名合欢宗弟子都酷爱的恶趣味之一。 　　景姝更是认为，如若叶行止与她诞下后代，必然会继承两人的绝世天资。今后只需好好教养，比起魔种也不差多少。 　　她公开对叶行止述诸情思，那可真是眸光流转、颤音如水，肆意挑逗的心思昭然若揭。虽说修仙界不论那些俗世对女子的规矩，可多多少少也有被影响，唯独出自合欢宗的圣女会如此大胆。 　　这留影珠传遍了修仙界每一个角落，无数年轻修士被勾得难以忍受，为她心驰神往，近乎疯狂地迷恋着这朵带刺蔷薇，连天命宗也有了窃窃私语，都对叶行止的“好福气”议论纷纷。 　　当然也有修士想要除魔卫道，亲自前去刺杀景姝，结果一见面就傻眼了，刀剑哐哐掉落在地，魂不守舍变成她裙下之奴。不得不说，合欢宗能万年屹立不倒，自有其长处。 　　至于叶行止……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任何人追求，景姝肯定也是想用美人计弄死他。所以起初叶行止理都没理。 　　可没过几天，她甚至穿了一身又薄又透的云翼白衣，用捆仙绳将自己捆住，眉眼如丝：“郎君，就让奴家与您欢好一场，当作赔罪可好？待奴家将您服侍舒坦，诞下一二子嗣，奴家这条贱命随您处置。” 　　叶行止看得目瞪口呆。 　　她好像真的想搞个孩子出来！ 　　有病吧！她就不怕死吗？ 　　眼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叶行止嫌麻烦，硬是一直装作不知道，闷在御虚谷里与霍泽喝茶，坚决不见外客。掌门幸灾乐祸想来嘲笑，也被他一挥袖子扔了出去。 　　最后连霍泽也看出他不对劲，问他到底什么情况，叶行止这才深吸了口气，语调沉重：“我遇到了一件事。” 　　霍泽原本还在揉猫咪，闻言立即提了心，表情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很棘手吗？” 　　“算是棘手吧……” 　　叶行止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霍泽说，毕竟他与霍泽关系，略有些特殊。这事儿莫名其妙让他感到心虚。 　　但霍泽又是他山谷里唯一会说话的活物，懂得也比他多。 　　之前他还以为霍泽被坏女人欺负过，后来才得知，在那个世界里民风开发，夏季人人都露着胳膊，男女间高调示爱也是屡见不鲜。没错，霍泽懂的东西肯定比他多，或许也明白该如何处理。 　　因此叶行止犹豫许久，终是压低嗓音：“霍泽，有人馋我身子。” 　　霍泽：…… 第75章 修仙界if线（5） 　　霍泽撸猫的动作停了。 　　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愣盯着叶行止。 　　叶行止也不吭声，沉默地拿出留影珠，放给霍泽看看。 　　“叶郎君……” 　　画面中的圣女容貌极盛,娇声软语，那双明艳美眸里波光流转,恍若藏了千言万语。 　　霍泽只看了一眼，便无语地移开视线。 　　而叶行止突然有点尴尬。 　　最近他真的很容易尴尬,这是一种颇为新鲜的感觉。心弦莫名绷紧片刻,叶行止就发现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在与他红线相连之人面前,播放这般不成体统的影像，好像是他思虑不周。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安静许久都不知如何开口。直至霍泽怀里的黑猫满脸不耐,蓦地跳下来蹿入山林，霍泽才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正眼看向叶行止。 　　叶行止眼中流露的情绪很坦然。 　　纯粹是想要求助罢了,有些心烦,还有些不太自在。 　　于是霍泽揉揉太阳穴,轻声问：“您喜欢那人吗？” 　　叶行止立刻摇头：“她就是那合欢宗圣女,怎么可能。” 　　闻言，霍泽微微挑眉,似是不解：“那您去把她杀掉不就行了。您不是比她厉害吗？” 　　有道理,但叶行止轻咳一声，目光隐约飘移：“……我不太想出门。” 　　这是百分百的大实话。叶行止没有立即杀了她,理由无比简单。 　　——他就是不想出门，平日里连在天命宗内都懒得闲逛半步，非必要,绝不折腾。 　　霍泽有一瞬的无语。 　　“如果您不回应她，她会不会直接过来找您？” 　　“我觉得她有病，她绝对会来。”叶行止板着脸，严肃道。 　　“那不就好办了，别管她，”霍泽眼眸微垂，轻轻扬唇，“等她忍不住自己找上门，您再把她杀了也可以。” 　　叶行止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有道理！” 　　