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虐文男主后 作者:林下躲雨 文案 意外身亡的林砚池穿成了一本年代狗血虐文的男主,书中男女主两情相悦,却被反派情敌强取豪夺,横刀夺爱。 为了夺回女主,男主失手打伤情敌,反手就被情敌送进了监狱。 劳改出狱后男主仍活在情敌的阴影下,人到中年还在为生活奔波,甚至还阴差阳错替情敌养大了孩子。 林砚池:真是好一个极品冤大头! 情敌老婆孩子热炕头,男主穷困潦倒老无所依铁窗含泪。 很好,在这场三角虐恋中,只有男主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重铸虐文男主荣光,我辈义不容辞,穿书而来的林砚池淡定点烟:不慌,一切尽在掌握! 且看他如何为自己逆天改命。 改命第一步,远离女主,并让持续作死的情敌尝遍男主受的苦。 改命第二步,治病救人,发展事业,让自己在这片贫瘠的土地深深扎根。 一切都照着林砚池熟悉的剧本发展,只有一点让他想不通。 队长家的傻儿子,每次看着他都躲躲闪闪脸红作甚? 阅读指南: 1、1v1甜文,有点心机的小太阳受vs有点纯情的大狗狗攻,HE 2、家长里短,腻腻歪歪,爱情/事业两手抓 注:作者非专业人士,文中涉及的医学知识,全都来自书本和网络,有关内容,全是为剧情服务,请勿较真!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砚池、赵亭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铸男主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立意:心怀善意,才能所向披靡 第1章 夜色沉沉,暮气弥漫,稠密的繁星落入清澈的河面,将泛着凌凌波光的河水衬得极其的清冷。 月光倾泻,映照得河边芦苇荡里的两个人影越发清晰。 段宜芳脸涨得红红,深深呼吸后,终于鼓起勇气将手中的鞋子递了过去。 “林知青,这是……是我……亲手做的鞋子,希望你能收下。” 虽言语含蓄,但这神情举止,很容易就让人猜出她的意思。 尚未理清头绪的林砚池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和他表白的姑娘,神色有些茫然。 他一个单身了二十多年,连个女人小手都没拉过的黄金单身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和他表白?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打扮得得却有些奇怪。 齐肩的短发扎成了两个小辫,白色碎花衬衣加灰色工装裤,那双绿色“解放鞋”在黑夜中都那么显眼。 这套衣服林砚池并不陌生,他奶奶平日里种地就最爱这样打扮。 但是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装扮若是出现在一个年轻小姑娘身上,那是极其违和的。 而且,这年轻姑娘还叫他林知青,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段宜芳拿着鞋子,低垂着脑袋,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和林砚池是下乡插队的时候认识的,因为出身问题,她受到了其他知青的排挤。只有心地善良的林砚池愿意接纳她,不仅在生活上给予她帮助,更是热心的带着她融入了知青这个大集体。 短短一个月,她就从原本的惶惶不安中走了出来,那颗茫然无措的心也仿佛找到了它的方向和归宿。 迟迟没听到男人开口说话,她忍着害臊抬头,对上林砚池那双仿若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眸,红晕从脸颊烧到了脖颈。 在这一批下乡的知青中,林砚池无疑是那个长得最俊俏的,乌发红唇,身姿挺秀,浓密睫毛下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清透温润,明明不带半分柔情,却分外勾人心魂。 静谧的夜里,段宜芳心脏怦怦直跳,震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见林砚池没有动作,又支吾地喊了一声:“林知青……” 被乱七八糟的记忆砸得头晕的林砚池骤然回神,看着眼前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女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是的,他穿书了,并且刚好穿到了男女主的定情现场,这双布鞋则是他们俩的定情信物。 林砚池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并不清醒,但有一点,他倒是特别肯定。 这鞋是万万不能收的。 他连忙摆手:“无功不受禄,段知青,这鞋子我不能要。” 段宜芳愣了愣,脸上红晕消了大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砚池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是变相的拒绝? 段宜芳想开口把话说清楚,林砚池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觉得这不太合适。” 段宜芳拿着鞋子的手变得泛白,脸上已完全失去血色。 却仍旧不死心的说道:“你对我那么好,我以为,以为……” 看着林砚池无动于衷的脸色,后面的话段宜芳终是没有说出口,两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美人落泪,自是惹人垂怜,林砚池却不为所动。 想到二人以后的结局,他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我们俩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本就应该互相照顾,我平时对身边的朋友都是一视同仁,没想到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是我不好。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来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为了报效祖国,建设农村,我认为我们应该以集体利益为重,把个人问题放到一边。” 本还带着隐忍的段宜芳,听到他这番话,羞愧万分,终究没有忍住哭出了声。 泪流满面的她抬手掩盖住了自己的面容,尽管努力抑制着哭声,眼泪仍旧争先恐后从指缝中落了下来。 林砚池眨了眨眼,在段宜芳看不见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 刚穿越就要当一回绝世大渣男,还真是挺考验他的演技的。 前一刻,他还在路见不平和歹徒搏斗,这会儿摇身一变就成了七十年代向阳公社林岗村的下乡知青。 本以为这事只能在书里看见,哪知自己也会亲身经历一遭。 这年头读者穿成反派炮灰的事已经屡见不鲜,而林砚池更是一步到位,直接穿成了男主。 现在站在他面前这位叫段宜芳的知青,则是书里的女主角。 有了重生的机会,林砚池本该庆幸,可他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哀怨。 谁让他穿的是一部虐恋情深的狗血虐文呢。 这也就意味着书中的男女主角若想结局圆满,就得跟唐僧取经似的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为了引起读者的同情,也不管逻辑,主角是怎么悲惨怎么来。 原主的经历比一般苦情小说男主更甚,本和女主恩爱的他,因为遭受情敌妒忌,被设计陷害坐牢失去了回城的资格,还因为替女主出头打伤了情敌,最后被送进了劳教所。 多年后男主出狱回城,命运让他和女主再次相遇。 彼时的女主肚子微微隆起,刚和情敌结束了不堪的婚姻。 在几番爱恨纠葛后,男主毅然肩负起照顾女主的重任,决定和她一起把孩子抚养成人。 好不容易把孩子抚养长大,孤寡的情敌仕途失败排骨篜里患上重病,成年的孩子决定带着母亲回到重病的生父跟前,为他养老送终。 林砚池之所以捏着鼻子看到最后,就是想看看这个可恶的情敌到底会有什么报应,谁知最后受尽苦难的男主表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了让病重的男二安心狗带,我们美好善良的男主对情敌的种种恶行做出了原谅。 林砚池被这傻X结局气得整整一周都没睡好觉,作者没个十年脑血栓一定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看惯了爽文的他和这类作品水土不服,作者打着男主成长的幌子专干虐男主的事,简直是把他们这些主角控读者骗进去杀。 林砚池怒发千字小作文,把书中人物喷了个体无完肤后,顺带diss了一下作者。 那时的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穿到男主身上,成为这个万中无一的极品冤大头。 书中男主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和女主段宜芳的这段感情,这会儿段宜芳和他表白,林砚池当然不能接受。 女主和反派那“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狗血戏码,林砚池没什么意见,但让他来当这炮灰,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林砚池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拒绝女主说的那番话,不错,发挥得很好。 表面上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段宜芳自己多想。 这话由别人说出来肯定是茶香四溢,但由于有男主这个老实温润的人设加成,段宜芳愣是没有听出来,反倒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哭声渐歇,段宜芳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她缓缓抬头,雾蒙蒙的视线落到林砚池身上,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心中疼痛更重。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时,一道手电强光忽然照向他俩,一个嗓音浑厚的男人厉声喝道:“是谁在那边,报上名来。” 段宜芳吸了吸鼻子惊讶道:“是支书,他怎么来了?” 林砚池下意识和她拉开距离,冲着赵保国回道:“支书,我是林砚池。” 赵保国关掉手电,两步走到他俩这边,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冷峻。 “大晚上的,你们俩跑到芦苇荡里做什么?” 离得近了,林砚池才发现赵保国身边还跟着个人,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追随着赵保国身旁的那个陌生青年。 那男人剑眉黑浓,眼睛深邃,脸部线条十分硬朗,下颌线也较为突出,他身材魁梧,站在林砚池身旁就像青松一般高大挺拔,给人带来无尽的压迫感。 林砚池刚来,对这村里的人还不是很熟悉,根本不知这人是谁。 当初他看书时囫囵吞枣,除了几个重要人物,其他配角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乍一见这么出色的人物,心里总是免不了好奇。 这狗血虐文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浓颜系的大帅哥? 他看了一眼赵保国,看到两人那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忽然想起来在书中这位支书还有个儿子,只不过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被作者一笔带过。 这人叫赵什么来着? 林砚池绞尽脑汁,终于想起男人的名字。 亭松。 他叫赵亭松。 “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答?” 段宜芳性格有些胆小,虽然两人什么都没做,但是一看到赵保国她就失了分寸,嗫嚅着半天没开口。 林砚池也觉得有点难办,总不能当着段宜芳的面说她表白被自己拒绝了吧。 他挤了挤眼睛,给赵保国使了个眼色。 赵保国是过来人,看到段宜芳手上拿着的布鞋,还有她那布满泪痕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天色很晚了,段知青你先回去,林知青留下来,我有话问你。” 段宜芳迟疑的看了林砚池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跺跺脚,很快就离开了。 等她走远,林砚池才松了口气。 又听赵保国说道:“最近村里严抓风纪问题,晚上没事别和女知青出来瞎晃悠。” 他们这些城里来的男知青可不安分,嚯嚯了不少村里的黄花大闺女。 赵保国见不得这种事,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巡视,若是让他看见了那种污眼的破事,肯定要被他好好收拾。 林砚池忙点头:“支书,自我下乡来一直老老实实的,那种不要脸的事我肯定做不出来,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书里男主被发配到更穷的地方,就是因为和女主亲热被赵保国逮着了,这会儿林砚池可不得打消赵保国心中的疑虑。 赵保国轻哼一声,正是知道林砚池的为人,他才放段宜芳离开的。 就段宜芳哭得那梨花带泪,活像被人欺负的样,换作其他人,他肯定是要好好盘问的。 他道:“行了,你也赶紧回去,自己注意着点,别被人落了话柄。” 林砚池觉得赵保国话里有话,看他脸色无异,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村支书可是个人精,林砚池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什么破绽,便立马告辞。 只是刚往前踏了一步,他的大脑就传来一阵刺痛,身体也不自觉要往下倒。 林砚池本能的想抓住点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 随着他的动作,离得近的赵亭松突然弓下身子,脸也变得涨红,两只眼气鼓鼓的瞪着他活似要将他生吞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给预收《娇气包穿到七零后》点个收藏吧 文案: 娇气包楚唯穿成了一本年代文中跋扈嚣张又短命的小炮灰。 为了个女人和竹马男主反目成仇,在竹马和女主的爱情路上使了很多绊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对他失望透顶,终于对他下了狠手,将他关进牛棚,让他被磋磨到死。 楚唯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正因为不愿意下乡和家人闹绝食。 想到自己后来的下场,楚唯猛地打了个哆嗦,麻溜收拾自己的包袱答应下乡。 拥有主角光环的男主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就是下乡插队,谁怕谁。 然而楚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农村生活的艰辛,日复一日的不停劳动,还有时不时的饿肚子,都让他明白什么叫残酷的现实。 好在体力不够,脑力来凑,只要抱对大腿,他的日子仍能过得有滋有味。 ---- 贺霄是村里出了名的天煞孤星,冷漠孤僻,不喜生人。他出生克死父母,有他在的地方方圆十里都没有活物,与他交好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村里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唯有楚唯不信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 没办法,谁让贺霄是打猎好手,跟着他,顿顿都能有肉吃。 可他没想到,贺霄这么输不起,不就是吃了他几块肉,这人竟然就要他以身相许。 楚唯义正词严:我是直男。 某人嘴角微微抽搐,一个见面就对他动手动脚还口花花的人好意思说自己是直男? 楚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直男gay起来连自己都怕的。 婊气冲天的娇气包受VS我就静静看着你演的攻 第2章 一个健康的大活人在赵保国跟前倒下,饶是见过各种大场面,也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晕过去了?” 身旁的赵亭松自然不会应他。 这些下乡的知青若是在他的管辖区出了事,他这个当支书的也免不了会被问责。 赵保国试着叫了林砚池几声,见他不是装的之后,立马指挥道:“小满啊,赶紧的,把他背到王永年那去。” 赵亭松是小满那天生的,家里人就给他起了这个小名。 王永年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去他那里看看。 赵亭松弓着身子,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情愿。 赵保国眉头紧蹙:“你被他抓得走不动道了?” 赵亭松硬绷绷地说了句:“没有。” 他脸红得像只煮熟的鸭子,背过身去不想和赵保国讨论这个问题。 这小子,这会儿倒是懂得不好意思了。 赵保国知道他这一根筋的儿子吃软不吃硬,便道:“你爹这老胳膊老腿的,总不可能让我来背他。” 他那为数不多的耐心,几乎都用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赵亭松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半蹲在林砚池身旁:“我背。” 在赵保国的帮助下,林砚池成功上了赵亭松的背。 赵亭松还是第一次和人这般亲密,总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为了尽快甩掉这个麻烦,他跑了起来,很快便将赵保国甩在了身后。 在这样的颠簸中,林砚池意识很快回笼。 突然的晕倒并不是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只不过是脑子里突然多出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大脑一时无法负荷。 待到意识完全清明,映入眼帘的便是赵亭松手臂上如拳头般鼓鼓凸凸的肌肉,林砚池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啧,这肉还挺硬。 再戳了戳自己的手臂,软趴趴的,同为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感受到赵亭松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林砚池笑了笑:“大兄弟,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赵亭松肩膀宽阔,身体魁梧,壮实得像一堵墙,被他背在身上其实挺舒服的。 可林砚池一个堂堂七尺大男儿,被另一个男人背着实在很不自在。 赵亭松脚步微微放慢了一些,在林砚池准备从他背上下来时,他又猛地收紧手臂。 有力的双臂将林砚池死死钉在背上,制止着他的动作,赵亭松梗着脖子:“不准下去。” 林砚池被他吼得一愣,随即调笑道:“为什么不让我下去,怎么,我一个大男人的便宜你也要占?” 赵亭松气得脸都红了:“你乱说,谁要占你便宜,是我爹让我把你送到王永年那去。” 答应了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到,说了送到王永年那里就一定要送到王永年那里。 林砚池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道:“支书让你送我到王大夫那里,是因为我刚才晕倒了。现在我醒了,可以不用去了,再说你背着我也挺累的了,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行吗?” “我不累。”为了证明自己,赵亭松又跑了起来。 这是重点吗? 林砚池对这位大兄弟实在无语,既然他要背,那便让他背好了。 不用自己走路,他还轻松呢。 不知为什么,林砚池感觉支书这儿子有些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和赵亭松接触过的痕迹,他完全无从得知赵亭松是个什么人。 算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管别人作甚。 这个时间点的王永年还没有休息,赵亭松急急忙忙背着人进了卫生所。 王永年看了看生龙活虎的他,又看了眼神清气爽的林砚池,放下手中的医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问道:“怎么了,你俩谁看病呢?” 林砚池和王永年不熟,本想着让赵亭松开口,可惜那人跟哑巴似的,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 林砚池不得不开口道:“刚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王大夫,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一听他无故晕倒,王永年便立马过来替他诊脉。 “奇怪,看你面色红润,脉象平和,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 林砚池很清楚为什么晕倒,听到王永年这么说,便道:“可能是白天太阳晒多了,有点头晕。” 虽说才刚入夏,但这几天晌午的时候日头也挺毒,中暑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王永年点点头,道:“卫生所药物稀缺,我就不跟你开药了,你回去多喝点白糖水就行。” 赵保国这时候终于赶了上来,看到林砚池已经醒了,他也松了口气。 “林知青怎么样,没事吧?” 王永年摆摆手:“没事,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 赵保国点点头:“那就好,时间不早了,小满,赶紧把林知青送回知青点去吧。” 林砚池客气道:“支书,不用麻烦小满哥了,我自己能行。” 赵保国大手一挥:“别墨迹,赶紧的,出了事我可担不了责任。” 赵保国行事果断,说一不二,林砚池也不欲在这种小事上和他作对。 他走到赵亭松跟前,笑眯眯道:“小满哥,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一次了。” 林砚池个头快一米八,身高不算矮,然而赵亭松还是比他高了不少,他粗粗估计一番,这人至少比他高十公分左右。 缺衣少食的年代,赵亭松居然能长这么大的块头,可真是不一般。 赵亭松居高临下地瞅了他一眼,本不想说话,但看了一眼赵保国的脸色,才慢吞吞摇头道:“不麻烦。” 林砚池挑了挑眉,这人还有两副面孔。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林砚池还在慢慢消化自己穿书的事情,赵亭松更是不会主动开口,到了知青点,林砚池才道:“今天谢谢你了,我进去了,你快回去吧。” 赵亭松片刻也不停留,听到这话就走了。 林砚池看着他走远,抬脚便往男知青宿舍走。 一进宿舍,原主发小徐东就过来揽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冲着他笑道:“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要对你说一声恭喜了?” 林砚池不动声色避开他的触碰,看着宿舍里神色各异的人,装傻道:“恭喜什么?” 徐东道:“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你和段知青的事知青点都传遍了,老实说,你们俩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林砚池连连摆手:“没有的事。” 听到他一再反驳,徐东倒是不解了。 “既然这样,那大晚上的段知青找你出去干啥?” 这暧昧的话语让林砚池十分无语,若不是知道原主这发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还以为这人是在给他挖坑跳。 这不,徐东这话一出口,林砚池便觉得如芒在背,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刺得他浑身都不得劲。 林砚池直直望过去,正好和视线的主人对上。 这便是书中一心暗恋女主,以折腾男主为乐的反派卢志强。 卢志强家境好,平时也比较讲究,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也就林砚池知道他这副皮囊下包藏着的祸心。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他们俩跑小河边能干什么勾当,不就是那档子不要脸的事吗。”卢志强旁边,一个小眼睛大饼脸的猥琐男人嘲讽道。 徐东立马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这人叫李建安,是卢志强身边的头号狗腿,专门替卢志强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林砚池按着记忆坐到自己的床上,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李知青,你不要老是以己度人,自己喜欢干那种不要脸的事就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你满嘴喷粪,我一个大男人倒是不痛不痒,但要是毁了段知青的清誉谁来负责?人多嘴杂,改明这话要是传到女知青那边,人家要死要活闹到村支书那里,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提到村支书,原本都看戏的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他们下乡后可被这位村支书折腾得不清。 这支书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批、斗大会说开就开,他们可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李建安被林砚池说得面红耳赤,正准备大动肝火,卢志强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收了声。 林砚池看在眼里,心道:指哪打哪,这李建安真不愧是卢志强养的一条好狗。 林砚池微微一笑,随意感叹道:“李知青,你说你跟在卢知青身旁这么久,怎么就没学到半分卢知青的优点呢,你瞅瞅他,再瞅瞅你自己,也难怪段知青她说……” 卢志强挑挑眉,不懂林砚池为何把话题扯到他身上,更好奇段宜芳到底说了什么。 正期待着下文,哪知林砚池只说了一半,便摇头不语,真是气死人! 林砚池看着他脸上的不愉,心里倒是挺乐呵。 他知道,哪怕他没和段宜芳在一起,卢志强也不会放过他。 当然,他也没打算放过卢志强,这种人品低下的人,根本没有交好的必要。 当初看书的时候,他就被这人恶心到不行,如今他顶替了原主的身份,那卢志强就要自求多福了,祈祷自己不要落到他手中。 但凡卢志强有一点不轨之心,就不要怪他不做人。 第3章 安静下来后,林砚池终于有时间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和林砚池小时候住的红砖瓦房不同,这时候的房子大多是土坯房,知青点的房子是由以前的学校改造的。 这房子上漏下湿,墙面横亘着无数裂痕,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哪天雨下得太大,多半都得垮塌。 加上林砚池这一批新来的十几个知青,整个林岗村知青点的男女知青一共有三十人。 林砚池这间宿舍住了七个人,除了徐东,原主和其他人都是关系平平。 他和徐东家庭一般,父母只是普通职工,其余几人,除了李建安,家里或多或少都是非富即贵,等大环境宽松一些后,家里人肯定要想办法把他们弄回城的。 这些人现在和卢志强没什么关系,但以后利益交织,他们都会给卢志强的仕途带来一定助力。 林砚池回忆着小说内容,把这些人和卢志强产生交集的契机一一记在心中。 虽不知他此次穿越的原因,但在原来的世界他已经死亡,没有容身之处的他只能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 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既然他接手了原主的身份,那自然会好好活下去。 翌日清晨,知青点的人一大早就起床洗漱。 林砚池从原主的包裹里翻出一个新牙刷,洗漱完路过知青点的大水缸时,他停了下来。 这几天天气好,水缸里的水尚算清澈,能把林砚池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缸中之人唇红齿白,眉目舒朗俊秀,凤眼内勾,眼尾上挑,睫毛浓密纤长,脸上稚气未退,眼神却带着清透坚韧。 微微勾唇,两个浅浅的梨涡便在嘴边浮现。 面对如此熟悉的脸,林砚池美美地吹了个口哨。 原主这张脸,和他有八分相似,青涩稚嫩的样子和他十八九岁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白白捡回一条命,林砚池已经很高兴了,现在连身材样貌都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区别,他更是惊喜。 连穿书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出现,那他一下子年轻几岁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这个人对陌生环境很快就能适应,反正他无爹无娘,亲人俱亡,在哪活着都是一样。 “砚池,快别臭美了,再晚点你连汤都喝不上了。”徐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唤回了神。 知青点的人是吃大锅饭的,早餐就一点野菜稀饭,半个红薯,去晚了,这一上午就得饿着肚子干活。 吃完饭就得去晒谷场听村支书训话,这是他们这群知青每天干活前必不可少的流程。 赵保国是林岗村的村支书兼大队长,在群众中威严很高,他公正严明,公事公办,知青点本来有几个刺头,来了之后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训话的时候,知青们都不敢造次。 知青去的时候,赵保国已经在晒谷场等着了。 他嘴里叼着烟管,两只手背在背后,黑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都没做,就把这群知青吓得够呛。 昨天晚上的他还带着点长辈的慈祥,今天却又换了个样,若不是林砚池知道他的为人,肯定也和其他知青一样怕他。 赵保国在小说的前半段戏份还挺多的,别看他这会儿这么严肃,其实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要不犯事,他是不会故意针对谁的。 只听赵保国说道:“过了芒种不种稻,过了夏至不栽田,这几天大家抓紧时间插秧,要是谁偷懒被我逮着,工分是一定要扣的,年底分粮也别问为什么没有他的份。” 一听要扣工分,新来的知青都面如土色,心里琢磨着等会要找个好帮手。 林砚池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旁的赵亭松身上去了。 赵亭松跟赵保国的跟屁虫一样,有赵保国的地方就有他。 他身上的短卦洗得发白,扣子敞开了两颗,结实的胸膛就那么大大啦啦的裸露着,长得帅,身材又好,男男女女的知青虽然对他态度不一,但都悄悄在讨论他。 两人的目光不小心对着一起,林砚池对着他笑了笑,见赵亭松没反应,张了张嘴,指着他的胸膛竖了个大拇指。 赵亭松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林砚池的表情和村里那些人嘲笑他的人表情一样,甚至还用动作挑衅他。 他低下头,气闷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太开心。 不是吧,明明是在夸他身材好,这人怎么还生气了。 脾气可真古怪。 徐东扯了扯他的衣袖:“砚池,你想什么呢,支书让选人呢?” 林砚池眨了眨眼,选人,选什么人,光顾着看赵亭松去了,赵保国说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一看他这状况之外的样儿,徐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解释道:“村里怕我们这些新来的知青糟蹋秧苗,每个人都要选一个老乡组队。” 就跟以前上学老师安排优生帮助差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这批新来的知青也得专门找个老乡带着他们干活。 其他的知青都已经组好了队,林砚池看了赵亭松一样,抬手指着他道:“那我就选支书旁边的那位小哥好了。” 林砚池选择跟赵亭松一组,也没其他的意思,就是看中了他的劳力。 赵亭松这个人块头大,体力强,加之他从小就跟土地打交道,干活一看就比那些小胳膊小腿的人厉害,跟他一组,绝对不会吃亏。 两人昨晚已经有过接触,林砚池觉得他俩也算半个熟人了。 不曾想,这话一出口,喧闹不止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齐齐落到林砚池身上,全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连赵保国也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诉林砚池,他做了件特别错误的事,但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徐东无语到撞墙,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发小竟然会这么想不开,偏偏这会儿大家都看着这边,他都不好开口解释。 只得急忙说道:“支书,不好意思啊,林知青他不了解情况,要不,您给他换一个其他的老乡?” 赵保国眉目并未舒展,只看着林砚池道:“无妨,就让他们两个一组。” 林砚池根据两人的对话,心中有了些判断,本着两人即将成为合作伙伴,友好地冲着赵亭松挥了挥手,谁知那人撇撇嘴,冷酷地把头扭向别处。 嘿,还在生气呢?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小气吧啦的。 看到两人的互动,赵保国眉头皱得很深,将赵亭松叫到一旁说了几句话。 自讨没趣的林砚池也没觉得尴尬,戴上草帽后就听李建安在那边不屑地嗤了一声。 与他交好的知青都是都有些欲言又止。 林砚池面上不显,等赵保国走远,才耷拉着眼皮问道:“怎么回事?” 不等徐东回话,李建安便讥讽道:“跟那个傻子一组,今天可有你受的。” 林砚池满心疑虑,听到这话却想也没想就怼道:“我跟谁一组,关你什么事?我发现李知青你好像对我特别关注,得亏你是个男的,不然……” 林砚池啧啧两声,听到周围人的哄笑,便闭口不言,只是那话里的未尽之意,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明白。 林砚池给众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润老实,没什么脾气,平时李建安这个人就喜欢阴阳怪气,大家都不太喜欢他。 这会儿听见林砚池说这样的话,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认为李建安这人果然无理,连林砚池这样好脾气的都受不了他,可想而知他这人有多讨人厌。 徐东挥着拳头把李建安轰走后,一个叫陆兴邦的知青,才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是听老知青们说的,支书那儿子脑子似乎有点问题,不爱说话,不怎么和人交流,还有暴力倾向,惹他不开心了,他会打人。” 除了性格问题,其他人不选赵亭松的原因还有一个,跟其他人一组,这些知青若是没完成任务,别人好歹也会帮帮忙。 可是跟赵亭松一组,这人只管自己从来不会管别人,以前跟他一组的老知青因为没完成任务被罚过很多次。 后来在知青里就有一条约定成俗的规矩,干活的搭档能不选赵亭松就不选他。 陆兴邦又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听他们说这傻子会在支书面前打小报告,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别看他呆头呆脑,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支书可宝贝他呢。” 林砚池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我会注意的。” 书里没说过关于赵亭松的任何事,林砚池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人。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貌相呢? 拥有这么一张出色的脸的人竟然是个傻子,说出来谁能信。 难怪他觉得和这人相处的时候有点怪怪的。 被他们议论的赵亭松已经往水田那边去了,不过他似乎并不着急,走得有些慢。 每走几步,他就会回头看一眼,见那群知青还聚在一起说话,他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站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走。 知青们一头雾水:“他这是在做什么?”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就见赵亭松突然转过身来,大喊道:“你怎么还不跟上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等林砚池。 对此,林砚池也很意外,他目光落在赵亭松身上,再次为他的颜值惊叹。 还真是人如其名,就那样随便站在那里,他的身姿就跟松树一样挺拔,浓眉大眼,五官优越,除了皮肤黑了些,其他地方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 赵亭松外表看起来倒是哪哪都好,可惜,这位帅哥不太会做表情管理,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比如这会儿,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的急躁和生气。 徐东道:“你快去吧,等会儿我要是先干完就过来帮你。” “没事,你不用来。”林砚池说完这话便小跑着朝赵亭松去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赵亭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林砚池认为只有深入了解之后,才能给他下定论。 第4章 林岗村依山傍水,环境带着一股还未被开发的淳朴和优美。从晒谷场到水田处有很多崎岖小路,林砚池刚来,对村里的田地不是很熟悉,只能跟在赵亭松后面,让他带路。 这也是赵亭松等他的原因。 刚刚入夏,晨风吹在身上还是凉凉的,路边的野草还没受到烈日的洗礼,这会儿倒是朝气蓬勃。 赵亭松这个人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半点都不含糊,林砚池在后面努力追赶,仍旧被他甩了一小段距离。每次林砚池要追上他时,这人脚下生风般恨不得一步当做两步用,两下又把林砚池甩在了身后。 简直就是故意折腾人。 眼见追赶无望,林砚池也懒得搭理他,放慢步调,慢腾腾走了起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就将自己累个半死,等会儿哪还有力气干活。 赵亭松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满地问他:“你怎么走这么慢?” 林砚池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闻言,只道:“累。” 赵亭松不太高兴,难怪村里人常在背后议论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一个个娇气得不得了,还没干活就喊累,等会儿可怎么办? 他一副看穿了林砚池在打什么算盘的样:“不要装可怜,我不会帮你干活的。” 哈?他什么时候让赵亭松帮忙干活了,这人脑回路一般人可真是跟不上。 不过赵亭松都这样说了,那他等会儿可不得找他帮忙,不然白白受他这样揣测。 赵亭松很想丢下他一走了之,只是赵保国叮嘱他,让他带着这个知青好好干活,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把人丢下。 “我走慢点,你跟上。” 林砚池嘴角弯了弯:“行。” 布满杂草的小路尽头,有几丛芭蕉树,芭蕉树旁有一条小水沟。小水沟往下,就是一大片水田,阡陌纵横,远处有几个勤劳淳朴的老乡正弯着身体在田间劳作。 而面前这片还未有秧苗痕迹的水田,就是林砚池和赵亭松今天的作战场地。 林砚池眉心跳了跳,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劳动量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秧插完了,他这腰也别想要了。 不过他没想退缩,城里来的知青都在干,没道理他就不行。 不就是插秧吗,怎么可能难得了他。 赵亭松不是个好老师,但他是个好学生,观摩一番就依样画葫芦下了田。 赵亭松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别说,林砚池干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学着赵保国平时夸他的样,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冲着林砚池竖起大拇指:“不错,干得好。” 他模仿赵保国的样子有些滑稽,林砚池直起身子忍不住发笑。 他本来没打算占赵亭松便宜,可这人偏要自己送上门来。 看了一眼赵亭松那块田的进度,林砚池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冲着他勾了勾手。 样子狡黠得像只小狐狸,一看就是在打什么算盘。 赵亭松防备地看了他一眼,站在田埂上问:“什么事?不会是要我帮你干活吧?” 城里来的知青就是经不起夸。 林砚池捶了捶自己的腰杆道,颇为正经地说道:“咱俩合作吧。” 赵亭松没搭腔,他不知道林砚池在打什么算盘,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砚池解释道:“一人一块田多慢啊,咱们应该把力量合在一起,我从这边开始,你从那边,一人一半,肯定很快就把秧苗移栽完毕。” 赵亭松眯了眯眼,以前他和别人干活时,都是一人一块田,从来没有合作这一说法。 每次他干完,另一个人还会剩下很多活,他爹叮嘱过让他不要帮忙,所以他从来不管闲事。 不过他爹只说不能帮别人的忙,没说不能合作,这样应该可以吧? 赵亭松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不知道一人一半和一人一块田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林砚池又故意说道:“你不会是不知道这样干活更快一些吧?” 赵亭松被他一激,果然答应:“我怎么不知道,一人一半,你别想偷懒。” 林砚池捂嘴偷笑,这样就不会出现赵亭松干完,他还在继续干的情况。 小算盘打成功了,林砚池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 两人一块田,到底是要快一些,林砚池虽然小小的算计了一下,但他也没有完全占赵亭松的便宜。 看到赵亭松那股认真的劲,倒是把他争强好胜的那一面激发出来了,两人跟比赛似的,谁也没打马虎眼。 林砚池累得直不起腰,日头正盛时,实在没忍住跑到芭蕉树下休息一会儿。 赵亭松像是不知疲惫,仍在田里劳作。 原本身上的短卦被汗水浸湿后,已经被他脱下,蜜色的身体在一片秧苗中格外显眼。 “喂!”他冲着赵亭松喊了一声,等那人扭头看他时,林砚池往天上指了指:“太热了,你先过来喝口水休息下,剩下的下午再干。” 赵亭松抿了抿唇,将手上的秧苗栽种完后朝着林砚池走了过来。 短短的一段距离,林砚池一直盯着他瞧,两只眼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没了衣服的遮掩,赵亭松的身材更是展露无疑。 他的体格十分健壮,脊背厚实宽大,腹部肌肉高高隆起,沟壑分明,汗水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淌下,落到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水花。 威猛健康的体魄配上那出众的脸,为他增添了不少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晒,林砚池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捧着水壶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后,他才感觉舒服了些。 个子高高的赵亭松站在他面前,遮挡了大半的亮光,本来视野宽阔的地方,一下子显得隐秘起来。 可能是累得慌,林砚池有点提不起劲,他将手中的水壶递到赵亭松面前,“喏,给你喝。” 赵亭松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皮,喉咙上下滚动着并没有接过他的水壶。 他蹲下身子,清澈见底的水沟映照出他沾满淤泥的脸,没有经过日晒的水凉悠悠的,浇在脸上特别舒服,掬起两捧水把泥泞洗掉后,赵亭松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就这样冷不丁的在林砚池面前放大。 水珠沿着他英挺硬朗的脸部轮廓滴落,眼里带着一层水汽的他比平日少了几分攻击性,整个人身上充斥着野性和柔软两种矛盾的气息。 林砚池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太阳把他的脸颊晒得发烫,晕乎乎的大脑做不出其他的反应,只犯傻似的盯着赵亭松瞧。 小水沟的水是流动的,被赵亭松搅乱没多久,又恢复了清澈,他不甚讲究地俯下上半身,直接喝了起来。 林砚池使坏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在赵亭松不解地扭头看他时,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养了只大型乖乖宠物狗的错觉。 错觉果然是错觉,因为在下一刻这只大型宠物狗就拍开了他的手,并且十分不高兴地说道:“不要随便摸我的头。” 林砚池笑嘻嘻收回手:“对不起啦,我不是……” 话没说完,就听赵亭松一脸严肃的补充:“我妈说的,只有自家媳妇才能摸男人的头。” 这话从赵亭松嘴里说出来实在有趣,林砚池逗他:“你还知道娶媳妇呢?” 赵亭松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娶媳妇都不知道,你当我是傻子?” 林砚池心道:你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赵亭松的面说,要是不小心传到赵保国耳朵里,他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赵亭松只歇了一小会,很快又下了田。 林砚池把自己被汗浸湿的头发往后薅了薅,光洁的额头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看着继续劳作的赵亭松以及那随风摇曳的青绿色秧苗,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自己也起身继续插秧。 ————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洒在水面,整个村庄都蒙上了一层橘色的纱幔。 林砚池揉着自己酸痛的腰杆,拖着沉重的脚步,和赵亭松一起沿着来时的小路回去。 任务完成就不会受惩罚,赵保国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林砚池扯了扯赵亭松衣袖道:“今天谢谢你啦。” 赵亭松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谢自己什么。 赵亭松不懂,但林砚池知道,他的确是占了赵亭松的便宜,一块水田,往往林砚池栽种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基本都被赵亭松干完了。 赵亭松有点死脑筋,说好了是两人合作,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帮林砚池的忙。 林砚池也没说破,主要是以赵亭松的智商,他真的很难和他解释。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我会罩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朋友?”赵亭松重复着这两个字,侧目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林砚池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是我来这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知青点里的那些人和他走得很近,但又不完全是他的朋友。 他们与他交好都是因为原主,他占领了原主的身份,自然也接受了他的社会关系,在和这些人的交往上,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徐东对原主很仗义,林砚池对他观感很好,但为了不崩人设,有时候在他面前林砚池也必须得演演戏。 但是赵亭松和他们不一样,在赵亭松面前,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格。 别人都对赵亭松有偏见,偏偏林砚池觉得这样的他很适合当朋友。 傻有傻的好处,不该关心的他不会关心,不该怀疑的他也不会怀疑,和他相处起来林砚池毫无压力。 况且,赵亭松还是村支书的儿子,和他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见赵亭松没有反应,林砚池又问他:“你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吧?” 本以为赵亭松不理解,那人却点了点头。 “知道。” 和他同龄的人都有自己的朋友,但他没有,从来都没有。 赵亭松盯着地面,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朋友。” 林砚池笑嘻嘻地拐了拐他的胳膊:“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人怎么会不需要朋友呢?没有朋友多孤独啊,好事坏事都没人可以分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迟早会憋死的。” 林砚池上辈子就没什么朋友,出了意外恐怕除了能得到几个病人同事的惋惜,也没什么人会把他放在心上。 这辈子他不想这样了,好歹在这世上走一遭,怎么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赵亭松心想:孤独吗,或许有的,只是这么多年他都这么过来了,除了最开始有些难过,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再说他有家人疼爱,有没有朋友其实也不重要了。 “就这样说定了啊,咱俩以后就是朋友了,有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肯定替你收拾他。当然,要是别人欺负我,你也要义不容辞的帮忙。”林砚池单方面给两人的朋友关系盖了章。 人生地不熟的找个地头蛇罩着日子肯定好过些,赵亭松这个没心眼又单纯的就是最好的人选。 看着这小知青那亮晶晶的眼睛,赵亭松好像说不出来什么拒绝的话来。 温吞地点了点头:“行吧。”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淡淡的希望,希望自己跟其他人一样,也能有个朋友。 第5章 两人一个回家,一个回宿舍,分开的时候,赵亭松一步三回头,林砚池冲着他挥挥手:“拜拜,明天见!” 赵亭松没什么动作,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等林砚池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中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大步往家里赶。 回到家时,他的母亲沈红英刚做好饭。 “小满回来啦,赶紧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小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一旁喂娃的大嫂谢金枝问道。 赵亭松手脚麻利,干活快,平时都是最早回来,今儿个天都擦黑了,才进门,真是稀罕事。 对于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赵亭松选择沉默,谢金枝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回答,垂眼继续给娃喂饭。 赵保国瞅了他一眼,问他:“你帮那小知青干活啦?” 这次赵亭松倒是答得很快,他摇头:“没有。” 说完又怕赵保国不信,他又道:“他很能干,比那些知青都要厉害。” 听到这话,谢金枝差点惊掉了下巴。 自打她嫁进来开始,她这小叔子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任何一句关于别人的话。 今天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还夸起那城里的知青来了。 谢金枝给自己男人使了个眼色,却见赵春风跟饭桶似的只顾埋头吃饭,公公婆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显得她特别不淡定似的。 老赵家的人平时疼赵亭松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今天他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一个个的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搞得她这个当大嫂的都不好再问两句。 没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等赵亭松吃完饭离席的时候,一心扑在饭上的赵家人齐齐放下手中碗筷,互相看了一眼后,沈红英先开了口。 “那知青是谁,什么来头,多大岁数,人品如何?” 谢金枝轻啧一声,这话问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要跟那小知青结亲。 不过这些问题她也挺好奇的,不禁竖起耳朵,想听赵保国怎么说。 只赵保国道:“就那个叫林砚池的知青,你应该认识的。” 沈红英想了想,这知青他确实认识,应该说他们村里挺多人都认识他。 林砚池刚下乡那阵,村里牛奶奶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头晕昏倒,是他救的,自此牛奶奶一家逢人便说他好。 这知青平时和他们村里人相处也不像有些知青那样傲气,乐于助人不说,脾气还好,村里好些人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 听得多了,沈红英对林砚池的印象倒也不差。 赵亭松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大脑发育比一般人晚一些,在赵保国夫妻加倍的关心照顾中,他健康长大,日常生活虽没问题,但和普通人终归有些不同。 他打小就没心眼,以前没少被村里那些坏东西算计,若不是她们夫妻俩在村里有些地位,能说得上话,这傻儿子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不过赵亭松虽然在某些地方有点死脑筋,但他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是能感受到的。 如果和林砚池相处得不好,他今天回来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 出现在他身边的人,赵家人都会格外留意一些,若是有不对劲,她们肯定要出手干预的。 目前看来,林砚池没什么值得他们防备的地方,既然如此,让赵亭松和他试着接触也无妨。 ----- 林砚池倒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赵家人就将他扒了个底朝天。 回到宿舍,他就累得瘫倒在床,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其他知青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床上不想说话。 知青点的人是吃大锅饭,洗漱完大家就拖着宛如残废的身体走到食堂,就听到一群知青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走近一听,原来是在讲知青点要重新选点长的事。 林岗村知青点三十来个知青,村里的领导干部也管不过来,平时肯定是要让知青点的人帮忙照顾一下的。 林砚池他们没来之前,知青点的点长叫沈光明。 沈光明是个老高三,下乡好几年了,表现一直不错,最近公社煤矿要招个会计,村里就推荐了他去。 他这一走,知青点的点长位置自然就悬空了。 这其实是个苦差事,权利没有半点,责任倒是比天大,有人的地方就有摩擦,点长整天就忙着调理知青之间的矛盾,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忙得晕头转向。 若是处理不当,还落人口实,惹人埋怨。 然而就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能胜任的人反倒是不多。 这点长必须得找个处事圆滑,人缘好,能服众的人来当。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当了点长,和村上干部的交流就会多起来,平时城里公社那边有个什么事的,也能提前知道点消息。 这些知青日盼夜盼,不就是盼着能早日回城?实在回不了,像沈光明那样能调去公社也好。 沈光明其实是自己想办法找的门路,不过这些知青不知道,总觉得他是当了点长后,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会儿听说要重新选点长,这些知青都蠢蠢欲动了。 其他人林砚池不了解,但卢志强在打什么算盘,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人是个官迷,喜欢权利,点长对林砚池来说是份苦差事,对他来说,那就是他回城的跳板,所以这次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的。 鉴于原主平时的老好人性格,林砚池在知青点的人缘还挺不错的,他人又长得好看,女知青那边都有意投他。 徐东问他:“砚池,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徐东平日比较仗义,在男知青这边还算能说得上话,他寻思着要是林砚池想当,那他就想办法去疏通疏通。 李建安嗤笑道:“就他,还当点长?我第一个就不服。” 林砚池看了他一眼,倒也没生气,只摆手:“别埋汰我了,我哪行。咱新来的这一批知青,也就卢知青能力出众一些,我看这个点长由他来当倒是不错。” 李建安道:“算你识相,这点长志强肯定比你合适。” 卢志强没想到他会推荐自己,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谦虚道:“哪里,哪里,感谢大家抬爱,不过我虽然没林知青说得那么好,但是真当了这个点长,肯定会热心替大家服务的。” 场上还有很多老知青在,听到他这话心里都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这些老知青谁不比他资历老,他一个刚下乡的就想领导他们,还真是痴心妄想。 几个老知青互相打了个眼神,心里都有了其他的想法。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的林砚池,倒是乐得当个吃瓜群众。 他和卢志强1V1有什么好玩的,就要大家一起斗才有意思。 这几天农忙,沈光明还有几天才去公社上任,所以想当点长的人还有几天拉票的时间。 除了卢志强有当点长的意愿,另外个呼声比较高的就是一个叫赵志远的老知青,两人这几天都变着法的在拉票。 卢志强有钱,为知青点的人改善了一下伙食,赵志远孔武有力,给好些新来的知青帮忙干了活。 两个人暗暗较着劲,就看这点长要花落谁家了。 卢志强会钻营,私下还跟沈光明送了点东西,只要沈光明在支书那里推荐他,这事基本他就十拿九稳了。 顺水推舟的事,沈光明也乐得做个人情。 赵志远也打算忍痛割爱,把从家里带来的腊肉分点出来送给沈光明,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眼瞅着自己就要和点长失之交臂,这让赵志远心中很不得劲。 这天,林砚池和徐东一起在玉米地里除草,看着一脸菜色的赵志远慢慢悠悠的落在人后,林砚池在徐东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叫住了他。 “赵知青,我看你最近满脸忧愁,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知青点的兄弟,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妨说出来让我们替你排解排解。” 赵志远没说话,就听徐东大大咧咧道:“说你聪明,怎么还犯起蠢了?志远还能烦什么,不就是选点长那档子事吗?妈的,说起这事,我都不想回宿舍了,看到李建安和卢志强那嘚瑟的样,我就烦。” 听到徐东的吐槽,赵志远也没什么顾忌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其实这点长我也不是非要当,只是闹得这般大,我一个老知青若是输给他一个新来的,我这面子该往哪放?” 林砚池笑了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都是小事。” 赵志远叹气:“也就你这般脾性的人才能看得开。” 徐东和赵志远关系还不错,听到这话道:“砚池,志远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当点长肯定比卢志强当好,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他?” 赵志远摇头:“卢志强和沈光明交好,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林知青如何能帮?” 徐东哼了声:“你可别小瞧砚池,他和支书那儿子关系可好,支书那儿子谁也不理,也就砚池能和他说上几句。你说是支书儿子的话管用,还是他沈光明的话管用?” 赵志远脑子转了几个弯,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他用饱含希冀的眼光看着林砚池:“林知青,这话当真?” 林砚池也没推辞,只道:“我只能尽力试试,但这事希望渺茫,实在艰难,我也不敢保证。” 赵志远激动地点点头:“我知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拜托你了,林知青。” 林砚池点点头,等他走远后,徐东才道:“你真有把握能让他当上点长?” 林砚池摇头:“没有。” 徐东急道:“那你刚才还让我在他面前那样说,事情要是没成,他肯定得埋怨你。” 林砚池一副单纯好脾气的样:“不会的,赵知青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看他最近太可怜了,想安慰安慰他。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他了,肯定会帮他想办法的。” 他没跟徐东说实话,书里都写了赵志远当了点长,这事肯定得成。 第6章 求人办事,赵志远也不含糊,转手就把那巴掌大的一块腊肉送给了林砚池。 林砚池装模作样推脱一番,腊肉还是落入了他手中。 插了几天秧后,林砚池就没和赵亭松一起干活,自己一个人单独分了两垄地栽红薯。 这时候讲究劳动最光荣,他本来倒是思想端正,欲和城里来的知青比个高低,但地里的活真是一般人能干的。 尽管他从小在农村长大,面对这么大的劳动量还是有些吃力。 这时候他不免想起了赵亭松,要是继续跟那个大傻个一起干就好了,有他帮忙,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累。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念头刚出来,赵亭松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太阳很大,林砚池的皮肤晒得红红的,汗水将头发打湿,有几缕贴在了额头上。 赵亭松来了也不说话,只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地开始干活。 林砚池坐到一旁灌了两口水,伸腿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两下,明知故问道:“诶,这是我的地,你干嘛呢?” 赵亭松往前挪了挪,跟没听到似的,就知道埋头苦干。 看到他这样,林砚池乐不可支,揶揄道:“诶,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不会帮我干活,让我不要装可怜的。” 赵亭松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抿了抿唇,看他一眼认真道:“不一样。” 林砚池拿过红苕藤,一边栽种,一边问他:“哪不一样了?” 赵亭松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现在是朋友。” “我爹说了,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助。” 提起朋友这个词时,他脸上还带了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林砚池也笑:“你对你村里的朋友都这么好?” 赵亭松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 “除了你,我没有其他朋友。”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林砚池也无法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揣摩出他的心里。 但他小时候也吃过苦,受过排挤,很容易就能和赵亭松感同身受。 他并不认为赵亭松脑子有问题,把他当正常人一样对待,但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对赵亭松心存这样的善意。 林砚池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被赵亭松触动,刚才脑子里希望他能帮忙的那股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他拍了拍赵亭松的肩膀,道:“朋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但我也不能白白占你便宜,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赵亭松很执拗,脾气也有点轴,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动他。 他干脆背过身去,一句话也不和林砚池说了。 林砚池拿他没办法,只得跟着一起干活。 有赵亭松帮忙,他的活干得很快,下工的时候,知青点也没几个人。 没一会儿,林砚池就看见赵志远回来了,他眼珠一转,对着赵亭松说道:“你在这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砚池宿舍的时候,赵志远搓了搓手想过来和赵亭松搭话,哪知赵亭松一看到他就把头转向另一边,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来了这么久,赵志远也知道支书这儿子是什么脾性,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偷偷吐槽了两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过了一会儿,林砚池出来了,手上拿的东西,赵志远有些眼熟,看到林砚池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明白,那是他送给林砚池的那块腊肉。 赵志远似乎明白了林砚池的意图,做贼心虚般四处看了看,帮忙放风。 林砚池按捺住心中的笑意,对赵亭松说道:“晚上我来你家吃饭,这肉就当是我自带的伙食。” 隔得远了,赵志远也没听到他俩到底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那肉还是到了赵亭松手中。 等赵亭松走了,他才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砚池看到他的欲言又止,故作高深地说道:“有志者事竟成,赵知青,你且放宽心。” 还不到分粮的时候,每户人家里的粮食都得计划着吃,赵亭松家的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但家里存粮也不多。 除了腊肉,林砚池晚上去的时候,还带了自己剩下的那小半袋面粉。 吃白食这种事情,他可干不出来,有了这些东西,赵亭松家里的人也不会怪他不识礼数。 林砚池和赵家人都打过照面,私下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赵亭松家里的人他都能分得清。 林砚池含笑着,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很有礼貌地对沈红英说道:“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婶子不要见怪。” 不过年不过节的,林砚池前来拜访,沈红英心里头是有些奇怪的,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 难得赵亭松和他处得来,一顿饭而已,家里也不是供不起。 她对着林砚池笑脸相迎:“小满整天在我耳边念叨你,你能来我不知道多高兴呢,啥见怪不见怪的,坐一会儿,等你叔回来就能开饭了。” 赵保国是村里的支书,每天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很晚才归家。 林砚池将自己手中的面粉递给沈红英:“这是我在城里买的面粉,买得太多,一个人吃不完,还望婶子您不要嫌弃。” 白面精贵,还不好买,哪有人会嫌多,知道林砚池说的是客套话,沈红英嗔怪道:“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肉和面粉我们家都不要,你等会儿走的时候自己带回去。” 说完,就让赵亭松招呼着林砚池坐下,自己和谢金枝去厨房忙碌了。 林砚池和赵春风打了招呼,家里的娃正是会走又离不得人的时候,聊了两句,赵春风就跟着娃满院子跑,屋里很快就剩下了林砚池和赵亭松两人。 林砚池看到他那张扑克脸,就忍不住逗他:“婶子说你经常在她耳边念叨我,你都跟她说些啥呢,是不是净说我坏话了?” 赵亭松眼睛瞪大,连连摆手:“我没有。” 除非赵保国先问,不然他是绝不会主动说林砚池的事。 见林砚池笑得古里古怪,还以为他不信,赵亭松撇了撇嘴,气闷道:“我真的没有。” 林砚池当然知道那是沈红英的客套话,只是看到赵亭松那一惊一乍的脸特别有意思,所以故意诈他呢。 两人正闹着,没多久,赵保国就回来了。 他嘴里叼着烟管,走路优哉游哉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看到林砚池,也没吝啬自己的笑容:“林知青可真是稀客啊。” 林砚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打扰到你们就好。” 赵保国回了家,赵家很快就开饭,来者是客,甭管家里条件怎么样,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赵保国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果子酒,林砚池被迫陪着他喝了两盅。 这酒后劲大,喝多了有些晕乎乎的。 酒过三旬,赵保国看到林砚池白嫩手掌上新长的老茧,大着舌头夸了他一句:“这几天农忙,辛苦你了。” 林砚池打了个酒隔,乖巧地摇摇头:“你们和土地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我们这才干了多少活,有什么辛苦的。再说辛苦的不止我一个,村里那么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都在认真干活,没道理我一个身强力健的年轻人还给大家拖后腿。” 同样是知青,瞅瞅人家这觉悟。 也不怪林砚池是村里风评最好的知青,老实又能吃苦,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赵保国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我没看错。老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我跟你说,只要你认真服从安排,准错不了。”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但是埋在土里的金子没人挖出来,发了光别人也看不见啊。 赵保国是村里支书兼大队长,很多事情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必定事半功倍。 林砚池想在这里站稳脚跟,以后少不了他的帮忙。 林砚池抿了口酒,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支书您真是太抬举我了。”说着,他又腼腆地看了赵亭松一眼,朝他举起酒杯:“这几天,小满哥帮了我不少忙,要不是他,我的活肯定干不了那么好。小满哥,谢谢你,我敬你一杯。” 喝了酒的他脸上红得像是染了胭脂,盯着人看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招人。 这男知青长得还怪好看的。 赵亭松二话没说,就一口把酒闷进了肚子里。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淌过锁骨,滚到了他沟壑分明的腹肌上,他跟没反应似的,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林砚池瞧。 看着他和赵保国侃侃而谈,看着他扮鬼脸逗自己的小侄子笑,看着他三言两语就把沈红英哄得合不拢嘴。 家里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赵亭松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很欢喜。 原来,和林砚池做朋友的感觉是这么好。 赵亭松做了什么,赵保国哪能不知道,若之前还有些想法,现在听林砚池这么直白的说开了,他倒觉得林砚池是个没心眼的实在人。 他其实也偷偷观察过几次,赵亭松帮忙干活的时候,林砚池也没偷懒,不是个推脱劳动的人。 村里老乡帮城里知青干活的不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能让赵亭松主动帮忙,倒也算他本事大。 沈红英也听明白了,难怪他又是送肉又是送面粉的,原来还有这一茬。 嗨,这孩子可真实在,比那些白眼狼好多了,赵亭松和他结交倒是真不错。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林砚池酒量不错,离开的时候人都还是清醒着的。 沈红英让他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林砚池说什么也不要。 “婶子,我就实话实话吧,知青点的伙食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你手艺好,东西在你手里不会糟蹋,我还想着以后能多到你家来打打牙祭。你现在这么客气,叫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来?” 沈红英在村里是以泼辣见名的,但她骨子里带着农村妇人的善良和淳朴,林砚池年纪小,长得好看,嘴巴又会说,很合她的眼缘。 “行,那你都这样说了,我就不推辞了。要是嘴里没味了,你随时到婶子家来,婶子一定给你弄好吃的。” 一番客套后,沈红英就让赵亭松送林砚池回了知青点。 静谧的夜晚,繁星闪烁在天空中的各个角落,林砚池本身酒量就不错,凉风一吹,醉意更是散了几分。 赵亭松将他送到知青点后也没多做停留,很快就回了家。 听到响动,徐东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看着他脸上红晕未退,皱眉道:“你酒量一向不好,这次怎么喝了这么多?” 林砚池叹了叹气,站在坝子里压着嗓子道:“还不是为了赵志远那事,也不知道成不成,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图回报,能帮到人就好,今晚这事就别告诉他了。” 徐东埋怨道:“老是这样大包大揽,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林砚池是什么性子,徐东这个当发小的最清楚,心地善良,人又仗义,对谁都掏心掏肺的。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长个心眼,这以后可怎么办,真是愁死他了。 林砚池装作看不出他的烦恼,只道:“都是小事,别计较了,说了反倒让志远心中有负担。” 徐东含糊的应了声:“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砚池垂下眼睑,盖住了自己真实的情绪。 希望徐东真的知道怎么做才好。 第7章 沈光明走的那天,不少知青都去送了他,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羡慕。 进了公社煤场,日子可就舒服多了,有工资拿不说,还不用下地,这种好事真是求都求不来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了这样的狗屎运。 大部分人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只是都没表现出来。 临走前,沈光明把卢志强叫到一旁,和他说了两句话。 “点长的事,我已经和队上推荐了你,估摸着晚点队长就要宣布这事。这活说简单也不简单,你好好干,若我这边有机会,一定和公社的领导举荐你。” 这几天卢志强和沈光明走得很近,卢志强想方设法笼络了他,两人成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卢志强笑得如沐春风:“谢了,改天去公社请你吃饭。” 以前上学的时候,卢志强就是班里的班干部,他身边拥趸不少,一直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感觉。 现在下乡了,让他屈于人下,这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的。 别看这只是个普通的点长,他当上了,知青点少不得会有人来巴结他。 卢志强斜斜的扫了一眼远处的段宜芳,这女人现在对他爱答不理,以后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就范。 还有林砚池…… 说不上是为什么,他看到林砚池的第一眼就很讨厌,哪怕林砚池什么都不做,他都觉得碍眼。 何况段宜芳还喜欢他。 这段时间,通过他的观察,他发现段宜芳有些悲伤忧郁,脸上总会不自觉流露出伤心和痛苦,而林砚池对她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 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段宜芳了。 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这是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段宜芳的家庭背景呢? 段宜芳现在不领情没关系,只要林砚池消失了,段宜芳接受他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他闭上眼,将那些疯狂的情绪全都收起,又是一派低调谦逊的模样。 晚饭过后,赵保国便到知青点把所有知青召集到一起,简单的开了个会。 先是说了两句沈光明的事,然后就提起了最近卢志强和赵志远竞选点长的事。 “卢知青和赵知青在知青中的呼声都很高,大队干部也很认可你们的能力,卢知青虽然下乡时间还不到三个月,但他适应能力强,和知青们的关系也处得不错,我心里是很赞同他当这个点长的。” 此时,人群中的卢志强和赵志远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个骄傲自满,胜券在握,一个则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藏到人群中。 卢志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俨然一副要发表上任感言的样子。 “很感谢支书能给我这个机会……” 话说到一半,赵保国抬手制止了他。 “毕竟要管理知青点三十来号人,也不是小事,我虽然看好卢知青,但经过商讨,我们最后还是一致认为赵知青更适合当这个点长。” 卢志强有瞬间的卡壳,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愣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听到身边人对赵志远说恭喜的时候,脸上的风度差点就没保持住。 赵保国没去看他的反应,只说:“赵知青下乡快三年了,这几年他的表现我们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他做人诚恳,做事认真,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具有奉献精神,相信在他的带领下,你们都能更上一层楼。” 别看赵保国长得像个大老粗,说起话来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撂下这番话,也没管大家是个什么反应就走了。 卢志强没想到到手的点长还能飞,明明沈光明都承诺他了,怎么到最后,还是赵志远当了选。 想到自己之前那副信誓旦旦能当选的模样,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被众人围着恭喜的赵志远,他深深呼了口气,走到赵志远跟前,伸手恭喜他。 他无暇顾及旁人的眼光,在维持了自己的风度后,又挺着脊背离开了。 若他真是这般表里如一,林砚池倒敬他是条汉子,但看过书的林砚池实在太了解他,面上越是淡定,卢志强心中越是疯狂。 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只能更加说明他的深沉可怕。 徐东幸灾乐祸道:“天天都在寝室里摆谱,这下看他还得不得意了。” 赵志远同寝室的知青笑道:“没想到真让你当选了,我说志远,你小子可以啊。” 另一个知青跟着起哄:“支书说了点长要为大家服务,以后宿舍打洗脚水的活你可得承包了。” 赵志远还在状况外,其实当点长这事,他是真没报什么希望,这会儿就感觉自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一样。 听到大家的起哄,他也只能站在一旁傻笑。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徐东突然走过去揽着他的胳膊,问他:“知道为什么卢志强明明条件比你好,但他还是输给你了吗?” 赵志远点了点头:“我知道,多亏林知青帮了忙。” 一旁的林砚池谦虚道:“没有没有,都是你平时表现好支书才选你的。” 徐东不高兴道:“你别说话,让我说,不然我要憋死了。” 说完不给林砚池插嘴的机会,他又对着赵志远道:“我跟你说,为了你这事,砚池这几天没少往支书那边跑,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想让支书给你一次机会,怕你心里又负担,还不让我告诉你。” 他叹了叹气:“但我觉得不行,哪有帮了忙不说的,卢志强要是知道了是砚池在帮你的忙,肯定还要对付他。” 这些话都是徐东自己编的,但林砚池确实出了不少力,他并不认为自己说得很夸张。 林砚池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实则,他心里却在想,这徐东可真是妙人,有他在一旁助攻,自己这老实敦厚的人设肯定能屹立不倒。 “就是,哪有这样的事。”赵志远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你放心,以后林知青就是我亲兄弟,只要我当这点长一天,保证不让人欺负他。”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张两市斤的肉票。 “这肉票砚池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 上次给的腊肉林砚池给了赵亭松,半口都没落到他嘴里,赵志远觉得自己应该再表示表示。 林砚池道:“这太贵重,我不能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赵志远左右看了看才笑道:“我舅舅是城里肉联厂的主任,家里不缺肉吃,以后你们要是馋肉了,就找我,保准管够。” 赵志远不是个招摇的人,舅舅是肉联厂主任的事,他谁也没说过。 这次没忍住告诉林砚池和徐东,就是真拿他们当朋友。 他是本地人,不忙的时候都可以请假回城,每次下乡家里都会给他带不少好东西。 所以腊肉他才能说送就送。 他家是屠户之家,父母一个杀猪,一个卖肉,全家都盼着他能有出息。 这点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大小是个干部,若是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为他高兴。 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肉管够这三个字可真是太吸引人了。 有赵志远在,以后买肉可就方便多了。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林砚池收下肉票后,又是一番推心置腹之言:“以后我们三就是好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徐东和赵志远重重点头,齐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仨在效仿刘关张桃源三结义。 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消消食就差不多要睡觉了。 快到知青点熄灯时间时,被当众落了面子的卢志强回来了。 他是个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才一会儿功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和大家打招呼。 见他真的没事,陈伟明便出言安慰道:“就一个破点长,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他要当就让他当去。” 李建安也跟着溜须拍马:“就是,我跟你说他赵志远也得意不了多久,反正我们是不会服他的,等着吧……” 等着什么他没说,不过一看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徐东轻嗤道:“我觉得你们弄错了一个重点,点长是村里的干部们要求志远当的,你们要是不服气可以去找支书说,要是没这个胆子,就别在背后偷偷放酸屁。” “我呸!有你什么事。在我们面前护他他又看不见,想拍他马屁你当着他的面拍。” 李建安不仅长得刻薄,说话也刻薄,两个眼珠子溜溜的在徐东和林砚池身上转来转去。 忽地,他眼睛一眯看着林砚池说道:“你这几天没少往支书家里跑,这事是不是你在中间搞鬼?” 卢志强是个多疑的人,听到李建安这么一说,他也怀疑这事是林砚池在从中作祟。 沈光明都说了他当点长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支书却临时反悔,若是没人和他说什么,他是不相信的。 已经平复的怒气又被李建安的推测点燃,他看着林砚池,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他的话带着怒气,使得本来还算祥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宿舍里正自顾自说着话的几个知青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林砚池眨了眨眼,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啊?我做什么了?” 李建安跳出来指责他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和那傻子整天形影不离,背后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林砚池凤眼上挑,眼神不自觉变得犀利,随即又冷笑道:“都说了让你不要以己度人了,你和卢知青关系好得如胶似漆,我们也没人说你俩在干见不得人勾当啊。” 徐东傻不愣登的来了句:“两个大男人能干什么勾当?” “噗嗤。”一向不稀罕得搭理他们的陆学林闻言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两个男人能干的勾当可多了去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暧昧和暗示,除了徐东,其他人都懂他在说什么。 卢志强再怎么克制,这会儿也憋不住火,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少胡说八道。” 陆学林一张俊脸笑意不减,只是眼神却变得很危险。 “在我面前大呼小叫骂娘,你当你是谁?给你脸了是吧?” 陆学林是正儿八经的高~干子弟,若非和家里赌气,现在的他应该在部队而不是在这里。 他是家里老幺,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人有些冷酷桀骜,好在秉性不坏,平时虽然不爱和宿舍的人说话,但也不会摆什么架子。 卢志强有意和他交好,时刻都注意着分寸,这会儿火气上头有些口不择言,忘了这位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便是了。 眼见这把火烧得差不多了,林砚池知道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他叹了口气,一张口就宛如喝了一壶千年的碧螺春。 “卢知青,现在你们明白了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吧?你看,学林只是开了个玩笑,你就这样生气,你和李知青冤枉我,我心里也挺难受的。咱们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又住在同一个宿舍,论关系远近,我肯定跟你更好,你要当点长,我没道理要去破坏。再说,支书是什么性格,我们大家都知道,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说通他,干嘛不自己来当这个点长?” 林砚池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卢志强捏紧的拳头松了松。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点长他已经当不上,要是再把陆学林得罪,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他神色松动,林砚池又大方道:“大家都是兄弟,你跟我和学林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呸,狗屁的兄弟,林砚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和他当兄弟。 卢志强看了陆学林一眼,见他盯着自己没表态,就知道他同意了林砚池说的话。 卢志强他能说什么吗? 当然不能! 要想在陆学林面前把这事翻篇,他今天就必须道歉。 好一会儿,才从他嘴里冒出来一句硬邦邦的话:“抱歉,是我失言了。” 陆学林哼了一声,不太满意,但也不乐意在这种破事上面花功夫,背过身就闭上眼睡觉了。 倒是林砚池很大方的笑了笑,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没关系,这种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卢志强的表情恶心得宛如吃了一只苍蝇。 看着卢志强那吃瘪脸,林砚池就忍不住想笑。 陆学林根正苗红,家里每次站队的选择都做得不错,所以从来没有被波及过。 书里写卢志强在下乡插队的时候帮过他的忙,所以回城后陆学林利用家里的关系给卢志强开了一次后门,让他在官场平步青云。 现在他来了,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书里没写卢志强到底帮了陆学林什么忙,林砚池也没办法事先布局,只能使点小手段破坏他俩的关系。 陆学林这个人形外挂,他是说什么都要攻略下来的。 就算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让他和卢志强有什么牵扯。 第二天天刚亮,林砚池就睁开了眼。 下乡的日子很辛苦,每天早上五六点起床是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现在生物钟已经形成,都不用闹钟到点就会醒。 林砚池去地里的时候,赵亭松已经开始干活了。 收完小麦插完秧,地里也就剩了施肥除草这些比较简单的活,其实已经用不着赵亭松帮忙了。 不过林砚池习惯了有他一起,只要赵保国没有意见,他也乐得轻松。 赵亭松来得比较早,他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满身的力气没地方发泄,只能一门心思的投入到地里。 劳作时身上肌肉紧绷绷的显得褂子不太合身,有汗水顺着他连绵起伏的肌肉流淌,亮晶晶的像是给他镀了层油。 他干活的时候很认真,动作也很矫健,说实话,单从外表看,真看不出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不,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林砚池看着他挺拔的身材,深邃的眉眼,还有那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男性荷尔蒙,心道,他比其他人可帅多了。 林砚池并非颜控,但看到赵亭松时,目光却总忍不住在他身上停留。 开始是因为书里对他的笔墨太少,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探究这个他并不了解的人。 了解之后,看他好像就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自己并不打算改变的习惯。 “赵亭松,你歇一会儿,剩下的我来干吧。” 赵亭松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让人说不上来。 林砚池有点纳闷,自己也没得罪他啊,怎么赵亭松看起来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虽然这是他的常态,但两人熟络之后,赵亭松可从来没给他脸色看。 对别人,林砚池一句话要山路十八弯,拐无数次才能直抒胸臆,但在赵亭松面前,他才懒得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正打算问赵亭松为什么不高兴,那人却又恢复了往日对他的态度。 “先别干,我有东西给你。” 林砚池很好奇,也不知道赵亭松要送他什么东西。 赵亭松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泥土,又嫌不够干净的在裤腿上擦了擦。 裤腿上沾满了尘土,可能还比不上他的手干净。 一番操作后,林砚池就看见他把手伸进了裤兜里,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鸡蛋。 林砚池有些不可思议:“给我的?” 赵亭松点了点头。 林砚池眼睛亮了亮:“怎么好端端的要送我鸡蛋?” 鸡蛋在这时候可太重要了,对农村人来说,鸡蛋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货币,没有钱的时候,他们可以用鸡蛋来交换一些重要的生活物资。 “你太瘦了,要补。” 林砚池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比他以前确实要瘦一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天劳动量这么大,还吃不饱,能不瘦吗? “知青点生活不好,以后我的蛋都给你吃。” 赵家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加上赵亭松情况特殊,沈红英对他格外宽容,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加餐。 他身子骨结实,吃不吃都没关系,倒是林砚池这个城里来的大少爷,从来没遭过这种罪,吃了鸡蛋身体就能强壮健康了。 多年来的认知让他认为鸡蛋是神丹妙药,却不知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鸡蛋的营养对人来说其实是杯水车薪。 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珍贵,也不妨碍林砚池从这个鸡蛋中感受到赵亭松的心意。 他问赵亭松:“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赵亭松的回答没什么悬念,毕竟林砚池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 “我们是朋友。” 唯一的朋友。 赵亭松知道自己很蠢很笨,他怕林砚池有一天看穿了他愚蠢的本质,嫌弃他,不愿意再当他的朋友。 虽然他独来独往惯了,早就习惯了没有朋友的日子,但拥有之后也会不自觉变得珍惜。 他想,对林砚池好一点,两个人当朋友的时间说不定就会长一点。 他不贪心的,只要长一点点就够了。 明明早就知道他的回答,林砚池心里还是百感交集。 赵亭松的确是个傻子,他只不过是露出了一丁点的善意,这人就对他掏心掏肺,哪有像他这么傻的。 他既可怜赵亭松没有朋友,又庆幸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因为足够特殊,才能成为那个偏爱。 他接过鸡蛋,在石头上敲了敲,把壳剥干净后,又将鸡蛋一分为二。 “既然是朋友,那好东西就要分享,不能我一个独占,一人一半。” 赵亭松的执拗林砚池是见识过的,他铁了心要送,那林砚池也没办法拒绝,但若是让他一个人吃下这鸡蛋,他也实在干不出这事。 赵亭松对自己的好,林砚池一一记在心中,以后他会从其他地方补回来的。 酷暑难耐,趁着早上凉快把活干完,下午就可以休息了。 两人下工时,在路上看到了几个慌里慌张的人,其中一个妇人和一个男人跑得很快,男人身上还被背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 林砚池拉住一个老乡好奇问道:“大爷,这是怎么了?” 老乡拿着锄头忧心忡忡道:“赵大海家的儿子铁柱吃糖噎住了,这会儿正送去卫生所治疗呢。” 这种事情在村里屡见不鲜,铁柱这娃怕是凶多吉少了。 刚叹了口气,就见一旁问话的知青丢下锄头,急匆匆地跟上去了。 第9章 赤脚大夫是半脱产,除了抢收的时候,平时是不用干活的。 这会儿王永年没事,就拿着本《伤寒论》在翻阅。 他没正统学过医,只是识得几个字,年轻时在城里医馆当过几天学徒,可以分辨一些草药。 他正连蒙带猜看着书时,卫生所外就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有嘶哑的女声扯着嗓子大喊着:“王大夫,快救救我的孩子。” 听到声音,王永年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出去一瞧,就见村里赵大海夫妇背着家里的孩子铁柱跌跌撞撞往这边跑,后面跟着几个村民和知青。 铁柱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憋得青紫,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村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一看就是孩子乱吃东西,卡了喉咙。 看到王永年出来,苏秀芬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跪倒在地:“王大夫,我儿子吃糖卡住了,你快救救他。” 王永年赶紧上前去拍孩子的背:“把嘴给他掰开,我看能不能用手给他掏出来。” 林砚池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面。 那孩子脸色憋得铁青,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林砚池连气都没喘匀,就一步上前把王永年给扒拉开了。 “你这样没用,让我来。” 王永年倒是巴不得有人能接手这烫手山芋,这孩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要活不了了。 铁柱是家里独子,赵大海和苏秀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在他手上断气,说不定连他都要埋怨上。 已经哭岔气的苏秀芳看了林砚池一眼,也不管他行不行,直接将孩子递到他手上。 顺势“咚咚咚”给林砚池磕了三个头。 “林知青,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救他。” 闻声赶来的赵保国看了一眼林砚池身旁默不作声的赵亭松,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等会儿你看着赵大海一点,别让他做出什么伤害林知青的事。” 人要是悲痛上头,可管不了那么多,林砚池能把人救下来最好,若是没救下来,受到刺激的赵大海夫妇难保会做出什么事。 赵保国见过的事不少,考虑事情也比这群小年轻周到。 赵亭松紧抿着嘴唇,只看了林砚池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赵大海夫妻身上。 时间紧迫,救人如救火,林砚池二话没说就把铁柱放下,从后面抱住他,把腿放在他两腿中间,一手握拳放在他肚脐上方两指处,另一只则成掌状将握拳之手包裹,急速冲击性地向内上方压迫他的腹部。 这孩子现在的情况属于气道异物梗阻,必须要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才能救治。 林砚池反复做了很多次,铁柱终于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啪的一下,一颗指甲大小的糖就从他嘴里滚了出来。 铁柱憋得青紫的脸终于慢慢恢复正常,林砚池放下他后,他坐在地上看了一眼苏秀芳,微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苏秀芳哭着拍他的屁股,拧他的耳朵:“叫你乱吃东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要是出了事我和你爸可怎么活。” 说着自己又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赵大海将妻儿紧紧搂住,眼眶已经通红。 没有人会明白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家的天就塌了。 林砚池忙活大半天,片刻也没休息,这会儿人救回来了,他才松了口气,有些站不稳的往后倒了倒。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揽上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扶住。 侧目一看,正是赵亭松。 林砚池冲他笑了笑,卸了身上的力道靠着他歇了会。 哭得差不多了,赵大海也跪下来,“砰砰砰”给林砚池磕了三个头。 “林知青,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你就是我们老赵家的大恩人。” 这种时候可不讲究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林砚池救了铁柱,就是他们赵家的大恩人,他们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若是没了铁柱,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林砚池拦都拦不住。 后面跟上来的知青陈秋灵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被旁边人扶着,说不定已经晕了过去。 经过旁边人的解释,林砚池才明白这事跟陈秋灵有什么关系。 铁柱嘴巴甜,人又机灵,见到知青就哥哥姐姐的叫,和苏秀芬一起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碰到了知青点几个女知青。 陈秋灵见他可爱,就从包里掏了颗糖给他。 这时候的农村小孩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糖,铁柱高兴坏了,当即就把糖剥了放进嘴里。 本来是一片好心,可铁柱不知道怎么就把糖直接吞了,卡在喉咙里没咽下去,差点窒息。 这铁柱要是真的因为一颗糖就窒息身亡,陈秋灵一辈子都有阴影不说,爱子如命的赵大海夫妇说不定还会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让她偿命。 这要不是脸皮薄,她都想给林砚池跪下。 事情经过讲完,陈秋灵又埋在朋友怀里狠狠哭了一场,她刚才是真的要吓死了。 这就是好心办坏事,这次长了记性,以后她一定不会随便给小孩吃东西了。 这一个个哭的哟,赵保国实在听下去了,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今天若不是有林知青在,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大海秀芬以后一定要管住孩子别让他乱吃东西,陈知青你也别自责了,铁柱没事就好,孩子肯定吓坏了,你们赶紧带他回去休息休息。” 赵大海点头,一家三口临走前再次向林砚池道了谢。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王永年才道:“林知青,你刚才就这样那样按了几下,糖就自己吐出来了,可真神奇,是在哪学的?” 其实他还想问林砚池能不能教教他,但这种技术一般人都会藏私,他没好意思开口。 林砚池解释道:“这是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 他其实看出来王永年是个什么意思,但出于自己的私心,他暂时不想对他说得太多。 赵保国解围道:“行了,都到饭点了,也别说啥了。你上次带的面粉,你婶子今天用来蒸了包子,中午就上我家吃饭去吧。” 林砚池点了点头:“好。” 沈红英上午一直在家,没去地里,还是谢金枝回来说了她才知道铁柱吃糖噎住的事。 村里因为吃东西噎死的孩子不多,但也不代表没有,而且就没一个救活的。 铁柱整天跟着赵大海夫妻上工,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若是真出了事,沈红英心里也觉得怪不是滋味的。 等赵保国回来,把刚才发生的事和她从头到尾细细描绘了一通后,沈红英看着林砚池的眼睛都亮了。 “今天要不是砚池在,我看铁柱真是凶多吉少了。” 谢金枝也是一脸稀罕的看着他:“没想到林知青你还懂医术嘞。” 其实这种急救知识和懂不懂医没什么关系,但谢金枝这样说了,林砚池也顺着杆往上爬。 “确实会一点,我父亲曾经在一位老中医手下当过学徒,出师之后,就自己开了个小医馆,我跟在他身边学过一些。” 林砚池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他奶奶的身份和王永年差不多,但技术却不是王永年这个半吊子可以相比的。 只要不上学的时候,林砚池就拎着个医药箱陪着奶奶翻山越岭,去那些不方便的老人家里给人看病。 每次奶奶都是一边给人看病,一边给林砚池讲解,碰到简单的问题,还会让林砚池亲自上手实践。 为了继承奶奶的衣钵,林砚池后来考了中医药大学,打算毕业以后回乡下继承奶奶的事业。 只可惜,学业未成,奶奶便已离世,而他后来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回到乡下。 原主因为家庭缘故,从小和药物打交道,这点上,他们两人倒是一样。 赵保国眉头皱了皱:“你爸是中医?档案上不是说他是锅炉厂工人吗?” 林砚池解释道:“我爸因为一些原因去世了,档案上那位是我继父。” 作为虐文男主,原主的原生家庭自然也不会完美。 他的父亲本来是一位名气较大的老中医的首席弟子,后来却因为师门纷争,和师父另一位徒弟起了冲突,后来便离开师门自立门户。 林父是个老实本分有医德的人,开医馆的那些年,风评很不错。 只是后来被同行嫉妒陷害,又遇到了大革命,医馆受到打砸,人也一病不起。 林父去世后,林母一个女人带着他实在不易,很快便改了嫁。 继父那边还有一个比林砚池大三岁的哥哥,重组家庭没多久,两人又生了个儿子,算起来林砚池排行老二。 继父偏爱老大,林母又心疼老三,剩下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林砚池,在知青下乡的政策出来后,甚至都没有经过商量,家里人就选了他下乡。 可能不是自己的经历,林砚池讲起来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但有些时候别人的同情还是需要的。 所以他故意把自己描述得很可怜,眼里也笼罩着几分雾气。 沈红英和谢金枝两个女人心软,听到最后都开始抹泪。 他们没想到林砚池看起来年纪不大,经历倒是这么丰富,这孩子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挺招人疼的,哪知道家里还有那么多糟心的事。 沈红英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怜爱,脸上带着几分慈祥说道:“你年纪小,下乡也不容易,能来我们这也是缘分,以后生活上遇到问题就找你赵叔让他帮你解决,春风和小满没事也多照顾着点儿。” 沈红英对林砚池这种性子好模样好的人没什么抵抗力,所以也带了几分亲近的念头。 听到沈红英这话,林砚池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冲着赵亭松眨了眨眼,勾起嘴角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玩笑似地说道:“既然婶子说了这话,那小满哥以后可得好好照顾我。” 大家都能听出他话里的玩笑之意,赵亭松猝不及防和他眼神交汇,看着他含笑的眼眸,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关于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描写来源网络 第10章 “从来都是别人照顾我,我哪会照顾你。”赵亭松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不给别人添麻烦就算好了。 这话换作别人也就随便一句玩笑就过去,偏偏赵亭松拒绝得一板一眼,简直就像不给林砚池面子,故意得罪人。 “真是傻孩子。”沈红英嗔怪一声,又对林砚池道:“这孩子打小就傻乎乎的不会说话,砚池你别放在心上啊。” 边说边摇头,脸上不自觉就浮现出几分伤感。 看着沈红英眉宇间的淡淡哀愁,林砚池笑了笑,很诚心地说道:“小满哥才不傻呢,他勤劳善良,乐于助人,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嘴上说着不会照顾我,但是平时我有事需要他帮忙,他可从来没含糊,婶子我跟你说,小满哥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赵亭松是赵家人的掌心宝,听到他这样说,沈红英也忍不住跟着笑。 虽然知道林砚池这话有安慰她的成分在,但是听到他这么夸奖自己的儿子,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也不怪赵亭松喜欢跟他玩,就林砚池这张跟抹了蜜一样甜的嘴,谁能不喜欢呢。 赵保国也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以来,林砚池还是第一个说赵亭松以后会有出息的人。 他看了赵亭松一眼,出不出息的他倒不在意,只盼着自己这傻儿子以后的生活能顺遂一点。 赵亭松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知道明明在讨论林砚池的事情,为什么母亲的脸上会浮现出难过,而父亲的情绪也变得低沉。 他努力的想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可是却发现,哪怕能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他和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深深低下头,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或许,没有他父母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这时,他的掌心突然被人挠了挠,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毫无节奏地摩挲着他手上厚重的老茧,微微侧头,就见手指的主人正一本正经的和他父母交谈着,说着城里那些离他们很远的新鲜事。 四周又响起了一阵阵的笑声,刚才那些让人难过的情绪好像一阵风很快就消失不见。 待到那双不安分的手从他手心处脱离时,赵亭松猛地握住,把那只手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听到侃侃而谈的林砚池声音突然停顿,他也学着父母的样勾起了嘴角。 帮林砚池干活,给他送吃的,把他身体养好,不让人欺负他,如果只是这样,赵亭松认为自己也是能照顾好林砚池的。 吃过午饭,林砚池也没有马上离开,和赵家人闲话几句,就听赵保国问道:“你救铁柱用的是什么方法,是跟你爹学的吗?” 林砚池摇了摇头:“是我在报纸上看的,这个急救法是美国医生海姆立克研究发明的,主要用于气道异物梗阻的现场急救。” 赵保国以为这话是林砚池说来搪塞王大夫的,没想到他还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林砚池说得很专业,他这种大老粗也理解不了那些专业名词,不过通过林砚池的实践他知道,这个急救方法可以救治像铁柱那样吃东西卡住的人。 村里医疗条件简陋,王永年这个赤脚大夫治个头疼脑热倒是没多大问题,但换成其他疑难杂症,他这点技术就不够看了。 赵保国跟公社反应了好多次,上面回了好几次话说要下派医务人员到他们大队来,但迟迟没见影,所以这赤脚大夫一直就由王永年担任着。 赵保国叹了叹气:“今天要不是有你在,单靠一个王永年,铁柱这小命说什么也保不住。铁柱是幸运的,能从鬼门关走一遭又回来,不像那些可怜的孩子……” 就他当支书这些年,村里因为吃东西窒息而亡的孩子,绝非一例。 都是爹妈生的,都有自己的孩子,将心比心,赵保国实在不愿看到村里再发生这样的事。 林砚池看着他脸上的怅然,安慰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力去改变,但是学会了这种急救方法就可以拯救更多的孩子。我想找个时间召开个急救知识普及大会,把从书上学到的急救方法都教给大家,支书您觉得行不行?” 赵保国猛地点头,怎么不行,他觉得太行了! 他不禁又细细地看了林砚池一眼,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人还算沉稳,心眼也实在。 高中毕业,有文化,而且还跟着林父学过医,说什么也比村里这些半瓶水响叮当的人强。 他想,既然上头迟迟不派医疗人员下来,那他干脆就自己培养一个。 至于林砚池值不值得他培养,就要看他有多大的本事了。 这事也急不来,林砚池一个小年轻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大家也信不过他。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开大会,让他在众人面前露两手来。 赵保国是个行动派,趁着这会儿社员都在家,当即就挨家挨户通知明天早上去晒谷场跟着林砚池学习急救知识的事。 经过赵保国的宣传,林砚池救了赵铁柱并且要在村里召开急救知识普及大会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林岗村。 第二天天刚亮,晒谷场就已经来了很多人。 这两年,村里来的知青不少,干的正事却没几件,现在这个姓林的知青要教大家急救知识,可真是稀奇得很。 也不知道他是要搞什么名堂。 农村一年到头没啥新鲜事,好不容易能看个热闹,这些人又怎么能错过。 这次急救知识普及大会,林岗村家家户户都派了人来,说是座无虚席也不为过。 林砚池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也挺开心,有人捧场,他的努力就不会白费。 昨天回到宿舍后,他就把一些常用的急救方法写了下来,除了心脏复苏,止血包扎,骨折固定这些,最实用的就是海姆立克法和溺水急救法了。 天气越来越热,林岗村这边的河流不少,一些半大的小子就喜欢到河里玩水,作为儿童溺水的高发季节,村里人掌握溺水急救法是非常有必要的。 上台前,赵保国突然对林砚池叮嘱道:“记住,等会儿若是有人要你当大队的赤脚大夫,你一定不要答应。” 林砚池乖巧地点点头:“我听您的。” 他不知道赵保国有什么打算,但他相信,赵保国不会害他。 叮嘱完毕,赵保国就对着台下的人说道:“林知青要上台讲话了,大家静一静。” 底下的声音小了些,却也没有完全安静。 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小孩大人脸上懵懂又新奇的神情,林砚池笑了笑,拿着赵保国准备的简易扩音器道:“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这次急救知识普及大会,接下来我会教给大家一些实用的急救小知识。” 有抱着娃的婶子嘻嘻笑道:“这城里来的知青真是好玩,给我们普及知识呢,还要跟我们说谢谢。”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他说的能管用吗?” “就是,咱村里又不是没有赤脚医生,他来显什么能。” 这是王永年的儿媳妇李玉珍,因为王永年的缘故,他们一家人在村里都受到了不少优待,所以王家人对林砚池这个“同行”有些敌视。 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孩就伸手捂住她的嘴:“妈妈,不要说话。” 有人看了她一眼,又给身旁的人递了个眼神。 “瞧老王家那些人的样,就差明摆着说怕人知青抢王永年的饭碗了。” 这些人嗓门一个赛一个大,林砚池听见了依然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大家讲完了吗?讲完就听我说两句。” 场面慢慢安静,林砚池切入正题道:“据我了解,林岗村里小孩子因为异物梗阻失去生命的事情,近几年发生了好几例,听到这样的事情我很痛心,由于施救方法不得当,使得祖国的花朵凋零,家庭的希望破灭,这是一件多么残忍可怜的事!” 说到这,林砚池语气都有些悲痛。 台下栓子他娘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家庭的希望,说得多好啊,他们家栓子要是还活着现在得有赵铁柱那样大了吧。 可惜他没赵铁柱命好,能碰到林砚池这个懂得急救知识的知青。 等她缓过劲再听时,林砚池已经讲到了救治方法上。 “这种急救方法是我从报纸上看来的,发明人是国外的一个医生,普通的异物梗阻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救治,不管是大人和小孩都适用,为了使大家能更快学习,我需要请几位观众上台来做演示。” 知青点的人很给面子,好些都在下面举手。 徐东和赵志远举手倒是在意料之中,反倒是陆学林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子哥,居然也举起了手,只是看他那臭臭的表情,怎么都不像自愿。 陆学林对这种事一向不感冒,要不是赵保国要求他们必须到场,他才不来。 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就算了,偏偏徐东这个没眼色的人,为了给林砚池撑面子还拉着他一起举手。 他黑着脸,瞪了徐东几眼,又冲着林砚池使了眼色,让他识趣一点不要选自己。 哪知林砚池不买他的账,坏笑着让他也跟着上了台。 全是知青也不合适,林砚池又从底下的社员中选了三个人上场。 看着一群人站在林砚池身旁,赵亭松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也鼓起勇气举起了手。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不少人都在打量他。 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都在想:他一个傻子能学会吗?村里这么多正常人,难不成遇到危险还要指望他这个傻子救人? 赵亭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垂下头,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手。 林砚池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笑了笑说:“我这边还需要一个人配合。” 说着,就下台走到了赵亭松身边,不顾众人的反应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站在了台上。 