对啊，他完全没必要为此心烦，无关紧要的人暴打一顿，坏人直接杀了就行。 　　倒是霍泽犹豫了片刻，说道：“但是您一直不回应，恐怕会给您的名声带来影响。” 　　“名声？名声算不得什么，”叶行止对自己的名声心知肚明，“是我之前想岔了，你的办法最有道理。” 　　反正无人敢在他面前聒噪，修为才是硬气的本钱。 　　更何况这一切混乱的主使者，本来便是这个名为景姝的女人。单凭她生出了想要诞育魔种的心思，对正派修士来说，就已是必须讨伐的滔天罪行。 　　合欢宗弟子向来喜欢被人关注议论，最好令全世界的目光汇聚一身，既然如此，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处理。 　　“完美”处理完此事，半晌后，两人再次陷入奇怪的沉默。 　　黑猫不在，熊猫幼崽酣然睡着，霍泽莫名局促地捏了捏大氅下摆，同叶行止大眼瞪小眼。 　　不知过去多久，偏两人又再次同时出声。 　　“您不觉得她很美吗？” 　　“你昨晚吃了什么？” 　　话音一落，两人都有些怔愣，叶行止顿了顿，率先开口：“美则美矣，我从不喜欢。” 　　霍泽轻“嗯”一声，没有抬眸看他：“昨晚我吃了炸鸡。” 　　“闻着很香。” 　　“是挺香的……您想尝尝吗？” 　　叶行止犹豫了下，颔首：“有点想。” 　　霍泽闻言笑笑，松开了攥着衣摆的手，又好似不经意般问：“您是不喜欢女人，还是单纯不喜欢魔修呢？” 　　叶行止沉吟片刻，颇为正经地缓缓说道：“我不喜欢人。” 　　这也是大实话，他真的不喜欢人。 　　单看霍泽就知道了，恐怕月老也明白他不喜欢人，才会给他与鬼牵了红线。 　　叶行止想法简单直接，偏他的眼神无比专注认真，直直盯着霍泽，令本就奇怪的氛围愈发微妙。 　　霍泽不禁向后挪了挪身子，偏过脸避开叶行止的目光。 　　沉默数秒后，霍泽嗓音极轻地道：“不要在一只恶鬼面前这样说。” 　　叶行止一愣，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似乎霍泽话里有话。 　　但霍泽并不愿意解答他的疑惑，叶行止还想追问，霍泽却蓦地转回头，抬起黑眸一声不吭看着他。浓密的鸦色睫羽轻颤两下，就把叶行止给看得莫名心痒，好不容易才压住这股异样。 　　叶行止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身体有疾，灵力顺着经脉巡查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只好清清嗓子，极为生硬地转移话题：“嗯，我要去炼丹了。” 　　当然，那四脚丹炉下的焰火日夜不息，其实并不需要他去时刻照看，而叶行止为了自圆其说，默默从博古架上找出个小炉子，开始炼制他许久不碰的筑基丹。 　　正好让他研究一下，鬼修要用的筑基丹与活人是否不同。 　　瞧着叶行止匆匆离去的背影，霍泽眨了眨眼，忽而庆幸他现在是一只恶鬼。 　　鬼魂肯定只有面白发青的阴森模样，总之是绝对不会脸红的，可以遮掩许多情绪。 　　霍泽弯起唇，又做了一回炸鸡。 　　末世十年，霍泽从来没敢一次性用过那么多油，他现在就只想吃垃圾食品。 　　之前叶行止给了他一枚令牌，说是长老身份的象征，可以带去仓司殿领取份例，随他取用。 　　灵石丹药，衣物布料，日常用具，一应俱全。依霍泽来看，天命宗的员工福利还挺不错，每天都有鸡鸭土猪，以及各类瓜果蔬菜，甚至能领回几盆专供赏玩的珍贵花草。 　　第一次拿着长老令前去仓司殿时，霍泽发现每个人都在偷摸看他，恐怕要归咎于处理魔种那天，他被叶行止带来演武场看了回热闹。 　　有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试图前来攀谈，修为显然比他高出不少，但霍泽只面无表情回看过去，人家就被他吓跑了……见到那块金玉令牌以后，众人更是眼神怪异，疯狂与彼此传音议论。 　　毕竟，长老令可以开启宗门大阵，更能指挥五百名内门弟子为其所用。 　　叶长老以往可不是这般信任他人的性格。 　　不过霍泽对此全然不知，他直接把长老令当成员工的工资卡，而且还有另一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除去高级灵石和炼丹炼器的材料以外，叶行止将近三百年没有领过任何份例，属于他的物资堪称堆积成山……仓司殿管账的很无奈，霍泽也有些无语。 　　天命宗的自然环境绝佳，导致漫山遍野的鸡鸭鹅实在太多，疯狂繁衍。再加上宗内弟子的口腹之欲不重，再不吃就要彻底泛滥。 　　但是随意屠杀动物，多少是件有伤功德的事情。 　　反正霍泽是不客气了，一口气拿了许多日用品和食物回去。见他领走十来只山鸡，仓司殿的执事都笑出了一脸褶子。 　　不仅如此，专门给长老配备的常服、腰带与挂饰，叶行止也一样没要过，法衣皆是亲手炼制，包括那件狐皮大氅也是如此。或许是因为本就难以融入集体，叶行止不想与旁人穿相同的衣服，看起来整齐划一的，很奇怪。 　　所以霍泽在问过叶行止以后，随意挑了几件练功服自己穿，只有黑白两色，是收腰束袖的利落款式，非常便于活动（打架）。 　　今日也是如此，霍泽摆弄油锅时穿了黑色那身，以免“嗞嗞”作响的油星子四处飞溅，污了人家的好衣服。 　　而叶行止听见动静就有些坐不住，忍到筑基丹开炉才出来围观。 　　他五感极为敏锐，霍泽随手煮的阳春面就把他香得不行，更何况是炸鸡——这种来自异世的“垃圾食品”。 　　叶行止将装有筑基丹的白瓷瓶塞进霍泽手里，随后执着筷子夹起炸鸡，颇有些食客付款的意味在其中。 　　他轻咬上冒着热气的滚烫鸡块，只听“喀嚓”一声，无比悦耳。表皮酥脆，肉嫩多汁，是他这辈子也未曾尝过的新鲜口感。 　　滋味很是不错，炸一次要用许多油呢。叶行止心忖，怪不得几代更迭的凡人国度，都没有钻研出这种食物。 　　虽然用筷子吃炸鸡有点滑稽，但霍泽弯着唇没说什么，转身给自己也供上炸鸡，顺手点了三根灵香。 　　当供桌上只剩一盘味道犹如纸糊的空壳，叶行止也已经吃好了。 　　叶行止放下筷子，盯着小灵堂里仍然色泽诱人的炸鸡，又看向霍泽悠哉飘在灵香烟雾中的惬意表情，以及他那一身窄袖黑衣。 　　分明无甚装饰，却是将腰线与长腿勾勒得极为出挑。 　　叶行止突然就饿了，并再次怀疑自己身体有疾。 　　他怎么还想吃？ 　　这种不满足的焦躁感，很不对劲。 　　果然修行需要六根清净，沉迷于饕餮美食并非好事，叶行止思及此，忽而对着霍泽正色道：“你要好好修炼。” 　　霍泽一顿，尚未来得及应下，叶行止就开始絮絮叨叨：“你身上的鬼气极为浓郁，如果没有学会正派功法，或许有一天，你可以成功化为鬼王，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庞大鬼域。但那般情形很不稳定，鬼气有蚀心之效，伤人伤己，恐怕你会难以长久持有善念，最终逐渐倾向魔道，不断做出恶行。” 　　霍泽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鬼王的确很强，但从未做过恶行的鬼王，世间百不存一。如此以往，无论你有多么强大，也终归只是渡劫天雷下的一抔灰烬……你应该不想被天雷劈死吧？” 　　霍泽都快蒙了：“嗯，我不想。” 　　叶行止一脸正色：“所以不能贪图享乐胡思乱想，要静心凝神、修身养性，方可顺利求得正道。” 　　霍泽与他对视半晌，没吭声，只茫然地点点头。叶行止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态度：“筑基丹收好，日后可助你顺利渡劫。” 　　“……好的，谢谢您。” 　　霍泽发现叶行止越来越奇怪了，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呢？ 　　更何况，他什么时候贪图享乐、胡思乱想过，吃个炸鸡都不行？ 　　霍泽揉揉吃撑的肚子，心情莫名愉悦而怪异。但叶行止一直都挺奇怪的，所以他很快将这事抛在脑后，转身收拾油锅和供桌上的碗盘，打算明日做些其他好吃的。 　　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精细厨具，但灵气足够丰沛，食材全是无公害有机的绝佳品质，搞个烧烤倒是不错。 　　而叶行止默默看着霍泽飘来飘去，忽然一挥袖子，又将狐皮大氅裹在了霍泽身上。 　　霍泽：？ 　　怎么又来了，他今天分明穿得很成体统！ 　　霍泽回头看他，眼眸里有几分疑惑，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控诉。 　　叶行止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维持着一幅正经表情，转身回房。 　　离开前还不忘补上一句“晚安”。 　　霍泽：“……晚安。” 　　* 　　夜色渐深，霍泽抱着仍在酣睡的肉团子，躺在床上发呆。 　　鬼不需要休息，可这段时间他每晚都要睡够十小时，仿佛是想把上辈子失去的睡眠时间，一口气全部补回来。 　　但今天他失眠了。 　　其实霍泽一直没有想好，自己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叶行止。 　　因为叶行止真的很怪。 　　