第11章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赵亭松看到林砚池脸上露出的笑脸,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林砚池救治铁柱的时候他也在,那几个动作他牢牢记了下来,等会儿演示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拖后腿。 演示人员齐了后,林砚池道:“下面,我们假装赵亭松就是那个吃东西噎到的人,我会用海姆立克法对他进行救治,大家一定要注意观察我的动作,认真听我对各个动作的讲解。” 台下嘈杂声渐止,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个都瞪大了眼,聚精会神地看着林砚池接下来的演示。 “如果身边有人吃东西被噎住,大家一定要保持镇定,若患者是能够正常站立,施救者则站在患者身后,然后一条腿在前,呈弓步插入患者的两腿之间……” 简陋的台上,林砚池站在赵亭松的身后,一只脚插入了他的双腿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要融为一体,赵亭松身体僵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林砚池呼吸像轻柔的春风浅浅抚摸着他的脖颈,又像那娇嫩的藤蔓,以势不可挡的姿势从他身上往他心窝里扎根。 赵亭松脸上带着他惯有的冷硬,两只黑亮的眼珠里映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不知情的都以为他在认真演示,实则他身上所有的观感早已被身后之人夺去。 害怕在众人面前出丑,赵亭松捏紧拳头,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提醒自己一定认真表演,只是等到林砚池两只手环抱住他,与他紧紧相贴时,本就没什么自控能力的他,更是瞬间溃不成军。 与他僵硬魁梧的身躯相比,林砚池的身体明显要柔软纤细许多。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咚咚咚”的像打鼓一样,震得他腿脚发麻。 也不知道身后的林砚池有没有听到这莫名加快的声音。 赵亭松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又怕台下众人看到笑话。冷酷的脸露出了几分不太明显的红,赵亭松感觉自己身上像是被火烧一般,从头到脚都烫得厉害。 他不知道演示什么时候结束的,直到林砚池叫了几声“赵亭松”后,他才恍然回神。 看着林砚池带着疑问的脸庞,赵亭松不敢和他直视,全然忘了这会儿自己该干些什么。 他感受到了身体的一些变化,虽然不懂那是因为什么,却莫名感到了不安和羞耻。 不顾家人的诧异和众人的讥笑,他慌慌张张几步下了台,逃离这喧哗的场所。 他一刻也不停息的奔跑着,他不知自己要跑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只觉得此时浑身热血沸腾,精力充沛,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将那满腔的躁动压下去。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村里人洗衣的河边,这会儿河边没人,赵亭松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河水,连衣服都没脱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村里长大的男孩,从小就和这条河打交道,赵亭松水性好,在河里游了几个来回,才感觉身上燃烧的火焰被浇灭了些。 那些恼人的情绪被压下去后,他的心里又滋生出了些许的后悔。 明明是好意帮忙,哪知这场演示又被他搞砸了。 也不怪村里人笑话他说他傻,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同龄那些人将他围在一起嘲笑他是傻子的画面,长大后的赵亭松被家人教得学会了反抗,已经很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傻子了。 他在隔壁村见过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和他完全不一样,他知道自己没有别人聪明,却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此刻他却自暴自弃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傻子。 赵亭松憋着气,将自己整个人都没于河水之中,仿若要和这天地隔绝一般。 …… 好端端的,这又是在干什么?林砚池不明白赵亭松为什么会突然离场,想到他那怪异的脾气,林砚池也没往心里去。 这会儿的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无力再去揣摩赵亭松的心理。 拿着扩音器将众人的注意拉回来后,又让台上的人照着他刚才动作,重新演示。 看着台上努力配合的几个人,陈伟明不太相信的说道:“就这样压两下真的有用?” 李建安不屑地嗤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他瞎诌的,志强你看了那么多书,书上真的有写这个吗?” 卢志强摇头。 他看的书不少,但也不能保证自己什么都知道。 他对医学方方面没有什么兴趣,林砚池说的这什么海姆立克法,他完全都没有听说过。 “看吧,志强都说没有,肯定是他瞎诌的,支书也真是的,都没科学依据的东西就让林砚池上台教大家,这不是误人子弟,害人性命吗?” 知青点的人见不惯他这副嘴脸,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建安不服气道:“我那是合理怀疑!” “呸,合理怀疑,昨天林知青救了我儿子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连王大夫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人家林知青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你这王八羔子在背后嚼什么舌根。” 李建安暗骂自己倒霉,怎么这么多人他偏偏就站在了赵大海身后。 他缩着头,赵大海却不依不饶。 “你们这群知青来了这么久,干了什么正经事?人家林知青好不容易给你们脸上添点光,你们倒好,净干些背后说人坏话的龌龊事,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大老粗,好不容易盼来个干实事的知青,你们还想排挤欺负他不成?都是知青,林知青犯错出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赵大海这杀伤力可真是杠杠的,被连累的知青们一脸不忿,也跟着指责道:“李建安你这个破坏知青内部团结的蛀虫,以后再听到你说林知青坏话,你看我们饶不饶你。” 女知青这边大都是林砚池的小迷妹,说话更加强势:“卢志强,你能不能管管他,你们俩要是再这样,我们就跟支书申请把你们俩调离知青点了。” 卢志强:??? 这些女人脑子没病吧,他话都没说一句,关他什么事。 李建安一个成年人,一言一行都要他来管,他是李建安他爹还是他妈啊。 他有心辩解两句,一群知青却离得他们远远的,边走还边骂“晦气。” 他不知道,知青点的人知道李建安和他关系好,对他言听计从,所以李建安要是做了什么事,他们很难相信卢志强是无辜的。 李建安这样的人卢志强都愿意结交,也别怨大家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李建安知道自己又闯了祸,唯恐引起众怒真被揍,早就趁乱偷偷摸摸溜了。 一旁的陈伟明叹气道:“我算是明白了,不怕林砚池这样的对手,就怕李建安这样的队友,有他扯后腿,你以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摇了摇头,他也跟着走了。 留下卢志强一个人在这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卢志强心里窝火,他招谁惹谁了他。 台上的林砚池可没放过台下的人反应,见卢志强吃瘪,心里别提有多想笑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私下败坏他的名声,没门! 讲解完海姆立克法,林砚池又普及了其他的急救法,差不多快要结束时,人群中有人突然道:“林知青这么厉害,干脆让他当我们大队的赤脚大夫吧。” 这话一出口,王永年家的人先坐不住了。 “笑话,赤脚大夫咱永年做的好好的,他一个外来的小子凭啥当我们大队的大夫,我不同意。”说这话的人叫王永福,是王永年大哥。 “就是,他才多大年纪,他敢当,我还不敢让他治呢。” 王永年媳妇叉着腰道:“当了这么些年的赤脚大夫,咱永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这知青才来几天,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他赶下台,你们这些人亏不亏心啊?” “就是,你们也忒不是东西了。” 老王家的人凶得不得了,一人一句活像村里人欠了他们家天大的人情一般。 但村里人也不是吃素的,王永年有几斤几两他们是最清楚的。 赵大海道:“得了吧,王永年那医术我都不好说,小痛小病的咱自己忍忍就过去了,有啥大病找他更是没用,昨天那情况,要不是林知青在,我家铁柱肯定就没命了。” 有人应声附和道:“就是,指望他治病救人,我还不如指望自己身强体健从不生病呢。” 人群中一个黑瘦的男人一脸愤懑:“我老婆肚子痛了几天,在他那里拿了药吃了一点用也没有,现在病情还越来越重,人命关天的事,他不行自然就换行的人来。” “当初选王永年当赤脚大夫,是因为村里没人,现在来了个有文化有本事的林知青,这赤脚大夫就应该他来当。” 两拨人吵得面红耳赤,王永年听得脸一会青一会儿白。 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并不高明,但是这些年他对大家尽心尽力,现在被众人说得一文不值,他心里也挺委屈的。 林砚池这时候才明白了赵保国的用意。 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他才道:“大家听我说。” “说,让他说,我看他能说出朵什么花来,想当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少他娘的做梦他,ha~tui!。”王永福双手叉腰,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林砚池道:“我给大家普及急救知识,并不是想和王大夫争夺赤脚医生的工作。从小我的父母就告诉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来到林岗村后,伟大的贫下中农们不仅教我怎么干活,还给我提供了粮食和住所,大家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想办法回报。王大夫家人说得很对,我太年轻,行医经验不如他丰富,很多疑难杂症也没有遇到过,这赤脚医生说什么都轮不到我头上,就是你们同意我当,我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不卑不亢的他和咄咄逼人,牛逼哄哄的王家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多社员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赵保国面上不显,心中却对他这番话很是满意。 火候到了,接下来就该他唱白脸了。 第12章 他拿过林砚池手上的扩音器,对着台下的人厉声喝道:“吵什么吵,老子还没死呢,一个个自作主张,这大队长让你们来当行不行?” 赵保国在他们面前脾气一向火爆,底下的人见他生了气,都闭了嘴。 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当初是因为村里没人,所以才让王永年当这个赤脚大夫 ,那时候我就对他说过如果公社派了医疗人员下来,赤脚大夫这个位置,他是要让出来的。王永年,我问你,我有没有说过这话?” 王永年显然是记得赵保国当初说的话,他没办法反驳,只好承认:“你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现在公社不是没派人下来吗?” 王永福更是不服气:“这知青就教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就让他替了永年,凭什么?” “王永福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什么时候让林知青代替王永年了?” 王永福被他堵了堵,干脆问他:“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保国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对着众人解释道:“我们这里不缺种田的好把式,这些城里来的知青,都是上过学的高材生,若是他们有真才实学我们当然不能埋没。王永年同志怎么样,也不用我多说,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含糊,我们公社的医疗人员实在太紧缺了,管他林知青李知青还是赵知青,只要学过医都可以公平竞争,咱讲究的就是一个能者居之。” 这话说得十分的公平客观,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林砚池也在一旁感叹,这支书看起来五大三粗,心思倒是这般细腻。 若他被众人架着当了这个赤脚大夫,肯定是不能服众的。 现在赵保国给了台阶,最后这赤脚大夫不管花落谁家,其他人都没法说什么。 “公平竞争,各使本事,有什么问题你们现在就提出来,事后要是谁还敢乱嚼舌根,就别怪我这个大队长不念旧情。” 赵保国都这样说了,众人哪还有问题,连王家人也一时无话。 底下有知青问道:“队长,这怎么个公平竞争法?” “说起来也简单,咱村里这段时间生病的老人小孩不少,到时候我会选几个人出来让你们治疗,治不好不打紧,但若是治出其他毛病,批、斗坐牢一样也少不了。” 这话有恐吓大家的成分在,防的就是有些人浑水摸鱼,故意使坏。 一听后果这么严重,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歇了这个心思。 最后竞争的只有林砚池和王永年。 这事宣布之后,就散会了。 偌大的晒谷场很快就只剩下几个人,刚才指责王永年的那个黑瘦男人踟蹰片刻,鼓起勇气上前对着赵保国和林砚池说道:“支书,我媳妇病了很久,能不能让林知青给她看看?” 黑瘦男人叫赵松平,是赵保国本家,一家人都老实本分,哪知却被厄运找上了门。 赵松平媳妇李桂芝身子不舒服已经有大半年了,这几个月她的月事淋漓不止,每个月几乎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走,最长时间甚至达到了二十天。 因为这事,李桂芝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他们家原本平静的生活也被打破,一家人都笼罩在阴霾中。 李桂芝在王永年那里看过几次,排骨篜里药也不知道拿了多少,但一直没什么效果。 周围的赤脚医生赵松平都找过,一个个的水平还不如王永年。 赵松平本想带李桂芝去城里检查,无奈囊中实在羞涩,夫妻俩担心进城看病会把家中积蓄用光,加上这病暂时不致命,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下来。 最近这几天,李桂芝的小腹越来越痛,已经严重到无法下床的地步。 赵松平知道这病不能拖了,准备让赵保国开个介绍信,带着媳妇去城里的医院看看。 今儿个得知林砚池懂医术后,赵松平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城里来的知青见多识广,别人不行,万一他就行呢?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治不好,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让林砚池这个小知青试一试。 他看着林砚池,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林知青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钱该怎么给就怎么给,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赵松平有点语无伦次,赵保国看了林砚池一眼,询问道:“林知青,你看呢?” 林砚池知道这是一次机会,道:“不要着急,我跟你过去瞧瞧就是了,不过我现在手上什么工具都没有,也不能向你保证什么。” 治病救人这种事,哪怕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跟病人家属说话时也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百分之一的失败会不会被自己碰上。 赵松平忙不迭点头:“就是看看,不能治也没关系的。” 赵松平家离晒谷场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路上林砚池询问了一些关于他媳妇的情况。 听到赵松平的描述,他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断,但具体怎么样,还得见到病人再说。 早就猜到赵松平家里困难,但看着那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以及蹲在墙角玩泥巴的两个半大孩子,林砚池心中仍是有些触动。 越往屋里走,里面的药味就越重。 躺在床上的李桂芝听到动静,努力想起身看看,赵松平上前将她扶住:“快躺着,这是城里来的林知青,懂医术,我请他过来给你瞧瞧。” 李桂芝费劲地点了点头:“谢谢林知青。” 说完便主动伸出了手。 想来已经是看过了很多医生。 林砚池坐在赵松平端来的凳子上替她把脉。 根据赵松平描述,李桂芝平时出血量较多,常常伴有心悸短气,尽管每天躺在床上仍觉得神疲乏力。 床上的她瘦弱单薄,脸颊凹陷,已经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 长期生病使得她的皮肤比起正常人要苍白很多,倦怠乏力,小腹刺痛,让她丧失了劳动力,整个家里全靠赵松平撑着。 林砚池观她面白无华,四肢冰凉,脉沉细无力,结合种种表现,是崩漏之证无疑。 玩泥巴的两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小的那个脸上挂着两条鼻涕虫,一脸天真的问道:“哥哥,我妈妈怎么样,她会好起来吗?” 大的那个没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俨然也想知道答案。 林砚池点头:“会的。” 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拖得时间太久,才显得她病入膏肓。 “真的?”听到他的答案,默不作声的赵松平死气沉沉的眼里终于冒出了光,李桂芝也有些激动。 林砚池收回手,拿出自己随身带的纸笔,略微思考,便刷刷下笔。 “你按着这上面的药方去王大夫那里拿药,每天一剂,分早中晚三次服,一共六剂,喝完后,我会再来复查的。” 赵松平点头,拿过药方当即就出了门。 只是踏出门两步,他又倒了回来。 “林知青,不然这药还是你和我一起去抓吧。” 他在刚才的大会上落了王永年面子,这会儿去找他抓药,有些放不下面子,又恐王永年欺他不懂故意使坏。 人心是最不能考验的,王永年虽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但也难保他会为了自己那点私心做出什么眛良心的事来。 救人救到底,这小小的要求林砚池没理由不答应。 到了卫生所,王永年看见他们免不了要阴阳怪气几句。 “还以为你这城里来的知青有多厉害,结果还不是要在我这里拿药。” 林砚池自带三分笑脸:“王大夫说的哪里的话,你行医治病这么多年,经验老道丰富,自然比我厉害,我不过就是多看了两本书瞎显摆罢了。其实,你给桂芝姐开的药挺好的,就是吧……” 林砚池卖了个关子,王永年催促道:“就是什么?” “就是里面缺了阿胶和炒白芍这两味重要的药。” 李桂芝血虚崩漏,阿胶白芍相配,效果自当不错。 王永年恍然大悟,哎呀,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转眼又想,其实他治病还是挺行的,虽然少了两味药,但大方向没错,若是再给他点时间钻研,他定能比林砚池这个毛头小子厉害。 拿到药,林砚池又仔细叮嘱一番,赵松平忙不迭点头,双手紧紧捏住自己手上的救命药,一个劲道谢。 忙活一上午,林砚池今天也不打算去上工了,赵松平走后,他干脆就留在卫生所,想看看王永年怎么给人治病的。 王永年一脸防备,害怕他鸠占鹊巢,想方设法都要赶走他。 林砚池看着他这般模样甚是好笑,道:“王大夫,你不用这样防贼似的防着我,咱俩不是敌人,而是一条战壕上的战友,治病救人这事,固步自封是不可取的,咱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这样才能治好病。” 整个大队上千户人,林砚池知道自己当上了赤脚医生,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王永年医术虽然有所欠缺,但他还有点良心,不会乱用药,治不好的病他都会劝别人去公社或者县城,至今为止在他手上还没出过人命。 不怪林砚池对王永年要求低,主要他以前听奶奶讲过很多关于赤脚医生的事情,知道这年头把人治死治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王永年并不领情:“你也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我王永年也不是那输不起的人,这赤脚医生到底谁来当,比试那天自然见真章。” 林砚池也没示弱:“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一样在卫生所坐诊。” 王永年不乐意,但他知道这事他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跟赵保国说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动一下你们的小手指戳一专栏,给预收文点个收藏吧,谢谢大家(︶.?︶?) 预收《娇气包穿到七零后》 文案: 娇气包楚唯穿成了一本年代文中跋扈嚣张又短命的小炮灰。 为了个女人和竹马男主反目成仇,在竹马和女主的爱情路上使了很多绊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对他失望透顶,终于对他下了狠手,将他关进牛棚,让他被磋磨到死。 楚唯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正因为不愿意下乡和家人闹绝食。 想到自己后来的下场,楚唯猛地打了个哆嗦,麻溜收拾自己的包袱答应下乡。 拥有主角光环的男主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就是下乡插队,谁怕谁。 然而楚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农村生活的艰辛,日复一日的不停劳动,还有时不时的饿肚子,都让他明白什么叫残酷的现实。 好在体力不行,脑力来凑,只要抱对大腿,他的日子仍能过得有滋有味。 ---- 贺霄是村里出了名的天煞孤星,冷漠孤僻,不喜生人。他出生克死父母,有他在的地方方圆十里都没有活物,与他交好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村里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唯有楚唯不信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 没办法,谁让贺霄是打猎好手,跟着他,顿顿都能有肉吃。 可他没想到,贺霄这么输不起,不就是吃了他几块肉,这人竟然就要他以身相许。 楚唯义正词严:我是直男。 某人嘴角微微抽搐,一个见面就对他动手动脚还口花花的人好意思说自己是直男? 楚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直男gay起来连自己都怕的。 婊气冲天的娇气包受VS我就静静看着你演的攻 第13章 赵保国在大会上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显得公平公正堵住大家的嘴,现在林砚池和王永年说好一起在卫生所坐诊给人看病,他也不想添其他麻烦。 和大队上其他干部商量后,就应了这事。 王永年识了几天字,自认为和村里这些泥腿子不太一样,身上带了点文人的傲气。但他本质不坏,林砚池来了之后,他嘴上虽然阴阳怪气,实际上还算配合。 林砚池问了他一些问题,对卫生所目前的基本设施有个初步的了解。 队上的卫生所医疗工具很少,一类,二类,三类的医疗器械只有风险程度较低的一类,而且一类医疗器械也并不齐全,每个大队配的器械不过都是体温计,听诊器,血压仪,医用纱布这些。 手术刀和钳子也有,但王永年当初没学过这个,所以用得不多。 卫生所的药物也所剩无几,西药安乃近和红药水消耗得最快,草药倒是还有不少,但种类并不齐全。 王永年看到林砚池那有些惆怅的脸庞,心里的气终于顺畅了不少,道:“你以为是我不想给大家治好病吗,条件摆在这里,我就是有那心也无那力。” 林砚池赞同地点点头:“之前是我想的太片面,这几年真是辛苦王大夫了。” 见他理解自己的难处,王永年跟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似的,也不管两人现在是什么立场,忍不住对着林砚池大吐苦水:“一个个都说我医术不好,说我治不好病,他们也不想想,我当初学了不到一年,能有多厉害。我再怎么不好,也没昧着良心乱用过一次药,一个个就这么盼着我下台,也太没良心了些。” 林砚池知道,王永年的脾气并不是针对自己,换做是任何人被众人当着面这样说,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干他们这行的随时都要做好心里准备,上一秒把你捧上天说你是再世神医的人,下一刻或许就会把你踩到地上说你是害人性命的庸医。 这就是人性。 他能做的,也只是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王永年感觉自己和林砚池说得太多,落了下乘,鼻孔朝天哼了哼,就去干自己的事。 林砚池没事也翻了翻他的医疗记录册,大概是知识水平的问题,王永年写的很简单,只是记载了时间病症以及自己开的药。 翻阅了一会儿,就有位妇人抱着小女孩来卫生所了。 “王大夫,我家孩子发烧了,你赶紧看看。”那妇人说话有些喘,额头也布满了汗,看到林砚池时她眼睛亮了亮:“林知青也在,这可真是太好了。” 发烧这类的病症王永年治过很多次,比较有自信也比较有经验,这下林砚池在场,王永年打算好好露一手,省得林砚池这后生将他看扁了去。 他将体温计夹在小女孩腋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林砚池见他表现得还算专业,也就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插手。 听这位妇人的描述,孩子昨儿个就在喊喉咙疼,家里大人当她冷水喝多了没怎么在意,今早孩子却突然发起高热。 小女孩躺在母亲怀里,蔫嗒嗒的没一点活力,嘴皮干燥有气无力的说自己要喝水,林砚池给她倒了一杯她仍觉得不解渴,脸比她累得喘气的母亲还红。 她喝水时,林砚池注意到她舌边发红,舌苔干燥微黄,看她这些症状应当是邪气入体而引起的热性证候。 “王大夫,我闺女怎么样,严重吗?” 温度计上的温度还不到38度5,王永年淡定道:“不严重,等我给她打一针就好。” 林砚池眉头微微皱了皱,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体温不超过三十八度五的话,正规的医院其实并不推崇打针输液这种注射方式。 除非服用退烧药没有效果,才会选择退烧针这种注射治疗。 “好好好,打针好得快,就听你的。” 听到妇人这么说,林砚池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王永年这会儿是主治大夫,他若是出口阻止,想来更要遭受他的记恨。 那小女孩听到要打针后,却是极度不配合,本来软弱无力的她,看到王永年拿出的针管,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在妇人怀里扑腾挣扎。 小孩子一旦混起来,一个成年人甚至都没办法制服她,在她的挣扎中,那针头不出所料的弯了。 这时候的针头都是循环使用,看见弯了的针头王永年心疼坏了,不禁抱怨道:“就几秒钟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家小孩像你这么娇气。” 林砚池忍不住开口道:“一个生病的小孩,害怕起来哪会想这么多。” 他摸了摸那哭得快要昏厥的小女孩的脑袋,轻声哄道:“小妹妹,你乖乖的别哭了,哥哥跟你保证,你这病不用打针也能好,乖啊。” 听着他的温声软语,藏在妇人背后的小女孩这才露出半个脑袋,哽咽道:“真的不用~嗝~打针吗?” “真的不用。” 林砚池搭上她的手,替她诊脉,又细细问了妇人她的症状,确定了她的病症。 王永年快气死了:“不用打针你不早说,这不是浪费我的药和针管吗?” 听到他大声的嘟囔,小孩吓得又哭了起来。 林砚池更是无语,他若是刚才就驳回王永年的治疗方法,王永年指不定跳得比现在还高。 当着病人的面起内讧,这可不是为医者该干的事。 林砚池不欲和他多说什么,毫不客气的拿过他平时用的纸笔,刷刷两下就写出一张药方。 “王大夫,我对这里不熟,麻烦你抓个药。” 嘿,这小子还敢指使他。 不过这药方他以前都没见过,倒是可以拿过来看看,偷偷记下来,以后说不定他也可以用上。 王永年接过药方,十分傲娇地对着林砚池哼了一声,然后就听话的去抓药了。 林砚池一眼看穿他那点小心思,不慌不忙地对妇人说道:“在《素问·至真要大论》里载述,治温以清,治热以寒,像小妹妹这样的热证治疗就是以清热药组成,我开的这些药都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他的话妇人一句也听不懂,倒是王永年一边抓药一边竖起了耳朵。 听着林砚池的讲解,他又看了看药方,顿时觉得茅塞顿开。 真是的,他又不是聋子,说那么大声干嘛。 等妇人带着孩子走后,王永年对林砚池虽然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林砚池也能稍微感受到他态度的转变。 摸准了和王永年的相处之道,后面几天,两人倒是没发生过什么矛盾。 在卫生所坐诊几天,林砚池治了不少病人,很多王永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经过他的手,都改善了不少。 这几天,赵保国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村里人夸林砚池医术好。 这让赵保国很高兴,因为这证明了他没看错人,他让沈红英晚上多煮一个人的饭,自己去卫生所请林砚池。 林砚池当赤脚医生这事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需要赵保国找个机会宣布就行,至于王永年何去何从,村里人不知道也不在乎。 林砚池却是在乎的。 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医疗如此发达,医务人员缺口仍旧巨大,更别提这样的年代了。 整个大队上千户人,若是只有他一个医生,怎么忙得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在村里多培养一些赤脚大夫。 王永年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人,若是不让他再继续行医,也太浪费人才了一些。 医术不行没关系,只要王永年肯学,他也是愿意教的。 按照赵保国以前的打算,他是想将王永年撤掉的。 听到林砚池这么说后,他思考一番,决定依从林砚池的建议,让王永年继续跟着他学习。 王永年手上没沾过人命,他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谈完正事,林砚池眼神四处瞥了瞥,自从上次赵亭松在大会上跑了后,两人就没见过面了。 林砚池忙着和王永年竞争赤脚医生的事,没空找他,赵亭松也就跟消失了似的,没在他跟前露过一次面。 本以为这次过来能看见他了,哪知家里也没人。 想了想,林砚池还是主动开口询问:“保国叔,最近怎么都没看见小满哥,他忙什么呢?” 赵保国没开口,从厨房出来的沈红英听到这话便接嘴道:“这阵子地里活又不多,他能忙什么。没事就去外面瞎晃悠,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问他他也不说。” 以前外头有人骂他傻子,在背后中伤他时,赵亭松回来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可现在赵亭松都长这么大了,谁还敢欺负他呢? 虽然知道自己儿子吃亏的可能性不大,但赵亭松最近如此反常,仍然让沈红英这个做母亲的担忧不已。 林砚池又问:“那他现在在家吗?” 沈红英点点头:“在呢。” 林砚池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顺着沈红英手指的方向,林砚池敲响了赵亭松房间的门。 “小满哥,我是林砚池,能开一下门吗?” 屋里的人不知在干什么,磨蹭了很久才将门打开。 四目相对时,林砚池勾起嘴角,下意识就对着赵亭松甜甜的笑。 一看到他,赵亭松就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的那股躁动,似乎又要起来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他看了林砚池一眼,又慌张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狗狗认错( ̄ ii  ̄;) 吸溜( ̄" ̄;) 第14章 看着重新关上的木门,林砚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赵亭松在大会上撂摊子的事情他还没追究,这会儿竟然还给他甩起了脸子。 自己从未得罪过他,如今反倒是受到了这样的待遇,林砚池心中实在不爽。 对于赵亭松这不懂礼数的行为,赵保国也很生气,骂骂咧咧道:“赵亭松你抽的是哪门子的疯,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你老子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听着赵保国的叫骂,赵亭松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身体却又情不自禁的贴着门,唯恐漏掉林砚池的话。 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林砚池早就学会了用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掩饰自己。 尽管心里有些委屈,吃了闭门羹的他也只是笑着摸了摸鼻子,玩笑道:“看来我来你们家次数太多,惹得小满哥不高兴了。既然小满哥不欢迎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砚池说这话时,声音故意大了些。 赵保国正想出言挽留,赵亭松房间的门一下就打开了,看见林砚池抬脚欲走,赵亭松急急忙忙地抓住他的手腕,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没有不欢迎你,你别走。” 林砚池挑了挑眉,盯着赵亭松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腕的大手,赵亭松被他盯得毛毛的,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些。 赵保国知道赵亭松是个什么臭脾气,连忙给林砚池台阶:“小满他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林砚池忙大方道:“我和小满哥闹着玩呢,支书您可别当真了。” 他也不是真的想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他又怎么会饿着肚子离开呢。 至于赵亭松这个臭脾气的大傻子…… 林砚池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赵亭松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见林砚池依然挂着个笑脸,他心里很自然就松了口气。 林砚池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赵亭松从来没见他生过气,所以,他也想当然的认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席间,他的视线频频落到林砚池身上,每当林砚池看向他时,他又慌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赵亭松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想看林砚池,又不敢明目张胆和他对视。 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每每想起,赵亭松仍会心跳加速,脸上温度也跟着升温。 他埋着头,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装进碗里。 林砚池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没点破。 吃完饭,林砚池就要回宿舍了,以往都是赵亭松送他回去的。 赵亭松心里仍然紧张,可他的肢体动作比大脑反应还要快,脑子里还没理清那些恼人的情绪,人已经先站了起来。 林砚池却道:“我知道回去的路,小满哥不用送了。” 说着便跟赵家的人一一告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亭松有些急了。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每次都要送的,怎么这次林砚池就不要他送了呢? 他无措地看了赵保国一眼,希望赵保国能一如既往的给他指引方向。 赵保国瞅了他一眼,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看着他不知所措急得团团转时,才不紧不慢道:“小知青气性大着呢,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可气狠了你。你把人家得罪了,人家以后都不跟你玩了,你识趣点,别去烦人家。” 赵亭松像个委屈的狼崽子一般哼了哼,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才没有!” 说完他拔腿就追了出去。 赵保国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惊奇,啧啧叹道:“这傻子还晓得追出去嘞!” 刚说完就被拧了拧耳朵,沈红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叉着腰道:“没个当爹的样,小满心眼实,你老是逗他做什么!” 赵保国吸了口烟,嘿嘿地笑。 …… 林砚池一个人走在路上,点点繁星镶嵌在天幕下,一闪一闪照耀着村里每个角落,尽管村里还没有通电,回宿舍的道路仍旧清晰可见。 夏天的夜晚并不宁静,除了聒耳的蛙声和闹人的蝉鸣,林砚池身后还传来一阵清晰规律的脚步声。 不论他走得快慢,脚步声的主人都保持节奏跟在他身后,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他发现。 用正大光明的姿态干偷偷摸摸的事,这傻子可真是个人才。 林砚池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见他不打算主动开口,也懒得戳穿他这鬼祟的行径。 赵亭松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好了。 村里人的房子都挨得近,一路上林砚池碰到好多在坝子外面吃饭乘凉的人,不管认不认识的,只要别人和他打招呼,他都会停下来问好。 还有许多未出嫁的姑娘看到他,都红着脸躲进了屋子里。 也有人跟赵亭松说话,不过他不怎么搭理人,两个眼珠子落在林砚池身上,期盼着那人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林砚池却视他如空气,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赵亭松捏紧拳头,心里闷闷的,有些说不出来的委屈。 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心里都没这么难受过。 他好想站到林砚池面前,让他看着自己,只跟自己一个人说话。 在多次被林砚池忽视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抓住林砚池的手腕,不顾别人眼里的诧异,说道:“换一条路走。” 回宿舍的路不止一条,赵亭松带着林砚池远离村里的住家户,绕了一条平时很少有人走的远路。 村里这些路赵亭松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夸张点说,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林砚池安全送回宿舍。 所以林砚池被他带着走了一条陌生的小路时,心里也没有一点着急。 他倒想看看这大傻子想做些什么。 可是这大傻子只是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缺根筋的傻子有任何期待。 林砚池停下脚步,在赵亭松不解的眼神中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冷冰冰地看着他道:“我要回宿舍,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亭松怕他误会,急着解释:“这条路也可以回去。” 林砚池又道:“我都说了不要你送,你还跟出来干什么?” 林砚池的态度让赵亭松有些难受,两人认识以来林砚池还从来没对他生过气。 这凶巴巴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说话,像犯错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林砚池可不觉得他可怜,自己追上来找骂,他可不会嘴下留情。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以前对你温柔体贴,那是拿你当朋友,你现在发脾气甩脸子给我看,还指望我像以前那样对你,做梦呢?” 也不是多大回事,但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热脸贴冷屁股。 朋友之间,合则来,不合则散,赵亭松要是不喜欢和他做朋友,直说就行,一天天故意躲他,还当着家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真当他没心没肺一点不介意呢? 赵亭松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现在呢?” 林砚池有点懵:“什么?” “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说他是傻子,他倒是挺会抓重点,林砚池张了张嘴,一口气堵在胸口散不出去。 没认错就想得到他的原谅,想得可真美。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复,赵亭松有些焦躁,气氛微微僵持时,他突然弯了弯身子,低下头把脑袋凑到了林砚池跟前。 林砚池被他这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退的时候,这人那双比铁还牢固的手握住了他的腰,隔着衬衣林砚池都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滚烫。 温度随着腰窝蔓延到脖颈,夜色下林砚池被他弄得红了脸,本来还跟小炮仗一样的他,这会儿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你……你……你,干什么?” 赵亭松低垂着头,哑着嗓子道:“我错了,给你摸头,你摸了我的头就原谅我好不好?” 林砚池不懂他的逻辑,摸头和原谅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这傻子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原谅吧,他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赵亭松的脑袋在他身上拱了拱,柔软的头发扎在脆弱的脖子上,带来无尽的痒意,林砚池身体忍不住往后仰,却被赵亭松用双手钉在了原地。 鼻息间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皂角香味,明明是那么干净,却又带着十足的侵略性,林砚池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惹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赵亭松不知他的困境,央求道:“你就摸一下好不好?” 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让林砚池很不自在,可是只要稍微一动,握着他腰肢的大手就会用力一分。 林砚池怀疑,这人要是稍微再用点力,自己这腰说不定就要被他掐断了。 林砚池被他的无奈行径弄得没了脾气,看着埋在自己跟前的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终于伸手狠狠揉了两把。 “我跟你说,这次我就原谅你了,要是下次你还这样无缘无故给我脸色看,我就……” 面前的脑袋又拱了拱,赵亭松急切地抬起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不理我。” 林砚池生气的样子他已经见过一次了,再也不想见第二次,他根本没有办法忍受林砚池对他的冷待。 若是他身后有根尾巴,这会儿为表自己的心意,肯定也会摇起来。 林砚池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眼里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还不松手?” 这么无赖的样,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 今天这事换成其他人,林砚池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赵亭松凭什么就跟别人不一样? 林砚池看着他臊眉耷眼,可怜兮兮却仍显英俊的脸庞,不太想承认自己那点小心思。 可能就凭他比一般人蠢吧。 在林砚池的嗔怪中赵亭松飞速收回手,手上的触感慢慢消退,他却忍不住回忆刚才的一切。 林砚池腰很细,两只手轻轻一握似乎就能把他拥入怀中,身上的味道也和一般人不一样,村里那些男人,大多都是一身汗味,只有他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草药香。 闻起来沁人心脾,惹人沉醉,赵亭松甚至想埋进他怀里,再次体会…… 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将自己从那些不堪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觑了林砚池一眼。 林砚池会生气,他不能胡思乱想。 他牵起林砚池的手,开心道:“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没心没肺啥也不想,可怜林砚池一颗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烦不甚烦。 又不是小孩子,两个大男人走路牵什么手。 算了,左右这小路没人,他要牵就让他牵好了。 林砚池心想,朋友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赵亭松要是再不识好,也别怪他以后翻脸无情。 赵亭松的大手干燥有力,林砚池状似无意的走着,张开的手指却也慢慢跟着合上。 就在两人十指快要交握时,赵亭松突然松手:“那边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赵亭松阔步上前,只给林砚池留下了一个背影。 林砚池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羞恼,他两世的年纪加在一起比赵亭松大,见识也比赵亭松广,这会儿竟然会被这傻子勾得七上八下,真是见鬼了! 十指仿佛还留有赵亭松手上传递来的温热,林砚池抬手扇了扇风,赶走夏夜燥热的同时,也将自己心中那旖旎的想法一同丢弃。 知青刚来那会儿,一到晚上赵亭松就跟着赵保国在村里到处巡逻,防止有女知青或者村里的小姑娘被人哄骗侵害。 这会儿他学着赵保国的腔调,对着远处的两人厉声喝道:“谁在那边,站着不许动。” 此情此景,不禁让林砚池觉得很熟悉,这不就跟他刚穿书那会一样吗?甚至连女主角都还是段宜芳。 只不过地点由小河边换成了玉米地,事件男主角也由他变成了卢志强。 两人被赵亭松喝住不敢动,段宜芳慌慌张张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看到是他,眼泪簌簌往下流,委屈地喊了声:“砚池……” 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一旁的卢志强脸上也有被抓挠的痕迹。 林砚池眉头蹙了蹙,段宜芳这个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典型的小白花那类,整个人看起来弱柳扶风,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卢志强便是被她的美貌所迷,在明知男主和她相爱的情况,也用尽手段对她强取豪夺。 在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女子若是没有强大的背景和坚毅的性格,这一生注定是要历经坎坷的。 当初看书的时候,林砚池就很不喜欢段宜芳这哭哭啼啼,柔软无助的性子。 穿书后也刻意和她保持了距离,不想和她有过多交集。 只是这时候看到她疑似被卢志强欺负的样子,心里也难免会为她惋惜不平。 段宜芳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在他那个时代,也就是个刚刚高中毕业,还未走出象牙塔的单纯学生。 在城里被批、斗,下乡后又因为身份问题被人排挤,唯一拥有的美貌给她带来的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卢志强得到她之后,也并没有珍惜,多次借着段宜芳和原主的那段感情发挥,孕期出轨家暴样样不少。 当初不少读者看到这里,都想穿进去把卢志强打一顿。 比起又坏又渣的卢志强,林砚池对段宜芳那点不喜欢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他没记错,书里这个时候,段宜芳已经和男主确定了关系,卢志强明明知道这事却仍旧不要脸的对她进行骚扰和表白。 被拒绝后,还恬不知耻地强吻了女主。 卢志强见她生得漂亮,就打着喜欢的名义侵犯她,可真是混账得很。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坏蛋,从小说开始蹦跶到了结尾,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原谅。 正是应了那句话“好人成佛,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 仿佛只要他在临死前忏悔,就能抹掉他做的一切坏事。 在林砚池回忆剧情时,赵亭松正拧着眉盘问两人:“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人在玉米地里拉拉扯扯地做什么?” 卢志强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抓痕,见周围没其他人后,他用舌头将脸颊顶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道:“哪条规定写了我们不能在玉米地谈事情的?” 这里没其他人,他是装都懒得装了,脱了那层衣冠楚楚的皮,他这行径和李建安那种无赖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一个傻子,他就不信自己糊弄不过去。 卢志强的表情是那般不屑,赵亭松对他来说就像是那地上的蚂蚁,没有一丝威胁。 赵亭松在太多人脸上见过这种表情,知道卢志强很瞧不起自己,这会儿被他抓住了把柄也这般有恃无恐。 赵亭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正好,他也瞧不起卢志强。 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赵亭松睨了他一眼道:“我都看见你扯人家衣服了,还狡辩呢?等会儿我就回去告诉我爹,说你不检点欺负女知青,明天就开大会批、斗你。” 卢志强不把赵亭松放在眼里,但架不住赵亭松有一个威名在外的爹。 明知道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心里也不得不忌惮。 他打死不承认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作风哪里不检点了?刚才有条虫跑到了段知青身上,我扯她衣服不过是帮忙赶虫子罢了。人家段知青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要是信口雌黄,给人造谣,你让她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明明是在辩驳赵亭松,卢志强这话却是看着林砚池说的。 林砚池知道,他这是在拿段宜芳的声誉威胁自己呢。 林砚池无视他,只看着段宜芳问道:“段知青,卢知青他说的是实话吗?要是他真的欺负你了,你就大胆的说出来,我和赵亭松同志都会为你作证的。” 段宜芳张了张嘴,嗫嚅着,“不是”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卢志强那番话又何尝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定下来,若是被大家知道了她和卢志强的事,她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况且,在她的激烈反抗下,卢志强也没能对她做什么,她就算真的站出来指认他,也不能对卢志强有多大的影响。 反倒是她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好事之人戴个“破鞋”的帽子。 不然,这事就算了吧。 一番天人交战,段宜芳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她咬着嘴唇,木讷地点头:“事情就是卢知青说的那样。” 说完,她不敢去看林砚池的反应,只觉得自己没脸再待下去,捂着脸放声痛哭,很快就跑没了影。 林砚池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倒也没有多失望,若是她真有反抗的勇气,她和男主也不会被卢志强拿捏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和磨难,已经让她学会了逆来顺受,只要不到最糟糕的时候,她总有借口来安慰自己。 就算林砚池有心帮助她,也需要她来配合。 如今连她自己都没打算做什么,林砚池又哪里会多管闲事。 了解她的不仅有林砚池,卢志强敢这般有恃无恐,也是认准了她的软弱。 段宜芳胆小如鼠,就算真欺负她了,她也不敢站出来指认。 段宜芳走了后,卢志强得意道:“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以为她会感激你,对你投怀送抱?管天管地,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啊?省省吧,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 除了嫉妒林砚池能得到段宜芳的倾心,他最讨厌的就是林砚池那样一副悲天悯人,对任何人都努力散发自己善意的样子。 装模作样的,衬得所有人都如地上的淤泥。 林砚池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以前他们俩人对彼此的关系心知肚明,从来不会挑到明面上。 这次卢志强这么沉不住气,只能证明他已经开始急了。 或许卢志强自己都没注意,他的言行已经离他伪装出来的那个翩翩公子越来越远了。 嫉妒让他面目全非,他的卑鄙,他的丑陋,已经慢慢凸现。 见林砚池被他气得哑口无言,卢志强一扫这段时间的阴霾,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卢志强对着他不屑地哼了哼,就在他哼着歌打算离开的时候。 林砚池却道:“站住,谁准你走了!”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走就走,关你什么事?” 卢志强不予理会,自顾自往前走时,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回头一看,原来是赵亭松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干什么,赶紧放手。” 赵亭松怒气冲冲道:“想走,门都没有!” 听到卢志强对林砚池的评价后,赵亭松心中完全无法平静,在他心里,林砚池是除了家人外,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珍惜两人的友谊,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林砚池说,这个知青根本就不了解林砚池,却对他随口进行批判,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敢这么说。 越看他越欠揍,赵亭松掐住卢志强的后颈,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弯处。 卢志强吃痛,膝盖一弯,整个人就跪在了林砚池脚下。 他扬起头,怒目而视,看着林砚池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你们想干什么?”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气得头上都快要冒出火来。 赵亭松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就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卢志强。 那个女知青不敢说,他可是明明白白看见了,这人就是在耍流氓。 不思悔改就算了,还欺负林砚池,赵亭松怎么会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 卢志强从来不觉得赵亭松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一个傻子而已,能翻起什么风浪。 这会儿被他认为的傻子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才开始发憷。 不过,他倒还算有骨气,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 在赵亭松的压制下,他努力仰着头,脖子涨红得像要爆炸一样,望着林砚池道:“林砚池,你就不管管他,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一定去县城告他,告到他坐牢为止。” 啧啧,嘴还挺硬,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威胁人呢? 说实话,赵亭松动作这么快,林砚池也是没想到的,不过他本来就打算让赵亭松动手把卢志强擒住。 这波只能说两人是心有灵犀。 这样正好如了林砚池的意,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向来信奉的就是有仇当场就要报。 月黑风高杀人夜,卢志强都骑脸输出了,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蹦跶这么高。 赵亭松在自己面前一向温顺,没想到凶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转而一想,不能因为大狗狗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温顺可爱,就忘记了他的本性,拥有锋利的獠牙的狗狗被惹到发狂的时候也是会咬人的。 林砚池是个坏心眼的人,就喜欢看赵亭松为了他对别人发疯,本来打算亲自给卢志强教训的他改变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隔日更,给这章留言评论的读者发红包,么么哒 【顺便解释一下,如果评论区有读者被删评,应该是敏感词触发了审核】 第16章 面对卢志强的威胁,林砚池抬头望天,摊了摊手道:“卢知青,你这可就难为我了。人家赵亭松同志可是大队长的儿子,我一个外地来的小知青有什么本事管得住他?我做不到啊!” 赵亭松嘴唇翕动,却被林砚池一个眼神就安抚下来。 继而又听林砚池说:“若是他真的动手打你,我也建议你去警察局告他,我还可以给你当目击证人。你放心,要是警察同志问起来,我肯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罪的,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警察同志会处罚赵亭松,毕竟大家都知道他……” 林砚池伸手点了点赵亭松大脑袋,意思不言而喻。 威胁人嘛,谁还不会呢? 反正两人都闹到这一步了,他也不介意再添把火。 卢志强气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林砚池夸张地摇摇头:“把们去掉,这是你和赵亭松同志之间的事,我哪能做得了你们的主?谁知道你怎么得罪他了。” 卢志强听着他在这里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在心里将他碎尸万段了千千遍。 可明知道他在睁眼说瞎话,卢志强却也不得不依着他的话询问赵亭松。 赵亭松也不知道要怎么惩罚这个臭流氓,换作以前他肯定已经挥拳头了。 但他已经很久不用拳头解决问题了,动手打人影响不好,他爹肯定也饶不了他。 而且…… 他眼神往前瞟了一下,他打起人来很凶,万一吓到了林砚池怎么办? 让就这么放了卢志强,他也做不到。 赵亭松有些为难,想了想,他道:“这样吧,你学三声狗叫我就放过你。” “做梦!赵亭松,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羞辱我。”卢志强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涌现,涨得快要爆炸的样子。 赵亭松火气又上来了:“什么羞辱,我们村里的孩子打架打输了都要学狗叫,你这次还没挨打就让你学狗叫,真是便宜你了。” 林砚池扶额,学狗叫,也亏赵亭松能想出来。 这要是还不算羞辱,那怎么样才算。 不过让卢志强这么高傲的人学狗叫,还真的挺让人期待呢。 林砚池继续望天,不管赵亭松怎么处理,他都不会站出来替卢志强说话。 卢志强把牙咬得咯嘣响,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不断生长,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只差一点就要点燃。 他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却莫名感觉到赵亭松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开始用力。 本来还打算宁死不屈的他,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想起了知青点里关于赵亭松的一些传言,这人脑子不好使,做事不会权衡利弊,火气上来了,是完全不会顾忌后果的。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会真的动手。 赵亭松长得五大三粗,拳头像沙包那样大,万一他发疯真动手了,今晚自己绝对是要吃亏的。 卢志强仿佛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就是再有脾气,也得先摆脱困境再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不过是叫几声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他找到机会,非报了这仇不可。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卢志强深深地吸了口气。 “汪~” 寂静的夜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声微弱的狗叫。 掐住他的脖子的手再次用力。 “恶霸”赵亭松不满意道:“没吃饭啊,大声点!” 卢志强牙齿都要咬碎了。 “汪~” 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代表勇气的脊梁被这两人打碎。 “汪~” 他的自尊被人狠狠踩在脚底,在林砚池面前他将永远抬不起头。 “汪~” 每叫一声,卢志强对两人的恨意就加重一分,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发誓,以后他一定会让这两人付出百倍的代价,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人的。 赵亭松倒也说话算话,在卢志强认真狗叫之后,他松了手。 “这次就放过你了,下次你要是再欺负人,你看我饶不饶你,赶紧滚蛋!” 卢志强跌跌撞撞站起身,离开时,视线与林砚池交汇,猩红的眼里恨意滔天。 林砚池知道,这次两人真是不死不休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打从他穿过来那天起,他就没想过和卢志强和解。 该来的总会来,以卢志强的性子,就算他一味忍让,这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软弱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自己先爽了再说。 比起卢志强的想法,他倒是更在意赵亭松身上突然冒出来的王八之气。 毕竟就他刚才那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脑子短路的傻子,反倒像男频文里扮猪吃老虎的大boss。 林砚池摸着下巴,盯着赵亭松仔细瞧了瞧,这傻子身材伟岸,五官轮廓深邃分明,一点不像个普通人。 一个炮灰路人甲竟然长成这样,这人不会真是从男频文里穿过来的吧? 感受到林砚池灼人的视线,赵亭松呼吸都轻了些。 他不知道林砚池为什么要用这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是认为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吗? 他惶恐地反思着,轻轻瞄了林砚池一眼,小心翼翼走过去,低头干巴巴地解释道:“我平时,不这样的。” 没听到回答,赵亭松抿了抿唇又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凶狠的大狗狗收起了自己锋利的獠牙,摇着尾巴示好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林砚池觉得自己的手心发痒,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不喜欢,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听到林砚池的夸奖,赵亭松那双黯淡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亮晶晶的。 他憨厚地笑了笑:“都是我哥教我的。” 他哥说过,他爸是村里的支书兼大队长,只要他不主动惹事,在这村里他是可以横着走的。 遇到不好的事情学着他爸的样,或者报出他爸的名头,准能唬到人。 赵春风当初说了个词,他没记住,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他可以借着他爸的威风来吓唬人。 搞半天是狐假虎威。 “怎么样,我是不是学得很好?” 看他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林砚池嘴角抽了抽,狠狠揉了他一把。 什么男频文大boss,这就是傻不拉几没心眼的蠢蛋。 回了宿舍,林砚池和赵亭松告别时,故意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不要故意躲我了,不然……” 赵亭松急得捂他的嘴:“翻篇翻篇,以后都不要再说这个事情了,你不能记仇。” 林砚池哈哈大笑:“行,我不记仇,你赶紧回去吧。” 赵亭松踌躇着:“我没事的时候可不可以去卫生所找你?” 林砚池点头:“当然。” 卫生所琐事不少,赵亭松要是愿意去帮忙打杂,他还挺乐意的。 赵亭松挥了挥拳头:“那个人要是再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林砚池笑意盈盈看着他道:“赵亭松同志,我发现你今天话有点多,是不是舍不得走,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没有。”赵亭松下意识反驳,却心虚得不看人。 他确实有点舍不得走,这会儿两人还在一起,他就已经在期待着下次见面了。 他怕林砚池看穿他那点小心思,赶紧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不等林砚池回话,他就匆匆忙忙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林砚池笑着摇了摇头,骂了句:“傻狗。”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谁是狗呢?支书儿子吗?”回头一看,就见徐东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林砚池差点没被他吓死。 没好气道:“我要是说的是你,你信吗?” 徐东切了一声:“我又没得罪你,你骂我干什么?话说,你跟支书儿子关系真好,都快赶上咱俩的关系了。” 他刚正在坝子外面抽烟呢,老远就看见林砚池和一个男人站在路口上说话。 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的,他烟都抽完一支了,他们还没说完。 徐东这话说得有点酸溜溜的,林砚池安抚道:“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哪是一般人能比的。大晚上,你不待在宿舍,跑出来干什么?” 徐东脑容量只有那么大点,立马就顺着林砚池的话道:“别提了,卢志强在发疯呢,我不想看见他,就跑出来透会气。” “啊?怎么回事?”林砚池装作毫不知情的问。 徐东烦躁道:“谁知道呢,他一回来就吵着要赵志远给他换宿舍,赵志远不给换,他就在那里闹呢。” 赵志远也正为这个事情发愁呢,哪些知青一个宿舍,是一来就分好的,大家都习惯了同寝人的作息习惯,卢志强突然要求换宿舍,这怎么行。 他就算同意,别人也不会答应啊。 卢志强哪管这么多,他现在见到林砚池那张脸就恨不得拿刀砍死他,哪里还愿意和他同住一个屋子。 “我不管,你既然做了这个点长,你就要为我们知青解决问题,要是做不到,我明天就去支书那里投诉你。” 听他这么说,赵志远火也起来了:“都是知青,怎么就你一天破事这么多,还当自己是城里的大少爷,所有人都要为你服务呢,你以为你是哪根葱,你去投诉我,你看支书鸟不鸟你。” 说完也怒气冲冲跑到外面透气。 林砚池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争吵,见赵志远一脸怒气出来了,他赶紧上前安慰道:“卢知青那人就是那样随心所欲,目中无人,志远你别跟他计较。” 自从上次点长竞选的事情过后,赵志远和林砚池关系一直很好,面对林砚池,他的态度要好得多。 “我跟他计较个屁,我就是烦他。” 林砚池赞同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们跟他相处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要我说,给他换了也好,省得徐东整天为他生气。” 赵志远道:“不是我不跟他换,这不是没人愿意吗?” 林砚池善解人意道:“他既然不想和我们住一起,干脆就给他单独弄一间房吧,我看那边不还有空房吗?” 卢志强想换宿舍,林砚池当然要想办法成全。 徐东附和道:“李建安也烦,把他也弄过去。” 赵志远眉头慢慢舒展:“那看来只有这样了。” 知青点确实还有空房,不过这房子本来就年久失修,那些空着房间多半漏水。 至于换的房间怎么样,那就看卢志强的运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痛苦面具】这章本来明天更的,结果手太快了π_π 第17章 赵志远问李建安要不要一起搬的时候,他只是迟疑一会儿就立马同意了。 他这个人嘴贱爱挑事,却又胆小懦弱,若不是卢志强偶尔照拂,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宿舍里的人,林砚池和徐东不用说,他们一直不合,陆学林脾气不好,稍微不顺意,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其他几个也就陈伟明好点,其余的都不怎么瞧得起他。 现在卢志强要搬走,他一个人留下,万一被宿舍里的人孤立怎么办? 要他说,搬出去也好,他和卢志强两人住一间总比在这里受人排挤强,卢志强对他还算大方,跟着他混准错不了。 李建安是打定主意和卢志强共同进退了。 卢志强可能是心里有气,搬东西的时候,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徐东呸了声:“瞧把他能的,什么毛病。” 林砚池对这小丑般的行径不予理睬,只希望过几天,卢志强还能像现在这样硬气。 林岗村所在的省份在淮河以南,6到10月是汛期,这时候河流水盛,暴雨频发。 卢志强刚搬到新宿舍的时候,觉得自己再也不用面对林砚池这个可恶的人,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了很多,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要求换宿舍。 只是好景不长,没高兴两天,天老爷就下起了大雨,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选的宿舍原来是那么垃圾。 屋子里脸盆,木桶,水杯,但凡能装东西的,都被他们用来接水了。 可是效果并不明显,破裂的墙上雨水一股一股往下流,整个宿舍像是被水浸泡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卢志强气得直骂娘,没办法又到赵志远那里去闹。 赵志远这次倒是好说话。 “你想换宿舍,也不是不行,但有一点得说好,知青点不漏雨的宿舍现在已经住满人了,剩下几个空着的屋子,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只不过是漏水的程度不同罢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卢志强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捏紧拳头问道:“那我搬回原来的宿舍总行吧?” 赵志远看着他,为难地摇摇头:“恐怕不行。” 不等卢志强发火,他就解释道:“你们这批新来的知青多,宿舍不够,好几个老知青为了给你们腾地方,都挤在一起,明明只能住八个人的,住了十个。现在,你们不住了,人家肯定要搬进去。” 卢志强这下是真的火了:“早不说,你他妈故意耍我呢?” “什么叫我故意耍你,宿舍是你自己要换的,关我什么事。” 赵志远本来是挺温和一个人,自从当了点长后,他倒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面对怒气冲冲的卢志强他也不憷,装腔拿调地安慰道:“我刚才已经去看了,你们右手边那间虽然也漏雨,但比你们现在住的这间好多了,乡下条件艰苦,能克服就尽量克服一下。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享福的,漏雨这种小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赵志远竟然这么虚伪。 卢志强抱怨道:“说得这么好听,那你这个当点长的怎么不牺牲下,把宿舍让出来?” 赵志远道:“卢知青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的要求,你还挑三拣四,各种不满意。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你可以去支书那里告我,若是支要求我把宿舍让出来,我肯定二话不说就让。” “找就找!” 卢志强可不是个会忍耐的人,当即就跑去大队部找赵保国说这事。 不把宿舍的问题解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保国把知青点那些事情摸得透透的,毕竟是老油条,不会把自己的喜恶表现在脸上。 只要事情不闹到他跟前,他都不会故意去为难谁。 得知卢志强的处境,他也愿意合情合理的帮他解决。 让知青住漏雨的地方确实不好,现在唯一解决的法子就是把卢志强和李建安两个知青安排到老乡家里。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难就难在村里人不喜欢这些知青,也就没有人愿意把他们领回去。 赵保国思来想去,没办法道:“实在不行,你去我家,李建安去老刘家。” 老刘是刘建民,是村里的治保主任,脾气比赵保国还要急躁。 “我们家只有小满那屋能住人,你要是去,你就跟他住。” 卢志强:…… 跟赵亭松住,赵保国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万一那傻子哪天发疯,半夜直接掐死他怎么办? “还是不麻烦支书了,我们还是住宿舍吧。” “啊,宿舍都湿成那样,还怎么住啊,不然就……” 李建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卢志强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立马住嘴。 赵保国面上不显,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不去最好,他还嫌烦呢。 “住宿舍也行,等过两天雨停了,我安排几个人去给你们把屋顶修缮一下,保准不再漏雨。至于这几天,那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自己克服一下了。” 赵保国鼓励地拍了拍卢志强的肩:“我当初就知道你是个能吃苦的好孩子,辛苦你了。” 卢志强皮笑肉不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李建安更是觉得头大,早知道他就不跟着卢志强换宿舍了。 被孤立总好过住漏雨的屋子,这雨下得都没办法睡觉,真是折磨死他了。 纵然如此,他也不敢在卢志强面前摆脸色,最近卢志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一直处在一个暴躁的状态,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李建安知道,肯定又是林砚池得罪他了。 两人回了宿舍,又将东西搬到了另外个屋子,那屋子虽然也漏,好歹没这么严重。 屋里湿气重,铺盖毯子没打湿,也潮得很,李建安身体素质差,瘦得像个猴,没两天就感冒了。 头晕眼花,脑袋沉甸甸的疼得不行,没办法只能去卫生所了检查。 虽说是下雨天,卫生所倒是热闹,过不了多久就要到秋收了,村里人趁着这阵子不忙,都想把自己身上的老毛病治好,省得秋收的时候不给力,拖了生产队的后腿。 村里黄大爷最近腰背酸痛,躺在床上翻个身,都感觉那背被钉了钢板一样,疼得受不了。 他长期在地里劳作,一到阴雨天就发作,这也算是老毛病了,早几年还能忍,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疼了。 林砚池给他检查一番后,发现他是由腰部肌肉过度疲劳引起慢性腰肌劳损,这样的病光是吃药好不了,还得配合针灸。 可惜村里条件实在简陋,他也不能凭空变出银针。 只能先给黄大爷推拿一番,再拔个火罐。 拔火罐这事不用他来,王永年早在一旁跃跃欲试了。 对于自己会的事情,他很喜欢显摆,林砚池也不会样样都和他争。 王永年拔火罐的时候,林砚池就在一旁开药方。 看着很多空了的抽屉,他皱了皱眉问道:“公社什么时候会送药过来?” 王永年道:“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打了报告,现在药还没下来,我看呐,你也就甭期待了。” 林砚池的眉头皱得更深,光有技术没有药,这人也治不好。 求人不如求己,看来还得想办法弄点草药来,自己炮制。 王永年让黄大爷躺到床上后,又神神秘秘凑了过来:“乌头也没多少了,你别全给老黄,我这两天腰也不舒服得很,你给我留点。” 乌头有强心消炎的功效,非常适合患有风湿性关节炎和腰腿痛等疾病的患者,村里人整天高强度干活,腰腿疼痛对他们来说那都是家常便饭,所以这味药也用得很快。 林砚池低声骂了他一句假公济私,王永年老脸一红,还是嚷着让他给自己留点。 这样个小小的人情林砚池不会不卖,刚给黄大爷抓完药,就看见李建安冒着雨,颤颤巍巍来了。 换做其他人,林砚池可能会下意识出去接一下,不过来者是李建安,他就懒得动弹了。 李建安跌跌撞撞进了卫生所,找了个凳子坐下后,连连呻/吟,直喊头疼。 林砚池嬉皮笑脸道:“哟,李知青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瞧瞧。” 李建安难受得不行,但他还是保持着清醒道:“我不要你看,王大夫,你赶紧给我瞧瞧吧,我感觉自己头都要炸开了。” 他和卢志强都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觉得若是生病落到林砚池手上,这人肯定会故意折腾他们。 说不定还会下毒了,他才不要林砚池治呢。 自从林砚池来了卫生所,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指定让自己治疗的,王永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乐道:“你是个有眼光的,头疼是吧?没关系,治头疼我最拿手了。” 说完,他又挑起眉给林砚池使了个眼色,让林砚池过来替他看着黄大爷,等时间到了把黄大爷背上的玻璃瓶取下来就行。 林砚池乐得清闲,坐到黄大爷跟前,就看王永年怎么给李建安治病。 李建安也没什么大病,就是感冒了,而王永年所谓的拿手,就是打针输液而已。 西医疗法见效快,这样不仅省事,还能给王永年带来自信,让他觉得自己特别行。 在李建安脱裤子的时候,林砚池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倒不是怕长针眼,只是王永年手法太粗暴,场面比较血腥。 果不其然,林砚池捂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卫生所里响起了李建安那如杀猪般的嚎叫。 王永年一脸冷酷:“好了好了,多大回事,一个大男人还这么怕疼,回去之后伤口可能会有点肿,别洗澡啊。” 李建安疼得呲牙咧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王永年又给他开了几颗西药,叮嘱他明天再来打针。 他感冒得严重,得连着打三针才能好。 李建安拿了药走的时候,正好看见林砚池在笑。 他都这么惨了,林砚池还能笑得出来,真是牲口。 同样是下乡的知青,凭什么他们整天面朝黄土没日没夜的干活,一天才能挣那点工分。 而林砚池就坐在这里,风吹不着,太阳晒不到,胡乱给人开点药,就比他们挣得多。 他可是听村里人说了,林砚池当赤脚医生每天都能挣十个工分,而且别人看诊拿药还得给他拿钱,凭什么。 这一瞬间,李建安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 他现在这么惨都是败林砚池所致,要不是林砚池和卢志强作对,卢志强就不会换宿舍,卢志强不换宿舍,他也不会跟着去,不跟着去,就不会住漏雨的屋子,更不会感冒了。 怪天怪地,他就是不怪自己不长脑子。 李建安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了,可能是药物起了作用,他大脑清醒了许多。 他想,等他好了,非给林砚池一点教训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大雨过后,林岗村又迎来了艳阳天。 赵亭松干完地里的活,就打算去卫生所找林砚池。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抬起手臂嗅了嗅。 回来时他已经拿帕子把身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了,却总感觉身上还有股味。 二话没说又从缸里舀了桶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干净。 冲完澡出来,就听沈红英问他:“大白天的,你洗什么澡?。” 赵亭松回答说:“臭。” 沈红英笑骂道:“村里人谁不这样,我看你就是矫情。这样爱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想当初,她和赵保国议亲之前,也见过几面,那时候每次见面赵保国都把自己捣鼓得干干净净,完全是那俊后生的模样。 沈红英被他外表所迷,便死心塌地要嫁给他。 哪知这人婚后就懈怠,要不是沈红英严加管教,还不知道得邋遢成什么样。 想到这些,沈红英便忍不住想笑,这时,又听赵亭松道:“没有看上哪家姑娘。” 沈红英顿住,嘴角往下拉了拉:“我当然知道。” 赵亭松看她变了脸色,抿了抿唇道:“下午没事,我去卫生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沈红英一向不拘着他,摆摆手:“去吧,水缸里没多少水了,玩一会儿你就去挑两桶水回来。” 赵亭松点点头,当着她的面还算矜持,慢腾腾地往外走着。 拐了弯看不见人后,他就兔子撒欢一样跑了起来。 快到卫生所时,他又停下来,平顺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卫生所里除了王永年,还有个知青,两个人面红耳赤的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看见赵亭松来了,两个人立马停止交谈,那知青有些躲闪,然后说了句:“王大夫,我改天再来找你。” 离开时,他看了赵亭松一眼,很快就挪开了目光。 赵亭松不怎么在意,眼睛在卫生所左右环顾了一遍,就听王永年道:“别看了,人不在这儿。” 听到林砚池不在,赵亭松就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等他。 索性,没让他等太久,林砚池就来了。 上次分开时,他那念念不舍的劲,林砚池还以为他第二天就要来卫生所呢。 没想到他倒是沉得住气,隔了几天才来。 赵亭松来的时候很是迫切,真看到人了,他又不敢上前。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之前他都不这样的。 林砚池倒是没察觉他那些小心思,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刚回宿舍拿了点东西,你等很久了吗?” 赵亭松摇了摇头。 “没有,我也是刚来。” 林砚池邀请他进去,王永年还在,林砚池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和赵亭松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卫生所的病人也不是天天都很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砚池决定教赵亭松分辨草药。 这样,以后他来卫生所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本来以为这事会很有难度,没想到赵亭松上手得还挺快。 也是这时候林砚池才知道,其实赵亭松是识字的。 林砚池惊讶道:“你原来上过学呢?” 依赵家人对赵亭松的疼爱程度,他上过学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只是据林砚池了解,赵亭松小时候智商跟现在是天差地别,也不像一般孩子有纪律性,这样的孩子学校一般是不会收的。 所以看到赵亭松能会认字,他才会这么惊讶。 听到他的问题,赵亭松低下头,含含糊糊地回答:“嗯,上过。” 一看他这情况,林砚池就知道这里面有内情呢。 他其实并不是个八卦的人,别人的事情他也懒得多问,不过,赵亭松在他这里和别人不太一样,关于他的事情,林砚池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正想对着赵亭松撒撒娇,说两句好话哄他,让赵亭松告诉自己他怎么识的字,却听一旁看病案的王永年发出一声轻嗤。 “如果上学第一天就因为当众尿裤子被学校劝退也算上过学的话,那他确实上过。” 赵亭松的脸瞬间变红,抬头看了他一眼,气道:“要你说。” 提起这种糗事,他也是知羞的。 王永年故意气他:“嘴长在我身上,我就要说。” 这小傻子没礼貌,来了也不知道跟他这个长辈问好,跟他说话也不知道搭理人。 王永年爱摆谱,找到机会了,他肯定要损损赵亭松。 林砚池没想到会这样,一看赵亭松又羞又气的样,赶紧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小时候尿裤子多正常啊,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尿过裤子呢。” 王永年瞥了他一眼,他倒是会哄人,哪个正常孩子到了那个岁数还会尿裤子。 赵亭松也知道林砚池在哄自己,不过他也不在意林砚池这话的真假。 他分得清好赖,也知道林砚池说这话是为了宽慰他的心。 王永年这讨厌的小老头故意惹他生气,他才不上他的当呢。 既然林砚池想知道,那他就告诉他好了。 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管学校会不会劝退他,他都不愿意去上学了。 小小年纪的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尿裤子被那么多小孩一起嘲笑,心里怎么可能不介意。 打也打了,骂了骂了,赵保国被他那倔性子弄得没办法,最终也没逼着他上学,只是自己去学校领了套课本回来教他认字。 后来赵春风毕业了,教赵亭松读书认字这事就落到他头上。 在赵保国和赵春风的努力下,如今的赵亭松识文认字是没有问题的。 把赵亭松一个后天有缺陷的人教导成今天这样与常人无异的样子,赵保国夫妻俩也不知道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本来还想刺赵亭松几句的王永年,想到那些年赵保国夫妇俩的付出,也识趣闭了嘴。 王永年对赵保国的某些做法颇有微词,但为人父母这方面,赵保国绝对是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赵亭松的寥寥数语,并不妨碍林砚池想象那些场景。 越是深入了解,越能看穿赵亭松纯真如稚子般的外表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林砚池心口不知为何有点难受,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赵亭松傻里傻气的脸又慢慢平复下来。 幸好,经过家人的细心呵护,赵亭松的心正在被慢慢治愈。 现在的他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 三个人正说着话,卫生又所来了一对母子。 林砚池本想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定睛一瞧,这母子俩可是他的熟人。 来人是赵松平的老婆李桂芝和他的大儿子赵刚。 林砚池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桂芝时,她躺在床上,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般孱弱,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没想到才一个多月,她的气色就好了那么多。 “你这么快就能下床了?”虽然是自己一手救治的病人,但林砚池仍旧被她这超出常人的恢复力惊到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人身体真是强健,生命力也真的很顽强。 李桂芝腼腆地笑了笑:“全都是拖您的福,我现在不仅能下地了,昨天都已经开始上工挣工分了。” 林砚池道:“你身体才刚好,还是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李桂芝点了点头:“队长知道我的情况,给我派的都是轻巧的活。” 早一天上工,就能早一天领工分,年底也能多分点粮食。 李桂芝生病这一年,家里已经被拖垮了,现在身体好了,她如何还能继续躺下去。 林砚池没有再劝,当他慢慢融入到村里时,才能明白这些人为了不饿肚子有多努力。 “保重身体,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都可以来卫生所找我。” 李桂芝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像林砚池这么温柔的大夫,若不是林砚池,如今的她恐怕已经被病痛带走,和家人天人永隔了。 李桂芝手上拎着个篮子,她将篮子上覆盖的蓝色碎花布掀开,对着林砚池说道:“林知青,我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一点鸡蛋,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收下。” 鸡蛋大约有二十来个,个个都饱满圆润,没有一个营养不良,蛋壳也被擦拭得十分干净。 看得出来,这鸡蛋是李桂芝家里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这时候的人淳朴善良,得了别人的恩惠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报恩。 林砚池没收她的诊费就治好了她的病,这是天大的恩情。 林砚池笑了笑,也没推脱不要。 治病救人不是做慈善,该收的报酬他是一定要收的。 林砚池收下鸡蛋,转而又给李桂芝开了副补气血的药,然后又对着赵刚招了招手。 “小刚,你过来。” 赵刚看了李桂芝一眼,大着胆子走到了林砚池跟前。 林砚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道:“把衣服掀起来。” 站在旁边的赵亭松一言未发,只是冷不丁的瞧了赵刚一眼。 赵刚听话照做,林砚池从篮子里选出几个鸡蛋放在他怀里。 赵刚忍不住吞咽口水,眼里满是对鸡蛋的渴望。 就在林砚池以为他会收下时,没想到这孩子却摇了摇头:“这鸡蛋是我们家给你的,我不要。” 说着又要把鸡蛋还给林砚池。 这时候的孩子普遍早熟,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过哄小孩这种事,林砚池可是手到擒来。 只听他说道:“你们把鸡蛋给我了,那它现在就是我的东西。我把自己的鸡蛋送给你又有何不可?我跟你说,这鸡蛋还有你弟弟的份,回家和弟弟一人一半,可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到底是个孩子,听到林砚池这么说,赵刚立场立马就不坚定了。 他看了李桂芝一样,没有从她脸上得到什么讯号,把鸡蛋兜在怀里,细心呵护着说道:“我肯定不吃独食。” 李桂芝张了张嘴,想要阻止,看到儿子眼里的渴望,又咬着唇将话咽了回去。 为了给她治病,家里所有鸡蛋都是攒起来换钱的,两个孩子这一年甚至连鸡蛋味都没有闻过。 她红着眼眶,给林砚池鞠了好几个躬:“谢谢你,林知青,真的谢谢你。” 林砚池将她扶住:“这是我为医者的本分,桂芝姐你就别客气了。小刚,你妈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赶紧带她回去,让她好好休息。” 赵刚很听话,一手兜着鸡蛋,一手挽着李桂芝,很快就离开了卫生所。 一路上他都很高兴,叽叽喳喳的和李桂芝说话,却一直没得到李桂芝的回复。 他这才看了李桂芝一眼,却见自己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赵刚瞬间手足无措,慌张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因为我拿了林知青的鸡蛋?我现在就给他送回去,妈妈你别哭了。” 李桂芝摇了摇头,抹掉泪水将他揽进怀里。 “林知青既然送给你了,那你就收下。小刚,你要记住,林知青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以后你一定要保护他,帮助他,不能让别人欺负他。” 赵刚心想,林知青那么厉害,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小孩保护呢? 不过,他仍然答应李桂芝:“妈妈,我都听你的。” 等人走远,林砚池冲着赵亭松道:“等会儿我带几个回知青点,其他的你带回家去,下次我上门的时候,让婶子给我加餐。” 他现在还在知青点住着,吃食方面还是大家一起,这鸡蛋还得拿回去给他们尝尝。 至于剩下的,当然是自己笑纳了。 赵亭松不馋鸡蛋,见林砚池要他带回家,便道:“都给你留着,我让我妈每天煮一个,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说完,他又看了王永年一眼,有点得意的说道:“都给你,一个也不给他吃。” 王永年气笑了,当他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屁孩一样馋鸡蛋呢。 他家里又不是没有,稀罕得吃他的。 赵亭松看他一脸不爽,又故意气他:“没鸡蛋,真可怜。不过没关系,下次你好好给人看病,说不定人家也会送你几个。” 王永年被他气得够呛,这不是变相嘲他医术不好,都没老乡给他送鸡蛋吗?这小兔崽子说话可真是太讨厌了。 林砚池也觉得好笑,没想到赵亭松还挺记仇。 王永年这张嘴平时就惯会阴阳怪气,这次倒是在赵亭松身上吃了瘪。 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知道赵亭松会认字后,林砚池继续教他辨认草药。 这事枯燥,但因为教他的人是林砚池,所以一切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赵亭松得了趣,天天都往卫生所跑。 知道他在卫生所干正事,赵保国和沈红英也就从来没有阻止。 赵亭松看起来傻乎乎的,学东西却挺快,记忆力也不错,没两天就把卫生所的草药给记住了,有时还会自告奋勇的帮人抓药。 他倒是高兴了,看病的人却胆战心惊,就怕这傻子乱来,回家就给自己毒死了。 好在,赵亭松抓完药,林砚池都会检查一遍,还从来没出过什么错。 也就王永年气得吹胡子瞪眼,当着病人的面抱怨:“你抢了我赤脚大夫的的工作就算了,现在这傻子连我抓药的工作都要抢,你们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砚池挤兑道:“那您可得好好提高自己的水平了,被我抢了工作不丢人,毕竟我是专业的,要是连抓药的工作都被小满哥抢了,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打嘴炮谁还不会,王永年道:“瞧把你能的,我跟你说,别高兴得太早,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哪天我就比你行了。” 看病的人是村里有名的大嘴,最喜欢到处说人闲话,王永年和林砚池争吵,他听得可起劲了。 前脚刚走,后脚就把林砚池和王永年吵架的事说了出去,经过他一番添油加醋,大家认为王永年和林砚池已经水火不容了。 想想也是,本来王永年在村里当大夫当得好好的,林砚池一来就抢了他的工作,搁谁身上都不能接受。 就王家人那小气吧啦的样,以后林知青可有得受了。 听到村里那些传言,李建安和卢志强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暑气还未过,转眼就入了秋,地里开始弯腰的玉米杆标志着玉米棒子的成熟,林岗村第一轮秋收要开始了。 在这吃不饱饭的年代,抢收抢种的紧张程度堪比打仗,村里无论老少,只要还在喘气的,干部们都会动员他们出来干活。 林砚池当了赤脚大夫之后,平日里还能躲躲清闲,到了秋收的时候他也必须要站出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秋收第一天,不等天亮,知青们就被外面的敲锣声吵醒,陆学林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亮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抱怨道:“不到五点就起床,可真不拿我们当人看。” 徐东搭上他的胳膊:“就这是咱下乡知青的命,行了,你也别抱怨了,你看看人家砚池,锣还没响就起了,多勤奋啊。” 说完他又对着已经洗漱完毕的林砚池眨眨眼:“话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热爱劳动呢?” 陆学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让他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他热爱的那是劳动吗?” 林砚池将被套叠好:“我怎么就不热爱劳动了,我不热爱劳动我能起这么早吗?” “嘁。” 陆学林懒得把林砚池那点小心思戳破,给了徐东一肘子,听到那人吃痛后,他才慢悠悠地端着洗脸盆出去洗漱。 像陆学林一样抱怨的知青并不在少数,哪怕已经下乡这么久,他们对这片土地仍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对秋收也不会像村里的农民们一样发自肺腑的开心和渴望。 李建安甚至已经在计划着怎么装病逃脱劳动了。 装病这法子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请病假得到赤脚医生那里检查开病假条,没有条子,赵保国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跟林砚池水火不容,别说装病了,就算真病了,那小白脸说不定也不会给他开条子。 不过这次情况可能会不一样了。 李建安前几天大病了一场,在王永年的治疗他,他慢慢康复了,只是跟以前比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身体弱了很多,就算不装病,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和卢志强对视一眼,两个人视线在林砚池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知青们到了晒谷场后,赵保国就开始安排工作,掰玉米也不算太难,这次村里就不会安排老乡和知青一组了。 赵保国给大家划分了区域,算下来一个人一天至少得掰两三亩的玉米。 一天三亩地,从早干到晚都不带歇气的,还真把他们当牲口使呢。 知青心里颇有微词,却也不敢在这关头撂摊子。 想着林砚池许久没干活不适应,徐东道:“砚池你慢慢来,今晚就是不睡觉,我也帮着你把活干完。” 这么久以来,徐东对林砚池确实没话说,若是开始林砚池心里还有防线,现在也拿他当自己亲兄弟。 “谢了哥们。” 陆学林听见徐东这话便道:“人家要你帮?你要是觉得浑身的劲没地方使,我那两亩地给你留着。” 徐东撇嘴道:“谁要帮你干,滚一边去。” 两人斗着嘴,林砚池倒是已经走远了。 陆学林说的也没错,他的活用不着徐东帮忙。 昨天赵亭松就跟他说好了,今天两人的地分在一块,干活的时候他们一起干。 掰玉米这活不难,只不过玉米叶子锋利,若是身上哪里被划到了,保准会火辣辣的疼。 林砚池之所以穿了件长袖,就是为了防止等会被叶子划到。 赵亭松大概是习惯了,就穿了件宽大泛黄的男士小背心。 他还给了林砚池一双有些磨损的线手套。 “我爸说了,你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能伤着。” 秋收到了,赵保国要操心的事情很多,他哪有功夫给赵亭松说这个。 林砚池知道这是赵亭松怕他不要,故意这样说的。 这傻大个,还挺有心的。 林砚池也没矫情说不要,他有段时间没干活了,若是事先不做好准备工作,肯定要吃些苦头。 赵亭松的手套戴在他手上有些大,不过还好,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发挥,他掰玉米的速度比好多知青都要快。 林砚池这么久没干过活,好些知青都抱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这段时间,他可是支书面前的红人,若是他没完成任务,也不知道支书会不会一视同仁惩罚他。 哪曾想到,他们好多人干活的速度都被林砚池甩在了身后,一个个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男人骨子里都带着点争强好胜的基因,他们这些整天干活的人还比不过林砚池这个当医生的,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男知青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都在暗暗较劲,一上午过去,抢收的成果倒是非常可观。 赵保国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是对他们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 除了个别的知青拖了后腿,其他没一个磨洋工的。 赵亭松也挺纳闷,林砚池上工干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在一起的,他也确实帮了林砚池一些忙。 但摸着良心说,林砚池自己干的活也不少,而且他干活的时候上手特别快,一点也不像个生手。 听到他这话,林砚池冷不丁有些心虚,甚至开始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过于得意忘形,导致连赵亭松这个大傻子都看出了端倪。 “不过这些事放在你身上好像都很正常。” 还没从心虚的反应里走出来的林砚池下意识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赵亭松停下手里的活,抹了把脸上的汗,扭捏拘谨地看了林砚池一眼,并没有马上回话。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状态下的赵亭松,肯定会说出一些让人回味的话来。 等了半天,这个盯着他看的傻大个,脸颊微微发红,然后吞吞吐吐道:“因为你很聪明,你比我们村里的所有人都聪明,那些城里的知青也都比不上你。” 林砚池总算知道陆学林为什么那么喜欢翻白眼了,人一旦无语到某种地步,可不得翻白眼吗? 就这样一句话,有必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吗。 他还以为赵亭松要说什么呢,搞半天就夸他聪明。 真是的! 林砚池一口气掰了好多玉米,动作又快又狠,就跟拧人脑袋似的。 按理说赵亭松动作应该更快,哪知道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一看,就见那傻子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对视一眼,傻子便咧着嘴冲他讨好的笑。 林砚池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数落他,还没张嘴呢,赵亭松朝他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生气呢?” 他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心里有疑问了,自然就要问出来。 离得近了,他身上那股劳动过的汗味和自身的男人味便争先恐后往林砚池鼻子里钻。 有些人天生就是带有攻击性的,就像赵亭松,哪怕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事,可一旦他和自己离近了,身体就会自动发出警报,每根汗毛都恨不得像盾牌一样竖起来。 林砚池往后撤了小半步,他紧紧握着手上刚掰下来的玉米,从中汲取了几分力量后,才抬眸瞪了赵亭松一眼。 “离我远点。” 他才不想解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被凶了赵亭松也不在意,这阵子林砚池在他面前小脾气是越来越多了,他都习惯了。 就算林砚池有那么多小脾气,他还是想跟着他,黏着他。 他就喜欢林砚池上挑着眼尾,抿着唇瞪着他,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样。 林砚池见他冲着自己一个劲的傻笑,像个吹得鼓鼓的气球被针扎了个小洞,瞬间就漏气了。 “赵亭松,你真的好烦人啊。” 远处的人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只看见两人站在一起说话。 陈伟明不忿道:“支书还说他干活认真呢,没人盯着的时候还不是在磨洋工,装什么呢装。” 一起的几个知青都没说话,人又不是机器,哪可能干个不停不歇气的。 人家林知青就算休息时间长了点,干活的速度也比他们快,有功夫嘴别人,还不如多操心自己。 没人搭理自己,陈伟明自讨个没趣,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平时李建安和卢志强最看不惯林砚池,怎么这会两个人都跟哑巴似的。 尤其是李建安,平时他可没少嘴林砚池,今天居然这么安静,可真是奇怪了。 这样想着,他就看了李建安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建安脸色十分苍白,汗水遮眼吧嗒吧嗒往下掉,掰玉米的时候虚弱无力,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李建安,你咋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建安摆摆手:“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说完,刚掰下来的玉米就从手上跌落,紧接着他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几个男知青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来,跑到林砚池那,将他叫了过来。 “林知青,李建安他在地里晕倒了,你赶紧过来瞧瞧,看看他是怎么了?” 本来不该恶意揣测人,不过晕倒的人是李建安,林砚池就不得不怀疑他是为了逃避劳动故意装病。 这种事他李建安不是干不出来,只是去看了以后,林砚池才发现这次自己倒是冤枉他了。 李建安他还真是晒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林砚池让人把李建安抬到了阴凉通风的地方,又给他喂了水,看李建安这样子,多半是中暑了。 听到消息的赵保国匆忙跑来:“林知青,他怎么样?” 林砚池道:“李知青属于先兆中暑,把他放在阴凉处及时补充水和盐分,很快就能恢复。” 低声呻/吟的李建安听到这话,费劲地抬起自己的眼皮,看了旁边的卢志强一眼。 卢志强会意,不满道:“别人生病你都要开药,李知青生病你就给他喝点淡盐水,我知道你平时就不喜欢李知青,但你也不能拿他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李建安也哼哼唧唧道:“支书,我好难受,我快喘不过气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林知青,以前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救救我好不好?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 林砚池瞅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能条理清晰地说出这番话,看来这李建安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很难说不是在给他设套。 人就像弹簧,压到最低处,就会彻底反弹。 这段时间,卢志强频频在他手上吃瘪,按照卢志强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会在背后和他的狗腿子商量报复的事。 林砚池随时都提防着他们两人,一直没露出什么把柄。 看来,这两人终于按捺不住,打算主动出击了。 林砚池倒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感到恐慌,该来的总会来,他这段时间的步步紧逼,就是为了能将这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彻底解决。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林砚池道:“我看李知青确实挺严重的,支书,不然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这还不到晌午,就有人中暑,赵保国心中实在恼火。 林砚池都这样说了,那就证明李建安并不是装病,他也不好说什么。 抢收重要,人命也重要,李建安再不中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林知青你和卢知青把他送回去,林知青是大夫,留下来照顾他,其他的人继续收玉米。” 李建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赵保国横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卢志强拍了拍他的手,李建安虚弱道:“没有。” 赵保国这会心里憋着火,谁要是不听话那就是在触他霉头,保准没有好果子吃。 娇滴滴的女知青们都没一个喊不舒服的,李建安一个大男人这么虚,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意思。 林砚池知道他俩没憋什么好屁,走到半道他就借着要回卫生所拿药的由头,让卢志强和李建安先回了知青点。 他是个贴心的人,知道这两人要在背后算计他,所以故意给他们留下了这么长的时间商量对策,希望这次俩人可不要让他失望。 等林砚池回到知青点时,宿舍里就只剩李建安一个人了。 林砚池要照顾他给他熬药,今天的活儿大约是干不了了。 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知青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李建安的呻/吟声就显得特别明显。 那难受的劲,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大病呢。 林砚池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热情的坐在李建安床头,还体贴的把药吹凉。 见李建安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林砚池故意道:“李知青,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 李建安本来不打算和他说话,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沉不住气问道:“谢我什么?” 林砚池笑了笑,有些欠揍地说道:“当然是谢你病得及时,为了照顾你,我今天都不用干活了,这几天抢收,能偷一天懒就赚一天,我可不得谢谢你吗?” 李建安再蠢,也听得出来林砚池这话是在损他。往常,要是林砚池说这样的话,他肯定要跳起来骂林砚池,不过,想到林砚池已经蹦跶不了多久,李建安也就懒得和他计较了。 林砚池给李建安开了副解表化湿的药,光是闻着就很苦。 凉了后,林砚池就直接把药递到了李建安手里。 李建安在他这可没有一勺一勺喂的待遇。 李建安也不指望林砚池对他多好,接过药捏着鼻子一口全灌进了肚子里。 林砚池又问他:“平时哪不舒服你都找王大夫,今天怎么找我了?这次不怕我使坏给你下毒了?” 李建安嗤道:“你要真是下毒那才好呢,我在你手上出事,你看你能讨到什么好。” 林砚池眯了眯眼,眼神锐利地盯着李建安瞧了瞧。 李建安被他盯得心虚,虚张声势道:“看什么看,我不要你照顾,你赶紧去干活,不然等我好了就跟支书举报你故意逃避劳动。” 林砚池微微一笑:“好哦。” 他跟着回来就是想搞清楚,他们在搞什么名堂,现在弄清楚了,他才懒得管李建安的死活。 他作为大夫,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至于李建安这种故意折腾自己的人,那就不在他的救治范围了。 虽然大概明白了这两人在打什么主意,但林砚池还是有点想不通,卢志强和李建安费了这么大的劲,总不可能就是想通过装病这事来质疑他的医术吧? 要真是这样,他可真得怀疑两人的智商了。 李建安胸无大志,想不出什么办法倒是正常。 卢志强心机深沉,为人狠辣,因上次被他和赵亭松羞辱的事恨毒了他,他若是出手,这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林砚池脑子飞快转动着,猜想着后续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干活的时候他的表情不自觉就变得凝重,好几次赵亭松想和他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砚池说过,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哪怕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作为一个倾诉对象倾听他的烦恼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番话,赵亭松终于开口问他:“从宿舍回来你就不高兴,你怎么了?” 没想到这傻子还挺敏感,林砚池勾起唇道下意识道:“我没有不高兴。” 明明就有! 赵亭松失落垂眸,没再追问。 平时两人关系再亲近,一遇到事了,林砚池却不会告诉他,也不会寻求他的帮助。 大概林砚池眼中的他,和别人眼里的他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个不中用的傻子,他能懂什么呢? 赵亭松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脑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的心思全摆在脸上,林砚池都不用去刻意猜,就知道他心里再在想什么。 见他一脸的失落,林砚池知道他肯定又在瞎想了。 林砚池四处看了看,其他干活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他冲着赵亭松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向自己靠拢。 赵亭松眼睛亮了亮,听话地靠近了他。 林砚池小声道:“我真的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有点事想不通。” 赵亭松的思维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或许可以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听听他的看法。 赵亭松是个对外界漠不关心的人,村里人他都了解得不多,更别说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了。 因林砚池和卢志强不对付,赵亭松才对卢志强有点多了些注意,在经历过“狗叫”事情后,他对卢志强印象深刻,知道他和那个叫李建安的知青走得很近。 赵亭松仔细想了想,在那些零碎的记忆中捕捉李建安和卢志强这段时间奇怪的言行举止。 他与二人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虽有心想帮忙,却也实在无法提取什么重要的信息给林砚池。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气息,林砚池安慰道:“没事,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了,若不是王大夫分的地太远,可能今天李建安也不会让我看。” 听到这话,赵亭松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我上次去卫生所找你,你回宿舍拿东西人不在那,我去的时候卫生所就剩下王永年和那个姓李的知青。” 李建安看病都是找王永年,两人说话倒也不奇怪。 “那个知青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王永年很生气,两人看见我来了,就没说了,那姓李还说下次再找王永年呢。” 村里人都说王永年和林砚池不和,姓王的肯定和他们狼狈为奸,一起对付林砚池呢。 这话就像是一阵风,将林砚池脸上的严肃吹散了,使得他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原来是这样。 “我明白了,我明白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林砚池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亮晶晶的眼里全是赵亭松的样子。 笑够了他才拉住赵亭松的手夸他:“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看着他笑,赵亭松也跟着笑。 能帮到林砚池就是他最开心的事。 …… 这天抢收结束后,林砚池回去得稍微晚了些。 回了知青点后,他先洗了澡换了衣服,今晚应该不会太平,若不早点把自己收拾干净,等会儿恐怕就没时间了。 隔壁宿舍,卢志强和陈伟明正在在对李建安嘘寒问暖,询问他有没有好点。 李建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喝了林知青开的药后,这一下午都难受得很,恶心想吐,肚子还疼,胸口发闷,感觉喘不过气来。” 李建安说话断断续续,明明已经休息了一下午,看起来却比一开始还要严重很多。 