恐怕是因为常年不与人接触，偏又修为高深，所以叶行止向来被人惯着顺着，说话做事随心所欲……却略有些笨拙。 　　霍泽时常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可怖的威压，尤其是叶行止指导他修炼之时，无意溢出的些许气息，就足以将自己顷刻碾灭。 　　看叶行止炼丹的时候也是如此，这人神色越是专注，就越显得恐怖。 　　那座四脚丹炉已经不眠不休运转了半月，偶尔发出“砰砰”响声，其中蕴含的能量也同样庞大，如若爆炸，恐怕场面会颇为惨烈。但那些能量的威胁感，还不如叶行止本人带给他的万分之一。 　　霍泽不动声色观察过，别人也与他有同样的感觉。掌门表面上老神在在，好像跟叶行止很熟一般，实则话里话外极为客气，轻易不会过来打扰。而德高望重的天命宗长老们，虽然可以与叶行止平级论交，但每每被他一袖子甩到天际，再狼狈都不敢放半个屁。 　　甚至是天性活泼的竹子精们，平常也压根不愿意往叶行止身边凑，来御虚谷里试药，总会变成闷不吭声的乖巧鹌鹑。 　　这桩桩件件，丝毫不妨碍叶行止的笨拙。 　　霍泽想，叶行止绝对是一个严重社恐，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吧，毕竟这儿并没有关于社恐的定义，通通被称为性情古怪之辈。 　　嗯，确实古怪，而且叶行止还想吃他的供品。今夜早些时候，霍泽不经意察觉到他莫名写着“我很馋”的眼神，差点没忍住笑。 　　更令霍泽感到怪异的是，叶行止似乎认为，他俩之间的那条红线是无可更改之事实，仿佛哪怕没有成亲，以后也会被绑在一起。 　　偏又因为“未来的道侣”不可能会害自己，叶行止简直就没有把他当成外人，话特别多，还越来越多。 　　对于这事儿，霍泽心中挺不安的，他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与此同时，他也认为叶行止没有任何害他的理由。 　　毕竟霍泽早就将他来自另一世界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不后悔暴露这个秘密，初次见面时，叶行止是真的想把他给超度了。霍泽那仅存的最后一点求生欲，让他不得不立刻展露自己的特殊性。 　　果然，叶行止对他的世界感到无比好奇，也让他舒舒服服活到如今。 　　……倒是这意外出现的红线令霍泽难以置信。 　　听上去实在太像路边算命骗子的说辞，但是自从做了一年多的恶鬼，霍泽已然被迫放弃唯物主义者的信念。 　　但是真的吗？ 　　这真的可能吗？ 　　怀里的黑猫不耐烦地晃起尾巴，毛绒触感拍打在霍泽的手背上，显得不太客气。 　　霍泽忽然放松了些，弯着唇翻身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包了起来。 　　他是对未来不安，却对叶行止非常放心，这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叶行止对他几乎无所求，他对叶行止同样无所求，当然可以和谐相处。 　　……而且人家对他真挺好的。 　　相比起满是丧尸异兽的荒凉土地，住在这看似未知的御虚谷里，霍泽反而睡得更加踏实。 　　他闭上眼。摒弃繁杂混乱的心绪，今晚也会是一夜好眠。 　　然而，此时院子另一侧灯火通明。 　　正厅内，叶行止僵硬坐在上首，衣衫齐整，看着桌上一溜排开的迷?情散，合欢蛊，醉仙毒，万年鹿茸酒……脸色黑沉如水。 　　这个合欢宗圣女，居然真敢大半夜偷摸过来找他，而且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全都装配着乱七八糟的迷?情药，连头发丝也浸着奇怪的香汁。 　　怪不得她要先勾搭上徐枫呢，天命宗外围的禁制阵法尚有几处小漏洞，而徐枫那家伙钻研出门窍以后，遮遮掩掩不去上报宗门，倒是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景姝！ 　　叶行止也没有即刻修补漏洞，一是因为懒，二是为了钓个鱼，让胆敢潜入之辈闷声不响死在天命宗里。 　　景姝目标明确，一进天命宗就径直飞向御虚谷，显然是奔着他去。 　　于是叶行止还贴心将防御阵法也给解开小半，露出些许“破绽”，等她刚进来就将她弄死了，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一代魔道天骄就此陨落，看起来轻描淡写又颇为讽刺，但叶行止面色未见丝毫轻松之意。 　　因为景姝居然是个行走的大型chun药！ 　　合欢宗之人真是太可怕了！ 　　她天生体质特殊，再加上无数高级迷?药加持，效果夸张至极，甚至难以用灵力驱散……也怪不得景姝会如此有恃无恐，公开出言邀他欢好。 　　若非叶行止真的不喜欢人类，下手时半丝不曾有过犹豫，其余普通修士无论男女，恐怕都会被她勾魂摄魄，难以自持。 　　叶行止把她的尸身收进空间角落，将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尽数毁掉，黑着脸施了无数次洁净术。 　　但他仍然感到躁热与坐立不安，呼吸艰涩，好似连空气也沾染着黏稠暧昧的高温。 　　叶行止不禁严肃叩问心门，为什么他要把所有扇子全部送给霍泽，现在自己想扇个风都扇不了…… 　　“我有病吧？” 　　话音甫落，穿着收腰黑衣的霍泽应声浮现于他脑海中，叶行止立马起身喝了一大壶冷茶，绷着脸穿过后院来到炼器室，想着赶紧再炼制一把扇子来用。 　　迎面而来的红芒热浪，让叶行止脸色越来越黑，他迅速反手将门用力关上。一招不慎，厚重铁门直接断成两截，“哐哐”砸落在地。 　　夜风温柔吹拂而过，炼器室中的明火却是百年未曾熄灭，汩汩热浪翻涌而出，将凉风也炙烤得愈发灼热。 　　叶行止沉默了。 　　他为什么要靠近炼器室…… 　　他站定不动，狠狠按了下眉心，原本莫名的想法逐渐笃定。 　　——最近他不仅身体有疾，脑子也有病！ 第76章 修仙界if线（完） 　　叶行止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旁人不敢与他交好,他也懒得费这心思。 　　更别提命格之碍。 　　若真有人与他结个生死之交，指不定那人在下一次破镜渡劫时，浓浓黑云间的劫雷就会愈发凶狠几分，甚至危及性命。 　　也就唯有天命宗特殊一些,能被选为掌门的人皆是极其命硬之辈,有推衍天下大势的能耐,得天独厚，才可以堪堪与叶行止亲近些许。 　　所以叶行止大半夜找上了门。 　　掌门正在闭目调息,蓦然看见叶行止出现在他眼前，着实吓了一跳。 　　“叶，叶长老，这是又出了何事啊？” 　　苍老声音颤颤巍巍,令叶行止心头那灼烧的火也平静几分。他随意坐下，淡淡道：“我最近有点奇怪，对吧。” 　　掌门神色微顿,捻着长须觑他一眼，竟也没有流露丝毫反驳之意。 　　而叶行止看着桌案上的简单茶具,暗骂掌门审美太过差劲，于是自己拿出一套盖碗。热气升腾，白瓷轻嗑出脆响,他用盖子撇了茶沫,自顾自喝了一大口。 　　“看来你心里有数……”叶行止垂眸,“我怎会被迷?情之物影响，可有解释？” 　　多年前，叶行止也参加过许多不堪入目的宴席。那些极为貌美的男女炉鼎，掺了东西的熏香酒菜，甚至是白花花一片的酒池肉林,他全都见识过。 　　那时叶行止修为尚浅，却依旧毫无感觉，只嫌这群无聊的人又吵又烦。 　　再说那合欢宗圣女，她是体质特殊勾人，但叶行止已然活了千年，见识过的天之骄子数不胜数，即便她再如何独特，也有人比她更加独特。 　　怎就偏偏在今夜对他产生了影响，让他坐立不安。 　　叶行止只能想到两个理由，一是他身体有疾，一是这世界出了问题。 　　但掌门并未直接回答叶行止的疑惑，他把玩着茶杯，露出装神弄鬼般的笑意：“叶长老，你可知为何你命格如此复杂，却仍被老祖留在了我天命宗里？” 　　叶行止一顿。 　　刚被师尊捡回来的时候，老祖是见过他的。那时他没有半分修为傍身，看不清老祖的面貌，只感觉有道重若千钧的威严视线，淡淡瞧他一眼，便压得他难以喘息。 　　而后老祖竟然笑出声音，调侃般，对他的师尊说道：“崇道，你死定了。” 　　师尊摸了摸他的发顶，似在解释：“我与他有缘。” 　　紧接着师尊与老祖进了内殿细谈。叶行止是一个几乎饿死的无知幼童，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自然不得而知。 　　他只记得，师尊没有将他赶走。他终于吃饱穿暖，有绫罗绸缎，有丹药典籍，有人替他遮风避雨。 　　师尊迫不及待开始教他修炼，每每总是和声教导，不吝夸赞。那时师尊的眼中虽有温情，但更多的是复杂与感慨。 　　他们住在御虚谷里，近乎与世隔绝，少见外人。而师尊此生只收了他一个徒弟，不曾娶妻生子，往日旧友似也不再联系。 　　按理说，师尊本该待他如同亲父子，可叶行止记得清晰——师尊言行克己复礼，对他更是规矩，除去第一天摸了他的脑袋，以后便再也没有同他亲昵。 　　甚至随着日子见长，隐约显出两人生分。 　　在叶行止晋入元婴期的那天，师尊就死了，死得蹊跷离奇，犹如天道刻意戏耍。 　　他不悲不喜，却是浑然无法理解，一心想要求个真相。直到再次被老祖招入殿中，方才知晓他就是这般命格。 　　天煞孤星，克亲至极，寻常人万万沾染不得。 　　若是师尊起初直接把他扔了，必定还有千年寿元，大好时光可活。 　　