卢志强道:“林知青不是说你不严重,怎么会这样?” 李建安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 陈伟明皱了皱眉:“志强你看他嘴皮发紫,脸色发青,不像中暑,反倒是像中毒了一样。你今天吃了些什么东西?” 李建安摇头:“除了林砚池开的药,我什么也没吃。” 卢志强听到这话,怒气冲冲跑到原来的宿舍,冲着林砚池吼道:“你到底给建安开了什么药,好端端的,他怎么中毒了?” 第21章 尽管林砚池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懵逼道:“李知青中毒,不能吧?卢知青你可不要不懂乱说。” “哼,是不是乱说你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宿舍里的人听说李建安中了毒,都跟着跑到隔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见林砚池来了,陈伟明不分青红皂白指责道:“林砚池,你看你干的好事。” “建安一下午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你开的药就中了毒,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卢志强嗓音嘶哑,满脸焦急,看起来对李建安十分担心。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这两人一人一句,就要把林砚池的罪名坐实。 林砚池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哎哟,李知青怎么这样了,赶紧让我给他瞧瞧,万一救治不及时,毒发了可就晚了。” 卢志强瞪了他一眼:“谁还敢让你治!” 他对一旁的陈伟明道:“赶紧去请王大夫,顺便把支书叫过来,就说有人要下毒害李知青。” 林砚池心里呵呵,反正不是他的命,爱治不治,不治拉到。他正好落得清闲,身上酸痛得不行,容他先休息会再说。 陆学林看了卢志强一眼:“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能断定有人下毒害他?” “就是,指不定是他自己背着我们吃了什么东西。” 徐东是一点不同情李建安的,这人平日就爱吃独食,说不定这次中毒就是他自己造成的。 卢志强知道他俩向着林砚池,懒得多说什么,只道:“到底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有人下毒,等王大夫和支书过来自有判断。” 卢志强见林砚池悠闲地坐在凳子上,脸上没一点愧疚,出口指责道:“李知青都中毒了,你还有心思休息?” 林砚池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反问他:“不然呢?这人还没死,难道就要我跟你们一起替他哭丧?治又不让我治,连我坐一会都要管,卢志强你未免有些太过霸道。” 林砚池这会儿也懒得演戏了,只要他没道德,谁也别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李建安难受得说不出话,卢志强气道:“你可真是太恶毒了。” “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还真是谢谢您嘞!” 林砚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气得卢志强牙痒。 算了,他干嘛要在这里和林砚池逞一时之快呢,他就看林砚池等会儿嘴皮子还有没有这么利索。 王永年来得挺快,他背着个医药箱,进宿舍的时候和林砚池对视了一眼。 看着林砚池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哼了哼,咬牙抱怨道:“你尽给我惹些麻烦。” 他到了没多久,宿舍又来了不少人,除了赵保国,还有其他的几个干部,按陈伟明的说法,有人要故意谋害李建安。 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村里的干部听他这么说,都要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得知李建安是吃了林砚池开的药才不舒服的,王永年就让人把李建安喝药的药渣拿过来他检查,还顺便看了眼林砚池开的药方。 知道他要用这东西,所以卢志强早已经准备好了。 王永年在药渣里搅了搅,又闻了闻,随即捡起一块残渣说道:“这是乌头,林知青开的汤药里面有一味半夏和它相冲,两者一起服用,确实会发生中毒的现象。” 听了他这话,卢志强瞬间就坐不住了。 “你还说跟你没关系?李知青他虽然嘴上有点不饶人,但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害你的事,你一个当医生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你这是故意杀人你知道吗?” 林砚池摊了摊手:“这么严重啊,怎么办,要不你报警吧。” 赵保国脸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心里是不相信林砚池会做出下毒这种事的,林砚池是聪明人,不会干这种自毁前途的事。 但林砚池这样的态度,也不利于事情的处理。 “林知青,请注意你的态度。” 听到赵保国这话,卢志强得意的看了林砚池一眼。 赵保国用这种态度和林砚池说话,那就证明他不会偏帮林砚池。 人证物证具在,他倒要看看林砚池今天怎么翻身。 “支书,你可一定要替李知青做主,人命关天的事,哪能就这么算了。” 一旁的治保主任刘建民说道:“下毒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若情况属实,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治李知青,等他脱离生命危险,我们再来处理这个事情。” 王永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道:“他服用的剂量不多,中毒程度浅,弄点肥皂水来催吐就行。” 听到人没事,几个干部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卢志强又道:“不能因为人没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因为一点小摩擦,林砚池就故意下毒害人,以后谁还敢让他看病?” 这事闹得大,男女知青都跑过来围观了。 李建安不讨喜,他们平日里也挺讨厌他。可讨厌是一回事,害人性命又是另一回事,若这事真是林砚池干的,那他确实挺可怕的。 有些知青在窃窃私语,隔着人群,段宜芳看了林砚池一眼。 他的模样一如两人初见,两人的关系却越来越陌生了。 段宜芳心里有些发酸,那些美好的记忆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她知道自己和林砚池已经绝无可能了,但是看到林砚池受到无端的指责时,她仍然不顾一切站了出来,大声道:“林知青心地善良,他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赵亭松紧随其后说道:“你一口咬定是林知青下的毒,我还说是你们俩自导自演呢。从头到尾,你都不关心你朋友的病情,总是把话题往林知青身上带,妄图混淆大家便于坐实他下毒的罪名,你真是其心可诛。” 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赵保国知道他和林砚池关系好,来之前就警告过他,让他在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不要乱说话。 他的态度代表着赵保国的态度,他一开口,势必会偏心林砚池,在事情没有明朗前,他不能带着任何的私人立场。 都这时候了,赵亭松怎么可能不带有私人立场呢。 明知道林砚池是被人污蔑冤枉,他又怎么忍心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一个人面对这些指责。 赵保国气得瞪眼,这糟心玩意,都叮嘱他不要说话了,他倒好,直接就反咬人一口。 万一别人觉得他的态度就是自己的态度,认为自己这个支书不公正怎么办。 林砚池听得也是一愣一愣,这傻子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 其心可诛都会用,可真是了不得。 其他与林砚池交好的知青也坚定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这一切卢志强早有预料,林砚池这小白脸平时就装得人畜无害的样,有人帮他说话是正常的。 他不慌不忙说道:“李知青又不懂医术,他哪里知道乌头和半夏不能一起熬药?就算知道,他又没离开过村子,乌头是哪里来的?从开药方到熬制,都是林知青一手做的,下毒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卢志强显然是有备而来,条理特别清晰,句句都问在要害上,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砚池脸上,想看他要怎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娇气包穿到七零后》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关注一下 ———————————— 副cp文《身为钢铁直男的我竟然弯了》有兴趣的宝贝可以点一下收藏 文案: 徐东室友陆学林家世好,脾气坏,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知青点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唯有徐东看不懂脸色,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陆学林这个人虽然脾气臭,嘴巴毒,实则乐于助人,并没有坏心。 徐东单方面将这人圈入自己的领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 从此兄弟难过我安慰,兄弟洗澡我挑水,兄弟生病我照顾…… 陆学林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东拍拍胸脯:“因为你是我好兄弟。” 在他坚持不懈的嘘寒问暖下,心如磐石,嘴硬心黑的陆学林终于开始对他有所回应。 夏天帮他搓背,冬天帮他暖床,馋了还托人从城里给他买小零嘴。 徐东大为感动,发表一通豪言壮语:“有朋如此,夫复和求,一声兄弟,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后来一向不露神色的男人将他拉到巷子里亲吻,眉眼带笑:“现在,你还拿我当兄弟?” 徐东恼羞成怒,对他重拳出击。 …… 没多久,陆学林身边又多了个人,白净清秀,眼带勾子,和陆学林形影不离,宛如他的跟屁虫。 徐东终究没忍住:“他是?” “他是我……其中一个好兄弟。” 徐东骂骂咧咧:你到底有几个好兄弟? 再后来,同样的巷子里,他将陆学林压在墙上,报复似的咬上了他的唇。 陆学林默默回味,噙着笑慵懒调侃:“兄弟?” 徐东:爱咋咋地,让兄弟两个字见鬼去吧! 阅读提示: 心眼子一箩筐的攻X直男二货受,美攻壮受,直掰弯 第22章 为了配合他的表演, 林砚池的脸上闪过很多情绪。 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畏怯害怕, 他嗫嚅道:“我真的没下毒, 至于李知青药里的乌头是怎么来的,我是真不知道。” 卢志强看到他已经溃败,逼问道:“你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村里懂药理的就你和王大夫,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王大夫吗?” 卢志强一扫往日阴霾, 气场全开,一句一句的输出特别猛。 看着哑口无言, 方寸大乱的林砚池, 卢志强给王永年使了个眼色, 示意该他出场了。 这事光是他和李建安联手是斗不过林砚池的, 必须要有一个专业人士配合,站出来和他们一起质疑林砚池的医术和人品。 这个专业人士,整个村里没有比王永年更合适的人选。 若是王永年能把下毒这事盖棺定论, 他们几个人一起联手批判让林砚池坐实这个罪名,那今天林砚池可就毫无翻身的可能了。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不知道林砚池能不能受得起他送的这份大礼。 在他的期待下, 王永年站了出来。 他道:“我跟李知青无冤无仇,这毒肯定不是我下的。” “连王大夫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支书, 林砚池下毒害人已成事实, 我建议立马把他扭送到公社, 让公社的领导来处理他。” 公社的领导不会帮林砚池, 下毒这事少说也够他判几年了。 卢志强双手攥出了汗,身体有些发抖,心跳得特别快,整个人有种难以言状的亢奋。 尽管他尽力克制,还是难掩眉眼间的激动。 林砚池沉默地看着他,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卢志强现在这个样子和书里描写的差不多,对他来说,除掉林砚池这个心腹大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如何能不激动。 到时候,他是前途无量的返城知青,林砚池不过是一排骨篜里个杀人未遂的劳改犯,他们之间已是云泥之别,林砚池又拿什么跟他斗。 面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无耻下流的人,若不是林砚池已经换了芯,恐怕还真斗不过他。 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王永年又道:“慢着,我只说这毒不是我下的,又没说下毒的事和林知青有关。” 卢志强上扬着的嘴角僵了僵:“王大夫,你……” 人太多了,他不敢把剩下的话说完。 王永年这会完全就拿他当陌生人,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下。 看他这样,林砚池知道,卢志强手上的好牌已经打完了,接下来,该他顺风输出了。 他无意再装下去,看着卢志强的眼神有些嘲弄:“有一件事,卢知青你可能不知道。” 林砚池的反应让卢志强有一丝发慌,不过他仍抱着要将林砚池斗倒的想法,所以这会人还算淡定。 “什么?” “大约在七八天以前吧,卫生所里的乌头就已经卖光了。” 说他给李建安下毒,他总不可能凭空把这玩意变出来吧。 陈伟明张大了嘴巴,瞪直了眼:“那你干嘛不早说?” 他还真以为林砚池胆子这么大敢下毒呢。 林砚池答:“你们也没问啊。” 陈伟明差点就被他气吐血,却仍然有些不相信:“既然村里卫生所没有乌头,那李知青那药里的乌头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砚池慢条斯理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 迟迟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刘建民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林知青,下回咱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不?” 林砚池看了王永年一眼,王永年也看着他,两人没有交流,却又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王永年低声骂了他一句,咳了咳,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情况下,他指着床上的李建安没好气地解释。 “我那段时间不是一直喊腰疼吗,就把卫生所剩下的乌头都买了回去。后来腰不疼了,乌头也还剩了一点,本来我是打算留着下次用的,哪知这知青突然找上了我,说自己干活干多了,身上疼得很,非让我给他开点药。我当时被他缠得没办法,就把剩下的乌头给了他。乌头有毒性,给他之前我就特意强调了这药和哪些药相克。我也挺纳闷的,林知青都给他熬好了药,他干嘛又自己把乌头放进去呢?真是奇怪了。” 王永年这话一出,大家基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故意污蔑林知青呗。 平日里李建安为人就不行,没想到还这么下作,为了陷害林知青,竟然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来做筹码,可真是个狠人啊。 徐东怒不可遏,对着床上的李建安道:“我呸,你他娘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若不是怕一拳把人打死,这会儿他已经上手了。 躺在床上的李建安颤颤巍巍地伸出一个手指,指着王永年道:“你胡说。” 卢志强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这跟他们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王永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王永年话里的漏洞不少,卢志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真是鬼话连篇,李知青怎么知道你那里有乌头,他又是怎么知道林砚池会给他开有半夏的药方?” 王永年哼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弯弯绕绕可多了,你问这些我哪知道,人就在你面前,你问他去,你这么断定我说的是假话,怎么着,难道这事你也有参与?” 王永年反将一军,直接把卢志强也拉下水。 李建安才被灌了肥皂水,小命去了大半,说出那样一句话都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这会儿他哪还有力气解释什么。 嘴里一个劲地胡咧咧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局势已经完全反转,情况对自己很是不利,看着赵保国那黑沉沉的脸,卢志强指尖发颤,完了,这下全完了。 卢志强慌了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能够借此机会扳倒林砚池,哪里知道王永年那个老不死的竟然会临场反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李建安。 突然,他的脑子一个灵光闪过,是了,把责任都推给李建安。 卢志强转眼就将矛头往李建安身上指:“李建安,你怎么能这样,我真是看错你了。下毒陷害林知青这样的事,你都能干出来,你还是人吗你?亏我还这样担心你,为你出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嚯,开始狗咬狗了。 这卢志强脑子转得可真快,这时候想要明哲保身,只有把李建安推出来当替死鬼了。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李建安无力替自己辩解着。 明明是卢志强授意,他才去找的王永年,王永年也同意和他们一起陷害林砚池,怎么这会儿就成了他一个人的错。 可他这一天被折腾的够呛,受了不少罪,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凭王永年和卢志强怎么说,他都没力气解释了。 事情到此,已经明朗,可真是好大一出戏。 卢志强虽然脑子转得够快,但赵保国也不是个傻子。 他这会儿是一句废话也不想听这两人说了。 “刘建民,明天一早,你就派人把这俩狗日的给我送到公社去,怎么处理让公社的人说了算,老子不管了。” 他看了陈伟明一眼:“把他也带上。” 陈伟明早就已经吓懵了:“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事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看到了李建安有中毒的迹象,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怀疑林砚池,不过怀疑归怀疑,事先他可一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会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到底清白与否,赵保国也不想管了,是非对错,到了公社自有人审问。 干部们走后,陈伟明就发疯般地质问卢志强:“这事真是你们自己做的?”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却仍抱有幻想,想从卢志强嘴里听到一句否认。 卢志强这时候哪还有功夫来和他解释,在他心中,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 李建安也好,陈伟明也罢,他们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专门替他做那些他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 只是今晚这事一过,李建安这枚棋子是彻底废了。 陈伟明被他冷淡毫无愧疚的态度气得要死,他拿卢志强当朋友,这人却连他也算计了进去,差一点,他就成了那个推波助澜的人。 早知道,他去叫什么大夫,干脆就让李建安中毒死了算了。 他算是彻底把卢志强看清了,亏他还觉得这人不错。 反正他什么都没做,去公社就去公社,卢志强要是敢拉他下水,就不要怪他不念旧情。 狗咬狗的戏码总是滑稽又可笑的,林砚池冷眼瞧着他们,几乎已经预料到明天在公社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第二天一大早,刘建民就喊了几个民兵过来,把卢志强和李建安捆了,送到公社去。 林砚池和王永年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证人,都得跟着去。 驴车上,刘建民看着多出来的人,拧了拧眉道:“你小子不去抢收跟着过来干什么?” 赵亭松置若罔闻。 一旁的王永年哼道:“他跟着来是怕林知青在我们手上吃亏,在他心里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赵亭松抬头看他:“不是你们,是你。” “嘿,你这臭小子!”王永年脱下自己的鞋就想往赵亭松身上抽。 鞋脱到一半,他看着赵亭松那体型,若真是把他惹毛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可不够他折腾。 这般想着,他又默默把鞋穿上,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我不跟傻子计较。” 林砚池在一旁看得直乐,王永年平时在卫生所和他说话就夹枪带炮的,加上他经常骂赵亭松傻子,所以赵亭松心里挺不喜欢他的。 王永年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但林砚池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坏心。 他事先也怀疑过王永年会和卢志强他们一起陷害自己。 看出来李建安是因为什么中毒的时候,他心里也就明白了。 拿一味卫生所没有的药来陷害他,王永年还没这么蠢。 刘建民心里一直在想后续的处理问题,被王永年一打岔,就忘了把赵亭松赶回去的事,等想起来,驴车都已经到公社了。 昨晚上赵保国就火急火燎的把事情上报了,公社这会儿已经有警察等着了。 李建安和卢志强手上捆着的麻绳被换成了手铐,两人被带到了审讯室里,铐在了审问犯人专用的椅子上。 李建安中毒程度不深,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今天他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些,不过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很憔悴。 卢志强也好不到哪去,不过一晚上,下巴就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也有着大大的黑眼圈。 这惨兮兮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受害者呢。 林砚池和王永年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问话。 进门之前,林砚池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凌乱了一些,努力睁了睁眼,待到眼睛有了涩意,他才开始和工作人员交流。 看见他忐忑不安又紧张的神色,工作人员态度温柔了些道:“不用紧张,把你知道的事情如实说出来就好。” 林砚池点点头,又委屈又激动道:“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说着,他就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这事他本来就是完美受害者,都不用添油加醋,就能把李建安的罪名坐实。 工作人员提炼出他话里的信息,刷刷记录在了本子上。 1、受害者和嫌疑人日常生活经常有摩擦。2、事发当天,从来不找受害人看病的嫌疑人点名让受害人治疗。 林砚池一脸难过:“我一直把知青点的知青们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平时大家面上和我关系都很好,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用这么歹毒的法子来陷害我,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林砚池长得斯文俊俏,白净又好看,难过的样子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这事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工作人员安慰道:“有些人天生心眼就坏,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只要证据确凿,他们俩一个都跑不了。” 脸色苍白的林砚池点了点头:“拜托了。” 问完林砚池,警察又去了审讯室,盘问李建安和卢志强的作案动机。 “人家林知青都说了拿你们当兄弟,你们为什么还要陷害他?” 听到这话,卢志强在心里呸了一声。 狗屁的兄弟,林砚池忘了自己和赵亭松联手欺负他的事了? 都到这时候了,还这么能装,果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 只是这事卢志强也不会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他被按在地上学狗叫,他可丢不起那人。 到了这时候,他还想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李建安更是无话可说,人证物证具在,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了,但死之前他得先拉个垫背的。 “这事不是我一个做的,王永年他也有参与。他知道我对林砚池有意见,中毒陷害这事还是他给我想的法子,还有林砚池,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人故意给我设的套。” 他这会脑子倒是清醒了,仔细回想,自己可不是就钻进了别人的的圈套吗? 两个警察同志皱了皱眉,互相交涉后,就让人把王永年和林砚池带进来当场对峙。 “王永年同志,嫌疑人李建安说下毒这事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对于他这个说法,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王永年一听这话,单手撑着腰,唾沫横飞道:“污蔑,这纯粹是污蔑。” 他可不像林砚池走的是纯良无害的温和的路线,虽说他读过书,一直想把自己装成个有文化的读书人,但是因为环境的影响,他本身还是带有一些粗鲁。 活了几十年,他早就知道,在这种时候怎么才能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胡搅蛮缠,指天骂地,什么话难听就捡着什么话说。 他指着李建安道:“你个狗日的,害完了林知青,又来害我。我和林知青无冤无仇,我干嘛要跟你们一起害他?林知青自从来了我们村里后,凭着自己的技术治好了很多人,我们村里人人都喜欢他,尊重他,我也不例外,说我陷害他,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质疑我的人品,我王永年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干过一件亏心的事,今天你这杂种竟然想让我晚节不保,你安的是什么心呐你!” 王永年仿佛真的被侮辱到了,气得脸红脖子粗,激动得不得了。 这高帽给他戴的,林砚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王永年不仅阴阳怪气有一手,演起戏来都有模有样的,真是厉害。 一旁的警察害怕他激动过度出了事,示意林砚池扶一下他。 林砚池赶紧上前把人扶住,贴心地顺了顺他的背:“王大夫,您别激动,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您的为人吗?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怎么可能害我呢?我相信你的为人,这事肯定是他在胡说。” 王永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十分傲娇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你学着点!” 李建安脑子发胀,人也变得癫狂, “是他,明明就是他,他说你抢了他的工作,他恨你,你要是出了事,村里的赤脚大夫就剩下他一个了,没人和他争了,这些都是他说的。” 李建安一口咬定王永年是同谋。 王永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问他:“你说我是同谋,你有什么证据?” 这种事情可不是光凭一张嘴就能说通的。 可当初两人只是私下交流,哪有什么证据。 那时候村里流传着王永年和林砚池不和的消息,卢志强便想出了个借刀杀人的主意。 李建安自告奋勇揽了这事,私下悄悄联络了王永年,最开始王永年还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林砚池做了什么把王永年彻底得罪了,等李建安再次去找他时,王永年就答应和他一起斗倒林砚池,甚至在李建安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主动给他出了主意。 那时李建安认为他们和王永年的结盟坚不可摧,害怕东窗事发后留下什么把柄,又哪会留下什么证据。 王永年看他说不出话来,不禁翻了个白眼,愚不可及,蠢不自知,就这智商还想害人呢。 这样的人落到他手里,不把他玩得团团转,他王永年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李建安说的一点没错,但王永年能承认吗,当然不可能。 当初李建安这蠢货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他和林砚池不和的事情,所以就来找他合谋,指望他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 林砚池这小子当了赤脚大夫后,确实仗着自己水平将王永年打击得抬不起头,可他也从不吝赐教。 跟着林砚池学习,他自己的水平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很多。 林砚池来了后,看病的事情用不着他来,他每天就抓抓药看看书,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清闲。 他是疯了才会把林砚池斗下台。 王永年本来是不想搭理李建安的,可这知青脸皮厚,被他轰了几次,还想拉他一起陷害林砚池。 能想出这种主意,也就证明了李建安这人心里忒坏,这次不成功,肯定还有下次。 王永年烦得不行,决定给他一次教训,让他见识一下人性的险恶。 林砚池开药从来不会避讳王永年,他知道林砚池的用药习惯,所以他干脆就将计就计,给李建安制定了一个看起来毫无纰漏,实则漏洞百出的计谋。 没想到这蠢货还真相信他了。 “拿不出证据了是吧,就这还想陷害我和林知青,拉倒吧,呸!” 李建安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看着卢志强,大声道:“志强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这事你也知道,你说王永年是不是我们的同谋。” 卢志强一直没争辩,听到李建安这话,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事明明是你一个人干的,你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都拖下水呢?” 这是彻头彻尾的要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了。 李建安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几番折腾,这会大脑已经乱了。 但有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倒是特别的清晰:这事决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 卢志强的话刺激到了他,本来他还想着拿了卢志强的好处,自己一个人把事情担下来,但这会儿,他不想这样做了。 他发疯似的掀着卢志强的老底:“好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做这些难道不是你撺掇的吗?你嫉妒自己喜欢的女人喜欢林砚池不喜欢你,嫉妒他当了赤脚医生,你却只能当个普通的知青,嫉妒他人缘好,做任何事都有人支持,明明他什么事都没做,你却恨他入骨,巴不得把他踩在脚下,你以为你那些龌龊心思没人知道吗,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无辜好人。” 卢志强没看他,只对着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李知青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他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我看还是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审问吧。” 李建安激动得嚷道:“我精神没问题,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你指使我的,我没罪,我没罪。” 李建安开始挣扎,审讯室的凳子都被他踢得“啪啪”作响。 后续有警察上前将他按住,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 场面过于混乱,剩下的闹剧林砚池也无心再看,默默出了审讯室。 站在阳光下的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书里的男主被卢志强送进监狱的时候,比此时的李建安还要绝望得多。 明明有大好前程的他,就因为受到卢志强的嫉妒,被他推入了深渊,一辈子都活在了卢志强的阴影中。 现在,林砚池扭转乾坤,终于将命运改写。 他说过的,若是卢志强不做人,他肯定也不会心慈手软,这次,他非要让卢志强狠狠掉一层皮不可。 林砚池闭了闭眼,将那些繁杂的情绪甩开后,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就见赵亭松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墙角数蚂蚁。 林砚池放缓脚步,慢慢走到赵亭松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赵亭松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人长得高大,林砚池没吓到他,自己反倒是被这庞大的身躯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赵亭松也在这时抓住了他的手臂,关心道:“你没事吧?” 他的神色有些紧张,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把林砚池从头到尾都扫了一遍。 见林砚池只是头发有点乱,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这样子傻乎乎的有些好笑,林砚池道:“我能有什么事?” 赵亭松看他心情不错,就知道上头会好好处理这事,等林砚池站稳,他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昨晚在他爹面前求了很久,他爹才松口给了他半天假。 早点回去,他才能不耽误下午的活。 林砚池道:“可能还要一阵?等急了吧,不然你先回去?” 赵亭松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 来都来了,他肯定要陪着林砚池把事情处理完。 省得那些人以为林砚池在村里无依无靠,不拿他当回事。 他坚定的态度让林砚池心中发暖。 赵亭松就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林砚池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因为这让他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背后,给予他最大的关怀和信任。 正处于抢收时节,公社的人也没有多留他们,除了李建安和卢志强被留了下来,他们几个都被放了回去。 至于怎么处理他们两人,今天是出不了结果的。 李建安神情恍惚,前言不搭后语,卢志强一口咬定这事和他没关系,两人口供有很大的出入,这事还有得审。 陈伟明也被盘问了,不过这事确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工作人员只让他随时配合调查,也将他放了。 中毒的事陈伟明从头到尾都没有掺和,但看到林砚池,他心中还是莫名有些羞愧。 李建安和卢志强的计谋没有败露的时候,他真以为毒是林砚池下的。 回到林岗村后,他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林砚池。 林砚池回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陈伟明和他对视着,并没有从林砚池眼里看到厌恶憎恨的情绪,只是微微带着点疑惑。 陈伟明有点难为情,惭愧地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以前对你有很多偏见,对不起。” 林砚池倒不是很在意:“我又不是人民币,你不喜欢我是很正常。” 他的无所谓,让陈伟明心中愧疚感更重,他虽然没有和卢志强他们同流合污,但私底下也没少说风凉话。 究其原因,不过也是嫉妒。 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林砚池的确不太在乎。 这人虽然和卢志强走得近,但他从来没有给林砚池使过绊子,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只要他不动那些歪脑筋,林砚池还是对他一视同仁,拿他当普通知青看。 林岗村就这么大个地方,只要发生了什么事,传得可快了。 不过才一晚上,卢志强和李建安做的事就闹得人尽皆知,连带着其他知青都被影响。 除非有必要,知青们都不想在村里瞎晃了,他们受不了老乡们那像刀似的眼神。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逃过那些了流言蜚语,白天要一起干活,这个时候总免不了被老乡们阴阳怪气一番。 “当初我就反对那些知青到我们村来,你们看看,这都叫什么事?都闹到公社去了,今年咱们村肯定不能评先进了。” “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了,那俩知青心可歹毒了,还想往我们家老王身上泼脏水呢。” 王永年家的老婆子只从王永年那里听得了只言片语,但这并不影响她绘声绘色的揭露卢志强两人的恶行。 “要我说这城里来的知青都没一个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林知青就挺好的……” 这些老嫂子说话可从来不避人,每当这时候,在场的知青脸上都火辣辣的,要不是活没干完,准得跑得无影无踪。 村里的舆论对知青们实在很不好,政治指导员听到了群众的呼声,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卢志强他们能干出这样的事,也就证明这些知青的思想觉悟不够,没能好好引导这群知青,是他这个政治指导员的严重失职。 在社会主义的光辉照耀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经过思考和商议,政治指导员决定重启学习班,教导这群知青迷途知返,让他们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知青们白天干完活,晚上还得去学习班上课,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李建安卢志强这样的坏分子划清界限,揭发他们往日的种种恶行。 □□上的思想语录,每天都要朗读背诵,背得好没有奖励,背得不好就会被单独拎出来批评树典型。 身心俱疲的知青们心里都恨惨了卢志强和李建安,若非他们故意使坏,他们哪里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政治指导员把他们对李建安和卢志强的批/斗内容交到了公社,公社的干部看到之后,对这两人平时的为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没多久,这两个人的判罚就下来了。 在现代,李建安这种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造成严重后果的话是会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这时候的法律并不完善,惩罚却一点也不会少。 只要做了坏事,就会受到人民的唾弃,受到严厉的处罚。 像李建安这样拿自己生命开玩笑,试图陷害林砚池这种好同志的坏分子,公社当然要杀鸡儆猴。 李建安被判了三年的劳改,等待他的将会是比干农活更累一百倍的工作。 卢志强一口咬定这事和他没关系,李建安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言论,承认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和卢志强无关,因此没办法将卢志强一同定罪。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能全身而退,学习班的知青都拼了命的举报他,给他安了无数罪名。 这时候,真真假假也没那么重要了,警察虽然不能将他判刑,公社那边却借着这个由头把他送到了农场,让他去那里进行改造。 赵保国自认为林岗村这小庙供不起这两座大佛,事情发生之后,就央求公社领导把两人的粮油户口关系调走。 所以,哪怕这俩以后改造成功,也不可能再来林岗村了。 知青点的人听了这个消息后,都无比激动,一人啐了一口,骂他们活该。 他们被两人连累成这样,落井下石是少不了的,若是这两人站在他们面前,这些知青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不可。 要不怎么说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卢志强和李建安得罪林砚池一个人不要紧,把知青点所有人都得罪了,谁会希望他俩有什么好结果。 卢志强和李建安的判罚下来后,村里的学习班也结束了,知青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第二轮抢收又来了。 这次是收割水稻。 林岗村的收割技术比较落后,整个公社连台收割机都没有,全靠人工收割。 这段时间被村里人打击得体无完肤的知青们,心里都憋了口气,想要一雪前耻,证明自己。 想象很美满,现实很骨感,收割水稻可比掰玉米难多了。 好多知青都是第一次使用镰刀,才刚开始,不是割到腿就是割到手。 金黄的稻田里染上了刺眼的红,凡是知青收割过的地方皆是触目惊心,一片狼藉。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每年来了新知青都会上演这一出。 本来林砚池也是要一起收割水稻的,但知青们的受伤率实在太高了。若是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很容易就感染,后续麻烦问题一大箩筐了。赵保国大手一挥,就让林砚池坐在晒谷场的棚子里专门给大家处理伤口。 林砚池是个特别服从安排的人,赵保国让他给人处理伤口,他当然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他把自己当成一块砖,哪里需要他就把自己往哪里搬。 他不是个主动逃避劳动的人,哪怕当了赤脚医生之后,他也没有耍心眼偷懒。 同样是知青,一次两次大家可能不会说什么,但若是他长久以来都比较清闲,也难保那些知青心中不会产生什么想法。 他们不是针对林砚池,但是人心就是这样,他当了赤脚医生之后,每天坐诊就能挣钱拿工分,这让不少知青都很嫉妒,所以林砚池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带着看热闹的态度,不会去维护他。 经过这事后,他们的思想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在村里人和领导干部们眼中,他们知青点是一个大集体,一个人犯错,抹黑的是他们整个知青团体。 向来对知青没好脸色的老乡们,也只有在看到林砚池的时候,才会说几句他们的好话。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 他们给村里人的印象已经够糟了,要还不做点什么弥补,以后他们在村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回城的事遥遥无期,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被针对排挤的环境,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呢。 现在,他们知青点里出现了这样林砚池这样一个正面的代表,他们所有人都应该义无反顾的去维护他。 因为有他的存在,村里人才不会觉得他们知青一无是处。 这次抢收过程虽然险象环生,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好在大家齐心协力,最终还是圆满完成了抢收的工作。 林岗村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比起前两年产量有所提升,这让赵保国一扫往日的不快,走在路上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讨论去县城交公粮的事,这事往年都是交给赵春风兄弟俩去办的。 他们村的路不好,货车是到不了的,只能人力把粮食拉到公社,再装到车子里拉去县城。 赵春风兄弟俩还得跟去县粮库,他有文化人圆滑,适合跟粮库的人打交道。 至于赵亭松,他不像赵春风那样能言善辩,但他有力气,可以帮着卸货。 交公粮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里面门道多着呢,有赵亭松这么大个块头在,若是谁想为难也得掂量着点。 赵保国例行交代了几句,就那几句话翻来覆去,赵亭松都会背了。 他在村里干活是一把好手,这几天可把他累坏了,赵保国还说着话,他靠着墙壁,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这时候,赵春风突然问了句:“要不要叫林知青跟着一起去?” 一家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沈红英道:“这种下苦力的事,叫他去干什么。” 赵春风挠挠头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去,他去。”听到林砚池的名字,赵亭松打了个激灵,瞌睡虫跑得无影无踪,激动地打断了赵春风的话。 赵保国给了他一巴掌:“都没问人家呢,你知道他要跟着去?” 赵亭松傻傻地笑:“我知道,他肯定去。” 赵保国别过头,不想看他那傻样。 沈红英道:“砚池下乡这么久,好像还没进过城呢,带他一起去看看也行。” 谢金枝默了默,林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见的世面比她们多了去了,对他来说,县城就巴掌那么大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让林知青跟着去,还不如让她去,像她们这样的乡下妇人,一年都不一定能进一回城。 她不好意思开口说,她也想跟着去看看。 沈红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金枝也跟着一起去,带一块钱上,缺点啥自己买。” 谢金枝双眼发光,甜甜道:“好嘞,谢谢妈!” 媳妇能跟着一起去,赵春风也开心,不过他比较理智,不像赵亭松事情还没定下来就跟二傻子似的开心。 他道:“小满啊,你还是去问问林知青吧,万一人家不愿意跟着去呢?” 赵亭松站起身,撒腿就跑:“我现在就去问他。” 这个时间点,不知道林砚池有没有回宿舍,赵亭松想着先去卫生所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王永年已经早早回家了,林砚池却不辞辛苦,这么晚还在卫生所忙碌。 看他来了,林砚池眼睛亮了亮,冲他招了招手道:“你来得正好,赶紧过来把衣服脱掉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赵亭松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廉价短褂, 局促道:“干什么?为什么要脱衣服?” 干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打过赤膊,平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不知为何有些扭捏。 林砚池见他和自己保持了距离, 站在门口不敢动, 不禁有些好笑。 故作高深道:“让你脱衣服,当然是因为我要对你做一些只有脱了衣服才能做的事。” 昏暗的煤油灯下,赵亭松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 他往后退了退, 身体贴着门, 说话都开始结巴。 “这这这, 什……什么事情,需要脱了衣服才能做?” 林砚池扬了扬手中的陶瓷罐子:“当然是上药啊,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跟你上药。” 赵亭松松了口气:“原来是上药, 我还以为……”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 连耳朵都跟着红了。 林砚池上前, 离他近了些,明知故问道:“你还以为什么?” 赵亭松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摇头:“没什么。” 林砚池不信:“既然没什么,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哦,我知道了, 赵亭松你思想不纯洁, 改明我就告诉你爹,让他把你拉去浸/猪笼。” 赵亭松急得摆手:“没有,我没有。” 林砚池不依不饶:“你有, 你肯定有, 你脑子里指不定在想脱了衣服我要对你做什么呢。” 赵亭松被他说得脸热, 却又有点好奇, 歪着头问他:“两个大男人,脱了衣服能做什么?” 村里人也不是没讲过那些香艳故事,不过那都是讲的男人和女人,而且都只是讲个囫囵。 赵亭松隐隐约约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这会听到林砚池这么说了,难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听到这话,林砚池决定借用一下陆学林的说辞。 “两个男人脱了衣服能做什么?那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赵亭松眼睛瞪圆了些,似乎在期待林砚池的下文。 看着他那纯洁无暇的眼神,林砚池倒是破天荒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赵亭松懵懂无知,是个纯情小处/男,自己可不能将他带坏。 他止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道:“行了,赶紧把衣服脱了躺上去,我给你上药。” 这阵子秋收,赵亭松出了不少力,身上到处都是被玉米叶和稻穗割的口子。 他倒是习以为常,林砚池看着却有些于心不忍,在附近找了些草药,捣碎捻磨后制成了药膏,就想着找机会给他上药。 林砚池这么关心自己,赵亭松很是开心。 “我身上这些伤一点都不严重,过几天它就好了,你不用这么费心的。” 嘴上这样说着,他动作倒是挺快,两下就把褂子脱了躺在床上。 卫生所的床是专供病人检查的,又小又简陋,赵亭松块头大,这床根本就装不下他,两只脚只能踩在地上。 细小伤口分布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前胸,后背,手臂,腰腹,赤/裸的上半身上有无数道数不清的伤痕。 有的已经干了疤,有的还泛着红,看起来不像是在地里受了伤,反倒像有人故意给他挠的一样。 林砚池手指在药罐里搅了搅,等手指染了药,又轻柔地涂抹在赵亭松的伤口上,手指落到他身上时,林砚池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颤抖。 “有点疼,你忍一下。” 赵亭松声若蚊蝇的“嗯”了声。 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反倒是感觉有些痒。 心里不知为何也七上八下的,明知道林砚池是在替自己上药,他却仍有些心猿意马。 他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加快,身体每个细胞都开始紧张,垂在大腿两侧的手也情不自禁和裤子攥在了一起,落在天花板上的视线也不由得跟着林砚池游移的手指挪动。 林砚池的手很好看,他手指修长,手背白皙,手掌不是很大。 赵亭松牵过他的手,知道自己的大掌能把这双好看的手完全握住。 可能是腹部的伤口很多,赵亭松感觉到林砚池的手指在那里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昏黄的灯光给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赵亭松将视线落到林砚池身上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色,只隐约觉得他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晕,两人视线相交时,林砚池的眼神像勾子一样勾了他的魂。 赵亭松被他勾得头晕目眩,神智不清,再次体会到上次在台上那种气血上涌的感觉。 他想逃离,双腿却像被禁锢在床上一般无法动弹。 这时候,他仍分出了些许的精力,心想自己二话不说就跑,林砚池肯定会生气。 可若不不跑,他那莫名其妙的反应将林砚池冲撞了怎么办? 圆润的指腹在腹肌上一遍又一遍的抹过时,赵亭松突然抓住了林砚池的手。 他的力气很大,林砚池像受惊的小兔一样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时,张嘴便解释:“我……” “不……不……不用抹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赵亭松慌张打断了他的话,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两只手遮遮掩掩的似乎要捂着什么东西,几步就跨了出去。 林砚池愣了愣神,暗骂自己被男色昏了头,又见那大傻子回头冲着他道:“我真的有事,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下次再来找你。” 林砚池看着一旁落下的短褂,张了张嘴,外头却早已不见赵亭松的身影。 …… 赵亭松回了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忘在了卫生所,这一路他都是赤着上身跑回来的。 家里的人睡得早,听到动静,躺在床上的赵保国半眯着眼问他:“怎么样,找到林知青了吗?跟他说了没有,他一起进城不?” 赵亭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话来,到最后,留给赵保国的也只有关门的声音。 赵保国也没多想,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就搂着沈红英睡了。 赵亭松身体有些发烫,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刺激着他的大脑,躺在床上的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体也跟不听他使唤一样发出了各种奇怪的反应。 好不容易睡着,耳边却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赵亭松,赵亭松……” 赵亭松不堪其扰睁眼,半梦半醒间看见有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他床边。 定睛一瞧,竟是林砚池。 赵亭松瞪直了眼,一下坐了起来,紧张地开口询问:“你怎么来我这了?” 窗外月光正亮,偶尔有一声虫鸣,林砚池对着他弯了弯唇,笑道:“小满哥,你不欢迎我吗?” 赵亭松摇头:“我没有不欢迎你……” 话没说完,林砚池突然爬上了他的床,两只手臂环上他的脖颈。 在这时候,赵亭松才发现,林砚池和他一样,上半身毫无遮挡。 “小满哥,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赵亭松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 做什么?怎么做?他不知道啊。 林砚池笑得古怪:“那我教你好不好?” 赵亭松双手不受控制般掐住林砚池的腰,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好!” …… 老旧的窗户吹来阵阵凉风,满头大汗的赵亭松从梦中惊醒。 天光大亮时,沈红英才起床做早饭,没想到赵亭松今天起得比她还早,不仅洗了衣服,连水都已经烧开了。 沈红英打了个哈欠,又将昨晚赵保国问的话再问了一遍。 赵亭松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道:“我昨晚没找到他,晚点你让爹去问问吧。” 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说这话的时候,耳朵尖都红了,幸亏沈红英没注意,不然一定会发现他的反常。 沈红英也没怀疑话的真假,只说到时候让赵保国再去问问。 听到赵保国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城的时候,林砚池一口答应。 来这里小半年了,他还没去过林岗村以外的地方,这次有机会出去看看,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未免夜长梦多,趁着这几天天气正好,村里的干部们决定今天就把粮食装好,明天就送到县粮库去。 林砚池把卫生所的事情交代给了王永年,自己回宿舍收拾了东西。 知道他要进城,赵志远悄悄给了他一张小纸条。 “你要是想买肉,就把这纸条给我舅舅,保准亏不着你。” 林砚池和他道了谢,顺手就把纸条放进了包里。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林砚池就从床上起来了,昨晚赵保国就叮嘱他,村里人这个点就要出发,让他不要赖床。 他本以为自己起得够早,到了村口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把粮食装好,马上就要送去公社了。 沈红英给他们烙了几个野菜饼,放在谢金枝那里,等饿的时候就能拿出来吃。 林砚池走到他们跟前,看了赵亭松一眼,那人很快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林砚池心里也虚着呢,转眼一想,他也没干什么不要脸的事,赵亭松这反应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要是他也跟着扭扭捏捏的,说不定就会有人看出点什么了。 于是他又是一副坦坦荡荡,什么都没做过的样。 除了他没人知道赵亭松在别扭什么,沈红英叮嘱道:“春风你是老大,去了县城看着他们点,忙完了就回来,别在外面瞎晃荡。” 赵春风点了点头:“妈,你放心,我们都有分寸的。” 村里驴车不多,大部分的粮食都要老乡们人工背到公社,明明是件很累的事情,老乡们脸上却都挂满了笑容。 交完公粮,就要轮到他们分粮了,有了粮食就不会饿肚子,这会儿累点又算得了什么。 公社已经有两个卡车等着了,大伙把粮食装上卡车后,赵保国就组织大家回了村。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赵春风他们。 卡车没多余的位置,人要跟着车一起走,就得坐到粮食上去。 赵春风把谢金枝举了上去,等她坐稳,他也跟着上去。 林砚池正想着自己要怎么上去时,赵亭松也学着他哥的样,把人举了起来。 感觉身体腾空的林砚池小小地惊呼一声,回头看了赵亭松一眼,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伸手扒拉着车围栏爬了上去。 他的衣角随风飘扬,露出了隐秘的一角,借着月色,赵亭松视线往上,看到了那常年被衬衣遮挡的腰。 比他梦里看见的还要白,还要细。 想到那晚做的梦,赵亭松面上又是一片滚烫。 赵春风道:“小满,你还愣着做什么,车马上就要开了,赶紧上来。” 林砚池没说话,只趴着车围栏,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这点高度对赵亭松来说不算什么,在林砚池伸手时,他却没有迟疑的握住,借着林砚池的力气爬上了车。 等到他们几个人在粮食上坐稳,车子就开始发动。 天还没亮,车子开进县城恐怕还要一两个小时,谢金枝打了个哈欠,就靠在赵春风身上补觉。 等到县城,赵春风还有得忙,这会儿也要抓紧时间养养精神。 车上没外人,他和谢金枝也没那么讲究,他将自己的媳妇揽进怀里,夫妻俩头靠头,没一会儿就起了鼾声。 赵亭松本来也是要闭目养神的,这次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平时他和林砚池相处,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砚池神色怏怏,都不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了。 赵亭松想,他肯定又在跟自己生气呢。 他不觉得林砚池小气,就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了,林砚池对自己这么好,他竟然还不识好歹老惹他生气。 过于安静的气氛让他受不了,正想张嘴打破寂静,林砚池却也跟着闭上了眼。 赵亭松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来,盯着林砚池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是真睡假睡。 “林砚池,林砚池。”赵亭松压着嗓子喊了两声,没得到任何的回应。 看来他是真睡着了。 两人中间隔着点距离,赵亭松看着背对着他们二人的哥哥嫂嫂,撇了撇嘴。 风有点大,他要替林砚池挡挡,赵亭松往林砚池那边挪了挪,和林砚池紧紧挨在了一起。 两人的距离很近,肩膀挨着肩膀,鼻腔里时不时就能闻到林砚池身上的香味。 赵亭松闭上眼嗅了嗅,只觉得香味直冲大脑,微微侧头,就看见了林砚池白皙的侧脸和精致的下巴尖。 林砚池的睫毛浓密得像小扇子一样,眼睛也很亮,平时看人的时候里面总是荡漾着笑意,让人很有亲切感。 那张脸也很讨人喜欢,赵亭松好几次都听到村里的姑娘在讨论他。 赵亭松痴痴地看着,心道,林砚池可真好看啊。 凉风习习,他看见林砚池的眼皮不安地颤抖了一下,两只手也不由得把自己环紧了些。 风太大了,他一点也没挡住,赵亭松觉得自己应该像哥哥抱嫂子那样,把林砚池揽在怀里。 他的手从林砚池的后背抬起,慢慢落到了林砚池的肩膀上,然后又轻轻收拢,让林砚池靠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的额角莫名冒出了几滴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低头,就对上了林砚池一片清明的悠悠目光。 “你在做什么?” 听到林砚池的质问,赵亭松浑身僵硬,答非所问道:“我吵醒你了?” 林砚池心道,他又不是猪,赵亭松在他身旁扭来扭去,一会儿看他,一会儿又抱他的,他哪能睡得着。 没听到林砚池回答,赵亭松又委屈巴巴道:“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 林砚池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我一天哪有那么多的气可生。” 凌晨两三点就醒了,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困倦,何况赵亭松大哥大嫂就隔得不远,他总不可能在这两人的眼皮底下和赵亭松打情骂俏。 谁知,这傻子倒是胆子大。 赵亭松不知林砚池的顾忌,听到他说没生气,就开心地笑了笑。 “你真好。” 这就好了?可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傻子。 林砚池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有点任性地说道:“要是被你哥哥嫂嫂看见了,我就说是你对我耍流氓。” 赵亭松将人搂紧了些,信誓旦旦说道:“我们俩是朋友,我哥不会说什么的。” 已经闭上眼的林砚池发出一声轻哼,哪家的朋友像他俩这样搂搂抱抱的。 谢金枝醒来的时候伸了伸懒腰,往后一看,就见林砚池和赵亭松两个大男人紧紧靠在一起,好得跟亲兄弟一样。 谢金枝觉得好笑,胳膊拐了拐赵春风:“你看你弟和林知青,关系可真好,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弟跟谁这么亲近过呢。” 赵春风倒不觉得有什么:“小满难得有个朋友,走得近些也是正常的。” 他满脑子都被交公粮的事情占据,哪还有功夫想其他的。 把人叫醒后,他就率先下车和粮库的人打交道,谢金枝和林砚池看着车,赵亭松和粮库的人负责卸货。 林砚池想帮忙,赵亭松也不让,明明他也不是个娇气的人,不知怎么落到赵亭松眼里就那么需要呵护了。 当然,林砚池对他的做法也很受用就是了。 他们来得早,上午交完粮,下午就能回去了。 林砚池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他跟赵春风说了一声,就想自己去逛逛。 赵春风担心他一个人不认路,就道:“货卸完了,小满也就没事了,让他跟你一起去吧,下午三点钟以前在车站集合就行。” 林砚池不识路,有赵亭松一起自然更好。 能者多劳,赵亭松在村里是干活的好把式,这阵子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虽然他精气神还不错,但明显也能感觉到他瘦了不少。 来的时候,林砚池带了几块钱,想了想,他决定先去肉联厂看看,买点肉回去给赵亭松补一补。 其实不单是给赵亭松补,他自己也有点馋肉了。 今天是赶集日,城里还挺热闹,投机倒把是重罪,现在不允许私下做买卖。 不过农副产品和手工织物这类管制得没有那么严格,可以互相交换和买卖。 城里买东西,什么都要赶早,尤其是粮食猪肉。 等林砚池和赵亭松摸到肉联厂时,那里已经没剩多少肉了。 卖肉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子偏矮,肚子圆滚滚的,脸上戾气很重,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 林砚池开口问他:“大叔,您这还有肉吗?” 卖肉的屠夫看了他一眼:“都这个点了,还有什么肉,下次赶早。” 林砚池掏出小纸条,又道:“是志远让我来的。” 屠夫接过纸条看了看,眉头慢慢舒展:“原来是志远的朋友,你早说啊,要什么肉?” 林砚池笑了笑:“什么肉都行,我不挑的。” 屠夫又细细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算你小子运气好。” 说着就掀开帘子,走进后堂,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手上拎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往称上一丢,足足有五斤多。 “你是志远朋友,我就给你算五斤的钱,不过票不能少。” 林砚池道了声谢。 那屠夫又道:“你记得给我们家志远尝一口啊。” 这肉本来是他自己要留着的,若不是看在赵志远的面子上,他可不舍得拿出来。 猪肉八毛一斤,五斤就是四块钱。 赵亭松沉默地抿了抿唇,他有心付款,却实在无能无能为力,四块钱与他而言,就是一笔巨款,他根本拿不出来。 看着林砚池大方付款的时候,赵亭松心里莫名有些羞愧,在这一刻,他才深刻认识到了自己和林砚池的差距。 像他这样的泥腿子,恐怕干一年挣的钱还不够林砚池买肉吃的。 他和林砚池保证自己会照顾他,会对他好,连给他买肉都做不到,算什么好。 其实林砚池心里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大方,给人看病虽然有诊费,可都是些穷苦百姓,收费也只是意思意思。 他身上的存款一共也就三十来块,买肉就去了这么多,哪能不肉疼。 看来,还得另外想个赚钱的法子。 赵亭松不知为何情绪变得有些低落,稍微一想,林砚池就明白了。 他的傻狗自尊又受挫了。 “赵亭松,我肚子好饿,你能请我吃肉包子吗?” 不知道他带了多少钱,林砚池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赵亭松猛地点了点头,仿佛怕林砚池后悔一样:“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去买。” 肉包子店排着长长的队伍,赵亭松跟在别人身后排着队,时不时会回头看林砚池一眼。 肉联厂周围有很多店铺,赵亭松一时半会儿还买不来包子,林砚池在他注视下,走进了一间国营药店。 林砚池对这时候的药物管控不太了解,借着买药的由头,在药房里四处看了看。 药房里的工作人员是两个很年轻的女人,一个盘着头发,一个梳着麻花辫。 梳着麻花辫的那个叫陈二丫,今年十九岁,还没说亲。 她在药房工作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林砚池这么年轻好看的男人。 一双眼珠子落在林砚池身上,都不带眨一下的。 盘着头发的那个已经结婚了,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对男人没什么好感,对林砚池这种唇红齿白的小白脸更是不感冒。 “陈二丫,注意影响,别犯花痴。” 陈二丫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眼神,就在这时,林砚池突然却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陈二丫就没把持住,主动开了口。 “同志,你想买什么药?用不用我给你介绍?” 林砚池道:“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陈二丫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 赵亭松捧着包子过来时,就看见林砚池和药房里的年轻姑娘有说有笑的。 他没上前去打扰,两个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俩瞧。 被他盯了一会儿,陈二丫终于感觉不对劲,道:“林同志,外面那个是你朋友?” 林砚池看了赵亭松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先走了,下次要是有需要,我一定来找你买药。”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连交的朋友也长得好看,外头那人虽然黑了些,却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眼就能瞧出来是俊小伙。 一天能见两个帅哥,陈二丫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林同志慢走。” 林砚池和赵亭松走后,另外个叫刘春香的店员指了指陈二丫的脑袋:“跟你说了多少次,长得帅的男人靠不住,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听他问你那些问题,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 陈二丫却不那样认为,林同志坦坦荡荡,看起来就不像坏人。 再说,除了觉得林砚池好看,她也没其他想法,不过是萍水相逢,林砚池是好是坏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林砚池也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只是想从陈二丫这里打听一下现在的医药市场。 从陈二丫口中,林砚池得知这药店本来是一家私人药房,当初老板意识到不对后,主动把自己的店交给了国家,才没有被打成□□,现在药店的负责人就是那位老板。 药店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把药送去农村,因为这段时间到处的药物都很紧缺,所以有些农村都没得药送了。 这也是林岗村的药品迟迟没有下来的原因。 林砚池从这里面看到了不少的商机,唯一可惜的是没能和店里的老板直接交流。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魄力还有先见之明的人,林砚池是真的很想会会他。 心里藏着事,连嘴里的大包子都没那么香了。 这时候,前面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不少人都跑了起来,林砚池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喊:“有人跳河了,快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林砚池是个热心肠, 一听这话,立马也跟着跑了过去。 跳河的是个年轻女人,目测不过才二十来岁, 双臂胡乱在水里拍打着, 溅起了很深的水花。 林砚池刚想组织大家救人,一旁的赵亭松却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 林砚池吓得发出一声惊呼。 他知道赵亭松水性不错,可是这桥这么高, 河水也不知道有多深, 他怎么能就这样跳下去。 “赵亭松, 小心一点, 注意安全。” 林砚池双手扶住桥上的围栏,手指因为用力开始泛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发紧。 桥上站着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个个都对着跳河的人评头论足。 “多好一姑娘,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我看姑娘眼熟, 好像就是国营药房陈经理家的闺女陈雅云。” “不能吧,他家条件这么好,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嗨,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陈家那闺女看上了个小伙子, 陈经理两口子偏要棒打鸳鸯。这下好了, 唯一的闺女都没了,也是作孽哦。” “这河水深哦,也不知道那小伙子能不能把人救起来。” 好歹是一条人命, 听到这些人的冷言冷语, 林砚池心里不太舒坦, 尤其是赵亭松还在河里的情况下。 好在, 赵亭松没让人失望,没多久就把陈雅云救了起来。 林砚池松了口气,迅速跑去了岸边。 陈雅云穿的是条的确凉的裙子,被水打湿后就紧紧贴在了身上,很不雅观。 林砚池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陈雅云身上。 赵亭松把人救上来后,就离得远了些,水珠顺着头发一直往下掉,他背着陈雅云,拧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等林砚池来了后,他才转过身仔细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救的人。 被救上来的陈雅云脸色苍白,被水打湿的头发黏糊糊地粘在了脸上。 她在河里喝了不少水,这会儿咳个不行,很是狼狈。 等她顺了气,林砚池才道:“姑娘,你没事吧?” 陈雅云有一个很温柔的名字,脾气却不怎么好,听到林砚池问这话,反倒瞪了两人一眼:“谁要你们救我的,真是多管闲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周围的人听了都啧啧叹道:“早就听说这陈家丫头是个泼辣的,今天倒是见识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就知道瞎折腾。” “我早就知道讨不着好,才懒得救她。” 从周围议论声中可以听出来,这个叫陈雅云在城里名气不小,并且很不受大家待见。 赵亭松费了这么大的劲把人救了起来,还没得句好话。 一向以和为贵的林砚池也没给她好脸色:“这里是闹市区,人来人往,你要是真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死去。” 陈雅云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又有一群人过来了。 为首的妇人穿着很讲究,头发却有些凌乱,红肿的眼睛一看就是刚哭过,白皙的脸上还有两道血印子。 她哭着喊着朝陈雅云跑来,一把将陈雅云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地哀嚎着:“我可怜的雅云,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你爸可怎么活。” 一个身材高挑,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紧随其后,对着这母女俩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别在这闹了。” 人群中有和她们相熟的妇人站过来,帮忙把人搀扶回家去。 同行的还有几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躲在那些人身后,躲躲闪闪的,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看他那反应,林砚池估摸着他就是陈雅云的情郎。 陈牧安不像陈雅云那般不懂礼数,他看着林砚池和赵亭松二人,感激道:“多谢两位同志救了我女儿。” 说完,他给林砚池和赵亭松一人鞠了个躬。 林砚池已经从刚才那些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人的身份,本来能见到陈牧安他是应该高兴的,然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陈牧安在他心中的形象却大打折扣。 他有些意气用事的想,这个在店员嘴里充满魅力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也不过如此。 好在他没被陈雅云气昏头,没把自己的喜恶表现在脸上,反而很谦虚地说道:“不用感谢我,都是我朋友的功劳。” 陈牧安摇了摇头:“他要谢,你也要谢,两位同志都是好心人。” 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陈雅云身上那件衣服是林砚池的。 若不是林砚池考虑得周到,这么多人围观着,恐怕陈雅云回过神来也要羞愤死了。 “家中还有些事处理,恕我不能招待二位,不知道两位同志能否留个联系方式,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赵亭松抹了把脸,冷冰冰道:“用不着。” 他才不稀罕什么报答呢。 “以后管好你家闺女就好。” 赵保国常跟他说“养不教,父之过”,孩子若是不听话,那多半是做父母的没教好。 赵亭松深以为然。 这傻子,林砚池讪讪地笑,打圆场道:“我这朋友说话比较直接,你别介意。” 陈牧安并没有为这话生气,反倒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得对,的确是我过于宠爱孩子,没把她教好。” 陈牧安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心怀鬼胎的人他见过不少,反倒是赵亭松这种直脾气难得一遇。 若不是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一下他们。 赵亭松一句话把路堵死,林砚池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人是赵亭松救的,当然由他决定一切。 陈牧安不是一般人,林砚池不想在他面前耍什么心眼。 正打算离开时,又听赵亭松说道:“我朋友的衣服老贵了,你们记得还回来。” 说贵也谈不上,只是现在买衣服并不方便,每一件衣服都珍贵得很。 陈牧安点点头:“一定一定,到时候我让人洗干净,亲自给你们送来。” 赵亭松哼了哼:“送到林岗村,别搞错了。” 说完,就拉着林砚池离开了。 “林岗村……”陈牧安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 等他处理完家里那堆糟心的事,一定要去村里拜访一下两人。 这次进城,该买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甚至还阴差阳错和陈牧安认识,收获还算不错。 林砚池心善的同时也讲究利益最大化,救人之前,他倒没想那么多,救人之后知道陈雅云是药房经理的女儿,他心里没点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人是赵亭松救的,赵亭松正直,做事全凭心情,不图回报,林砚池心里有点可惜错失了这样的机会,没想到这傻子倒还惦记着衣服的事。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要衣服没拿回来,他就能找到机会和陈牧安接触, 赵亭松感受到林砚池频频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不懂林砚池为什么一直看他,难道是落水后他的样子很滑稽?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希望自己在林砚池心里留下来都是一些美好的形象。 林砚池笑了笑,没看出来这傻子偶像包袱还挺重。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甜到人心坎上,赵亭松指尖发痒,老想伸手戳一戳。 赵亭松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一看到林砚池,他不是想拉他的手,就是想摸他的脸,还想亲热的搂他入怀? 难道他本质是个很流氓的人,所以才会想这么流氓的事? 赵亭松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都是男人,算什么耍流氓,朋友之间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林砚池也没说什么,他干嘛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样想着,他的手就大大方方搭上林砚池的胳膊,在林砚池疑惑的眼神中道:“路上人太多了我怕他们撞着你。” 他倒是会为自己找借口。 男人之间勾肩搭背确实不算奇怪,街上没什么人关注他们,林砚池也就纵容了他。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就去车站和赵春风他们汇合。 赵春风和谢金枝也是刚到,看到赵亭松湿漉漉的一身,赵春风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去哪里野了,怎么弄成了这模样?” 林砚池主动解释道:“刚才城里有人跳河,小满哥下河救了人,你们没看见,小满哥可勇猛了。” 赵春风知道弟弟水性好,听到这事,他却不太高兴:“救人之前一定要记得先保护好自己,别仗着自己那点本事就逞能,你要是出了事,让我怎么和爸妈交代?” 赵春风是个温和的人,难得看到他严肃的一面。 赵亭松别过脸,气鼓鼓地伸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用行动表示他不爱听这种话。 他救人不图回报,却渴望得到家人的赞扬,赵春风不表扬他就算了,还不讲理批评他,真讨厌。 谢金枝嗔了赵春风一眼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知道,人家小满救了人,你当大哥的不为他骄傲就算了,反倒还凶他,有你这样的吗?” 有人替自己说话,赵亭松又冲着赵春风哼了声。 他倒是气性大。 赵春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摸着鼻子讪讪道:“我这还不是关心他吗?” 林砚池点点头:“其实春风哥说得没错,当时看见小满哥跳下去救人的时候,我心跳都漏了两拍,就担心他出事。下次我跟他一起,一定会好好看着他不让他再鲁莽了。” 赵亭松把手放了下来,既然林砚池都这么说了,那下次他就注意一点,若是单独一个人,肯定不随便下水救人。 尤其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兄弟俩被各打五十大板,倒是没再继续纠结这事。 谢金枝看着赵亭松身上挎着个胀鼓鼓的包,好奇道:“你们俩买了啥好东西呢,包都装不下了。” 她说话嗓门大,车站好多人都盯着赵亭松的包瞧。 赵春风压低声音道:“别说了,等会上车后,小满把包看紧点。” 车站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人打坏主意。 上车后赵亭松给了售票员四毛钱,替大家买了车票。 客车只能到公社,下车后,他们几个人还得走回林岗村去。 好在最近农忙结束,好多有驴车的老乡为了补贴家用,都会到公社拉人。 费用和公交车差不多,按人头收费,一人一毛。 驴车驰骋在乡间小道上,铃铛声“哗哗”作响,赶车人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地方歌谣。 远处的山山岭岭都被霞光笼罩,如火的晚霞像绸缎铺开,落到满是黄尘的路上,衬得那干燥的泥土都温柔了许多。 可能是这些画面过于和谐和安宁,谁都不忍打破,驴车上的几人都没说话。 直到远处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谢金枝才开口问道:“那是谁?” 赵亭松道:“是黄秋萍。” 很肯定的语气。 林砚池眉梢往上扬了扬,就这么一个背影,赵亭松就认出了人,啧…… 林砚池有点感叹,却没往深处想。 赶车人在驴屁股上轻轻抽了一鞭子,毛驴加速,前面的女人往路边靠了靠,然后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谢金枝道:“还真是黄秋萍。” 驴车在黄秋萍面前停下,赵春风开口道:“秋萍,回娘家啊,上来一起呗。” 黄秋萍性格有些腼腆,看着驴车上的三个大男人,犹豫道:“还是不了吧。” 谢金枝热情道:“我也在,怕啥呢,还有不少路呢,你不嫌累啊。” 赶车人也在一旁道:“上来吧,我不收你钱。” 都是一个地方的乡亲,有时候也没那么计较。 赵亭松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主动挪了挪屁股,给她腾了个位置出来。 林砚池和黄秋萍不认识,不过看赵家人的态度,他们应该和她关系不错,因此,他也很友善:“上来吧,车上还有位置,能坐人。” 黄秋萍是个不会拒绝的人,面对大家的盛情邀请,她抿了抿唇,红着脸道谢。 谢金枝顺手扶了她一把,黄秋萍腕口的袖子往上滑了滑,露出一截手腕。 黄秋萍下意识藏了藏,手腕很快就被她捂得严严实实。 赵亭松张了张嘴,林砚池却在这时候摸了摸他的手背,两人对视一眼,林砚池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赵亭松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脸转向一边,没在开口说一句话。 黄秋萍带着农家女孩特有的羞涩,尽管已经嫁人,她的性子却没什么改变。 上了驴车后,只占了个小小的地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挎着的篮子,双手不知往哪放,只能轻轻摆弄车上的干草。 若是哪里有响动,她就会怯怯的抬头看一眼,眼里还会有些惊慌。 结合刚才看见的,再加上她这些反应,林砚池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回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 黄秋萍给几人打了声招呼,就朝着自己家去了。 林砚池也没回知青点,出门的时候,沈红英就交代了,让他晚上去家里吃饭。 林砚池去了后,就把肉交给了沈红英,拜托她找个时间做点红烧肉吃。 沈红英看着那块肉又惊喜又心疼,他们一年到头分的肉都没五斤多,林砚池竟然出手这么阔绰。 到底是城里来的,手上有钱也不知道节约点。 她把林砚池当自己孩子,也是真心替他考虑,见他花钱大手大脚,便道:“像你这么个用法,以后怎么存钱娶媳妇。” 林砚池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村里,都可以说亲了。 林砚池笑了笑:“我知道婶子的好意,不过我还没有娶媳妇的打算。” 沈红英只当他是心气高,对村里这些姑娘没什么想法。 买都买了,沈红英也不至于那么扫兴,把肉放好后道:“刚好这段时间地里挖了土豆,改明我就露两手,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林砚池在赵家吃过好多次饭,知道沈红英的手艺,听她说这话,馋虫被勾了起来。 又道:“这肉要不是志远,恐怕我们还买不回来,你到时候多做点,我给他送去让他也尝尝。” 沈红英没异义,这肉是林砚池买的,当然是他说了算。 谢金枝回来坐了会儿,就跟着沈红英一起进厨房做饭,林砚池没好意思吃白食,也装模作样跟着去厨房烧火。 有他在的地方,赵亭松两个眼珠就没往别处去过,以前他黏赵保国,现在林砚池来了,他就换个人黏了。 加了他们两个,原本还算宽敞的厨房一下就显得逼仄。 谢金枝手上忙活着,嘴上也闲不住,把今天进城发生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黄秋萍身上。 林砚池没插嘴,耳朵却高高竖起。 “我记得我嫁过来那年,秋萍还没说亲,当时她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这才嫁过去多久,弱不禁风的,人都要瘦脱相了。” 沈红英道:“也有一年多了吧,时间不短了,她肚子里还没动静吗?” 谢金枝摇了摇头:“我今天看她不像有了的样子。” 沈红英还想说什么,顾忌到还有两个小伙子在,也就没在多说,只含糊道:“她也是个命苦的。” 林砚池回忆了一下黄秋萍的模样,虽然她看起来面黄肌瘦,有些营养不良,但五官确实比好多姑娘都要优越一些。 她手腕上的伤口,林砚池也看见了,当时不让赵亭松开口询问,就是怕给人难堪。 他忍不住问了句:“黄秋萍丈夫对她不好?” 沈红英道:“也说不上不好,就是她那个婆婆挺厉害的。” 她嘴里的厉害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也就是说,黄秋萍有一个恶婆婆。 这天下可怜人实在太多了,林砚池心中替这么个漂亮的姑娘惋惜,却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解决这世间所有事,尤其是这种家务事。 心里虽不是滋味,但听完了也就过了。 本以为他和这个叫黄秋萍的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想到这人却主动找上了他。 说得准确一点,她是先找上了赵亭松。 第25章 其实赵亭松和黄秋萍并没有很熟, 两人虽说年纪相仿,又在同一个村长大,但赵亭松不爱和人交流, 除了自家的人, 村里没几个能和他说上话。 两人唯一的一点渊源,大概就是在赵亭松很小的时候,别的小孩子不懂事骂他是傻子, 只有黄秋萍站出来替他说话, 阻止别人对他的羞辱。 虽然她的善良勇敢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也让赵亭松在其他小孩不加掩饰的恶意中感受到了一丝同龄人的善意。 那些事情很是遥远, 看到黄秋萍时却又清晰在脑海浮现。 这也让赵亭松对黄秋萍的印象比别人深了些。 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黄秋萍找上自己的时候, 赵亭松很意外, 因为他并不觉得两人私下有什么话说。 可能是怕人说闲话, 黄秋萍来找他的时候, 都没进屋,两人说话时,她也站得远远的。 赵亭松垂着头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黄秋萍目光闪了闪, 也没绕弯:“赵小满,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黄秋萍道:“我想请那个城里来的林知青给我婆家的奶奶看看病, 我听说你跟他关系好,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黄秋萍男人的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最近几天一直喊胸口疼, 都疼晕过去好几次了, 村里赤脚医生束手无策, 让他们把人带去别处看看。 黄秋萍这次回娘家是被她婆婆王贵英赶回来的, 王贵英夫妻俩要把老太太带到城里去治病,可是家里钱又不够,王贵英就让黄秋萍回娘家借钱。并威胁她说,要是三天之内她借不到五十块就要把她赶出去,让她再也不能回刘家。 黄秋萍的父母一年到头就守着那点工分吃饭,又没什么额外的进项,哪里能拿出五十块来。 再说,就是有他们也不会借。 王贵英是个什么人他们清楚得很,把钱借给她们家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黄秋萍家里只有三个姐妹,没个兄弟,知道女儿在那边过得不如意,家里人也没有能力替她出头。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眼中,离了婚的女人日子不会好过,就算不能借钱黄秋萍的父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刘家赶出来。 黄秋萍的父母绞尽脑汁给她出了个主意。 城里来的林知青见多识广,医术好,关键是收费很便宜,不如就请他去给那边的老婆子瞧一瞧。 事已至此,黄秋萍也没其他办法,本来她是想直接找林砚池的。只是她性格木讷内向,不敢和生人打交道,又怕城里来的知青高傲不好说话,知道赵亭松和林砚池关系不错,她才想出了这种迂回的主意。 得知她是想请林砚池帮忙救人,赵亭松道:“我只带你去见他,有什么事,你见了他之后自己说。” 治病救人的事情赵亭松不懂,他不能仗着自己和林砚池关系好,就给他找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两人去了卫生所,黄秋萍没想到驴车上那个年轻的俊小伙,就是父母口中那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林砚池看着赵亭松领着黄秋萍过来,挑了挑眉道:“什么事?” 赵亭松熟练地走到他跟前,挨着他坐下。 “你问她。” 黄秋萍怯怯地看了两人一眼,早前父母说赵亭松和这城里的知青关系很好,她还不太相信。 她和赵亭松从小一起长大,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和这城里来的知青认识不足一年,哪知关系倒是这么亲近。 见林砚池脸上带着疑惑,黄秋萍磕磕巴巴地说道:“林知青,我……我想……请你帮忙给我奶奶看一下病。”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黄秋萍也不再扭捏了,给林砚池说完家里老人的病情后,她又道:“不知林大夫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我婆婆家瞧一瞧?” 林砚池没有立马回答,一旁的王永年倒是很刻意地咳嗽了两声。 林砚池知道,有些话王永年不好当着黄秋萍的面说,只能用这种方法提醒他。 从沈红英口中,林砚池对黄秋萍婆家的事情也有几分了解。 他没见过王贵英,从这些人的评价和态度中,已经猜出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给她家里人治病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林砚池要是答应,那必然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黄秋萍见他一脸沉思,着急道:“林知青,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黄秋萍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林砚池现在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没借到钱,林砚池要是也不肯帮忙,她都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她看起来实在可怜,想到她的遭遇,林砚池心中也有不少触动,但他并没有为此松口。 他的直觉告诉他,答应黄秋萍的要求一定会后患无穷。 身旁的赵亭松默不作声抠着手指,看起来像是一点也不关注这个事情。 想了想,林砚池道:“黄秋萍同志你先回去,这事我考虑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 黄秋萍并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人,听到他这么说,抹了抹泪水,道:“那我明天再过来找你。” 她走投无路,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林砚池能答应她。 等她出了卫生所,王永年就急忙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答应她。王贵英家那个老婆子我见过,应该是心脏有毛病,没几天好活了,你要是给她治病,出了问题全赖你头上。” 林砚池回答:“我知道。”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样的后果,他才没有马上应下来。 林砚池心里很矛盾,理智上,他告诉自己应该心硬一点不帮这个黄秋萍这个忙,可是感性上他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纠结。 伸手戳了戳正在摆弄桌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赵亭松,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你和黄秋萍关系很好?” 赵亭松摇了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林砚池继续戳他的脑袋:“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从来都没有朋友,是不是骗我的?” 若不是朋友,怎么黄秋萍先找了他? 赵亭松急着解释,声音都大了些:“没骗你,在你之前我真没朋友。” 一旁的王永年接嘴道:“这点我可以替他作证,村里小孩都不愿意和傻子玩,除了你他真没朋友。” 一个绝顶大聪明,一个憨傻愣头青,要不是王永年亲眼所见,还真不相信这俩能成为朋友。 听到王永年终于说了句像样的人话,赵亭松难得赞同,他握住了林砚池作乱的手,道:“你看,我真没骗你。” 林砚池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他的手指:“好吧,那你说我应不应该帮她?” 赵亭松没正面回答,只道:“她是个好人。” 王永年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没好气道:“她是个好人有什么用,她又做不了主。你这傻子不懂人情世故,到时候给林知青惹了大麻烦,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听他这么说,赵亭松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帮不帮,不能帮。” 林砚池被他的傻样逗笑,又道:“可你都说了她是个好人啊。” 好人就该有好报。 林砚池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终究还是感性占了上风。 隔天黄秋萍再来找他的时候,林砚池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要我帮她治病也可以,不过你们得把人带到我们村来。” 也不知道老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本来是不该让她来回颠簸的,但林砚池一个外地人,跑到外村去给人治病,保不准会遇到什么事。 保险起见,还是让人来林岗村比较好。 黄秋萍做不了主,但她知道为了省钱,公公婆婆一定会同意这事。 “可以。” 她盈着秋水的眼睛终于有了零星的笑意,还没来得及道谢,又听林砚池道:“先别急着高兴,在给你奶奶治病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要答应,否则一切免谈。” 黄秋萍紧张道:“什么要求?” 林砚池靠近了些,低声说了几句话。 黄秋萍双手不安地攥紧,听到林砚池的要求后,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甚至还有一些害怕。 不过她还是忍着惧意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见她还算配合,林砚池态度也放软了些道:“小满哥跟我说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你的为人,这件事你一定要做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和他失望。” 黄秋萍点了点头,眼里泪光闪动,要离开时,林砚池又叫住了她。 “这个给你。” 是个白色的小罐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黄秋萍有些不解,林砚池也有点不好开口,指了指她的手腕,带着善意道:“把它擦在伤口处,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些。” 上次看见她的伤口已经有点化脓了,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就要留疤。 黄秋萍嘴唇微微颤抖,脸都要红得滴血,她很难堪,也很无措。 待看到林砚池脸上温柔的笑容时,那些无法宣泄的情绪全都化作了泪水。 “谢谢!” 林砚池道:“举手之劳罢了。” 黄秋萍在娘家待了快五天,在林砚池答应帮忙治病后,就收拾东西马不停蹄赶回了自己生活的小桥村。 刚走到村口,就见有两个陌生男人推着自行车向村里人问路。 路过那两个男人时,她把头埋得低了些,脚上也加快了速度。 直到走远了些,她才回头看了那两个陌生人一眼。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人物,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讲究,手上推着的那个自行车,她还只看过公社的书记骑过。 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打量,那个大约四五十岁身材高挑的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说不上凌厉,却很有气势。 黄秋萍吓了一跳,匆忙回头,继续上路。 陈牧安收回自己的目光,让旁边的助理给问路的老乡抓了把瓜子:“不知老乡能不能带我们去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位同志的家里?” 李大嘴忙不迭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李大嘴把他们领到了赵亭松家,刚走到门口就吆喝道:“支书快出来接客,你们家来贵客了。” “啥贵客?” 李大嘴这嘴不可靠的很,赵保国以为他又在胡咧咧,哪知还真来了两个客人。 “两位这是?” 陈牧安向赵保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上次几个娃从城里回来顺嘴提过这事,赵保国当时也没放心上,哪知今天还真有人找上门了。 他赶紧把人请进屋里,一边给沈红英泡茶,一边又让人去卫生所把林砚池和赵亭松找回来。 李大嘴才得了好处,这会儿积极得不行,赵保国还没开口呢,他就自告奋勇的去了。 林砚池没想到陈牧安来得这么快,这人倒是个说话算话的。 三人一见面,陈牧安就道:“两位小兄弟,你们可让我好找。” 当时赵亭松只告诉他们林岗村这个名字,也没说自己的身份,两人是一路问过来的。 林砚池道:“当时我们急着回家,也没跟你说你清楚,真对不住。” “小兄弟你客气了,这次我来是专程来还你衣服的。” 除了林砚池本来的衣服,陈牧安还比着他的尺寸给他置办了两身新衣裳。 赵亭松的尺寸他们不知道,陈牧安也不敢乱买,就在供销社扯了几块布给他送来了,还有水果罐头,糕点糖果,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得亏赵保国把人请进了家里,不然被村里那些好事的人看见了,还不得眼红。 赵保国道:“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虽说赵亭松救了人,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陈牧安出手这么阔绰,可真是让他们家受不起。 “东西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赵亭松同志救了我女儿,给多少东西都不能表达我对他的感激。” 陈牧安很会说话,这样一来赵保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推辞。 赵亭松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也没什么反应,他救人不图这些。 前面这些礼物只是开胃菜,陈牧安这次带的最贵重的东西还属林岗村缺的药品。 “这批药是城里刚采购的,我看送药记录上,你们村的药已经欠了很久了,我想你们应该用得着。” 林砚池眼睛亮了亮,一点不含糊的收下:“用得着用得着,您真是太好了,我代替我们村的父老乡亲谢谢您。” 说着他给陈牧安鞠了个躬。 赵亭松有样学样,也跟着鞠躬。 陈牧安被他逗笑:“两位小同志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开口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砚池心道,以后需要陈牧安帮忙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两下就把这点情分挥霍,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赵保国还想把人留下来吃饭,陈牧安以城里还有事为理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沈红英心里有点过去不去,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连顿饭都没吃就走了,这说出去肯定觉得他们老赵家不会做人。 林砚池安慰她,下次若是去县城,再给陈牧安送点农货。 也只能如此了,陈牧安送了那么多东西,沈红英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吃的她倒是不馋,那几块布让她欢喜,赵亭松块头大费布料,磨损也比他们多,有这几匹布,她又能给赵亭松做几身衣裳了。 …… 另一边,黄秋萍刚回到家,王贵英就朝她伸出手:“钱呢,借回来没有?” 黄秋萍很怕她这位婆婆,看到王贵英伸手她就忍不住躲。 这次她空手而归,肯定会惹得王贵英不高兴。 果不其然,一听她没把钱借回来,王贵英就死命扯她的头发,骂道:“好啊,钱没借到你就敢回来,忘了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过了是吧?” 说完就抄起地上的扫帚往她身上抽,黄秋萍身上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会儿她男人不在,连个劝的人都没有。 她边哭边躲,求饶道:“妈,你听我解释,我这次虽然没借到钱,但是在我们村里找到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就你们那个破村,能有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再说家里没钱,谁愿意给老太太治,真是猪脑子。你爹妈又没个儿子,不把钱借给你,难道还要把钱带进棺材里!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们这样的穷鬼结了亲。” 王贵英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也更加重了。 黄秋萍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为了尽快脱离王贵英的魔爪,她还是忍着疼道:“我们村那个大夫诊费便宜,花不了多少钱的。” “真的?”王贵英停下手上的动作,横了她一眼。 黄秋萍点了点头。 “真的。” 王贵英将扫帚一丢,道:“最好是这样,要是我发现你骗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家里家外都是王贵英说了算,稍不如意她就要动手打人,黄秋萍哪敢骗她。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黄秋萍瘫在地上,内心升起一股绝望。 刘成才下工回来,看见媳妇回家了,还没来得高兴,就看到了黄秋萍身上刚添的伤。 他气道:“妈她又打你了?” 看到他,黄秋萍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沉默地流着眼泪。 刘成才心疼地看着她,眼眶也跟着红了:“我找她去。” 黄秋萍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别去了。” 刘成才在家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为了黄秋萍不是没和家里的母亲抗争过,每当这时候,他那个母亲就会哭天抢地说他不孝顺,然后撺掇着父亲刘大江打他。 黄秋萍身上的伤多,他身上的伤也不少。 一顶孝道的帽子扣在他头上,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夫妻俩头抵着头,泪水湿了一大片衣襟。 ———— 没两天,林砚池的卫生所就来了几个人。 林砚池不认识他们,不过看到了后面跟着的黄秋萍他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是被她的两个儿子搀扶着进来的,坐下后,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喘着粗气。 老大刘大河说话比较客气:“想必这位小哥城里来的林大夫吧?我老娘身体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帮她看看?” 林砚池开口询问:“这位奶奶是哪不舒服?” 刘大河道:“这阵子她动不动就头晕,喘不过气,还一直说自己胸口痛。” 老太太身体瘦小,面部却带着浮肿,林砚池伸出手指在她面部按了几下,有明显压痕,且压痕不易弹起复原。 上眼睑处有淡黄色的小肉瘤,眼角膜周围呈灰白色。 观察到老太太这些症状,林砚池心下稍沉,对表情痛苦的老太太道:“奶奶,您把手伸出来,我替您把脉。”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 见林砚池迟迟没有出声,王贵英道:“林大夫,我婆婆怎么样,她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能治吗?” 说实话,看到林砚池这么年轻,她就觉得自己被黄秋萍骗了。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吹嘘什么医术好,老太太这病他能治成才怪了。 林砚池在他们脸上环顾了一圈,才道:“初步诊断,这位婆婆应该是心脏出了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们立马带她去县城医院检查。” 小痛小病的林砚池还能治,可这老太太明显是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赤脚医生,这样的病公社卫生所都没办法看。 稍不注意就要闹出人命。 必须立马去大医院拍片做检查,进行针对性治疗。 他最多只能开点药稳定一下她的病情。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刘大江听到这话去情绪很激动:“去什么县城,你们村多人不都传你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吗?我妈她就是心口有点不舒服,吃点药就没事了,哪里还用得着去县城的医院。” 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也没哪个医生敢说自己什么病都能治,何况是这样简陋的乡下。 林砚池指了指自己的卫生所:“大叔,我这里什么条件你们也看见了,我就是有心想治,条件也不允许。” 刘大江很不讲理:“我管你这么多,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想听你说什么不能治的话。” 王贵英帮腔道:“就是,你不会看我们是外村人就故意不给我们治吧。” 黄秋萍好几次想开口,但这里明显没她说话的份。 倒是王永年不忿道:“嘿,你们俩怎么说话的,都说了咱这条件简陋,没法治,你们咋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你看你老娘难受成那样,还不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去。” 王贵英嘴巴可厉害了:“呸,什么医生,连这么点小病都不能治,我回村后一定向大家拆穿你的真面目,告诉大家你们林岗村的赤脚大夫就是个骗子。” 王永年生气地拍了拍桌子:“你这娘们怎么这么不讲理,真当我们林岗村没人啊,欺负人欺负到我们这里来了。” 以前去医院实习的时候,病人家属胡搅蛮缠的情况林砚池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这会儿他人还算淡定。 好歹在这里也是林岗村的地盘,这三人胆子再大,也顶多是过过嘴瘾,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不敢的。 林砚池把他们的心里分析得很透彻,他们确实不敢做什么。 吵吵嚷嚷大半天,刘大河终于开口:“大江,贵英,你们俩别吵了,人林大夫是医生,肯定比我们懂的多,他说去医院,那就去医院。” 王贵英翻了个白眼:“我家还有两个娃要照顾,地里的活也得有人干,我儿子媳妇哪忙得过来。” 刘大河知道她们夫妻俩是什么性子,又道:“你去不去没关系,大江必须得去。” 刘大江被王贵英瞪了一眼,闷着脑袋没开腔。 “林大夫,刚才对不住了,我兄弟他们夫妻俩不太懂事,你不要和他们计较。”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不懂事,那要什么时候懂事,难不成两条腿一伸进棺材了那才叫懂事? 这刘大河的看起来老实巴交,和贼眉鼠眼的刘大江性子完全不同,林砚池不想把气撒在他身上。 只淡淡说了一句:“没事。” 刘大河赔笑道:“林大夫,我们过来时,家里的事情还没安排好,我们明天就带老娘去医院,你看她疼得厉害,你能先给她开点止疼的药吗?” 老太太全程未发一言,只捂着胸口小声抽气,面部表情看起来也非常痛苦。 其实林砚池的意见是让他们现在就带着人去医院,但别人家的家事,他也不便插手。 像刘大江和王贵英这样的人,能不沾惹就不要沾惹,这药林砚池是不想开的,他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见死不救,有违他行医的初衷。 刘大河满脸恳求,林砚池问了老太太的名字,最终还是给她开了张方子。 开完方子,又让王永年誊抄了一遍,才道:“你拿着单子去你们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那里抓药。用法用量都在上头写着,我最后再强调一次,一定要尽快把老婆婆送到医院。” 王贵英不满道:“你这里明明有药,干什么不直接抓给我们。” 林砚池信口胡诌:“我这里药不多了,我正打算找时间去公社领呢,我把药抓给你,我们大队的人来看病怎么办?” 同村的和外村的肯定有亲疏之分,林砚池这个理由他们也能理解。 拿了药方,刘大河刘大江兄弟又把老太太搀扶出去。 出了门,就听刘大江喋喋不休的抱怨:“大哥,你说把妈送到医院,那这个钱谁出啊,我们日子有多难过你是知道的。” 王贵英接茬道:“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居然摊上了这事,老太太这么严重,真能治吗?” 刘大河一言不发,搀扶着老太太的手微微用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永年看得直摇头:“这夫妻俩可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虽说不是同村的,王永年对他们兄弟俩的情况也有了解。 刘大江和刘大河年轻时就早早分了家,老太太是两个儿子轮流养,一家住大半年,这次生病刚好是住在了刘大江家里。 刘大河人老实和善,娶的媳妇也很贤惠,夫妻俩人缘好,平日和村里人相处得还不错。 相反,刘大江和王贵英两人在村里名声很不好,这王贵英性子泼辣,总是会为点小事就和人争吵不休,刘大江是个耙耳朵,凡事都让他老婆顶在前面,他胆子小,心又坏,村里没几个人和他们夫妻来往。 正所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医生当久了,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林砚池心宽体胖,想得很开。 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这事他已经尽可能处理得周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老觉得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终究是年轻人, 还是吃的亏少了些。 王永年唉声叹气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听我的劝, 出了事看你怎么办。” 经过卢志强的事情后, 他和林砚池关系好了不少,虽说有时还会各自嘴贱一下,但王永年知道他是个好人, 一点也不想他出事。 林砚池对着他笑了笑:“我知道王叔您担心我, 您把刚才誊抄的方子给我看看, 我去找一下支书。” “找他有什么用, 他管我们行,别人村的他可管不了。”嘴上这样说, 他还是把方子递给了林砚池。 林砚池也没解释什么, 拿着方子就去看了赵保国那里。 赵亭松刚干完自留地里的活, 见林砚池过来, 他还以为林砚池是来找他的,正想说话,林砚池就对他摆摆手。 “我是来找支书的。” 赵亭松撇了撇嘴, 默默搭个条板凳挨着他爹坐下。 “小林啊,你来得正好, 我刚好有事找你。我听说, 小桥村那边的刘大江一家带着他老娘来治病了,你给她治了吗?” 外村的人到自己村来,赵保国这个当支书的肯定知道, 大队部的今天要开会, 他就没去卫生所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砚池点了点头, 把自己给周念慈开药的事情说了。 赵保国含着烟管, 眉头皱成了一条线。 “医者仁心,救人是应该的,只是这事弄不好就要给自己惹麻烦。” 林砚池垂下眼睑,一副虚心受教的样。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可若是不治,有违我行医的初衷,看到刘大江夫妻俩那样,我这心里真是不安得很。” 到底还是个没经历过事的孩子,瞧他这样,想必是知道了刘大江夫妇俩的品性,被吓到了。 赵保国猛地抽了两口烟:“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欺负我们队上的知青,还要问我这个队长答不答应,那两口子想使坏,门都没有。” 赵保国是个正直又护短的人,只要林砚池没做错事,他必然不会让别人欺负到他头上来。 这也是林砚池找他的原因。 先给赵保国通了气,以后若是有什么,林砚池也好操作了一点。 赵亭松听着两人的话,没有插嘴,时不时就看了林砚池一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老是觉得林砚池这几天有点怪怪的。 但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跟着林砚池回卫生所的路上,林砚池看他满脸纠结的样子,便道:“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不该答应黄秋萍。” 赵亭松摇了摇头:“不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 听他这么说,林砚池突然就来了劲:“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打算。” 赵亭松很直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连他这样的傻子都劝他不要帮,林砚池却偏偏一意孤行,赵亭松虽然猜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却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如他们想的那般简单。 林砚池突然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问他:“赵亭松,你小时候真烧坏了脑子吗?我怎么感觉你不像个傻子。” 赵亭松不满地嗷道:“我本来就不是傻子。” 真当他什么都不懂呢,也太小瞧人了。 他这气呼呼的样子实在好笑,林砚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顺了顺毛。 “你不傻,你比谁都要聪明。” 两人身高有些差距,当意识到林砚池要摸他的脑袋时,赵亭松就会主动弯腰。 虽然他妈妈说过,只有媳妇才能摸男人的头,但是他愿意为林砚池破例。 他得意地哼了哼,问林砚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林砚池摇了摇头,眼里盛满了笑意:“什么都不用做。”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听话就好。” 赵亭松脑袋在他手心了蹭了蹭,很是单纯:“我一直都很听话啊。” 林砚池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知道,赵亭松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却又发自肺腑。 因为他确实很听自己的话。 ----- 尽管已经猜到了后续会有麻烦,但是林砚池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仅仅只过了五天,刘大江就找了上来。 所谓是来者不善,他这次是来找林砚池算账的。 那时候,林砚池正在卫生所研制新的药方,不曾想,本该在地里干活的赵亭松却喘着粗气来了卫生所。 “刘大江带了他们村里一大批人在村口闹事,让我们村的人把你交出去,我爹正在和他们周旋,你要不要躲躲?” 王永年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看吧看吧,我就说了要出事,现在都这样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又气又急,担心得不得了,反观林砚池,火石都落到脚背上了,还一副完全不操心的样。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被刘大江夫妇缠上,不死都要脱层皮。 林砚池确实不急,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猜到了,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既然他们来找我,想必不见到是不会罢休的,走吧,一起去看看。” 走出卫生所没几步,黄秋萍又急匆匆地跑来了。 看到她,赵亭松有点生气:“你来干什么。” 黄秋萍是偷偷跑过来的,这会儿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只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林知青说。” 赵亭松不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出了这样的事,他很难不迁怒黄秋萍。 要不是她苦苦哀求,林砚池又哪里会自找麻烦。 看黄秋萍那样,事情应该是真的重要,林砚池道:“小满哥,你先去前面等我。” 赵亭松不乐意,林砚池加重语气道:“赵亭松,听话。” 赵亭松生气地捏了捏拳头,不情不愿往前走了几步,林砚池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又气哼哼挪了一下位置。 等他走远了些,黄秋萍才开了口。 林砚池心里已经把事情猜中的大半,听到黄秋萍的话,他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他们怎么敢这样!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可真是禽兽不如。” 黄秋萍眼睛都哭红了。 “林知青,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林砚池摇摇头:“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受害者。到时候若是需要你出来作证,你愿意吗?” 黄秋萍咬了咬唇,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 林砚池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能提前把事情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和小满哥没有看错人。不敢站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会把你说出来的。” 黄秋萍吸了吸鼻子:“林知青,我……” 林砚池摇了摇头:“不用有心里负担,我不会有事的。只是秋萍姐你,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摆脱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 林砚池叹了口气,没把剩下的话说完,只道:“命运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老天已经把机会都送到你面前了,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些话,林砚池就先离开了。 看到赵亭松一脸不快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走过去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赵亭松不想理他,可是又舍不得和他生气,只得抓住他的手嘟囔道:“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那么近了?我跟你说,人家是有男人的。” 林砚池被他气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赵亭松道:“我可没乱想,我就说你不是那么傻的人,这么帮她图什么。哼,我现在知道你图什么了。” 听他这意思,约莫是觉得林砚池看黄秋萍漂亮,所以对她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 也亏他想得出来。 林砚池真想收回夸他聪明的话。 这傻子是有点智商,但是不多。 真的不多。 其实也不能怪赵亭松这样胡乱猜测,有些事情林砚池没法解释,赵亭松自然也就不知道。 这种情况搁谁都会乱想。 林砚池这样安慰自己,却还是气得拧赵亭松的手臂。 这大傻子自己的感情都还理不清楚,吃醋他倒是比谁都行。 两人吵吵闹闹到了村口,那里已经站了两波人,女的双手叉腰,男的手里拿着锄头扁担类的农用工具。 双方气氛紧张,若不是两方的支书正在中间交涉,保不准现在就要打起来。 矛盾一触即发,好在林砚池心里素质足够强大,没被这样的场面吓到。 赵亭松从旁边的人手上拿了根扁担,像护犊子的老黄牛一样把林砚池护在了身后。 “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赵大海和赵松平一人举着把锄头,也道:“咱林岗村的地盘,没道理让他们来撒野,林知青你不要怕,今天谁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们保证让他站着来,躺着走。” “对,谁也别想对林知青做什么。” 林砚池心里有些触动,平时除了看病,他和这些村里人交集并不深,看到也顶多就是打个招呼,点个头。 但是真有事找上来的时候,这些平时不言不语的汉子和这些和善可亲的婶子,一个个都站出来替他出头。 陆学林悄声在林砚池耳边说道:“不要急,等支书拖延一下时间,徐东已经去公社找人了,等会儿武装部那边肯定会派人过来。” 两个村子发生械斗,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须要有民兵来压场子。 “庸医杀人,林砚池,你赔我妈命来,躲在后面算什么男人。”刘大江看到林砚池的身影,便厉声急喝。 刘大江是个色厉内荏的,这会儿看起来凶神恶煞,但真动手,他肯定不敢。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人的大脑很容易不理智,情绪上头,干出什么事都不好说。 林砚池可不会傻乎乎的站出去。 他躲在赵亭松身后,只伸出半个脑袋,道:“你让我赔命,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说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会不知道?我妈喝了你药之后,病情加重,第二天就走了,你赔我妈命来。” 她说完,旁边另外两个女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几个人是周念慈的女儿,一群人在刘大江家办完丧事,就被刘大江夫妇煽动,来找林砚池的麻烦。 说来也是奇怪,女儿和小儿子都来了,偏偏刘大河没来。 王贵英往地上吐了唾沫:“庸医,你就是个庸医,像你这样草菅人命的大夫,就应该砸了你的招牌,把你拉去批/斗。” 赵大海道:“放你娘的屁,你聚众闹事,你才应该被抓去批/斗。” 胖胖的徐嫂子点头附和:“俺们林大夫医术可好,你们红口白牙别想冤枉人。你们夫妻俩狼心狗肺,心肠歹毒,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说不定你老娘就是被你俩气死的。” 王贵英不乐意了:“你这贱蹄子,再空口污蔑我们夫妻俩,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她也知道空口污蔑。 林砚池又着急又无奈:“周婆婆得的是心脏病,确实受不得刺激,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不能让她动气吗?” 这话说得像是坐实了周老太太是被气死的一样。 徐嫂子听到他这么说,更来劲了:“是吧,这王贵英可不是什么贤惠媳妇,跟刘大河家的比那可差远了。我听他们村里人说,老太太在她家,饭都不敢多吃一口,王贵英动不动就骂她,给她气受,我要是摊上这样的媳妇,我也得气死。” 徐嫂子战斗力很强,句句都往王贵英心上戳。 王贵英恼羞成怒:“那你怎么还不死,你们林岗村的人和这知青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今天我们必须替我婆婆讨个公道。” 这地图炮开的,林岗村的人都想揍她了。 林砚池委屈道:“周婆婆来我这里看病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她那病拖不得,要尽快带她去城里。我是给她开了张药方,可你们是回自己村里抓的药,你们非说我的药吃死了人,这可真是太冤枉人了。” “什么,林大夫药都没开,那你们是怎么好意思来闹事的!” 刘大江梗着脖子脸涨得很红:“药没开,药方是他开的,反正他脱不了干系。” 这就是直接不要脸,说什么也要赖上林砚池了。 这时,小桥村的大队长和赵保国朝着林砚池走过来了,赵保国黑着个脸,看来是没谈得拢。 那队长也皱着眉头,揽着林砚池的肩膀道:“林知青,我们到那边去,我有话对你说。” 林砚池挑挑眉,这话一听就有些不妙。 离开闹哄哄的人群没两步,小桥村的大队长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小桥村的生产大队长刘满仓。” 一听他姓刘,林砚池就知道他是偏向哪边了。 “林知青啊,要不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温和一点的手段把这事解决了,两个村这样闹着多难看啊。” 这人长得比赵保国慈祥一些,却一点也没有赵保国顺眼。 林砚池不懂就问:“怎么个化小法?” 刘满仓道:“不管怎么样,这人毕竟是死了,自古以来,咱都讲究一个死者为大,你吃点亏,赔点钱把这事了结算了。” 林砚池差点就气笑了。 自己村里人不要脸没事找事,刘满仓这个当支书的不管就算了,竟然还合伙给他施压,让他把这事认下来,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事,真当他是任人拿捏的冤大头? “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干点聪明事,他们都是些五大三粗不讲理的,这事闹大了对你不好,干脆赔点钱把事了结算了。” 一旁的赵保国很生气:“你们这些狗杂碎是不是看小林年纪小,又是外地来的,所以好欺负,不是他做的事情,也让他认下来,我呸,你们休想。” 刘满仓双手背在背后,瞥了赵保国一眼:“老伙计,不是嗓门大就有理,人家死了老娘,这事闹得不好,咱都要被批评教育。” 在他看来,林砚池早点认下这事,对谁都好,省得刘大江夫妇闹事。 林砚池满脸纠结,最后弱弱开口:“那你说赔多少钱合适?” 赵保国含着烟管,好几次都想开口。 刘满仓当做没看到,招手把刘大江叫了过来:“大江,林知青问你要他赔多少合适。” 听到这话,刘大江双眼放光,毕竟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在林砚池身上打量一圈。 这城里来的小白脸,穿得干干净净,又很讲究,肯定是个有钱的。 于是他把心一横,狮子大开口道:“少说也得一百块。” “啥,一百块,你这个狗东西怎么不去抢。”赵保国举起烟管就想敲他的头。 刘大江躲在刘满仓背后,仰着头道:“少一块都不行。” 林砚池脸色白了几分:“让我和我们村支书商量一下行吗?” 刘大江看了刘满仓一眼,刘满仓点了点头:“快一点。” 林砚池把赵保国叫到了一边,还没开口,赵保国就道:“这钱说什么也不能赔,他们这么不要脸,大不了就闹到公社去。” 林砚池问他:“刘满仓那个人怎么样,你和他关系如何?” 赵保国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还是答道:“不好。” 这话一语双关。 同为支书,两人算得上是竞争关系,而且刘满仓不是个正派人,他儿子仗着他的关系,没少在村里干坏事。 赵保国很看不惯他,不过他手伸不了那么长,看不惯刘满仓也干不掉他。 “那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他拉下马。”林砚池对着赵保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保国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又听他道:“支书,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您别操心了。” 两人说了几句,又回到了人堆里。 刘满仓道:“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林砚池点了点头:“商量好了,一百就一百。不过我们支书说了,钱赔给你们之后,我们彻底两清,你们以后不能再找我的麻烦。” 刘满仓和刘大江没有立马说话,早知道林砚池这么怂,他们就应该开口多要一点。 林砚池却误会了他们的意思,只得咬咬牙道:“若是你们觉得一百块买条人命太少,那我就再加一百。” 刘大江和王贵芝惊得对视一脸,妈呀,这城里来的知青居然主动多给一百,还真是有钱啊。 两人激动得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林砚池跺跺脚,把心一横说道:“最多三百,我只给三百,多了没有,你们要是不同意,那就去公社告我。” 刘满仓急忙道:“大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说句话啊。” 刘大江一把把刘满仓拉开:“三百就三百,这可是你说的,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要是敢使诈,我们可不会放过你。” 林砚池适时表现出无奈和难过:“我当然不会使诈,但我现在手里头没这么多钱,你们得给我点时间筹钱。” 刘满仓问:“那你要筹多久?” “最多三天我父母就会寄钱过来,三天后我亲自送到你们村里。” 刘大江思考了一下,虽然他迫不及待想马上就收到钱,不过这会儿林砚池明显拿不出来。 等三天就能有三百块进账,这买卖不亏。 “保险起见,我给你们写张欠条,你们也要在上面签字,保证拿了钱不会再找我麻烦。” 本来刘满仓还有点顾忌他在耍诈,听到他要写欠条,心里乐得都找不大边了。立马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本本,给林砚池写借条用。 林砚池写好后,让刘大江在上面签了字,两个支书作为担保人也要签名。 赵保国道:“谁爱签谁签,这字我是不会签的。” 刘满仓知道他的脾气,村里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心里憋着气,肯定不会配合的。 他道:“他不签,我签。不然这条子也让我给你们保管吧。” 林砚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可一定要放好,我到时候只认欠条不认人。” 刘满仓点点头:“贴身收着,你放心。” 两边达成协议,刘满仓领着人回村,一路上,刘大江和王贵英走路都感觉是飘的。 “各位姐姐放心,这钱到手了,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周念慈几个女婿高兴得合不拢嘴,女儿们却还沉浸在悲伤中。 “赔钱又怎么样,咱娘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呜呜呜,就这么放过他,老娘死得实在是太冤了。” 刘大江和王贵英脸色都不太好看,只讪讪说道:“总比什么都没捞着得好。” 路过刘大河家门口时,王贵英还故意耀武扬威的站在他们门口道:“大哥,这次为妈讨公道,你们一家老小都没出力,分钱的时候可别怪没你们家的份。” 屋里的刘大河双手紧握成拳,若不是她老婆在一旁劝着,他准要出去和他们理论。 母亲的头七都没过,就迫不及待去闹事,这夫妻俩真是枉为人。 两股热泪从他脸上留下,这便是母亲疼爱的一辈子的好儿子,也不知道在天之灵的她是在痛骂这个白眼狼,还是在庆幸自己死了也能给儿子带来利益。 对比刘大江的春风得意,林砚池这会儿倒没那么自得。 听他自己主动说要赔三百块,林岗村的人都很不理解。 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三百块对他们这些庄稼人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了。 一直站在林砚池这边的几个人也摇头:“林知青你不该答应赔钱的。” 反倒是赵保国,等人走了后,他脸上的焦急不见,表情反倒有些耐人寻味。 陆学林观察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笑。 “大家稍安勿躁,林知青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林砚池也笑着看了他一眼,卖着关子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三天后大家就知道了,不要急。” 什么孩子还小,死者为大这种道德绑架的话,或许对别人有用,但林砚池可不吃这套。 既然小桥村的人这么怕把事情闹大,那他就偏要搞个大的。 真当他大发散心吃饱了没事干,专门给自己找麻烦呢。 黄秋萍可不单单就只是个受人欺凌的农家妇人,在原书中她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关于她的内容却一个比一个劲爆。 除了大义灭亲的站出来指认了自己公公婆婆的罪行,在她身上还上演了一出真假千金的戏码。 而她,就是那个被人偷梁换柱的真千金。 不过,她到底是谁的千金林砚池并不清楚,当初这事也是卢志强那玩意阴差阳错发现的。 黄秋萍的父亲貌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卢志强帮他找回了亲闺女,这恩情比天还大,卢志强自然得了不少好处。 林砚池当初看这个剧情的时候真的是觉得又狗血又恶心,什么好事都让卢志强这坏逼遇上了,作者那么爱他,干什么不把他写成男主,非要把他搞成反派,也不知道是在恶心谁。 所以当时的他就干脆就跳过了这段强行给卢志强加外挂的剧情。 哪知现在黄秋萍却被他遇上了。 听到黄秋萍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点熟悉。 后来又听说了她的种种遭遇,林砚池一下就把书里那个真千金和她对上了号。 他同情黄秋萍不假,但那么点同情,还不足以让他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做那么多事。 既然最后不管怎么样,黄秋萍都要站出来指认刘大江他们,不把这件事好好利用一下都不是他的作风。 刘大江和王贵芝这会儿高兴得睡不着觉,且看着吧,到时候有她们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评论都有看啦,作者号回复要审核,有时候就没回大家,感谢激情评论的你们,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27章 林砚池筹钱的这三天里, 刘大江一家过的很充实,不仅去供销社买了肉,王贵英还给自己置办了套新衣服。 她生性霸道, 两个媳妇都被她拿捏在手里。 二媳妇娘家是本村的, 有人撑腰,王贵英平日不敢对她太过分,大儿媳黄秋萍是外村人, 家里没个兄弟, 平日也很少回娘家, 她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在她面前, 黄秋萍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明明是她把人欺负成这样,她又瞧不起这人那副懦弱的样, 平日里没少骂她。 就因为早上起晚了些, 黄秋萍又挨了耳光。 她捂着脸捏紧拳头, 想到了林砚池那天说的话。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如果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那她自己就必须先立起来。 黄秋萍疼得流泪,咬紧牙关做出了决定。 …… 小桥村的人都知道刘大江一家去林岗村闹了事, 有些人不相信他们能在赵保国手上占到便宜。也有人在观望,看看三天后, 那姓林的大夫到底会不会送钱来。 林砚池都写了欠条, 刘大江一家是一点也不怕他赖账。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把三百块收入囊中,他们两口子就高兴得睡不着觉。 钱还没到手,就已经幻想着到时候该怎么花。 到了约定那天, 早饭都没吃, 夫妻俩就眼巴巴地坐在家门口等着林砚池上门。 他们不吃早饭, 林砚池可是要吃, 等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不吃饱怎么行。 估摸着时间,赵亭松应该已经到公社了,他也是时候出发了。 赵保国召集了村里身强力健的男人还有几个男知青,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去了小桥村。 刘大江家在村子中心,这会儿村口的人家几乎都关着门,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去刘大江家里看热闹了。 刘大江和王贵英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不过他俩也不是傻子,懂什么是财不外露的道理,等会儿林砚池来了后,便让他进屋里,至于这些看热闹的该回哪去就回哪去。 夫妻俩眼睛都望穿了,终于把人给盼来了。 “怎么这会儿才来,赶紧进来。”王贵英不满地睇了林砚池一眼。 看着夫妻俩眼里的贪婪和算计,林砚池道:“不急,我们还要等几个人。” 刘大江不乐意:“还等什么人,你是不是想反悔,我跟你说,咱们村的人可都在这呢,你要是不赔钱,今天休想离开这儿。”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林砚池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不过是想再送你们一份大礼罢了。” 刘大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却也知道夜长梦多这个道理,他看了刘满仓一眼。 刘满仓道:“林知青,既然你人都来了,就不要磨磨蹭蹭的,痛快把钱给了,大家都省事。” 林砚池看了一眼来时的路,不远处又出现了几个人影,打头的正是赵亭松。 他嘴角弯了弯:“好了,他们来了。”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模样,刘满仓有些不安,再看赵保国那一副神神在在的样,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待看清来的几个人中有革委会的主任时,他心跳如鼓,不自觉就冒起了冷汗,小跑着上前迎接道:“杜主任,您怎么来这了?” 杜学康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脸公事公办道:“我今天是来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刘队长,不用紧张。” 还让他不慌,这警察和公社坐第二把交椅的人都来了,他能不慌吗? 刘满仓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还想从杜学康这里套两句话,人家却压根没给他机会,径直走到了林砚池身旁。 看到这几个衣着讲究,明显不像庄稼汉的人,看热闹的人都不自觉站远了些。 刘大江夫妻俩一脸不解地盯着他们道:“你们是谁。” 林砚池贴心解释:“这三位是警察同志,这位是公社革委会的杜主任。” 刘大江夫妻脸色白了白,结巴道:“警察来……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林砚池语气严厉:“当然是来调查周婆婆真正的死因。” 刘大江脸色又白了一层,下意识就往王贵英身后躲。 关键时刻这男人就不顶用,往她后面躲有什么用,她也怕啊,王贵英真想一脚踹开他。 好在一旁的大姑姐站了出来:“我妈是吃了你的药才死的,这是你自己承认的,刘支书那里还有欠条呢,还需要调查吗?” 林砚池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就请刘支书先把欠条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他的态度和那天完全不一样,刘满仓一时觉得这欠条非常烫手,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敢不拿出来。 刚从兜里把本子掏出来,赵保国就一把夺了过去。 “警察同志,杜主任,你们看,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他们让林知青赔三百块,这不是摆明了敲诈他吗?” 刘满仓不乐意了:“什么敲诈,这可是林知青自己愿意的。” 赵保国摇头叹气:“你们来了这么多人,人林知青能不愿意吗?他不愿意你们就要动手,他敢不同意吗?也就欺负人家林知青从城里来的,没个依靠,哎,是我这个当支书的无能啊,让我们村的知青被人这么欺负。” 杜学康安慰道:“赵支书,你放心,有我在,这个事情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他看了身旁的警察一眼,一个男警察就站了出来,问道:“你们说周念慈女士是吃了林大夫的药去世的,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刘大江和王贵英能有什么证据,他们夫妻撒泼耍横惯了,他们的话就是证据。 “我娘吃了他的药就不行了,怎么跟他没关系。” 林砚池拿出两张单子:“这张是王大夫誊抄的药方,这张是我去县城医院开的证明,里面的院长是中医大学的毕业生,他能证明我这张药方没问题。药是你们村的赤脚医生抓的,为什么人出了事不找他,反而来找我呢?” 林砚池哪有时间去县城开什么证明,不过就是悄悄请陆学林给他做了假。 刘大江夫妇不认字,哪里知道这证明是谁写的。 刘大江被他问住了,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林砚池是外村的好欺负一些。 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来了,同村的人早就知道刘大江夫妻是什么德行,怕惹上麻烦,他把药方收得很好。 “我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发誓,我的药都是照着药方抓的。” 林砚池不解道:“也就说药方没问题,药也没问题,那周婆婆为什么就去世了呢?我那天给她检查的时候,她虽然有点严重,但吃了我的药症状应该也会减轻一些,怎么第二天就突然撒手人寰了?” 林砚池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众人都忍不住沉思,连警察也嗅到了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 周围人开始小声去窃窃私语,平时王贵英对她这么婆婆就挺不好,这会儿周老太太病入膏肓,这恶毒媳妇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舆论都被林砚池牵着走,刘大江很不淡定了,他心虚到发抖,壮着胆子道:“你不想赔钱就直说,又何必遮遮掩掩,暗示这暗示那的,我妈那病这么严重,突然去世不是很正常的吗?” 林砚池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借着周奶奶的死敲诈勒索我了?” “林大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妈在你那看了病回来就死了,我们怀疑跟你有关系,那不是挺正常的?我们本来只是想找你要点安葬费,是你自己说要给三百块的。” 周老太太的小女儿说话条理要清楚得很,关键时候,几个兄弟姐妹倒是挺同仇敌忾。 林砚池回怼道:“周奶奶从我那回来,在刘大江家里住了一晚上就去世,那我怀疑她的死和刘大江夫妇有关系,是不是也挺正常的?” 王贵英横眉倒竖起,往地上吐了口痰:“我呸,那是大江他亲娘,我们都盼着她好。污人清白就要拿出证据,你怀疑我们就要拿出证据?” 真当她乡下妇人没文化,什么都不懂呢。 她就不信林砚池能把手伸得这么远,连他们家里的事情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砚池透过众人,看到了站在后面的黄秋萍,两人眼神对视时,他很温柔地笑了笑。 随即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没有证据。” 王贵英松了口气,得意道:“不要以为你把杜主任找来就了不起了,把人害死还不想赔偿,哪有这么好的事。” 黄秋萍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林砚池,没想到他半个字都没漏出来。 黄秋萍知道,林砚池是在顾忌她。 林知青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 林砚池是为了帮她才惹上了麻烦,她若是坐视不理,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这瞬间,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站在面前的王贵英,站出来道:“奶奶的死和林知青没有关系。” 王贵英被她推了一把,差点没站稳,一见是她,扬起手就要打她。 “滚一边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只是这次,她那只打人的手却被人黄秋萍紧紧抓住。 林砚池见缝插针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欺负家里媳妇呢。当着杜主任的面就敢动手,私下还不知道怎么霸道。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新社会的女人也可以当家做主,怎么在你们小桥村还有恶婆婆磋磨小媳妇的事,还当自己是旧社会的地主婆,不把媳妇当人看吗?” 给她扣这么大的帽子,这臭小子心还挺毒的。 王贵英眼珠转了转,指着黄秋萍骂道:“好啊,你个小娼妇什么时候和这个外头来的知青搞上了,你本事还真大呢你。” 林砚池没理她,只道:“黄秋萍同志你刚才说周婆婆的死和我没关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你不要怕,有杜主任在,他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杜学康点了点头:“没错,你放心大胆的说。” 都已经开了口,黄秋萍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忍着惧意,双腿打着颤,指着刘大江夫妻俩道:“奶奶是被他们俩害死的,我都亲眼看见了。” 刘大江心慌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你这个小贱蹄子再敢血口喷人,小心我撕烂你的嘴。”王贵英继续恐吓她。 刘成才也道:“秋萍,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一边是他亲爹亲娘,一边是他最爱的媳妇,夹在中间的他是左右为难。 黄秋萍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结婚前,她对婚后生活也有期待,刘成才人还不错,夫妻俩之间甜蜜也不少。 只是再多的甜蜜,在这样的家庭中都不足以带给黄秋萍慰藉。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回头路了。 她和刘成才还有没有未来,她也不在乎了。 她只想刘大江和王贵英两个恶毒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没胡说,那天我听到奶奶屋里有动静,就悄悄起了床,我亲眼看见你们在奶奶柜子里翻东西,还用各种难听的话骂奶奶,后来奶奶被吵醒了,你们怕被人听见她吵闹,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林砚池答应给周老婆婆治病那天,就嘱咐过她,让她回家后地盯紧刘大江夫妇的一举一动。 当时她不理解,但也答应照做。 那天从林岗村回来,她用了林砚池给的药,那药效果确实不错,就是会有点疼。 半夜的时候她身上的伤疼得她睡不着,怕吵醒一旁的刘成才,她就披上衣服去了坝子外面。 就在这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了周念慈屋里传来的动静,她小心翼翼躲在窗户那里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那副场景。 黄秋萍没见过这种事,吓得浑身瘫软,又害怕被发现,就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屋。 睁着眼睛到天亮,一起床就听见刘大江装模作样的为周念慈哭丧。 听到她的描述,刘大江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怎么会瞧见,怎么会呢。” 王贵英还试图反抗:“你胡说,没有的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样的事情,周围人都是一片哗然,杜主任更是怒不可遏。 这天下怎么会这样恶毒的夫妻,虐待媳妇不说,竟然还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娘,简直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若只是虐待媳妇,可能还会有人替她说话,毕竟这种落后的村落,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 可弑母这种事情实在骇人听闻。 有看不下去的,直接开始往他俩身上吐口水。 刘大江夫妻俩在村里风评不好,好多人都看不惯她们,这次可算逮着机会收拾他们。 有好事的二流子,还带着几个小孩,往两人身上扔石头。 “杀人咯,杀人咯,刘大江夫妇杀人咯。” 可能是两人罪大恶极,周围连个劝阻的大人都没有,不一会儿了两人额头就被被砸了个窟窿,满脸都是血。 这时候警察才站出来制止这些,熊孩子们一哄而散,两下就跑得没影了。 几个姐姐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这样去世的,气得疯狂地打了夫妻俩好几个耳光。 两人被人围着,连个躲的地都没有,两个儿子倒是想帮忙,可周围人的怒火实在难以平复,他们害怕极了,竟然没一个人去帮这夫妻俩挡的。 谁能想到,刚还趾高气扬的两个人一下就成了过街老鼠。 林砚池怕误伤自己,往旁边靠了靠,随即难受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周婆婆那病是很严重,我给她开的药,虽然不能完全把她治好,但是让她坚持一阵是没问题的。没想到啊,我一时的好心竟然还害了她,为了讹钱你们连自己的亲娘都能下手,太不是人了。 小桥村的人道:“这事和林知青没关系,都是这夫妻俩的错。” “林知青是个好大夫,林岗村有你这样的知青是他们的福气。” 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委屈,杜学康忍不住道:“林知青,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前因后果我都知道,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两个,快把他们铐上。” 一旁记录的警察,也是直摇头,二话没说便拿起手铐把两人铐了起来。 王贵英和刘大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但他们敢肯定自己接下来没好日子过了,两人又是哭又是骂,还互相指责,事到临头,还是那么可恨。 除了黄秋萍,还带了几个人一起回公安局做证人录口供。 刘满仓也跟着杜主任回了公社,身为生产队大队长,他竟然和底下社员互相勾结,敲诈外地知青,这可不是小事。 那张被他贴身收着的欠条现在就是铁证,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再说这事他本来就有私心,杜主任是一点没冤枉他。 这一天天的不好好抓生产,就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事,这生产队队长的位置是肯定要罢免的。 至于要不要批/斗,等回到公社开了大会在决定。 把两人抓到公社后,警察就开始着手审讯。 刘大江对周老太太下手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为了钱。 反正她这病都已经治不好了,还不如趁此机会捞一笔。 只是他们夫妻俩没想到自己踢到了铁板,更没想到儿媳妇黄秋萍会目睹他们的恶行。 铁证如山,等待着这俩夫妻的下场多半就是枪毙。 听说在审讯过程中,两个人吓得尿裤子,还当场晕过去了好几次。 这事实在让人震惊,有这么多人看见,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公社。 这对林砚池来说是件好事,等他的名头打了出去,慕名来找他看病的人会越来越多。 人心这种东西最难预测,难保不会有跟刘大江夫妻一样想法的人。 这事就当是杀鸡儆猴了。 虽说刘大江夫妻是自作自受,可若他们不找林砚池的麻烦,说不定事情就不会闹这么大了。 以后,谁再想医闹讹钱,也要想想这对夫妻的下场。 …… 公社办公室,党委书记黄明华翻阅着杜学康递交的报告。 边看边听杜学康道:“基本情况就是上面写的这样。” 看完报告,黄明华道:“这个叫林砚池的知青最近很出名啊。” 好几起事情都能在这其中看到他的身影。 杜学康才和林砚池打了交道,听到黄明华这么说,他点了点头:“他跟其他知青是不太一样,现在正在林岗村当赤脚医生呢。” “哦?”黄明华有点好奇,“还这么年轻,他如何当得?” 倒不是对他对这些知青有什么偏见,只是村里老乡多半排外,这些知青年纪不大,给人治病如何能让人信服。 杜学康笑了笑:“这您就不知道了,人家医术好着嘞,林岗村的人可维护他了。” 这话让黄明华脸上也露出点笑容。 杜学康又道:“这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就拿刘大江夫妻这事来说吧,他们俩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明知道会给自己惹麻烦,林知青还是选择给他老娘看病。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因为林知青有良心,有医德,才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说句不好听的,这事换作是我,我肯定也不会给那老婆子治。” 被人讹上还能有条不紊的拿出那么多证据,这心里素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不过才见了一面,杜学康却对林砚池十分赞赏。 黄明华道:“能让你这么称赞,想必这知青确实不错,说得我都想见见他了。” “这会儿他们应该还没走呢,不然我去把他叫进来给您瞧瞧?” 黄明华来了兴趣:“行啊,你去把他叫进来吧。” …… 审讯完也就没林砚池什么事了,赵保国吆喝着他回去的时候,他却有些迟疑。 “咱要不要去跟杜主任打个招呼?” 赵保国道:“也行。” 刚说完,杜学康突然从办公室出来了,远远的吆喝道:“林知青你等等,咱书记这会儿刚好有空,他说想见见你。” 林砚池捏紧的手松了松,面上带着带点恰到好处的奇怪:“书记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学康道:“你去了就知道,赵支书也跟着去吧。” 黄明华在办公室等了没多久,杜学康和赵保国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挎着军绿色帆布包的俊小伙。 林砚池穿着件补丁的灰色外套和一条有些宽大的黑色长裤,那裤子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裤脚处也有严重的磨损,但胜在干净整洁。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到他这却是反过来了,这样一套灰扑扑的装扮落到他身上也给人一种清清爽爽的感觉。 一个斯文正派的俊俏小伙。 这是黄明华对林砚池的第一印象。 杜学康介绍道:“小林啊,这是公社黄书记。” 林砚池局促道:“黄书记好。” 黄明华道:“我就是找你来拉拉家常,不用拘谨。” 这种场面客套话,林砚池自然不会当真,态度仍旧恭恭敬敬。 黄明华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听杜主任说你在村里当赤脚医生,给当地的老乡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除了药钱,还不收取其他额外的费用,很不错啊林知青!你这种行为可是非常值得宣传鼓励的。” 林砚池换汤不换药,把当初对赵保国说的话又对黄明华说了一遍。 “我们知识青年下乡不仅要跟着贫下中农认真劳动,抓好产量,也要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解决贫下中农的难题。我不能辜负国家对我的培养,能用自己的所学知识为贫下中农治病是一件让我高兴骄傲的事。” 这时候喊口号人家领导可不会觉得你假大空,在这样的年代正是需要他这样充满激情又具有奉献精神的人。 黄明华爱听这种话,这知青思想端正,心怀感恩,对下乡一事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林知青说得好啊,你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我很高兴,今年的优秀知青非你莫属了。” 一直没插嘴的赵保国这时候才道:“书记,容我问一句,优秀知青是啥?” 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黄明华解释道:“这是公社今年新出的一个表彰,以后每年我们都会在各个村子推出一名优秀知青出来,对他进行奖励。” 黄明华正在为这些下乡知青烦恼呢,国家让这些知青下乡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城市就业困难的问题,想让这些知青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帮助农村,扎根农村。 这些知青倒好,不好好思考怎么建设农村,一个个整天就盼着回城。 现在出了林砚池这样一个好苗子,黄明华肯定要对他进行鼓励和宣传的。 杜学康在一旁跟着点头:“不仅要表彰,我们还应该把小林树成典型。” 赵保国听得两眼放光:“这事我看行。书记,主任,我跟你们说小林真是不错,我见过那么多知青,也就他让我喜欢。” “刚好这阵子秋收结束了,后面没什么事,咱们公社好久没搞运动了,不如就趁此机会热闹一下。” “听书记的。” 这两年搞运动,开大会是稀松平常的事,像林砚池这样出类拔萃的知青,公社肯定要重点宣传。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这事拍板。 至于林砚池这个当事人是什么想法,大家都没过问。 说白了,领导已经决定的事,他除了赞同,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再说,这么好的事林砚池会拒绝吗,当然不会。 不然忙活半天,他把这事折腾成这样是干啥。 现代娱乐圈的明星为了圈粉都要给自己立人设,而他要想一步一步往上爬,必然也要向领导表决心。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些领导眼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要做的就是把“无私奉献”这四个字贯彻到底。 怎么让领导看到他的奉献呢? 当然不是跟傻子一样拿着个大喇叭跑到领导面前强行给自己加戏。 本来林砚池还以为上次卢志强那事,能让他在领导面前混个熟脸,哪知领导连个面都没露。 但这次不一样了,两个村子发生械斗,又涉及人命,领导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今天一大早起来,林砚池就让赵亭松去公社找了领导报了警,他是支书儿子,公社领导对他有印象。 都不用添油加醋说什么,领导就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直接连杜学康这个二把手都惊动了。 黄明华虽然没到场,可他也一直关注这事。 人都有好奇心的,林砚池这个名字频频在他耳边出现,他很难不对这个知青产生兴趣,接见林砚池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表彰和树典型这事林砚池是一点没想过的,他本身就是赌徒心态,仗着对领导的一点了解,揣摩了一下他们的心里。 事先有准备,横竖他也不吃亏,若是此计不通,大不了他又想别的办法。 好在,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事情的发展从头到尾都如他所愿那般发展。 甚至还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也不知道优秀知青的奖励会是什么,既然树典型,他相信黄书记绝不会只是空口说白话。 林砚池还真有些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后, 林砚池一行人就坐着驴车回家。 驴车上,林砚池看着黄秋萍红肿的双眼,问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黄秋萍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家中父母已经年迈, 这次回娘家还不知道会面临些什么。 自从嫁到刘家后,她对二老都是报喜不报忧,平时身上有伤, 她都很少回娘家。 不过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管前面有什么等着她, 她都不会害怕后退。 这世上所有的苦她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她不怕再吃其他的苦。 “秋萍,秋萍, 秋萍你等等, 我有话对你说。”喧嚣的尘土后面, 刘成才边追边喊着。 泪眼婆娑的黄秋萍回头看了他一眼, 抹抹眼,狠心把头扭向前方。 “叔,别停下, 赶快点。” 赶车的听到这话,一鞭子挥在驴屁股上, 很快就将刘成才甩在了身后。 赵保国叹了叹气:“好孩子, 别难过,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这年头还没网络,可新闻的传播能力一点也不弱, 可能黄秋萍还没回到林岗村, 她指控公公婆婆的事就已经传到了大家耳中。 回去之后, 赵保国还有得忙。 黄秋萍抬头看了看天空, 咧嘴笑了笑:“没事,我不怕为难。” 以前在刘家,她总是怕这怕那,为了顾忌别人,不懂反抗,一个人承受了所有苦难。 现在她明白了,一个人要想不被欺负,还是得自己先立起来。 此时的她头发凌乱,脸颊红肿,整个人和美沾不上任何的边。但是比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身上却多了一股从来没有的力量。 林砚池知道,那是她重新点燃了对生活的希望。 一个坚强,柔韧,与命运抗衡的女性,是那么值得人敬佩和尊重。 林砚池相信以后再没有什么困难能够打到她了。 想到黄秋萍还不知道在哪的大佬亲爹,林砚池道:“风雨之后见彩虹,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黄秋萍只当是他是安慰自己,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有黄秋萍这个人证在,刘大江和王贵英弑母这个案子很快就告破。 这年头判刑都判得很重,这种人命案子,凶手当然是要以命抵命,这俩人渣都被判了枪毙。 大家都骂他们活该。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事打击最大的是刘成才,他还没从父母杀人被枪毙的事情中缓过神来,黄秋萍又来找他离婚了。 林砚池不记得他们俩最后还有没有在一起,不过目前看黄秋萍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想和刘成才过了。 出了这样的事,刘成才横竖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两人的确很难继续过下去。 这事闹得大,一时间成了好多人的谈资,当然收益最大的还是林砚池。 经此一事,他名声大噪不说,还在整个公社奠定了群众基础。 不仅林岗村的老乡心里服他,就连小桥村那边的人也觉得他很不错。 正所谓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经过大家的口口相传,林砚池的形象在大家心中陡然拔高。 哪怕从来没有见过面,提起他,好多老乡都要竖起大拇指。 人民群众的呼声,公社的干部当然是听到的。 刚好这阵风还没过,也不用等年底了,公社宣传部的干事决定趁热打铁,马上就给林砚池办个表彰大会。 宣传部的人办事很积极,锦旗一做好,他们就通知了各个大队的队长,让他们组织全体知青都到公社开会。 要是有老乡相看热闹的也可以来,当然,这属于个人自愿,不强求。 沈红英和谢金枝一大早起来,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衣裳。 赵保国等得不耐烦道:“磨磨蹭蹭的弄什么呢,小林在外面等着呢,耽误这么久,去晚了咋整。” 沈红英道:“来了来了,马上就好。” 赵保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人家小林受表彰,有你们什么事,弄得花枝招展的,又不喊你们上台。” 沈红英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边走边道:“你懂什么,小林是我们林岗村的知青,和我们家关系最亲近,我待他就像待亲儿子一样,他受表彰,我可不得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点。你少在这里给我装,也不瞅瞅你自己收拾成啥样。”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汉现在装得跟啥似的,一点不在意。 昨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得睡不着觉,今早起得比谁都早,还给自己刮了胡子洗了头。 重视程度堪比当年两人结婚。 赵保国道:“我啥样啊我,我和你可不一样。” 他是大队长,林砚池是他管辖地的知青,林砚池受表彰那就相当于他受表彰,说不定等会领导还要喊他上台讲话呢。 去的人那么多,他可不得给自己弄个好形象。 林砚池听到两人的吵嚷只觉得好笑。 他从小跟奶奶长大,没体会过什么父母之情,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了这里,倒是体会了一把。 他想,若是换成自己的父母,他们此时的心情和反应大概和赵保国夫妻俩差不了多少。 赵亭松拉住他的手道:“走走走,我们先去村口,别等他们了。” 虽然赵亭松的手掌很暖和,可是赵保国就在不远处,林砚池被赵亭松拉着有点心虚。 当着家人的面,他可不能什么都由着他。 “等叔叔婶子一起,你急什么。” 赵亭松脑子偶尔缺根弦,拉林砚池的手拉习惯了,这会儿林砚池从他手中挣脱后,他又继续牵他的手。 一边牵还一边摸了两把:“你的手好滑啊。” 那可不。 林砚池给自己弄了点草药,干完活没事的时候就泡一泡,不容易起茧子不说,皮肤也比一般人滑腻一些。 要不是住集体宿舍不方便,他还想把这药弄来泡泡澡。 也只有在这时候,林砚池才会怀念自己在现代的大浴缸。 这傻子净知道占自己便宜,林砚池把手抽回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行了别摸了,等会儿被你爸妈看见,有你好受的。” 赵亭松道:“没事,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我爸不会说什么的。” 他的父母只教育他不能拉女人的手,可没说不能拉男人的手,他跟林砚池关系好,拉拉小手又怎么了。 话刚说完,就听赵保国道:“赵小满,你一天就缠着人家小林,你们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我要是小林,非抽你不可。” 看吧看吧,果然被瞧见了。 林砚池心脏迅速跳了两下,随即又大大方方道:“我倒是想抽他,可小满哥块头这么大,我要是动手,岂不是只有被他揍的份。” “他敢。”沈红英笑着走了出来:“小林我跟你说,小满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你看我饶不饶他。” 赵保国也点点头:“下次我替你抽他。” 赵亭狠狠地跺跺脚:“偏心。” 说完跟故意和他们作对一样,当着他们的面搭上了林砚池的肩膀。 林砚池对着赵保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话都没说呢,就被赵亭松气哼哼地推着走了。 “这孩子。”赵保国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他们起得早,到了公社的时候,距离大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台子已经搭好,横幅也给挂上了。 等各个大队的人陆续到齐后,表彰大会就正式开始了。 林砚池以前在学校参加过不少活动,不过这种具有时代特色的表彰大会还是头一回。 大会是由杜学康亲自主持的,开场白和表扬语录左不过就是那些,林砚池没仔细听,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前的大红花上去了。 虽然这些事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可戴着这朵大红花,面对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林砚池心里却冒出点从未有过的难为情。 台下的徐东嘴都要笑歪了,整个人搭在陆学林身上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陆学林这次没打他,因为他也在笑。 林砚池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人肯定在心里偷偷骂他像个傻帽。 赵亭松笑得也很欢,不过他的笑跟大家不太一样,他是发自内心的在替林砚池高兴。 林砚池聪明,善良,赵亭松想把这世间所有的赞美都给他。 他认为不管领导们怎么表扬林砚池他都担得起。 表扬完了后,杜学康道:“下面有请黄书记上台为林知青颁发锦旗和奖励。”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黄明华上台,和林砚池握了握手,笑眯眯将手上印有“优秀知青”的锦旗交到了林砚池手中。 林砚池也笑着道谢。 送完锦旗后,黄明远又发表了讲话。 “自从林知青下乡以来,他勤劳努力,踏踏实实,不仅认真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还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替林岗村的村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在条件如此艰苦的情况下,他还能散发出自己的光辉和天赋,实在值得鼓励。我希望在场的知青们都能够向林知青学习,敞开你们的胸怀,走到人民群众中去,让村里的老乡们像接受林知青这样接受你们。” 黄明远是个好书记,知青们下乡之后,各种丑事层出不穷,他实在是头疼得很。 好多知青都是被政策逼着下乡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要担子。 这些下乡知青需要有个标杆和参照物来刺激引导他们,让迷茫的他们认清现实,找准自己的方向。 这个参照物,毫无疑问就是林砚池。 黄书记这话把林砚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若不是他脸皮厚,肯定还要当场闹个大红脸。 其实比起这些场面话,林砚池更想知道公社会不会给他点实际奖励。 好在,黄书记没有让他失望,慷慨激昂说了一番后又道:“经我们公社干部一致商讨,决定给林知青奖励五十斤粮食和一张大团结。” 台下的知青都深深吸了口气。 下乡知青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五十斤粮食省着点吃,都够一个成年人两个月的口粮了。 也就说这两个月林砚池都不会饿肚子了。 林砚池也小小的惊讶了一把,他没想到公社这么大方,一张大团结就是十块钱,五十斤粮食和十块钱,今年他应该能过个不错的年了。 这些知青的反应让黄明远很满意,他是故意奖励这么多东西的,为的就是激励其他知青。 他抬了抬手,等众人安静下来他又道:“大家不用羡慕,咱们这个优秀知青每年都会有评选,只要当上了,我保证奖励会比现在还要丰富。下面请林知青上前来给大家发表一下他的获奖感言,大家掌声鼓励。” 林砚池手拿锦旗,面带微笑,在大家雷鸣般的掌声中开了口。 “首先,我要感谢公社领导对我的认可和鼓励,其次,我要感谢我的队长赵保国同志,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对我的培养……” 听到这话,赵保国很是欣慰,他当初果然没看错人,这才多久,林砚池就得到了公社领导的器重。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 林砚池能有今天这副光景,全靠他自己努力,赵保国这个当支书的也没特别优待过他。 没想到林砚池竟然还会单独感谢他,真是够给他面子。 其他几个队的大队长,都道:“赵老弟,可以啊,村里出了这么个知青,今年评优秀肯定少不了你们村。” “我们大队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知青呢。” 赵保国已经很久没这么神气过了,林砚池得了表彰,他这个当支书也是与有荣焉,觉得倍有面,等回村了,他一定也要给林砚池好好奖励一番。 等他回神,林砚池的讲话也差不多完毕了:“谢谢各位,我们林岗村知青一定会继续努力发扬不怕苦不怕累,团结奉献的知青精神,争取为咱们公社的老乡谋取更大福利。” “好!”台下的赵保国中气十足,带头鼓起了掌,站在人群中的他抬头挺胸,好不得意。 表彰大会结束后,黄书记又逮着林砚池说了阵话,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把人放了回去。 赵保国今天是真的开心,趁着林砚池和书记谈话的时候,他又让赵亭松去供销社打了两斤酒,打算今晚和林砚池好好喝两杯。 公社奖励的粮食,林砚池给知青点的人分了二十斤。 好歹大家现在还住在一起,吃独食这种事还是不太合适。 过阵子就要分粮,这二十斤应该能把这几天撑过去。 至于剩下的三十斤,他让赵亭松搬回了家去。 这下,他每天都能正大光明去赵亭松家里蹭饭了。 上次买的肉还剩了些,知道今晚要好好庆祝,回到家沈红英就开始忙碌。 她手艺本来就不错,加上今天心情好,炒菜的时候也多放了些油,味道比平时还要好很多。 光是那盘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就把林砚池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赵保国心里高兴,灌了他好几次酒。 这时候的白酒味道很纯,没经过勾兑,喝进嘴里的时候刺激得不行,两杯酒下肚,林砚池的脸就要烧起来了。 “支书,真的不能喝了,等会儿我还要回宿舍,要是醉了你让我怎么回去。” 赵保国道:“怕啥,等会让小满送你回去就是。” 林砚池摇了摇头:“那也不行,我真不能喝了。” 沈红英笑了笑:“你得了公社表彰,你叔他高兴,你就陪他喝两盅吧。要是醉了,今晚就住这,刚好也能有个照应。” 赵亭松耳朵动了动,也道:“对,我也醉了,不能送你,今晚你就住这。” 说完,他又强调一下:“我的床很大,能睡得下你。” 林砚池喝酒容易上脸,脸颊和眼尾都有些泛红,他软绵绵地瞪了赵亭松一眼。 醉个屁,他光顾着干饭一口酒都没喝,怎么可能喝醉。 连个谎都不会撒,真是蠢死了。 这样想着,林砚池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 喝到最后,赵保国和赵春风话都有些捋不直了。 沈红英和谢金枝各自把人扶着进屋,出来的时候,看见林砚池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除了脸很红,倒也瞧不出个什么。 他没动赵亭松也没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开口。 沈红英道:“小满你干嘛呢,赶紧把小林弄去休息啊。” 赵亭松这才把人弄进了屋。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赵亭松拿来火柴,把煤油灯点亮后,才发现林砚池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脸上少了点平时的机灵,眼里却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赵亭松看不懂,胸口却像被羽毛扫了一下,不仅心里痒痒的,连喉咙都有些发紧。 这次没等林砚池开口,赵亭松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日常:老婆贴贴!Σ(|||▽||| )(○`ε?○) 第29章 喝了酒的林砚池反应变得有点慢, 坐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双眼落在赵亭松身上,跟着他移动。 赵亭松走到他面前, 俯下身体, 眼神与他齐平,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林砚池看着他干净纯真的眼眸变得黑亮幽深,里面映着自己的脸, 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砚池的脸越发滚烫起来, 即使灯光不甚明亮, 也能看到他红透的脸。 不知是因为酒, 还是因为人。 赵亭松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他又不知该做什么。 没人引导, 他就像一头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 只能焦躁地嗷嗷嚎叫, 等待着猎人最后的审判。 林砚池的脸微微往前, 赵亭松怕撞到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哪知林砚池双手突然抱住了他的脑袋, 靠近了他。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 灼热的呼吸融在一起, 像是要不分彼此。 赵亭松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成拳,黑亮的眼眸染上了些别样的情绪, 明明晚上没喝酒, 可这会儿他感觉自己也要醉了。 林砚池秀挺的鼻尖下是他轻抿着的薄唇, 赵亭松口干舌燥, 喉咙发痒,鬼使神差般贴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林砚池却收回手,捂上了自己的嘴,摇头,对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臭!” 赵亭松脸上露过一抹尴尬神色,随即起身:“我去漱口。” 这傻子,林砚池勾住他衣裳,道:“我是说我臭。” 喝了这么多酒,赵亭松不嫌,他还嫌呢。 林砚池酒量好,在外从来不会喝醉,就算醉,那也是装的。 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在最脆弱的时候把自己暴露于人前,这样不好。 今晚约莫是太上头,确实小小的醉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本来还想和赵亭松继续玩一会,只是嘴里酒味实在太重,林砚池有心想装,也被这味道熏得装不下去。 就算没有洁癖,他也不能容忍在这种时候,他和赵亭松有什么过界的行为。 赵亭松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醉着,听到他这么说,就道:“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洗。” 林砚池懒懒地不想动,看着赵亭松忙里忙外,一会儿给他端水洗脸,一会儿又拿杯子给他漱口。 他觉得自己有点坏,这么晚了还要折腾人,可他就喜欢以此来证明,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赵亭松都会认认真真的替他做好。 赵亭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他漱完了口,又把帕子拧干递到他手中:“家里没新的毛巾,你先用我的。” 林砚池迟迟没有接过,赵亭松又解释道:“我刚在外面已经用水洗过了,是干净的,你别嫌弃。” 林砚池双手撑在床上,扬着头:“你帮我。” “啊?”赵亭松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随即又点头:“我帮你洗,我帮你洗。” 看着林砚池闭上眼,赵亭松将帕子展开,小心地替他擦拭。 林砚池是城里来的,不像他皮糙肉厚,洗脸的时候他都不敢太用力,看着林砚池泛红的脸颊和眼尾,明知道他是喝了酒的缘故,赵亭松却还是担心自己的毛巾太粗糙,手上用的劲太大,总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伤了他。 这样想着,他的动作又轻柔了些。 洗完脸,林砚池对他笑了笑,抬了抬自己的脚道:“我还想洗脚。” 赵亭松点点头:“你等着,我去拿洗脚盆。” 他往脚盆里又添了些热水,进屋时,看见林砚池正在脱自己的鞋袜。 赵亭松把盆放在地上,走过去在林砚池身旁蹲下,道:“我帮你洗。” 这次林砚池倒是不肯了:“我自己来。” 可是赵亭松却不管不顾的擒住他的双脚,把他的脚放进了水中。 明明水温不高,林砚池却仍感觉自己被烫了下,忍不住瑟缩时,两只脚却被赵亭松按在水里动弹不得。 看着赵亭松一下一下往他脚上浇水,林砚池心里没来由觉得有些怪异。 他的脚常年不见光,加上他每晚在宿舍泡脚时都会放点药在里面解乏,因此双脚倒比手和脸还要白腻一些。 为此宿舍里的人没少打趣他,别人都是保养自己的脸,他倒好,专门往手脚上捣鼓。 个人习惯罢了,林砚池倒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 只是这会儿见赵亭松一言不发的捧着他的脚,明明脚背都要被他搓红了,这人竟还不放,林砚池感觉有些不妙。 “赵亭松。” 他压着嗓子,用力地喊了一声赵亭松的名字。 没得到赵亭松的回应,他的脚用力蹬了蹬,盆里的水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有的还溅到了赵亭松身上。 这时候,赵亭松慢慢抬起了头,除了溅起的水珠,林砚池还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太正常的红。 林砚池双手紧紧揪着床单,忍不住想把脚收回来,可赵亭松用的劲实在太大,他又如何能抽回来。 “别动。”他听见了赵亭松有些喑哑的声音,“我替你擦干净。” 说着,赵亭松又拿过一块擦脚的帕子,把林砚池脚上的水珠擦了个干干净净,连每个脚趾都没有放过。 等他擦脚的时候,林砚池另一只脚气得在他胸前蹬了好几下。 他没用力,那点劲对赵亭松来说跟挠痒一样。 看着他那只在自己身上使坏的脚,赵亭松喉结滚了又滚。 这次不用人教,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有湿热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脚背上,林砚池瞳孔放大,捏着床单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 对上赵亭松那虔诚的,狂热的,欢喜的眼神,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林砚池脸红得要滴血,不知道是羞他有这样的爱好,还是恼他不听自己的话。 赵亭松不知道自己给林砚池带来了多大的冲击,脸上带着点羞赧,憨憨傻傻的,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 就算不懂其中的含义,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太对的。 林砚池张了张嘴,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难不成羞羞答答地说:“没关系,你这样很正常的,我很喜欢。” 还是怒目而视道:“赵亭松,你这个大混蛋,一上来就跟老子玩这个。” 这两种话林砚池都说不出口。 这种事情他心里很在意,又不是那么介意。 他承认,在某个瞬间,他被小小的冲击了一把,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着赵亭松的眼神有些复杂,随即又伸脚蹬了他两下。 “睡觉了,赶紧把屋里收拾干净。” 说完也不理他,身体往后一仰,就躺在了床上。 赵亭松倒了水之后,磨蹭了很久才进门,林砚池躺在床上扫了他一眼,看着他带着水汽的身体,很识趣的没说什么。 别说赵亭松难受,他躺在这也不好受呢。 早知道今晚就不该留下,这分明就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 一旁的被窝被人掀开,林砚池往里挪了挪,发现自己已经靠贴近了墙。 一个未婚小伙子的床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去,赵亭松平时就比别人占地方,多了个林砚池,这床更显拥挤了。 尤其是那傻子还动不动就拿脚蹭他。 农村房子不隔音,稍微弄点什么动静就扰人得很,林砚池用脚把他勾住,道:“很累了,睡觉吧。” 听到他说很累,赵亭松也不搞什么小动作了,起身替他把被子掖好,一只手搭上他的腰,没多久就闭了眼。 屋内漆黑一片,耳边传来赵亭松均匀的呼吸。 林砚池睁着眼睡不着,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不久,跟想通了似的,在赵亭松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跟着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想来赵亭松很早就起了床。 这会儿天已大亮,头次在他家里过夜,就起得这么晚,林砚池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礼貌。 好在,起得晚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赵保国和赵春风昨晚都喝了不少酒,今早也是睡了很久才起床。 吃完早饭,林砚池道:“支书,这段时间不忙,我想过两天上山去看看山里有没有什么草药。” 干等着别人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办法自力更生。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岗村地理条件优渥,林砚池觉得应该把这些资源都利用起来。 药品这个事情一直是个难题,上头也一直鼓励他们自力更生,听到林砚池的想法,赵保国当然同意。 “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需要帮助你就找小满,让他帮你。” 林砚池看了赵亭松一眼,笑了笑:“我们俩这关系,肯定少不了麻烦他。” 赵亭松被林砚池看得有点脸红,他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看到林砚池躺在自己身旁,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 他不知道昨晚林砚池到底醉了没有,就怕他早上起来跟自己闹呢。 哪知,林砚池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倒是他,一看到林砚池就跟喝了酒一样晕晕乎乎的,就想眼巴巴的凑上去,又怕惹他心烦。 听到林砚池这么说,他就忍不住想,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之间会像他和林砚池这样吗? 赵亭松实在想不通,也没人告诉他,男人和男人之间,除了当朋友,还能做什么。 吃过早饭,林砚池就对赵亭松说:“你先在家等我,我回宿舍换个衣服,晚点咱们就上山去。” 离开到时候,沈红英叫住了他,给他弄了点自家地里种的菜,让他带去知青点。 这段时间地里青菜不少,听赵保国说知青点那边的知青都过得紧巴巴,沈红英也就大方了一回。 其实也是看在林砚池的面上,这菜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对知青来说也很难得,只希望他们能记住林砚池的好,一天少在背后弄那些破事。 接触久了,沈红英是真心把林砚池当儿子疼,凡事都为他考虑得多。 赵保国也笑眯眯地说要去大队部开会,争取给林砚池再谋点福利。 面对两人对自己的疼爱,林砚池心里没来由产生了一丝愧疚。 他们对他这么好,他和赵亭松却…… 林砚池摇摇摇头,不去想,也不敢想那些事。 回了知青点,他就把那些菜放到了厨房,顺带也给赵志远说了声。 知青点的知青看到他弄回来这么多菜,心里都又惊又喜,赵志远道:“昨天你给大家分了二十斤米,今天又给我们带回来这么多菜,真是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他觉得林砚池真的太好了,什么好处都想着他们,上回买了肉,也给他弄了两大勺过来,到现在他想着那味道都还流口水呢。 林砚池道:“说的什么客气话,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我有好处,肯定也少不了你们的。” 未来这些人都要回城,现在搞好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再说,知青点的人团结一点,也没什么坏处,省得有些人老在后面搞小动作。 他对着赵志远挤了挤眼,两人走远了些,赵志远才听他小声道:“下次多在你舅舅面前说点好话,让他过年给我留点肉。” 赵志远点点头:“必须的。” 等林砚池进屋换衣服后,他看了眼那群沉浸在喜悦氛围中的知青,道:“这些菜都是别人看在林知青的面子弄的,发粮还得过一阵,要不是他,咱这几天说不定还要饿肚子。林知青为人坦率真诚,心眼又实在,以后大家要都和他好好相处,谁要是敢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他在知青面前一向没什么架子,这会儿这么严肃,这些知青也知道了他的态度。 不过大家觉得他这番话纯粹有些多余,林砚池对大家这么仗义,谁会这么不识好歹给他使绊子。 又不是所有知青都像卢志强和李建安那样良心坏。 宿舍里,听说林砚池要上山挖草药,徐东兴致冲冲道:“我也去。” 林砚池还没开口,陆学林就打击道:“你药和草都分不清,你去能有什么用?” 徐东不服气:“我去帮忙给他拿工具。” 陆学林一声嗤笑:“有赵亭松在,轮得到你?” 徐东刚想反驳,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他莫名感觉到一股危机。 嘟囔道:“明明我和你才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怎么到这之后,你和那傻子倒是越走越近了。” 林砚池笑了笑,只说:“他不是傻子。” 徐东撇了撇嘴:“拜托,这是我说的重点吗?” 陆学林在一旁幸灾乐祸:“对你来说不是,但对人家来说可能就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东最烦他动不动就神神叨叨打哑谜的样子。 林砚池也没有重色轻友,看他不高兴,便道:“没事,你想跟着去就去吧。” 徐东倒是不肯了:“不去了,好不容易不用干活,我才懒得去受累。就让赵亭松去吧,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一天精力旺盛,有劲没地方使,让他跟着去,什么粗活累活你都使唤他。” 陆学林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又开始补刀:“你跟他彼此彼此。” 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甚至某些地方徐东还不如赵亭松呢。 他俩日常吵习惯了,林砚池也懒得劝,换了身平时干活穿的衣服就走了。 赵亭松也收拾好了,两人上山的时候,沈红英道:“这段时间山上天冷了,山上毒虫毒蛇什么的倒是没有,不过深山里有野猪出没,很危险,你们不要进得太深。” 林砚池点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山间泥路并不平坦,越往上走,越是艰难,泥路两边藤蔓掩映,稍不注意,便会绊脚。 好在这几天没下雨,小路还算干燥,否则,上山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怕林砚池摔跤,走在前面的赵亭松朝他伸出了手。 特殊情况,林砚池也不怕被人看见,抓住赵亭松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郁郁葱葱的老林没经过砍伐,各种植物都长得很茂盛,王永年当赤脚医生那会儿,从来没挖过草药,所以这山里的草药还多得很。 不过林砚池并没有马上停下来。 林子越深,宝贝就越多,森林边缘根本挖不倒什么珍贵的药草,听赵亭松说野猪的位置还远得很,他们还能再往上走一阵。 到了一片草木旺盛的地方,林砚池才停了下来。 不同的草药有不同的采集方法,林砚池给赵亭松交代了几句,两个人就开始行动。 除了草药,林砚池还找到了很多野生的天麻和山药。 这些东西换个其他时候,肯定早就被人挖空了,但现在山里的东西都是集体所有,一般人都不敢上来挖,正好也便宜了林砚池。 野生天麻较为珍贵也比较少见,林砚池运气好,挖了好几窝,他预感到这里还会有其他好东西,拿着工具又往前走了一段。 只是,不过他没想到,珍贵药材没找到,反倒是在这茂密的林子里撞见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他看见两个年轻男女在茂密的草丛里亲嘴。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乡村题材的电视里老是会演人钻小树林,钻玉米地,他还以为是假的呢。 亲眼瞧见了,才知道还真有这样的事。 林砚池接受良好,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单纯的亲嘴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怕这时候的人趋于保守,但总有控制不住感情的时候。 只是这事被他看见了,就挺尴尬的。 就在他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离开的时候,赵亭松过来了。 他见林砚池猫在这没动,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立马上来查看。 好在他也算谨慎,没发出什么声。 只不过看到别人亲/热的画面有点傻眼,随即正义感爆棚张嘴就要出声呵斥。 林砚池直觉不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赵亭松被捂住嘴说不出话, 瞪着大眼看着林砚池。 林砚池一手捂着他,一手又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有什么话先离开这再说。 两人蹑手蹑脚的倒回去, 离得远远的, 等那边亲热的人完全被树丛遮掩得看不见时,他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赵亭松有点生气:“你干嘛!” 见他这模样,林砚池气笑了:“我倒还想问你干嘛呢。人家招你惹你了, 你这会儿出去你自己不嫌尴尬?” 赵亭松被他训斥, 有些不开心, 嚷嚷道:“你没看见吗?那男的在耍流氓。” 他爹可是说过的, 在外面看到有男的对女同志行不轨之事,一定要站出来阻止。 这种耍流氓的男人, 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傻子脑子都不带转弯的, 林砚池扶额, 尝试着和他解释:“人家你情我愿, 哪里是耍流氓了。” 赵亭松还是有点不相信:“你情我愿?哪个正经人会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山里这样那样的。” 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现抓住,人家就会说你搞破鞋,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这个年代的人思想很保守, 赵保国会教赵亭松任何事,独独对这方面是讳莫如深的。 所以赵亭松对所谓情趣之事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 “什么这样那样的, 人家不过就是在外面亲了个嘴, 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林砚池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见赵亭松还是一脸不服气, 他道:“那你整天没事就拉我的手, 昨晚还那样, 你是不是也在耍流氓?” 听他这么说, 赵亭松就有点不好意思,脸也红了。 但他还是小声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 林砚池正想问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又听他扭扭捏捏说道:“我们都是男人,再说……我们那是在家里。” 赵亭松心里很纠结,林砚池说的和赵保国说的完全不一样,他从小就被赵保国灌输着那样的思想,这会儿听到林砚池的解释,感觉观念都要被重塑了一样。 林砚池觉得好笑,这傻子就没想过两个男人之间这样更不正常吗。 林砚池想他懂,又怕他懂。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变得患得患失,这也是林砚池以前从来不碰感情的原因。 他独立惯了,享受那种随心所欲,毫无牵挂的生活,尤其是在奶奶死后,他更加封闭。 当然,这种独立也是有弊端的。 在某些时候他也会感到孤独,没有亲人,没有交心的朋友,自己在这世界上仿佛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不管是死亡还是活着都不会给别人心里带来任何的涟漪。 来到这里,他试着敞开心扉重头开始,哪知道却这样一头栽了进去。 还栽在了这样一个懵懵懂懂的傻瓜身上。 不可否认的是,比起那一潭死水的生活,他更喜欢现在这种日子。 看着赵亭松略显纠结的脸庞,林砚池抬起手,将他皱着的额头和眉毛一一抚平。 微凉的指腹在赵亭松脸上游走,像有蚂蚁爬过一样,弄得赵亭松痒痒的。 他没动,只疑惑地垂下眼眸望着林砚池。 林砚池的眼睛是那种狭长的凤眼,眼睛清透明亮,眼尾微微上翘,看人的时候,他总是笑意盈盈,连眼睛都会弯起来。 赵亭松就这样看着他,等回过神来时,就听林砚池很轻地问他:“你要不要试试?” 他的凤眼微波流转,眼神似勾不勾,含着一种让赵亭松心跳加速的东西。 他拼命捂着自己的胸口,问道:“试什么?” 林砚池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抿着的唇一字一句道:“试试也在这里亲我啊。” 赵亭松脸一个爆红,他感觉一只手已经捂不住自己的心脏,不得不两只手一起用上。 他张了张嘴:“我……你……” 张了半天的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林砚池看着他这纯情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昨晚帮他洗脚的时候,这人可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想亲?那算了。也对,像你这样的正经人怎么会大白天在山里做这事。” 林砚池抬脚欲走,路过赵亭松身旁时,手腕却被他死死抓住。 他用了很大的劲,林砚池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赵亭松转过头看着他红润的双唇,喃喃道:“想亲。” 他做梦都想亲。 或许是怕从林砚池反悔,说完这话,一手拉着林砚池的手腕,一手搭上了林砚池的腰,没给林砚池任何的时间反应,就低头吻上了那张他心心念念的嘴。 两唇相接那一瞬,赵亭松的脑子里像绽开了一簇簇的烟花,“砰砰砰”响个不停,全身的血液都汹涌汇聚到大脑,赵亭松感觉自己大脑昏昏沉沉,快要缺氧一样,但他反应又很快,只要林砚池稍微有挣扎的痕迹,搂着他的手便会用力一些。 林砚池被他箍着腰,只能顺从地贴在他身上。 灼热的呼吸扑在林砚池鼻翼,他薄薄的眼皮微微颤抖,睫毛也轻轻扑闪了两下,双手情不自禁揪住了赵亭松的衣裳慢慢闭上了眼。 赵亭松毫无经验可言,他甚至连换气都不会。 直到憋得受不了时,他才分开两人紧贴着唇瓣。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后,看着林砚池湿润殷红的唇又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 如此反复几次,林砚池终于受不了:“够了够了,别亲了,等会被人看见了不好。” 这会儿他知道不好了,刚才开口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好呢。 赵亭松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道:“没人,再亲一下。” 他挖草药的时候,先在周围看了一圈,除了远处那对亲热的男女,这地没其他人。 林砚池很无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哄道:“你听话,下次还给你亲。” 赵亭松立马停止,用脑袋蹭了蹭林砚池:“那你说话算话。” 林砚池很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嗯,我说话算话,但是你要记住,有人的时候,你不能亲我。” 这事不用林砚池提醒,赵亭松他也知道。 这种事情很羞的,哪能当着别人的面做,他神神秘秘的凑到林砚池耳边:“下次,咱们也专门找个小树林亲。” 还专门找个小树林,林砚池拧了拧他的耳朵:“赵亭松你可真不知羞。” 这会他倒是正经得像事情不是他主动挑起的一样。 赵亭松也没辩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就笑着去挖药草了。 只是挖着挖着,他就要盯着林砚池瞧,个中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他那视线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恨不得马上就跑过来啃两口,惹得林砚池脸也烧起来了,只好背过身去不理他。 这次两人上山收获不少,山里草药多,林砚池选择性的挖了一些珍贵药材。 两个人的力量实在薄弱,目前的不管是西药还是中药都是供不应求,看来还要趁着这段时间发动大家的力量,不然等彻底入了冬,好多草药都要枯萎了。 两个人背上的背篓都装满后,林砚池这才和赵亭松下了山。 这些药林砚池一开始是打算直接弄回卫生所的,只是卫生所条件很简陋,占地也不是很大,根本就没有处理药材的地方和工具,最后只能先弄到赵亭松家里。 这时候赵保国已经从大队部开会回来了,看到林砚池,他高兴道:“小林啊,我刚才和大队委的人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让你进大部队当干事。” 赵保国不知道该给林砚池什么奖励,后来开会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下,一致决定让林砚池进大队部当干事。 赵保国一听就觉得好,林砚池虽然当了村里的赤脚医生,但赤脚医生并不算是干部,很多事情他处理起来也会束手束脚的不方便。 在大队部给他谋个职务后,有些事情他就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刚才他已经给公社打了报告,过两天公社那边就会有回音。 按照公社领导对林砚池的欣赏程度,赵保国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要是当上了干事,一个月还能领两块钱的工资,这是好事啊。”帮忙清理药材的沈红英很高兴。 林砚池受宠若惊:“还能领工资,这样好吗?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赵保国道:“这是咱大队委的干部一致决定的,谁敢说闲话,小林啊,你有能力,不能被埋没,好好干,说不定哪天领导就把你调到公社去了。” 林岗村偏是偏了点,但其他都挺好的,林砚池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不过能在大队部弄个干事当当也挺好。 他问:“那我在大队委主要负责什么?” 赵保国又说:“你只是挂个名,平时的主要工作还是负责咱们村里的医疗,上回书记就跟我说了,你出了名,说不定其他大队的人也会来找你治病,以后可有得你忙的。” 赵保国都这么说了,林砚池也不客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钻研自己的医术的。对了,支书,咱们村还有其他空闲的房子吗?最好是大一点的。” 赵保国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砚池道:“我想弄一个专门的药库。” 药物的贮藏很有讲究,为了避免药物发霉变质,药房要随时保持清洁干燥,还要防止虫、鼠的的侵蚀。 加上林砚池还要清理炮制这些药材,现在的卫生所根本无法满足他的任何要求,若是不能找个条件好的地,那林砚池这些草药挖了也是白费功夫。 赵保国取下帽子挠了挠自己的头,道理他都懂,可是这事实在难办。 重建一个卫生所需要人力物力财力,人力和物力倒是不说,主要是这个钱不好弄。 他们大队穷,重建卫生所,会计那边肯定是拿不出钱的。 见他一脸为难,赵春风提醒道:“其实我们村里还真有小林说的那种屋子,就以前姓陈那家。” 赵保国眉头蹙了蹙:“那家啊……” 林砚池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问道:“哪家啊?” 赵亭松道:“是陈来福家。” 这个叫陈来福的原来是林岗村最有钱的地主爷,解放后,两个儿子见势不对,拿着财产跑了个没影,留下那地主爷和地主婆被批、斗,家里的财产也全部被充了公。 这两人得势的时候没少欺负那些穷苦的人民,被打倒之后这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人受不了上吊死了,尸体在家吊了几天也没人知道,还是公家派人收了尸。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个人嘴里传出来的,说那屋不干净,大半夜老是能听到哭声。 住在周围的人被吓得够呛,后来都陆续搬了家。 破四旧之后,不能再搞封建迷信,村里没人再说这事,但大家都默契的不会往那地去。 那房子建得气派,本来队上想把那里弄成大队部的办公点,只是有干部不同意才做了罢。 从他们嘴里林砚池了解到了个大概,他没立即表态,只问:“支书,您觉得那地怎么样呢?” 这话赵保国也没法答,想了想,便道:“要不,我先带你过去看看,你要是觉得可以,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林砚池下乡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说过村里还有这样的地,心里自然是好奇的。 他道:“行,那我们就先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说起来, 这地离赵亭松家不算远。 沿着他们家附近自留地的小路往前走,有一大片竹林,穿过那片竹林, 就能隐隐约约看见那伫立在空地上的楼房。 周围已经没有人家, 只有几块荒下来的地,这地方离村里种植粮食的田地远,干部们也就没派人过来开过荒。 村里人没事都不会到这来, 原本的路上长满野草, 那草都快有人高了。 赵亭松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 赵保国指着那楼房道:“就是那。” 等走近了些, 林砚池才停下步伐,驻足观望。 这是一座由青砖和木头建成的房子, 一共两层, 加起来大概有十来间屋子。 和村里那些土坯平房比起来, 确实要好得多。 房子已经二十多年没住人了, 门前支撑屋檐的两根柱子已经被虫蚁侵蚀,赵亭松走过去用刀背在上面拍了拍,就有无数的木屑掉下来。 赵春风提醒道:“小满你注意点, 等会房子塌了就危险了。” 年久失修,加上当初被人打砸过, 就算是青砖做的房子上了年头也一样岌岌可危。 赵春风也不怎么到这边来, 没想到这房子已经变成了这样。 尘土飞扬,林砚池捂着鼻子往里走了走,里面家具全都被人搬走, 如今屋子所有的房间都空落落的, 除了灰尘就是蜘蛛网, 偶尔还有两只老鼠蹿过。 环境太恶劣, 几个人在屋里大概转了一圈,就赶紧出去了。 赵保国道:“不行还是在原来的卫生所将就将就,等以后村里账户有富余了,再想办法重新建一个。” 林砚池不在意这些,他摇了摇头:“就是脏乱了一些,收拾一下就没事了,我看这里用来当药库就不错。” 他选地的要求只有两个,一是要大,二是要清净,整个村里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 刚才进屋查看的时候,他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使用那些房间了。 只需要喊几个人帮忙,把门头支撑的柱子换了,再把里面的房间打扫干净,弄成药房完全没问题的。 听他这样说,赵保国道:“行吧,就依你。” 反正这地空着也是空着,物尽其用也挺好。 “明天我组织大队部的干部们开个会,大家在一起再商量商量,小林你也来。” 现在林砚池是大队上的干事,村里所有的事情,他都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般的村子都会欺生排外,林岗村的人也少不了这种毛病,可是林砚池用实际行动征服了大家。 大队部里就连脾气最不好的刘建民,在他面前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建药房,制作中药,这些事他们村的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王永年当赤脚医生那会,他可不会管这么多。 没药他就让大家自己去公社和县城买,村里人哪舍得花那个钱。 不管多难受,他们都只能干熬着,熬到病好为止,可想而知,有多遭罪了。 现在林砚池可以自给自足,解决大家看病难,吃药难的问题,他们又如何不同意呢。 开完会的当天下午,赵保国就在村里组织了人,安排大家去把宅子收拾了出来。 得到消息的村民都炸开了锅。 这城里来的知青可真是大胆,连那样的房子他都敢征用。 现在不允许搞封建迷信了,但他们农村的,有几个不信这些,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憷的,不然那地方也不会荒成那样。 幸好是让大家一起,让她们谁单独过来,她们还真不敢呢。 一起干活的沈红英听到了这些人说的闲话,便道:“人家小林受过教育,有知识,有文化,哪里会跟我们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一样,净琢磨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我跟你们说,小林早就知道这地是怎么回事了,他选择这里,就是要用身体行动向大家证明,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 村里人对林砚池本人没有任何意见,讨论这事也实在是因为他们忌讳这地,听到沈红英这样说,林砚池在他们心目的形象又高大了。 “咱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这辈子竟然能得到这样一个处处为大家着想的林知青。 ” “可不是嘛,我早就知道这娃子是个好的。” “同样是人,也不知道他爹妈怎么就这么会生,我们家大虎怎么就没这么有出息呢。” 旁边的人笑道:“生不出林知青这样好的儿子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招他做女婿嘛。” 这种话题是大家最爱聊的,一个长得胖胖,脸蛋圆圆的婶子问沈红英:“支书家的,你知道林知青今年多大了吗,有二十了不?” 沈红英道:“差不多吧。” 她们家小满二十一了,林砚池整天小满哥小满哥的叫,想来是要小一些的,二十应该差不多了。 圆脸婶子又问她:“他处对象了吗?” 问完就有人道:“应该没有吧,平时也没看见他跟哪个姑娘走得近啊。” “不好说,万一人家城里有相好呢。” “只要不是娶了老婆,有相好也不怕,改天介绍我们家桂花给他认识认识,说不定两人就看对眼了。” 沈红英撇了撇嘴,林知青啥样,她们家桂香又啥样,小林能看上桂花才怪了,真是乱点鸳鸯谱。 听到这些人肆无忌惮说要招林砚池当女婿的话,沈红英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 明眼人都知道林砚池现在跟她们家关系最好,要是以后他真看上了村里哪个姑娘,成了别人家的女婿,她们和林砚池的关系肯定就要疏远了。 她有点后悔,当初自己和赵保国怎么就没生个闺女呢,他们家春风和小满模样都长得俊,若是有个闺女,想必也是村里最漂亮的。 沈红英叹了叹气,算了,人家林知青又不可能在他们村待一辈子,想那些没用的干啥。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避着人,正在锯木头桩子的赵亭松听着心里可不舒服了。 他都跟林砚池亲嘴了,林砚池怎么会娶别人! 可他也不敢确定,在他的认知里,男人都要和女人结婚生娃的。 村里一辈子没结婚的老光棍会被人瞧不起,走到哪都抬不起头。 不,也不全是。 像他就一定不会和别人结婚。 就算被瞧不起,他也不怕。反正他从小都是那样过来的,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想法。 其他人干活的时候,林砚池也没闲着,他拿着纸和笔,将这房子重新规划了一下,还把自己制药所需的工具也罗列下来,打算到时候去公社申请。 赵亭松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好把图画完,也不知道那人是遇到了什么事,一进来就眼神哀怨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委屈巴巴的。 林砚池问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 他这么大的块头,一拳下去脸都要给人打歪,哪个不长眼睛敢欺负他。 林砚池也知道他不可能被欺负,看着他那样奇怪道:“那你这副样子又是干嘛?” 赵亭松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以后肯定不娶媳妇。” 这傻子,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 林砚池眉心跳了跳,又听赵亭松道:“你也不能娶。” 赵亭松眼神有些执拗,似乎想从林砚池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或许他还不太明白两人的关系到底意味着什么,但那仍然阻止不了,他向林砚池索求这样一个承诺。 外面的人各自忙碌,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林砚池嘴角上翘,弯着唇道:“不娶,这辈子都不娶。” 赵亭松这才笑了。 “喏,给你看看这个。”林砚池把手中的图纸递给了赵亭松。 赵亭松看不懂图,但是他能认字,林砚池将屋子细细规划,每个屋子都有了用武之地。 他指着其中的一间房道:“这里写了卧房,你打算搬过来住吗?” 林砚池点了点头:“这里离知青点太远,每天来回不方便,我想着以后就干脆住过来了。你觉得好不好?” 赵亭松笑道:“好啊,这里离我们家近,以后没事我也能过来帮忙。” 他头脑简单,倒也不会多想什么。 人多力量大,在大家齐心协力下,修修补补两天,还真把这房子给收拾出来了。 房外的野草被割了个干干净净,村里还打了专门除草的农药,规整出了一块很大的坝子,以后再也不怕没地方晒草药了。 中草药加工的方法十分繁琐,有毒性的需要漂,想要质地松脆就得要炒,所以缸和锅也是少不了的。 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队上也愿意出一份力,没多久这药房就初具规模,弄得像模像样的。 修整药房只是第一步,林砚池还要动员大家一起上山割草药。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赵保国就让他全权负责。 都是为了方便大家看病,村里人还挺积极的,而且,林砚池说了,割一天的草药能得5个工分,这让大家的积极性更高了。 不过村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哪些是药草,哪些是野草,在此之前,林砚池还得给他们培训一下,等大家学会了辨别草药,就能动工了。 随着草药越来越多,林砚池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工序太多,他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还得找几个人帮忙清洗晾晒。 赵亭松他们家的人都有其他事做,有些小事可以让他们帮忙,但工作量太大,一直让他们做也不太现实。 看来,还得专门请人做这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至于要找谁, 林砚池心中也有了主意。 村里有些人家里负担重,又穷,平时看病赵保国都会特别提醒林砚池, 让他能便宜的尽量便宜。 每天给这些人几个工分, 让她们来药库帮忙,她们肯定会同意。 除了几个贫困的,林砚池还找上了黄秋萍。 回村之后, 林砚池与黄秋萍的交集并不多, 不过偶尔也能从赵保国那里听到几句她的消息。 离婚后, 她身处舆论中心, 日子并没没有想象中那么舒坦。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林砚池干脆就好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 再帮她一把。 …… 黄秋萍自从回到娘家后, 就没怎么出过门。 刚回来那几天, 她还在暗暗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刘家那个泥潭,面对以泪洗面的父母她还能反过头来安慰她们。 只是在村里待久了之后,总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 在农村, 女人嫁人之后被欺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部分都是能忍则忍, 像她这样举报公婆, 和自己男人离婚的女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最开始开始那会儿大家对她都报以同情,日子久了,又没其他新鲜事, 有些好事的人就把她的事翻出来嚼舌根。 刘大江夫妻俩被枪毙那是她们活该, 但这黄秋萍把事做得这么绝也不见得是个省油的灯。 要不怎么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咬人的狗不会叫, 别看这丫头平时文文静静的,心里的主意可多着呢。 家里的父母听到这些话头发都要急白了,他们一家都老实本分,听到那些中伤人的话,也不敢站出来骂人,整天就在家守着黄秋萍哭。 年迈的父母为自己这般操心,黄秋萍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到头来却要被人这样议论。 即便如此,她也一点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比起在刘家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只是承受一点风言风语,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那些话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大不了她不听就是了。 就在黄秋萍打算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时候,林砚池找上了她。 听到林砚池要找她去药房帮忙时,黄秋萍心里惊讶极了,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反倒是拒绝了林砚池。 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若是和林砚池走得太近,会给林砚池的名声带来影响。 她知道林砚池是好人,并不会因为他对自己的照顾就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可即便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也难保有些人会眼红故意说闲话。 林砚池知道她的顾虑,道:“你不用想这么多,药房那边除了你,还有三四个人。” 他还没傻到只请她一个。 听他这么说,黄秋萍倒是心动了。 家里多一个她,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本来她们一家就没有什么劳动力,若她光在家里吃闲饭,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5个工分不多,但怎么也比在家干坐着强。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答应你。” 嫁到刘家的时候,黄秋萍老是觉得自己命不好,现在,她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遇到像林砚池这样的好心人。 可惜,她没什么能报答林砚池的,不然一定会好好感谢他。 林砚池请的这几个人都很老实本分,干活的时候一点不偷懒。 她们心中都念着林砚池的好,林砚池找她们帮忙,就是没有工分,她们也愿意。 李桂芝还把自己的儿子赵刚也带上了,赵刚这年纪的孩子也算半个劳动力,这次就是纯粹来帮忙的。 在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帮助下,山上的草药很快就挖得差不多了。 深山里应该还有更多药材,只是那里面不安全,也就没人上去。 林砚池把那些寻常的草药留下来自用,至于那些珍贵一点,村里人又用得少的,他处理晒干后,就用平时装药用的袋子装了起来。 他寻思着找个机会再进一趟城,问问陈牧安收不收这些东西。 进城这事他先给赵保国通了个气,不过他换了个说法,不说自己是去卖药材,就说自己打算去城里看看能不能给村里谋个其他的活计。 他们这个地方粮食只种一茬,到了冬天,村里人基本就是闲着,所以人均收入完全上不去。 赵保国觉得林砚池一天为村里人操的心都快赶上他这个大队长了,若不是林砚池不是他们村的人,赵保国都想培养他当下一任队长了。 知青点的人知道林砚池要进城,大家就给家里写了封信,让他帮忙寄一下。 邮递员十天半个月才下乡一次,等他来,那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寄回家里。 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就要入冬了,本地县城的知青在农闲的时候可以随时请假回家,像他们这些外地的,一来一回麻烦得很,也就没人回去。 眼看着天冷了下来,穿的用的还什么都没准备,可不得写信给家里要点钱吗。 徐东写了信后,顺嘴问了下林砚池:“你给家里写信不?” 他知道林砚池的情况,但他觉得林砚池的母亲应该没那么狠心,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不可能明知他在受苦,还没一点表示。 在此之前,林砚池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主在这个世界是有亲人的,关系或许没那么近,但血缘关系也是摆脱不掉的。 林砚池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关系,男主原本在家中就略显多余,后来又被陷害坐了牢,继父觉得他丢脸,怕他影响到另外两个儿子的前程婚事,所以对他很不待见。 母亲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自然也不会对他太亲近。 到了大结局,原主和他们的关系都算不上热络,只是逢年过节会联系一下。 原主人善良老实,家里好事从来想不到他,有需要他的地方倒是毫不留情的利用。 每次上门,继父总是话里话外说家里什么地方需要钱,除了正在上学的小弟,连已经结婚的继兄都要占他便宜。 男主不争不抢惯了,明明在这家里一点好处都没得到,还对他们掏心掏肺,在自己手上也很拮据的情况下,还要接济他们。 真是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坐稳“冤大头”这三个字。 林砚池就想不通,怎么这天下所有的极品都让男主给遇上了?真是人善被人欺吗? 他并不觉得善良是坏事,但有些时候,过度善良就是愚蠢了。 在这点上,原主和他真是很不一样,原主那才叫做好事不留名,将“默默奉献”这几个字贯彻到底。 林砚池可不这样,好事他要做,名利他也要收,不然废那些劲干啥。 想到原书那些内容,林砚池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火。 他决定给原主的母亲写一封信,写信之前,他问徐东:“你在给你父母的信里没提到我吧?” 徐东摇头:“你不是说不要在信里提你的事吗?” 原主这个人做什么事都爱替别人着想,下乡后自己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却从来不会和家里人抱怨。 徐东父母嘴巴很厉害,若是徐东在信里说他过得不好,他的父母说不定为了给他出头,就到处去说继父那家人的闲话。 原主不想招惹是非,所以从来不让徐东在信里提他。 书里对男主的原生家庭描写挺多,林砚池很清楚他们家的情况。 当初下乡,老三年纪很小暂且不提,继父家的老大年纪和他相仿,下乡的名额下来时,母亲和继父都不带商量的就定了他名字。 本来他们应该还有点愧疚的,可男主的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说乡下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苦,他一切都好,让家里不要担心,久而久之,家里就自欺欺人,真觉得他过得好了。 默默思考一会,林砚池就动了笔。 直接诉苦不符原主人设,林砚池决定走回忆风,家里没出事前,原主一家三口还是过得挺温馨的,母亲对他不像其他母子般亲近,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不少美好的记忆。 林砚池挑了几件他印象比较深的事情写了出来,试图勾起原主母亲对他的母爱,他没说自己在这里过得不好,只说自己很想家,顺便问了一嘴继兄工作的事。 既然都提到那位继兄了,林砚池又将描述重点放在他身上,什么好羡慕哥哥能陪在他们身边,不像他都不能在跟前尽孝,羡慕哥哥毕业就有单位接收,不像他……回城的事情遥遥无期,不知哥哥在这段时间有没有谈婚论嫁,不能见证哥哥的幸福时刻,他很抱歉,请母亲原谅他的不孝,他现在这个条件,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结婚了……天冷了,他冬天的棉被还没着落,还得去干活多挣点工分,只让他们保重身体,剩下的话就不多说了。 林砚池写信的时候,故意写得断断续续的,直接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就要让他们自己反复猜测,然后良心难安,彻夜难眠,时刻都要记住他为什么在乡下受苦。 当然,若是原主的母亲对这封信毫无触动,那也正好给了林砚池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机会。 他在这里都苦成这样了,家里的人还这么无动于衷,那属实没必要继续联系。 他要做的都做完了,就看林母那边怎么回复了。 第二天,他就背着药材和大家的信进城了。 当然,赵亭松也是一起的。 毕竟赵亭松才是那个对陈家有恩的人,他想请陈牧安帮忙,可不得用一用赵亭松这个人情嘛。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林砚池将晒干的药材分为了两份,分别装在了他和赵亭松的包里。 见林砚池这么谨慎,赵亭松有点紧张,进城的时候他贴着林砚池,小声道:“咱俩这算不算是投机倒把?” 他还从来没私下卖过东西。 投机倒把是指那些二道贩子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的行为,他们俩这点东西,还不知道别人收不收呢,算什么投机倒把。 不过,这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个准确的说法,人家想弄你,你就是只卖了一毛钱,也能给你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所以林砚池才这么谨慎。 像赵亭松这样做贼心虚可是要不得的。 为了让他放松些,林砚池调笑道:“怎么,小满哥你怕了?” 别看林砚池平时在长辈面前装得乖,老是“小满哥小满哥”的叫他,私下里 ,他可从来不这样叫,都是直呼大名的。 听到林砚池这么叫,赵亭松知道他是在故意揶揄自己呢。 他道:“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这人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戳人心窝,偏偏他自己还一点都不知道。 要不是场合不对,林砚池真想亲亲他。 两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就到了国营药房。 店里除了陈二丫和刘春香,陈牧安也在。 看到他们二人,陈牧安有些惊讶,随即又惊喜道:“两位小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林砚池道:“我们进城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牧安多精的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有事找自己。 他也没戳破,只道:“两位小兄弟难得来一趟,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林砚池道:“吃饭就不用了,其实我们这次过来是找您有事。” 陈牧安笑了笑:“吃饭和谈事不冲突,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盛情难却,他都这么说了,林砚池也不好再推辞。 陈牧安把两人带到了一个国营饭店,他大约是这里的常客,饭店里的服务员和他很熟,一进门服务员就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包间。 “这里安静些,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在这说。” 林砚池看他这么痛快,便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晒干的珍贵药材,问他:“这些东西,您这收吗?” 陈牧安接过来瞧了瞧,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看得出来这些药材药性如何。 这品相,一看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并且认真处理的。 他点了点头:“这些我们药房都是收的。” 不仅收药材,那些普通的药草他们也收。 “不过都是公对公,像我们私下这样买卖的,还真没有。” 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抓小辫子,不是一般人,还真不会冒这个险。 一会儿收一会儿不收的,赵亭松是个很直接的人,拧着眉道:“你就说你到底收不收吧?” 陈牧安道:“若是别人找我,那我肯定不收,但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开口,就算再难的事我也得答应。” 像他们这样的人,能走到这一步,都把自己的名誉看得很重要,最怕的就是欠人情。 赵亭松不找他帮忙他心里还总是惦念,现在找上门了,他反倒松了口气。 听他这话,赵亭松道:“救人那是应该的,我并不是挟恩图报,你要是觉得这事让你为难,你大可以拒绝。”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林砚池一眼,有点怕他怪自己自作主张。 赵亭松会说这样的话,林砚池真是一点不意外,他就是这么个直肠子,心里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若不是他需要搭上陈牧安这条线,恐怕赵亭松是这辈子都不会来讨这个人情的。 林砚池道:“小满哥说得对,若是您觉得为难,就当我今天这话没说过。” 陈牧安观他二人都是心思纯净的痛快人,也没再兜圈子。 “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我们这次带的不多,也就四五斤左右。” 林砚池估摸着也卖不了多少钱,不过他这次来卖药材只是顺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找陈牧安? 要想挣钱,光是靠挖这些野生药草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来之前,他跟赵保国说要给村里人找个其他活计,也不是假话。 他考察过林岗村的土壤,发现林岗村的环境还挺适合种一些药材果蔬的。 但是水果的周期长,种下去要想见到成果,至少三年以上,并不适合挣快钱。 倒是种植药材很快就能收获。 记得以前他奶奶也讲过这事,她们那个年代,一旦到了这个季节,地里就没活,也没办法种植粮食,村里的干部就会组织大家一起种一些简单的药材,到了来年,收完药材,又能接着种粮食,两样都不耽误。 现在,林砚池也想效仿她们这样的做法。 想要说服赵保国并不难,难的就是药材种植后,他们该怎么销售。 村里没有这样的买卖渠道,若是种了卖不出去,那亏的都是大家的血汗钱。 不过有陈牧安在,销售就不是问题了。 据林砚池了解,他们药房几乎是掌管了整个县城到农村的药资,对药材的需求量是巨大的,每年卫生部都会安排人到各个地方采购。 如果林岗村能把这笔大单接下来,收入绝对会得到一个质的提升。 而作为这件事的负责人,他也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林砚池并不觉得自己贪心,任何事情有好处就有坏处,种植药材是他提出来的,能赚钱固然好,若是亏了,必然也是他来承担后果。 机遇总是伴随着危机,就看谁的胆子大了。 看到林砚池,陈牧安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当初也是凭着一腔热血走上了那样一条路。 陈牧安答应了林砚池的请求,他向林砚池承诺,来年林岗村若是种了药材,他一定会去收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吃完饭, 林砚池他们又跟着陈牧安去了药房。 陈牧安把人带进了药房的后堂,将林砚池的药材称重之后,就给把钱给了他。 不多不少, 整整十块。 珍贵的药材什么时候都值钱, 现在也不例外。 以这年代的购买力来说,十块钱能买的东西不少了。 家里不缺什么东西,两个人在街上逛了逛, 在供销社买了点零食点心以后, 林砚池看着街尾的照相馆心里突然起了个念头。 “赵亭松, 我们进去照张照片吧。” 赵亭松看了看自己, 进城的时候他穿了件还算体面的衣服,一点也不脏乱, 点了点头说:“好。” 上次照相还是大哥赵春风结婚的时候, 一家人来照全家福, 他自己还没单独照过。 照相馆有些冷清, 老板见来了两个客人,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两位同志是照单人的还是双人的?” 两个男人来照相馆照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县城, 偶尔就会有朋友或者兄弟过来留影纪念的。 林砚池看着赵亭松道:“问你呢,照双人还是单人的?” 赵亭松想到两人要一起拍照片, 心里甜滋滋的。 他们村里, 两个人一起照相的可少之又少,只有家里富裕一点的男人,在结婚的时候, 才会领着自己的媳妇去照相。 他带着点隐秘的私心说道:“照双人的可以吗?” 林砚池还没答话, 照相馆的老板就道:“可以, 当然可以, 别看我这相机老旧,照相可是一等一的好看,尤其两位同志这样的,保证上镜。” 这时候都是黑白照,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去,听到他这话,林砚池笑了笑道:“行,那就拍双人的。” 两人站在背景墙前面,中间隔着点距离。 “高个的那位同志放松点,别紧张,两个人再靠近点,站远了不好看了。” 林砚池听话的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随即悄悄勾了勾赵亭松的手指:“哥,你别紧张。” 听林砚池这么一叫,赵亭松心跳更快了。 照相馆的老板道:“嗨,原来你们两人还是兄弟呢,那排骨篜里弄得这样生疏干啥。来,靠近一点,高的那个同志把手搭在另外个小同志肩上,都是男人,有啥大不了的。” 