但师尊依然收他为亲传弟子，勤恳教导，毫不藏私，仿佛一心赴死。 　　掌门也知晓这些往事，对上叶行止疑惑的目光，叹了声：“崇道前辈，是深明大义之人。” 　　“深明大义？”叶行止不禁蹙眉。 　　掌门颔首：“那时，老祖曾与崇道前辈一并推衍过天下大势，预见乱世将临。叶长老，你虽是天煞孤星，却又命途奇异，未来造化无穷，难以揣测……老祖断言，有你在一天，乱世必不会如期而至！” 　　“乱世？”叶行止愣住，“关我什么事？” 　　他一直安分住在御虚谷里，几乎什么也没做。 　　而掌门看到他这茫然的样子就头疼，提醒道：“如果没有你及时察觉，就连我也不会发现禁地被徐枫闯入！若是如此，天生魔种必然会在三月后孕育而出，届时这修仙界的天，就该大变了！” 　　叶行止愈发茫然：“可那魔种很弱，怎可能说变天就变……” 　　掌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胡须翘起，气呼呼道：“只是对你来说很弱而已！” 　　不等叶行止开口，掌门如数家珍般列举起来：“五百年前的森罗秘境陷落，三百年前的上古魔物动乱，还有那血魔宗想要屠国血祭，哪一次不是有你镇着场子？若非有你，我正道弟子怕是要早早死伤大半！” 　　叶行止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他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只是修炼速度比较快。修仙界并非只有我一个渡劫期修士，我又特殊在何处？” 　　“不是比较快，是快到不合理，”掌门与他对视，声音郑重几分，“天道向来维持世间稳定，哪怕有天骄出世，也会是正魔双方彼此纠缠、你追我赶。而你，叶长老，你是一个超脱于此的变数！你扪心自问，你是否打破了天道的平衡？” 　　叶行止垂眸，轻轻点头。他心情有些复杂：“所以师尊为了阻止乱世降临，用自身一条性命，助我入道修行，换来修仙界千年平安。对吗？” 　　“不错。如你所见，现在魔道式微，世间祥和一片。” 　　“你忽然告诉我这些辛秘，是与我如今的异常有关？” 　　“是，这也是老祖所作的推衍。叶长老，你命途奇异，是因为你有两个选择。” 　　…… 　　夜深人静，叶行止将景姝的尸体扔给掌门处理，回到御虚谷。 　　他心中有许多疑惑。 　　掌门告诉他的选择很简单——飞升，或是不要飞升。具体缘由掌门未曾解释，唯有一句话让叶行止极为在意。 　　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他的命运都会改变，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老祖的话就是这般云里雾里，故弄玄虚。 　　可叶行止已至渡劫期，只要他按部就班修炼，终归会有水到渠成飞升的那一天。 　　不飞升？他有何理由不急着飞升？ 　　……霍泽。 　　叶行止忽而恍然，低头按了按掌心那条姻缘线。 　　他打小在天命宗长大，自然是信命的，否则天命宗的卜算之道就像笑话了。 　　可是，给天煞孤星配上一桩天定姻缘，未免显得离奇。 　　霍泽来自另一世界，生辰八字根本无法推算。哪怕被他的命格影响，被克成了恶鬼，也不是此方天道所能管辖的存在。 　　偏偏他俩就是红线相连。 　　或许霍泽也能被称为“超脱于天道的变数”。 　　但叶行止忍不住想，若他与霍泽真的成了，自己还算是天煞孤星吗？ 　　老祖推测，命运会因他的选择而走向两个分岔路，可以被顷刻改变。既然如此，难道他的命格也有可能…… 　　他千年不改的沉寂心脏，正在躁动。这便是铁证。 　　此时多想无益，叶行止还有另一个困扰难以解决。 　　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一直面对掌门那张老头脸，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恢复平静。 　　可是回到御虚谷后，听到霍泽平缓的呼吸，轻轻翻身的动静，被褥摩挲的轻响，叶行止又不行了。 　　为什么，他现在还是很热。 　　霍泽蓦地睁开眼。 　　屋外传来的各种响动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见叶行止在炼器室前，黑着脸“叮叮咣咣”修门。 　　那硬生生断成两截的铁门，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霍泽茫然地飘了过去，嗓音裹挟着初醒的懒倦：“发生什么事了？” 　　