赵亭松也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个什么,以前和林砚池一起的时候,不管是拉手还是搭肩,他从来都不会避讳别人。 他觉得男人之间这样是正常的。 自从和林砚池亲亲之后,他在外面就不会干这些事了。 尽管他还是不太明白,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可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朋友之间是不会像他们这样亲嘴的。 私下他还是喜欢黏着林砚池,在人前,他却克制了许多。 听到老板的催促,赵亭松也不纠结了,顺从本心搭上了林砚池的胳膊。 “好了,3,2,1……” 在照相馆老板倒计时的时候,林砚池脑袋往赵亭松那边靠了靠,还是正常的距离,却带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亲密。 照片还要一周才能拿到,林砚池让老板洗了两张,等下回他进城的时候再来取。 准备付钱的时候,被赵亭松拦了下来,只听那人说道:“我来付。” 上次买肉的时候,自己拿不出钱,赵亭松心里记了很久。 这回他可不会再让林砚池付钱。 两张照片八毛钱,对赵亭松来说也不便宜,可是能得到一张两人的合照,他认为很值。 林砚池也没和他抢着付,只说:“等照片洗出来,咱们一人要一张。” 赵亭松心道,一人一张可真好,以后他要是想林砚池了,就拿出来看看,每天晚上还能抱着照片睡觉。 得亏林砚池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又得骂他傻子。 这么大个活人在这,他不想办法抱,还抱照片,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照完相,两人就回了村。 陆学林嘴馋,之前给了林砚池一块钱,让他给自己带点瓜子糖果回来。 林砚池去知青点给他的时候,就听到宿舍的知青们在讨论沈光明的事。 林砚池留在那里听了会儿,原来今早他进城之后,沈光明回了一趟知青点,邀请了几个和他关系好的老知青参加他的婚礼。 沈光明去了煤场之后,认识了煤矿矿长的女儿,两人情投意合,处了对象,才认识小半年呢,连婚期都定下了。 赵志远和他是同一批知青,听到这消息后道:“这小子,动作可真快,人家都说情场得意,事业失意,他倒好,感情事业双开花啊。” 又有人问:“诶,你们谁见过他对象,怎么样,漂亮吗?” 知青们都摇头,他们整天待在林岗村,哪能知道外面的事。 若不是沈光明要结婚,他们还真不知道煤矿矿长有个女儿,不然,肯定也要想办法认识认识。 本以为沈光明进了煤矿就够幸运了,谁知更幸运的还在后头。 搭上了矿长女儿这条线,那他回城不是指日可待了? 林砚池和沈光明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当初选点长的时候,卢志强和他走得很近,两人关系还不错。 也不知道卢志强出了事之后,沈光明有没有和他断绝来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赵志远说道:“除了和他关系好的那几个,他还专门提了你,希望你到时候也可以去。” 徐东补充道:“你现在可是公社领导面前的红人,我估摸着他想借此机会和你交好,还真是颗墙头草。” 不怪徐东这样揣摩他,主要是这人和林砚池关系一般,他们下乡没多久沈光明就调到公社去了,又没什么交情,还专门请林砚池参加他的婚礼,怎么看都是故意巴结。 巴结倒也未必,他一个煤场会计没必要来巴结自己这么个在村里的小知青。 不过他邀请自己确实奇怪。 沈光明在书里没什么戏份,林砚池也无法提前猜到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在赵志远问他会不会参加沈光明的婚礼时,林砚池道:“不太确定,我这段时间还挺忙的,到了那天再说吧。” 这话也不算说谎,他还得和村里干部商量种药材的事,后面村里需要他的地方还多得很。 而且,他心里也不想去参加沈光明的婚礼,这人和卢志强走得近,林砚池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额外的麻烦。 在大队部的会议上,林砚池把此次进城的收获给大家说了一下,也提出了用种植药材来给村里增加收入的事情。 一听说能增加村里的收入,会计夏红生是第举双手赞成的。 这年头,会计不好当,尤其是贫困地区的会计。 村里什么开支都要钱,一要钱就找他这个会计,没钱了,这些大老粗动不动就对他撒气,不知道还以为这些钱都是他用的呢。 若是村里能增加收入,他也不用扣扣搜搜替村里节约了。 赵保国那边的思想工作林砚池也做了,尽管顾虑很多,在大会上,他还是赞成了林砚池的做法。 刘建民提出了反对,他承认林砚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种植药材不是小事,一旦毁了地,来年种不出粮食,被上面批/斗事小,全村人饿肚子事大。 这事一旦出现纰漏,可不是哪一个人能担得起责任的。 其他几个干部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村里几百户人,粮食不够,那是要饿死人的。 赵保国道:“这些后果我都想过,但小林说了,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地不会坏。交公粮的时候,人家其他几个村,货车都能开到村口,只有我们,需要大家人工背到公社,修路的事情我想了很久,可是村里没钱啊,没钱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小林有办法为大家增加收入,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 刘建民道:“支书你的心是好的,可这事光有心不够,咱地里除了粮食从来没种过其他东西,我不建议冒这个险。” 两方人各有说辞,一时间,这事情陷入了一个僵局。 林砚池等他们争论够了才道:“刘主任说得很对,不然咱们就折中一下,先用几亩地来搞一下试点,若是明年种植成功,且对地没有任何影响,再在村里全面推广也不迟。” 刘建民还想说什么,但是林知青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他若是还抬杠,也太不给林知青面子。 几亩的试点影响不算太大,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村里也能接受。 开了一下午的会,终于拍了板。 大家还没从村里建药房的喜悦中走出来,又听到了赵保国说要种药材的事,老乡们的态度褒贬不一,但因为提出的人是林砚池,大家都愿意相信他。 自从林知青来了他们村后,他们的生活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也有人问赵保国:“既然村里都要种药材了,那我们还用出去找活干吗?” 每年这个时候,村里的男人都会去县城省城搞建筑,扛沙子,搬砖卸货这类活他们都要干。 挣的钱由施工队和生产队结算,最后再由生产队按每天十公分结算给大家。 “去,怎么不去,种药材的事还在摸索中,不能因为这事就丢了原本的活。” 这些人在外面干两个月,也能给村里挣不少钱呢。 村里这么多人,两边同时干不影响什么。 赵保国组织大家翻地的时候,林砚池拿着会计给的钱去城里买了药材种子,顺道还去取了他和赵亭松的照片。 黑白照片上,他笑得比较内敛,倒是赵亭松,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容肉眼可见的灿烂。 林砚池盯着照片笑了会,随即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回村后就给赵亭松拿了一张。 为了防止这张照片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砚池给照片的时候,故意当着沈红英的面给的。 沈红英一听说两人去照了相,连忙拿过来瞧了瞧。 “哎哟,不愧是我儿子,这模样可真周正。” 农村人比较含蓄,沈红英平时都不这么夸赵亭松的,饭都吃不饱,谁还管你长啥样。 只是这会儿看到照片上的人,她仍有些骄傲,不是她自吹自擂,这村里的后生,没一个有她们家小满俊的。 林砚池跟在一旁附和:“小满哥很上镜,照出来确实好看。” 赵亭松被他夸得脸红,忍不住道:“你也好看。” 沈红英笑道:“都好看都好看,小满啊,这照片珍贵着嘞,你得好好保存,别弄坏了。” 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把照片弄坏。 恰逢赵保国从大队那边回来,沈红英招手让他也过来看看。 “小林和小满照的相,你看好不好看?” 赵保国只扫了一眼,有些敷衍道:“好看。” 沈红英把照片还给了赵亭松,有点不高兴道:“一回来就耷拉个脸,谁惹你了?” 赵保国将手里的信递给沈红英,沈红英脸一红道,气道:“干啥呢,故意埋汰我是吧,明知我不认字,还让我看。” 赵保国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小满,你打开给你妈念念。” 信是赵亭松舅舅沈得贵写的,沈红英就沈得贵一个兄弟,这些年,沈得贵一直在外面跑运输,全国各地到处跑,姐弟俩难得才能见一回面。 本来她还挺高兴自家弟弟来信的,只是听完了信之后,她才知道赵保国为什么这副德行了。 沈得贵在信上说说这段时间他们运输队很忙,他想请赵亭松跟他一起送货,他愿意每个月给赵亭松拿十块钱的工资。 沈红英听完后问赵保国:“你咋想的?” 赵保国能咋想,他要是同意也就不会是这样了。 赵亭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他们,再说,他脑子本来就没有别人灵活,让他出去干活,叫他如何放心。 但是沈得贵在信里说得也挺对,赵亭松都这么大人了,还整天跟没断奶一样什么都让他们操心,他们做父母的再疼他,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不如趁着此次机会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好歹也让他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 沈得贵这话说得不太中听,可再不中听那也是大实话话,偶尔睡不着,赵保国也会想,以后他们没了,赵亭松该怎么过。 现在赵亭松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做父母的,哪能不为他操心。 两人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从他的沉默中,沈红英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她心有不舍,可她也知道,若真是对赵亭松好,就该听弟弟的,放他出去看看。 一旁的林砚池听完信里的内容也有些沉默,看着赵保国夫妇二人的反应,他便开口问道:“要去多久?” 赵保国道:“干到过年,少说也得两个月呢。” 林砚池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他问赵亭松:“你想去吗?” 沈红英和赵保国也看着赵亭松,放手的第一步,就是凡事让他自己做决定。 “我……”赵亭松低着脑袋不敢看人,随即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林砚池,坚定道:“去,我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他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沈红英心里难受, 转身就进了屋子。 赵保国也感慨颇深地拍了拍赵亭松的肩膀:“小满长大了。” 夫妻俩心里都不是滋味,又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这个决定对小满来说是好的,儿子想出去见见世面, 他们做父母的, 怎么能不支持呢。 况且有沈得贵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赵保国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沈红英最疼的就是赵亭松, 这会儿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还得进去劝劝, 给她做思想工作。 等两个人都进屋了, 林砚池才道:“我们出去转转吧。” 赵亭松默默跟在他身旁,面对林砚池的沉默, 他有些无措, 小心翼翼开口:“你不希望我出去吗?” 林砚池问他:“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吗?” 这次换赵亭松沉默了。 随后林砚池又听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这事我不能听你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有些事他一旦认定,那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林砚池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见周围没人,他勾了勾赵亭松的手, 道:“不用说对不起, 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难得赵亭松这么有主见,林砚池又怎么会扯他后腿。 他本身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只是听到赵亭松要去那么久, 他心里很难无动于衷。 这时候又不像他那个年代, 走到哪都能视频电话, 遇到什么事家里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赵亭松又和别人不太一样, 林砚池除了不舍之外,更多的是为他担忧。 赵亭松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顾虑,他心里也舍不得林砚池,他们认识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过,可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哪说起。 他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每次和林砚池进城,都捉襟见肘,囊中羞涩。 林砚池是天上的明月,他是这地上的污泥,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是那么明显。 林砚池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自己心里却过不去这道坎。 什么大男子主义,什么男性尊严,他都不懂,他只知道,林砚池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他也要尽自己所能对他好。 林砚池是从外面来的,他不属于这个地方,赵亭松也想走出这贫穷落后的村子,去看看到底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林砚池这么一个人,他想更多的了解他。 赵亭松脑子里的想法还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林砚池含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又如何不懂赵亭松在想什么。 嘴上骂他傻子,可林砚池从来都不觉得他傻,赵亭松是璞玉,经过打磨,总有一天会变成珍宝。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药房这边。 草药早就收拾完,干活的人都走了,平时也就林砚池会过来。 除了比以前整洁,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这边没人,林砚池停下脚步,指腹在赵亭松紧抿着唇上反复捻磨,待他苍白的薄唇有了血色,林砚池才微微仰头,吻了上去。 他伸出湿/软的舌尖将赵亭松干燥的嘴唇浸润,余光中看着赵亭松睁得圆溜溜的眼,林砚池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分开时,带着灼热的呼吸低声喃喃:“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的小满哥,理应有更广阔的人生。” 不知这话是哪刺激到了赵亭松,话刚说完,林砚池就感觉自己身体忽然腾空,两只如铁般坚硬的手臂落到他的臀上,很轻松将他抱起。 林砚池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揪紧了赵亭松的衣裳,垂眸时,他眼里惊疑未定,却对上赵亭松那饱含着炙热的双眼。 林砚池呼了口气,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攥紧衣裳的两只手也慢慢松开变化了位置,轻轻抱住了赵亭松的头,在他高耸的鼻梁上亲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赵亭松失了控,他抱着林砚池两步窜进了药房,进屋时,一脚把门踢得关上,一个转身将林砚池整个人抵在了木门上。 他的身躯挺括得好像一堵墙,林砚池被他禁锢在这方寸之间无路可逃。 心跳声震着两人的耳膜,林砚池含情的眼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那瞬间,来自赵亭松的灼热呼吸将他紧紧压迫,那人像是一头困兽在他唇上辗转厮磨寻找出口。 林砚池微微张嘴,舌尖就被赵亭松含住。 老旧的木门,时不时就发出一声响动,林砚池被这毫无章法的亲吻弄得头晕目眩,大脑缺氧,身体却被赵亭松掌握控制着,完全不能挣扎。 林砚池也无心挣扎,他双手一下一下摸着赵亭松的头,试图将失控的男人安抚住。 赵亭松很吃这套,在他默默牵引下,汹/涌的亲吻很快慢了下来,让他终于得了片刻的宁静。 在这背光的门后,他们隔绝了一切打扰,无所顾忌地肆意散发着彼此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池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发麻,他伸手推了推,赵亭松纹丝不动。 迫于无奈,林砚池用额头撞了撞他。 红肿的双唇终于得到喘息,赵亭松喘着气,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处,闷闷又委屈道:“我好痛!”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林砚池气息不稳地滑落在地,借着赵亭松的手勉强站稳,听到这话抬起手给他揉了揉,又听那人急躁说道:“不是这。” 说完,他把林砚池的手放到了其他地方。 林砚池:!!!! 怎么不痛死你! 林砚池被他惊到了,若不是手被他死死按住,肯定得收回去。 就像上次求他原谅,要他摸自己的脑袋一样,这次,赵亭松也是那般急切地恳求着:“你揉揉它。” …… 药房的木门打开后,外面的新鲜空气就争先恐后往屋子钻,赵亭松顶着通红的耳朵,脱下外套将里面的味道使劲往外扇。 然后吸着鼻子嗅了嗅,自欺欺人的地说道:“好像没味了。” 林砚池倚在药柜上,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自己的手腕。 赵亭松见状,狗腿地跑了过来,帮他揉了揉酸痛的手。 林砚池懒洋洋地不想理他,赵亭松也不介意,傻乐着替他揉手,时不时还要凑上去亲他。 林砚池不依他了:“要吃饭了,别玩了。” 两人在药房偷偷摸摸玩了这么久,天都已经暗了,说不定等会儿赵保国他们就要过来叫他们回去吃饭。 互相整理了一下着装,待到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的时候,才一起回了家。 一到家,赵保国就问:“你们去药房啦?” 赵亭松点点头,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那边还有点事没做完,我过去帮帮忙。” 林砚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都会撒谎了,赵亭松真学坏了。 赵保国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只道:“吃饭吧,今晚就当是给小满践行了。” 林砚池微愣:“小满哥什么时候走?” 赵保国道:“明早就得走。” “这么快。” 赵保国叹了气:“他舅舅那边等着呢,都已经决定要去了,就别磨蹭了。” 林砚池附和道:“也对,早去早回。” 第二天,天还没亮,家里的男人就把赵亭松送去了县城,林砚池也跟着一起的。 沈得贵安排得很妥当,赵亭松不用坐火车,直接跟着城里的运输队出发就能到他那去。 走的时候,赵亭松给了赵保国和赵春风一个拥抱,这样他抱林砚池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多想什么。 赵保国和赵春风一人给了他一句叮嘱,轮到林砚池时,千言万语聚到嘴边,唯有一句:“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赵亭松不敢抱太久,狠心将人松开,就头也不回爬上了车。 林砚池站着没动,双手却用力握成拳,指甲都要嵌进掌心了。 平日内敛的赵保国看着车出发后,跟着车跑了好一阵,一直冲着赵亭松挥手。 “到了那好好听你舅舅的话,别在外面惹祸,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 两条腿哪能跑过四个轮子,等到车子终于没影了后,他才停了下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劲来。 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是家里唯一不能表现出脆弱的男人,任何时候都要游刃有余。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村支书,而是一个为远行的孩子担忧的普通父亲。 赵保国这样让林砚池有些于心不忍,他安慰道:“小满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支书您放宽心。” 赵保国搓了搓脸,道:“让你看笑话了。没事,走吧,回去了。” 嘴上说着没事,他这心里担心得不行,天天就盼着赵亭松到那之后能写信给家里报平安。 这时候通讯极其不便,赵亭松和沈得贵汇合没两天,就给家里写了信,这信辗转大半个月才到了赵保国手中。 赵亭松在信里事无巨细,把自己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结尾的时候还说了句很想他们。 儿行千里母担忧,知道赵亭松一切安好,沈红英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叫她如何不挂念赵亭松。 同一封信里还有一篇是写给林砚池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一切平安,等我回来。” 竟是将他临别时的赠言一句不变的还了回来。 沈红英埋怨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多写几句,难为你这么关心他。” 林砚池笑着把信收好,玩笑道:“他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就不错了。” 就这简单的八个字,对林砚池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的信件并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本就不适合写什么体己话。 沈红英怕赵亭松的冷淡让他不舒坦,连忙找补道:“哪能不记得你,我们家小满还从来没跟谁这么好过,他跟你比亲兄弟还亲。你看,他在家书里还让我们多照顾你,完全就是拿你当亲弟弟看的。” 林砚池很淡地笑了笑,随即又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沈红英知道了他和赵亭松真正的关系后,还会不会对他这么和善。 除了赵亭松的家书,林砚池还收到一封信。 他还以为自己给林母写的信会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没想到,林母倒是给他回了一封。 那信有些厚,林砚池一打开,就被里面的大团结闪了眼。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母竟然给他寄了钱,粗略扫一眼,林砚池估摸着这钱起码得有一两百,能抵林母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看来卖惨真的有用。 林砚池又把信展开看了看,看到里面的内容,他才知道,这钱并不是林母良心发现给他的零花钱,而是林母想用这两百块买断了两人的关系。 也就说,林砚池收了这两百块钱后,就不能再去打扰她们一家的生活,以后是生是死和她们都没什么关系。 她们大概是觉得林砚池这辈子都回不了城,以后像个无底洞一样时不时写信要钱,还不如一次性把他解决。 若是原主想必会为她们的绝情感到痛苦难过,林砚池却乐得找不着边。 他本来就对林母那一家子没什么好感,只是占了原主的身份,他没办法把这层关系丢掉。 现在林母主动和他断绝来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那一家负担,还得了两百块钱,他可真是赚大了。 亲情这东西,他从来没有,也绝不会奢望,有钱比什么强。 手上有了钱,林砚池就着手准备过冬需要的东西。 他想把住的地方搬到药房去,床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差棉絮和被子了。 他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就拜托沈红英帮忙采买。 沈红英道:“那边冷冷清清的,你一个人住,不瘆得慌?要是觉得知青点住着不舒服,就来我家住吧,反正你的口粮都是放在我们家的。” 林砚池道:“恐怕不太方便。” 沈红英还以为他不好意思,爽朗道:“都不是外人,客气啥呢,正好小满不在,你睡他那屋,没人跟你抢。” 林砚池还想拒绝,话到嘴边,又道:“行,都听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男人们出去务工后, 村里的女人也没闲着,在林砚池指导下,大家都把精力放到了地里草药上。 不出纰漏的话, 这批草药来年四五月份就能收, 听说能卖不少钱。 往年这个时候地里没活,村里人基本就没什么收入了,现在种草药, 村里一天给8工分, 一年下来也要多挣几块钱, 大家都特别有干劲。 只要人心齐, 就不怕困难多,林岗村的人现在都拧成了一股麻绳, 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矛盾。 林砚池乐见其成, 这些人心里都知道好歹, 也不枉他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 他现在是村里干事, 种植草药的事情步入正轨后,天天还要去大队部开会。 年关将至,上面给村里分的粮食已经下来了, 赵保国把干部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分粮的事。 分粮可谓是村里人的头等大事, 农民们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图啥呢, 不就是图年底的时候多分点粮食,过个好年,来年不饿肚子吗? 每家多少粮都是由村里干部根据记分员手上的账本分的, 虽说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 可只要是人干的事, 那操作空间可都大了去了。 往几年还有记分员和发粮干部勾结, 关系好的就多分了粮食,平时看不惯有摩擦的,就给人家使坏,弄了不少问题出来。 赵保国这个人很正直,眼里最见不到那些腌臜事,他当了大队长后,分粮都是他一手监督,谁要是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那些丧良心的勾当,他肯定是会重重惩罚的。 别看他平时凶巴巴的,有些不近人情,其实村里人都明白嘞,他这个队长是好的。 不然大家为啥一直让他当队长呢,还不是因为他公平。 赵保国和刘建民负责分粮,林砚池和会计夏红生一个记录,一个发钱,剩下干部的则是负责发粮票和维持秩序。 安排之后,赵保国就拿着喇叭挨家挨户通知,明天早上去晒谷场集合,给大家分粮食。 分粮前那段时间村里人是最难过的,粮食到这时候都吃光了,家里富裕一点的还能去粮站买,穷的就只能天天喝跟水一样稀的粥。 冬天地里连野菜都没有,那滋味别提多苦了。 一听说要分粮,天一亮村里就全家老小都出动,拿盆的拿盆,拿碗的拿碗,要不是有人维持秩序,说不定就要一哄而上把粮食抢光。 “别抢,别抢,大家都有份,我们绝不会少一个人的,大家现在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赵保国在那边吼得嗓子都要冒烟了,才把人安抚下来。 家里壮劳力多的,分的粮食和钱就多,像赵大海这种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干活的,粮食就不太够吃了。 老乡们分完,就剩下知青点的知青了,他们的劳动力和村里人比起来差得远,分的钱和粮食能拿出手的只有林砚池了。 谁让他是村里正儿八经的赤脚医生呢,甭管天晴下雨,他都有工分拿。 就那么几个月的功夫,到了年底他居然就分了三十块。 这点钱和城里那些工人没办法比,但在这小小的林岗村,这点钱可就不少了,他一个人能顶知青点好几个呢。 但是也没人眼红他,自下乡后林砚池对村里的付出大家都看见眼里,粮食和钱都是他应得的。 粮食分完,就真正放假了,离家近的知青收拾收拾就要回家过年,能在家待不少时间呢。 赵志远家就在县城,近得很,走的那天,林砚池还去送了他。 跟赵志远关系处好点,买肉就不那么难了。 林砚池去的时候,有几个女知青在和赵志远说话,段宜芳长得扎眼,林砚池一眼就看见了她。 见到林砚池,原本还笑着的她突然就有些拘束,不自在的对着林砚池点了点头,然后跟赵志远说道:“我先走了。” 倒不是她对林砚池还有什么想法,主要是林砚池见过她太多不堪的事,在林砚池面前她有些说不出来的自卑。 他们俩最开始那会传过绯闻,知青点的人还以为他俩能处上对象呢,没想到林知青眼光这么高,连段宜芳这样的都瞧不上。 原主留下来的烂桃花,林砚池没法解释,幸好他一来就跟段宜芳划清了界限,不然,还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怎么编排他们。 赵志远看到他,不知为何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感觉比段宜芳还不自然。 林砚池就纳闷了,等他走了问徐东:“不就是来送了一下他,他脸红干啥?” 这年代喜欢男人的毕竟是少数,就是有也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林砚池还不会自恋到认为赵志远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徐东哼了一声:“这人不老实。” 林砚池听得云里雾里:“他怎么不老实了。” “你一天忙着给人治病,对咱们知青点的事不了解,他啊,看上段宜芳了。” “什么!”林砚池的声调高了些,“你可别乱说。” 徐东不高兴了:“我哪有乱说,不信你问陆学林。” 陆学林对这些事不关注,架不住徐东是个八卦的人,所以他也被迫了解了很多事。 听到林砚池这么问,他道:“大概是。” “什么大概是,那就是。不然他看见砚池脸红啥,还不是因为觉得撬了兄弟墙角感觉不好意思。” 饶是林砚池如何能推会算,也没料到会这样。 在书里,段宜芳和赵志远没任何的交集,回城后大家基本就断了联系,听到这样的八卦,林砚池心里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别的不说,单论长相,段宜芳在所有女知青中那肯定是拔尖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出身不好,恐怕喜欢她的人会更多。 林砚池来了之后,把卢志强弄去了农场,没有他的骚扰,段宜芳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日子舒心了很多。 赵志远是知青点的点长,平日就对这些知青照顾有佳,像段宜芳这样的小白花,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激情燃烧的时候,他会喜欢上段宜芳一点也不奇怪。 “什么撬墙角不撬墙角的,我和段宜芳没什么关系,你以后别这样说了。” 徐东听到他严肃的语气,立马解释道:“这话是知青点那些人说的,我都替你解释好多次了,他们还八卦问我,当初你和段宜芳为什么没好上呢,说实话我还纳闷呢。” 他和林砚池关系最好,下乡那会儿,林砚池对段宜芳真的特别照顾,偶尔被他打趣,林砚池也没反驳。 到现在他都没明白,两人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比普通人都不如了。 这事还真没办法解释,总不可能说他换了芯吧。 倒是陆学林横插一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只要一个,那就是不够喜欢。” 这话林砚池很赞同。 “学林说得对,没在一起,肯定就是不喜欢。其他人我管不着,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提这事。” 徐东酸溜溜地说道:“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实话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和赵亭松谁更重要?” 林砚池微微一笑:“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他啊。” 徐东感觉自己心碎了一地:“就这你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林砚池摊摊手:“没办法,谁叫我重色轻友呢。” 陆学林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林砚池很平静地和他对视着,后者忽然一笑,玩味道:“行啊,你还挺有种的。” 徐东一个大直男,完全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重色轻友,什么有种啊。你们说的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陆学林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故作深沉道:“有时候,智商不高也是种好事,这样可以避免很多烦恼。” 徐东气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聪明,你了不起,有本事你今晚自己睡,老子才不跟你挤一个床。” 深冬时候的天气实在太冷,知青点那屋子本来就不保暖,男女知青们为了睡觉的时候暖和些,都和朋友挤在了一起。 陆学林嘴硬:“我还不稀罕跟你睡一床呢。” 他有点轻微的洁癖,要不是太冷,哪能这么委屈自己。 看着吵吵嚷嚷的两个人,林砚池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还有人暖床,可真好。 不像他,一个人霸占着赵亭松的大床,晚上得把自己裹成蝉蛹一样才能睡着。 白天忙碌的时候倒不会去想那些事,一到晚上,闻着带有赵亭松味道的被褥,林砚池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倒没有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就是担心赵亭松在外面过得不好,他那性子,一点不够圆滑,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出去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为难。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赵亭松能不能赶回来也是个问题。 林砚池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右眼皮还老是跳,他虽然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是面对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心里还是挺慌的。 与此同时,与他相聚千里的赵亭松此刻正在往家里赶。 出来跑运输比他在村里干活还要苦,一天除了吃喝拉撒,基本都在车上度过,不到两月,他人都瘦了几斤,脸上胡子拉碴的,回家之后家里人肯定都不认得他。 这会儿是晚上,沈得贵开车速度并不快,老旧的大货车慢腾腾行驶在国道上。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赵亭松不会开车,全靠沈得贵一个人撑着。 沈得贵害怕自己开着开着车睡着,强迫自己和赵亭松说话:“等回家了,你抽个时间去省城把车学了,下回有活我还找你。” 他还是挺喜欢自己这个外甥的,虽然话不多,嘴不甜,但他很踏实,卸货的时候都是跑在最前面,有他一起,沈得贵都轻松不少。 “这趟你也辛苦了,到时候我再多给你五块钱,你回家给自己置办身像样的行头。” 不到两个月,就挣了二十五块,这可是农村人想都不敢想的。 他是以私人名义请的赵亭松,这钱赵亭松可以自己揣着,不需要交到大队去。 赵亭松也没推脱:“谢谢舅舅。” 沈得贵道:“谢啥啊,都是你该得的,你是我亲外甥,我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会亏着你。我姐老是埋怨我只顾工作,不顾家里,娶了好几次都离了,这次你回去可得在她面前给我作证,我是真没办法啊。” 他们这行也是看着光鲜,外人看来,他们不仅工资高,还能走南闯北,到处长见识,听说胆子大的还能在这些货里捞不少的油水,一个月下来,收入很可观。 但这个中的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跑长途的,在家的时间不多,出去跑一趟可能就要十天半个月,回来休息不了几天又要出发,家里的女人就跟守活寡似的闹得不行,好多工友都离婚了,不过将心比心,换做是他,他也得离。 沈得贵现在就想多攒点钱,找个机会换个工作,他都快四十的人了,要是再不安定下来,这辈子就这样了。 看着一旁不怎么说话的赵亭松,沈得贵叹了叹气,自己也真是对牛弹琴,他跟这样一个没开窍的人说这些干嘛,赵亭松又不娶媳妇,他又怎么会理解自己的心情。 他不知道,赵亭松不仅理解他,对此还特别感同身受,年底靠这个挣点外快还行,若是沈得贵想培养他接他的班,赵亭松是万万不答应的。 他也怕自己在外面待久了,林砚池会生他的气,不跟他好。 赵亭松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心里的照片,忍不住笑了笑。 快了快了,很快他就能和林砚池见面了。 等回了县城,他先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再把胡子剃了,省得林砚池被他现在的样子吓到。 夜间开车不安全,沈得贵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对赵亭松道:“这路我以前走过,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个仓库,我们俩今晚到那凑合一晚,明早再赶路。” 赵亭松看他哈气连天,也担心他会疲劳驾驶,点头同意:“行,也不差这一晚,舅舅你要休息好。” 开了快半个小时,前面果然如沈得贵说的那样有个废旧的仓库。 两人下车后,就从周围弄了点野草和柴禾,打算在仓库里弄个火堆将就一下。 不曾想,进了仓库后才发现那里面还有人。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和两个三四十岁的青年男人,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挨着老人坐下,离他特别近。 年老的那个见到有人来了,十分激动,想说话却又顾忌着什么似的。 穿着黑衣的青年人一双鹰眼十分警惕地在他们身上扫荡,问他们:“你们是谁?” 沈得贵在外面跑惯了,一眼就看出这三人有问题。 但他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冲着三人笑了笑:“夜里开车不安全,我们打算在这里挤一挤,没想到里面会有人,你们要是介意,那我们马上就走。” 说着,他就放下手中的柴禾,拉了拉赵亭松的衣袖:“小满,我们走。” 出门在外,想要平平安安就少管闲事,眼下情况不明,他们得赶紧离开。 “等等。”老人出口挽留,灰色青年低头在他耳边呢喃了几句。 赵亭松眼看着神色激动的老人变得颓然,哑着嗓子对着他们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沈得贵还在扯他的衣袖,赵亭松转身就走。 出了仓库大门,沈得贵却发现自己扯不动人,他急道:“走吧,小满,我看见了,那人手里有枪,这事咱没办法的。再开一个小时就到南城,我们找警察,让警察来处理。” 报警是最好的办法,萍水相逢,他们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 赵亭松还是没动:“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沈得贵咬牙:“杀了就杀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人各有命,出了意外,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这世间不平的事情他见得太多,若是普通纠纷他或许能良心发现出来阻止,可枪这玩意稍不注意就是要死人的,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路见不平。 家里父母还等着他,走的时候,林砚池也跟他说了要注意完全,他应该走的。 赵亭松狠心上了车,等车发动一小段路后,他又突然道:“停车,舅舅停车。” 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看见有人落水他尚能不顾自己安全救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若是一走了之,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他脾气执拗,沈得贵劝不动他,这要是不停,赵亭松跳车都有可能。 “舅舅,你听我说,我们刚才从城里开到这光是开车就开了三个钟头,他们没车,过来时间只会更长,所以我断定,他们应该是从你说的那个南城来的,那个老人身份看起来不一般,城里肯定有人找他,我回去看着他们,你去城里报警。” 沈得贵下巴都要惊掉了,他脑子乱糟糟的,只顾着跑,不曾想赵亭松竟观察得这么仔细,连这些都想到了。 到底是良心未泯,他道:“好,我去找警察,你去守着那个仓库,记着,千万别暴露,一定要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赵亭松看起来傻愣愣的, 但他也有个优点,那就是他善于观察,记性还好, 加上他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 所以对危险的感知比一般人要敏锐。 他跟沈得贵一样,一进仓库就发现了不对,换做以前, 他说不定就傻乎乎立马出声呵斥了。 在出声之前, 他脑海中莫名就想到林砚池跟他说的那些话,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当时赵亭松心里就在想, 若是林砚池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会怎么做呢? 赵亭松脑子没林砚池好使,猜不出他会做什么,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林砚池绝不会和他一样, 在不知道对面底细的情况下就贸然出手。 以前大哥教他认字的时候, 老爱和他讲些大道理,说做任何事情都要先思考,先计划。 那时候的赵亭松听不进去, 现在他却明白了赵春风的良苦用心。 上次跳水救人就被骂了,这次他说什么也要小心。 仓库里灯光微弱, 赵亭松弓着身子, 藏在仓库旁的野草丛中,透过那破碎的玻璃窗户,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灰色衣服的男人手上拿着手电, 电筒的光都汇聚到了老人身上, 穿黑色衣服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 手上拿着个赵亭松没见过的玩意指着老人。 这应该就是沈得贵说的枪。 村里有上过战场的老兵, 退下来后,就爱坐下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不厌其烦的给人讲他在战场杀敌那些事。 赵亭松躲在老槐树后,悄悄听过几次,在老兵的描述中,枪这玩意十分厉害,打在人身上马上就有个血窟窿,那血止都止不住。 赵亭松不敢动,只希望沈得贵能快点把警察找来。 仓库里,孙雪峰对一旁拿枪的人说道:“刚才那两人是真的走了吗?” 鹰眼男人道:“我看着他们开车离开的。” 孙雪峰有点懊恼:“不该让他们走的,保不准他们会叫人过来,我们速战速决。” 刚才他们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闯进来,若是沈得贵走得再慢些,两人说不定就要挨枪子了。 说着他就居高临下地看了地上的老人一眼,道:“吴佬,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放了你。” 吴庆祥悲愤地看了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认也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祖国。” 孙雪峰恶狠狠说道:“什么祖国,我的祖国在对岸。我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你手中的研究资料,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告诉我你把资料藏哪了。” 吴庆祥发出一声轻笑:“告诉你我就没命了,我没那么蠢。” 鹰眼男人一脚踹在吴庆祥胸口,吴庆祥狼狈倒地,嘴角溢出了鲜血,孙雪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道:“你到底说不说?” 吴庆祥直接往他脸上啐了口血:“汉/奸,叛徒,你不得好死。” 孙雪峰将自己脸上带血的口水抹了个干净:“行,你有种,我就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 任务没完成,组织是不会让他回去的,今天他非得从老头嘴里抠出点东西来。 他站起身,给鹰眼男人使了个眼神,背过身道:“听说你们军/统/局的人很有手段,不论嘴多硬的人落到你们的手里,你们都有办法让他们张嘴,今天就让我开开眼吧。” “那你可看好了。” 鹰眼男人捡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钢管,二话不说就往吴庆祥身上招呼。 吴庆祥疼得扭成一团,吐了好几次血,棉衣都被染红了。 可他愣是就没叫唤一声。 这两个畜生。 赵亭松看得双眼发红,两只手深深嵌入土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他快点进去救人,一个又说家人都在等着他平安回家,双拳难敌四手,一切都等警察来处理。 可是这里距离城里那么远,万一迟迟等不到人,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坏蛋把两人打死吗? 赵亭松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痛苦纠结。 鹰眼男人见吴庆祥这么能扛,倒是来了兴致。 他很残忍地笑了笑,带着点奇怪的口音道:“我听说这些搞科研的除了脑子,最重要的就是手了,不如先废了他的手吧,看他以后还拿什么做实验。” 赵亭松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他将沾了泥的手从地里拿出来,又在周围随便摸了摸,想找个趁手的武器,结果棍棒类的东西没摸到,倒是摸到了几块石头。 屋里的两个人身材并不高大,若是没有枪,赵亭松有自信能干掉他们。 事到如此,他只能赌一把了。 孙雪峰对鹰眼男人有些不耐烦:“我只要结果,你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鹰眼男人被他嘲讽,回击道:“你一个被组织抛弃的人就不要摆这样一副姿态了,想回家,你就得听我的。” 孙雪峰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就在这时,仓库的玻璃窗户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一块石头伴随着玻璃碴子滚进了仓库里。 两个人吓了一跳,鹰眼男人立即拿枪往那边打了两下。 孙雪峰气疯了:“你他妈开什么枪,把人招来了怎么办。” 那人说:“不用招了,人已经来了,咱俩要是败露,谁也别想活。” 孙雪峰冷静道:“不可能,他们不会来这么快,你过去看看。” 男人拿着枪,借着柱子的掩盖,两下就滚到了墙边,他贴着窗户右边的墙慢慢站起,枪眼指着空荡荡的外面,发现不对就要动手。 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鹰眼男人微微探出头查看,没发现什么不对,正打算收回手时,一块石头猛地砸了过来,把他的手狠狠地压在了窗框上。 窗户上的碎玻璃扎进他的手腕,剧烈的痛感袭来,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手指一松,枪就跟着落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额头已经被人用枪抵住了。 后面的孙雪峰立马捡起钢管,就听到一声:“不许动。” 鹰眼男人痛得汗水直流,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后,心里也跟着发紧。 赵亭松一个借力跳进了窗户,一手拿着枪指着男人的脑袋,一手卡着他的脖颈。 他那劲实在太大,男人因为窒息脸涨得通红,右手现在已经使不上劲,只能用左手不断的拍打赵亭松的手臂。 孙雪峰被眼前的巨变打得措手不及,他们两人只有一把枪,面对赵亭松的胁迫,他是毫无办法的。 他心下后悔,刚才就应该一枪崩了那两个过路人。 孙雪峰试图先把人安抚住:“同志,我们无冤无仇,你把枪放下,有话好好说。” 赵亭松瞧了他一眼:“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刚才他可听见了,这两人是背叛国家的人反动分子,他才不会和这样的人说话。 赵亭松卡着男人的脖子把人拖着往前走,孙雪峰被他拿枪指着不敢动,看着赵亭松朝他走了过来,还没开口求饶,就被这人一脚踢上了肚子。 赵亭松打架那是从小就练出来的,知道往哪弄能让人疼。 这一脚踢得孙雪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疼得不断吸气。 手上的那人反抗的动静小了些,赵亭松看了地上的老人一眼,把那快要窒息的男人一把推倒在孙雪峰身上,将老人扶了起来,问他:“还能走吗?” 吴庆祥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就算身上再痛,也要忍住。 赵亭松一手扶着他,一手拿枪指着孙雪峰二人,边走边退,恐吓道:“谁过来我打谁。” 别看赵亭松一番操作这么行云流水,其实他这会儿心里慌得不行,他根本不会用枪,若是等那两人反应过来,他带着这个老人肯定是跑不了的。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孙雪峰看着他拿枪的动作突然推了推身上的人,大声吼道:“他根本不会用枪,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鹰眼男人这会儿气才顺了些,听到这话,他感觉自己被耍了,抱着受伤的手跌跌撞撞站起来,很快就追了上去。 他是个练家子,若不是被赵亭松偷袭,没那么容易就被拿捏。 赵亭松平时一挑二没什么问题,这会儿带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战斗力大打折扣。 眼看着那两人拿着手电追了上来,赵亭松咬咬牙把吴庆祥往前推了一把:“你往这条路跑,等会警察就来了。” 吴庆祥知道自己这时候留下来只会拖后腿,道:“小同志,你要小心啊。” 赵亭松没再管他,转身就和追上来的两个人打了起来。 孙雪峰急道:“别让那老不死的跑了,东西我们是拿不到了,想办法杀了他们。” 干他们这个的和亡命之徒没什么区别,被抓住就是一个死。 只要杀了吴庆祥,阻止导/弹研发,他们死也值得。 三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赵亭松好几下都没打到人。 那孙雪峰可真是阴得很,知道打不过就拿手电筒晃他的眼睛,趁他不注意还来抢他手上的枪。 鹰眼男人抢不过又丢下他去追吴庆祥,吴庆祥伤得那么重,哪能跑得了,没两下就被按倒在地上,当即又咳出了一口血。 赵亭松被惹急,下了死手,一拳一拳打在了孙雪峰身上,满手都沾了血,眼见着孙雪峰倒在地上不动了,他又抢了孙雪峰的手电去救吴庆祥。 吴庆祥意识已经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可惜,可恨,隐姓埋名那么多年,就差最后一步导/弹就能成功了,没想到却败在了自己信任的人手上。 在他闭上眼前,一声枪响划破了长空,吴庆祥颤了颤眼皮,努力地睁了睁眼,还是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身旁的打斗声忽然没了,自己被人拉了起来,趴在了一个宽阔的背上。 背他的人跑了起来,有很冷的风刮在了他的脸上,吴庆祥彻底失去了意识。 赵亭松背着人使劲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突然有了汽车的喇叭声。 他太累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伸手在吴庆祥的鼻子上探了探,还好,还有气。 胸口不知道为什么疼得很,赵亭松抬手摸了摸,手上立马变得黏糊糊的,好像是血的味道。 不远处有车停了下来,借着车灯的亮光,赵亭松看见沈得贵带着惊慌的脸。 他想叫一声,却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弱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有些惶恐。 完了,今年肯定不能回家和林砚池一起过年了。 …… 腊月二十九那天,送走了卫生所最后一个病人,林砚池就关了门,一个人慢悠悠往村口走。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听沈红英说,沈得贵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赶回来,和她们一起团年。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他和赵亭松应该就要回来了。 他到村口的时候,赵家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沈红英和赵保国翘首企盼,眼光不断落到那条回家的路上,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路上每出现一个人,他们就要盯着看许久。 村里人今天也有置办年货的,看到他们一家人等在这里,也会上来关心询问:“小满还没回来呢?” 赵保国摇头:“可能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搁,明天就要过年,他今天肯定回来。” 有人和林砚池寒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架子给人问好。 村里人都夸他不摆谱,有礼貌,只有林砚池知道,他这会儿都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和别人说话的。 其实他的心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他不太想说话,一个人靠在大槐树的树干上,巴掌大的小脸埋在了脖子上围巾里,只露出了双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远处。 围巾是沈红英织的,给林砚池和家里两个儿子一人织了一条,林砚池选了红色的毛线,他皮肤白,戴起来特别好看,赵亭松看见了肯定喜欢。 可他现在都还没回来。 林砚池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当初赵亭松说要出去看看,他是同意的。 现在赵亭松要回来了,他反倒有点闹小脾气了。 真是奇怪,明明他从来不这样的。 一家人从下午等到天黑,回村的那条路寂静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 几双带着希望和期盼的眼睛都被失落笼罩,赵保国嗓子有些发紧,还得装作没事人的样安慰大家:“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小满他指定回来。” 沈红英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有点心慌,你说小满不会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吧?” “得贵一路的,能有什么事,大过年的,你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赵保国把人说了一通,就要拉着她回去。 走了两步,看见林砚池还在原地没动,道:“天太冷了,小林你别等了,他自己知道回家的路。” 林砚池搓了搓自己冻僵的手:“没事的,叔你先领着婶子回去,我等会就回来。” 赵保国没再劝:“那你早点回来。” 林砚池双手插兜在原地来回踱步,盼望着一个抬眼,赵亭松就能出现在这条回村的路上。 村里在外务工的男人都回来了,只有他们家小满哥还在外面,连个信儿都没有。 说好了要一起过年的,到现在都没个影,赵亭松可真是个混蛋。 今晚家里的饭是谢金枝做的,沈红英心里不舒服,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听到外头有动静,腾地一下就站起来,看到林砚池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眼里的光又灭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林砚池,她又挤出个笑容来:“没事,说不定明天小满就回来了,每年三十他舅舅都要来我们家拜年,今年肯定也来。”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林砚池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一晚,林砚池没怎么睡,好像时不时就能听见家里有点动静,彻底清醒过来,又发现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让温热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这床被他睡了很久,赵亭松的味道早就散了,可是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些。 本以为这种担忧的日子明天就能到头,但是到了年三十那天,赵亭松还是没有回来,林砚池心里的不安更重,却又什么都没法做。 村里其他人都开开心心过了个快乐的新年,唯有赵家被愁云笼罩着,到了初五那天,赵亭松还没回来,这下,一家人是彻底坐不住了。 赵保国把赵春风喊到跟前:“春风啊,快走,我们现在就去县运输队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你舅舅和弟弟的情况。” 林砚池道:“金枝嫂子怀孕了,春风哥还是在家吧,我陪您去。” 前阵子谢金枝不舒服,林砚池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怀了孕。 虽说是二胎,可毕竟不到三个月,还是要注意点。 家里得有个男人守着,沈红英没了主心骨,又要照顾孙子,又要照顾孕妇,哪顾得过来。 他安排得比较妥当,赵保国和赵春风都听了他的。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家里就来了个陌生男人。 “你好,请问这是沈得贵姐姐家吗?” 一听沈得贵的名字,沈红英赶紧出来,问他:“是,你是谁,打哪来的?” 只听那人道:“我是县城运输队的,沈得贵给我们队里打了电话,说他们在外面有点事耽搁了,怕你们担心,就让我给你们放个信报平安。” 沈红英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们没事就好。” 运输队的人看到他们一家人的状态,就知道他们这几天都没过好,便出言安慰道:“你儿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林砚池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冷着脸道:“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赵亭松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 沈红英也反应过来:“你快说,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那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摇了摇头:“没事没事,都好得很。” 赵保国见他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没说实话,怒道:“肯定有事,你要是不说清楚,今天就不让你走了。” 那人没办法,只好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听说 ,只是听说啊,跟沈得贵一起出去的年轻人也就是你们的儿子,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中了枪,在南城那边的医院抢救呢。” “我的老天!”听到赵亭松中枪后,沈红英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倒在地。 林砚池赶紧把人扶到屋里坐下。 赵保国听得也是身形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喃喃道:“小满,我的小满……” 掐了好几次人中,沈红英才醒了过来,一看到林砚池,她就哀嚎着:“小林啊,怎么办,我们家小满是不是没了。” 林砚池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听到这话,他红着眼道:“不会的,小满哥不会有事的,舅舅都打电话报平安了,他肯定好好的。”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混蛋,赵亭松真是混蛋。 说了那么多次,让他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他就是不听,平日小打闹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中了枪,他是真不要命了 。 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人盼着他回来吗? 林砚池腿发软,抬手扶住桌子撑着自己的身体,拼命咬着唇瓣,不一会儿他感觉脸上热乎乎,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两行泪。 他都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 林砚池抹了把泪,转身出了屋子,运输队的人早就已经走了。 他明明是来报信让赵家的人不要担心的,哪知道还办了件坏事。 沈得贵外甥中枪的事,他们运输队都听到点风声,但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回事,唉,都怪他这张大嘴巴,这么快就说漏了嘴。 赵保国抖得厉害,平时说一不二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下也没了往日的坚毅。 赵春风心里也难受得不行,但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对策。 运输队的人说话不清不楚的,除了小满在南城中枪,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为今之计,他就只能买票去南城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主意还没定下来,林砚池就走到赵保国跟前,有些艰涩的开口:“叔,你们不要担心,我明天就去南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把小满哥带回来。” 赵春风震惊地看着他:“怎么能让你去……” 林砚池咧嘴,露出个惨白的笑容:“又不是外人,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春风哥你把家里看好,小满哥的事就交给我了。” 赵保国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抓紧林砚池的手腕,嗫嚅着道:“拜托你了,小林。”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为了以后没那么难,两个宝贝先吃一点点苦(???)这章算二合一了吧【叉腰】 第37章 赵亭松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很久, 快到村口时,看见他常爬的那棵老槐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心心念念, 做梦都想见的人。 他很高兴, 恨不得现在就飞奔过去把人抱住。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么近的一段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跑不到终点。 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 重得他都抬不起来, 与之相反的是身体变得很轻, 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提不起一点劲。 老槐树下的人似乎看见了他,朝着他慢慢走了过来, 赵亭松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看见林砚池用一种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赵亭松, 你就是大骗子, 说话不算话,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好了。” 赵亭松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愧疚和委屈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的嘴唇翕动半天又合上, 完全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只能讨好的去拉林砚池的手。 林砚池被他嘴笨的样子气得更厉害, 用力拍开他的手, 道:“看你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我警告你,以后再也不准你拉我的手, 亲我的嘴了。” 赵亭松和林砚池亲嘴次数不算多, 但每一次都让他回味无穷。 看到林砚池那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 仿佛还能回忆起这张嘴带给自己的快乐。 他急得想把人抱住:“不行, 就要亲嘴。” 林砚池哼了一声,像故意和他作对一样:“你休想!” 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亭松想追上去,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砚池越走越远。 他大声叫着林砚池的名字,那人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赵亭松难受得直喘气,胸口发疼,心脏好像碎了一样。 在这无法忍受的痛苦中,他忽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村口那棵大槐树,也没有什么林砚池。 只有舅舅憔悴的脸庞,和他红肿的眼。 “醒了,醒了,小满你终于醒了。”沈得贵说完,边掉眼泪边去找医生。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若是遇到这种事,不论男女不哭才怪。 赵亭松是他带出来的,真出了什么事,让他怎么和自己的姐姐姐夫交代。 看着鱼贯而入的医生,赵亭松张了张嘴,喉咙太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我外甥怎么样啊?”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赵亭松做了检查,道:“只要人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他身子虚,好好照顾他。几天没吃饭了,肚子肯定饿,你等会去食堂给他打点稀饭,这两天都不要吃得太油腻,等肠胃适应了,才慢慢吃点其他的。” 沈得贵一边听一边点头:“谢谢医生,我都记住了。” 医生走后,看着赵亭松干燥的嘴皮,沈得贵又赶紧给他喝了口热水。 “小满,你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赵亭松摇了摇头,除了身上没劲,伤口疼,其他地方倒是还好。 等到嗓子终于没那么干后,赵亭松开口问道:“舅舅,现在是什么时间,还能回家过年吗?” 沈得贵道:“傻孩子,都这样了还想回家过年呢,年早就过完了,你啊先好好保重身体,其他的事就别想了。” 听到这话,赵亭松急得坐起来,哪知一动胸口就疼得厉害。 沈得贵连忙把人按在床上:“真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啊,你中了枪,差点小命都没了,不好好休息乱动什么。” 得亏是赵亭松福大命大,那一枪虽然打在胸膛上,但也没有伤到重要的内脏,不然,他这条小命还真就保不住了。 赵亭松恹恹道:“我想回家。” 沈得贵知道他想家,有点心疼地说道:“等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咱们就回去。我去给运输队打个电话,让他们给家里人带个信,省得姐姐她们担心。” 转身的时候,赵亭松抓住了他的衣袖:“别跟他们说我受伤的事。” 沈得贵笑了笑:“臭小子,还来教你舅舅做事了,我知道怎么说。” 打完电话回到病房,里面又来了几个人,打头的那个男人姓朱,这里的人都叫他朱团长。 赵亭松在陌生人面前不怎么爱说话,面对一群人的嘘寒问暖,十分不自在,幸好沈得贵回来得及时,才不让气氛那么尴尬。 问了一些赵亭松的情况,叮嘱他要好好休息,朱团长也没有过多打扰,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说,也要等人身体好点来。 沈得贵把人送了出去,然后关上门,坐到赵亭松跟前,有些兴奋地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小子这次可是走运了,你知道你救的人是谁吗?” 赵亭松没搭话,想也知道,能让那两个特务费这么大劲的,肯定不简单。 在沈得贵绘声绘色的描述中,赵亭松勉强听明白了,他救的人叫吴庆祥,是南城研究所的科研人员。 他被特务绑架之后,南城这边连军队的人都出动了,沈得贵还没进城就看见了一队解放军,不然哪能来得这么快。 “他没事吧?” 沈得贵知道他说的是谁,摆手道:“没事,还没你伤得重呢,不过年纪大了,恢复慢,现在就在隔壁病房住着呢。” 他们现在住的是南城军区总医院,上头给他们两个病号单独配了一间病房,可方便了。 赵亭松感觉很累,在沈得贵喋喋不休地谈话中,又慢慢睡了过去。 闭上眼时,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什么都没摸到的他瞬间清醒,看着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病号服,着急道:“我衣服呢,衣服哪去了?” 沈得贵道:“你那衣服被血染红了,洗都洗不干净,我就扔了,到时候我去重新给你买两件。” 一听他扔了,赵亭松更急:“扔哪了,我去找。” 沈得贵又把他按住:“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劝呢,你那衣服里除了一张照片,什么值钱的都没有,这样宝贝干啥?” 赵亭松问他:“照片在哪呢?” 沈得贵在自己兜里掏了掏:“这呢这呢,又没给你弄丢,急什么。” 赵亭松看着完好无损的照片松了口气,也没再跟沈得贵说什么,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一会,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刚才的梦还萦绕在脑海,也不知道回去晚了林砚池会不会生他的气。 沈得贵看过那照片,上面是赵亭松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没什么特别的。 他觉得赵亭松对这张照片有点宝贝过头了,但也没往其他地方想,他这个外甥本来就有点怪头怪脑的,让人捉摸不透。 说他傻吧,人家还能指挥他这个舅舅在特务手底下救人,说他精明吧,他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精明的事,自己一个正常人,跟他计较只有呕气的份。 算了,管那么多干啥,还是想想到时候回去怎么跟他姐姐姐夫交代吧。 …… 正月里,到处都很热闹,林砚池进城的时候,还能看见好多小孩在路边放鞭炮。 他先去了一趟县城运输队,打听了情况。 县运输队的人还在放假,就剩一个值班的人。 这人叫郝大同,昨天去赵家报信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这人嘴里藏不住什么事,倒还算热心肠,知道林砚池的来意后,找出了那天和沈得贵通话的号码打了过去。 不曾想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简直是急死个人。 林砚池问他:“沈舅舅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他们在哪个医院?” 南城那么大,若是不问清楚就过去找人,那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没说。”郝大同说完又仔细想了想,“不过我好像听见了他旁边有人说什么军区医院的。” 林砚池道:“谢谢,麻烦你了。” 县运输队这边的有效信息不多,看来想找到赵亭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砚池揉了揉自己冰凉的脸,转身去了火车站。 他们这没有直达南城的火车,想到南城还得先到省城转乘。 火车上人不是很多,大过年的,所有在外的人都想方设法往回赶,像他这样出远门的还是少数。 林砚池把自己的包紧紧抱在了怀里,不知道赵亭松在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出门在外,又到处都需要钱,林砚池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一百块出来,有钱傍身,什么都方便点。 火车站是扒手最多的地方,一定要包不离身,就算人少也不能放松警惕,不然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加上去省城的时间,林砚池一共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车才到南城。 到了南城,他又在火车站租了个车,坐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靠他自己要找到赵亭松那是难如登天,必须要借助官方的力量。 普通人就算受伤也不会受枪伤,赵亭松肯定是摊上了什么大事,警察局这边说不定也知道他的情况。 他的推测没错,警察局的人还真知道赵亭松的事,一听说他是来找赵亭松的,警察都有些警惕。 这几天城里正在积极抓捕间谍和特务,赵亭松同志救了吴佬后,成了他们重点保护对象,就怕敌人狗急跳墙,连他也不放过。 检查了村里给林砚池开的介绍信和身份证明,确认无误后,他们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弯。 赵亭松现在是南城的大英雄,他的朋友,警察局的人肯定要特别关照。 给军区医院那边打了电话确认赵亭松还没出院,警察局这边就专门派了车送林砚池过去。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一上车就开始和林砚池聊天。 “你那个朋友可真猛,单枪匹马冲进仓库把吴佬救了出来,一般人看到特务手上有枪都吓坏了,他竟然胆子这么大,可真厉害。” 普通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参与抓捕的人可是清楚的很,赵亭松一挑二,把吴佬从特务手上救了出来,还把那两个特务打得半死,这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司机也是听局里的人说的,所以和林砚池说的时候,难免会加点自己的想象。 尽管已经从警察那里得知了赵亭松没有生命危险,没见到人之前,林砚池还是有些担心。 明知道司机说的那些话有夸张的成分在,仍听得心里一紧,他都不敢去想,赵亭松到底是经历多少危险和困难才把吴佬给救了出来。 到了医院,他就和司机道了谢,急急忙忙下车,不小心还撞到了一个从医院出来的路人。 正打算张嘴道歉呢,那人就指着他道:“诶,你不是那谁谁谁吗。” 林砚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认错人了吧。” “错不了,错不了,你跟小满照片上那人长得一模一样,我认得你。” 听他这么说,林砚池惊诧道:“您是小满哥舅舅?” 沈得贵点了点头:“对对对,我就是他舅舅,小同志,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林砚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沈得贵气道:“郝大同这个烂嘴巴,我都说了让他别提小满受伤的事,他偏要说,我姐姐姐夫还好吧?” 林砚池微微叹气:“说实话,不太好,所以才拜托我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甭管什么时候,能不远千里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帮忙找人的,那都是天大的恩情。 沈得贵对林砚池的印象又好了些:“我到时候再打个电话回去说说,走,我带你进去找小满。” 整天就抱着照片看,这会儿人来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两个人到病房的时候,赵亭松正在休息,他伤了元气,这段时间都有点嗜睡。 沈得贵正想把他叫醒,林砚池阻止了他。 “让小满哥先休息吧,舅舅您是不是有事出去?” 经他提醒,沈得贵才道:“小满刚换了药,这会儿睡觉不需要人守着,我打算出去给他买几套衣服。” 林砚池道:“那您先去,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左右不是外人,沈得贵也没客气:“行,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小满醒了你帮我跟他说说。” 屋外的冷风时不时灌入,沈得贵走后,林砚池顺手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赵亭松的病床上坐下。 见到了人他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赵亭松下巴上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头发长得有些遮眼,还算饱满的脸颊也变得瘦削许多。 林砚池心疼的看着他,伸手替他把额前的头发撩了撩。 他的指尖很凉,落到赵亭松额头上时,赵亭松眼皮轻轻地颤了颤,不一会就缓缓睁开了眼。 把人吵醒,林砚池有点不好意思,很轻地问他:“是我吵醒你了吗?” 赵亭松没什么反应,他这几天做梦净梦见林砚池了,这人在梦里对他凶得很,一个劲的骂他瞎逞能,说大话。 赵亭松看着他那嘴跟吃了炮/仗一样的叭叭的闹,想伸手捂住,却怎么都抓不到人。 这会儿睁眼看见林砚池,赵亭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他做梦的地方都是在林岗村,还从来没在医院梦见过他。 林砚池嘴一张一合的,赵亭松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看到那翕动的嘴唇就想到了林砚池说的那些让他心里难受的话。 按理说一醒来就看见自己,赵亭松应该是高兴激动的,怎么会这么平静呢? 林砚池被他这痴痴傻傻的样子弄得七上八下的,伸手在他眼睛处晃了晃,没什么反应后,又低头叫着他的名字。 “赵亭松……”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摁住,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已经被强迫着亲上了赵亭松的嘴。 看着他瞪大的眼睛,赵亭松含着他的唇,有点得意的想,还说不让亲他的嘴,这下被他抓住了,他看林砚池要怎么逃。 作者有话要说: 这要是在某市,两人高低得打一架!哈哈哈 【每天看到大家的评论都超级开心,谢谢大家,超级感谢,这章评论发红包】 第38章 头被按住, 林砚池的腰也跟着往下塌,整个人倒在赵亭松精/壮身上,和他唇贴着唇。 赵亭松亲得很用力, 林砚池被迫和他交换着口中的津/液, 有些喘不过气。 他的脑袋挣扎着往后仰了仰,在唇齿分离的间隙,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低/吟, 隐忍着喊了声:“赵亭松…赵亭松…你别这样……” 细碎的呼喊转瞬又被淹没在双唇之中, 赵亭松像着了魔般不发一语, 单手钳制着他的脑袋, 不让他有一丝逃离的机会。 身下是赵亭松剧烈起伏着胸膛以及不断加速的心跳,此时的他就像一头看见猎物的猛兽, 带着兴奋的悸动露出了自己凶狠的獠牙, 林砚池则是那砧板上的肉, 怎么享用全看他的心情。 顾忌着他身上的伤, 林砚池不敢大幅度挣扎,一只手死死撑着病床边沿,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他的伤口。 这个姿势让他很难受, 腰肢酸软不断往下塌陷,他一边承受着赵亭松激烈的亲吻, 还要保持着冷静不碰到他的伤口。 在外头沾惹了冷气的身体, 在一层层衣服的笼罩下,产生了一丝丝的燥热,连额角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唇齿相交的感觉真实得让赵亭松心尖发麻, 除了伤口, 身上连其他地方都疼了起来, 他一手摁住林砚池的头, 一手搂着他的腰,劲大得想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薄弱,鼻子好像被人捏住,无法摄入一点新鲜的空气,只能松开叼着林砚池唇上软肉的嘴,眼睛也随着胸腔的窒息感变得清明。 不是好像,他的鼻子真的被人捏住了。 赵亭松看着眼前那张带着薄红和愠怒的脸,有些不敢相信,闭上眼之后又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眼前的人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消失,赵亭松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感觉到一丝疼痛后,语无伦次开口:“你……我……你……” 他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看到林砚池有些生气的脸庞,又尴尬地收回手,脸上浮现了明显的不安之态。 就会装可怜。 林砚池朝着他伸出手,赵亭松以为他想打自己,下意识是闭眼,却没有躲开。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到脸上,反倒是自己的下唇被人用手指轻轻捻过,将自己唇上的湿润擦了个干净。 赵亭松慢慢睁眼,脸上情不自禁就露出个笑来,身体往前倾,待靠近林砚池时,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处像小狗一样一下一下的拱着。 林砚池被他弄得毫无脾气,抬手拧了拧他的耳朵,故作凶狠:“你就知道欺负人。” 赵亭松脸颊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想到刚才自己被他亲成那样,林砚池也忍不住脸红,也不知道他这脑子里一天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坐了几天火车,又累又担心,都没怎么休息好。 结果赵亭松倒好,大白天还在做梦。 不禁咬牙切齿道:“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想那些,看来伤得还是不够重。” 赵亭松嘴往下拉了拉:“我哪有想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在梦里对我有多凶。” 他还委屈上了,要不是看他还是个病人,林砚池真想狠狠捶他两拳。 病房外头传来脚步声,有护士从走廊上路过,林砚池把他推开了些。 赵亭松的脸有些苍白,本还想骂他几句的林砚池终究舍不得,语气轻了些:“伤口还疼吗?” 赵亭松点了下头,然后又拼命摇头。 林砚池被他这动作弄糊涂了:“你这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啊?” 赵亭松老老实实说道:“本来还有点疼,但是看到你之后,就一点也不疼了。” 他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脸,情不自禁傻乐道:“真像做梦一样,我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你来了。” 比做梦还玄幻呢,他连想都不敢这样想,就盼着自己的伤快点好,能早日回村里和林砚池还有自己的家人团聚。 这傻样,林砚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特务手上把人救下来的。 若不是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还真不敢相信。 又听赵亭松问道:“我不是让舅舅别跟家里人说吗,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找过来了?” 林砚池把家里发生的事情给赵亭松说了一下。 听到嫂子怀孕了,赵亭松还挺高兴的,可是一想到明明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一起过年,偏偏因为他,整个家里都不安生。 尤其是林砚池,就因为担心他,还大老远的来找他。 赵亭松心里有点疼,垂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床单,很愧疚地说道:“对不起。” 这几天在梦里,他已经被指责了很多次,每次醒来他都会陷入无尽的痛苦和纠结中,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救人? 脑袋被人揉了揉,赵亭松抬起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林砚池幽深的眼眸。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林砚池听司机说过赵亭松救人的手段,那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保证能做得比赵亭松更好,包括他。 赵亭松救的人是导弹研发的重要人员,若是吴老真的出了事,那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灾难,他替南城乃至整个国家都挽回了重要损失。 “我的小满哥是大英雄,我们都为你骄傲。” 不仅没被骂,还被夸成大英雄,赵亭松内心的高兴和激动像洪水泛滥,急躁得不知道怎么宣泄才好。 林砚池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他被赵亭松弄怕了,赶紧捂着嘴站起身。 “沈舅舅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准干坏事。” 赵亭松心虚的往门那边看了一眼,门外的时不时的脚步声让他想起了两人所处的环境,一下子什么想法都没了。 幸好护士才给他换了药,不然被人看见可就糟糕了。 单人病房就这点好,隐私较高,除了护士到点换药,没人会进来打扰,但是沈得贵等会会来,还是要注意一点。 林砚池陪着赵亭松说了会儿话,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沈得贵提着两个大袋子进来,关上门后又打了个冷战。 “我去,外面可真冷。” 他怕把冷气过给赵亭松,干脆就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了。 “小满啊,我给你买了两套衣服,你先试试看能不能穿。” 林砚池将衣服拿了过来,放在赵亭松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挺合适的。 沈得贵在商场里看见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款式很好,版型很正,他们家小满穿上肯定好看。 衣裳质量倒是很不错,就是价格太贵了些,差不多得要三十块。 沈得贵一是舍不得钱,二是这衣服买回家只能当个摆设,赵亭松整天在地里干活,这样的衣裳并不适合他。 想了想还是买了赵亭松常穿的那种款式。 衣服给了赵亭松后,沈得贵又道:“还有那个,小林啊,我在医院附近的旅馆给你开了间房,你一路奔波辛苦了,今晚就到那去住吧,等会儿我就带你过去。” 单人病房没有多余的床位,这几天沈得贵为了照顾赵亭松,都是在护士那里抱了床被子,然后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下。 人家林知青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委屈他也睡沙发。 想到林砚池这几天的奔波,赵亭松没有开口挽留。 林砚池不太想走,便道:“舅舅这几天照顾小满哥辛苦了,我们俩换换,你去旅馆住,我在这里陪他。” 沈得贵不依:“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林砚池道:“没什么麻烦的,您都不知道自己的黑眼圈有多重,这样下去小满哥还没好,你说不定就先累倒了。” 沈得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道:“你坐火车也挺累的。” “我年轻,身体经得起折腾,这点累不算什么。” 沈得贵被他说得意动,推辞一番后,旅馆还是他去住了。 这会儿还早,他也没马上离开,林砚池给他的印象很好,就在病房里和他聊了会那两个特务的事。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跟解放军去救人的时候,小满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真是吓死人。后来解放军的人又把那两个特务抬了过来,好家伙,那两人身上的血比小满还多,我还以为小满把人活生生打死了。” 林砚池一边听一边看赵亭松,赵亭松解释道:“没办法,我不打他们,他们就要打那个老人,还要抢我手里的枪。” 他和那个特务打斗的时候,枪眼不小心走了火,打在了他身上,不然他也不会受伤。 那两个特务犯了这样的事,就算没被赵亭松打死,到时候也会被枪毙,左右都逃不掉。 “我听说隔壁床的那个吴老恢复得比较好,说不定明天就要来感谢你了。” 为了救人他外甥遭了这么大的罪,也不知道这些人要怎么感谢他们。 沈得贵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免得别人觉得他不心疼外甥,反倒是想那些身外之物。 他在外面混了那么久,心思自然不如赵亭松这样的小年轻纯粹,人嘛,只要不昧良心,市侩一点倒也没什么错。 林砚池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眼皮却不知道怎么越来越重。 连日的奔波又加上心里藏着事,身心都疲惫不堪,这会儿放松下来,说个话的功夫竟然就靠着赵亭松的床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说话声,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躺在了一张温暖的床上。 热烘烘的棉被带着股他熟悉的味道,他翻了个身,整个人缩成一团,往热源上贴了贴。 有粗糙的舌苔在他唇上舔了舔,林砚池呼吸重了些,想睁眼,眼皮却怎么也怎么睁不开。 “赵亭松,你别弄我了……” 这句像在撒娇又像在抱怨的嘤咛声从他嘴里溢出来后,整个世界果然清净不少,林砚池就这样沉沉地了睡了过去。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赵亭松手里端着个饭盒,看他醒来便道:“我正准备喊你呢,起来吃饭了。” 明明是来照顾人的,自己反倒霸占了赵亭松这个病号的床,还让他去食堂打了饭,林砚池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掀开被子下了床,赶紧把赵亭松扶着,让他趟了回去。 “怎么都不叫醒我,走来走去的伤口扯到了怎么办。” 赵亭松道:“我身体好,恢复快,只要注意别碰到伤口,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吃饭。” 林砚池看只有一个饭盒,问他:“你呢?” “我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打的。” 林砚池还真有点饿,听到赵亭松这么说,也没再纠结了。 揭开盖子,里面的饭菜还热乎着,医院的的伙食比他们平时吃的还好点,大白菜里能看见好几块肉。 林砚池吃了个饱,等饭盒里的饭吃光后,还打了个饱嗝。 赵亭松忍不住笑,还自告奋勇的要去清洗。 林砚池哪能让他去,外面的走廊上有专门洗碗的地方,二十四小时都提供着热水。 林砚池洗了饭盒后休息了一阵,等护士给赵亭松换了药,他就拿着盆子去水池接了盆热水。 大冬天的不容易有味,只是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身体总感觉有些黏黏的。 衣服也好几天没换过了,看到护士消毒的时候才想起了自己乱糟糟,也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进来。 消完食后,拿出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拎着桶和盆进了洗手间。 先漱了口,又脱了衣服,天气冷,他也没敢把自己脱/光,拿着赵亭松的毛巾在身上擦了擦。 擦着擦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变得红彤彤的。 怎么说呢,他和赵亭松就一门之隔,房间里又很安静,他在里面做什么,外面基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赵亭松会不会乱想什么。 林砚池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打住,打住,赵亭松想什么不重要,反正他是不能乱想了。 洗手间外不知什么时候徘徊着一个人影,林砚池呼吸一紧,连出气声都轻了些。 他知道外面那人是谁,外面的人也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两人就这样隔着门站着,谁也没出声。 林砚池一只手掀起自己的衣服,一只手攥紧手上的毛巾,呆呆地站在那,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洗手间的门在他突突的心跳声中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仅仅只隔着一道门, 哗哗的水声仿佛就在赵亭松耳畔,他身上莫名起了点燥意,一些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竭力控制仍无济于事。 他以前不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成了这副样子,明明林砚池对他已经足够宽容放纵,他仍觉得不够, 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叫嚣着, 要从林砚池身上得到更多。 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应该和林砚池更加亲密。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时候开门是不对的, 这种做法很没有礼貌,被他爹知道肯定又会骂他没有家教。 但那又怎样呢, 反正林砚池又不会跟他生气。 他对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好。 全天下第一好。 一想到这个事实, 赵亭松心中升起些隐秘的快/感, 这种快/感甚至比他知道林砚池在里面洗澡还要来得剧烈。 开门之前, 他已经想好了很多的说辞,却被入目的身体晃了眼,什么话都卡了壳。 没有呵斥, 没有愠怒,林砚池一双狭长的眼带着惯有的情愫, 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赵亭松以前不懂, 为什么自己一看到这张脸,这双眼,总是心痒难耐。 现在他明白了, 那是林砚池故意在他面前散发的一种欲, 他对别人从来都不会这样。 褪掉臃肿的棉服后, 林砚池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头顶的灯光照得他发白,身上露出来的软肉光滑细腻,让人忍不住就想覆上去。 赵亭松遵从本心,真的摸了上去。 他知道,在林砚池这里,自己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他可以对林砚池做任何事。 带着薄茧的大手在林砚池腰身游走着,直白的情感在他身上宣泄,手中的毛巾不知不觉间落到了盆里,却无人顾及那溅起的小水花。 林砚池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来,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对赵亭松说。 他不是圣人,面对喜欢的人,自然也不会心如止水。 得到他的默许,赵亭松又开始亲他。 他好像很喜欢亲吻,认为这是彼此之间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 其实还有更好的方式,但他不懂,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濡湿的舌头相互纠缠着,那只原本还在身上游走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 林砚池被他拿住,发生了一声细碎的闷哼,难受得想要将他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 不管平日的赵亭松有多听话,在这个时候,林砚池都是拴不住他的。 两人的体型有着天然的差距,赵亭松认真起来,自己那点劲在他那里都是不够瞧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砚池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听赵亭松分外满足地在他耳边呢喃:“我好喜欢你。” 听到这样的话,林砚池更加站不住,半靠着倒在了他的身上,看着赵亭松的眼神似嗔似怨。 他什么都不懂,却又那么会折磨人。 自己算是彻底栽在他手上了。 林砚池下午的时候睡了会觉,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哪知道躺在床上后不一会儿眼皮就睁不开了。 赵亭松实在讨厌,明知他困倦不堪,还用手撑开他的眼皮,在他耳边低语:“你还没有回我的话,不能睡。” 回什么?不甚清醒的林砚池带着最后的理智,努力回想赵亭松的话,却想不起他有什么问题需要回答。 刹那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赵亭松那句“我好喜欢你”,闭上眼的林砚池发出一声轻笑,抬起下巴在赵亭松脸上胡乱亲了一下。 “我也喜欢你。” 身旁的人也跟着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终于消停。 一夜无梦,不知道沈得贵什么时候会过来,林砚池早早就起来了,被人撞见他和赵亭松同床共枕总归是不好的。 等护士给赵亭松换完药,林砚池问他:“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哑,昨晚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就和赵亭松瞎闹,早上起来嗓子就不舒服得很。 刚才护士给赵亭松换药的时候,他要了两片感冒药,得饭后服用。 赵亭松道:“都行,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然还是我去买吧。” 林砚池有点感冒,若不是他不同意,赵亭松还想把床让给他休息。 他想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头脑发热乱来了,不能仗着林砚池对他好,就不知道心疼人。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除了一些发物,赵亭松也没什么要忌口的。 早餐也不需要太丰盛,林砚池就简单的打了点稀饭拿了几个包子,两人刚吃完,沈得贵就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多人,其中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年人。 林砚池不知道这群人是谁,但他猜测那个坐轮椅的应该就是赵亭松救的那个吴老。 沈得贵知道林砚池不认识这些人,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吴老,这位是朱团长,那几位是吴老研究所的同事,另外几个都是当地政府的领导,都是来看小满的。” 说完,又跟吴老他们说道:“这是小林,从我们老家来的,是小满的朋友。家里人知道了小满的事,有些着急,专门拜托小林过来看看。” 这些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林砚池立马站起来挨个握手。 吴庆祥对着林砚池点点头:“让你跑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你了,小同志。” 吴老的精气神还不错,就是脸上还有些淤青,要想完全恢复,还得养一阵子。 林砚池道:“都是为了朋友,不辛苦。” 吴老又关心了一下赵亭松:“赵同志你感觉怎么样,这几天我一直在治疗,没有及时来感谢你,你不要见怪。” 赵亭松言简意赅:“我不介意,你要保重身体。” 吴庆祥看到完好无损的他,心情很是激动,拖着受伤的腿站了起来,给赵亭松深深鞠了一躬:“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若非不是赵亭松,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研究所的人也学着吴老,给他鞠躬。 这么一个老人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赵亭松都害怕自己要折寿,一步跨上去,赶紧将人扶着坐回了轮椅。 他道:“没什么好谢的,这事换作任何人都会像我这样做,你不要这样。” 说完,他看了林砚池一眼,眼神带着恳求,希望他能站出来替自己处理这种人际关系。 他嘴巴比较笨,不会说什么客套话,每次和这些人打交道,他就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林砚池装作没看出他的苦恼,有些事情需要赵亭松自己面对,万一哪天他不在,赵亭松好歹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且,赵亭松在他面前,嘴皮子可溜得很,这会倒是笨嘴笨舌的,真是好笑。 赵亭松这脾性一般人都不喜欢,觉得他不够圆滑,为人冷硬孤傲,但也有人赏识他。 朱团长是当兵的,一看赵亭松那样就知道他是个耿直的人,他这体格,这身手,若是被自己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定能有大作为。 “赵亭松同志,你想不想当兵?不然等你好了来我这部队练练,保证让你脱胎换骨。” 沈得贵有点心动,当兵可比当农民有出息多了,万一赵亭松在部队上立了功,那他这个舅舅也要跟着沾不少光。 没想到赵亭松是个不领情的,他挠挠头道:“谢谢,我不需要,我就觉得种地比较好。” 他的灵魂,他的身躯,都绑在了那小小的村子里,没有一点想出来的打算。 朱团长觉得可惜,但也没勉强。 听到赵亭松不想当兵,吴老又问他:“你有没有读过书,识过字?” 沈得贵听了立马吹嘘道:“读过读过,你别看小满这样,该学的东西他一点没少学。” 吴庆祥听得高兴,道:“我们研究所每年都可以向南城大学推荐一名学生,你想去上学吗?” 赵亭松对上学有阴影,一听他这么说,头摇得更凶了。 “我只想回家。” 沈得贵在一旁干着急,这孩子,整天就吵着回家,跟没断奶一样,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抓住,真是急死人了。 “小林……”他轻轻地喊了声林砚池的名字,试图让林砚池劝劝赵亭松。 人家明摆着是来报恩,赵亭松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不是什么也捞不着。 林砚池能怎么劝,赵亭松对这些事情都不喜欢,他总不可能逼着他去。 环境造就了赵亭松的性格,就算出来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繁华,他仍惦记着林岗村那个小地方。 别人认为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却是他弃如敝履的。 等高考恢复后,这种推荐的大学,含金量就会大打折扣。 熬到明年,一切就能看见曙光,到时候赵亭松能有更多的选择。 他和赵亭松这样的关系,目前也是见不得光的,要想平安渡过这段艰苦的时期,林岗村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接二连三被拒绝,吴庆祥也没生气,面对这么多的诱惑都不为所动,更能看出赵亭松是个有原则的人。 又聊了几句,朱团长就推着他出去了。 他和吴庆祥是很好的朋友,一行人回到吴庆祥的病房后,他就忍不住道:“ 这小同志救了你命,却啥也不要,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算了?人家可是中了枪,连命都差点没了。” 总觉得不给点好处,都对不起人家。 吴庆祥将他安抚住,让他不要急躁。 “收不收是他的事,给不给是我们的事,既然这些东西他都不接受,那咱们就投其所好,他需要什么就给什么。” 朱团长道:“那谁知道他缺啥?不行咱就简单一点,直接给钱算了。” 吴庆祥没吭声,也算是默认了朱团长的说法。 想了想他又说道:“要是经费紧张,就走我私人账户。” 他没家属,也没个子女,这些年的工资都存了下来,应该还剩不少。 研究所的人道:“哪能让您出钱,您好好保重身体,这事交给我们处理。” 这边一群人商商量量的,隔壁病房里,沈得贵正怄气呢,也不知他姐姐姐夫怎么养孩子的,养出了赵亭松这么个实心眼的人。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不去攀攀关系,还一个劲的把人往外推,真是不知道小满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弄点好处回去,他也好跟家里人交差不是。 林砚池看他那样不禁劝道:“小满哥他有自己的主意,舅舅您也别往心里去了。” 沈得贵道:“人是他救的,他爱咋滴咋滴,你在这里陪陪他,我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都在医院养这么多天,也该收拾收拾回家了。 看得出来,沈得贵是有点生气的,林砚池点了点赵亭松的脑袋,道:“舅舅生气了,看你怎么办。” 赵亭松抓着他的手,偷偷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被林砚池瞪了一眼后,他才道:“我要是去当兵了,那咱俩肯定一年半载都不能见面,你舍得?” 反正他舍不得。 林砚池听着有点不高兴:“说得好像是我耽误了你一样。” 赵亭松连忙解释:“没有耽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还差不多。 沈得贵很快就回来了:“我去问了护士,晚上再换一次药,明天小满就能出院了。” 赵亭松住了十几天院,这时间可不短,这要是再住下去,家里边又该急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找吴老辞行。 像是料到了他们会离开,吴老听说他们要走,也没多意外。 病房里只有他和朱团长两个人在,他朝着赵亭松招了招手,给了赵亭松一个崭新的帆布包。 “这里面有三千块钱,还有我和朱团长的联系方式,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改变了主意,你都可以联系我们。” 朱团长又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五百块递给沈得贵:“这是你的。” 沈得贵看得眼睛都直了:“我也有啊,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他接钱的动作却没一点含糊。 五百块啊,他一年到头累得半死才能挣这么多钱,不要白不要。 朱团长道:“要不是你及时给我们报信,我们肯定不能那么快就找到他们,这钱是你该得的。” 沈得贵连声道谢,他这边收了钱,赵亭松那边还没动,只听吴老又说道:“我知道你的人格和品行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甚至你可能会认为我是在拿钱羞辱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想报恩的心,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若是你什么都不要,我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林砚池这个人比较俗,其他的东西他都觉得无所谓,但是这钱,他心里是期盼赵亭松收下的。 说什么羞辱,他倒巴不得有人天天拿钱羞辱他。 三千块钱在这时候的购买力真不是一般大,好多人干一辈子活都不一定能攒这么多钱。 就是不知道赵亭松是个什么想法。 赵亭松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把帆布包接过,他抿了抿唇,对吴庆祥道:“从小我的父亲就教导我,遇到不平的事情一定站出来阻止,我做好事从来就不图回报,救你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我爹还跟我说过,要我尊老爱幼,孝敬长辈,这钱我要是不收下,你这辈子心里都不好过,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仍然会站出来的。” “好!”朱团长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还以为赵亭松是个愣头青,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觉悟,真是越来越让人欣赏了。“以后你要是来了南城,一定要按着上面的地址来找我,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赵亭松点点头:“好的。” 吴老眼眶红红的,也有些动容:“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认识你我很高兴,希望以后我们能常联系。” 赵亭松对他道:“你是很伟大的人,认识你我也很高兴,逢年过节我都会给你写信的。” 说着,他还和吴老握了握手。 沈得贵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他这傻外甥啥时候会说这种漂亮话了,真是神了。 一旁的林砚池也觉得赵亭松这番话很耳熟,仔细一想,这些话不都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吗。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没看出这傻子还会举一反三自由发挥呢。 台词背得溜溜熟,真是厉害了。 他发现赵亭松这家伙出来一趟真的坏透了,差点把他都骗到了。 林砚池还真以为他无欲无求,啥好处都没想呢,结果,竟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这坏蛋怕不是一早就打的这个算盘。 和吴老告别后,他们就出了医院,沈得贵拎着东西大包小包的走在前面,赵亭松挎着帆布包,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林砚池,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撞了撞林砚池的胳膊。 林砚池瞥了他一眼,赵亭松压着嗓子,止不住的兴奋,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有钱了。” 林砚池没说话,自顾自走着,赵亭松不太满意他的反应,又故意撞了撞他,然后在他面前比了三个手指:“我有钱了,整整三千块呢。” 林砚池见沈得贵没注意他们,狠狠拧了把赵亭松的胳膊,道:“傻狗,你跟谁炫耀呢?” 赵亭松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傻傻地笑:“没炫耀,我的就是你的,都给你,全都给你。” 林砚池努力压平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弯了起来,他俩什么关系啊,都给他。 真给他了,怕不是赵保国腿都要给他打断,没见过这么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沈得贵并没有和赵亭松他们一起坐火车, 他的货车还在南城呢,得自己开回去。 “我开快点,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去火车站接你们, 把你们送回村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 赵家他肯定得去一趟,好歹也跟他姐姐姐夫赔个不是。 他们回到县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客车只有那一趟, 有个人接肯定是好的。 回家的心情和来时完全不同, 几天的旅途虽还是让人疲惫, 但有赵亭松一起, 林砚池的心至少是安定的。 到了县城,刚好是上午十点。 林砚池在火车站搜寻一圈, 没看到沈得贵的身影, 倒是看到人群中有个人举着块牌子, 上面写着赵亭松的名字。 林砚池扯了扯赵亭松的衣袖, 问他:“你认识那人吗?” 赵亭松看了一眼,摇头:“不认识。” 看样子这人是来接他们的,管他认不认识, 过去问问再说。 那人看着他们过来,也跟着上前道:“是赵同志和林同志吧?” 林砚池点了点头:“你是?” 那人道:“我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刘鸿飞, 你们可以叫我小刘, 是书记让我过来接你们的。” “书记让你来的?” 林砚池和赵亭松互相看了一眼,他俩既不认识这个小刘,也和书记没什么关系, 怎么县里竟然还派人过来接他们。 刘鸿飞看他们满脸疑惑解释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上头给我们这边县委打了电话, 说两位同志今天会到, 让县里安排人来接你们。” 这么劳师动众的,刘鸿飞还以为是上面来了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就是回来了两个本地人。 但他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两人,南城那边的领导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们把人安全送回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他在机关里待了这么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点。 林砚池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得不说吴老和朱团长办事真的周到,连他们回来的事情都给他们安排好了。 又听刘鸿飞说:“火车站外还给你们安排了车,你们想在县城住一晚,还是直接回家都可以。” 赵亭松道:“直接回去吧。” 他在外面这么久了,是真的想家。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哪待着都不如自己家里待着自在,都到县城了,也没必要再逗留。 刘鸿飞自然听他的,帮忙把行李拿到车上,等两人上车后,他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 书记可说了,要他亲自把人送回去,这事他可一点不敢含糊。 赵亭松还是第一回 坐小轿车呢,别说,这玩意还真不错,空间虽然小,但隐私性比客车高,开起来也快。 平时从县城坐客车回去,少说也得三四个小时,坐上这小轿车后,不到三小时他们就到了公社。 按照以往的情况,车子是只能到公社的,回村的路不太好,车子一般都进不去。 赵亭松道:“就把我们放在这儿吧。” 前头的司机道:“没事,我以前和书记去过你们村,没问题的。” 小轿车比客车的体型小很多,开起来没那么费劲,司机有自信把他们送回村里。 刘鸿飞听到他这么说,以为这路再烂也不会烂到那里去,哪知道,去林岗村的路竟是这样的颠簸,一抖的一抖差点没把他人给抖晕。 后排的林砚池和赵亭松也没好到哪去,有外人在,在车上开始也没什么亲密举动,这会儿赵亭松几乎是把林砚池紧紧搂在了怀里。 没办法,不这样两个人根本坐不住,不是你倒在我身上,就是我倒在你身上,赵亭松那还没好的伤口都开始疼了。 可真遭罪。 到村口那一段路被村里人修建过,倒是好了很多,车速平稳后,刘鸿飞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们村里的路烂成这样,每年交粮的时候怎么办,都是人工背到公社吗?” 林砚池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可不是嘛,说实在的,我也没看过这么穷的地方,村里的人进趟城可不容易了。” 刘鸿飞附和道:“那确实辛苦。” 他是今年才调到书记这边当秘书的,还没跟县委书记一起下乡过,真是没想到还有林岗村这样的地,到时候回县城了,得跟书记好好反应反应。 …… 林砚池到了南城后,沈得贵又给运输队这边打了电话,这次他在电话了把赵亭松的情况说得很清楚,运输队这边的人也没跟赵保国添油加醋。 刚开始那两天,沈红英啥事没干,光顾着哭。知道他人没事了,心里虽然还有些担心,但总算能振作起来干活了。 这几天,赵保国没事就会到村口那边溜达,他不知道赵亭松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这样做能让他心里安定一些。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在村口站了会,刚准备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远处的路上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正月还没过,村里的人都闲着,大家没事也爱在村里瞎逛,这会儿村口除了赵保国还有好几个人。 看见有小轿车朝着他们村过来,一个个都到赵保国身边站着,道:“居然有小轿车到咱们村了,稀罕嘞。” 上次城里来人感谢赵亭松救人,都是骑的自行车,这会来了小轿车,肯定是哪位大领导。 围观的村民又惊奇又紧张,都在猜测小轿车里坐了什么人。 赵保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车都是当官的人才能坐的,他也没听说最近有哪个领导要到他们村里视察啊。 正纳闷着,黑色小轿车在他面前停下了,最先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穿着挺讲究的,一看身份就不普通。 那人下车后,什么也没说,就去开后座的门。 一群人看到后面的车门要打开了,都规矩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想破头他们也没想到坐在后座的竟然是赵亭松和林砚池。 “小满,小林……”赵保国有些颤抖,不知是喜悦还是震惊,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赵亭松看到一群人站在村口,挠了挠头,道:“爸,你咋喊这么多人来接我?” 赵保国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这兔崽子,当自己多大个人物呢,都是来看热闹的,哪个是来接你的。” 说完不解气的狠狠打了他几下:“混小子,不听话,就知道在外面惹祸,你都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 林砚池看得眼皮直跳,赶紧上前去道:“小满哥身上还有伤,叔您先别生他的气。” 一听他身上有伤,赵保国赶紧拉着人瞧了瞧:“伤哪了,让我看看,还疼不疼了?” 赵亭松摇了摇头,看见他爸他就觉得亲切,伸手给了赵保国一个拥抱:“爸,我好想你。” 赵保国老脸一红:“臭小子,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闯祸精,以后再也不让你出去了。” 赵亭松那么大块头,在赵保国跟前还跟孩子一样,实在好笑。 好笑的同时,林砚池也发现,赵保国和赵亭松之间的父子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刘鸿飞这边还等着,林砚池道:“支书,这位是县委书记跟前的刘秘书,这趟是他专门送我们回来的。” 赵保国一听这话,赶紧上前和刘鸿飞握手:“刘秘书你好,我是赵亭松他爸,也是这村里的支书。感谢你送我儿子回来,辛苦了,上我们家去坐坐吧。” 刘鸿飞道:“我还得回去给书记汇报工作,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到你们家坐坐。” 林砚池感激道:“这次真是谢谢您,太麻烦了。” “不用客气,我也是听领导安排的。”说完刘鸿飞就上了车。 林砚池和他挥了挥手:“您慢走,村里路不好走,你们注意安全。” 等黑色的小轿车走远,一直没开口的村里人才七嘴八舌道:“林知青,为啥县委书记要安排人送你们回来,你们干了啥好事?” “我刚听你说小满受了伤,怎么回事啊?” “哎哟,连书记都派人送你们,可真有出息。” 林砚池看着众人八卦的眼神,叹了叹气道:“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改天有机会我再和大家好好说说,这会儿小满哥家里人还等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些人还想八卦呢,不过赵保国在也不好意思一直问。 沈红英正在家里洗衣服呢,看到赵亭松,装衣服的盆都被她打翻了。 她比赵保国更直白,抱着赵亭松哭了好一会,又抱着林砚池哭。 “这次真的多亏小林了,要不是你,我们家现在肯定已经乱成了一团,能交你这么个朋友,小满这辈子都值了。” 出了这事,林砚池在她这里真的是比亲儿子还亲了,自家亲戚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一个城里来的知青,就因为和小满关系好,就对他们家爱屋及乌,有什么大事,他都站出来出主意,到哪去找这么好的孩子。 林砚池还没跟她这个年纪的女性接触过,这会儿被她揽在怀里,心里还觉得挺神奇的。 有点不习惯,但是他一点也不讨厌。 等家里人都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赵春风才道:“小满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到现在他们对赵亭松受伤的事都还不太清楚呢。 赵亭松干巴巴地开口,林砚池瞧他那样,道:“还是我来说吧。” 沈得贵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和他说过,除了一些细节问题,林砚池基本都清楚。 听说赵亭松在特务手底下救了导弹研究人员,家里人都惊呆了,看着他的目光全是不可置信,又听到他中了枪,沈红英心都提了起来。 “小满你现在没事了吧,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亭松道:“没有,在医院住了这么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救了研究人员这事很值得夸赞,可毕竟差点送了命,赵保国严肃道:“虽然我平时老教你要见义勇为,可那是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下,以后不准这样了。” 他们老两口再经不起这样的惊吓了。 赵亭松点了点头,这次他也是真长了记性。 想到那三千块,他心里又喜滋滋的,对着赵春风道:“赵春风,你去把门关上。” 赵春风斜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喊谁呢,出去一趟哥都不叫了,白担心你了。” 再说,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赵亭松偷偷的笑,林砚池一看他那喜滋滋的样,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去关了门。 “春风哥别生气,小满哥有好东西给你们。” “啥好东西?” 一家人被两人这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等门关上了,赵亭松才把自己身上的帆布包打开。 从回家到现在,这包一直在他身上没放下来过。 然后,赵家人就眼睁睁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叠钱,全是十块的大团结。 谢金枝揉了揉自己的眼,确认自己眼睛没花,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赵春风赶紧把她扶住:“你肚子里还怀了孩子呢,小心点。” 谢金枝伸手指了指赵亭松的手:“钱,好多好多的钱。”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赵保国和沈红英已经说不出话了,还是赵春风先回过神,问赵亭松:“这么多钱,哪来的?” “我救了人,这是他们感谢我的,舅舅都有呢,不过他没我多。” “放回去,赶紧放回去,这让人看见了可不得了。”赵保国赶紧跑到窗户边瞧了瞧,就怕被人发现。 这钱虽然来得正当,但财帛动人心这个道理是自古就有的。 被人知道了,还不晓得惹出什么祸来。 他心里也激动,但激动的同时,也想了很多:“小满有钱的事,都不准说出去,改明有人问起来,就说他在外面救了人,其他的啥也别说。” 沈红英也跟着点头:“尤其是金枝,你娘家那边你也得瞒着,别什么事都往外漏。” 谢金枝撇撇嘴:“我嘴多严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这事她肯定不敢乱说。 将家里人都敲打一番后,赵保国看着那么多钱不知如何是好,便道:“这钱是小满拿命换来的,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一听说他自己处理,赵亭松就从里面拿了一千块出来:“这一千给妈放着,剩下的我自己留着。” 平时家里的钱都是沈红英在保管,看到赵亭松自己留了那么多钱,她有点奇怪,就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赵保国道:“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小满不会乱花钱的。” 听他这么说,沈红英也就没计较,不过有件事情她得说说。 “小林这次大老远的去找你,路费都是他自己出的,现在你手上有钱了,不能亏待人家,该买就买,该拿就拿。” 林砚池道:“婶子不用这么客气的。” 沈红英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小满不能仗着跟你关系好,就忘记你的大恩 ,人与人都是相互的,心安理得享受你的好,我们可做不到。” 赵保国和赵春风在一旁直点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小满既然有了钱,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赵亭松伤没好透,一家人围着火炉说了会儿话,赵保国对沈红英道:“我出去遛遛弯,小满和小林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累了,去屋里休息会。你今晚弄点好吃的,给他们俩补补。” 村里这会儿肯定到处都在说他们家小满的事,他要是不出去引导一下风向,指不定得传成什么样。 沈红英道:“行,那今晚咱们就把过年分的猪蹄炖了。” 赵春风笑了笑:“金枝看娃,我来帮您打下手,这猪蹄我都馋好久了。” 本来是要过年吃的,可是因为赵亭松出了事,今年过年家里都没弄什么好吃的。 今天就当把过年没吃的全都补回来。 赵亭松看到人都忙去了,就把林砚池往自己屋里带,然后做贼似的往外看了一眼,又迅速把门关上。 他把剩下的钱都递到林砚池手里,有点骄傲地说道:“我说话算话,说了给你,就都给你。” 林砚池逗他:“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钱给你卷跑了?” 赵亭松道:“你才不会呢。” 林砚池笑了笑,又听赵亭松傻傻地说道:“卷跑也没关系,我就希望你过得好。” 有钱才能过得好,所以他要把赚的钱都给林砚池。 赵亭松把自己的心捧到林砚池面前,里面装着他赤诚的毫无保留的爱意,只要林砚池给予回应,他就愿意奉献自己的全部。 谁能顶得住这样忠诚的狗狗呢?反正林砚池顶不住。 这次他没骂赵亭松傻,伸出双手抱了抱他,道:“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本来还在想营养液到一千要不要加更的,结果有小可爱投了好多,哈哈哈哈,今天写不了,明天我在努努力。 第41章 赵亭松在外头打了间谍救了导弹研究人员这事, 赵保国是多次在家里强调让他们别去外面炫耀。 赵亭松可能不懂,但他是经过事的。 建国以来,各地潜伏的间谍不在少数, 就算是他们这穷乡僻壤, 也难保会有人包藏祸心,若是赵亭松抓了间谍的事暴露出去,指不定就会被人盯上。 他有心低调, 架不住上头的领导对这事很重视。 吴佬那边其实也没跟这边的干部们说什么, 但大家精明的人, 多少能从听到的风声里猜到一些。 经过各方面打听, 赵亭松在南城干的大事,机关里几个重要的干部都知道了。 这天沈得贵上他们家的时候, 在驴车上遇到了几个人, 正是公社的冯书记和杜主任, 还有另外两个公社的干部。 都不用说, 这一看就是上他姐夫家里去的。 沈得贵很热情,下了驴车就把人领到了赵保国家里。 赵保国还没开口打招呼呢,杜主任看到他脸都笑圆了:“赵老哥, 你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这事能瞒住村里其他人,却瞒不住这些领导, 赵保国也没装傻充愣, 只谦虚道:“这小子托大,要不他说运气好,指不定怎么样呢。” 他说得谦虚,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 这事可不是运气好就能干的, 那还得有勇有谋。 杜主任在公社干了有些年头, 他和赵保国还算熟,对赵亭松也挺有印象。 赵保国走哪都把他带上,这孩子像是个锯嘴葫芦一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不像他大哥赵春风那样讨人喜欢。 大家都说他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是个傻子。 以前杜学康也觉得他脑子不灵光,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真要是傻子,哪能在特务手下救人,这一看就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黄书记看着赵亭松也直点头:“英雄出少年,你们林岗村出了他这样的人物,真是了不起。” 沈得贵见缝插针就说赵亭松的好话:“那可不,真不是我夸自家人,我这外甥是真厉害,南城那边的部队和研究所都抢着要他呢,我外甥念旧,觉得还是家里好,把这些美差都拒绝了。” 黄书记顺嘴夸道:“是个不忘本的,我相信咱们这个地方贫穷只是暂时的,有小林和小赵这样的人才,不愁发展不起来。” 林砚池道:“哪里哪里,书记您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林砚池在这方面脸皮一向厚,嘴上谦虚,心里却对这些话照单全收。 赵亭松倒是觉得稀奇,他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夸过他呢。 赵保国笑得一脸褶子,虽说一个劲的告诫自己要低调,可是听到公社的一把手都对自己的儿子赞赏有加,他如何能不高兴。 他们家小满啊,真的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聊了一会儿,黄书记喝了口茶,又对赵保国说道:“本来我还说过了正月后,给赵亭松同志开个表彰大会,但我们公社的人都合计着这事不宜声张,就只能委屈赵同志了。” 赵保国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啥,我们家小满笨嘴笨舌的,你就是给他开了表彰大会,他上台也只能干瞪眼,费那劲干啥。” 见他们不在意,黄书记笑了笑道:“表彰大会虽然不能开,但该有的奖励可不能少。” 说着就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带来的东西都交给赵亭松。 公社这边不仅给赵亭松做了锦旗,还给他奖励了一百块钱。 虽说赵亭松手上的钱已经不少了,但谁也不会嫌钱多,一百块在农村都够买个大件娶个媳妇了。 冯书记一行人这次在赵亭松家里吃了午饭才回去的,等他们走了,沈得贵也给赵亭松拿了五十块钱。 他知道现在的赵亭松可能不差这点钱了,但一码归一码,这是他之前就承认给赵亭松的工钱。 赵亭松倒是实诚:“不是说好一个月十块,怎么给这么多?” 沈得贵道:“你舅舅我这次跟着你沾了不少光,你替我干了那么多活,还差点没回来得了,你觉得钱多,我还觉得这点钱少呢。” 沈得贵离了几次婚,也没个孩子,对自家两个外甥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之前他嫌赵亭松嘴巴不甜,所以要偏心赵春风一些,经过这事之后,赵亭松在他心里的地位那是蹭蹭上涨,以后有啥事他都会先想着赵亭松。 村里有人时不时就从赵家门口路过,就想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有人问起,赵保国就说是赵亭松在外面见义勇为干了好事,领导们都是来看他的。 啥好事能惊动县城的领导?城里来的小轿车他们可都见到了,□□安排人送他回来,得多大的面啊。 越是瞒着,这些人思维越是发散,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妨碍他们在外面显摆,村里人都一致认为,赵亭松在外面干了大事,得到了领导的赏识。 连书记都要来看他,那可不得了。一时间,村里风向转变,原本在背后骂他傻子的人,都开始夸他了。 “我早就知道支书家的小满是个好的,你们偏说人是傻子。” “就是,我跟你说,我在外面亲眼看见了,书记还给小满发了钱,有好多呢。” “哎哟,还给了钱,风水轮流转,这孩子的好日子怕是要来了。” “小满二十有二了吧,也该说个媳妇了。” 赵亭松的傻那是在十里八乡都出名了,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他,也有不嫌他傻的,可是那家庭情况实在不怎么样,沈红英和赵保国怕委屈儿子,又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的,同龄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是个单身汉。 有跟赵家人交好的,听到这些话也舒心了些:“我看以后谁还敢说小满是傻子,上头的领导这么喜欢他,娶个啥样的不行。” 这些话传到赵家人耳朵里,也是一笑置之,村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一天也没个新鲜事,突然有这么大的新闻,他们可不得翻来覆去的嚼吗,等以后有其他的事情出来,自然没人议论他们了。 一出门就有人拦着赵亭松问这问那的,赵亭松嫌烦,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搭理人,闷头走路也不说什么。 搁以前,这些人肯定又要在背后说他没礼貌,现在他们倒是觉得赵亭松真性情。 众人的反应很滑稽,也很真实。 赵亭松到了卫生所才松了口气,王永年一看到他,就道:“哟,这不是我们村最近的大红人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赵亭松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烦不烦。” 就知道损人。 王永年道:“这就烦了,我跟你说,你还有得烦呢。” 赵亭松气鼓鼓地走到林砚池身旁,试图给他吹枕边风:“以后别来这边了。” 林砚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王大夫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 他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药库的,不过那边太远,村里有人找他看病也麻烦,林砚池没事的时候还是会到卫生所这边坐诊。 王永年的医术虽然比以前精进了一些,但林砚池不在,有些病他还是治不了。 林砚池就定了时间,每周有四天他会在卫生所坐诊,其余三天,他都在药库那边,想要找他就得到那去。 赵亭松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沈红英心疼他,地里的活都不让他去干,这几天他都闲得很。 卫生所这边也没什么事,赵亭松陪着他在这里待了一会,就悄悄摸摸地勾他的手指。 林砚池知道他的意思,这人是嫌王永年在这里碍眼呢。 一天天的没想个正经的。 林砚池起身伸了伸懒腰,对王永年道:“王叔,我药库的药还没弄完,这儿就交给你了。” 王永年摆摆手:“走吧,走吧,省得这小子在这里惹我心烦。” 听到这话,赵亭松对他哼了哼。 林砚池无奈,抓着他的手腕就把人带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这么不对盘。 两人一起回了家,一路上林砚池净听赵亭松抱怨了。 要不怎么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呢,他遇到这种事情还能游刃有余,赵亭松这性子就不行了。 林砚池宽慰了他几句,要到家时,老远就看见家里来了客人。 这下别说赵亭松烦,林砚池也烦了,别又是哪个领导来了吧? 到了家林砚池才知道他猜错了,来赵家的并不是什么领导,而是村里的李媒婆。 年头和年尾是村里人都比较闲,建房的,结婚的,说媒的,基本都在这时候。 这阵子,赵亭松的风评和口碑在村里都好了起来,所以媒婆的心思也开始活络。 看见赵亭松回来,李媒婆就笑着迎了上去:“哎哟,红英妹子,你咋这么会生,你们家小满真是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赵亭松相貌端正,孔武有力,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他这样的人在乡下的相亲市场其实是很吃香的。 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就是因为他那古怪的脾气。 有人说他傻,有些说他会揍人,反正传来传去的没一句好话。 “要说这村里的后生,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家小满了,之前一直没敢来给他说亲,就是怕辱没了他,现在你们家小满出息了,有好些姑娘都来拜托我牵线呢。” 沈红英皮笑肉不笑道:“你手上的姑娘都太好,怕我们小满高攀不上。” 这些说亲的媒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爱捧高踩低。 这李媒婆当初给他们家小满介绍了一个带有残疾的姑娘,被他们轰走了,还在外面败坏他们家的名声,说他们家小满这种傻子只配这样的姑娘。 害得那段时间小满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好意思舔着脸上门的。 她介绍的,能有几个好的。 赵亭松也记得她,他不喜欢这媒婆,更不想说亲,直接道:“我不相亲,从哪儿来,你就回哪儿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说话一向不怕得罪人,尤其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更不会留一分情面。 那媒婆脸上有点挂不住,却也没放弃。 “真是傻孩子哦,不相亲,你跟谁结婚去,不结婚,怎么生娃,怎么传宗接代?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你总不可能打一辈子光棍,这不是孝顺人干的事。” 见赵亭松不为所动,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她眼珠一转,又看着林砚池道:“不信你问林知青,哪个男人不娶媳妇?话说回来,林知青也有二十了吧,我手上有对姐妹花,年龄正好和你们相配,不然,你们一起去见见,你们俩关系这么好,说不定以后还能成连襟呢。” 喜上加喜的事情在村里不少见,媒婆越想越觉得可行。 林砚池脸色温和,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谢谢,我暂时还没想过结婚的事。” 赵亭松听到两人的话很生气,直接抓着她的膀子就把她往外拉。 “你走,我这辈子都不娶媳妇,他也不娶,你以后要是再来我家,我对你不客气。” 沈红英不喜欢这李媒婆,也怕赵亭松没个轻重,弄出点好歹来。 “小满啊,妈不逼你结婚,你别生气。”将赵亭松安抚住,她又对李媒婆说道:“行了,以后都别上我们家了,等会儿小满真生气了,可有你好受的。” 李媒婆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若不是顾忌着赵保国是村支书,她肯定要破口大骂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当自己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得罪了她李媒婆,这赵亭松以后就别想找个好姑娘。 赶走了李媒婆,赵亭松还是不高兴,也不管沈红英在说什么,怒气冲冲地拉着林砚池就往药房那边走。 赵保国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两个背影。 他奇怪道:“小满和小林怎么看起来都不高兴的样子?” 沈红英很焦急:“还不是李媒婆惹的,你赶紧追上去看看,小满气得很,别让他没分寸把气撒小林身上。” “不能吧?”赵保国这样说了一句,还是决定跟着过去劝劝。 赵亭松拉着林砚池的手,一直到药房那边才松开。 他一见李媒婆就生气,听到她要跟林砚池说亲,心里就更不舒坦了。 他们两个都这样了,哪还能娶别人。 还有林砚池,说什么暂时没结婚的打算,真当他听不懂呢。 他有点难受,也很委屈。 “说好了这辈子都不娶的。” 林砚池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看了他一眼:“你傻啊,没听出我那是在敷衍她呢?” 再说这事怎么看都应该他生气吧,万一赵亭松爸妈也觉得他老大不小该娶媳妇了呢。 他现在完全没有把握,能让赵家人接受他和赵亭松的事。 赵亭松将他搂在怀里,哼道:“不管是不是敷衍,反正以后你不能跟别人结婚。” 眼下都还不清不楚呢,他就想着以后的事。 林砚池双手攀着他的背,问他:“赵亭松,你有想过我们的将来吗?” 这话刚问完,林砚池瞳孔突然放大,攀着赵亭松的两只手一下子就滑落下来。 赵亭松还没意识到什么,脑袋蹭了蹭他:“我就希望咱俩能一辈子都这样。” 林砚池没任何的反应,只伸手将他推开,赵亭松以为他在闹脾气,把人箍紧了些,还想低头亲他。 这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赵亭松,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听到这声中气十足的咆哮,赵亭松立马撒手。 回头一瞧,赵保国正满脸怒容的瞧着他们,一张脸像是结了冰似的冷得可怕。 林砚池脸色也跟着发白,感觉浑身冰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赵亭松往前站了一步,把他挡在身后:“爸,你怎么过来了?” 药房这边比较偏僻,平时也没人会过来,两个人在这边也就放纵了些,哪知道会被赵保国撞见。 林砚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自己和赵亭松的事情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赵保国撞破。 他捏紧拳头,有些艰涩的开口:“保国叔。” 赵保国背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面对林砚池,他压着心里的火气,说道:“小满这孩子,啥都不懂,做事也没个分寸。我都跟他说了好几次在外面不要和你拉拉扯扯的,他就是不听话。” 到了这一步,林砚池也不想隐瞒了:“叔,我和小满哥……”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保国打断:“这次得亏是我看见了,要是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小林啊,你是聪明人,别干傻事,不该说的话也别说了,你婶子担心你们叫我过来看看,走吧,都回家去。” 他竭力粉饰太平,企图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赵保国甚至都没有给林砚池解释的机会,他知道林砚池想说什么,但他现在不想听。 若非还存有一点理智,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不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他就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砚池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明摆着不接受他们。 他努力的挤出一抹笑来,不想把事情闹得更难堪:“我这边还有事,等会儿在过去,小满哥你先回去吧。” 赵亭松脸色也不太好,他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这会儿的情况不对。 他紧紧牵住林砚池的手:“你跟我一起过去。” 林砚池看起来那么紧张那么难过,他怎么放心把他一个人留下来。 赵保国眉心抽了抽,手指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小满,你听话,先跟我回去,小林他等会儿在过来。” 他一直忍耐着,低声说这话的时候脸都有些扭曲。 林砚池怕他激怒赵保国,推了推他:“小满哥,你听话,先回去,让我跟支书说几句话。” 赵亭松摇头:“我不要。” 说完这话,他看到了林砚池脸上的苦楚和哀求,心里倏地一痛。 “你别难过,我走,我马上就走。” 赵亭松红着眼,一步三回头,对赵保国道:“你别为难他。” 这话说完,他也没离开,只是离得远了些,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唯恐赵保国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赵保国是个体面人,他不想对林砚池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赵亭松走了后,他也摆了摆手,看着欲言又止的林砚池道:“什么都别说了,小林。我和你婶子都拿你当亲儿子,你要是还拿我们当长辈,就请你三思而后行。” 到了这时候,他也没对林砚池说一句重话,林砚池心里的难过却一点也不少。 若是之前他还抱了一丝幻想,现在算是彻底被打回了现实。 别人的眼光对他们不重要,但家人的支持必不可少,若是连赵亭松家里人这一关都过不了,他们以后的路只会走得更难。 甚至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决定和赵亭松在一起之前,林砚池已经给自己想了很多退路。 他做事向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看起来是铤而走险的事情,他也给自己留了无数生机。 他知道,就算他和赵亭松的事情在赵保国跟前暴露,赵保国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于公来说,林砚池现在是书记跟前的红人,是书记亲自表彰的“优秀知青”,是被上头树立的标杆和典型,赵保国想随便处置他,还真不行。 村里的地里还种着草药,陈牧安这条线是他去搭的,如果他不出面洽谈,人家不一定会买林岗村的面子,到时候这些草药烂在地里,村里损失会特别大,赵保国不会想不到这些。 于私来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赵保国也得把这件事捂下来。 林砚池手中的筹码不少,以他的手段,他能想出很多办法逼赵保国就范。 可他不想把自己的心机用在赵亭松家人身上。 除开他和赵亭松这段关系,他对赵保国和沈红英两个长辈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是个识好歹的人,知道他们是真心对自己好。 他从小就没个像样的家,如今却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这种家庭的温暖让他贪慕。 他很贪心,既不想和赵亭松分开,也不想和赵保国他们闹崩。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作风,林砚池揉了揉自己湿润的眼睛,也跟着去了赵家。 他也不想去刺激赵保国,可他害怕赵保国没个轻重,对赵亭松下狠手。 真有什么事,也该他们一起面对。 …… 赵亭松垂头丧气的跟着赵保国回了家。 父子间的气氛让人奇怪,沈红英道:“咋啦,怎么都副臭模样?小林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赵保国没说话,把赵亭松领到了堂屋,对着沈红英说道:“谁也不准进来,也不准在外偷听。” 说完就从里面把门锁上,走到上方坐下,目光沉沉地盯着赵亭松瞧。 “跪下。” 赵亭松看了他一眼,倒是很听话就跪了下来。 赵保国开始审问:“多久了?” 赵亭松垂着脑袋:“记不清了。” “谁勾搭的谁?” 赵亭松知道这个词不好听,撇了撇嘴道:“谁也没勾搭谁,真要说起来,你就当是我勾搭的他吧。” 赵保国站起身来,拿着烟管在他身上敲了好几下:“我就知道是你不学好,傻子似的,人家小林能看上你才怪了。” 有点疼,但是赵亭松没躲,嘴硬着辩驳:“胡说,他最喜欢我了。” 赵保国差点没被他气死:“不害臊,不要脸,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阴阳结合,那是天经地义,你们两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我当你是不开窍,你倒好,给老子闹这出。” 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赵保国想起来胸口就跟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本来还以为是他们两人关系好,他和沈红英还在高兴赵亭松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 没想到啊,没想到,两人竟然偷偷摸摸搞到一起了。 平时拉拉扯扯的他还能说朋友间这样很正常,可现在两人抱成一团,赵亭松这不要脸的还要亲人家,真是羞死他屋里的祖宗。 赵亭松仰起头看他:“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行?” 赵保国正拿烟管抽他,突然听到他这么问,还以为他是故意给他装傻。 可看到赵亭松那样,他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 一股无力感遍布赵保国的全身,他将烟管随手丢在桌子上:“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真喜欢小林,那你就和他断了,不然你迟早害了他。” “爸。”赵亭松突然喊了他一声,赵保国望着他,就听赵亭松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正常?” 他眼里黯淡无光,语气却很平静,赵保国心里莫名一梗,他已经好多年没在赵亭松这里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忘了是什么时候,赵亭松因为生病烧坏了脑子,反应迟钝,说话不清晰,很大一个了还会动不动就尿裤子。 那时候村里小孩都爱欺负他,不懂事的孩子围成一个圈把他关住,往他身上丢石头,还要扒他的裤子。 赵亭松不会哭,也不会反抗,还以为别人在和他玩,傻呵呵的笑。 还是赵春风看见了,才没让那些孩子继续欺负他。 那时候的沈红英性子泼辣,当晚就带着赵亭松,挨个跑到那些孩子家里,把人一家老小骂得狗血淋头。 好处就是这些孩子被家人管束,再也不会欺负他,但是从那之后,村里同龄的孩子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 一见到他,那些孩子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家里的大人说傻子会传染,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唯恐变得和他一样痴傻。 后来赵保国来接他回家,赵亭松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说话向来没什么逻辑的人突然问他:“爸爸,我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赵保国颤抖着把人搂在怀里,含着泪回他:“没有,你没有不正常。” 现在,赵亭松又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赵保国眼睛发酸,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小满,不是爸容不下你们,是这个世道它容不下你们,有些事没有对错,但就是不行。爸不会害你,你听我的话,和小林保持距离,早点断了。” 赵亭松跪着上前,伸手将他抱住,像小时候依赖他那样埋在他怀里,有点天真,也有点无赖:“我做不到,我好喜欢他,也好爱你和妈妈。这个世道容得下我们还是容不下我们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有你们和他。” 还是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赵保国仰着头,有泪滑落,他慌忙擦了擦,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再也没说话。 外头的沈红英当然也没那么听话,父子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男人脸色那么臭,儿子那么委屈,小林也没跟着回来,这是在闹啥。 赵保国故意压着声音,她趴在门口偷听,什么都没听清。 这时候林砚池过来了,沈红英一看到他,就对着他招了招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疼道:“小林,你们这到底咋回事啊。” 林砚池张了张嘴,想到赵保国的话,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经历的事多,心里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可出柜这事,两辈子都是头一遭,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哪次不是个笑脸,沈红英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小林啊,你受了啥委屈,你跟婶子说说,是不是小满惹你不高兴了,我等会就去教训他。” 林砚池活了两回都没体会过被父母疼爱的滋味,这会儿看到沈红英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头的委屈也一浪接一浪的。 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赵亭松的母亲,而是他的母亲一样。 林砚池没忍住,当着沈红英的面就开始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头的赵保国终于伸手,想要抱一抱赵亭松,手快要抚上赵亭松的背时,外面传来了林砚池隐忍的哭声。 怀里的人腾地一下起身,像老鼠一样蹿了出去。 赵保国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看见打开的门,气得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起了 第42章 林砚池泪眼婆娑, 沈红英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抱抱他, 自己才干完活, 身上又不干净。 看见赵亭松出来,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说道:“你看你干的好事,还不赶紧过来哄哄小林。” 赵亭松被他爸揍了都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林砚池哭成个泪人, 他却心疼得不行。 也不顾是在家里, 一手抱着他, 一手替他擦眼泪。 “别哭别哭,没多大的事。” 这时候两人若是有什么亲密举动, 那无疑是火上浇油, 林砚池把他推开, 从头到脚好好看了他一会儿。 “支书打你了吗?” 赵亭松道:“打了, 不过我衣服穿得厚,一点也不疼。” 沈红英听得直皱眉,别看赵保国平时没个笑脸, 但是多疼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 赵亭松长这么大, 赵保国可从来没舍得打他。 沈红英脸色变了变, 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告诉我,还当不当我是这家里的人?” 林砚池怕她生气,又不知怎么开口, 来之前, 他其实是做好准备的, 可这会儿不知怎么就没勇气了。 他害怕从沈红英眼里看到失望和厌恶, 害怕她说自己带坏了她的儿子。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赵亭松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将他握成拳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和他十指紧扣。 林砚池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赵亭松说道:“妈,我喜欢他,我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赵亭松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若不是林砚池一直告诉他,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能暴露,他或许早就已经告诉父母了。 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什么?”沈红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人往后退了两步,赵保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把她扶住。 沈红英稳住身形,正想骂人,却看见林砚池脸上的难堪和痛苦,还有那已经被愧疚淹没的眼睛,哪还能说成什么重话。 所有的责备都化作了一声重重地叹息:“作孽啊,作孽。” 她对赵保国说:“这事我管不了,你看着办吧。” 林砚池看着她踉跄的背影,难过的喊了声:“婶子。” 沈红英脚步顿了一下,狠心着没有回头。 这么大的事都交给他一个处理,赵保国也觉得头疼,赵亭松是个什么臭脾气,他是知道的。 这孩子认死理,只要他认为自己没错,那谁也别想掰正他的思想。 瞧他对林砚池那黏糊劲,若是他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拆散他们,保不定赵亭松这愣子要做出什么事来。 他心思太单纯了,丁是丁卯是卯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自家儿子这边没办法解决,林砚池那边他也没办法入手。 都接触这么久了,林砚池是个多好的孩子,他哪能不知道,这要是个女娃,看上了他们家小满,那都是他们祖上烧高香。 可他是个男娃啊。 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那不行的。 赵保国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不禁埋怨起沈红英来,这么棘手的事情,他一个人怎么处理。 还是得夫妻俩商量商量。 “小林啊,你先回药房,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林砚池怕刺激到他们,也正有此意。 短时间内,他大概是不能再来赵亭松家里了。 “叔,对不起。” 赵保国叹气:“这就不是对得起对不起的事,回去吧,小林。” 都这样难堪了,他在林砚池面前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教养,没指爹骂娘。 林砚池走了,赵亭松也要跟着去。 他哭得太可怜了,赵亭松心都要给他哭碎,哪能放心得下他一个人。 林砚池害怕他火上浇油惹怒赵保国,瞪了他几眼,让他留下。 赵亭松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见林砚池不松口,又跺跺脚,看向赵保国,试图让赵保国替他说两句好话。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竟遇到这么个糟心的玩意。 老子还在生气呢,他倒是屁事没有,就知道哄那谁谁谁。 嘴上说着爱爸爸妈妈,心里怕是一点位置都没分给他们。 赵保国觉得又难受,又憋屈,不耐烦地摆摆手:“滚,赶紧滚。” 再不滚他恐怕又要忍不住揍人。 林砚池也觉得一言难尽,回药房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这次赵亭松长了记性,在外面没做什么,进了药房关了门,才把人抱住了。 林砚池有点提不起劲,也没推他,只是抽噎着道:“赵亭松,你是巴不得你爸妈不喜欢我是不是?” 本来为这事,他们心里说不定就觉得是他带坏赵亭松,现在赵亭松又这样上赶着,这不就是坐实了是他蛊惑了赵亭松吗? 虽然这是事实没错,可林砚池在外面还是要脸皮的。 “怎么会,我爸妈挺喜欢你的。” 林砚池叹气:“那是以前。” 现在不恨他都算好了。 赵亭松把他抱在怀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林砚池在他眼里,一直是聪明狡黠,无所不能的。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永远都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林砚池哭得那么伤心。 赵亭松心疼的同时,心里又突然多了点男人的自觉。 倒不是说林砚池不是男人,只是现在的林砚池明显是脆弱易折,惶恐不安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须要站出来,给林砚池足够的安全感。 赵亭松把人松开,在林砚池的不安中亲了亲他红红的鼻尖。 “有我在呢,你别担心。” 林砚池问他:“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赵亭松笑了笑,随即摇头:“没有。” 林砚池:…… 说得好干脆,干脆到他想一拳把赵亭松打飞。 赵亭松看着他冷下来的脸,赶紧讨好道:“你别生气,我虽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我了解我爸妈,他们最疼我,我多求他们几次,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他本来还担心赵保国往赵亭松身上撒气,但是父子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刚他和赵保国见面的时候,感觉到了赵保国态度的转变。 虽然很细微,但是林砚池能看出来,他没那么抗拒了。 …… 赵春风带着谢金枝和孩子去老丈人家了,这会儿家里只有赵保国两口子在。 沈红英正坐在床上哭呢。 她是个要强的人,赵亭松刚出事那会,她倒是哭过不少回,后来赵保国就没见她哭过了。 她这辈子的泪几乎都是为赵亭松流的。 赵保国本来就生气,看见她这样,更心梗了。 “那个逆子,我改明儿就把小林调走,看他们怎么搞。” 这当然是拿来哄沈红英的气话,也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她对这事的反应。 沈红英瞪了他一眼:“人家小林做错了啥,你要把他调走,再说你把他调走,咱村里怎么办?” 刚才她是真被这消息砸晕了,这会儿进来哭了一会,发泄一番后,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赵保国道:“不调走咋办,你说说咋办。”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怎么办。” 两个性别相同的男人搞在一起的事,她可是见都没见过。 “你是支书,村里啥事你都能管,怎么家里这点事你就管不住了,我跟你说,这事你要是管不好,我一定跟你闹。” 赵保国气道:“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这要是这么好管,他还跟她商量个啥。 “我就搞不懂,人家小林那么好的孩子,看上我们家小满啥了?” 赵保国不高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家小满哪里比人差了?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哪个他配不上。” 沈红英听得发笑,叹了口气道:“实话实说,其实我都做好了小满这辈子打光棍的准备了。” 赵亭松有缺陷,男女之事他从来没开过窍,这要是给他娶个媳妇回来,那简直就是害了人家。 这些年她对赵亭松的婚事一点也不热衷,因为压根没指望过。 听到他说喜欢林砚池,沈红英确实被吓到了。 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多惊世骇俗的事,稍不注意就会被当流/氓罪抓起来,叫她如何不恐慌。 但仔细一想,这事早有端倪。 小满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偏偏一见到小林,那就跟狗见到肉一样,眼睛都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小满出了事,小林还不辞辛苦不远千里的去找他,真是普通朋友,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也是让他们俩夫妻俩为难的地方,若是两人懵懵懂懂,不是非对方不可,他们也能硬着心肠棒打鸳鸯。 可她看两人那样,怕是不好分开了。 赵保国道:“他打不打光棍我不在乎,可他不能找个男人啊,被人知道了可是一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沈红英倒是看得开:“咱们家被人戳的脊梁骨还少吗?这倒不是什么事,我就怕他们俩被其他人知道了给举报,到时候抓起来可如何是好?” 儿女都是债,心里头在埋怨,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操心。 赵保国点点头:“可不是,他俩就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明儿个我带他们去个地方,他们就明白了。” 这晚上,夫妻俩都没睡好觉,赵亭松也没回来。 赵保国有好几次都想去把人抓回来,沈红英劝他:“算了吧,你是没看见小林多难受,让小满在那边陪着他。他大老远的来到这地,没个家人,没个依靠,肯定被你吓坏了。” 说起来她的态度也不好,小林平日和他们那么亲近,她还那样对他。 沈红英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可是也不能怪她,这事真的太意外了。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药房的门就被敲响,赵亭松去开门,就看见他爹一脸冷漠的站在门口。 “把小林叫上,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赵亭松撇了撇嘴道:“去哪儿呢,他哭了一宿,才睡下。” 话音刚落,林砚池出来了:“你乱说什么。叔,我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走。” 赵亭松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的,昨晚让他回去,他非不回去,林砚池又气又急,说他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两人睡一床,也没心思干啥,林砚池心里担心得睡不着觉,就怕赵保国撕破脸,来找他算账。 他满脸的疲惫,赵保国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心里却微微叹气。 小满这孩子,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宝贝自己的孩子,他也得承认,林砚池和他们家小满一起,实在是累得慌。 这会时间还早,村里很多人都没起来呢,出了村子,赵亭松有些防备的问道:“爸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这条路林砚池也没走过,心里也有点没底。 赵保国嘴巴很严实:“问那么多干什么,等会儿就知道了。” 路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建筑,赵亭松跟林砚池说道:“这是黄水村,是咱们公社最穷的地,这里的人一年到头种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的。” 听到黄水村这三个字,林砚池脸色有些不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书里的男主被卢志强陷害后,就是被赵保国调到了这个地。 黄水村很穷也很偏,男主调到这边后,过得特别苦,唯一的慰藉就是每周女主都会来和他偷偷见一面。 这边还有个牛棚,里面关的都是些“坏分子。” 林岗村那边的条件已经够苦了,没想到这边的环境更恶劣,一路上虽然没见到什么人,但村里那种萧条和荒凉骗不了人。 饶是林砚池做好了准备,心里也有点发憷。 赵保国的脸紧绷绷的皱着,感受到了林砚池的不安,他也没说什么。 又走了一阵,看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后,他才停了下来。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你们好好的看着就行。” 赵亭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话的盯着茅草屋瞧。 不一会儿就从村子的另一头来了几个人,他们穿着补丁的大棉袄,气势汹汹的,看起来很不好惹,扯着个嗓子就对茅草屋里的人骂骂咧咧的。 骂了一阵,里面没什么反应,领头的那个一脚踹开了那本就不牢固的门,像吆喝畜生一样把里面的几个人吆喝出来。 还没打春,天气还冷得很,茅草屋里的人瘦瘦小小的,穿得很单薄,脏兮兮的像乞丐,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他们神情麻木着被人辱骂嘲讽,还有人往他们身上吐口水。 赵亭松拳头捏紧,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被人这样欺负过。 林砚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忍再看:“回去吧,叔。” 赵保国也见不得这种腌臜事,听到他这么说,就领着两人回家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异常沉默。 到了家里,赵保国看着神色发白的两人,疲惫地说道:“黄水村那边的牛棚关的都是些犯了错误的人,其中有两个跟你们一样,喜欢男人,被当成坏分子关了起来,估摸着时间,快有十年了吧。” 那时候他没当支书,只是个小小的干事。 黄水村那边的人专门开了大会批/斗这两个人,几个村的干部都被邀请过去观摩过。 赵保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人的时,他们拴着绳子跪在地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和那些批/斗他们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却偏偏被人说成是异类。 十年过去了,曾经看起来普通的人,彻底成了牲口,没了尊严,没了人格,别人扯着大旗,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们。 “看到他们这样,你们还铁了心的要在一起吗?你们能承受得了那样的代价吗?” 他目光似箭,锐利的眼神落在两个被打击到的孩子身上。 不是他心狠非要让他们见到这样的阴暗,只是不把那些丑陋的事情摊开,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事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年轻人总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认为自己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却不知,两人的感情宛如纸张,禁不起风浪,还一戳就破。 没人说话,他又放软了声音:“小林,你是个好孩子,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没必要在小满身上吊死,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一直沉默着的看着地上的林砚池突然抬头,起身跪在赵保国面前。 “值得,小满哥他值得。他是您儿子,他有多好,您比我更清楚。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和小满哥都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们都经历了那么多,您叫怎么放得下他。” 赵亭松也跟着跪下:“爸,你别挑拨我们的感情,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什么都不怕。” 躲在屋里的沈红英哭了起来:“算了吧,老赵,别为难两个孩子了,他们已经够苦了。” 就是因为太苦了,好不容易从对方手里抠了点糖,就谁也不想撒手了。 赵保国还以为带他们去了牛棚,就能把他们吓到,可是都这样了,两个孩子还不想分开,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谁的心还不是肉长的,两人这样坚定,他又何苦当那个恶人。 “我从来就没想过为难你们,我只是要你们自己想清楚,如果连我这关你们都过不了,以后又怎么可能长久。” 沈红英走了出来,对林砚池道:“小林,你自己想清楚,小满这性子,你和他在一起,吃亏的是你。” 听到两人松口,林砚池抓着赵亭松的手坚定道:“我想清楚了,这辈子就认定小满哥了。” 听到他这话,赵亭松直乐:“我也认定你了,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人把你抓进牛棚。” 赵保国脸都皱成一团,他以前咋没看出来,赵亭松这么会说大话呢。 他能做什么,还不是得他这个当爹的护着。 讨债鬼哦,真是讨债鬼。 话说开后,沈红英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前还总担心,他们百年之后,小满该怎么办。 现在人家小林不嫌他傻,不嫌他笨,要跟他好,说实话,真是他们家小满高攀了。 她把林砚池扶了起来,轻声安慰道:“昨天婶子对你态度有点不好,你别放在心上,我拿你当自己儿子,母子间没什么隔夜仇,你别记恨我。” 林砚池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掉了泪,他伸手把沈红英抱住,在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何其有幸,他能在这里遇到这么好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虐真的坚持不了两章-_-|| 第43章 赵春风领着老婆孩子回来的时候, 感觉家里气氛都怪怪的,除了赵亭松,一个个的眼睛都红得不行。 他问沈红英是怎么回事, 沈红英没解释什么, 只道:“小满和小林在一起了,以后你和金枝都对小林好点。” 赵春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对小林从来都不差啊, 怎么突然这么说。 谢金枝敏锐一些, 唯恐自己理解错误, 有点不可思议, 很小心的问道:“妈,你说的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 “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哪有什么意思。” 说着她就将赵春风手上的娃接了过来, 亲昵的和孩子贴了贴脸:“奶奶的乖孙终于回来了, 奶奶真是想死你了, 走,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 半大的小孩咯咯咯的笑,奶声奶气的地说:“奶奶我也想你。” 留下夫妻俩面面相觑, 谢金枝呆若木鸡:“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赵春风也不敢相信,自己不过就是回了趟老丈人家, 竟然就错过了这么大的事。 不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他道:“自信一点,就是你想的那样。” 谢金枝神情有些复杂:“你弟都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赵春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淡定不行啊, 瞧咱妈那样, 这事他们肯定同意了, 他们都同意了, 我哪还能有什么意见。” 沈红英和赵保国从来没说,但是赵春风自己明白,父母对他和小满的期望完全不一样。 只要小满身体健康,不作奸犯科,家里人是不会太管他的。 赵春风也一样,他就希望自己的弟弟好,只要他开心,和谁在一起都不重要。 何况林知青又那么好。 谢金枝没他这么淡定,她太震惊了,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 除了震惊,倒也没其他的什么感觉,回想起过去种种,她马后炮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他俩有问题。” 她嫁过来也有几年了,对这小叔子最大的印象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怪”。 言行举止,哪哪都怪,在外面不爱说话就算了,一家人在一起,也很少听他说什么。 自从林知青到他们家后,赵亭松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现在他往外一站,说他是傻子,肯定没几个人相信。 而且赵亭松对林知青比赵春风对她还要黏糊,明显是对林知青有其他想法。 谢金枝越说越来劲,跟福尔摩斯一样回忆着两人在一起的蛛丝马迹,听得赵春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虽然对弟弟和林知青处对象这事没什么意见,但是这不代表他想听这两个人的八卦。 “行了,别说了,当着小林的面你可别这样,怪让人尴尬的,当嫂子的就拿出点嫂子的样来。” 谢金枝最烦他这种口气,拧了拧他的胳膊:“要你说。” 这下林砚池和赵亭松的事算是一家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尽量克制着,当做稀松平常的样子,就怕哪没做好,让他们心里有疙瘩。 哪知越是这样,心里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农村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平时一家人在桌上肯定都要各种聊天,今天却没一个人说一句话。 林砚池伸筷子夹菜的时候,不小心和赵春风夹了同一道菜,赵春风立马把筷子收了回去,忙道:“你先,你先。” 大白菜里加了一点点肉沫,哪次不是刚上桌就被人挑光,这次都没人动,谢金枝拿了双干净筷子把肉沫拨到林砚池面前:“小林吃肉,小林吃肉。” 林砚池维持着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谢谢。” 赵保国两条眉毛拧在一块,放下筷子生气的说道:“你两口子抽啥疯呢,还让不让小林吃饭了?” 谢金枝缩了缩脖子,随后又理直气壮道:“那还不是妈说的吗,让咱对小林好点,我们能不听吗?” 赵保国听得胃疼,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笨。 林砚池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是我太难为情了,都是一家人,大哥大嫂你们别客气。” 桌子下的腿往赵亭松那边蹭了蹭,想让他出来说两句。 正在干饭的赵亭松歪头看了他一眼,就见林砚池在跟他抛媚眼,他有些疑惑,小腿又被人蹭了蹭。 赵亭松顿了顿,随即一脸明了的对着林砚池点了点头,当着大家的面把菜里的肉沫都挑到了林砚池碗里。 然后挺了挺胸膛对着他笑了笑,满脸写着求表扬。 林砚池表情石化,赵春风想捂脸,赵保国唉声叹气直摇头,沈红英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好,唯有谢金枝满脸感慨。 “小满还真会疼媳妇。” 林砚池满脸爆红,捧着碗一个劲往自己嘴里炫饭,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脸都埋进碗里。 他想过很多次,若是他和赵亭松的事情被发现,家里面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设想过很多场景,独独没想到会这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就记得离开的时候,沈红英正在训人。 赵亭松见他走得很快也没等自己,追在后面问他:“好端端,你怎么又生气了?” 他一脸无辜,似乎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砚池看着他就来气,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这么尴尬过。 这是家里人承认他们关系后的第一顿饭,林砚池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心里还是挺重视的。 赵亭松倒好,除了干饭啥也不操心,还当着大家的面把肉都挑到自己碗里,多没礼貌啊。 赵亭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听到林砚池的抱怨,他嘿嘿一笑:“我疼媳妇,爸妈不会说什么的。” 林砚池脸上红晕未退,白了他一眼。 他在赵亭松面前,脸皮倒是没那么薄,听到这话,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亭松一眼。 赵亭松有些莫名其妙,不懂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林砚池在他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开始翻旧账。 “记得我以前摸了某个人的头,某个人特别生气的不让我摸,还要吼我呢。” 赵亭松记性也不差,一听他说就想起了那个画面。 他特别认真的说道:“我当时要是知道咱俩现在这样,肯定不会阻止你。” 林砚池哼了一声,又见他略带羞涩的说道:“别说摸头,现在你想摸哪都可以。” 林砚池脸上的热度又起来了,这臭流氓,为数不多的那点聪明劲全都用在了调戏他身上。 …… 成功在家人面前出柜之后,林砚池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除了最开始那几天和赵亭松家里人相处有些尴尬外,后面又恢复原状,再没一点隔阂。 赵保国上次带他们去牛棚,也给林砚池和赵亭松敲了警钟,两人在外面没刻意保持距离,赵亭松却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随便和他勾肩搭背了。 以前他做什么都懵懵懂懂,现在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自然不会再这样。 说了不会连累林砚池进牛棚那就一定不会。 他还是有分寸的。 时间过得很快,开春之后,村里人就要忙春耕了。 今年村里除了种粮食,还要收地里的草药。 现在还不到收割的时候,赵亭松知道林砚池对这些草药的重视,天刚亮就扛着锄头去地里,又是除草又是打药除虫。 每次除完虫,他还会拿个小本本记上,这样下次什么虫该用什么药就不用试了。 本来这些东西有其他人做,但因为种的不是粮食,肯定也有怠慢的时候。 赵亭松没事就去地里查漏补缺,日复一日的,也不嫌烦。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做任何事情都会特别认真专注。 哪怕每天重复做一件事,他也不会觉得枯燥,虽然有点累,可只要一想到这些草药开花后,林砚池高兴的模样,他也就不觉得苦了。 他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对药材种植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不是林砚池,他甚至连草药都没办法分辨。 但他记性好,林砚池说的注意事项,他每一件都记得很清楚。 别说,这些草药在他的打理下还真的有模有样的。 林砚池去地里检查的时候,也很意外,第一年还只是尝试,他也没指望能种得多好。 他理论知识丰富,但这方面也没太多的实验经验,没想到赵亭松倒是和他互补了。 他早就知道赵亭松是块璞玉,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一定能够发光的。 春分过后,公社黄书记到各个村里查看春播情况,到林岗村时,他身后还跟着陈牧安。 林岗村种药草的事情,黄书记早就听说了,因为种植面积小,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和陈牧安是老相识,这次陈牧安到公社找他,说他一起来林岗村看看,他心里还挺纳闷的。 他一个医药局的,来这么个小村子干嘛? 后来就听陈牧安说了他要在林岗村收购药材的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黄书记一听就明白了,陈牧安不知道怎么就和林岗村的人联系上了,现在把事情告诉他,就是专门找他这个书记背书的。 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也算是过了明路。 赵保国听说他要视察草药田的时候,心里还挺紧张的,现在倡导的都是以粮食种植为主,他们村自作主张种了草药,也不知道书记会不会生气。 黄书记的眼光自然比他这个村支书更长远,看着长势较好的草药田,点了点头道:“若是你们村真能解决草药紧缺这事,也算是为我们这地方的人民干了好事。不过也不要声张,我们公社还有那么多村子,难保他们会有其他的想法。” 这话是提醒也是警示,想赚钱,就要低调。 看完药田,书记又去看了看村里播种的情况,留下陈牧安在这里和林砚池说话。 不远处一群男知青站在一起,小声低语。 “那是谁啊,怎么下乡了还穿成这样。” “啧啧啧,妥妥的小资做派,打倒资本主义路上的漏网之鱼。” 徐东看一眼就被迷住了:“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声音虽小,仍不可避免漏了几声到陈牧安嘴里。 看到林砚池眼神里的微妙,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 “这丫头不听话,非要跟着我来,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雅云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终于和她看中的小白脸分了手,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好,甚至还冷战不和他们夫妻俩说话。 今天她主动提出来要跟陈牧安一起下乡,把陈牧安高兴了好久。 明知道她爱闯祸,还是她带了过来。 陈雅云听到那群知青的话厌恶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自己穷就见不得别人好,穿得比你们干净就是小资做派,我呸。” 她从来没来过农村,还以为这边会有什么好玩的,哪曾想到竟是这样的穷乡僻壤,来了一次就不想再来第二次。 越想越气,也不管陈牧安还在谈事情,就扭着步子走了。 她穿了条灯芯绒的裙子,脚上踩着小皮鞋,头上带着顶漂亮的小帽,这穿着在城里没什么,在乡下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陈牧安看着她:“事还没完,你上哪去?” 陈雅云头也没回:“你管我。” 徐东自告奋勇上前:“你们好好聊着,我去帮你看着她。” 陆学林在一旁黑了脸,干活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积极。 “我也去。” 陈牧安还有些担心,林砚池道:“我这边的情况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你要是担心,就去看看吧。” 村里未婚的小伙子还多得很,陈雅云来这一遭还不知道要扰乱多少人的春心。 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妙了。 陈牧安也担心这个情况,他有些歉意的说道:“那下回再聊,你放心,草药的事我不会亏着你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砚池带着他去村里找陈雅云的时候,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溺爱这个孩子。 陈雅云的母亲当初跟着陈牧安吃了不少苦,那时候他过的都刀尖舔血的日子,很难安定。 生孩子那年,陈牧安在外面惹了祸,有了仇家,他没办法,只得把陈雅云的母亲送到了乡下暂避风头。 当时正是他事业的关键时期,不能时刻陪在老婆身边,把人送到乡下后,他前脚刚走,老婆后脚就早产,等他回来的时候,闺女早就出生了。 陈雅云的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生产的时候条件恶劣,伤了她的根本,导致再也不能怀孕。 就因为这事,陈牧安对她很愧疚,这些年加倍的补偿她不说,还爱屋及乌,对陈雅云也特别宠溺,陈雅云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自是骄纵了些。 别人家的家事,林砚池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不影响到两人的合作,陈雅云怎么样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提起往事,陈牧安有些激动,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陈牧安把人扶起:“同志,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我刚没注意看路。” 黄秋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说着她又冲林砚池点了点头,很快就走了。 陈牧安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林砚池问他:“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陈牧安摇了摇头:“没有。” 走了老远的黄秋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她有点印象,这人好像就是上回她在村口看见的那个骑自行车的人。 刚才她还遇见了个年轻的小姑娘,穿得跟天仙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她被那姑娘眼里的鄙夷烫了烫。 城里人和她们这些乡下的真不一样,多看一眼人家都觉得是冲撞。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陈牧安和陈雅云这次下乡, 可给林岗村的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陈雅云,她在村里瞎逛一气,扰得大家心里都不太平, 村里的男女老少, 还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不过也有些心里不舒坦的,那些知青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城里的风光。 这阵子他们倒是老实了,只是随着返程的知青越来越多, 他们心里慢慢又不安定了。 心里的怨气没地方发泄, 看到陈雅云这样花枝招展又没礼貌的姑娘, 又恨又气。 仿佛他们不好的处境都是陈雅云带来的一样。 只有徐东被陈雅云迷得晕头转向, 他长这么大还没对哪个女孩动过心,这次看到陈雅云, 他知道, 自己的春天终于来了。 这种一看就没戏的感情, 林砚池都不想多说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陈雅云以后再也不可能来林岗村了,连面都见不到, 他就不信徐东还能那么专情。 离公社近的几个村子,黄书记都去视察过, 春播情况就数林岗村最好, 在大会上,黄书记又着重表扬了他们。 几个村的大队长互相打眼色,这赵保国以前不显山不露水, 这两年, 怎么就突然成书记跟前的大红人了?照这样看, 说不定都要进公社当干事了。 村与村之间都有竞争关系, 明面上大家都笑呵呵的,其实私下里指不定怎么想看别人村里的笑话呢。 只有前进村的大队长李治国,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能是李治国和赵保国名字里都带了个国字,所以他们两人关系处得还不错。 公社下面有二十来个村子,离得近的就那么几个,其中前进村因为地里位置优越,土地辽阔肥沃,一直都是向阳公社最富有的村子。 最穷的就是那个黄水村。 林岗村则是不好不坏,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昨年却不知道怎么异军突起,不仅出了个优秀知青,还得了个先进村子的称号。 要知道,以前评优秀,评先进他们前进村都是当仁不让的。 李治国心里纳闷,散会后,决定跟着赵保国去他们村里瞧瞧,看看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短短时间内就把村里搞得这么好。 赵保国心想,他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他们家小林厉害。 以前感受不深,现在走在外面,他才发现,他们真是处处都受了小林的恩惠,若不是有他在,村里人哪能这么团结,他们又怎么可能得什么先进称号。 这么好的孩子现在成了他们家的,赵保国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骄傲。 李治国提出要跟他一起回村的时候,他也没拒绝。 他们这些当队长的,一到农忙的时候,就要去各个村里互相学习,以前都是他去前进村学习,现在轮到李治国来他们村学习了,赵保国心里真是微妙得很。 两人在地里走走看看,李治国看到一大片已经明显不是种的粮食的地,惊讶的问道:“那是什么?” 赵保国道:“村里草药迟迟下不来,我们就自己种了点,书记那天也看见了,说我们自给自足,做得很好。” 李治国看着那些冒头的草药:“是挺好的,你们一共种了多少?” 赵保国说了个大概:“也就十来亩左右。” “哟,那还不少,这草药要是成熟了,给我们村留点,我也不用到处求爹爹告奶奶了。” 李治国不是那种烂心肠的人,乡下缺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林岗村种草药是好事。 赵保国道:“这事我说不准,得问我们家小林。” 看到李治国一脸疑惑,他又道:“就是那个叫林砚池的知青,草药的事都归他管。” 李治国可不听他这些场面话:“甭给我来这套,你是支书,你发了话,难道他一个知青能不听?咱俩这关系,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是不是怕我占你们村便宜?你放心,我们村这点钱还是有的,到时候该给的钱肯定一分不少给你们。” 不愧是公社最富有的村子,说话就是硬气。 “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你也别抱什么希望。” 赵保国没松口,他知道小林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哪能替他做主。 李治国往林岗村走了一趟后,心里感慨颇深,回村后在大队部开会时,给大家说了他在林岗村的所见所闻。 他们村的干事不以为意:“他们去年得了先进称号,那纯粹就是运气好,那个林知青嫩成那样,能有多大的本事,要我说还是我们村的陈知青好。” 被提到的陈知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叫陈富强,是老知青,下乡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他在前进村干得很不错,也当了村里的干事。 “队长啊,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些年林岗村就没赢过我们一次,昨年的先进就当是我们让给他的。” “就是,上回我去城里办了点事,听县里的干部说,今年修路的村子公社报了我们的名字,书记他心里还是知道两个村的好歹。” “真的?”听到修路的消息,李治国高兴坏了,“你怎么都不早说。” 那人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所以你不要着急,林岗村哪能跟我们比。” 李治国这心里别提多激动了,他倒不是为了和林岗村比,主要是修了路之后,村里人都要方便很多。 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 散了会之后,陈富强还没有离开,李治国看了他一眼,问他:“陈知青,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富强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刚说的林岗村种植草药的事,你有仔细看吗,他们种了大概有多少?” 李治国仔细想了想,道:“可不少,听赵保国说有十来亩呢。” “这么多?怕是有些不合章程。” 前两年,家里多养一只鸡,多种一棵树,那都是要挨批/斗的,现在林岗村不种粮食种那么多草药,这哪能行。 李治国知道他的意思,便道:“这草药是救人性命的,黄书记都是同意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富强脸色还是温润的,语气却不容置喙:“身为书记,更应该以身作则,哪能助长这些歪风邪气。” 陈富强下乡这么多年,李治国也了解他的为人,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整天就把领导的话挂嘴边,动不动就拿出那些条条款款的东西压人。 连他这个队长,跟他说话都要小心,就怕一个没注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他揪住小辫子。 就是因为他是这种性子,村里好多人都不喜欢他,工农兵的名额有好几次都落到了他头上,就是群众推荐这块过不了关,让他一直留在了这里。 李治国都有些后悔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了。 他拉下脸道:“陈知青,这是人家村里的事,你不要管那么多。” 陈富强看他脸色不好,也没跟他顶嘴:“队长,你放心,我有分寸。” …… 村里种药草这事名正言顺,而且还在书记面前过了明路,林砚池以为他们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过了几天就从县城里来了几个人,去了草药田里视察后,就到队委会的办公室里让村干部们把村里的人都召集起来,要当着大家的面批判赵保国。 赵亭松和林砚池听到这话,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去了村委会。 路上遇到了好多人,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到了队委会,他们挤到了人群中,看到了公社黄书记和杜主任,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人。 听赵春风说,穿着列宁装的那个是县革委会的郑副主任,他身旁的是民兵。 别看他只是个副主任,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在这里,黄书记也得给面子。 这事说起来,黄明华也很郁闷,公社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山高皇帝远,有些事只要他不想,那是绝不会闹到县城的。 前进村的知青连招呼都不给他打,就直接把这事捅到了县城,可真是一点没把他这个书记放在眼里。 真是好得很,这笔账,他说什么也要记下。 围观的村民吵吵嚷嚷,陈富强开口道:“安静安静,郑副主任都没说话呢,你们吵什么吵。” 赵亭松看他爸一脸灰色,就知道他刚才肯定没少挨批评,这会儿听到陈富强的话,他便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充大尾巴狼。” 他以前跟着赵保国到处跑,对陈富强也有点印象,知道他是前进村的下乡知青。 这事跟前进村没什么关系,他竟然也来了,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放肆。”陈富强没想到他这么横,当着大家的面在郑主任面前给赵亭松上眼药。 “当着您的面都这么横,平时还不知道多嚣张,我听说他是村里支书的儿子,肯定没少以权压人。” 赵亭松气得想上手削他。 林砚池拦住了他:“我们都是讲理的人,不要和这样人的一般见识。” 陈富强正想问他自己是什么人呢,赵春风也不依了:“什么权啊,往上五代数,我们家都是老老实实被人压迫的贫农,根正苗红的,政治背景清白得很,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你知不知道。” 黄书记一听这话还得了:“陈知青,你不懂不要乱说,人家赵支书在村里多么本分大家都知道,可不兴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人群中一片附和声。 “就是,人家小满经常见义勇为,什么时候以权压人了。” “长着张嘴就知道乱说,真当我们村没人了吗?” 郑主任扫了陈富强一眼:“这没你说话的地,你闭嘴。” 赵亭松救人这事,他也隐隐约约的听说了些,但是一码归一码,不可能因为赵亭松救了人,赵保国犯错的事他就要视而不见。 他在副主任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很多年了,不想办法弄点业绩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 林岗村这事,他非得好好处理不可。 “安静,都给我安静。”郑主任对着大家挥了挥手。 村里的人知道他没安好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没一个听他的。 还是赵保国见大家吵得厉害,站了出来:“行了,大家都好好听听郑主任的话。” 他开了口,大家还是很给他面子,赵大海道:“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有什么话这位大老爷您赶紧说,这要是耽搁了时间,大家今天的工分就挣不到了。” 陈富强道:“说什么呢,什么大老爷,不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哪来的大老爷。” 郑主任也明白了,要是不直接进入正题,就凭这些人胡搅蛮缠的劲,这事今天他都别想处理完。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近日,我接到举报,说你们林岗村的人资本主义的尾巴没割干净,不好好搞生产,不走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竟然偷偷摸摸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在村里种了其他东西要拿去贩卖,这如何了得。” “哎哟,林岗村就是种了几株草药,哪有主任你说的那么严重。”黄书记在一旁帮衬着,立场十分明显。 郑主任瞪了他一眼:“几株?你当我是瞎子呢,那么大片地,得种多少粮食出来,你们倒好,偏要去种那些草药。身为书记竟然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你的批判也少不了。” 陈富强眼底一片火热:“副主任,你说这事怎么处理才好?” 郑主任道:“怎么处理,这还用问吗,跟这事相关的人该批判的就批判,草药到时候该没收就没收,坚决不能任由这样的恶劣事情持续发展。” 陈富强听着很解气,看着林砚池的眼神也有几分得意。 林砚池很纳闷,他和这个姓陈的连面都没见过,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记恨上他了? 他不知道陈富强,陈富强确实认识他的,应该说下乡的知青好多都认识林砚池。 毕竟当初的表彰大会弄得那么高调,谁不知道他。 陈富强这个人能力不差,就是心眼小,容不下人,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动不动就在村里发动阶级斗争,这几年,被他收拾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本来他一个知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结果他不知道怎么就和县里的这个郑副主任搭上了线。 两人臭味相投,都喜欢搞这些名堂,所以陈富强在前进村过得也算是风生水起。 他一直都是领导面前的宠儿,没想到林砚池下乡时间这么短,就占尽了便宜,抢了所有知青的风头。 两人不在一个村,他抓不到林砚池的把柄,这次听到李治国说的那事,可算是让他找着机会了。 虽不懂为什么会被针对,但林砚池最恨的就是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无耻之徒。 场上的情况他基本都摸清楚了,他知道,接下来又到他表演的时候了。 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他站了出来:“郑主任,您刚才说的话我不太认同,我们村里的人哪家不是正儿八经的贫农,哪来的资本主义尾巴没割干净,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污蔑。” 有他在,大伙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对,污蔑,这就是污蔑,我们穷得饭都要吃不起了,哪来的精力复辟资本主义。” “真是太像话了,难道当官的就能这么污蔑人吗?” 林砚池挥了挥手,大家又立马安静。 “我们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主要地位,咱们农民不但生产自己需要的农产品,还可以生产自己需要的大部分手工业品,草药到处紧缺,我们林岗村刚好有这样的条件,自给自足难道有错吗?” 扯大旗嘛,谁还不会,林砚池来了这之后,没可少看那个红本本,上面的东西他记得溜溜熟。 郑副主任听到这话,就知道他不好对付,立马改变语气,深恶痛绝道:“你是个有知识的青年,下乡不仅没被贫下中农端正思想,竟然还蛊惑他们放弃生产,着实可恶,简直就是……” 那个词怎么说他突然忘了,陈富强马上接嘴:“害群之马。” “对,就是害群之马。” 赵亭松不依了,直接一脚踹在了陈富强腿上,把人踹得滚了几米远。 “你才是害群之马。” “哎哟。”陈富强抱着腿,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郑主任气晕了:“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打人。” 林砚池把赵亭松挡住,略带歉意的说道:“真不好意思,小满哥受过伤,一受刺激就要打人,你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黄书记和杜主任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对对,赵亭松同志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确实受不得刺激。” 郑主任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受不得刺激就让他回去。” 赵保国也摊手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你别刺激他就好。” 郑主任气得咬牙:“我不管他能不能受刺激,现在是在说草药的事,你们别想糊弄过去。” 林砚池又道:“郑主任可能不经常下乡,不知道我们村具体怎么回事。” 他把人群中一个跛脚的大爷扶了出来:“这位是我们村的王大爷,他前两年帮人建房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当初要是能及时治疗,他这腿完全能恢复。可是我们这里离县城远,村里也没有治疗铁打损伤的药,王大爷没办法,只能简单的固定,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地走路,不幸的是,因为没得到有效的救治,他留下了终身的残疾,成了跛子。” “还有这位刘大哥,明明才三十来岁,他这身子骨比老人还要差,一到阴雨天,腰疼腿疼,严重的时候还下不了床。” “这位牛奶奶更惨……” 林砚池在村里当赤脚医生,对这些人身上的毛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这些被他点到名的都满脸悲痛,难受得不行。 一一举例后,林砚池又带着悲怆,十分痛心的说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痛苦呢?还不是因为没钱又没药,现在我们村自己种植生产,你倒好,说没收就没收,你以为你没收的是草药吗?我告诉你,不是,你收的那是大家的命。你自己去了解了解,县城的药已经多久没下来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自力更生,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因为没药治病去世吗?” 围着的人群中发出了呜咽的哭声,男人们红着眼,捏紧拳头,愤怒道:“谁要没收我们的药那就是在害我们的命,这简直是把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往绝路上逼。” 这话可不兴说,郑主任连忙道:“我没那个意思。” 感受到了大家的怒火,黄明华一改刚才的软弱:“郑主任,人家林岗村的人草药弄得好好的,你非要弄这一出,激起民愤惹出祸来,谁能担这个责任?你下乡之前就不能先了解了解乡下的医疗到底是什么情况?” 郑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实在的,他还真不知道,他在城里看病可容易多了,哪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是造反起家的,那点脑子全用来往上爬了,其他的东西他哪能了解这么深。 都怪陈富强,郑主任气得在陈富强身上踹了一下。 黄明华掌握了主动权:“今天这事我会如实上报的,到底是林岗村资本主义的尾巴没割干净,还是你滥用职权,我相信上头自有定论。” 林砚池道:“不知者无罪,郑主任不了解我们村里的情况,也不怪您,怪就怪那些在您面前嚼舌根的,这事说白了就是一场误会,只要您不上纲上线,也不是多大的事。” 郑主任顺着台阶下:“对,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还以为你们是种来卖的。” 林砚池语气冷了些:“什么卖啊,说得多难听,我们这叫贫下中农支持国家医疗建设,若是你们城里需要草药,我们有多的,肯定会当仁不让的伸出援手。” “支持支持,必须大力支持。” 郑主任冷汗直流,这小子的嘴太厉害了,稍不注意就要给人留下话柄,公社的干部和村里的人都在,这么多人听见了,他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影响可不小。 郑主任后悔极了,他就不该听信陈富强的话走这一遭。 这下黄明华得了他的把柄,肯定要拿这事做文章了。 郑主任气得又踹了陈富强一脚,也没管他,灰溜溜的走了。 他一走,这里的事情怎么处理就是黄书记的事。 黄明华被陈富强恶心得够呛,叫了两个民兵把他送回了前进村,还让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李治国。 杜学康问他:“需要把他调走吗?” “调什么调,让他一辈子都待在前进村里,有他好果子吃。” 黄书记对这些知青一向都是很宽厚的,不是气狠了,他不会做得这么绝。 但这事实在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陈富强这种越级举报的行为太让他生气了。 今天要不是林知青这张嘴能言善辩,他也得跟着遭殃。 说完,他态度又温和了些,对着赵保国宽慰道:“刚才让你受委屈了,为了补偿,今年县里给的修路名额我给你们村了。” 回去他就重新写份报告,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本来修路的事情只是给了推荐名单,还没定下来。 明天他就亲自去县里走一趟,非得把这事落实到林岗村不可。 赵保国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修路啊,他连想都不敢想。 本来还计划今年村里努力攒点钱,想办法把路简单弄一下,哪知道会有这样一个馅饼掉下来。 真恨不得郑主任再批判他一次。 村里人听书记这么说都沸腾了,林砚池和赵亭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林砚池还在头疼呢,到时候村里加大了种植草药的规模,车子进不来,可真是麻烦得很。 这下好了,前进村那边的人主动送温暖,他们是做梦都要笑醒。 林砚池也明白了书记把陈富强留在前进村的目的。 代入前进村那边的人,恐怕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们人都要气炸了。 而葬送了他们修路机会的陈富强,在村里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黄书记行动力很强, 经他一番操作,林岗村修路的事情很快就落实了。 城市建设行政主管部门的干事很快就带着专家来实地勘察。 修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准备工作可一点马虎不得, 等修路工人正式开工后, 林岗村种植的药材已经到了采摘期。 第一年相当于只是试验,村里也没乱七八糟什么都种,地里种得最多的还是红花。 红花具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功效, 红花籽还能榨油, 在市场上有很大的需求。 种粮食的地都比较肥沃, 加上赵亭松的悉心管理, 今年的草药亩产还算可观。 一亩地可以收取新鲜红花三十到五十斤不等,十亩地下来, 至少有三百多斤。 入药的都是干红花, 收了之后还得晾晒, 这玩意很娇贵, 不能用强光照晒,要摊开放在阴凉的通风的地方慢慢风干。 林砚池早早就把药房那边空着的屋子收拾出来,还请村里的篾匠编了苇席, 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这也算村里的大事,赵亭松这阵子也没下地干活, 就陪着他一起晒红花了。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月, 总算是把这些草药弄干了。 几百斤的草药晒干后重量大打折扣,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十斤。 其中干红花有三十斤, 其他草药加起来只有十斤左右。 林砚池给村里人留了点, 剩下的都用袋子装了起来。 村里人一看忙活大半年, 辛辛苦苦摘了那么久的草药晒干后只剩那么点, 都感觉白费劲了。 不过想着林砚池也是一片好心,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有点受打击。 他们不懂行情,不知道一斤新鲜的红花只能卖几毛,晒干的红花一斤却能卖几块。 林砚池也不着急,等陈牧安那边收了之后他们就知道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这几天,为了照顾草药,林砚池和赵亭松都睡在了药房这边。 床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林砚池请村里人做的,至于床上用的被子那些都是沈红英从家里给他们拿的。 林砚池打算自己买,沈红英不让他花冤枉钱,在自己家里给他弄了一套。 这还是当初赵春风结婚的时候置办的,一直没用,放着也是放着,经了他们夫妻俩同意后,沈红英就做主给了林砚池。 他们这辈的人吃了太多苦,总想着挣钱不容易,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林砚池当时从知青点搬到这边,心里头是带了点小私心的,本来是想给自己和赵亭松寻个清净地,结果搬出来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赵亭松家里。 在那边住着林砚池还挺开心,以前家里只有他和奶奶,冷冷清清的,每次看到别人家里热热闹闹的,他心里都有点说不出来的羡慕。 现在他终于也能体会到这样的生活了。 一家人住在一起很少有不拌嘴的,每天起床都能听到沈红英对赵保国的各种念叨,还能听到谢金枝训小孩的声音,赵春风是个老好人,劝了这个又劝那个。 林砚池每次听着都忍不住笑,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烟火气。 非要说住在一起有啥不好的话,那就是他跟赵亭松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亲热了。 家里人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倒是特别大胆的背着人搞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事情暴露后,反倒谈起了一场纯纯的恋爱,也就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亲一下摸一下,还都不敢闹得太凶,农村土墙不隔音,就怕家里人听见尴尬。 林砚池也不好意思说要搬出去,这样太明显了,他可丢不起那人。 这几天住在药房,晚上没人打扰,赵亭松胆子大了,每天都要欺负他。 平时他什么都听林砚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个成熟的男人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霸道的掌/控着林砚池所有的快乐。 赵亭松玩尽兴了,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带着点直白和腼腆说自己好快乐。 上辈子的林砚池压抑惯了,除了在年迈的奶奶那里获得过一点亲情,其他方面的情感,他基本都是缺失的。 和赵亭松这种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人比起来,他可能才是那个不正常的。 遇到赵亭松以后,他也学会了正视自己的情感,不会为那些正常的反应和情绪感到羞耻。 他摸着赵亭松肌肉虬结,充满活力的身/体,带着点蛊/惑意味:“还有更快乐的。” 赵亭松对这方面的事了解得太少了,两人每天互帮互助一下,林砚池再满足他一些小爱好,他就乐得找不到边,根本不知道还有更快乐的事情。 听到林砚池这么说,他道:“什么?” 林砚池眼里有些雾气,借着朦胧的亮光看他,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 转眼一想,明天他们还得把草药送到县城去,今晚不太适合更进一步。 伸手捂住赵亭松散发着欲/气的眼睛,林砚池窝在他怀里,和他道了晚安。 赵亭松一脸餍足,也没追问。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林砚池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地了,生物钟早就打乱,若不是赵亭松将他喊醒,他恐怕还得再睡。 下意识的抬手想看看时间,看到空无一物的手腕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没戴表。 以前在知青点,都是从陆学林那看时间的。 他问赵亭松:“几点了?” 赵亭松道:“大概四五点吧,爸刚才过来叫我们的。” 林砚池起身穿衣服:“你怎么都不叫我。” 他平时瞌睡浅,现在和赵亭松一起,倒是睡得越来越熟了,竟然连赵保国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赵亭松看着他笑:“我这不是正叫你吗,还早呢,你别着急。” 等林砚池收拾完后,赵亭松就把草药放到了背篓上,往家那边去和赵保国汇合。 这是集体种的草药,第一次贩卖赵保国这个当支书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 沈红英不知道他们要忙多久,怕他们在路上饿肚子,给他们一人煮了碗面疙瘩垫肚子。 走的时候,林砚池想起了什么,就在赵亭松房间的柜子里摸了个铁盒子出来。 这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 林砚池拿了点钱和票,赵亭松的生日就要到了,难得进一回城,他得看看能不能买点什么东西送给他。 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赵亭松和沈红英在说话,母子俩神神秘秘的,一看到他出来就闭了嘴,赵亭松慌慌张张的往兜里揣了点什么。 走在路上林砚池问他:“你刚和婶子说什么呢?” 赵亭松摇摇头:“没有,我们什么都没说。” 林砚池白了他一眼,没见过撒谎都撒得这么敷衍的。 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赵亭松在他跟前没一点小秘密,现在嘴巴严实,总有忍不住告诉他的时候。 四五十斤的草药对赵亭松来说很轻松,从村里背到公社,愣是没让林砚池和赵保国帮忙。 他们时间估得不错,到了公社没多久,就等到了客车。 到了县城,天已大亮,国营药房的人已经早早上班了。 陈牧安把几个人带到后堂,称完称,验收了药草的成色后,他对着赵保国点了点头:“行,这些我都要了。” 在本子上记录完之后,陈牧安一点没含糊,当即就给赵保国数了钱。 一张,两张,三张…… 赵保国一瞬不瞬的盯着陈牧安,看着他数了好几张大团结。 “总共102块5毛,你再点点。” 赵保国接过来,老老实实的点了一遍,数钱的时候,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没错没错,就是这么多。” 他拿着钱,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昨年村里的男人出去打工,废了那么大的劲都没挣到这么多,没想到这种草药竟然会这么赚钱。 这要是给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陈牧安是吃过苦的,知道他们有多不容易,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道:“以后你们村要是还种草药,我这里都收购。” 赵保国又是鞠躬又是感谢,出了国营药房,他整个人还跟做梦似的。 有了这钱,他们村里可以多买好多东西,别的不说,就连猪都可以多养几头了。 “小林啊,这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咱们村不可能挣到这一百块钱的。” 要不是林砚池懂这个,他们村哪会种什么草药。 林砚池笑了笑,打趣赵亭松:“还得感谢小满哥不要命的跳河救人,不然人家哪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赵保国也笑:“他也就这点作用了。” 赵亭松心里有其他事,听到两人对自己的调侃,他什么也没说,只道:“爸,我们去供销社那边看看吧,妈让我给她买点东西。” 赵保国很纳闷,他咋没听沈红英要说买什么东西。 正想问买什么呢,又听林砚池说道:“走吧,我正好也想去看看。” 这下赵保国也没啥好说的,跟着两人去了供销社。 城里的供销社比公社的供销社大很多,里面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除了这些,还有个专门用来摆手表,收音机这种值钱物件的柜台。 赵亭松进了门就往摆大件的柜台走,一看就是有目的的。 他指着柜台中间那块金色表带的手表,对售货员说道:“把这个拿出来看看。” 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比较傲慢,他们今天遇到的倒还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把表递给赵亭松时说了句:“这表整个县城只有一个,可贵了,你小心一点。” 赵亭松点了点头,手掌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搓,把汗擦干后,才伸手把手表拿了过来。 林砚池摸了摸自己的兜,他今天带了钱和票,要是赵亭松真喜欢这表,他也可以咬咬牙送给他。 赵保国拧着眉:“大队上有个专门看时间的钟,你拿这玩意干啥。” 这手表一看就不便宜,今天卖草药的钱都不一定能买得下来。 他们这些种地的,花这么多钱买块表,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赵亭没管他,他牵起林砚池的手,把手表戴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笑眯眯地说道:“你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跪了 第46章 林砚池很意外:“我试?” “嗯, 你试。”赵亭松边说着边替他扣上了表带。 金色的手表略显贵气,细细的腕表也透露出它的精致,林砚池戴在手上后在赵亭松面前晃了晃, 问他:“好看吗?” 赵亭松握住他的手腕, 粗粝的手指在手表上摩挲着,给林砚池带来一丝轻微的痒。 “好看,特别好看。” 林砚池的气质本来就跟村里人不太一样, 他带着点书卷气和矜贵, 手腕又白又细, 这样一块秀气的手表戴在他手上倒是和他相得益彰, 衬得他特别斯文。 连赵保国都不禁称赞:“确实好看。” 售票员也觉得这表很合适他,推荐道:“要是喜欢就买下吧, 这表和同志你很相配, 这种细表带在外头那些大城市很流行的, 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也俏得很, 现在我们卖得都只剩这一款了。” 其实她没说实话,这表供销社的人进货的时候拿成了女款,放在这里几个月了都无人问津。 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买不起基本都不会随便看, 因为怕弄坏了就赔不起,既然都拿出来, 售货员还是决定好好推销一把。 卖出去了, 她也好交差。 刚还说整个县城只有一块,这会儿又说卖的得很好,真是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林砚池也没戳穿她话里的矛盾, 问道:“这表多少钱?” “这是沪市牌金刚表, 125元一块。” 林砚池有点心动, 只是当着赵保国的面, 他又不太好意思。 “还是不要了。”说着他就想把手表取下来。 赵亭松抓住他的手:“就买这个。” 赵保国看了两人一眼,问赵亭松:“你有没有带钱和票?” 赵亭松摸了摸自己的兜,老神在在说道:“早就准备好了。” 这小子看来并不是临时起意,明明就是专门来给小林买手表的,还好意思说他妈要买东西。 连老子都要骗,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赵保国颇有微词,却也没说什么。 上次赵亭松救人得了三千块钱,一点没乱花,现在他想给小林买块表,赵保国还是支持的。 村里娶媳妇都得添个大件,没道理就因为小林是男人就啥也不给他买。 这样想着,赵保国心里也不心痛钱了。 “戴着吧,小林,叔给你做主把它买下,有了表我们看时间都方便点。” 售货员一听,立马绽开了个比花儿还灿烂的笑脸:“麻烦两位同志到这边来结账。” 赵亭松从自己手里拿了叠裹好的钱出来,里面还夹了张手表券。 林砚池知道了,早上赵亭松背着他和沈红英说话,肯定就是在向沈红英要钱。 毕竟赵亭松的钱都放在他的铁皮盒里,一分都没动过。 也不知道赵亭松是怎么和沈红英开的口,就他那张没把门的嘴,林砚池真怕他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 买完了手表,他们也没有马上离开,林砚池还想看看供销社有没有其他东西。 一转身就看见赵保国正站在柜台前盯着一台收音机瞧。 虽然他很克制,也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对收音机的喜欢还是从眼里溢了出来,隔着玻璃都想伸手摸一摸。 从赵亭松结账开始他就在那里看了,这会儿两个人回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林砚池道:“叔,你喜欢吗,喜欢我们就买一台吧。” 赵保国摇头:“没有没有,这玩意也没啥好的,我不喜欢。” 他嗓门突然变大,带着点被人撞破的慌张。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对物质的追求低得可怕,哪怕手上有点闲钱,也不敢随便乱花。 农村人每天都和土地打交道,娱乐方式少得可怜,若是能有台收音机,日子可就有滋味了。 林砚池看穿他的挣扎,对着旁边的售货员说道:“把这个也装起来。” “哎呀,小林,你这是干啥,我真不喜欢,别装,千万别装,我可不想费那钱。” 售货员看了林砚池一眼,林砚池对着她点了点头,售货员就把收音机装了起来。 看到脸色涨红,神色激动的赵保国,林砚池劝道:“叔,我也给你做回主,咱就买了吧。” 说完,就去结账。 赵保国想阻止他,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句实在的,他确实很稀罕这玩意,每次进城都要来供销社看看,哪怕不买也要过过眼瘾。 上回去前进村的大队走了一遭,人家村里都有这个,国内国外的新闻都能收到,洋气得很,可把他羡慕坏了。 村里没钱,肯定不能买这玩意。 家里倒是有,可他总觉得钱要花在刀刃上,收音机也不是什么必需品,没必要买。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冲动一把。 一台收音机90元,赵保国想说回家把钱还给林砚池,可他又觉得这是林砚池的一片心意。 若是分得这么清楚,倒真是见外了。 买完了两样大件,赵亭松又买了些鞋垫和做衣服用的布料,还有一些麦乳精和饼干,这是给他妈妈和大嫂的。 供销社里还有台缝纫机,林砚池估摸着下次有机会了,就给沈红英捎回去。 他们今天买的东西太多了,若是在买个大件,那实在太惹眼了。 该低调的时候可一定要低调。 出了供销社后,林砚池把手放到太阳底下瞧了瞧,连自己都忍不住感叹,细细的表带在他手上可真好看啊。 本来还想着进城给赵亭松买个礼物,不曾想倒成了他送自己东西。 街上人头攒动,林砚池状似不经意的往赵亭松那边靠了靠,两个人的胳膊轻轻碰到一起,感受到赵亭松手臂传来的蓬勃力量。 林砚池弯着嘴角冲他说道:“谢谢你啊,小满哥。”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比平时乖多了,赵亭松没忍住,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笑道:“你喜欢就好。” 赵亭松观察细微,两人同吃同住后,他发现林砚池有时候会下意识的看自己的手腕。 最开始,赵亭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直到今天早上林砚池问他几点,他才恍然大悟,脑子里当即就冒出了一个要送他手表的想法。 看到林砚池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赵亭松觉得这钱花得真是值了。 买了收音机,赵保国心里也开心得很。 “前面不远就是国营饭店,走,爹带你们去搓一顿。” 换作平时,他可舍不得,不过千金难买他高兴,今天就冲动消费一把。 正逢国营饭店推出新款烤鸭,还没进店那香味就扑鼻而来。 林砚池都忍不住嗅了嗅,赵亭松看到他的小动作,就道:“爸,烤鸭真香,就吃烤鸭。” 小黑板上标着价,一只烤鸭得花四块钱,算下来都能买五斤猪肉了。 赵亭松很少开口向他要东西,以前跟他上街,看到街上那些新奇的玩意,他两个眼睛都瞪圆了,心里再喜欢也不会开口索取。 这儿心里听到他说要吃烤鸭,赵保国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心酸,慌忙的转过头去:“听你的,我去排队。” 赵保国点了个炒素菜和炒肉菜,还点了份鸭架子汤,他们乡下人胃口大,难得吃一次,那就一定要吃饱。 买烤鸭的时候他还多买了一只。 家里还有其他人呢,也得带回去给她们尝尝,不能只让他们仨享受。 饭店里的菜味道很不错,菜吃完了,赵亭松就着菜里剩的汁水又拌了两碗饭。 旁边吃饭的人都看着他笑,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林砚池也不觉得有什么,赵亭松是过过苦日子的,一点也见不得浪费。 只是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让一家人顿顿都能吃饱饭。 吃饱喝足三个人差不多就要回家了,在此之前,赵保国又去了趟邮局,想看看邮局里有没有村里人的信件,有的话他就帮忙捎回去。 别说,还真有几封,其中还有一封是吴老寄给赵亭松的,他们俩一直没断联系。 除了信,还有一个包裹,重重的,不知是什么,林砚池摸着有点像书。 回家的时候,两人坐在客车最后一排,把吴老写的信拆开细细阅读。 吴老对赵亭松的态度很亲近,他不仅把赵亭松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把他当成了家里晚辈,信里除了那些嘘寒问暖,还有一些对他的激励。 他告诉赵亭松大环境瞬息万变,说不准就要发生什么,让赵亭松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忘记提升自己。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一定要读书,书里都会给出答案。 这下林砚池能肯定包裹里装的确实是书了。 现在已经到了76年,明年高考就要恢复,吴老那个阶层的人,看问题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晰。 吴老不知道高考具体恢复的时间,但很多事情已经能隐约感觉到了。 他觉得赵亭松一辈子都待在村里实在可惜,所以就在信里多说了几句。 至于怎么选择,那还是赵亭松自己的事。 赵亭松看得一知半解,林砚池却忍不住沉思。 高考在明年十月恢复,十二月就要考试,满打满算,留给他们复习的时间只有一年半。 林砚池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赵亭松没正式上过学,读书认字他没问题,可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既然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知道未来各种大事发生的时间点,就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看来,给赵亭松补课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赵保国把自己的收音机放在背篓里,有布口袋挡着,回村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买了什么。 刚才在城里的时候,血气上头,冲动消费了一把,现在他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们仨进一趟城花了两百多块,平时一家人一年都不一定能花这么多,这般大手大脚,还不知道得被沈红英骂成什么样。 他咬咬牙,想着等会儿沈红英骂他的时候,坚决不顶嘴。 一回到家,他就赶紧把烤鸭递到沈红英手里:“知道你没吃过这玩意,我专门给你买的。” 烤鸭已经冷了,但味道还在,香喷喷的,一看就不便宜。 沈红英心里欢喜,嘴上却道:“花这冤枉钱干啥。” 林砚池在一旁帮衬道: “保国叔一直惦记您呢,什么好的都想着给您买一份。” 赵保国是啥人,沈红英最清楚,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顾家这项优点了。 看她心情还不错,赵保国又道:“我还买了样东西。” 说着,就把布袋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的收音机。 沈红英伸手捂住嘴,有些难以置信:“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90块呢,都是小林出的。” 沈红英有点心疼:“你这孩子,挣点钱也不容易,你给他买这纯粹就是浪费钱。” 林砚池道:“孝敬长辈哪能说是浪费,这次我没带那么多钱,下次有机会进城我再给您买台缝纫机,这样以后您做衣裳就不用找裁缝了。” 反正赵亭松那两千块还在他那放着,干脆就借花献佛了。 林砚池从不说大话,沈红英知道他是真有那打算,一边说不用,一边心里又开心得不得了。 村里哪个女人不想有台自己的缝纫机呢,这样一想,她倒是能理解赵保国为什么这么稀罕收音机了。 林砚池把麦乳精和饼干给了谢金枝:“嫂子怀孕了容易饿,平时可以吃点这些填肚子” 谢金枝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喜滋滋的接过。 “谢谢小林。” 东西都是赵亭松买的,林砚池倒是装了回大度,博得了大家的欢心,沈红英本来就喜欢他,现在更觉得他会做人。 能遇到他,真是小满的福气。 赵保国已经领着赵春风一起捣鼓收音机了,装上电池,再按一下按钮,里面就有人开始说话了。 赵春风给他调了调,默默数了下,大概有二十来个台。 赵保国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以后闲着的时候他可就有事干了。 他知道分寸,再喜欢也没沉迷听收音机,不干正事,下午些时候就到大队部开了会,把草药卖了一百多块的事情告诉了村里的干事。 说实在的,这玩意村里人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听赵保国这么说了,他们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种草药比种粮食还挣钱呢。 这看起来是条不错的路子,若一年真能靠这个赚钱,他们也不用费劲去各个地方找活了。 赵保国也是这样想的,今年还只是试验,明年想多赚点就得继续加大规模。 可是种粮食的田地不能再动,想多种草药,他们就要开垦更多的荒地。 会计夏红生说:“开荒可不是小工程,到时候咱们村里的人又要辛苦了。” 赵保国道:“想赚钱,哪能怕辛苦,我们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其实这倒不是我担心的问题。” 刘建民听他话里有话,道:“支书是在担心什么?” 赵保国叹气:“我是担心留不住人才啊,红花从种植到采摘,再到贩卖,全是林知青一手操办,现在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了,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他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村里的记分员说道:“那简单,咱村里还是有不少英年才俊的,他要是走了,就让他把这些东西都教给大家,到时候没了他我们也自己卖,您要是相信我,这事我可以负责的。” 就差没把他的小心思写在脸上。 赵保国哼了一声:“他是你亲爹啊,你让他教你他就教你,咋那么会想呢你。” 被赵保国毫不留情的怼了一道,记分员臊得脸都红了起来。 刘建民打着圆场:“小谭也是好意,不过这事确实不好处理。” 赵保国脸色依然不好:“今天没通知小林开会,就是想背着他商量商量这事,草药利润大,既然咱有了这种赚钱的法子,就不能半途而废。” 办公室的人都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政治指导员道:“不然,干脆请林知青当我们村的草药种植顾问吧?” 赵保国掏了掏耳朵:“那是啥,我咋都没听说过?” 政治指导员文化比他们都高,看到大家都稀里糊涂,就解释道:“你们可以把它当成是专家的意思,打个比方,咱们村修路,就请了道路建设方面的专家前来勘察,路要怎么修,都是他说了算。林知青了解各种草药的生长习性,他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赵保国没打岔,只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像这种顾问,一般都是要给钱的,咱们村没钱给林知青,但是可以给他分红,他有钱拿,自然会尽心尽力对咱们,若是哪天他回城了,咱们也可以和他好好商量,让他没事就来咱们村转转,若他不打算回来,让他把技术交给我们,也容易开口一些。” 赵保国听得眼睛发亮:“嘿,你小子可以啊,说得头头是道的,好像还真行。” 刘建民也赞成:“这听起来确实不错。” 夏红生的关注点不一样,他道:“那要给他分多少合适。” 赵保国试探性的说道:“扣除村里人的工分和成本,分他净利润的一成?” 政治指导员道:“技术可是最值钱的,一成怕是太少了。” 大家纷纷点头:“是有点少,这就跟种粮食一样,一年卖一次,算下来,林知青也拿不到几个钱。” 赵保国道:“这样吧,今年咱们就先给他分两成,明年开了荒,产量上来了,就给他分三成。” 大家交头接耳的讨论了下,最终一致同意了村里给林砚池分成的事。 夏红生当即就拿出算盘,开始计算,这批药草该给林砚池分多少钱。 赵保国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老狐狸般的笑了笑。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公私分明,正是因为公私分明,他才要想方设法把林砚池该得的那份钱给他。 换作是其他知青这样尽心尽力为村里付出,他也会这样做,绝不会亏待别人。 总不可能因为林砚池是自家人,就让他做冤大头,他可干不来那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宝子, 第47章 回家后赵保国就把这事和林砚池说了, 林砚池也没推拒,他没那么无私,带领大家致富的同时, 他肯定也要赚点钱才行。 林岗村种药草的事, 是得到公社领导支持的,经过上回陈富强那么一闹,其他村里的人肯定也在观望。 林砚池和赵保国商量, 若是有其他村想跟着种, 他也愿意提供技术支持, 绝不藏私。 至于分成, 他也不占便宜,就跟村里一样, 给他净利润的三成。 农村人挣点钱也不容易, 林砚池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赵保国听他这么一说, 也觉得这事可行, 两人一合计,干脆就让林砚池写了份详细的计划书,拿到公社让书记也给他们参谋参谋。 黄书记是个干实事的领导, 他来到向阳公社这么久,一直在想办法为公社的人民提高生活水平。 