叶行止动作一顿，回眸看向霍泽，眸色微暗，片刻后低声说：“穿好衣服。” 　　霍泽愣了愣，不等他反应，松松垮垮的里衣便被倏然收紧，险些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叶行止放下沉重的铁块，盯着霍泽：“我要和你谈谈。” 　　霍泽心口蓦地一缩：“嗯。” 　　两人来到正房，霍泽本想坐他对面，叶行止却直接在他的身侧坐下。看着叶行止行云流水洗刷茶具，一声不吭，霍泽心里的异样感愈发明显。 　　因为叶行止看起来不太对劲。寅时过半，暗沉天际泛着浅浅晨光，屋里唯有油灯燃着，微弱火苗轻摆，在叶行止脸上铺了一层阴影。霍泽不知他在按捺些什么，神色也叫人看不真切。 　　霍泽手指蜷了蜷，想抱抱黑猫缓解紧张，可叶行止气息不对，那两只团子怂得很，半步都不敢凑上来。 　　叶行止给霍泽倒了热茶，自己却喝着一杯冷泡银针，沉默许久，忽地淡声开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霍泽呆住，斟酌片刻后诚实道：“您是个好人。” 　　“好人，”叶行止将这词重复一遍，“那我样貌如何？” 　　“……极好。” 　　“嗯，你也是。” 　　霍泽耳畔响起“嗡”的一声。 　　他睡前才悄悄想过这些问题，正值心思复杂敏感的时候，被这么一问就突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攥着木制扶手：“您，到底想与我谈些什么？” 　　“你先前问过我的喜好，如今轮到我来问你，”叶行止依旧淡定，看着他，“你喜欢怎样的人？” 　　霍泽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故意将叶行止的话原样还了回去：“其实我也不喜欢人。” 　　“那恐怕由不得你。” 　　话音落下，霍泽手攥得更紧，他好似明白了叶行止的意思，但他不懂。为何原先对他毫无所图的叶行止，莫名就变得如此强势。 　　亦或者说，叶行止本就是个强势的人。唯独对待他不感兴趣的事物，才会显得漫不经心。 　　叶行止没有等霍泽理清思绪，便道：“试试吧。” 　　这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霍泽甚至来不及思考，他又道：“把手给我。” 　　霍泽沉默着，乖乖将手递了过去。 　　恶鬼的身体，是毫无温度的。冰凉森冷，与死尸无异。可叶行止现在很需要这般寒气，碾着他指腹的薄茧，慢条斯理摩挲几下，问霍泽：“你讨厌这种感觉吗？” 　　霍泽闭上眼睛，摇头。 　　他是鬼，自然没有心跳，也没有体温。 　　他只觉得手指滚烫，被轻轻揉捻就烫得吓人，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不讨厌，”叶行止若有所思般低声说，“方才，合欢宗的圣女碰了我一下，我却难受极了，心里只有反胃。你不一样。” 　　霍泽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来，却被叶行止攥得愈发紧。 　　“我们对彼此毫无反感，是也不是？” 　　“……嗯。” 　　“你可愿试试？” 　　“不是说了，不能成亲。” 　　叶行止瞥他一眼，将霍泽定在原地，幽深的眼眸里情绪难辨：“说你愿意与否就行。” 　　霍泽只犹豫数秒，就被叶行止拉得更近了些，几乎贴在一起。霍泽嗅着他身上的清冽气息，难得生出慌乱之感。 　　他仿若被掐紧咽喉，半晌才低低道：“只能先试试。” 　　“好。”叶行止扣住了他的手腕。 　　霍泽连忙补充：“如果不合适，就算了，可以吗？” 　　“嗯？” 　　“如果不合适，您不能非要……”霍泽底气不足，只能用眼神示弱。 　　“可以。” 　　叶行止答得干脆。 　　在告别掌门之前，那老头挤眉弄眼，交给他一本薄薄书册。叶行止翻了一下，把那艳情画册中的身影换成霍泽，整个人僵住，不小心弄碎了掌门最爱的黄花梨椅。 　　掌门气得咬牙不敢发作，只对他说：“你纠结什么？这世上就属你过得随心所欲。”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没错，叶行止发现是自己糊涂了。 　　他完全没有回避自身欲求的必要。 　　此时霍泽仍被他牵着手，不受控制飘起来，紧张到忘记了恶鬼的身份。叶行止心头一动，手腕轻轻使力便将霍泽拉到自己腿上，抬起他的下颌：“冒犯了。” 　　霍泽还不曾反应，就被叶行止低头吻住。 　　他瞪大眼，无意识动了动身子，随后被硌到……脊背泛起一阵凉意，再也不敢挣扎。 　　当然，他也不想挣扎。