前些年大环境不好, 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现在政策宽松了些,林砚池有这么好的主意,他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 听到赵保国说林砚池现在是林岗村的草药种植顾问以后, 黄书记拍了拍大腿道:“让林知青当你们村的顾问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既然决定组织其他村的人一起干, 我看干脆就让林知青当我们公社的草药种植顾问, 公社每个月给他十块钱的补贴。”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怕留不住人才。 他看人准,像林砚池这样的知青,以后肯定是有大作为的,想要他踏踏实实为大家奉献,还是得给他优待。 赵保国装作不懂:“我听说外面的技术工可是很值钱,咱们公社除了林知青,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药材怎么种,一个月十块是不是有点……” 他没明说,黄明华也懂,他叹气:“若是外面正儿八经的专家,每个月十块肯定是少了,但是这种人才都是上头钦点的,工资也不用我们公社拿。种药材这个毕竟是我们自己在搞,公社是个什么情况你也了解,我倒是巴不得给林知青多开点工资,把他这样的人才留下,可是公社的财政实在不允许。” 一旁的林砚池听他这么说,做出一副知足的样:“够了,够了,一个月十块可真不少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下乡以后可以拿工资,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黄书记很满意他的懂事,又道:“放手去干,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来找我,我肯定站你这边。以后药材种出来了,该你拿的肯定一分不会少你的。” 有了黄书记在背后给他撑腰,林砚池推广药材种植这事,就没那么困难了。 黄书记又把公社所有村子的干部都召集起来,把种植药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办公室里的干部们都吵开了锅。 林砚池在林岗村的威望高,其他村的人却不知道他的厉害,现在他让大家不种粮食改种草药,可真没几个人乐意。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连粮食都没种好,就要种其他的,还是这么个毛头小子让他们种,就算有书记在一旁做担保,他们也不敢轻易尝试。 连饭都吃不起,那还有闲心去弄其他的。 有保守派就有激进派,听说林岗村种植草药弄到了钱,他们本来就羡慕,现在人家愿意把这个技术交出来,他们干嘛不同意。 不求吃肉,跟着喝口汤也好。 黄水村穷怕了,现在听说有赚钱的办法,他们肯定要去尝试,日子都苦成这样了,还怕更苦吗? 李治国很犹豫,他们前进村是整个公社粮食种得最好的,日子不说过得有多好,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改种草药后,日子反倒不如从前,村里的人还不得骂死他。 陈富强下乡后也为村里做了不少事,就因为他搅合林岗村种药材这事,害得村里修不了路,现在谁见了他不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李治国怕影响大家现有的生活,可不敢随便答应。 这也不是强制性的,不答应黄书记也不会说什么。 经过一番探讨之后,二十几个村子,最后只有十个村子同意。 粮食还是收入大头,草药可以种,但也不能太多,黄书记给每个村划了三十亩地,这三十亩就是专门用来种草药的。 一个村三十亩,十个村下来就是三百亩了,仔细想想,也不少。 这下,林砚池可有得忙了。 他对其他村也不熟悉,并且其他村的人也不像他们村这么友善,他一个外来的小年轻,哪怕是书记钦点的顾问,有些人恐怕也不会给他面子。 赵保国放心不下,给赵亭松安排了个任务,地里的活不用他干了,他现在的只干一件事,就是给林砚池带路,跟他一起去其他村子勘察,保护他不受那些不着调的人欺负。 可谓是里里外外都想得很周到。 赵亭松倒是求之不得,林砚池也捂着嘴笑,别说,就赵亭松这体格,还真适合当保镖。 他什么都不做,就往那一站,就有很多人憷他。当前,前提是他不能开口说话,一说话就什么气质也没了。 春播已经过了,秋播还不到时候,林砚池先去各个村里看了会儿情况。 几个村的气候和土质都大差不差,林砚池估摸着没啥问题。 既然红花已经在林岗村种植成功,那其他几个村也肯定可以。 术业有专攻,林砚池对药材的生长习性很了解,可他毕竟不是地质方面的专家,现在这么多村子都加入种植,还是不要随便折腾,干脆都种红花算了。 种药材的事情拍板后,林砚池又去了趟县城,把这事告诉了陈牧安。 目前他只有陈牧安这一条售卖渠道,这么多村子都要种红花,陈牧安这条线可不能出半点纰漏。 陈牧安和他们打了不少交道,几个人也算很熟了。 上回林砚池他们卖草药的时候,陈牧安有些私事要处理,就没留他们,现在林砚池和赵亭松来了,他又热情的邀请他们中午一起吃饭。 林砚池和赵亭松不太好意思,又听陈牧安道:“我爱人一直都想见见你们,这次不去外面吃,我买点菜和酒回去,回家自己弄。” 以后需要合作的地方还很多,既然陈牧安有意和他们交好,林砚池也没继续扭捏。 城里的人大多数住的都是单位分配的筒子楼,一家人挤在一起特别不方便。 陈牧安跟他们不一样,他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单家独户,还带了小院子,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很讲究。 陈牧安的老婆吴小琴也在家,林砚池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进了屋子就对她说道:“阿姨您好,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赵亭松说不来这种客套话,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甘当林砚池的绿叶。 吴小琴脸上带笑,也没有那种有钱人的架子:“我老早就想见见你们,怎么会打扰。上次你们救了我女儿,我还没有当面跟你们道过谢,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哪怕上了年纪仍旧优雅美丽,看起来就是那种有才情有家教的女人。 “阿姨您客气了,陈叔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早就该来拜访一下您的。” 吴小琴笑了笑,心里也觉得林砚池很会说话。 陈牧安一回家就到厨房忙碌,客厅里就留吴小琴陪他们。 她年轻时候跟着陈牧安吃了不少苦,现在日子好了,被陈牧安悉心照顾着,基本不怎么干活。 林砚池会找话题,有他在,气氛倒也不是很尴尬。 说了这么久,屋子里也没见其他人,虽然不用见那个刁蛮的大小姐让人很高兴,出于礼貌林砚池还是问了一句:“陈雅云同志今天不在家吗?” “她最近几天老是到处跑,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提起陈雅云,吴小琴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这孩子不知为什么,打小就比较叛逆,小时候不爱上学,到了青春期就开始追求一些物质上的东西,成年了后又喜欢上一个没有工作的男人,为了那个男人要死要活,和家里的关系越闹越僵。 上次问她,她说已经和那个男人分了手,现在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他们对陈雅云虽然宠爱,但远远达不到溺爱那一步,平时该教育的都会教育。 陈雅云动不动就用自杀威胁,去年跳河那事把他们夫妻俩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敢管她太严。 两人就这一个孩子,总不可能真看着她去死。 林砚池劝了劝:“可能还没懂事,等过几年她就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 厨房的陈牧安听到她们的话,怕吴小琴因为陈雅云不开心,出来哄道:“若她真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我想办法给他物色个工作,这样雅云的生活也好过一些。” 吴小琴叹气,夫妻俩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赵亭松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忽然开口。 “真奇怪。”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大家弄得一头雾水,林砚池道:“有什么奇怪的,父母终归是为了子女好,最后妥协的肯定是当爹妈的。” 赵亭松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他指了指陈牧安,又指了指吴小琴:“他们两个人眼睛都好大,眼皮和我差不多,他们女儿眼睛小,眼皮跟你一样。” 陈牧安和吴小琴更懵了,明明都是汉字,怎么他们听不懂赵亭松在说什么。 林砚池笑着解释:“他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双眼皮,陈雅云同志是单眼皮。” 赵亭松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经他这么一提醒,林砚池仔仔细细的看了陈牧安夫妻俩一眼,脑子里再回忆了一下陈雅云的容貌,心里感叹,这姑娘虽然还算漂亮,父母的优点却半点都没遗传到。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对赵亭松道:“即使陈叔和吴姨都是双眼皮,他们也可能含有导致双眼皮的基因。” 陈牧安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赵亭松听不懂这个,自顾自感叹道:“我像我爸,我哥像我妈,像这样长相和性格和爹妈都不像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林砚池听得脑子冒烟,这傻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林砚池知道他不喜欢陈雅云,但是也不该当着别人父母的面说这些。 他伸手在赵亭松背后狠狠拧了一把,看到赵亭松疼得呲牙咧嘴,才满脸尴尬的说道:“小满哥不会说话,叔叔阿姨你们别见怪。” 赵亭松偷偷撇嘴,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从小他爹就教育他要感恩,他救了陈雅云,那人没一句感谢的话,还骂他多管闲事,这就算了,到了他们村也骂骂咧咧的,说他们村里人穷,没有素质,他心里都记着呢。 下回他还要给她上眼药。 陈牧安倒是大度:“没事没事,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了,我都习惯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是把赵亭松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种话很得罪人,以前可真没人像赵亭松这样直白的说陈雅云和他们夫妻不像。 躺在床上,赵亭松那话就在陈牧安耳边盘旋,搅得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吴小琴被他吵得睡不着,伸手按了开关,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女儿跟你不像?” 陈牧安道:“没有。” “还说没有,他们走了后你就一直不高兴,不就是因为小赵说的那话吗?我跟你说,我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可别侮辱人。” 说着,吴小琴就开始哭了起来。 陈牧安搂着她,轻声哄道:“我怎么会那样想。我就是纳闷,咱们夫妻俩性子都是极好,从小对雅云的教育也没落下,怎么就把她养成了这样。” 吴小琴依偎在他怀里,慢慢停止了啜泣,赞同道:“我性子多软你是知道的,也不知道雅云怎么就是那样的脾气,谁家孩子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拿跳河威胁人的。” 这要换做以前,夫妻俩肯定不会聊这些。 但这一年,他们真是被陈雅云伤透了心,所有的失望攒到一块,想法也就变了。 陈牧安年轻时候啥事没见过,越说越觉得不对,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那就会无限滋生。 他想不通,他找的那户人家当年只有两个老人,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出错的可能。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怀疑过的原因。 他把吴小琴轻轻推开,严肃道:“当初孩子满月的时候我才回到了你身边,你把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件不漏全都跟我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陈牧安这边在怀疑, 林砚池回了村之后,也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和吴小琴并没有见过几次,看到她的脸总觉得有些面熟, 尤其是她眉心轻蹙, 眼里含愁的样子。 思来想去,林砚池心里不禁冒出来一个很荒诞的念头。 赵亭松看他脸色有些凝重,还以为他在生自己气, 也不管家人会不会看见, 他勾了勾林砚池的小拇指。 “我错了, 以后我再也不说那样没礼貌的话, 你别生气。” 林砚池凝视他一眼,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不定就因为你这样一句话, 就要抖落出一个大秘密来。” 赵亭松歪着头想了想:“陈雅云不是陈牧安亲生的?” 林砚池打了个响指, 松开他的手道:“我去找保国叔问点事。” 赵保国正在摆弄他的收音机, 看见林砚池回来了,就把声音调小了些。 “怎么样,陈经理那边怎么说的?” 林砚池说:“一切照旧。” 赵保国满意地点点头, 正打算继续听收音机时,又听林砚池道:“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赵保国看他脸色较为严肃, 伸手把收音机关了, 正襟危坐道:“什么事?” “我想问您一些黄秋萍的事。” “黄秋萍,她咋啦?” 一旁的赵亭松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那位女同志那么眼熟。” 听到赵亭松这么说,林砚池心中更加怀疑, 但这事还有很多疑点。 他听陈牧安说过, 当初陈把吴小琴送到了向阳公社下边的永泉村, 那个村子虽然和林岗村属于同一个公社, 但和林岗村距离可不近。 而且黄秋萍的父母林砚池都接触过,都是老实本分没什么坏心的人,不可能故意把孩子抱错。 那黄秋萍和陈雅云到底是怎么对调的? 难道是他的猜测不对? 赵保国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林砚池酝酿一番,抹掉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情况,只说今天见了陈牧安的爱人,觉得黄秋萍和她有点像。 听到他的猜测,赵保国满脸震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红英见他们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正打算过来听听是什么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大个新闻出来。 赵保国还在愣神,她就在一旁悠悠开口:“说起来,秋萍其实不是老黄那两口子亲生的。” 她往门口看了看,没见外面有什么人,才慢慢说了起来。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黄秋萍的母亲娘家在永泉村那边,家里边还有个大她几岁的哥哥。 黄母结婚的时候,黄秋萍的舅妈刚好怀孕。 在此之前,她已经生了两个闺女,农村人就没几个不重男轻女的,没有儿子,再穷都要一直生。 本以为这回肚子里的会是个儿子,生下来却还是个闺女。 那时候闹饥荒,普遍都吃不饱饭,一个劳动力养三个娃,根本就养不起,黄秋萍的舅舅,也就是她的亲爹,在她还没满月的时候,就把黄秋萍送给了自己的妹妹抚养。 黄秋萍现在的父母实际上是她的姑姑和姑父。 这事赵保国也知道。 “黄秋萍舅舅那两口子,我也有所了解,确实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黄秋萍抱给老黄他们之后,两口子后面又生了几个,都是女娃。” 沈红英啐了一口:“跟畜生似的,只知道生,不知道养,我听我那边的亲戚说,他们夫妻都悄悄弄死好几个。” 谢金枝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听到沈红英这话,她心里也不舒服,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事情到这,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林砚池一天事情太多了,除了偶尔给黄秋萍施以关怀,也没刻意去了解她身世。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会这么小,他只记得黄秋萍的父亲是城里的大佬,没想到这个大佬还跟他这么熟,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林砚池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这事告诉陈牧安。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陈牧安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陈牧安是个很讲究的人,每次都把自己打扮得很体面,这回来林岗村,头发凌乱,连衣服扣子都是错位的。 看到他这幅模样,林砚池开口问他:“你都知道了?” 陈牧安十分错愕,林砚池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很唐突,正想说点什么搪塞过去,又听陈牧安道:“你也知道了?” 林砚池点头,实话实话道:“秋萍姐和吴姨长得很像,上回从你家回来,我就在支书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发现她的身世确实有些隐情。” 陈牧安大脑已经被这件事冲击得无法思考,听林砚池这么说,他道:“我对你们村不熟,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她?” 林砚池看了赵亭松一眼,后者说道:“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地里干活,我带你们去。” 赵亭松知道陈牧安着急,步子迈得很大,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快到田间时,陈牧安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隔得越近,他越不知道怎么面对。 直到黄秋萍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才停了下来。 林砚池问他:“需要把她叫过来吗?” 陈牧安摇头:“别,别惊动她。” 穿着粗布麻衣的黄秋萍身体很瘦小,面黄肌瘦的,一看就过得不怎么样。 黄父黄母虽然没有苛待过她,可家里太穷,要想吃饱饭就得努力干活。 陈牧安的心疼得在滴血,他的女儿本该享受他所有的宠爱,无忧无虑的长大,老天却偏偏如此不公,让她吃尽了这世间所有的苦。 不,这跟老天没有任何的关系,这分明就是人为的。 吴小琴说她生产那天,旁边那家的妇人也开始发动,村里只有一个接生婆,为了省事,就把她们两人弄到了一个屋子,一起接生。 生完了就把孩子抱了过去,吴小琴当时根本就没把这桩事放在心上,若不是意识到事情不对,她大约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陈牧安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跟老婆孩子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他才变得修身养性,这不代表现在他会任人欺负。 事情查清楚后,当初参与这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牧安闭上眼,收起了所有的痛苦。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事请你们先帮我保密。我过阵子再来接她,拜托你们替我好好照顾她。” 林砚池也知道这事牵扯大,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放心,秋萍姐有我们看着,没事的。” 陈牧安这阵子一直在调查,当然知道林砚池帮了黄秋萍多少忙,他感激地看着林砚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砚池笑了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林砚池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一边为黄秋萍以后的好日子高兴,一边又想,以后他们和陈牧安的关系肯定会越来越坚固,说不定还能通过他,扩大药材的市场。 林砚池很有野心,只要有渠道,他们赚钱指日可待。 把陈牧安送到村口,林砚池和赵亭松又慢慢回了药房那边。 这时候山里的草药已经开始生长,林砚池前两天带着赵亭松上山又弄了不少草药回来,都放在药房。 林砚池负责筛选,赵亭松负责晾晒,分工明确配合得很默契。 最近的天气很好,晒在人身上懒洋洋的,林砚池躺在长长的板凳上,脑袋枕着赵亭松的大腿,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阳光有些刺眼,赵亭松伸手替他挡了挡。 林砚池嘴角带笑,对着赵亭松感叹道:“真没想到秋萍姐会是陈经理的女儿。” “是挺巧。” 对比林砚池的激动,赵亭松的心情并没有什么波动。 林砚池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 赵亭松垂眸看他:“我从来都不操心别人家的事。” 在一起久了,林砚池都差点忘了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亭松这个人其实也挺矛盾的,见义勇为的事情他做得不少,但他偏偏又不是个多热心的人。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按赵保国教给他的那些条条框框来的,人情世故还是差了些。 心里正感叹着,赵亭松脸上挂着笑,带着点纯情说道:“我只在意你的事。” 好吧,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坏的,他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关心别人的事。 这样,自己才能完全占据他的心,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赵亭松语气纯情,动作可一点都不老实,扣到顶端的衬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解了两颗,带着薄茧的手漫不经心地在锁骨处滑动着。 上面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被蚊子咬的小红点,颜色已经黯淡了。 赵亭松喉结轻轻滚了滚,心想着晚上一定再狠狠地嘬两下。 手指加重了些力道,直到那处泛了红他才满意地松手。 看着林砚池带着薄红的脸颊,他装作不懂,俯下身带着点坏心思在林砚池耳边故意说道:“宝贝你脸好红。我知道,肯定是被太阳晒的。” 低沉的嗓音敲击着林砚池的耳膜,这一声宝贝叫得他心跳加速,脚趾都蜷在了一起。 他将那靠近自己的大脑推开,起身后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有些结巴地问道:“谁……谁教你这么喊的。” 要不是赵亭松整天都跟他一块,林砚池都差点怀疑他是不是被谁教坏了。 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喊他宝贝,他怎么知道这个词能这么用?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赵亭松起身走到了两人睡觉那屋,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捧着本字典。 翻开带有明显折痕的那一页,递到林砚池面前道:“我是在这上面看的。” 吴老给赵亭松寄了好几本书,字典是其中一本。 宝贝这个词被赵亭松用笔圈了起来,林砚池看了半天没说话。 赵亭松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挠了挠头道:“我看这后面解释说这个词是很珍贵的意思,你在我心里就很珍贵,我……是不是用错了?” 林砚池合上字典,凑过去亲了亲他:“没用错,我喜欢听,你多喊我两声。” 刚才顺嘴就喊了出来,这会儿听到林砚池这么说,赵亭松倒是不好意思了。 他张了几次嘴,“宝贝”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出不来。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开口。 “我喊不出来。” 这难为情的样子,惹得林砚池捧腹大笑。 赵亭松现在可会欺负人了,今天终于让他逮到机会扳回一城。 两人闹了一会儿,他又让赵亭松把吴老寄的书都拿了出来。 这阵子,他没事也会教赵亭松做题。 高考都要分文理科,林砚池以前学的是理科,所以给赵亭松补习的时候,也更偏向理科一些。 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林砚池也不得不承认,赵亭松基础很差。 他没系统的进过学校上过学,当初赵保国和赵春风教他认字,也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数学知识,但是这点知识连初中生的边都摸不到,要想考大学那更是难上加难。 语文和数学是必须要考的,林砚池没事就给赵亭松出了几道题,他基础差,但好在脑子够用,记公式也快。 同一道题只要林砚池给他讲了一遍,同类型的他都能做出来。 唯一让林砚池感到头疼的就是赵亭松写的作文,完全就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这天补习的时候,赵亭松忐忑不安地拿着文章让他点评,问他:“如何?” 林砚池边看边点头:“不错,很好,八窍通了七窍。” 难得被林砚池夸了一句,赵亭松很高兴,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八窍通了七窍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一窍不通吗? 真的是,他有那么糟糕吗? 赵亭松拿过自己的文章仔细瞧了瞧,林砚池出的题目是让他赞美新/中/国。 他怎么写的呢? “新/中/国好啊,没有新/中/国我们农民就没有地种,没有地种我们没有饭吃,没有饭吃我们就要饿死……” 赵亭松声情并茂念了一遍,倒给自己整出点自信了:“这不挺好的吗?” 他感觉自己写得很朴实啊,要是给他爸看见了,指不定还得给他裱起来。 林砚池总算知道后世那些家长给孩子辅导作业为什么会被气成那样了。 心里默念了一万遍这是自己的男人,不能打击到他学习的信心,火气才降了些。 平复了一下心情,林砚池道:“确实挺好的,不过以后可以多加点修饰的词语润润色,你这样干巴巴的得不了高分。算了,今天先不写了,改天我再教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己当初也算个学霸,他就不信教不好赵亭松。 两个人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立夏,立夏一过就是小满。 那天刚好是赵亭松的生日。 林砚池老早就开始思考赵亭松的生日自己该送他些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好。 他也问过沈红英,想知道以前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沈红英还笑呢,他们乡下人不兴这个,日子太穷了,哪还讲究这些。 家里条件稍稍微好点的,大概会在那天煮碗面,再加个鸡蛋,就算很隆重了。 这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林砚池还是想过得有纪念意义一些。 这年头没那么多新奇玩意,林砚池一个人去城里逛了逛。 供销社里有了新的表,他给赵亭松买了一块,也是金色的,表带比他手上这个宽一些,正适合赵亭松的气质。 晚上一家人关上门点着灯,对着满满的一桌子菜给赵亭松庆祝生日。 林砚池把自己买的表拿出来,给赵亭松戴上,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小满哥生日快乐,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赵亭松爱不释手的摸着手表。 他对这东西说不上很喜欢,但这是林砚池送的,那他必然会十分珍视。 给赵亭松戴上表后,林砚池把自己的手腕也露了出来,谢金枝笑道:“没想到手表戴在小满手上还挺好看的,和小林那个看着就像一对。” 在自己家里,说话都没那么多顾忌。 林砚池笑了笑,他故意买了同样的颜色,他和赵亭松的感情见不得光,只能把心思放在这些小地方上。 赵春风一大早就去供销社打了几斤酒,今晚大家都开心,免不得要喝几杯,连沈红英都浅酌了几口。 林砚池一个劲给赵保国和赵春风劝酒,自己却没喝多少。 后来沈红英也有了醉意,赵亭松把他们送到房间后,又主动收拾了桌子和碗筷。 林砚池爱干净,赵亭松还给他烧了些热水。 断断续续收拾完,家里已经响起了鼾声,等他洗完澡,林砚池都已经背对着他躺下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睡觉的时候他们都只穿工字背心和裤衩,赵亭松上床,从背后将人搂住。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呢。” 屋子里响起了林砚池的笑声,他转过身来,和赵亭松十指紧扣着道:“我送你的东西,你得好好收着,不许弄坏,更不许弄丢。” 赵亭松跟他保证:“你是我的大宝贝,它是我的二宝贝,我肯定好好收着。” 林砚池嗔了他一眼,什么破形容。 身上传来了丝丝凉意,衣服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推得很高。 粗粝的舌头刮得人很难受,林砚池小口小口地呼吸着,伸手摸了摸赵亭松的脖颈。 这个动作代表着他想停止,赵亭松抬起头,很不解地看着他。 林砚池眼角眉梢都发红,很轻地对他说道:“今晚,我教你一些其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赵亭松不知道他要教自己什么, 随着林砚池的指引,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赵亭松大为不解,赵亭松极度震惊, 赵亭松恍然大悟。 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的脉搏跳得很快,身体也比以往要亢奋得多,整个人都激动得战栗起来。 他觉得自己太笨了, 竟然没有早一点发现还可以这样。 林砚池被他逼出了几滴眼泪, 全身上汗涔涔的特别黏糊, 赵亭松的屋子并没有多隐秘, 他咬着唇不敢出声,红润的唇瓣上都有了齿痕。 赵亭松擦掉他的泪, 低头和他唇齿相贴着, 他迫不得已回应, 得到的却是两根手指。 赵亭松身形高大, 连手指都比一般人的长,就算不做什么,放在嘴里也是让人很难受的。 林砚池迷蒙的眼睛瞪着他, 软绵绵的,没一点劲。 像是那种被人羞/辱但又无力反抗的模样。 赵亭松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被他这一眼看得丢了魂, 连命都恨不得捧到他手上。 他被林砚池用一根无形的绳子套着,只要林砚池做出一点不乐意的举动,赵亭松保证自己不会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可是林砚池并没有拉绳, 这就代表着他的纵容和欢喜。 他果然是最爱我的。 这一认知, 让赵亭松心情更加澎湃。 手指搅动着, 看着林砚池一边推拒又一边又缠了上来, 赵亭松感觉自己快乐得像要死去。 林砚池下乡那么久,也干过不少活,可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虽然跟赵亭松比不了,但肚子上的肉吸一吸还是能吸出几块腹肌的。 哪想到在赵亭松面前就成了这样的弱鸡,被他弄得这样狼狈。 夜晚长得好像看不见尽头,屋外聒噪的虫鸣也像是累了般停止了一切喧哗,黑夜变得寂寥,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就剩下几声隐忍地呜咽和低沉地轻笑。 晨光撕破了黑夜,露出了明亮的一角,鸡圈里的公鸡也开始“咕咕咕”的叫。 侧着身体的林砚池被赵亭松搂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放在他微微突起的肚子上。 他紧紧地闭着眼,身后的人只要微微一动,他的睫毛便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耳朵感知到了外面的各种声响,眼皮却厚重得怎么都睁不开。 林砚池胡乱地抓住肚子上的手,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听到身后的人痛得吸气,舌尖又下意识在上面勾了勾,然后没什么气势的骂了声:“赵亭松,你就是个混蛋。” 这会儿赵亭松倒是不太知羞,贴着他道:“我是混蛋,你是宝贝,混蛋最爱宝贝,宝贝我好爱你。” 林砚池不想听他的鬼话,抬手捂住了耳朵。 没有得到回应赵亭松也不难过,因为他知道林砚池有多爱他。 看着林砚池疲惫的脸庞,他轻声哄了哄:“我先起床,你再睡一会。” 这个时候起床真是件考验人定力的事,赵亭松脸色红了红,又俯身道:“你稍微松开一些。” 明明是他不做人,这会竟然还倒打一耙。 林砚池扯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咬牙道:“你滚。” 这是真生气了。 赵亭松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默默放下了手上的短卦,换了件长袖。 昨晚都喝了酒,除了谢金枝和小孩起得早,其他人都还再睡。 赵亭松不知道林砚池什么时候能醒来,知道他遭了罪,就先熬了点野菜粥,还煮了鸡蛋。 熬稀饭的时候,有些东西不受控制的在他面前浮现,赵亭松越想越脸红,伸手狠狠揉了自己两把。 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林砚池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屋里没人,光线特别昏暗,手表昨晚被取下来了,这会儿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身上干干爽爽的,看来赵亭松还是干了点人事。 外面传来一声响动,林砚池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进了屋,没一会儿,屋里就安静下来。 林砚池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难道赵亭松看他没醒又走了? 林砚池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先是露出了个发顶,再是露出两只眼睛,屋里被人点了灯亮了许多,一眼过去,就正好对上了赵亭松含笑的脸庞。 他双手拖着脑袋撑在床上,看着林砚池傻乐。 林砚池仿佛还能看见他背后摇着的那根尾巴。 床上传来了闷闷地笑声,林砚池抬起酸软的手臂捏了捏他的脸嘲笑道:“赵亭松,你好像只小狗。” 赵亭松不介意他拿自己当什么,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你要是喜欢小狗,那我就是你的小狗。” 那种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他不会说,但他对林砚池的爱意和忠诚绝不用质疑。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煮了两个蛋,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就吃晚饭了。” “晚饭?”林砚池慌忙推开他,“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 林砚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他道:“也就一天。” 林砚池很抓狂。 “不要担心,我都跟他们说了。” 林砚池:!!! “你说什么了?” 他语气激动,赵亭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实话实说。” 林砚池拿起旁边的枕头就要往他身上揍。 赵亭松一脸坏笑:“我说什么你都信,宝贝你好傻哦。” 林砚池气得想飙脏话。 赵亭松这样一个大傻蛋竟然好意思说他傻,他哪里来的自信。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智商竟然会被赵亭松按在地上摩擦。 林砚池直呼救命,难道犯蠢这种事情会随着身体接触的深/浅传染人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红英问他头还晕不晕,并且还说酒这玩意害人不浅,以后家里面的人一定要少喝。 赵亭松挺会找东西背锅的,自己干的事还全都推到了酒上。 林砚池心道,得亏他脑子受过伤,不然自己还真不一定能玩得过他。 昨晚弄得太累,今晚上两人盖着被子,特别单纯的聊了聊天。 哪怕什么都不做,心情却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美妙。 以往赵亭松老觉得不够,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够,经此一事,他再也不会觉得不满足了。 真是太美妙了! …… 后面下了几天雨,地里的活也没法干,林砚池没事就在家给赵亭松补课。 沈红英和谢金枝有时候也会在一旁听,沈红英没上过学,唯一会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谢金枝比她好一点,但文化水平也不高。 村里像她们这样不识字的妇女很多,她们心里也渴望知识,但是苦于没有读书的条件。 林砚池给赵保国提议,让知青们在村里办个扫盲班。 赵保国一般不会否决他的提议,这次却摇了摇头。 “村里人又要种粮食,又要种药材,根本腾不出那么多时间来,这事先放着吧。” 想想也确实如此,上课时间短根本没有效果,时间长,村里人身体也吃不消。 这事还是先放一放。 一家人正说着话,就看见陆学林急匆匆的来了。 林砚池哪回见他不是慵懒从容又高傲的,像猫似的,看谁都带有鄙视。 这会儿却在他脸上看到了焦急。 陆学林开门见山说道:“徐东那蠢货发烧了,你过去看看。” 林砚池把书收了起来,先去卫生所拿了医药箱,再去了知青点。 徐东躺在床上,脸上散发着不正常的红,林砚池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用了温度计测量后,温度直达四十度。 这得打退烧针。 林砚池拿出针筒调好药,在徐东屁/股上扎了一针,看到他干燥起皮的嘴唇,又让陆学林给他多喝点水。 “徐东身体一向不错,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 陆学林哼了一声,没解释。 赵志远道:“从城里回来的时候淋了雨,可能身体有些扛不住。” 林砚池更奇怪了,下乡知青里,徐东的身体素质算好的,虽然比不上赵亭松,但是也不至于淋点雨就感冒,而且他没事进城干什么? “学林,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学林当然知道,但他不想说,他看了徐东一眼:“等他身体好了让他自己告诉你。” 徐东烧得厉害,打了三天针,又吃了几天药,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 这几天都是赵志远在照顾他,陆学林冷眼旁观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砚池又来知青点给他做了检查,这次赵亭松也一起的。 他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心情却不怎么好,看到林砚池都不像以前那么热络。 看他一副受了打击的样,林砚池问他:“徐东,你怎么回事啊?” 徐东摇头:“没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他不想说,林砚池也不想上赶着问,想让他好好休息,却听一旁的陆学林发出了一声嗤笑:“怎么,这会儿知道要脸了?只见过一次面就被那女人勾得魂都没了,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你可真有出息。” 徐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别瞎说?我和她是互相喜欢的。” 林砚池问他:“等等,你和谁互相喜欢,不会是和陈雅云吧?” 徐东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砚池感觉自己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他以为徐东和陈雅云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哪想到还发展到了互相喜欢这一步。 可是,陈雅云怎么会喜欢他? 老实说,徐东人长得不差,论长相,还挺符合当下人的择偶标准。 问题是在陈雅云这边,那姑娘一直为城里那个没工作的小白脸要死要活,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喜欢他? 赵志远也道:“难怪你这阵子都往城里跑,是不是就是和她偷偷约会去了。” 知青点的人都对陈雅云评价很不好,徐东却不介意她的大小姐脾气,而且陈雅云和他说话的时候挺温柔的,还主动邀他去城里玩。 徐东头一次喜欢人,人家稍微勾勾手指,还不得一下就栽进去。 他去城里找过陈雅云几次,可是陈雅云只见过他一次,后来他都吃了闭门羹。 昨天去城里好不容易见了陈雅云一面,却得知了她要结婚的消息,还被陈雅云奚落一番,说他癞/□□想吃天鹅肉,她拿他当消遣,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他还以为陈雅云是在矜持,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把他当小丑一样戏弄。 徐东受了打击又淋了雨,身心受到重创,可不得生病。 看他那样,基本就是这么回事了,赵志远没忍住道:“徐东啊徐东,这回你可真是被骗得够惨的,陈雅云在我们县城可是出了名的,她为了那个小白脸三番五次和家里人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心,肯定是拿你当挡箭牌呢。” 徐东垂头没说话,真相总是那么让人扎心。 陆学林在一旁笑,笑得怪瘆人的。 “长个眼睛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用的,瞧人家长得漂亮就眼巴巴的贴上去,人家对你笑一笑,你就觉得自己走了桃花运,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 林砚池皱了皱眉:“学林,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啊。” 陆学林刻薄道:“难道不是吗?” 徐东胸腔上下起伏着,抬起头红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陆学林我跟你说,老子看不惯你很久了,仗着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谁也不放在心上。嘴巴跟长刺了一样,说话难听死个人,整天对我呼来喝去的,骂我蠢,骂我笨,显得你自己多能似的,你这么有本事,还在这破地方待着干嘛,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去。” 陆学林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徐东看着他,学着他一贯嘲讽人的模样:“你不会以为自己很讨人喜欢吧?要不是你身世好,谁稀罕得这么捧着你,你全靠有个好爹,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两个人这么熟,徐东当然知道该拿什么话刺他。 原来这就是他的心底话,陆学林自嘲一声:“行,你他妈可真行。” 场面一时间很尴尬,林砚池不希望闹成这样,劝道:“都在气头上,别说这些伤人的话,大家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 徐东又看着他道:“朋友,你扪心自问还拿我当朋友吗?你心里除了赵亭松还有其他人吗,我就不知道他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咱俩好了快二十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来到这里之后什么都变了,我们上回见面是多久你还记得吗?这次要不是我生病,你是不是都不会来看我?我去了城里那么多回,你有问我是怎么回事吗?咱俩这关系,你但凡劝我一句,我会陷得那么深吗?” 他心里的怨气积压太久了,这次冒了头,就恨不得一次全都发泄出来。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兄弟。” 林砚池被他这句话刺得往后退了一步,幸好赵亭松在一旁扶着他。 赵亭松本来不打算说什么的,看他脸色这么难看,才恶狠狠地瞪了徐东一眼:“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徐东掀开被子,站起身道:“来啊,你以为老子怕你。” 赵亭松拳头捏紧了,林砚池抓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赵亭松气得不行,当着面就开始上眼药:“哪有这样的朋友,我讨厌他,以后你不要跟他来往了。” 徐东发疯拿枕头扔他:“呸,我们二十年的兄弟,你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凭什么。” 赵亭松不甘示弱地扔了回去:“就凭我……” “是他男人”几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差点就气昏头了。 太混乱了,场面真的太混乱。 赵志远急得抓耳挠腮,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林砚池也不想劝了,徐东那话是真刺激到了他。 他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可是在这一刻,却突然像是被人打回了原形。 陆学林看着徐东道:“逮谁咬谁,你可真是条疯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弃妇呢。” 徐东扭头看着他,眼里有泪流了出来。 陆学林还想刺他几句,此刻却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席卷全身,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和徐东纠缠个什么劲。 徐东说得挺对的,他回城继续当自己的阔少爷不好吗,干嘛要在这里遭这样的罪。 图什么呢,犯贱吗? “算了,别吵了,我明天就走,以后再也不碍你的眼了。” 家里边已经来了好几封信,工作都已经给他找好了,回去就能上班。 他又何苦不知好歹的在这里耗着。 徐东看着他收拾东西,狠狠地擦了把泪,什么话也没说,逃避似的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团。 这会儿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林砚池吐了吐气:“我们也走吧。” 赵亭松早不想在这待了,听他这么说,头也不回的拉着他走了。 刚才在屋里他气势汹汹的,这会儿看到林砚池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免觉得难受。 “我是不是影响到你和朋友的关系了?” 赵亭松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还是林砚池。 现在林砚池成了他对象,他又没有朋友了。 他不知道朋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至少不该这样恶语相向。 他希望林砚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给自己所有的偏爱,但他从来没想过,让林砚池为了他疏远自己的朋友。 林砚池道:“这事跟你没任何关系。” 徐东的指控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这些话他说过很多次,林砚池都没有放在心上,久而久之,自然会放大他的情绪。 他和徐东的友情出现裂痕,看起来是因为赵亭松的出现。 实际上,就算没有赵亭松,他们的问题也会慢慢浮现。 谁让他不是徐东真正的发小呢。 朋友之间的感情亦有深浅,林砚池和别人交往时,都把握着一定的尺度。 在徐东心中,他是最重要的兄弟,然而徐东在他心里,跟陆学林和赵志远都没什么两样。 都是朋友,没有什么亲疏之分。 两人在彼此心里的位置不一样,徐东从他这里得不到发小该有的回应,发疯也是正常的。 遇到这样的事情林砚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觉得有点烦,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太难维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只要城里有单位接收, 下乡的知青随时可以回城。 陆学林下乡本身就是为了和家里人赌气,沉淀了一年也该回去了。 他到大队部那边弄完资料,又去赵亭松家里找了林砚池, 和他告别。 林砚池看他拎着行李, 问他:“真要走啊?” 陆学林翻了个白眼:“那还有假?” 林砚池点头:“那行,我送你到村口。” 他看了赵亭松一眼,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 赵亭松就放下手里的活, 跟着去了。 他知道林砚池和陆学林有话说, 跟在后面和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陆学林回头看了他一眼, 问林砚池:“他爸妈都知道了?” “啊?嗯,都知道了。” 这事能瞒过别人, 却瞒不过陆学林, 他这种公子哥, 懂的事情可比一般人多。 能看出点什么也正常。 再说林砚池在他们面前从来没有避讳过。 陆学林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祝福你们。” 这条路太难走了, 两个人坚持不容易,能得到父母的认同更不容易,在这小小的林岗村里, 还能见到这么开明的人,也算是林砚池的幸运。 陆学林是第一个祝福他们的朋友, 林砚池很开心:“谢谢。” “待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埋没你的人才, 我在北城等你,希望还有再见的那天。” 林砚池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你先去把地盘踩熟, 说不定以后我还要来投奔你。” 陆学林挑了挑眉:“行啊, 我等你。” 两人寒暄完, 突然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林砚池才道:“你和徐东……” 陆学林脸上的笑渐渐落下:“他啊……”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林砚池说不上来,但看到他那神色,心里却有些发堵。 “他和我们不一样。”陆学林想了半天,才想了这么句话来。 林砚池明白他的意思,徐东一看就是那种神经大条的直男,压根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 陆学林若是和他纠缠,纯粹就是自讨苦吃。 “你别露出这种表情。” 可能是林砚池脸上的伤感过于明显,陆学林很不自在。 “我跟你也不一样,我不是你这种认定了就不回头的人。这一年有他这个蠢货在,日子倒也没那么难过,不过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城里的新奇玩意很多,顶多三天,我大概就想不起他这号人物了。” 林砚池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就嘴硬。” 陆学林被他一句话就打回原形,有些恼怒:“你这个人可真烦,不说了,我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忽然回头,张开手臂和林砚池拥抱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认识你们我还是很开心的。” 陆学林一向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他觉得那样太傻逼太造作了。 可是在林砚池和赵亭松面前,他愿意露出一点自己的柔弱。 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只有在他们面前,陆学林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和异类。 赵亭松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眼睛瞪得圆圆的,陆学林觉得他看起来很搞笑,道:“怎么,你也想抱,那来吧。” 赵亭松两步挪到林砚池身后,满脸都写着:“你不要过来。” 陆学林被他惹得大笑,笑完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惆怅来。 “再见。”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没一点儿留恋。 没想到,徐东忽然从村里跑来了,隔着老远,就听他喊了声:“陆学林。” 陆学林脚步顿住,停了两秒。 林砚池不知道他在这停顿的两秒里想了些什么,反正他没有回头,脚下的步子也越跨越大。 等徐东追上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得很远。 三个人站在村口,目送着他慢慢远去,在这条长长的蜿蜒山路上,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林砚池才侧身看了徐东一眼。 他的眼圈泛着红,咬牙道:“不就是吵了一回架,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赵亭松道:“大概是他不想再见你。” 这话又伤到了徐东的心:“是,他不想见我。我不像你,多讨人喜欢啊,谁都乐意跟你玩,我他妈就是个万人嫌,都不稀罕搭理我。我来送他,我犯贱。” 林砚池拉着赵亭松的手:“你少说两句。” 赵亭松撇了撇嘴,林砚池又挠了挠他的掌心。 两人之间那种亲密的小动作,十分扎眼,弄得徐东更像个外人。 徐东发出一声苦笑:“在你们面前,我他妈还真像个笑话。”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去。 他的背影有些踉跄,林砚池往前走两步,想要叫住他。 但又不知道叫住他后能说些什么。 这种犹豫和踌躇出现在他身上其实是不太正常的。 他向来是个果断的人,做什么都会有精密的计划,哪怕是与人交往,他都会预先设计一套流程。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人和人的感情是最不能算计的。 徐东这个人耿直,仗义,以前在知青点的时候,他对林砚池真的好得没话说。 每次吃饭都会替林砚池先打,干活也老想着要帮他的忙,知道林砚池爱干净,还会主动帮他烧热水。 有谁敢说林砚池的坏话,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替他抱不平的。 也许他做这些都是因为他把林砚池当做自己的发小,但林砚池切切实实的享受着他的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砚池却没有回应他同等的关怀。 重活一遭,林砚池已经努力学习去接纳身边的人,但以前当个冷冰冰的机器太久了,他发现除了各种算计,自己好像真的不能和别人交心了。 太糟糕了,这样的感觉太糟糕了。 路上有人,他忍着没发作,到家就拉着赵亭松进了两人的屋子,双手紧紧环着赵亭松的腰,把脸埋到他的胸膛上。 “赵亭松,我心里好难过。” 赵亭松搂着他,学着家里面的人哄小侄子一样,轻轻地拍着林砚池的背:“没事,有我在呢。你要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林砚池倒是想哭,可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点泪来。 他不是那种遇到点事就要哭的人,哪那么矫情,他难受也是因为这事让他太为难了。 干脆就跟徐东坦白好了。 可徐东是个直男,林砚池怕到时候闹得不好收场,自己和赵亭松的事会被抖露出来。 林砚池在出柜和不出柜之间摇摆着,连家里面的人都发现他这几天情绪不太对。 沈红英把赵亭松拉到一旁,悄悄问他:“小林是咋啦,你干了啥让他不高兴了?不是说让你对人家好点,凡事多顺着他一些,怎么还让他生气呢。” 赵亭松道:“我没惹他生气。” 沈红英满脸惆怅:“小满啊,男子汉大丈夫,成了家就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你们俩虽然没成家,但在我们这也就那么回事了,小林操心的事多,你不要再跟以前一样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了,该替他分担还是要分担一些。” 沈红英没说得太直白,她听说隔壁村的知青在乡下娶了老婆,回到城就嫌人家是农村的,把人给抛弃了。 男女之间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个没名没分的男人。 小林的人品她们是信得过的,可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说得准呢。 他们家小满在某些方便本来就比别人差一截,有些事情没人教他就不会做。 当父母的一辈子为他付出都无怨无悔,人家小林凭什么这么惯着他。 短时间还觉得新鲜,日子久了,可能就没那个耐心了。 赵亭松边听边点头:“妈,你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母子俩说完话,赵亭松走过去揉了揉林砚池的脑袋:“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林砚池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赵亭松把他摁回了板凳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很快就回来。” 林砚池摸着自己的额头,看着他出了门。 搞什么啊,平时去哪都要一起的,今天居然不带他了。 真是可恶。 林砚池气呼呼地在赵亭松写的文章画了个猪头。 赵亭松出去耽搁了好一阵,回来时候他对着林砚池笑了笑,道:“这下你就不用发愁了。” 林砚池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问他,他嘴又跟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什么都不说。 林砚池心里正烦着呢,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哪知道没两天,徐东就来找他了。 “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我想跟你说点事。”他的眼神左右乱瞟着,没敢往林砚池身上瞧。 林砚池呼了口气:“行,我正好也有事要告诉你。” 他打算和徐东坦白了。 赵亭松家到药房那一截有块光秃秃的空地,左右都看不见人,两人就到那说话了。 “前几天我心情不好,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都是气话,你别放心上。” 说这话的时候,徐东脸色不太自在,两只手无处安放的绞在一起,还是没看他。 见他主动给台阶,林砚池也松了口气:“没事,这几天我也在反思,我确实疏忽你了,对不起。” 听他说对不起,徐东道:“啥对不起啊,是我太蠢了,什么都不懂,我还以为你是交了新的朋友才冷落我的。” 林砚池跟他解释:“不是,在我心里,你还是最好的朋友,我和赵亭松他……” 徐东连连摆手:“别说,你别说,我都知道了。” 林砚池愣了愣:“你知道了?” 徐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赵亭松给我说的。” 林砚池想起了那天赵亭松说的那话,一下就明白了。 每次做了点啥都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人可真是的。 林砚池有点埋怨,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有点好奇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啊?”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俩在处对象呢。” 前两天赵亭松冷着个脸来找他,徐东还以为是来找他干架的,哪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堪比炸/弹的消息。 难怪陆学林动不动就骂他蠢,这么明显的事情他都没看出来,可不是蠢吗? 其实他们都给自己暗示过很多次了,但他从来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仔细想想,林砚池和赵亭松相处的那些细节,以及他对赵亭松的维护,很明显就能看出点事来。 偏偏他这个猪脑子,一点也没怀疑过。 “你说你,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你直说不就好了吗,非得让我搁那瞎猜。我还以为你为了个傻子就要背叛我们二十年的感情呢,你要说他是你对象,那我不就能理解了吗?” 他要是找个媳妇儿,那肯定也会成天围着媳妇儿转。 林砚池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听徐东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他不是傻子,我知道他不是傻子,我就是说顺嘴了。” 林砚池问他:“你不觉得我和他不太正常吗?” 徐东啧了声:“实话实说,这事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觉得很奇怪。毕竟我是真没见过两个男人搞对象这种事,太骇人听闻了。” 他这会儿看到林砚池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呢。 他跟林砚池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现他这兄弟会有这方面的倾向。 难怪段宜芳那么漂亮他都看不上,两人性别不同,能喜欢上才怪了。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我兄弟,别说你跟男的搞对象了,就是你要冲动杀人,我也要在后面给你递刀啊。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杀人犯法,咱还是以理服人。” 林砚池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看他高兴了,徐东也松了口气。 赵亭松跟他说了很多,还说林砚池很在意他这个朋友,为了他那些话,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也很低落。 还为影响到他们的关系,给他道了歉。 弄得徐东还怪不好意思的。 徐东心里那根刺,就是林砚池对他无缘无故的冷落,他也没真想伤林砚池的心。 没第一时间找林砚池说清楚,还是为了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 这消息太劲爆了,他肯定得缓缓。 这不,自己想通了又巴巴地找来了。 林砚池道:“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对不起。” 徐东刚想像以前那样抬手搭他的胳膊,伸到一半又把手缩了回来。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他跟我说对不起,你也跟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拿你们撒气,忒傻逼了。” 徐东搓了搓自己的脸:“这回你说什么都得原谅我。” 林砚池笑了笑,笑完,他又严肃道:“徐东,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林砚池,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朝着徐东伸出了手。 徐东听得很乐:“都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林砚池呢?我是不是还应该告诉你我叫徐东啊?” 嘴上埋汰,手倒是伸了上去。 两人握着手,对视一笑,颇有股“一笑抿恩仇”的味道。 背后传来了一声咳嗽,林砚池回头一看就见赵亭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以前不觉得,知道两人是那种关系后,徐东看到他俩站在一起心情就特别微妙。 简而言之,就是有点不适应。 他道:“你们聊,我先走了啊。” 等他走远了,赵亭松抿了抿唇道:“我都看见了。” 林砚池问他:“看见什么了?” “看见他拉你手了。” 陆学林上次和他拥抱赵亭松都没说什么,这会儿倒是开始拈酸了。 林砚池忍着笑,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纠正一下,咱俩这样才叫拉手,我和徐东,那叫礼貌性的握手。” 看到他笑,赵亭松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和好了?” 林砚池点头,见左右没人,仰头亲了他一下。 “这回我要给赵亭松同志记头等功,感谢赵同志伸出援手,挽回我和徐东同志的友情。” 赵亭松被他的话逗笑:“是你想太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他小时候也会跟他哥置气,可那并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都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好了。 林砚池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这件事是他太钻牛角尖了,总是介怀徐东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本人。 到头来,反倒不如赵亭松通透。 说开了,就什么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身为钢铁直男的我竟然弯了》 文案: 徐东室友陆学林家世好,脾气坏,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知青点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唯有徐东看不懂脸色,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陆学林这个人虽然脾气臭,嘴巴毒,实则乐于助人,并没有坏心。 徐东单方面将这人圈入自己的领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 从此兄弟难过我安慰,兄弟洗澡我挑水,兄弟生病我照顾…… 陆学林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东拍拍胸脯:“因为你是我好兄弟。” 在他坚持不懈的嘘寒问暖下,心如磐石,嘴硬心黑的陆学林终于开始对他有所回应。 夏天帮他搓背,冬天帮他暖床,馋了还托人从城里给他买小零嘴。 徐东大为感动,发表一通豪言壮语:“有朋如此,夫复和求,一声兄弟,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后来一向不露神色的男人将他拉到巷子里亲吻,眉眼带笑:“现在,你还拿我当兄弟?” 徐东恼羞成怒,对他重拳出击。 …… 没多久,陆学林身边又多了个人,白净清秀,眼带勾子,和陆学林形影不离,宛如他的跟屁虫。 徐东终究没忍住:“他是?” “他是我……其中一个好兄弟。” 徐东骂骂咧咧:你到底有几个好兄弟? 再后来,同样的巷子里,他将陆学林压在墙上,报复似的咬上了他的唇。 陆学林默默回味,噙着笑慵懒调侃:“兄弟?” 徐东:爱咋咋地,让兄弟两个字见鬼去吧! 阅读提示: 心眼子一箩筐的攻X直男二货受,美攻壮受,直掰弯 第51章 和徐东解除了隔阂后, 林砚池后来又问了他一些关于陈雅云的事。 徐东这个人情绪大开大合,来得快,去得也快, 发泄一通后, 就全都想明白了。 提起陈雅云心里除了有些恼怒,倒也没多余的感觉。 现在想来,他对陈雅云也没多喜欢, 就是日子太无聊了, 碰到个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姑娘, 就被迷了眼。 林砚池问他:“那陈雅云结婚是怎么回事, 还是和她以前那个对象吗?” 徐东摇头:“这事我也不清楚,我对她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你呢, 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对象。” 结婚的事是陈雅云自己告诉他的, 这么一句就已经够打击人了, 徐东哪还好意思问什么。 林砚池也搞不懂陈牧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他都已经知道陈雅云不是自己亲闺女了,居然还按兵不动。 不仅没来认回黄秋萍,甚至还有闲心操办陈雅云的婚事, 总不可能是觉得养的比亲生的更重要,所以不打算把黄秋萍和陈雅云的身份换回来了吧?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林砚池否决了。 先不说书里写了黄秋萍会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就看上次陈牧安的反应, 他就不是那种会为了养女不认亲女的糊涂人,许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打算。 就在林砚池猜测陈牧安的意图时,陈牧安又大张旗鼓地来了林岗村。 这回他是专门来认黄秋萍的。 赵保国先回了趟家, 猛灌了一口水后, 他才道:“陈经理来了, 走, 咱们去老黄家看看,别闹起来。” 他是支书,村里大小事都要掺和一下。 林砚池和赵亭松跟着他去的时候,黄秋萍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不少人,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从声音来分辨,哭的有好几个。 见赵保国来了,大家都主动给他们让了位置。 走进去一看,就见黄秋萍正扑在她爸妈怀里,和黄母哭成了一团。 吴小琴则是依偎在陈牧安怀里,哭得气都喘不上来。 陈牧安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早就说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本就身体不好,要是哭坏了身体怎么办,找回女儿是好事,你别哭了。” 这叫吴小琴如何不哭,来之前,陈牧安就给她打了预防针,告诉她黄秋萍这些年过得很苦,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吴小琴以为自己能忍得住的,可是看到黄秋萍那张和她相似的脸庞,想到她经历的那些苦难,心痛和自责将她淹没,那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都怪她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才让那些奸人有机可乘。 村里人看他们那样也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我听永泉村那边的亲戚说,前几天秋萍她舅舅舅妈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城里的警察带走了,现在还关着呢。” “啊?他们犯了什么事啊。” 说话的人看了陈牧安一眼道:“听说是跟二十多年前的一宗拐卖有关,他们夫妻俩偷了别人的娃。” “拐子啊,哎哟,那可够心黑的。” “可不是,就没见过这样的。把自己闺女和有钱人家的闺女换,还把别人的闺女转手送了出去,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我要是遇到这种事,肯定也要报警抓他,太不是人了。” 人都是天生同情弱者的,这种时候他们代入的都是黄秋萍和陈牧安,好多年轻人都在想,自己会不会也是被人偷偷摸摸换到穷地方来了。 这样一想,他们就更生气了。 黄父黄母听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若是知道,当初肯定会把黄秋萍送回陈牧安手上。 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临到头了,竟然还出了件这样的事,这可让他们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 吴小琴哭得伤心,黄秋萍在一旁也是忍不住流泪。 她不是黄父黄母的亲闺女这事,她打小就知道。 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小时候村里人就爱逗她,说她舅舅和舅妈才是她的亲爹妈。 那时候她还不信,后来大了些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本来都已经接受了黄父黄母不是自己亲生爹妈的消息,现在城里的陈经理突然找上门,说他们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吃了半辈子的苦,黄秋萍都已经认命了,这会儿却被人告知,这些苦都是她替别人吃的,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命运可真会跟人开玩笑啊。 吴小琴哭了半天,又从陈牧安怀里抬起头来:“秋萍,是妈对不住你,是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原谅我好不好?” 黄秋萍心地善良,从来都不会对人说什么重话。 她抱错的事情跟吴小琴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又怎么会怪她。 她就是心里太乱了,做梦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本来还想是不是弄错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抱错,她还是舅舅舅妈的亲女儿,可是看到吴小琴那张脸,她就知道这回肯定没错了。 哪怕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不忍心让他们难过。 但让她马上认亲,她也是做不到的。 看黄秋萍不认他们,吴小琴哭得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就昏厥了。 林砚池立马上前给她把了把脉,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情绪太激动了,缓一缓就好。 人太多了,不利于空气流通。 村里就这点不好,哪家出点事,大家都跟看戏一样在一旁指指点点,也不管当事人是什么心情。 林砚池道:“大家都散了吧,这事是秋萍姐家的私事,等他们自己处理,别看了。” 赵保国道:“都走都走,一个个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吗,就在这里偷懒,赶紧的,今年粮食产量要是低了,谁都别想好过。” 赵保国吆喝几声,这些人才慢慢散了。 林砚池也没打算再待下去,走之前,他也劝了劝:“秋萍姐,陈叔和吴姨都是好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你要相信,他们心中的痛苦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为了生你,吴姨当初遭了很大的罪,但是她说过,她一点也不后悔,你是带着他们两人的期待和疼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就算是错过了二十多年,当初生你的时候,那种感情也是做不得假的,一辈子很短,可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黄秋萍脸上挂着泪,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林砚池的话正是她的症结所在。 不知道舅舅舅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之前,黄秋萍每次去他们家心里都不太高兴。 因为舅舅舅妈老爱在她面前黑脸,在他们家多吃一饭碗,舅舅都会瞪她,若是和那边的姐妹发生什么矛盾,不管是谁的错,挨打的那个准是她。 久而久之,她就不愿意去舅舅家了。 后来大了些,知道舅舅舅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后,黄秋萍心思又发生转变。 孩子对父母天生就有孺慕之情,她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明知道舅舅舅妈不喜欢自己,却仍然想跟他们亲近。 然而每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她的亲近换来的是舅舅舅妈越发的厌恶。 这让黄秋萍很难过,亲生父母这样的态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自己是不受喜欢的那一个,若不是黄父黄母心地善良养了她,说不定她早就被扔进粪坑淹死了。 既然如此,那两个人又何必生她,让她来这滚滚红尘受这一遭苦。 现在她才明白,不是自己不受父母喜爱,而是她所仰慕的两个人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看到她,他们就会想到自己当初的罪恶,又哪里还会对她有好脸色。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又哪里能得到他们的关爱。 血缘关系骗不了人,黄秋萍看到自己舅舅舅妈的时候,总是畏手畏脚的有些害怕。 陈牧安和吴小琴身份尊贵,黄秋萍看到他们却生出了几分亲近的念头来。 看到她的神色开始松动,林砚池给陈牧安使了个眼色。 陈牧安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得知你妈刚怀孕那会儿,我激动得三天都没睡好觉,还没点动静呢,我们就已经在商量着该给你起什么名。你妈妈以前都不会做衣裳,怀孕以后,就自己学着做,刚开始那几天没经验,手都戳破了好几次,我劝她,她还不听,她说自己做的才是最好的,你是我们俩第一个孩子,肯定要把全部的爱都给你。” 陈牧安说着也红了眼。 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命运会给他们开这么大的玩笑。 黄秋萍擦了擦泪:“后来呢?” 陈牧安道:“后来啊……”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吴小琴怀孕时候的事。 剩下的就是人家的家事了,林砚池没再打扰,一家人悄悄回去了。 路上赵保国也在感叹:“秋萍也算是是苦尽甘来了。” 林砚池点了点头,心里也感叹幸亏陈牧安和吴小琴是个拎得清的。 冲他俩以前对陈雅云的宠爱程度,他还真怕他们对黄秋萍冷淡。 本以为这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没想到下午些时候陈牧安又过来找了他们。 他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却带着笑,看样子,黄秋萍应该是认他们了。 陈牧安道:“今天这事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说了几句,还不知道要僵持多久。” 林砚池笑了笑:“我哪有这么厉害,秋萍姐就是一时不能接受,心里肯定是想认你们的。” 陈牧安道:“你也别谦虚了,这段时间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我和爱人今天先在黄家住一晚,明天就带着秋萍回县城,三天后会在城里的国营饭店摆几桌庆祝,你们俩一定要来。” 林砚池和赵亭松对视一眼,摇头:“不了吧。” 别人一家人认亲,他们俩外人跟着去多尴尬啊。 陈牧安是个直爽的人:“我拿你们当朋友才请你们去的,要是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他都这样说了,林砚池和赵亭松哪还能拒绝。 想了想,林砚池还是问了句:“陈雅云那边……” 陈牧安脸色变了变,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她的事。” 养了陈雅云二十多年,陈牧安和吴小琴对她肯定是有感情的,但再多的感情也禁不起陈雅云这样作。 在他为了两个孩子掉包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时,陈雅云竟然又背着他们夫妻俩偷偷和那个没工作的小白脸搞到了一起。 还没说亲呢,就先怀了孕,若她是自己的亲闺女,陈牧安非得被她气死不可。 他以前就想不通,自己和吴小琴对这女儿各个方面都特别上心,礼义廉耻也不是没有教过她,怎么就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 现在他明白了,陈雅云那是从根上就坏了,他教得再好有什么用,基因摆在那呢。 那男方家里也不是个好东西,知道他们家就这么个闺女,就使劲哄着陈雅云,又让陈牧安帮他们小两口买房,又要他帮忙给那男的找工作。 换做以前,为了自己的闺女,这些事陈牧安说不定就应了。 现在知道陈雅云不是自己的亲闺女,陈牧安哪会为她付出这么多。 一想到自己的亲闺女在乡下受苦,坏蛋的女儿在他家里享福,他这心里别提多恨了。 他知道这事和陈雅云没什么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无辜。 但就冲陈雅云干的那些事,陈牧安心里就不可能毫无芥蒂。 既然她非要跟那小白脸过日子,那就让她嫁好了。 小白脸家仗着她怀孕,只给了她们家一百块的彩礼,三大件一个都没有,寒碜得要命,陈牧安也没管,反手给回了五百块钱的嫁妆。 做了二十年的父女,这五百块就当是他给陈雅云最后的帮助了。 以他们家的条件,养两个闺女也不是养不起。 可是凭什么啊,自己的女儿苦成那样,他还替别人养闺女,就陈雅云那性子,说不定一点都认不清现实,若是她在家,指不定还要怎么欺负黄秋萍呢。 拉倒吧。 陈牧安对黄秋萍太愧疚了,认回她之前,肯定要帮她扫清全部的障碍。 他怕黄秋萍难过,家里一直住的那个房子他也卖了,重新又买了一套。 他要把黄秋萍失去的全都给她补回来。 至于陈雅云,他也仁至义尽了,以后怎么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陈雅云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等没有了他这个助力,以后还有得哭。 所以说陈牧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一个很懂得取舍的人。 就跟当初把药房上交给国家一样,他心里很明白什么东西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些东西该舍弃的就要舍弃。 林砚池对他的所作所为不评价,但是对他这种果断的性格是很佩服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他这样理智和果断。 这样的人,他不成功谁成功。 三天后,他和赵亭松一起去了县城的国营饭店,陈牧安邀请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在饭店里摆了十来桌,把黄秋萍介绍给大家认识。 还当着大家的面说,黄秋萍是他唯一的闺女,以后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人觉得他对陈雅云太狠心了,好歹养了二十几年,怎么说断就断了。 不过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亲女儿被人调换,说不定做出的事情比他还要绝。 这样一想,又能理解他的做法了。 黄秋萍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期间吴小琴一直拉着她的手,给她鼓励,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虽然认回了自己的亲爹妈,但她也没和黄父黄母断绝来往,他们不知情,陈牧安也没把气往他们头上撒。 以后逢年过节的两家人也会走动。 黄秋萍若是想他们,随时都可以回去看一看。 吃饭的时候,他把赵亭松和林砚池安排到了自己这一桌,足以看出他对二人的亲近。 “秋萍怕生,有你们在,她心里自在一些。等会儿饭局结束了,你们到我家里去坐坐,认认路,以后没事也可以来找秋萍玩。” 他安排得周到,林砚池和赵亭松没说什么,又跟着一起去他新房里瞧了瞧。 新房面积比以前大了些,打开院子大门,就有一只小白狗“汪汪汪”的跑了出来。 陈牧安怕黄秋萍无聊,专门给她买来解闷的。 挺漂亮的一只小白狗,一点也不怕生,一见到黄秋萍就围着她的裤腿转,黄秋萍把它抱起来后,它还伸出舌头舔她的手。 赵亭松看林砚池一直盯着小狗瞧,便道:“你要是喜欢,我也想办法给你弄一个。” 他们村里也有人养狗,到时候可以去捉一只回来。 林砚池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什么爱心泛滥,喜欢小猫小狗的人。 他看了眼赵亭松,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家里有一只小狗就行了,我可养不了第二只。” 赵亭松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摸着鼻子笑了笑。 进屋的时候,赵亭松看着走廊外面停了辆自行车,扯了扯林砚池的衣角道:“这个自行车后面可以带人,咱们也去买一辆吧。” 等这阵子的清闲日子一过,就要开始忙种药材的事,几个村来回跑,光靠两条腿那可太累人了。 两人手上的钱还有不少,买辆自行车还是有余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过陈牧安还是听见了。 林砚池和赵亭松帮了黄秋萍很多忙,他正愁不知怎么感谢他们,听到赵亭松这话,他就道:“你们想买自行车啊,我刚好也打算重新给秋萍买一辆,要是不嫌弃,家里这辆就送给你们了。” 赵亭松急道:“我不是那意思。” 陈牧安这样弄得像他故意在他面前说这话,想占他家便宜似的,显得他也太无耻了。 赵亭松最受不得这种冤枉,脸都涨红了。 陈牧安看着他笑:“你不要误会,我也不是那意思,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这车是我用过的,送你们我还怕你们看不上呢。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挣点钱不容易,家里的自行车我早就想换了,留着也是占地方,卖二手也不一定卖得出去,还不如送你们当个人情呢。” 林砚池知道他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呢。 自行车虽然是二手的,但陈牧安没怎么用过,看起来至少有七成新,这样品质的二手自行车放到市场上卖,也是很值钱的。 他道:“太贵重了,我们真不能收。” 这时一旁逗弄小狗的黄秋萍开了口。 “林知青你就收下吧,若不是你,我恐怕还在刘家受人糟践,你的大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想起以前的日子她又红了眼。 林砚池要是不收下,她还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 林砚池当初帮她的忙,本身就带有一点私心,比起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他更看重的是陈牧安这条人脉。 人情可是这世上最难还的东西,通过黄秋萍这件事,他们被紧紧地串在一起,说不定看在黄秋萍的面上,以后药材的价格陈牧安都愿意给高一些。 陈牧安又道:“收下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药材的品质弄好一点,我就指望那玩意吃饭呢。” 这要是再推拒下去,反倒成了不给他面子。 林砚池有点哭笑不得,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还白捡了辆自行车回去,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能节约一笔钱,他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村里的路也修好了,有了自行车,他去其他村就再也不怕累了。 到了马路上,林砚池拍了拍自行车后垫对赵亭松说道:“上来,我带你逛两圈。” 赵亭松看了看他的身板,默默摇头。 嘿,还挺瞧不起人。 林砚池又把自行车给他:“那你骑,我坐你后面。” 赵亭松又摇头:“我不会。” 这玩意见几面都稀罕,他哪有机会骑。 瞧这可怜劲,啥好东西都没玩过,林砚池拍了拍赵亭松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回家之后我慢慢教你,很简单的。” 赵亭松笑了笑,两人推着个自行车在街上慢慢走着,林砚池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车咱们怎么弄回去,不可能让我骑回去吧?” 从县城到林岗村,光是坐车都要几个小时,让他骑自行车回去,后面还坐着赵亭松,那不得把他累死。 赵亭松想了想,道:“舅舅现在没跑长途了,我去运输队找他,让他帮忙给咱捎回去。” 林砚池点头:“是个主意。” 沈得贵看见他们还挺高兴,听到他们找自己帮忙,故作生气道:“小满你这臭小子,平时没事不来看舅舅一眼,一有事就知道使唤我。” 林砚池道:“还不是因为家里就您最有能耐,不找您我们能找谁。” 一句话把沈得贵夸得浑身舒畅。 “还是小林会说话,我去请个假,马上就送你们回去。” 回家的路上,沈得贵对赵亭松说道:“你看自己会开车多方便,我让你跟我学你还不肯。” 赵亭松哪里是不肯,家里的事太多了,他哪能走得开。 秋收还要一阵,这阵子倒是闲,想了想,他道:“那我今天就开始跟你学吧。” 技多不压身,虽然现在他连车的影都没见着,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赵保国和沈红英还没从家里多了辆自行车的震惊中回神, 又听赵亭松说要跟着沈得贵学开车。 赵保国经的事多,当然知道有一门手艺傍身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别说是他们村了,就是整个公社, 会开车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家里没个关系, 想送孩子去学车,那基本都是不敢想的事。 赵亭松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个会开车的舅舅愿意教他, 不然想学都找不到门路。 知道这是好事, 赵保国也没有立马松口。 赵亭松每次出去一趟都要弄点事出来, 赵保国这心里都快给他整出阴影了。 这会儿听到赵亭松要去学车, 他心里是支持的,嘴上却不松口。 沈得贵道:“他跟我一起的, 姐夫你怕啥呢。” 赵保国横了他一眼:“你这么快就忘了他跟你出去中枪的事了?” 赵保国不苟言笑的时候, 沈得贵还是挺怵他的。 父母去得早, 沈得贵年轻时候比较混, 赵保国这个当姐夫的没少管教他。 在他面前,沈得贵还是稍微正经一些。 提起这事,沈得贵也感觉有点打脸。 他讪讪一笑:“那是意外, 纯属意外,你不能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 小满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老把他放在跟前。” 赵亭松也跟着道:“学车就在县城,舅舅说了, 一个星期就能学会, 这回我肯定不惹事。” 赵保国不太信他的保证:“你每回都这样说。” 他和沈红英年纪大了, 哪能经得起赵亭松那样恐吓, 不要命的事情再来几次,夫妻俩真要被他吓出个好歹来。 赵亭松抿了抿唇,看了林砚池一眼。 林砚池在一旁帮衬道:“保国叔您就让他去吧。” 赵保国也不是不同意,就是想给赵亭松敲两下警钟,省得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啥都要管。 现在林砚池这么说了,他道:“既然小林都同意了,那你就去吧,话我也不多说,你不考虑我们也考虑下小林。” 赵亭松立马高兴了:“谢谢爸。” “姐夫你这话说的,跟小林在你们家当家做主了一样。”沈得贵打趣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赵保国道:“他们两口子的事他不做主谁做主?” 沈得贵嘴里的茶还被咽下去,听到这话,直接一口喷了出来。 得亏赵保国闪得够快,不然准得被他喷一脸。 他嫌弃地看了沈得贵一眼:“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净干些埋汰人的事。” 沈得贵这会儿可不管埋汰不埋汰了,他怀疑自己听岔了,震惊道:“你说啥呢,啥两口子?” 赵保国又坐了回去,道:“小林和小满处对象呢,你不知道吗?” 沈得贵:!!! 他怎么会知道,也没人告诉他啊。 不,这不是重点。 他看了一眼赵亭松,最后视线又落到林砚池身上,认认真真地瞧了他一眼。 一眼还不够,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 虽然林砚池长得很俊俏,也很招人喜欢,可他横看竖看,林砚池都是个男娃,两个男人处什么对象呢? 这不是胡闹吗。 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两人:“你们,你们……” 林砚池道:“不好意思哦舅舅,我还以为你知道了。” “哎哟,我上哪知道去。” 他是觉得林砚池和赵亭松的关系好得有点不正常,但他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可不得震惊死他。 赵保国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比他好不到哪去,甚至比他还激动呢。 他故意道:“怎么,没见过两个男人处对象,大惊小怪的。人家小林整天舅舅长舅舅短的叫你,现在你知道他跟小满的关系了,你这个当舅舅的都不给个红包表示表示?” 沈得贵想,他还真没见过两个男人搞对象。 看他姐夫一脸稀松平常,衬得像他没见过世面一样。 不愧是当村支书的,瞧瞧人家这心里素质,儿子找个男媳妇,赵保国还有心思在这里打趣他,沈得贵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挠了挠头道:“你们又没早说,我上哪准备红包去。” 说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左掏掏右掏掏,才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块皱巴巴的钱,他数了数,一共有五块。 他把钱理得整整齐齐的交到林砚池手上:“那啥,小林你别嫌少,等过年了,舅舅再给你们包个大的。” 林砚池在一旁按捺不住地笑,这种事情背后偷偷说一下就得了,哪曾想赵保国竟然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大大啦啦的说了出来。 本来他还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是沈得贵的反应实在太好笑了。 “保国叔逗您玩呢,舅舅您别当真。” 赵保国也想笑,不过他忍住了。 “我可没开玩笑。”他一把接过沈得贵的钱,放进林砚池手里:“你舅舅日子过得好,没个老婆又没个孩子,这钱不给你们用给谁用,不拿白不拿,省得他拿着钱去花天酒地,净在外面乱来。” 说完,他又对着沈得贵道:“我都给你记着呢,过年的时候,你不拿我可找你要。” 沈得贵哼了声:“瞧你这计较的样,自家外甥,我还能赖账不成。” 这事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过去了,沈得贵稀里糊涂的,仿佛自家外甥找了个男人当媳妇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后面他才慢慢回过味来,越想越不对劲。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又悄悄跑到沈红英跟前问她:“姐,小满真和林知青处对象呢?” 沈红英道:“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沈得贵有点尴尬:“你们不觉得奇怪啊?” 沈红英想了想,道:“开始是有点,不过现在也习惯了。” 她看沈得贵一脸纠结,便道:“小林挺好的,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小满跟他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好了,你没感觉他人都聪明不少了吗,以前我老操心他,现在有小林,我都不怎么管他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猪者肥……” “得得得,你别说了,还近猪者肥,我还近鸡者瘦呢。” 沈得贵也懒得纠结了,当爹妈的都无所谓了,他这个当舅舅的,又哪能管那么多。 赵亭松晚上要跟着沈得贵进县城,林砚池不知道他要去多久,就帮他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裳。 换做往常,他肯定要说什么让他早点回来的话。 这回他是啥也不想说了,别说赵保国,连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衣服收拾好了,林砚池又从铁盒子里拿出五块钱,加上沈得贵给的,一共十块,都给了赵亭松。 “虽说万事都有舅舅在,但自己手上有点钱,干什么都要方便些。遇到舅舅那些同事,该买水就买水,该发烟就发烟。” 以后拉粮食拉草药,都少不得需要城里的运输队,把关系搞好点准没错。 赵亭松看着林砚池忙里忙外,絮絮叨叨的模样,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反正心里暖暖的,觉得特别舒服。 以前大哥要去哪,大嫂也会这样叮嘱他。 那时候赵亭松不明白,明明哥哥做事小心又谨慎,为什么大嫂还要不厌其烦的说那些话。 这会儿同样的事情放到他和林砚池身上了,他就一下全明白了。 他伸手搂住林砚池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也不管林砚池还在说话,就低头亲了上去。 先是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往下辗转亲上了他的唇瓣。 林砚池被他亲得卡了壳,顺从的配合他。 亲完后,林砚池又问他:“我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赵亭松点了点头:“记住了。” 林砚池不信:“那你把我刚才说的全都复述一遍。” 赵亭松:…… 林砚池挑了挑眉:“就知道你根本没认真听我的话。” 赵亭松笑着把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他拉着林砚池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在这了。” 一心二用,牛逼啊。 赵亭松也没说什么等他回来的话,他也意识到,这种话对他们来说好像不太吉利。 县城离村里不远,林砚池也没有那种分别的愁绪,赵亭松跟着沈得贵去学车后,他还是过着和以前差不多的日子。 每天不是去卫生所给人看病,就是去药房制药。 经过这一年的采摘和炮制,他敢说,整个公社的中药可能都没他们林岗村的多。 到时候要是有其他村需要,还可以从他们这里购买。 偶尔他会去知青点看看徐东。 知青点那些知青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家底一般,就是政治背景不好的。 徐东父母那边也来信了,说在城里给他找了个修车的活,等落实了他就可以回去。 这些知青,不管家庭情况如何,父母或多或少都会替他们筹谋考虑。 只有林砚池和段宜芳是两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林砚池情况特殊,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段宜芳比他更可怜,她是资本家的女儿,她的父母当初被批/斗太惨,后面又得病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 难怪她和原主会爱得死去活来,两个没人疼的,可不得抱团取暖吗。 原本林砚池还听说她跟赵志远两人互相有意思,可是处着处着又没有了下文。 赵志远是知青点的点长,所以他的结局,书里有提到过,林砚池想了想,好像他跟本地的一个女孩结了婚,生活平凡却很幸福。 看来段宜芳和他又没戏了。 不愧是虐文女主,感情也太波折了。 段宜芳成绩不错,当初要不是被卢志强逼迫了,考大学是没问题的。 现在没有卢志强骚扰,她的结局应该跟书里也不一样,全看她自己怎么把握了。 说起来,卢志强似乎已经从农场里出来了。 陆学林回了北城后,给他寄了封信,说是在城里看见了卢志强,还说卢志强比起以前心机更深了,让他一定要提防着点。 林砚池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山高皇帝远,卢志强就是有心报复,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他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在自己回城的事情上做文章。 他不知道,林砚池现在压根就没想过要回城,现在回去,城里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等明年高考恢复了,回城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过这也跟林砚池提了个醒。 他感觉他和段宜芳,还有卢志强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还没完,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对上。 段宜芳作为虐文里的女主角,以后会碰到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而作为男主的他,多半都会受到牵连。 这种事书里写的太多了,林砚池都看出经验了。 就算这样他也没在怕的,他可不是原主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以前一个人孤军奋战,他都没把卢志强当回事,现在他有人疼有人爱,更不会把卢志强放在眼里了。 就看谁斗得过谁。 …… 赵亭松这回也说话算话,说了一周回来就一周回来,没多一天,家里人都很欣慰,这回他总算平安回来了。 沈得贵把他送回家后,就一个劲的夸他。 说他悟性好,脑瓜转得快,只要给他演示一遍,赵亭松基本就能照着做下来。 难得有个新人过来学车,运输队里闲着的人,一个个都摩拳擦掌,争着来教他。 赵亭松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包烟放在包里,有人教他,他就给人递烟,态度也恭恭敬敬的,运输队的人在夸他会来事。 沈得贵感觉自己对这个外甥的了解真是越来越少了,赵亭松以前在他心里,那就是又傻又莽,和别人说句话他都嫌费劲,哪会主动和人结交。 现在居然这么会为人了,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小林的功劳。 难怪他姐姐姐夫对小林这么满意,要是他能找个这么好的媳妇,那也得把人供起来。 赵保国和沈红英听得津津有味,坐在后面的赵亭松冲着林砚池挑了挑眉,悄声道:“看吧,我都记住心上呢。” 林砚池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真乖。” …… 时间转眼来到十月,村里的路已经修好了,今年秋收的粮食终于不用人工背到公社。 大货车直接开到他们村口,比起以前省事了不少。 村里到公社这条路修得又宽又直,哪怕走路去公社都要不了多少时间。 夏天的时候,村里人吃过晚饭,没事就在上面遛弯,干了一天活也不觉得累,看到这条路就浑身舒坦。 怀胎十月的谢金枝也在这时候平安生下了一个闺女,家里又多了个孩子,这下可热闹了。 粮食收完,就要开始忙种药材的事。 今年种植的村多,别人都要闲下来了,林砚池倒是要开始忙起来。 林砚池不怕忙,种植的面积越广,产量就越高,产量越高,他分的钱就越多。 只要一想到明年能分到不少钱,他就特别有干劲。 别看现在他在乡下没花多少钱,以后进城了,那钱用起来就跟水一样哗哗哗的。 大城市不比乡下,要是没点钱傍身,日子还真不好过。 林砚池就指望在这药材上大赚一笔。 他想得很好,但计划永远都跟不上变化,就在他畅想着和赵亭松的美好未来时,前进村那边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的传染病。 最开始的时候,前进村那边有村民发热头痛,以为是感冒,村里的干部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曾想,没过几天,村里发热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吃了药也不见好。 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死人的情况。 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李治国赶紧上报到了公社。 公社也派了人过去,目前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乡下医疗太简陋了,前进村那么多人,把公社的卫生员和医生派过去人手都不够,黄书记又开始动员,召集了公社所有的赤脚大夫,凡是会治病的,不管医术如何,都跟着到前进村帮忙。 林岗村这边林砚池和王永年都要去。 听说这病会死人,沈红英急得不行,就害怕林砚池去了也染上。 赵保国是支书,思想觉悟比一般人都要高,他心里虽然也担心,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只要国家和人民有需要,他们就要义无反顾去支援。 两个村隔得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认识的人,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这种事情林砚池也不会逃避,七十年代的传染病左不过就是那些,只要能查出源头,就没多大的问题。 他现在担心的反倒不是这个,而是种药材的事。 种子都已经买好,几个村都在做准备工作,若是他掉了链子,这影响可就大了。 但前进村的传染病是大事,若是不加以制止,到时候扩散只会更难办。 赵亭松知道他的为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安心过去,种药材的事情我来。” “你来?”林砚池看着他,犹豫道:“你行吗?” 赵亭松点头:“我行。” 他从小就跟土地打交道,别的不说,种地方面肯定比林砚池厉害。 昨年种植草药的时候,赵亭松还没跟沈得贵出去,林砚池虽然没有刻意教过他那些知识,但是林砚池说的注意事项他都记在心里。 草药长起来的时候,也是他在打理,他自我感觉是没问题的。 林砚池看着他坚定的目光,伸手抱住他:“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赵亭松也道:“我也相信你。”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林砚池做不到的事,他一定会治好前进村的人。 事态紧急,隔天包括林砚池在内的所有赤脚大夫都到了前进村。 黄书记也亲自带了现场,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纱布口罩,为了防止传染,生病的人现在都住在前进村的卫生所里。 医务人员忙前忙后喂他们吃药,给他们打针降温。 卫生所里男男女女,老人小孩都有,痛苦的呻/吟声充斥着人的耳膜。 林砚池神情肃穆,冷静地看着他们。 黄书记伸手把一个忙碌的医护人员叫了过来:“陈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叫陈医生的是公社卫生院的医生,上头的救援人员还没下来,这里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陈医生道:“情况不太好,这些人没有一点感冒的症状,全都无缘无故的发烧,药物对他们来说不起作用,目前还没找到好的办法。” 黄书记脸上一片焦急:“坚持住,县里已经往上打电话了,省城那边很快就会派专家过来。” 陈医生点了点头,林砚池道:“陈医生,能否把你们在前进村的病案记录给我看一看。” 陈医生看了他一眼,黄书记道:“这位是林岗村的林知青,医术很了得,你给他看看。” 陈医生也听说过林砚池的事,虽然两人之前没有接触,但他并没有因为林砚池年纪小就看轻他。 他冲着一个记录的卫生员招了招手,让她把手上的病案记录给了林砚池。 “详细情况都在上面,林知青还需要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病例记录得很详细,这些人的临床特点,都是周期性,规律性的发生寒战、高热、出汗。 林砚池看完,又上前给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把脉。 青年人还能开口说话,林砚池一边把脉,一边问他:“发热的时候头痛不痛?” 双目赤红的青年点了点头。 林砚池又让他把舌头伸出来看看,青年舌腻苔黄,脉象弦数,双脸通红,时不时的扯自己的衣领。 “除了头痛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有,我很热,很想喝水,还恶心想吐,大小便也不正常……” 年轻人身体素质好一些,这要是问其他人,恐怕在这种时候不能说得这样明白。 林砚池看着他手臂上的红疙瘩,站起身对黄书记说道:“初步判断,前进村发生的传染病应该就是由蚊虫叮咬传播而引起的疟疾。” 陈医生看着他道:“我感觉也像,其实知道是什么病不难,主要是怎么治,公社的中药西药都用得差不多了,上面要是再不支援,恐怕这些人都熬不住了。” 林砚池心道,这不就巧了,他刚说林岗村药多,可以给其他村匀点呢。 他对王永年说道:“王大夫,麻烦你带两个人回村里一趟,帮我把药库里的药都带过来,至于剩下的几位同志,就拜托你们拿着镰刀去割一下地里的黄花蒿。” 屠女士当初为了治疗疟疾,写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林砚池上学的时候,看过不少的文献。 黄花蒿中含有青蒿素,而这个青蒿素刚好就是治疗疟疾的灵丹妙药。 黄书记本来还挺担心的,看到林砚池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他心里就莫名安定了下来。 别看林砚池年纪小,但他身上就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人命关天的事, 王永年也不敢含糊,当即就带着两个人回了林岗村,把村里药房里那些药都弄来了。 以前林砚池说要在村里建个药房, 王永年还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现在却觉得自己目光短浅,不懂得未雨绸缪。 若不是林砚池提前有准备,遇到这种突发情况, 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药一到, 林砚池就安排人在卫生所外面架起一口大铁锅, 让王永年按照他开的方子熬药。 这么多生病的人吃喝拉撒全在卫生所, 卫生所这会儿的环境特别糟糕。 蚊虫最喜欢这样的环境,疟疾的传播途径主要是蚊子, 若是不先把蚊子解决, 还会有更多的人染上。 林砚池指挥着村里帮忙的人打扫卫生, 又让李治国安排了些人去割艾草, 艾草有驱蚊的功效,家家户户一定要点上。 这些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但是没人安排他们, 一个个的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干点啥。 前进村的人因为修路的事,心里对林岗村那边的人都不太喜欢, 两个村的人私下没少较劲。 听说林岗村的人特别听一个知青的话, 他们心里还在鄙视呢,不曾想,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要指望这个年轻知青来救。 这几天村里每天都有人死亡, 前进村的人被死亡的气息笼罩, 心里是十分恐慌的, 现在有人站出来教他们怎么做, 他们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肯定二话不说就要服从。 等药熬好,赤脚大夫们就给卫生所的病人喂了药。 喂完药,又听从林砚池的安排把割回来的黄花蒿捣烂,半点都没闲着。 黄书记道:“怎么样,他们感觉好些了吗?” 陈医生有点哭笑不得:“这才刚喝完,药效没那么快,过一阵再看看吧。” 林砚池看着陈医生满脸疲惫,道:“陈医生,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我来守着就行。” 陈医生道:“我还好,主要是黄书记。现在正是需要书记主持大局的时候,这里生病的人多,您可千万别传染了,先回去吧。” 身旁的秘书也劝道:“是啊,书记,你先回去吧,省里面的专家来了,还需要您去接待呢。” 黄书记看着满屋子的病人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在这里除了添乱,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说点话稳定人心:“前进村的同志们,你们一定要坚持住,专家马上就下来了,他们手里有药,你们很快就会没事的。” 这话李治国也说了好多次,可是等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人来,生病的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也没几个回应他。 林砚池怕他尴尬,递了个台阶过去:“书记,您安心回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黄书记握住林砚池的手,语气很沉重:“小林啊,我把他们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们。” 林砚池点了点头:“在上面的医疗救援下来之前,我肯定保住他们的命。” 当然,也只是保命。 “好好好!”黄书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把李治国叫到跟前,对他和陈医生说道:“李治国,小陈,我跟你们说,林知青是本次传染病救治的总指挥,你们要无条件服从配合他。” 李治国忙点头:“我肯定听他的。” 等黄书记走了,林砚池又给赤脚大夫和卫生员分了两个组,让他们轮流查看病人的病情。 这几天卫生员都累坏了,今晚就让这些赤脚大夫做实时监测。 下半夜时候几个赤脚大夫聚在一起说:“我这几个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发作过。” “我这几个也是,脸也没那么红了。” “这林知青还真是有点本事的。” 王永年在一旁听得很得意,也不看人林知青是谁村的,他们村的人当然厉害。 他十分自得的说道:“我跟你们说,就没有人林知青看不好的病,你们仗着人家年纪小看不起他,小心脸都要被他打肿。” 几个赤脚大夫道:“我们可从来没瞧不起他,反倒是你,听说当初人家当你们村的赤脚大夫,你心里很不满意呢,这会儿又跟他关系好?” 王永年哼了一声:“我肯定比你们跟他好。” 这番话刚好被林砚池听到了,对于王永年这种拿他在外面吹牛皮的话感到很无语。 恐怕是神医华佗站在这里,也不敢打包票说能包治百病。 王永年倒是敢说。 现代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在蓬勃发展,中医经过各种改良,也研究出了不少治疗疟疾的方子。 不过这些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完全根治疟疾,还是得用青蒿素。 林砚池知道怎么提取青蒿素,可前进村根本就达不到萃取的条件。 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什么仪器都没有的情况下,凭空把青蒿素提取出来。 如果用水煎服,基本上就没有效果。 只能简单粗暴一点,把黄花蒿捣烂取汁给这些人服用。 药效虽然不太好,但作用肯定是有的。 林砚池只说会保住这些人的命,却没说能把疟疾根治。 做不到的事他从来不会打包票。 他在前进村待了两天,虽然没有把患病的人完全根治,但是却将病情有效地控制下来。 在他的指挥下,疟疾没有到处传染,这两天前进村也没有新增的疟疾患者。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黄明华终于带着省城的专家来了。 除了他,县委书记和县革委会主任也跟着一起的。 专家姓周,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黄书记介绍说他是北城医院传染科的主任,对付这种传染病很有一套。 来之前黄书记大概跟周主任说了这边的情况,看到林砚池他就道:“这就你说的林知青吧?” 黄书记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林砚池主动伸手:“周主任,您好,我是林砚池,您叫我小林就好。” 周华安跟他握了握手,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先带我去看看这边的情况。” 林砚池道:“您这边请。” 刚进村子的时候,周华安感觉到这个村子的安静和荒凉,还以为卫生所这边已经是满目疮痍,没想到,这里的情况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这群病人的气色虽然很不好,但他们的神情并不麻木,眼里也带着希望。 再看卫生所这边的环境,也和他想象中不同。 看他们过来,这些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林知青,我感觉我今天好多了,身上都有劲了。” 这是那天林砚池把脉的年轻人,他的身体素质不错,喝了药后恢复得比一般人快一些。 “我也感觉自己好多了。” “我也是。” 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着。 林砚池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家稍安勿躁,这是北城那边来的周主任,有他在,大家的病肯定都能治好。” 一听说北城的专家来了,大家更安心了。 没人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心路历程,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自己要死,没想到林岗村那边的知青却将他们救了下来,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可比起前几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们已经好多了。 周华安带着助手给大家做了检查,确认他们的病情后,又开始给他们用药。 这也是他这么晚到的原因,青蒿素的萃取并不容易,得知前进村的人患的可能是疟疾后,他们医院就和研究所的人联系。 等青蒿素萃取成功后后,他又拿着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幸好,来得还不算晚。 得知林砚池的救治方法,周华安有点奇怪,他问林砚池:“你是如何知道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的?” 林砚池最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到周华安这么问,他半真半假道:“我前阵子在广播里听到一个新闻,说是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可是广播里还说要萃取,我不会,只能用医书上记录的这种笨法子。” 周华安没说话,县委书记赞叹道:“不仅熟读书里的知识,还能在实际生活中运用,你这个小知青可真了不起。” 这回若不是林砚池用药吊住了这些人的命,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黄明远见缝插针道:“林知青的医术在我们这可是出了名。” 县委书记觉得林砚池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想半天又没想起在哪听过。 还是一旁的秘书刘鸿飞提醒,他才记起,上回南城那边打电话让他接待的人中,就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的。 他看林砚池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赞赏:“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你们这小小的公社还能有这样的人才。” 黄明远很喜欢林砚池,听县委书记这么说,他与有荣焉,很是骄傲。 心道自己当初把林砚池树立成优秀知青典型可真没错,他有能耐,干了好事,整个公社的人都跟着他沾光。 周华安对他们的吹捧不太感兴趣,趁大家服用青蒿素的时候,他又四处看了看。 卫生所架起的铁锅里,还剩了一些中药的残渣。 