叶行止的眼神似牢笼将他笼罩，那恍若死寂深潭的眼眸泛起阵阵波澜，一手无师自通地扣在他颈后，一手肆无忌惮按在他腰间。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目睹过野鸳鸯的戏码，叶行止还能有样学样，不疾不徐撬开了那双冰凉唇瓣。有些生涩，却又如此契合，顺理成章。 　　本该冷意蚀骨，叶行止的心火却烧得更旺几分。 　　往日那千年就像白活了。 　　良久唇分，叶行止摩挲着他紧绷的颈项，似是安抚：“反感吗？” 　　霍泽怔怔坐在他怀里，嗓音有些飘忽：“不。” 　　紧接着小声说：“……不要欺负我。” 　　叶行止呼吸微顿，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霍泽失神的模样。果然，唯有主动尝试才会知晓，他喜欢，他就是想要。 　　心思涌动间，手上力道也随之收紧。叶行止不太会说话，干脆坦诚相告：“我想摸你的腰，很多次了。” 　　霍泽听懂了他的意思，回想起叶行止近些时日莫名投来的打量视线，心头一阵焦灼羞赧。自从他穿了叶行止的衣服，令人发慌的目光就没再消停。 　　他还以为，叶行止只是馋那些吃食而已。 　　可事到临头，霍泽也是男人，哪会不懂……他试图辩解：“可那只是普通的练功服。” 　　“太紧，太收腰。”叶行止理直气壮道。 　　“明明还有一点宽！”霍泽忍不住瞪他，“您还跟我说，别人馋您的身子，可是您自己心思也不干净。” 　　闻言，叶行止不由轻笑，明目张胆摸着他的腰：“你胆子大了。” 　　霍泽倏然安静下来。 　　“哪有人像您这样……”话说到一半，霍泽又自己吞了回去。 　　这才刚亲完，他确实没那么怕叶行止，仅是移开视线，轻轻道：“说了要试试的。反正都这样了，难不成您还想弄死我。” 　　“怎么会，”叶行止盯着他悄然颤抖的漆黑睫羽，声音微微压低：“我只想再亲一次，你想吗？” 　　霍泽僵了僵，对上叶行止直白的目光，发现自己很没出息，就吃这套。 　　“只能亲，不能做别的。” 　　说着霍泽率先扬起脸，眼睛一闭，试探着贴上叶行止微凉的唇。 　　可一碰就似烈火燎原般，连沾染朝露的嫩叶也被轰地点燃，长久难以消停。 　　“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被合欢宗圣女碰了一下。” 　　“然后呢？” 　　“我发现，我不想碰别人，只想碰你。” 　　“所以就要跟我试试啊，真草率。” 　　“你与我红线相连，何来草率。既然这是天定，那便早早定下来才好，”叶行止抬手抚过他被咬红的唇，“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霍泽垂眸，有些迷茫：“可我不知道。” 　　他被叶行止推着前进，本就猝不及防、手足无措，脑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想回故乡？” 　　“还不太想。” 　　“想再亲一次吗？” 　　“……有点。” 　　“那就陪我试试吧，”叶行止轻吻他，眼底泛起丝丝涩然，低声说，“我没有家人了，只有你一个。想要什么，我都能替你寻来。慢慢想就是了。” 　　霍泽看着他，隐约能品出些许低落情绪，不知不觉便乖顺地软了身子。先前数次接吻的不真实感，在这一刻莫名踏实下来。 　　“我也没有家人，您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 　　“嗯。” 　　霍泽主动抱住了他：“我陪着您。” 　　恶鬼的身体软而冰凉，伏在他身上，本该恰好能够降降火气，叶行止却顿觉浑身燥热起来。 　　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慢慢来，试着了解彼此，学会如何相处……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急。 　　叶行止发现自己愈发难以忍耐，握着他手腕向下探去：“这要如何处理？” 　　霍泽已经被硌了许久，转瞬便心领神会，苍白的脸迅速被红意覆盖，近乎滚烫。他想跑又跑不掉，结结巴巴道：“不不不行，我们才刚开始，还不够，不够熟。” 　　“霍泽，你比我懂得多，”叶行止坚决不松手，定定看他，“你肯定知道怎么处理。” 　　“哪有您这样……” 　　掌心滚烫，九重天以北的红鸾星格外明亮，灼灼闪烁。霍泽在徒劳地深呼吸，可呼吸有什么用，他是只恶鬼，却静不下心。 　　叶行止做出了选择，几乎毫不犹豫。 　　春宵苦短日高起，他要抱着霍泽睡大觉，飞升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