周华安拾起来闻了闻,把还在和县委书记说话的林砚池叫了过来,问他:“这药是你开的?” 林砚池点了点头:“是我开的。” 周华安又道:“能否把药方给我看看。” 林砚池并不藏私,他把药方给了周华安。 周华安看着药方沉默不语,林砚池问他:“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周华安研究疟疾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些药可以放在一起用。 “这药方是你自己想的吗?” 周华安想不通,这知青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懂的东西这么多。 林砚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个药方是我爸研究的。” 原主他爹已经死了很多年,死无对证,林砚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周华安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继续追问:“你爸叫什么名字?” 林砚池道:“林华清。” 周华安低声重复:“林华清。” 看他一脸沉思,林砚池道:“怎么,您认识他吗?” 周华安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你爸当年在北城很出名,可惜……” 有些话不太适合说,周华安选择闭嘴。 林砚池很会察言观色,见他这样,便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继承他的衣钵。” 他的话让周华安很欣慰:“虎父无犬子,你是他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去。” 虽然周华安带了药,但治疗疟疾也是有个周期的。 除了开始的两天,周华安来了后,林砚池又在前进村待了五天。 周华安是个医痴,没事的时候,他就跟林砚池一起探讨中药方子,还把自己这些年在传染病上的研究手札借给林砚池查看。 林砚池并不是那种半瓶水响叮当的人,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两人对上,周华安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走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林砚池,让林砚池和他保持联系。 林砚池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他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拿乔,虽然在研究方面有些痴狂,却不惹人厌恶。 这样的人,林砚池还是很愿意和他结交的。 周华安走了之后,前进村这边的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累了几天的林砚池终于能回家了。 沈红英一直担心他,等他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看他一脸疲惫,心疼道:“看你累得这样,赶紧去休息一会儿。” 林砚池道:“不急,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这套您等会儿帮忙用开水消消毒。” 他在前进村那边待了这么久,身上还不知道染了多少细菌,之前在那边还能忍一忍,现在是半点也忍不了了。 他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沈红英知道他在看什么,道:“小满今天去了小桥村那边,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 林砚池在前进村这几天,赵亭松也没闲着,基本都在几个村之间来回跑。 其他村都是第一回 种草药,一点马虎不得,什么都得手把手教。 等林砚池洗完澡出来,沈红英已经给他煮了碗面。 “那边的条件肯定比不得家里,看你人都瘦了,赶紧来吃点垫垫肚子,明天我再弄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面里还很贴心的给他卧了两个鸡蛋。 林砚池在前进村那边吃不饱睡不好,条件艰苦得要命,这会儿家里随便煮的一碗面他都觉得很香,满满一大碗,愣是一口都没剩。 能吃程度简直都要比得上赵亭松了。 沈红英既好笑又心疼,等他消完食,又催他赶紧去休息。 家里的床睡起来很舒服,林砚池沾上枕头就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了点动静,眼睛却一点也睁不开。 等他睡饱了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家里边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稍微动一动,搂着他的手就用力了几分。 林砚池还以为身旁的人醒了,小声喊了句:“赵亭松?” 安静的夜里并没有人答话,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林砚池才知道他没醒呢。 白天到晚上睡了太久,林砚池这会儿醒了就不怎么能睡得着了。 赵亭松睡觉的时候穿得单薄,林砚池的手漫无目的的在他身上游走,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林砚池和他坦诚相待过,闭着眼都能想象他的身体是什么样。 摸了半天,赵亭松没什么反应,自己先馋上了。 赵亭松知道林砚池这几天累到了,回来的时候看他睡得正香,就只亲了亲他,什么也没干。 就怕打扰到他休息。 谁知道他心疼林砚池,林砚池却主动来招他。 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做梦,但是那种被包/裹住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他都忍不住往上使劲。 赵亭松倏地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头顶,不断吸气。 舌头在上面刮过,赵亭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伸手摸了摸,摸到个毛茸茸的脑袋。 颤颤地开口:“你干啥呢?” 大半夜的,这也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都这时候了, 赵亭松还在装纯呢。 林砚池很气,既然不知道他在干啥,那赵亭松摁住他脑袋的手干嘛这么使劲, 害得他这会儿想爬起来都不行。 听到赵亭松略显急促的喘/气声, 林砚池起了点坏心,坚/硬又锋利的牙齿轻轻磨着他,听到他的吸气声, 又换着法的哄他。 赵亭松手背上青筋暴起, 手指紧紧抓着床上的被子, 不用林砚池再做什么, 他自己就动了起来。 摁住林砚池脖颈的手慢慢松了劲,就在赵亭松飘飘然的时候, 林砚池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赵亭松愣了愣, 伸手推了推他。 林砚池拍开他的手, 不一会儿被子里就冒出个脑袋来。 赵亭松努力睁大眼睛, 想要看看他此时的模样,可是没点灯的屋子实在是太黑了,任凭他眼睛睁得再大, 都看不清林砚池的样子。 只能看到个隐隐约约的轮廓,正想说点什么, 身上的人又慢慢凑了过来, 明明那么黑,林砚池却准确无误的吻上了他的唇,一个简单得不带任何情绪的吻。 一触即离。 林砚池从赵亭松身上下去, 躺在他身旁, 附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小满哥, 晚安哦。” 赵亭松眨了眨眼, 都这样了还让他怎么安。 迟迟没有等到下文,他才意识到林砚池好像并不是再说笑。 他有点着急地说道:“不是,我……我还没完呢。” 林砚池故意没搭理他。 没有得到回应,赵亭松有点委屈,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侧过身子,和林砚池面对面,薄毯下的手不老实地摸着他大腿根上最嫩的肉。 他哑着嗓子:“明明都跟我一样了,你还装,你真是太坏了。” 闭着眼睛的林砚池发出阵阵轻笑,恃宠而骄道:“我就这么坏,你能拿我怎么样?” 赵亭松也笑,笑着笑着两只手就掐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是你先惹我的,等会儿不要哭着骂我是混蛋。” 林砚池不太服气:“我什么时候哭了……啊……” 话未说完,他就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低吟。 这段时间太忙了,两个人几乎都没有机会做什么,林砚池耐不住,赵亭松只会比他更想。 平时还能栓得住他,现在却是彻底失控。 林砚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在赵亭松的霸道凶狠中,他节节溃败,免不得就要印证赵亭松那话。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旁的被窝已经没了热度。 林砚池整个人都懒懒地,不想起床,一会儿从自己这边滚到赵亭松那边,一会儿又乖乖躺回自己位置,就这样幼稚的玩了半天,才依依不舍从床上起来。 赵亭松正在给猪喂食,撸起袖子的手臂上露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红痕。 林砚池记不得自己昨晚有没有挠过他的手臂了,出于心虚,下意识走了过去,一边放下赵亭松的衣袖,一边损他:“平日里你倒看起来纯情,没想到是个半点不知羞的。”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赵亭松想问他哪里不知羞了,看到林砚池的动作,他又想起了什么。 手臂上的伤口都是他这几天去其他村干活的时候,被那些人高的杂草割的,他一向不在意这种小伤,没想到竟让林砚池误会了。 赵亭松没解释什么,他还记得林砚池昨晚是怎么使坏的,这会儿看他这样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故意道:“怕什么,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是蚊子咬的,肯定不说是你挠的。” 林砚池翻了个白眼:“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笨呢。” 赵亭松认同道:“我确实笨,不像你那么聪明。你不仅聪明,会的也多,真厉害。” 说完还给林砚池竖了个大拇指。 林砚池怀疑他在内涵什么,赵亭松又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喜欢,你下回再弄弄。” 这回不用怀疑了,林砚池敢肯定,赵亭松的确是在内涵他。 大白天说这些,赵亭松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林砚池红着脸踹了踹他:“还下回,等下辈子吧。” 赵亭松笑着把他往怀里带:“你不喜欢,我给你弄也行。” “呸,谁稀罕。” 说完,林砚池自己到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他还挺稀罕的。 猪圈里形单影只的猪正在“哼哼”地叫,林砚池后知后觉的捂住鼻子,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嫌弃。 和赵亭松在一起久了,自己的智商都跟着下降,竟然跟他在这样个地方讨论这些不堪入目的事,太窒息了。 两人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赵亭松就骑着自行车载着林砚池去各个村查看药材播种的情况。 骑自行车本身就不是很难的事,之前林砚池教了赵亭松几遍,他自己又练了几回,现在载人上路都没问题了。 其实林砚池去或者不去,对药材的种植都没什么影响。 赵亭松一直盯着,每个村他都是手把手的教的,现在种子都已经撒了下去,后面就跟种粮食一样好好管理就行。 但是种药材的事本身就是林砚池提起的,其他村的人知道他在前进村给人治病才没说什么,现在病治好了,他要是还不露面,这些人心里肯定会不满。 还是得到处转转稳定一下大家的心。 林砚池在十个村子来回跑了几天,做完这些表面功夫,种药材的事才算彻底稳妥了。 正打算和赵亭松一起出门遛遛的时候,赵保国从大队部那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前进村的队长李治国。 “小林啊,先别乱跑,李队长找你有事。” 一旁的李治国满脸堆着笑:“幸好在路上遇到了赵队长,不然我还要去知青点找你呢。” “我住这边方便点,李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林砚池一边说话,一边帮忙把他背上的背篓放下来。 李治国把背篓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也没啥事,就是代表我们村的人来感谢一下你。” 他的背篓里装了很多东西,鸡蛋,猪肉,萝卜青菜,做衣裳的布,吃的用的啥都有。 “这些东西是我们村里人的一点心意,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收下。” 前进村七零八碎的凑了这么多东西,也不值啥钱,却包含了他们的无限感激。 林砚池理解他们的心情,客气道:“治病救人是为医者的本分,您这样就弄得太见外了。” 李治国道:“你救了我们村那么多人,这点东西算什么,我们庄稼人没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 一旁的赵保国接话道:“嫌弃啥啊嫌弃,小林不是那种讲究人,我替他谢谢你了。” 推来推去,这些东西总是要收的,林砚池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既然赵保国替他做了主,他也顺水推舟收下了。 等赵保国和赵亭松把东西都放回屋里后,李治国喝了口茶又道:“其实,我这回来找林知青,还有其他的事。” 林砚池猜到了一些,但也不确定,问他:“什么事啊?” 李治国是个爽快人,也不扭捏,直言不讳道:“最近村里人都闲着,看着其他村的人都在种药材,他们心里都痒得不行,都来找我让我想办法,林知青,你看咱们村也跟着种行不行?” 村里的干部让李治国来找林砚池说这事的时候,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之前黄书记让种他在大会上又一口回绝,现在看到别人种了,又眼巴巴地凑了上来,怪丢人的。 不过丢脸跟赚钱比起来,那都不算事。 经过疟疾一事,他们村的人对林砚池的印象都很好,听说他在组织其他村的人种药材,前进村的人都跃跃欲试,也想跟着他搞钱。 林砚池道:“这事恐怕得先问书记。” 李治国忙道:“问了问了,书记让我来找你,这事你是内行,得你说了算。” 林砚池能说什么,他当然同意。 私下里他偷偷算过账,这么多村都种药材,明年分成的时候,他能赚不少呢。 他笑了笑道:“只要书记同意,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 见他这么好说话,李治国松了口气。 不怪书记这么看中这个小知青,人家有本事,还有胸襟,谁和他相处都觉得舒服。 为了拉近关系,李治国又小声给林砚池透了个底:“我去公社找书记的时候,他刚好在和别人打电话,电话好像提到了你,我估摸着过几天上头肯定又要跟你开表彰大会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回要不是林砚池救了他们村的人,等到省里的专家过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要是这样,领导们的乌纱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这回不仅是他们村的人感激林砚池,从公社到县城,这些领导也都一样感激他。 林砚池满不在乎道:“领导们有自己的考量,不管开不开表彰大会,对我来说都一样。”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可不这样想。 他巴不得上头多给他点好处呢。 林砚池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品德高尚,学医这么多年,他早就见识过了各种人间冷暖。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那种只谈情不谈钱的人。 他就盼着公社能多给他点钱,其他的都不如这个实在。 李治国这回确实没听岔,没几天,公社那边就召集了各个大队的干部,给林砚池开了个表彰会。 流程和上次一模一样,林砚池经历过一次,这回他倒是淡定了不少。 不过在听到黄书记说,县里决定给他奖励五百块钱的时候,他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和赵亭松存钱的铁皮盒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这要是再放五百块进去,肯定装不下了。 现在的银行也不太靠谱,看来还得再找个铁皮盒子装钱。 整个大会上,林砚池想装钱的事,书记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楚。 等散会的时候,他想离开,黄书记又将他叫住:“小林啊,你等等,我还有件事跟你说。” 赵保国见书记没叫自己留下,很识趣的出了会议室。 等他走了,黄书记才道:“北城医院那边给县里打了个电话,他们想请你就治疗疟疾这事做份报告,还邀请你去北城参加他们医院的研讨会,时间在十一月下旬。” 林砚池愣了愣,属实没想到后续还会有这样的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黄书记见他没答话, 又道:“怎么,你还不想去?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林砚池回神:“哪能啊,我肯定想去, 我就是太意外了。” 林砚池一向沉稳, 黄明华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惊讶的表情。 他笑了笑道:“想去就去,来回的车费公社给你报销。”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砚池肯定得去, 倒不是想去参加什么研讨会, 就是想试试公费旅游是啥感觉。 回家的路上他跟赵保国说了这事, 赵保国很为他骄傲:“小林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林砚池有这样的机遇赵保国并不意外, 平日里一家人乐呵呵的没把他当外人,但家里人都知道林砚池跟他们这些庄稼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当初就稍稍提了林砚池一把, 这孩子就扶摇直上, 现在在公社的名声甚至比他还要响亮。 林砚池没提回城的事, 赵保国心里门清, 这小小的林岗村,迟早是装不下他的。 “我记得你家就在北城那边,回去看看也好, 要是不想在那边待了,随时回来就行。” 赵保国没说得太直白, 林砚池的身世他是知道的, 其他的知青家里的父母都在城里给他们谋了生计,而林砚池这边迟迟没有动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和沈红英平日里从来没问过林砚池家里边的事情, 大概的情况, 他们心里都能猜到几分。 林砚池道:“您放心, 家在这边呢, 我肯定回来。” 赵保国看着他一脸乖巧的模样,又欣慰又心疼,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偏偏就没摊上个好家庭。 赵亭松知道他要去北城后,问他:“去多久啊?” 秋收过后,两人就跟陀螺似的没停过,眼看着就要到年末了,林砚池居然还要出远门。 赵亭松没表现出来,但他心里其实是有点不开心的。 林砚池逗他:“怎么,怕我去了就不回来?” 赵亭松知道他故意这样问,顺着他的话道:“是的,我好怕。” 嘴上说着好怕,脸上一点担忧的样都没有。 林砚池隔着衣服戳了戳他的肌肉,嘟囔道:“你就吃准了我离不开你是吧。” 赵亭松抓着他的手揉了揉,摇头道:“是我离不开你,你带我一起去吧。” 林砚池正有此意,不过他怕家里面的人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还这么黏糊,就没好意思主动提。 听赵亭松这么说,他心里发笑,嘴上却很正经道:“你自己跟保国叔说去。”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尿性,赵保国是最清楚的,所以赵亭松来找他的时候,他没一点也不意外。 就是有点嫌弃。 “你就这点出息,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媳妇一样整天围在小林屁股后头转,人家上哪你都要跟着,羞不羞啊你。” 林砚池在一旁偷笑,得亏不是他先开口,不然被赵保国这样说多难为情啊。 赵亭松自动免疫:“我不管,我就要去。” 赵保国道:“地里的药材才刚种,你们都走了,谁来管?” 林砚池道:“我们这回过去顶多也就十天半个月,耽误不了什么事的,药材怎么管理我都跟各个村的人交代了,只要他们按照我说的做,肯定没问题。” 他的话比赵亭松管用,赵保国思考一会儿,道:“那行吧,就让小满陪着你去。” 林砚池得意地冲着赵亭松扬了扬眉,赵亭松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两人都有些按捺不住脸上的笑。 赵保国装作没瞧见了两人的小动作,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赵亭松去不去他都没意见,他就怕林砚池心里不舒坦。 好像他们家怕他跑了,让赵亭松跟着去监督他一样。 不过这会儿他算是看明白了,小林大概也是巴不得小满一起去。 他忍不住敲打道:“在外面比不得家里,你们两个人注意分寸,别太黏糊,有人问起,就说你们俩是兄弟,别被人抓到把柄。” 林砚池和赵亭松点点头,异口同声道:“我们知道的。” 研讨会的日子定在了22号,林砚池和赵亭松18号那天就出发了。 出发前,他又去给公社给陆学林打了个电话,这位大少爷在北城可不得了,这次去说什么也得宰他一顿。 徐东也回北城了,到时候大家都可以一起聚一聚。 林砚池没过问他们两人的事,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私心里还是希望他们俩能和好的。 他和赵亭松的的火车票是下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后,晚上才到了北城。 哪怕是晚上,大城市的火车站也是人来人往,很多人去外地都要到这里转站。 一出站,人群中的陆学林和徐东就冲着他们招手。 “砚池,这边。” 徐东很兴奋,秋收之前他就回城了,算起来,和林砚池都快两个月没见了。 一见面他就给了林砚池一个熊抱,陆学林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扯开:“车站人多,你注意点影响。” 徐东左右看了看:“人家都在抱,越是刻意,越是容易让人看出问题,你看像我这样大大方方的,谁会往那方面想。” 说完,他又冲赵亭松抬了抬下巴道:“只要他不介意就行。” 赵亭松面无表情:“我挺介意的。” 徐东切了一声:“朋友之间,哪在意这么多,再说,我又不喜欢男人,你可以放一百万个心。” 赵亭松摇了摇头,对陆学林道:“你好可怜哦。” 陆学林:…… 不是,徐东犯贱,赵亭松往他身上插什么刀,他招谁惹谁了。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你们是先去住的地方,还是先去吃饭?” 林砚池和赵亭松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先去住的地方吧。” 两人过来肯定得玩几天,带了不少东西,先去把行李放了来。 陆学林点点头:“我都弄好了,走吧,跟我过去。” 林砚池还以为陆学林是带他们去住旅馆,不曾想,陆学林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带小院的房子。 面积不是很大,住两人却绰绰有余。 林砚池惊讶道:“这房子是你买的?” 陆学林道:“我没事买什么房,这是我托人专门给你们租的,我不知道你们要待多久,就租了一个月,里面的日用品都给你们换的新的,你们直接入住就行。”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还纡尊降贵帮他们处理这些事,林砚池太感动了。 “谢了,兄弟。” 徐东道:“诶诶诶,你兄弟在这边,你谢谁呢,东西是我买的,床是我铺的,他就出了点钱,有什么好谢的。” 林砚池笑了笑:“咱俩关系好,我不跟你客气。” 又问陆学林:“多少钱,我等会儿给你。” 陆学林不太在意地说道:“不用了,反正也没花多少。” 能当他朋友的没几个,只要是他认定的,他肯定就掏心掏肺对人好。 林砚池也没想到,自己进一回城,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还是给陆学林拿了五十块钱。 后续陆学林肯定还要请客吃饭,带他们出去玩,哪能一直让他当冤大头。 嘴上说要宰他一顿,林砚池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给钱的时候,他小声问了句:“你和徐东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陆学林嘴硬道:“我本来是不想理他的,可是他回来后死皮赖脸跟我道了歉,我要是不原谅他,倒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两人和好,林砚池很开心,但他还是劝了句:“别陷太深,有时候做朋友也挺好的。” 两个人都是他的好朋友,真闹崩了,他也跟着左右为难。 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家庭,这条路注定走不通,没必要飞蛾扑火。 说到这,林砚池又想起了书里的一些事。 徐东作为原主的发小,按理说在原主出狱回城后,应该会给予原主很多的帮助,奇怪的是,后期书里基本没有对徐东的描写。 只含含糊糊的说原主每个月都会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也没说他看的到底是谁,甚至都没说是什么病,神神秘秘的,一直到大结局都没交代。 至于陆学林,书里写卢志强帮了他的忙,为了还人情,回城后他也帮了卢志强很多,后来卢志强出事,他也没讨得了什么好。 想到这,林砚池又想骂原书的作者,写个小说虐主角就算了,好歹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啊。 陆学林和徐东这么重要的两个配角人物,为什么就不能把他们的事情写得清楚点。 好气! 陆学林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和徐东的事,岔开话题道:“这会儿太晚了,我先带你们到附近吃碗面,明天咱们在一起出去逛逛。” 上回在南城,林砚池和赵亭松急着回家,都没有好好欣赏一下大城市的风光,这回林砚池提前来北城,就是为了带着赵亭松在这边多玩两天。 陆学林和徐东十分有东道主的自觉,什么都替林砚池和赵亭松弄好了,完全没让他们操一点心。 中午吃了一顿北城的特色菜后,几个人又去了北城最大的商场逛了逛。 林砚池和赵亭松的小金库有不少钱呢,如果挣钱不是为了消费,那挣那么多钱也就毫无意义,林砚池决定给自己和赵亭松置办两身冬天的行头。 商场里的人很多,他们四个人有说有笑的拿着衣服往彼此身上比划,路过的人偶尔都会往这几个青年脸上看一眼。 方梦茵挽着林博远的手臂,正想去买一条丝巾,不想一旁的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凝视着某处。 方梦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几个年轻人在买衣服。 “博远,怎么了,看见熟人了吗?” 林博远收回目光,摇摇头道:“不是,我认错人了。” 话虽如此,林博远的目光却仍然未从那几个人身上挪开过。 他这位继弟打小容貌就出众,没想到去了乡下一年多,没被摧残,反倒是越长越俏了,甚至连气质都阳光了不少。 一点也不像是受了罪。 不是早就断绝关系了吗,他还回来做什么?他一个外人,家里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趁着方梦茵挑选丝巾的时候,林博远朝着林砚池走了过去。 “林砚池!” 正开心的挑衣服呢,莫名被人叫了一声,林砚池奇怪的回头,看了林博远一眼,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应该是个熟人。 不过看他这鄙夷的小眼神,一看就是那种关系不怎么样的熟人。 既然这样,自己也没必要太礼貌:“你哪位?” 林博远惊道:“你不认识我?” 林砚池问他:“我应该认识你吗?” 林博远皱了皱眉,感受到了林砚池对他的敌意。 想来林砚池不是不认识他,只是故意给他难堪罢了。 徐东是个老实人,听到林砚池这么问,立马道:“这你大哥你都不认识了?” 原来是便宜继兄啊,难怪他觉得面熟。 本来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不过林砚池从来没见过他,仅凭着原主那点记忆,乍一看还真没认出来。 林砚池呵呵一声:“大哥啊,我当然认识,刚才是跟他开玩笑,我还正想回家看看呢。” 回家,回什么家?家里都寄了两百块钱跟他断绝关系了,他哪来的家回。 商场人多,林博远不好说什么,只道:“你不好好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回来做什么,城里没有单位接收,你要是偷跑回来那就是黑户,小心被革委会的抓起来。” 林砚池苦着个脸:“兄弟一场,难道你就看着我被抓吗?” 他们可不是什么兄弟。 林博远还想说什么,方梦茵又过来了:“他们是?” 徐东心怕自己没说话的地,又接嘴道:“你才嫁进来不了解情况,这就是代替你们家林博远下乡的弟弟。” 林博远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代替我下乡,你会不会说话啊!” 林砚池不讨人喜欢就算了,他这个发小也那么让人讨厌,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净说些让人生气的话。 方梦茵有点尴尬,对着林砚池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方梦茵,是博远的爱人。” 林砚池对着她露出个笑来:“嫂子好,早就听我妈提过你,你果然跟她信上说的一样漂亮,我哥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被他这么夸,方梦茵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 林博远心中警铃大作,他结婚是在跟林砚池断绝关系后,这么说,他那继母后面跟林砚池还有联系? 好啊,这母子俩真是当着他们一套,背着他们又是一套。 正想着,林砚池突然将他抱住,大声道:“哥,你不知道我在乡下有多想你们,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去家里找过你们,旁边的邻居都说你们搬家了,今天能在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这话可不是林砚池张口乱说的,便宜继兄结婚后,单位又重新给他们分了个三居室的大房子,和林砚池断了来往后他们就立马搬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看起来挺瘦的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劲,林博远用力推都推不开他。 脖子还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等林砚池终于放了手,他脸都涨红了,剧烈咳嗽两声,话都有点说不明白。 林砚池一脸无辜:“哥,你没事吧,我就是看见你太激动了,快两年没见了,我真是想死你们了。”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会惹来一群看热闹的人。 商场的工作人员看他们围在一起,过来询问:“同志,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林砚池摇了摇头:“我跟我哥好久不见,他太激动了,没事,很快就好了。” 工作人员不高兴道:“在久没见,也不能影响别人,你们要叙旧到别处去,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这时候的工作都是铁饭碗,人家可不信奉顾客就是上帝那一套,不高兴了,该怼的就得怼。 林砚池赔着不是:“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走。” 他把选好的衣服递到赵亭松手上,然后给他使了个眼神。 “你们先到那边等我,我有几句话和我哥单独说说。” 等赵亭松他们几个走后,林砚池又看了方梦茵一眼。 方梦茵明白了他的意思,跟林博远说道:“我去那边等你们。” 林博远好不容易止咳,看到林砚池的眼神有些厌恶。 “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砚池脸上带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嘴唇翕动,做出了说话的样。 嘀嘀咕咕的,林博远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他凑近了些。 “你能不能大声点。” 刚凑近,林砚池又抱住他:“谢谢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说完,他就跟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地走了。 方梦茵有点奇怪:“你跟你弟弟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高兴?” 林博远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方梦茵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刚问他是不是遇到了熟人,他也说没有,现在问他和弟弟说了什么,他也闭口不言。 当初结婚的时候,说好了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结果就这么点小事,林博远都在隐瞒。 方梦茵就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 林博远是真没听见林砚池说了什么,远处的林砚池拉着工作人员在说话,工作人员看着他这边,边看边点头。 林博远心里突然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等林砚池走了,他赶紧上前去问工作人员:“他跟你说了什么?” 工作人员斜着眼道:“谁?” 林博远着急道:“就刚才那个人,我弟弟。” “哦,你弟弟啊,他说他刚才选的那两件衣服你给他买单,你是现在结账,还是等会儿一起结?” “什么!”林博远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买的东西,凭什么要我结账?” 工作人员的态度比他更横:“他是不是你弟,你是不是他哥?你们一家人,你怎么就不该跟他结账了。” 林博远不承认:“他不是我弟,他乱说的。” 这时候旁边看戏的人道:“怎么不是你弟了,我们可都听见了。” “就是,想逃单也不是这样逃的,你弟刚才走的时候多开心啊,这会儿你又不承认了。” “人家都代替你下乡了,吃了那么多苦,你给人家买两件衣服又怎么了,当哥的怎么这般小气。” 方梦茵脸皮薄,被一群人这么说,臊得慌。 “博远,你都答应了,就别反悔了,赶紧付了吧。” 林博远有口难言,他就知道刚才林砚池没憋好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咬牙问道:“他们买的东西多少钱?” 工作人员老早就算好了账:“两件大衣一共八十元。” “什么?八十元!你们怎么不去抢。” 工作人员这会儿是真火了:“啥抢,那衣服是苏联进口的,一件卖你四十都便宜了。四十你都买不起,还装什么大款,结什么账,你要是不想给钱,那咱就报警,反正你跟你弟是一家人,指不定两兄弟一唱一和的,故意想跑单。” 说完,就要叫人去警察局找警察。 听到要报警,方梦茵脸色一白,道:“别报警,我们付就是了。” 这次出门两口子都没带那么多钱,迫于无奈,只得报了林博远的工作单位,还留下了他的手表做抵押,等他付了钱,才能把手表赎回去。 方梦茵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气,出了商场就哭着回了娘家。 林博远这回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看到林砚池走远些就行了,干什么非得上去招惹他,这下好了,林砚池没被奚落,他倒是被收拾得抬不起头,连媳妇都回了娘家。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到家了。 林砚池可不管这么多,出了商场,就拉着赵亭松跑了起来。 徐东和陆学林看着他跑也跟着跑,直到跑到另一条街才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陆学林喘着气道:“这要是换个岁数大,指不定就要被你气死了。” 林砚池道:“我管那么多,自己先爽了再说。” 真以为两百块就能把他打发了,哪有那么美的事。 不来招惹他就算了,谁要是瞧着他好欺负,想来看他笑话,有一个算一个,保证收拾得他们叫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碎碎念一下,陆学林和徐东是cp,陆学林是攻,大家别站错了!【我知道站错的痛苦,提前给你们打一下预防针】 第56章 林博远在林砚池手上吃了瘪, 带着一身怒气回家拿钱。 李翠梅看着他一个人回来问道:“梦茵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林博远翻箱倒柜,一边找钱, 一边发火:“你自己干的好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 李翠梅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原本和蔼的脸庞也拉了下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干什么好事了, 你和梦茵吵架了, 做什么把气往我身上撒?我是你继母, 不是你佣人, 注意你的态度。” 李翠梅在这家里可不是那种受气包的存在,她手段厉害着, 稳稳拿捏住了林博远他爸, 家里还没人敢随便给她脸色看。 换做平时, 林博远肯定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可这个时候的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林博远气恨难消道:“不是说已经跟林砚池断绝了来往,怎么他又跑回来了?你们母子俩是不是故意装给我和我爸看呢?我就说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搞半天你们母子俩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林博远和林砚池在此之前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重组家庭的兄弟很少有处得好的。 自从林砚池来了之后,本该属于林博远的东西, 全都要分一份出来给林砚池, 这让他心里如何能舒坦。 后来李翠梅和他爹林兴荣又生了一个孩子,使得他的生存空间再次被挤压,他当然要想发设法把林砚池这个没血缘关系的人赶出去。 本来他只是不想林砚池回城, 今天被林砚池整得丢了这么大的脸, 他现在巴不得林砚池死得远远的。 李翠梅眉头皱得很深:“他回来了?” 林博远道:“你还在这里跟我装, 你们不是经常写信联系, 他有没有回来你难道不知道?等晚上我爸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这事。” 林博远在她身上发泄一通后,心里的气顺了些,拿着钱就出了门。 他要去商场把自己的手表赎回来,然后再去方梦茵家里给她赔不是把她接回来。 方梦茵是他车间主任的女儿,追了好久才追到手。 不出意外,等他老丈人退了后,那车间主任的位置就是他的,现在说什么他也得把方梦茵好好哄着。 李翠梅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能回神,等林博远走了后,她也跟着出了门。 她不知道林砚池在哪里,只能到先去徐东家里找人。 徐东和林砚池关系好,两个人肯定会见面。 徐东的母亲正在洗衣服,听到她的来意,直接把污水往她跟前倒。 对她这种粗鄙的行为,李翠梅脸上有些不快,却也没直接撕破脸皮。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徐东知不知道我们家砚池在哪,你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徐东的母亲张桂花用力搓着衣服,盆里的水花四处飞溅,李翠梅不得不站远些。 张桂花瞧不上她那矫情的样,讥讽道:“可真是笑话,你要找儿子不回你自己家找,反倒来我家,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保镖,他怎么知道你儿子在哪?再说,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就两个儿子,你又哪来个叫林砚池的儿子。” 李翠梅道:“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何苦这样?”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到了张桂花的霉头,张桂香把手上的衣服扔到盆里,站起身来,叉着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没心肝的老毒妇,你在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小池子摊上你这么个妈,也是他倒霉,你迟早遭报应我跟你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翠梅不想在这多费口舌,转身就走了。 张桂花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什么东西!” 林砚池自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回了一趟城,就把家里弄得这般鸡飞狗跳。 但大概情况,他也是能猜到的。 林博远那个人自私小气,对李翠梅这个继母也谈不上尊重,经他几句话挑拨,回家肯定是要闹的。 闹吧,闹吧,闹得越凶他越欢喜,也当是为原主出口恶气。 过分吗? 林砚池觉得一点也不。 这一家人一直逮着原主这头羊薅,他现在不过是收点利息罢了。 当然,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林砚池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他的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他是不会在这群人身上浪费一点心思的。 隔天徐东还来告诉他李翠梅找他的事,绘声绘色给他描述了一遍张桂花骂李翠梅的场景。 明明没在现场,他却说得一板一眼,就跟他亲眼看见了一样了。 林砚池跟他说:“别让她知道我在哪。” 林母找他做什么,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又是些戳心窝子的话。 林砚池才不去找那罪受,他又不是受虐狂,知道人家要来羞辱他,还眼巴巴凑上去。 书里的林母对原主很冷淡,林砚池甚至觉得所谓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都是原主自己的幻想。 林母又不是神经病,如果之前对原主很好,怎么可能改嫁后就急转直下,甚至还想和他断绝关系。 原主这个老实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安慰,说不定那些温馨的回忆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洗的脑。 本来没有的事,在他一遍又一遍的暗示中,就形成了记忆,让他觉得林母曾经对他很好。 林砚池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不然,他真想不通林母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态度。 四个人一起玩了两天,22号那天早上七点,林砚池就起床去北城医院那边开研讨会。 赵亭松一个人在租房这边待着也无聊,林砚池干脆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又看见了陆学林,林砚池惊讶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工作了吗?” 陆学林又扬了扬手中的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在北城报社这边工作,今天是医院专门请我过来的。” 林砚池知道陆学林在报社工作,但他没想到医院竟然会喊报社的人来。 他还以为这只是内部的一个研讨会,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林砚池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徐东:“那他呢?” “我是他助理。”徐东胸前挂着个照相机,很是得意。 昨天他就想说了,不过陆学林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他就忍着没说,都快憋死他了。 陆学林道:“只是临时的,他非要跟着来。” “什么嘛,明明是你问我要不要来的。”徐东不服气道。 陆学林不想和他斗嘴,点了点头:“你要这样说也行。” 还是赵亭松比较直接,听到两人的话,他来了个总结。 “不就是假公济私,非要绕那么多圈子。” 陆学林道:“大家彼此彼此。” 按理说赵亭松也不该出现在这,大家谁也别说谁。 研讨会在北城医院里面的报告大厅开,除了林砚池,从其他地方也来了不少人。 夏秋季节是疟疾四处横行的时候,除了前进村,其他地方也有遭殃的。 这回儿北城医院组织大家过来,就是为了大家共同学习治疗疟疾的事。 周华安一看到林砚池就冲着他招了招手,林砚池上前去跟他打了招呼。 “周主任,您好。” 周华安感叹道:“上次一别,我还很舍不得,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面。” 林砚池恭敬道:“还得多亏您举荐。” 周华安笑了笑:“谈不上什么举荐,我就是把你做的事情如实上报给了医院罢了,让你来参加研讨会,是我们医院领导一致的决定,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周华安不揽功,林砚池也没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 医院领导还没到场,研讨会还要一会儿才正式开始,周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给你引荐几个人。” 所谓的研讨会,技术交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来结交人才,拓展人脉的。 周华安给林砚池介绍的都是他们医院里各个科室的领导,这些人不管心里对林砚池有什么看法,面上都会卖周华安几分人情。 林砚池也没怯场,不卑不亢地和他们交流着。 参加研讨会的其他人在地方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在北城医院来了后,面对这么多专业人才,他们心里都自觉矮人一等,说话都不敢大声。 那周华安除了对传染病有兴趣,社交方面他是一概不喜欢的,有人想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简单的回应两声,态度很是冷淡。 没想到这会儿却主动跟一个小年轻攀谈,还四处跟人介绍他。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在了林砚池身上。 “这就是治疗前进村疟疾的赤脚大夫,怎么这么年轻?” “就是呢,咱们来这里的,像他这个年纪还在当学徒呢,他怎么就能给人治病了。” “除了一张脸能看,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看未必有周华安说的那么神。” “指不定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中医这行是越老越吃香,你越年轻,人家越瞧不上你的技术。 尤其是像林砚池这样又年轻又好看的,同行都会忍不住排挤打压。 “不好意思哦,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们。” 几个中医正说着话,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嗓音,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年轻人站在他们背后。 赵亭松长得魁梧,站在他们身旁十分有压迫感。 几个四五十岁的老中医还没想明白这样的场合会出现这样的人,就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走:“什么问题?” 赵亭松一副好学的样:“你们口中这位运气好的小年轻,上个月才救了一个村人的命,还研究出了能抑制疟疾传播的药方。你们这么大的岁数,一看就是这个。”赵亭松给他们比了个大拇指,十分崇拜地问道:“你们这些老伙计肯定比他这个小年轻有能耐,不知几位有没有跟他一样,研究出什么造福大家的药方?” 其中一个留着胡子的人听出他的揶揄,气得吹胡子瞪眼:“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你当那药方是地里的大萝卜,说研究就能研究出来的?” 赵亭松笑得腼腆,说话却毫不留情面:“治病救人的事情我是外行,我肯定不懂。我爹从小就教育我,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妄加评判,我谨遵他的教诲,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刚才你们说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我就当你们的面问问,你们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么就没碰到过一回死耗子?是运气不好,还是技术不行?” 赵亭松平时是很尊老爱幼的,但他这个人有自己的底线。 别人骂他没关系,但是不能骂林砚池,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说林砚池的坏话。 林砚池给前进村治病那几天有多辛苦他是知道的,这群人凭什么看他年轻就诋毁他。 几个人被他气得不行,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人,听他说是外行,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奚落我们,你一个外行人,谁允许你进来的?” 留胡子的人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打出去,赶紧给我打出去。” 陆学林和徐东都被赵亭松那番话震得回不过神来,这会儿这几个人仗着人多势众,竟然还想把赵亭松赶出去,真是当他们没人。 “拍照。”在徐东的怔忪中,陆学林冷酷地说了声,然后又看着这群倚老卖老的人道:“我们三个都是北城报社的,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等研讨会结束,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话一五一十的写在报纸上。” 文人的笔有多厉害,这些人都是知道的,他们来参加研讨会都是想给自己镀金,等回到地方上了,也能跟人吹嘘一番。 这些话要是被写在了报纸上,那还如何了得。 除了那个留胡子的老中医,其他几个都是识时务的,态度当即就软了下来。 “我们也只是随便说说,误会,都是误会。” “都是同行,大家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僵。” 赵亭松瞧了他们一眼:“随便说说也不行。”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坏话。 要不是不想影响林砚池的好心情,他非要他们给林砚池道歉不可。 几人吵闹的功夫,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都来了,研讨会也正式开始了。 赵亭松深吸了口气,把这小插曲抛到脑后,认真观看林砚池关于“治疗疟疾”的演讲报告。 那几个人怕被报社的人偷拍,连忙把位置换到了前面。 后面就剩下了几个报社的人。 林砚池上台后,其他报社的记者纷纷拿出相机拍照。 徐东捧着个相机捣鼓半天,肩膀碰了碰陆学林,声若蚊蝇道:“这玩意怎么弄啊,我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当时看陆学林拿了这玩意,他就自告奋勇的要帮忙,结果拿过来后,又不知道怎么用。 现在大家都在拍了,就他一个人干站着。 陆学林肯定又要骂他蠢了。 这回陆学林没骂人,反倒是说:“是我忘了教你。” 说完就站到他身后,握住他拿相机的手,在他耳边讲解相机如何使用。 徐东感觉很不自在,不是,就两句话的事,陆学林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而且他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怎么这么好,竟然都没骂他蠢货。 简直不像他。 徐东感觉自己真有点贱,平日里陆学林对他骂骂咧咧的,他倒浑身舒坦,这会儿突然这么温柔了,他却觉得很恐怖,这大少爷别是在憋什么坏吧。 “记住了吗?” 徐东什么也没记住,平时天天在一起不觉得,这会儿陆学林在他耳边说话,他竟然还觉得陆学林的声音挺好听的。 两人靠得极近,徐东微微扭头,就能看见陆学林的侧脸。 老实说,还挺好看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立马把陆学林推开了,二话没说就把相机还给他。 “我不会,你自己来。” 太离谱了,他竟然会觉得陆学林长得好看,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真是莫名其妙。 陆学林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拿着相机就给台上的林砚池拍照。 徐东不动声色的往赵亭松那边靠了几步,他跟人勾肩搭背的习惯了,下意识就要揽赵亭松肩。 不曾想,赵亭松眼睛看着台上的林砚池,反应倒是很快,还没搭上呢,他就抬手挡住。 小声道:“搂陆学林去。” 徐东满头问号:“我干啥要搂他?” 赵亭松没搭理他。 嘿,这傻子脾气还挺怪。 徐东看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边看台上的林砚池,一边和他说悄悄话。 “老实说,我觉得比起我们第一回 见面的时候,你聪明了不少。” 刚才竟然能堵得那群人哑口无言,换他,他肯定就做不到。 “都不是外人,你跟我说说呗,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是不是有啥诀窍,还是砚池给你吃了啥仙丹妙药。” “仙丹妙药?”赵亭松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徐东觉得他怪里怪气的,又道:“看来砚池真给你开了小灶,等会儿完了我问问他。” 省得陆学林动不动就骂他是蠢货。 “我啥也没吃,你别问。”赵亭松阻止道,“想变聪明挺简单的,你找个聪明的对象,整天跟他一起,日子久了,你自然也开窍了。” 徐东苦着个脸,说得容易,他上哪找个聪明对象去。 家里人都催他找对象,可他想找,也得有人看得上他啊。 真愁人。 赵亭松没再搭理他,台上的林砚池侃侃而谈,分析着当前治疗疟疾的方法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青蒿素是治疗疟疾的有效药物,但它不溶于水,只能口服不能注射,若是遇到昏迷的患者,用药就会十分困难,在这点上必须要做出改变。 这种过于专业的知识赵亭松并不能理解,但是看到台上的林砚池妙语连珠,引经据典,一边讲述,一边又抛出问题,赵亭松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讲台上的林砚池无疑是全场人的焦点,他自信从容,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里不断发光,带着无限的吸引力,赵亭松很难不被他迷住。 大厅里时不时就会响起掌声,最前面的领导也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赵亭松嘴角勾起,眼睛弯弯,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优秀的一个人竟敢会是他这样一个傻小子的对象。 他看着林砚池,在心里默默念道:“我的。” 他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他的心就激动得像要融化一般。 要不是场合不对,赵亭松真想抱抱林砚池,大声告诉他,他是多么的优秀和迷人。 不管是在林砚池高/潮或者低谷的时候,他都将是林砚池最坚实的后盾,他愿意默默陪在林砚池身旁见证他所有的高光。 林砚池讲完后,医院领导上台又夸了他几句。 刚才还不服气的几个人,听到他说的那些专业名词,这会儿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 林砚池不知道那个小插曲,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看到他的时候会这么心虚。 他的报告做完,后面还有个自由讨论的环节。 林砚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下台之后,有很多人都来找他讨论。 送走这个,又来那个,林砚池嘴都快说干了,才终于把这些人打发。 这厅里牛逼有名气的大有人在,和他说完,大家又相互去和其他人结交。 林砚池往后看了看,徐东和陆学林都在,赵亭松却不知道哪去了。 这种场合他怎么会缺席?林砚池上前问道:“赵亭松呢?” 陆学林指了指:“上洗手间去了。” 林砚池怕他在外面出什么状况,便道:“我出去看看,有人问,你们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都在报告厅里开会,这会儿外头倒是很安静,林砚池走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尽头往右拐就看到洗手间的标志。 医院的洗手间每格都带了门,前面几个都空着,只有最后一格的门是关着的。 林砚池喊了声:“赵亭松?” 没人答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这里面。 这要是其他人在里面,那可就尴尬了。 林砚池正打算走开些,厕所的门先打开了,他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就被人抓着手腕拉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待看清眼前的人时, 林砚池伸手捶了捶他。 “干嘛呢你。” 赵亭松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的食指放在自己唇上:“嘘。” 林砚池不闹了,背抵着狭窄的门仰着头看他。 两人贴身而站, 林砚池听到了赵亭松结实有力的心跳声。 赵亭松看着林砚池的双眸似有千言万语, 最后都化作一吻,落到了林砚池唇上。 林砚池揪紧他的衣服,忍不住和他耳鬓厮磨, 又暗暗担心会有人进来。 亲完后, 两人互相看着, 林砚池笑着挠了挠赵亭松的掌心, 给他比了个手势。 示意自己先出去。 赵亭松点点头,侧身让了位置, 林砚池出了隔间, 在洗手间里转了一圈, 没看到其他人, 就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不一会儿,赵亭松也从隔间出来了。 林砚池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就亲一口两人都弄得鬼鬼祟祟的,像在偷/情一样。 这也是没法的事, 就算那十年结束了, 也不代表他们这类人就能正大光明的走在路上。 况且这年代男女之间处对象都得偷偷摸摸的,更不说他们两个男人了。 这样一想,林砚池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刚出洗手间, 就见陆学林抱着双臂靠在墙上, 看着他们出来后挑了挑眉道:“还挺快。” 林砚池有点被撞破的心虚, 不过一想到他和赵亭松什么都没做, 又打趣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心肠呢?” 居然还主动来跟他们望风。 陆学林切了一声,懒得解释,三个人一起回了报告厅。 徐东以为他们都去上了厕所,也没问什么。 会议差不多到了尾声,结束之后,周华安又叫住林砚池,说他们医院的院长想见见他。 院长姓刘,今年还不到六十岁,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 “我听华安说,你是林华清的儿子?”他看着林砚池的眼神很慈祥,人也没什么架子。 林砚池恭敬道:“是,我是他的儿子,您也认识他?” 原主的记忆中好像没这号人物。 刘院长道:“你爸爸的医术当初在城里可是很出名的,同行的有几个不认识他。” 小说是从原主下乡之后开始写,原主的父亲那时候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所以他只在原主的回忆中出现过几次。 这些人提起林华清无一不是怀念和尊重,看来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林砚池谦虚道:“可惜我的医术不及他。” 刘院长却不这样想:“不可妄自菲薄,我本还在惋惜他就这样走了,没把自己那身本事留下来,现在看到你,我很欣慰,你爸他后继有人了。” “我还只是学了点皮毛,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潜心钻研自己的医术的。” 他这话既抬高了刘院长,又没有把自己贬低,刘院长听得舒坦的同时,对他又高看两分。 “华安说你在乡下带领大家种药材,都种了些什么?” 林砚池道:“就种了点红花,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华安告诉我,你们那个地方地质不错,倒是适合种这些,不过种植药材不是简单的事,稍不注意就血本无归,我那有本书,等会儿送你,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说完,他又对周华安说道:“你去我办公室,把我抽屉里那本书拿下来。” 刘院长和林华清有过几面之缘,想到林华清的结局,他就忍不住有些唏嘘。 现在看到他的儿子这么优秀,心里也算是有了几分慰藉。 周华安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拿着书下来。 书的封面泛黄和破损都很严重,书里面的内容倒是被保存得很好。 书里记载了各种草药的样子和生长习性,类似于现代的草药百科全书。 别说,这书对林砚池还真挺有帮助的。 他眼带惊喜道:“谢谢您!” 刘院长看他这般开心,微微一笑:“不用谢,说起来,这本书还是你爸写的,现在也算是我物归原主了。” 林华清当初被批/斗后,家里的那些东西都被搬走,书籍不是被烧了就是被卖了。 这书还是刘院长路过一家废品收购站的时候看见了,顺手买回来的。 能编撰出这么一本书出来,原主他爹可真不简单。 研讨会已经接近尾声,知道刘院长和周主任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林砚池也不多耽搁他们的时间。 在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他与二人告了别,领着赵亭松他们一起出了医院。 他把书给赵亭松瞧了瞧,赵亭松翻开两页看看,眼里也带了点笑意。 “挺好的。” 他是种地的好把式,就是缺少点理论知识,现在有了这样一本书,以后种植药材更加得心应手了。 研讨会的事情算是正式结束,不过林砚池和赵亭松也没急着回村。 原主和徐东关系这么好,既然都回来了,那肯定要去他家里拜访一下他父母的。 陆学林本来也想跟着去,不过他刚做了林砚池的采访,还得回报社撰稿,下周之前就得把报导发出来,这几天是没什么时间再陪他们玩了。 他觉得很可惜,对徐东道:“下回我再到你们家去。” 徐东道:“去可以,先说好,别嫌弃。” 他们家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比不得陆学林这种住大院的人,这位大少爷平日里对他挑三拣四,他能忍着,若是敢说他家里不好,他肯定要翻脸。 陆学林哼了声:“你当我是你这种没眼色的人?” 徐东提心吊胆半天,听到陆学林终于开口损他后,他倒高兴了些。 对嘛,这样才是正常的,他这个人皮子贱,听不得陆学林的好话。 因为没提前说,林砚池和赵亭松也就没直接上门,等徐东回家和父母说好了之后,第二天,两人才去商场买了礼物带了过去。 徐东的父母和他一样大大咧咧的,张桂花看到林砚池之后特别激动:“哎哟,小池子,你终于来了,我都以为你把婶子忘了呢。” 林砚池道:“我就是把徐东忘了,也不会忘了您,你都不知道我下乡这两年有多想您。” 一句话把张桂花逗得哈哈大笑,她看着林砚池旁边的赵亭松道:“这位是?” 林砚池开口介绍:“陪我一起来开会的朋友。” 张桂花道:“长得可真俊,有对象了吗,要不要我跟你介绍介绍?” 上了年纪的长辈就喜欢搞这套,赵亭松连忙点头:“有。” 张桂花也只是随口一问,又拉着林砚池道:“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两年真是苦了你了。” 其实也没多苦,不过农村的日子跟城里比起来确实是天差地别。 “都怪李翠梅那个毒妇,竟舍得让自家儿子去吃那么大的苦。” 徐东在一旁黑了脸:“那你就舍得让我吃这个苦?” 张桂花道:“这事你可不能怪我,谁叫你手气差,抓阄抓到了。” 徐东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目前家里还有个还在上学的弟弟。 一旁的徐大勇跟个受气包似的扯着她的衣袖:“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少说两句。” 张桂花嘟囔道:“她敢做,还怕我说,老林对她这么好,她都不知足,还把人举报……” 徐大勇生气道:“当着孩子的面你在说些什么呢,你就管不住你这张嘴。” 林砚池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问她:“什么举报?” 张桂花捂住嘴,讪讪道:“我去做饭。” 林砚池对原主父母的事本来是不太感兴趣的,不过这回进了城,老是听人提起林华清,加上刚得到了林华清亲手撰写的书籍,导致他对林华清印象还不错。 徐东的父母明显是了解内情的,林砚池觉得有必要趁此机会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 “徐叔,刚才徐婶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大勇一脸尴尬:“没什么,大人的事,你们小的别掺和。” 林砚池苦哈哈道:“我妈对我怎么样,你们都看在眼里,这两年下乡后我一直都在反省,哪怕到了现在,我仍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徐东随他妈,他是个大嘴巴,他妈这嘴只会比他更不严实。 听到林砚池这么问,她又转出来道:“她自己心肠歹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初年纪小不知道,你爸就是被她举报的。” 那时候大革命刚刚兴起,举报风气成灾,儿子举报老子的,媳妇举报男人的到处都是,林华清除了给人治病,平日就喜欢研究那些书籍画卷,李翠梅又是他的枕边人,想挑他的错处容易得很。 林砚池和赵亭松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徐东忍不住道:“自家男人,她干啥要举报啊。” 张桂花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徐大勇看着赵亭松和徐东,大概是觉得当着他们俩的面不好说。 林砚池道:“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有话你们就直说吧。”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若是不说,林砚池恐怕这辈子不会知道真相。 张桂花把心一横道:“你妈当初是被迫生下你的。” 这事还得从徐大勇他们上一辈开始说起。 那时候,徐东爷爷和林砚池爷爷,还有韩德旺他爸,三个人是一个地方出来,在城里安了家后,三家人关系一直都很亲近。 后来他们住的附近又搬来一家人,正是李翠梅她们家。 四个人一起长大,李翠梅又长得漂亮,韩德旺和林华清很难不喜欢她。 徐大勇因为开窍晚,一直对她没那方面的想法,所以没有卷入他们这场纷争。 李翠梅父母对他们两家都是知根知底,也就没过多干涉,甚至暗中拿着韩德旺和林华清比较,打算谁有出息就把闺女许给谁。 林华清从小就是个好学生,爱读书,又上进,父母把他送去跟一个老中医学了医,他有天分,又刻苦,年纪轻轻便学得一手本事。 韩德旺和他相反,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了说亲的年纪都没个正经事干。 当父母的肯定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李翠梅父母没经过她同意就把她许给了林华清。 不料,李翠梅私下已经和韩德旺谈上了。 这韩德旺本事不大,哄人的本领可是一套一套的,比起朴实无华的林华清,自然是他更能讨人欢心。 知道李翠梅家人嫌他家里没本事,韩德旺又从家里拿了钱,说要出去闯荡,还让李翠梅等他。 李翠梅和他爱得死去活来,就靠着这样一句承诺等了他三四年。 眼看她都快成个老姑娘,韩德旺又杳无音信,父母哪还能依着她继续等,没多久就开始和林家商量两人的婚事。 李翠梅自是不依,她找到林华清希望林华清能主动退了亲。 那天晚上林华清的老师父过生,家里人都在外面吃酒,因为李翠梅找他,他就先离席了。 后来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林华清就…… 而林砚池也是在那天怀上的。 “结婚后李翠梅也闹过不少次,打胎药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回,都被老林给救回来了。老林自知有愧,一直想方设法弥补他,一直闹到你出生,她才终于消停,我还以为她是真认了命,没想到最后老林整个人都搭在了她手上。” 林华清虽然不是她亲手杀的,不过若没有那些批/斗和侮辱,他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要不怎么说她是毒妇呢,当初的确是老林对不起他,可她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老林是多好的人,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老林一走她就改嫁,说不定她早就在外面跟别人勾搭上了。” 他们两家人挨着的,所以对这些事了解得很清楚。 张桂花虽然个性很强势,但她骨子里还是那种没什么文化的传统女性,在她看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男人懂得心疼自己,那就算嫁对了。 赵亭松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对张桂花的话表示不赞同:“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她还是被强迫的,不管她后面做了什么,在这件事上,她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 林砚池心情很复杂,这些事书里都没写,他不知道林父竟然还干了这种事。 张桂花说这些的时候,都带着自己立场,不过公正客观一点来说,李翠梅心狠是心狠,在林华清这个事上,以林砚池现代人的思想,他还真不好评判什么。 林华清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品行端正,心地善良的好人,在李翠梅眼里,说不定就是个魔鬼。 和魔鬼生下的孩子,她又如何会喜欢呢。 李翠梅后面的报复确实算得上心狠手辣,但若不是林父没有管住自己,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凡事都有因果,林华清犯了错被报复,那是他该的。 就是原主这个小可怜,完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看来林砚池猜得没错,所谓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大概真是原主自己的幻想。 这些事情说不定原主也是知道的,一边是生他的母亲,一边是他敬重的父亲,原主这个老实人,肯定会寻各种理由给他们找补,不然,也不会任凭林博远他们一直吸自己的血。 林砚池听完狠狠地搓了把自己的脸。 不愧是狗血文,连父母那一辈的感情都这么离谱,整得见多识广的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58章 赵亭松见林砚池面色难看, 抬手搂住他,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徐大勇不是个爱在背后说人是非的,尤其是这样难堪的事。 他把兜里的烟拿出来, 起身道:“我出去抽支烟。” 张桂花虽然嘴巴不怎么严实, 但也没什么坏心,看到林砚池这样,她安慰道:“不管谁对谁错, 都是他们的事, 小池子, 你别放在心上。” 嘴上说得容易, 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么大的事情, 林砚池一时半会是接受不了的。 叹了口气, 转身就进了厨房。 徐东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这些事他也是头一回听说,震惊程度不比林砚池少。 在他的印象中,林华清一直是个又温柔又耐心的长辈。 他小时候顽劣, 每次张桂花拿着扫帚抽他的时候,都是隔壁的林华清过来劝的。 现在听到这样的事,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得干巴巴地劝道:“砚池, 你别难过。” 林砚池摇了摇头道:“没事。” 事情和他想象中偏差很大,但他毕竟不是原主,除了有些唏嘘外, 也没多难受。 可能是知道他心情不好, 等他吃完饭离开的时候, 徐东家里也没过多挽留。 一家三口送他出门, 没想到会撞见了李翠梅。 看见林砚池,李翠梅眼里有几分意外,但是很快就趋于平静。 林砚池和徐东关系这么好,他又是个识礼数的,回来必定会到他们家拜访。 李翠梅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到徐东家门口转悠,没想到还真让她给撞上了。 张桂花看到她又想骂几句,不过到底是顾忌着林砚池的面子,只哼了一声,看见徐大勇想和李翠梅说话,拉着他就进了门。 徐东平时再没有眼色,也知道他们母子俩这会儿有话要说,对着李翠梅尴尬地点了点头后,跟着离开了。 赵亭松本来还有点疑惑,看到大家都是这样的反应,他差不多也明白了眼前的妇人是谁。 “我去那边等你。”他主动松开了林砚池的手,走远了些。 这还是林砚池第一次见到李翠梅,她和原主记忆中一样,哪怕上了年纪,仍然比同龄人显得漂亮年轻。 林砚池之前还以为她改嫁后,会在林博远家里过得步履维艰,现在看她的气色,就知道她过得还不错。 能委曲求全十几年,在关键时候给林华清致命一击就足以证明李翠梅并不是那种柔弱的小白花。 就算是二婚,她依然能过得风生水起。 这点上,林砚池倒是佩服她。 知道李翠梅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换做往常,林砚池高低得叫她一声妈,给她上演一番母慈子孝来恶心她。 不过现在他倒是觉得没必要了,他从小就没父母,这声“妈”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的。 何况他都知道了李翠梅不喜欢自己儿子的原因,也没必要拿着这事来攻击李翠梅,这样下作的事情林砚池做不出来。 在李翠梅斟酌着如何开口的时候,林砚池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回来不是来找你们的,拿了你的钱,我肯定按你说的办。我不是那种主动挑事的人,只要林博远安分一点,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但你要是管不住他,就别怪我说话不算话,都是要脸的人,事情闹大了,恐怕就不是你那两百块钱能摆平的。” 李翠梅想说的话都被林砚池堵了回来,她没想到林砚池竟然会这么果断。 她看着林砚池的神情有些复杂:“你好像变了很多。” 林砚池哂笑一声:“你去乡下/体验两年,看你回来会不会变。” 这话带有明显的怨气。 李翠梅不欲逞口舌之快,只道:“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林砚池道:“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理解我的意思,从今往后,我肯定不会再和你们家来往,但北城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李翠梅道:“这我管不着。” 她还没这么霸道,只要林砚池不在她跟前晃悠,回不回北城她不在乎,这回来找林砚池也是因为林博远一直在家里闹。 她还以为林砚池是故意来报复她的。 现在看来,都是林博远那蠢货自己闹的。 两人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倒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看着林砚池的背影,李翠梅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的前半生都被林华清耽误,后半生不能再毁在林砚池手里。 这个儿子越大就和林华清越像,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李翠梅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虽然不喜欢林砚池,但这些年也从未迁怒过他。 就是改嫁,她也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个儿子,一直供到了林砚池十八岁才让他下乡,自认也算仁至义尽了。 现在终于能够彻底解脱,回家的路上,李翠梅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把原主这边的家庭问题解决干净,林砚池也算是松了口气。 林博远自私功利,却沉不住气,以李翠梅的心计手段想要拿捏他,其实是很容易的。 以后他应该不用为这家人发愁了。 外面人多,赵亭松也不好说什么,等回了租房,他才搂着林砚池,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肩上:“现在没人了,想哭就哭吧。” 林砚池道:“我为什么要哭?” 他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有动不动就流泪的。 赵亭松道:“我都听见了。” 赵亭松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将心比心,若是他的家人说要跟他断绝关系,他肯定会特别伤心。 这样一想,他看着林砚池的眼神更加心疼。 “你好可怜。” 林砚池:…… 虽然这看起来是个事实,但这大傻子也没必要说得这样直白吧。 “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我,以后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我的哥哥嫂嫂就是你的哥哥嫂嫂,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林砚池靠在他的肩膀上,轻笑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我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赵亭松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也松了口气。 他嘴笨,要是林砚池哭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害怕林砚池是强颜欢笑,后面怎么的几天都一直观察着林砚池的情绪,就怕他哪天没忍住崩溃了。 林砚池没法解释什么,只好随了他去。 两人又在北城待了几天,大城市的物资多,很多东西家里边都没有,眼看着要过年了,林砚池和赵亭松又在商场里买了很多东西。 离开的时候,徐东和陆学林又来送了他们。 他们不知道未来的发展情况,心里有些惆怅,这一分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陆学林其实好几次都想开口问林砚池想不想回城。 他有门路,能给他找到接收的单位。 就是赵亭松不太好办。 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说出口,仔细想想,以林砚池的本事,他若是想回城,有大把的机会。 偏偏他一直都没提这事,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陆学林给了林砚池一份报纸:“昨天出来的,送你一份当纪念。” 林砚池拿起来瞧了瞧,是他那天参加研讨会的报道,上面还有他的照片。 北城医院的研讨会基本占了一页报纸,上面一共放了四张照片,有两张都是林砚池的。 林砚池还是头一回在报纸上看到自己,别说,还真挺稀奇的。 这报纸上的文字,介绍研讨会的没多少,大篇幅都在讲他,弄得跟他个人专访一样。 林砚池道:“你这也整得太高调了。” 什么“英雄出少年”“中医终于得到了传承”“林岗村的小神医”这类的字眼多不胜数,整得也太浮夸了。 林砚池自己看着都脸红。 陆学林不觉得有什么:“你好不容易来一回,我可不得跟你弄个大排场。能上报纸是很光荣的事,你们那小县城的领导看到了,还不得好好捧着你。” 林砚池知道,陆学林这是在替自己铺路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跟李翠梅那边断了关系,但是能得到这样真心的朋友,又如何能说他不是幸福的。 林砚池有点感动:“谢谢你啊,学林。” 陆学林道:“你也不用客气,我以后要你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和林砚池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点破,彼此就心知肚明。 送走林砚池和赵亭松后,徐东道:“我怎么感觉你和砚池背着我有什么小秘密。” 说起来,这俩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说话也是云里雾里让人捉摸不透。 陆学林心情还不错,听他这么说,笑道:“我和他能有什么小秘密?” “这我哪知道。” 他就觉得陆学林怪里怪气的。 不仅仅是他,林砚池和赵亭松也怪,具体哪怪他又说不出来。 反正感觉他们四个人,就他一个稀里糊涂的。 陆学林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说他傻吧,他又能敏锐的看出不对。 说他不傻吧,答案都摆在他面前了,他愣是都不带看一眼的。 陆学林故意带着点试探说道:“我家里最近叫我去相亲呢,我觉得有点烦,你觉得呢。” 徐东道:“烦什么呢,这不挺好的,我想去相亲都没人跟我相呢。” 他现在还是修车厂的学徒,没正经工作,想找个对象都不好找。 明知道是这样的回答,陆学林唇边的笑意还是凝固了。 徐东没感受到他的不高兴,自顾自地说道:“哪家姑娘?漂不漂亮啊?你整天臭着个脸,别把人姑娘吓跑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给你把把关?” 说完,又摇了摇头:“算了,万一人家看上我怎么办,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是不去了。” 陆学林一直告诉自己要温柔,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 “真是傻逼。” 徐东被他骂了,也不生气:“就你这德行,能有姑娘喜欢你才怪了。” 也就他心大才能受得了他。 …… 临近过年,林岗村的好事是一桩接一桩,林砚池走了没多久,书记又带着电力公司的人来了。 拉电杆这事是赵保国去申请的,邻近的几个村都已经通了电,他们村继续这样黑灯瞎火的过下去也不像个事。 通电的事情上头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前两年,他们村里的人太穷,通了电也交不起电费,也就没答应。 这两年大队的财务要宽松很多,也该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邻近过年,村里的活也少,看着远处升起的一根根电线杆,村里人都开心得很。 这一年村里的变化是真的大,又是修路,又是拉电线的,年底分的钱也比往年多了些。 今年先进又是他们村得了,听说公社还给奖励了钱,支书拿着钱去外面买了肉,说是等林知青和他们家小满回来,队里就安排人做大锅饭,大家一起吃个痛快。 以前还从来没这样过,这日子可真越来越有盼头了。 村里人没事就在村口这边转悠,三三两两的,一边看远处的电线杆子,一边闲聊。 “林知青进城得有二十多天了吧,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是不回来了?” “不能吧,小满一起的呢。” “小满一起的又怎么样,林知青那么有能耐,难不成他不想回来,小满还能绑着他回来不成。” “这也说不准,我看村里好多知青都走了,林知青毕竟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 “地里药材还种着呢,他肯定不会走的。” “希望吧,我们村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了些,林知青要是走了,万一日子又回到从前怎么办。” 他们也没其他意思,就是舍不得。 林砚池不仅会治病,还给他们弄了个活干,一年下来工分都多挣了好多,大家心里都挺感激的。 这次他走了这么久,大家心里实在惦记。 “诶诶诶,别说了别说了,你们看,那是不是林知青和小满。” 远处缓缓驶过来一辆驴车,等林砚池和赵亭松下了车后,村里人异口同声喊道:“林知青,欢迎回来。” 林砚池被大家的热情吓了一跳,他挠了挠头:“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的?” 徐嫂子笑了笑:“我们天天都在这等林知青呢。” 徐嫂子长得很喜庆,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明知她说的是假话,林砚池心里也觉得舒坦。 有上了年纪的人看着两人胀胀鼓鼓的包,打趣道:“小满呐,你这是把整个城里的东西都搬回来了吗?这次跟林知青出去长不少见识吧,外面咋样啊,是不是比我们村大多了?” 赵亭松道:“是挺大。” 那岂止是比村里大,整个县城跟北城那边比起来,也是渺小得很。 林砚池从包里拿出几包糖和瓜子递到徐婶子手中:“大物件的东西不好买,只能给大家带点小玩意,徐嫂子,这些东西就拜托您给大家分下去,要是不够,您再找我拿。” 瓜子糖果在这时候也算很珍贵的,而且这还是从北城带回来的,那就更珍贵了。 徐嫂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肯定会把这事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也不用再拿,这么多已经够了。” 徐嫂子这个人林砚池还是了解的,圆滑能干,不贪小便宜,把东西交给她分,林砚池信得过。 “难为林知青还记得我们。” “今年过来,林知青来我家过吧。” “来我家吧,今年分的粮多,可以吃细粮。” 面对大家的热情,林砚池一边婉拒,一边笑。 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日子过得一直很舒心,嘴上没说,心里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林砚池把北城日报的报纸带了回来, 赵保国拿到屋外看了看,高兴得合不拢嘴。 沈红英看他这般高兴,端着个小板凳坐到他跟前, 忙道:“上面写啥呢, 快给我念念。” 赵保国道:“说咱们家小林是神医呢。” 说着,把报纸递给一旁的赵春风:“老大,给你妈念念。” 赵春风清了清嗓子, 当着全家人的面念了起来。 沈红英边听边笑, 她一个妇道人家, 虽然不懂这些事, 但是也知道,上报纸的都是那些她们见不着面的大人物, 没想到这回他们家小林也能上报。 哎哟, 真是太出息了。 林砚池听得脚趾抓地, 从来都没觉得这么难为情过。 陆学林把他吹捧得太高了, 在外面不觉得有什么,回到家里,被赵春风认认真真念出来, 真是尴尬得他头皮都要发麻。 更难为情的还在后头,一家人吃完饭, 赵保国背着个手道:“我出去转转。” 嘴上说着转转, 手里还拿着份报纸,林砚池知道,他肯定要去村里大肆宣扬了。 果不其然, 等他上卫生所给人看病的时候, 路上若是碰到人, 准得被叫住。 他们的想法跟沈红英一样, 能上报纸的,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林知青上了报纸,那他就是大人物。 这么个大人物在他们村里,给大家看病,带大家挣钱,换作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看到林砚池,就想跟他拉拉家常,亲近亲近。 还有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没事就来卫生所找他,说要跟他介绍对象。 王永年被烦得不行,听到他们说要介绍对象给林砚池,哼道:“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人家林知青是谁?你们介绍的那些人又是谁?门不当户不对的,知道的说你们在跟他介绍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跟他结仇呢。” 那些人被他说得脸上无光,又道:“人家林知青都没急呢,你急什么?你家没闺女,要是你家有闺女,你还能坐得住。” 王永年真是懒得理他们,有闺女又怎么样,有闺女也得有自知之明。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林砚池赶紧劝道:“我知道大家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啊,有对象了,是哪家姑娘啊。” “是我们村的吗?” “肯定不是,没听说村里哪家姑娘跟林知青好上了。” “那就是城里人了。” 一听是城里人,大家也消停了,他们村的姑娘再好也比不过人家城里的。 可惜了,还以为能把林知青留在这里,当他们村的女婿呢。 “这下行了吧,没病就赶紧走,别耽误别人。” 王永年不怕得罪人,两下就把他们给轰出去了。 等卫生所的人走光了,他又揶揄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让你高调。” 林砚池笑了笑:“他们也没坏心。” 两人说了几句,赵亭松又来卫生所找他:“爸让你去大队部开会呢。” 说完他又冲着王永年点了点头,叫了他一声:“王叔。” 王永年吸了口气,今儿个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这臭小子哪次见他不得给他斗上两句,今天倒好,居然还叫他叔。 太神奇了。 赵亭松哪管他是什么想法,把话带到,就拉着林砚池一起走了。 王永年看着两人的背影犯嘀咕,要不是赵亭松是个男的,他都怀疑林砚池的对象是他。 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这村里,有林砚池的地方一定就有赵亭松,关系也太好了。 林砚池和赵亭松到了大队部后,干部们基本都到齐了。 赵保国看到他,兴高采烈道:“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今年大队财政宽松,前几天我们几个干部去供销社买了肉,想着跟村里人一起热闹一下,叫你过来商量商量。” 现在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大队部的干部都习惯性想听林砚池的意见。 林砚池道:“可以啊,肉和粮我们队上出,菜可以让村里的人自己带。” 干部们都是这样想到,村里这么多人,队上买的那点肉肯定不够分,想吃饱大家都要做出贡献。 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这时节正是萝卜青菜生长的时候,能免费吃肉,村里人肯定愿意贡献一点菜出来。 事情拍板,赵保国就把吃大锅饭的日子定了下来。 村里废弃的食堂还能用,大清早沈红英就领着几个妇女同志把灶火整顿好,又架起了两口大锅,开始炖肉。 萝卜土豆洗干净切成块,泡好的粉条和发好的豆芽,各种配菜一股脑的都扔进了肉锅里。 沈红英舍得下调料,肉炖了没多久就出了味。 等肉炖好,又把煮熟沥干的青菜叶子用油炒一遍,再和着饭一起蒸。 既不费粮,又好吃有味。 村里人跟吃酒席一样,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都弄了出来,小孩们一边捧着碗,一边吸鼻子闻肉香。 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大锅饭,可那时候的大锅饭,味道不好不说,还特别少,去得稍微晚一点,连口稀饭都喝不着。 这回不一样了,光是闻着味,就知道有多香。 刚上桌,就有小孩偷偷摸摸地把筷子伸到汤碗里,蘸了点肉汤往嘴里嗦,这味道,就算被骂也值得了。 大人们不断吞口水,都想大快朵颐。 赵保国知道这会儿没人能听得进他说的话,干脆就让大家先吃了来。 他一声令下,那就跟洪水开了闸似的,谁动作稍微慢一点,连汤都没得喝。 赵保国笑道:“锅里还有,大家敞开肚子吃。” 村里有老人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过过这样的好日子。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感触颇深,赵保国道:“会越来越好的。” 旁边有人立马道:“有你这么好的支书,还有林知青这么好的同志,我们村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话不是吹捧,林砚池的能耐先不提,赵保国这个支书当得是大家都心服口服的。 眼看着大家都已经吃完,赵保国站起来,拿着个喇叭道:“同志们,今天这顿饭香不香?” 众人大声道:“香!” “这样的日子美不美?” “美!” “想不想以后的日子更美?” “想。” 赵保国点了点头道:“要想日子过得好,劳动生产少不了,我听别村的队长说,他们村有些人心里开始浮躁,总觉得干大集体自家占不了便宜,种粮食都开始磨洋工了。我不希望咱们村里有这样的人,我当支书,讲究的就是一个公正,谁家干得好 ,谁家干得不好,我都看在眼里,平日里我不说什么,但年底分粮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人群中立马有人保证:“这你放心,我们都不是那种搅事的人。” “今年我家分了好多粮,明年肯定好好干。” 大家都跟着附和。 看众人这么配合,赵保国笑了笑,收起了脸上的严厉。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林砚池悄声道:“保国叔可真厉害。” 赵亭松嘴里还包着两口饭,不清不楚的回了句:“是挺厉害。” 林砚池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一天除了会干饭还会干嘛?” 得亏他们家底子还行,不然迟早都要被赵亭松吃垮。 赵亭松眼珠转了转,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跟林砚池靠近了些,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林砚池的脸刷一下就变红了,轻声哼道:“臭流氓,你跟谁学的。” 赵亭松笑:“我自己琢磨的。” 瞧他那样,好像还挺骄傲的。 林砚池道:“这么厉害,那你再说两句。” 赵亭松脸红了红,这青天白日说一句就行了,哪还敢再说。 林砚池哼了哼,就知道他不是自己对手。 趁大家不注意,林砚池偷偷把桌上剩的菜倒进赵亭松碗里,揉了揉他头的道:“好好吃饭。” …… 林岗村在赵保国的管理下,风气一直都不错,今天又这样恩威并施一番,就算有些好事的人心里有其他想法,也被压了下来。 赵保国是有几分本事的,大家就安安心心种地,老老实实跟着队上的安排走,这日子保准会好起来。 今年村里种了三十亩的红花,来年肯定能卖不少钱,年底分粮分钱的时候,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村里吃完大锅饭,各家都要开始准备过年了。 年三十那天,沈得贵就来了赵家,他离了婚,自己也没个家,大过年的,赵保国见他可怜,就把他也喊到了家里。 往年都是这样一起过的。 沈得贵还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话,过年真给林砚池包了个一百块的大红包。 这种红包意义不太一样,这代表着沈得贵也是发自内心的承认了他。 林砚池接过,有些腼腆道:“谢谢舅舅。” “都是一家人,你也甭客气。”他嘴甜,沈得贵看着也喜欢。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砚池点着灯,抱着自己的铁皮盒子一张一张数钱。 这一年,他们买了很多大件,前几天,他和赵亭松还出钱给沈红英买了台缝纫机,也花了不少钱。 林砚池这一年也挣了不少,两个人的钱加起来零七碎八加起来差不多还剩两千多,等今年的药材卖了分了红,东拼西凑应该能凑到三千块。 三千块在这年代,还真是不少了,林砚池躺在赵亭松怀里笑:“咱们现在算不算是隐形的富豪?” 等改革开放后,这笔钱,肯定会发挥出大作用。 “你说算就算。” 赵亭松对金钱的欲望不高,比起这些钱 ,他显然是对林砚池更感兴趣。 林砚池正数钱呢,他就开始不老实了。 林砚池被他闹得没法子,也没心思数钱了,他在这事上从来不矫情,天气还有些冷,是得做点运动暖暖身。 …… 还指望着今年多分点红,林砚池这回对地里的药材特别上心。 不过种的村子多,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啦,后面干脆就想了个主意,让每个村的队长挑个信得过的人出来,他免费给他们培训。 然后各个村的药材管理都由他们自己负责,出了问题,林砚池会帮忙处理,其他的,都让他们自己来。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林砚池倒是恨不得把自己懂的知识都交给他们。 他跟公社签了合同,就算这些村想翻脸不认账,那都不可能。 这才刚开始,还没见到钱,其他村的人肯定不敢瞎折腾,就算有其他想法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冒出来。 都是头一回种药材,就怕出了什么纰漏导致血本无归呢。 各个村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照顾地里的红花。 他们认真干,加上老天爷给力,药材还真让他们种成功了。 林岗村有经验,今年的红花比去年产量高了些,其他村的因为是第一次,产量要少一些。 不过也都很可观。 最差的当黄水村,三十亩的地,产量还不如林岗村的一半。 他们那地方人穷,地也不行,整个村的人凝聚力很散,村上的干部也不太好管理,这次红花种的不好,不检讨自己,还试图把责任推到林砚池身上,怪他没有帮他们村的忙,还说以后都不想种了。 林砚池现在可是公社的宝贝疙瘩,这话还没传到他耳朵里,黄水村的人就被书记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村的人没人再敢说林砚池什么,不过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 林砚池上回跟赵保国一起去他们那边的牛棚看过,对这个村的印象不太好,其他村的产量都合格,就他们村不行。 这些人也不检讨自己,反倒来怪他。 看来穷也有穷的道理。 等红花晒干后,赵亭松又到运输队找沈得贵帮忙,这回药材多,可不是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背到县城的。 陈牧安那边老早就等着了,这么多红花,他一个人也吃不下,他有路子,能往外销售。 都是过了明路,也不怕谁眼红。 他跟林砚池都这么熟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他,这回的价格比去年还要高一些。 几个村的红花算下来,卖了好几千。 当初赵保国说村里给他分三成,后来到了公社那边,因为给林砚池拿了工资,书记让会计算了笔帐,最后经商量还是决定给林砚池分两成的利。 药材都是大家辛苦种的,林砚池若是狮子大开口要得太多,自己也觉得亏心。 就算两成的利,他今年分得也不少,算下来,他一个人就能拿八百多呢,比一个村都多了。 他高兴,那些分钱的村也高兴,平时分钱都要等年底,现在上半年就能分好几百块,上哪找那么好的事去。 要不是每年交粮都有定数,他们还想种更多呢。 这事陈牧安也跟林砚池提了一嘴,让他最好再种点别的,药材市场如今一直紧缺,只要有货,不愁卖不出去。 道理林砚池都懂,不过种药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小打小闹还行,真要大规模种植,现在根本不是时候。 而且,他也没那么多时间了。 十月份就要恢复高考,他现在若是继续往地里折腾,哪有时间复习。 高考停了十年再恢复,可想而知,竞争会有多么激烈。 林砚池不担心自己,他担心赵亭松。 赵亭松的底子太差,如果不抓紧给他补课,他肯定是考不上的。 然而,比起他教的东西,赵亭松显然更喜欢林华清留下的那本书。 原著已经损坏很多,多翻几遍就容易翻烂,赵亭松还专门去供销社买了纸回来,将上面所有的内容都誊抄了一遍。 中药方面的知识林砚池和他讲过一些,但肯定不如看书来得直观,赵亭松没事就抱着这书看得津津有味,换成其他书他的兴趣就没那么浓厚了。 对此林砚池很头疼。 赵亭松也纳闷,他一直很听林砚池的话,林砚池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异议。 就是对林砚池一直让他做题和写文章的事,他还是有些不理解,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有吴老那封信在,林砚池也好解释。 “你没听吴老说吗,我们国家现在人才紧缺,指不定什么时候,国内这些大学就要大量招生了。” 赵亭松看着他笑:“招生不招生的,跟我这种种地的有什么关系。” 林砚池眉头皱了皱:“怎么没关系,有机会说不定你也能进大学体验一回。” 赵亭松摇了摇头:“我不想体验。” 若他想上学,当初吴老要给他推荐的时候,他就答应了。 林砚池道:“你不想体验我想呢,到时候我去上学了,你还在村里,咱俩不是就分开了吗?” 赵亭松道:“你又不可能上一辈子学,我等你就是。” “不是这么个道理。”林砚池试着和赵亭松解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得出去见识见识。” 赵亭松想了想道:“我出去见识过,知道外面有多好,也不一定非要上学的。” 赵亭松一向最听自己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事上会这么坚持。 林砚池试图给他洗脑:“你想啊,外面有很多很多优秀的人,咱俩要是不在一起,万一我碰上更好的人变心了怎么办?你得为咱们将来考虑考虑。” 赵亭松看着他,肯定道:“不会的,你不是那种人。” “你先别管我是不是那种人,你就说你跟不跟我一起上学吧?” 赵亭松也不理解林砚池为什么非要问这样一个假设的问题,但他看出来若是自己继续说下去,林砚池肯定会不高兴。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说一句无伤大雅的谎话,能让林砚池开心,那他又何必非要坚持自己的观点。 于是,在林砚池执拗的要一个答案时,赵亭松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第60章 给赵亭松透露了上学的事情, 林砚池平日的补习就抓得更紧了。 林砚池心态好,不管遇到什么,他都能坦然应对, 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 心里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焦虑。 终归还是因为赵亭松底子太差,他怕赵亭松到时候考不上。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本身就令人心情烦躁, 给赵亭松讲题的时候, 还有苍蝇蚊子在周围打转, 林砚池不胜其扰, 又去房前屋后割了些薄荷和艾草回来。 他身上草药味重,蚊子都不喜欢吸他的血, 晚上睡觉的时候有蚊帐, 再放点薄荷在窗户旁, 驱蚊效果倒是还行。 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今年却有些不能忍受了。 赵亭松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骑着自行车去公社供销社买了蚊香。 供销社的蚊香不是什么紧俏货,一个夏天进的货都不一定能卖完。 赵亭松一个人就买了十盒, 售货员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一边觉得他出手阔绰, 一边又想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买个蚊香都能花这么多钱。 夏秋时节,正是蚊虫肆虐的时候, 蚊虫吸血带有很多病毒, 上回前进村的疟疾就是由蚊子引起的。 按理说, 这玩意应该在乡下很紧俏, 偏偏买的人却不多。 说起来,还是因为贵。 供销社一盒蚊香卖5毛,都能买半斤肉了,又不是什么必需品,乡下人哪舍得花这个钱。 而且一盘蚊香就管一晚上,用完就没了,消耗太快,谁舍得花这冤枉钱。 赵亭松买回家后,给沈红英和谢金枝都拿了两盒,家里的小宝贝不到一岁,正是娇嫩的时候,蚊子一咬就是一个红疙瘩,看起来都可怜。 沈红英没要,把蚊香都给了谢金枝。 她用那些做衣服留下来的小碎布,给家里人都做了香包,里面装上一些驱蚊的草药,作用还是挺大的。 蚊香的味道有些刺鼻,不过驱蚊效果很好,点上没两分钟,身旁的蚊子果然少了很多。 林砚池给谢金枝提了醒,让她晚上点蚊香的时候把蚊香放远些。 家里孩子太小,闻多了也不安全。 赵亭松以前也没用过这玩意,感觉很神奇,他拿出一盘蚊香细细看了看,问林砚池:“这是什么原理?” 林砚池这方面不是很专业,不过大概原理他还是知道的。 就是从除虫菊上面提取出除虫菊素,然后人工合成除虫酯,再加入一些添加剂,一盘蚊香就出来了。 赵亭松兴致浓厚,捧着自己誊抄的那本草药百科问道:“这上面写了,艾草、七里香、薄荷都可以驱蚊,是不是也能做成蚊香?” 林砚池点头:“按理来说是可以的,不过根据药效不同,做出来的效果也会有差异。” 当初他也不是没想过制作蚊香来挣钱,不过去供销社转了一圈后,他就改变了这个主意。 乡下的人忍耐力强,宁愿被咬也不愿花钱买这种消耗品。 城里倒是卖得快,可他没这方面的门路,找不到地方售卖,就算做出来也没用。 赵亭松将自己手里的书放下,握着林砚池的手道:“咱俩做这个试试吧。” 林砚池狠狠揉了把他的头:“你题做完了吗,就想这些。” 赵亭松就跟他当初上学时的某些同学一样,除了写文章做题没心思,其他的是什么都感兴趣。 路边的蚂蚁搬个家,他都能蹲着看半天。 买盘蚊香,他就要弄懂原理,还要自己亲自动手做,林砚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一旁的赵春风听着忍不住道:“小林,你也别为难他了,他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现在都算好的,想当初,他和赵保国为了教赵亭松读书认字,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 “小满逻辑思维和别人不太一样,普通的算术还好,他写的那文章,真是路过的狗听了都要摇头。” 林砚池听到这个形容差点没笑出声来,不愧是亲哥,吐槽都这么精准。 赵亭松脸红了红:“哥,你说什么呢,哪有这样。” 在林砚池面前,赵亭松还是很要面子的。 赵春风笑了笑:“没事的,我们家小满虽然读书不行,但还有其他的优点。” 经赵春风这么一打岔,林砚池也没心思给赵亭松补习了。 他将书放下,冲着赵亭松伸出了手。 在赵亭松疑惑的眼神中,他道:“不是说要去割草药弄蚊香,还去不去?” 赵亭松笑着搭上他的手:“去。” 除虫菊是外来物种,他们这是没有的,薄荷艾草夜来香倒是随处可见。 林砚池没做过蚊香,身边可以参考的东西很少,不过这个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综合起来,也就研磨,融合,定型三个步骤。 先把驱蚊的草药晒干,然后用药房的制药工具,把草药碾碎成粉末,根据药性等比例加水混合,最后趁粉末未干时,搓成蚊香的形状。 说起来倒是很简单,不过赵亭松按着他说的步骤做出来还是失败了。 不是水加的太多不成型,就是成型晒干后散架,着实有些打击人。 赵亭松一手拿着供销社买的蚊香,一想拿着自己做的蚊香,认真瞧了瞧。 两者比起来,差距很明显,他们弄的这个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他道:“应该还差了什么,把这些粉末粘起来。” 林砚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居然还把这样重要的一步忘记了。 “榆树皮可以。” 赵亭松眼睛亮了亮:“我知道这个。” 书上也写了榆树皮的作用,他一时没想起来,现在林砚池说了,他立马就知道该怎么用了。 果然,后面加入了榆树皮后,很容易就定了型,而且也没有那么容易裂开了。 虽然没供销社卖的那么好看,但点燃之后的熏蚊效果还不错,味道也没那么刺鼻。 这下家里蚊香用完了,都不用去供销社买了。 赵亭松把蚊香带回家里,心里有点小骄傲,这可是他一手弄的。 赵保国笑他:“啥你做的,肯定是人小林弄的。” 林砚池摇摇头:“这回还真是小满哥做的。” 他是嘴强王者,赵亭松是动手达人,他负责理论,赵亭松负责实际操作,两者缺一不可。 赵保国有点难以置信,问赵亭松:“你这脑袋瓜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连蚊香都让他给做出来,这还是他那傻儿子吗? 赵亭松道:“都是我媳妇教的。” 林砚池踩了踩他的脚,当着长辈的面,瞎叫什么呢。 赵亭松嘿嘿一笑,小声道:“你跟我见了父母了,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两个孩子感情好,当长辈的看着也高兴。 赵保国张了张嘴,有些话想说,转而想到最近广播里播放的内容,又闭了嘴。 赵亭松和林砚池都沉浸在成功制作蚊香的喜悦中,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 这段时间的补习,把赵亭松打击得体无完肤,这回可让他找到自信了。 制作蚊香的原材料山里多得是,后面几天,赵亭松书也不看了,就专心弄了起来。 林砚池告诉他这个不好卖出去,赵亭松也没在意。 他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供销社的蚊香太贵,整个夏天如果都要点蚊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实在。 这期间,林砚池又接到了陆学林的信,北城是全国政治中心,国家有什么重大消息,那边的人都要知道得快些。 陆学林又在报社工作,他的消息肯定比一般人灵通。 信里的内容很直白,陆学林让他做好准备,说高考恢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当天晚上,林砚池就把信拿了出来。 赵保国也不觉得意外:“广播里老早就在说了,我们国家现在人才紧缺,单靠那几个工农兵推荐名额,根本培养不出什么人才,还是得让大家都读书才行。” 他也猜到高考要恢复,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红英道:“小林学问这么好,要是高考恢复了肯定得考吧?” 她看了赵亭松一眼,有点为两人的以后担忧。 一个是下乡知青,一个是乡下种地的,又是两个没名没分的男人,说散了那就散了。 偏偏这俩娃都是那种认死理的,心意一个比一个坚定。 这要是分开了,得多难受啊。 这样想着,又听林砚池道:“我想小满哥跟我一起考。” 赵保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舍不得分开,但这也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小满他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你让他考试,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自家儿子,没人比他更希望赵亭松能有出息,但做人也不能太异想天开,他一个脑子受过伤,发育比别人差,还没上过学的人若是都能考中,那让其他那些人情何以堪。 十年浩劫之后恢复的第一届高考,困难程度可想而知,赵保国就是再爱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与其让林砚池充满希望又受打击,还不如现在就给他说清楚。 林砚池道:“都没有试过,谁能知道结果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小满哥补习,他比以前进步多了。” 该说的赵保国都说了,他喝了口茶道:“你们两人的事,我们当父母的不搀和,小满他都这么大了,你们自己商量着来,我明天去趟知青点,把这事跟那边的知青说一下。” 他们做长辈说多了,那就是在给两个孩子施加压力,有些事不该插手的时候就不要插手。 未来是他们自己的,当爹妈的也不能什么都大包大揽。 这种事情家里人也给不了什么重要意见,沈红英她们都没再开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砚池躺在赵亭松怀里,一边拨弄着他的手指,一边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想跟我一起上学吗?” 从他语气里,赵亭松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想跟你一起,但我不想上学。” “是因为小时候那些事吗?” 王永年提过一次,赵亭松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尿裤子被人笑话,从此再也不去上学了。 那时候他年纪小,本来满怀着希望进入校园,想结交新的朋友,哪知却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出来。 赵亭松当时是何种心情,林砚池不得而知,反正换成他自己,心里也会记一辈子。 连他这种会自我调节的人都很难跨过去,别说赵亭松这种闷葫芦了。 很难说这事有没有给赵亭松留下阴影。 这事丢脸,赵亭松不太想提,听他这么问,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除了这事,还有个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真的考不上。 赵亭松这个人,傻是傻了点,但他自我认知还是挺清晰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们全家也就林砚池觉得他在读书方面有天赋。 若真有天赋,他以前也不会傻乎乎被人骗了。 现在人是聪明了点,但考试这事,哪里是聪明就能行的。 村里拉了电线,现在屋里都有灯了,林砚池翻身趴在了赵亭松身上,借着灯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说不上难过,但也不见得开心。 林砚池不知道其他的恋人会怎么处理这种问题,大概是帮助另一半解开心结,让他能够坦然的面对过去的不堪。 但林砚池不是那样的人。 赵亭松平日里基本上什么都听他的,却在这件事上有他自己的坚持,那就证明他是从心里就不愿意上学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非要去强迫他。 扪心自问,难道就因为赵亭松以后不上大学,自己就会嫌弃他,或者甩掉他吗。 林砚池心里的答案很肯定,他不会。 林砚池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让赵亭松跟着自己去上学,也不全是为了赵亭松好,更多的是希望赵亭松能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最好一刻也别离开他。 他和赵亭松之间,他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在这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林砚池什么都没说,赵亭松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 他双手拥着林砚池,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窝处,像哄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他,打趣道:“别的知青回城,家里男人都担心得不行,怎么到我们这却反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林砚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圈牙齿印后,才松了嘴。 看着赵亭松肩膀上的牙齿印,他又有点心疼,替他揉了揉,故作凶狠道:“别以为不上学就能轻松了,我跟你说,我以后还想住大别墅,开小轿车,你都得给我买,在家也要努力。” 赵亭松宽慰着他:“你别难过,现在政策一天一个样,说不定以后是怎么回事呢。” 他在这些地方倒是敏锐。 林砚池突然就没那么焦虑了,各有各的道,能上大学固然是好事,可赵亭松不喜欢,他也不能逼他。 高考恢复,紧接着就是改革开放,两人顶多异地一年,他也不必过于失落。 不过赵亭松这智商,又不上学,就算改革开放了,他又能干出什么名堂呢。 看来这个家还得靠他。 “试试吧。” 林砚池正在思考未来,又听赵亭松这样说道。 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试什么?” “等考试日子确定了,我跟你一起报名。” 林砚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不想上学,怎么又要报名?” 话音刚落,眉心忽然轻轻皱起,赵亭松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一下又一下揉着他,差不多时候,就慢慢顶了进去。 他亲了亲林砚池的嘴唇,道:“说了要听你的,你想我考,我就去考。” 林砚池还想说什么,赵亭松却开始用力,弄得他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十月份的时候,高考恢复的消息正式登报,考试时间定在了12月10日、11日两天。 林岗村这边的知青早就有所耳闻,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其他地方的知青知道得慢一些,都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边高兴他们终于迎来曙光,一边又觉得复习的时间太短,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林砚池提前买了书复习,觉得差不多后,他又把手上的书借给了知青点的人。 林岗村剩下的这群知青都是老实本分的,能帮一点算一点。 消息彻底放开后,赵保国便吆喝村里人和知青报名,这回高考没有学历和年龄限制,只要觉得自己行的都可以报名试一试。 除了知青,村里没几个报名的,大部分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有几个能参加高考。 赵亭松对赵保国道:“把我的名字也添上吧。” 赵保国瞅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能行啊?” 赵亭松道:“行不行考了再说。” 林砚池跟他复习了这么久,不管能不能考上,他都应该去试试,好歹也算给他个交代。 高考恢复的消息公布后,日子就过得飞快,知青点的知青们感觉自己还没怎么复习,考试的日子就到了。 这些题对林砚池说不算太难,他复习的时间长,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知道赵亭松那边怎么样。 等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他问赵亭松:“感觉怎么样?” 赵亭松摊摊手,没说话,结果已经很明显。 林砚池笑着戳了戳他头:“真是个蠢蛋。” 赵亭松笑了笑:“我爹常说,家里有一个人聪明就行了,两个人都太精,反倒坏事。我考不上没关系,我媳妇考上就行。” 林砚池道:“还没出结果呢,你就知道我能考上。” “肯定能。” 在赵亭松心里就没有林砚池干不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事实证明, 赵亭松对林砚池并非盲目自信,放榜之前,书记特意来赵家报信, 林砚池不仅考上了, 还考了全县第一,省里也是前三名呢。 400多分,报考北城大学那是稳稳当当的。 “好好好。”赵保国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 就冲林砚池和赵亭松的关系, 林砚池也算是他们家的娃, 没想到他们家还能出个文曲星。 就算别人不知道, 他心里也觉得特有面子。 黄书记都忍不住感叹:“你小子也太厉害了。” 他管辖的地方上出了个状元, 他脸上也跟着添光。 林砚池知道自己的本事,能考上他是不意外的, 他指着赵亭松问黄书记:“他呢, 他考上了吗?” 黄书记知道赵亭松是赵保国的儿子, 对他也多留意了一些, 摇了摇头道:“他分数差了点。” 这话说得委婉,分数线都没达到,那跟林砚池比起来差了可不是一点。 赵保国笑了笑:“看吧, 早就说他不是这块料,报名都是浪费纸。” 之前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赵亭松考不上, 一家人早就做好了他考不上的心理准备。 就连林砚池心里也没有多失落, 果然没有报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林岗村这次一共有十来个人报名参加高考,达到的分数线的有一半,也算可以。 段宜芳成绩虽不如林砚池那么拔尖, 但她考得还不错, 也能回到北城那边上学。 等了半个月, 通知书就下来了, 除了通知书,县里还给了他三百块的奖励。 这个钱是给第一名的,不管谁考第一名,都能有。 林砚池考了第一名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大家都去赵保国家给他道喜,一边替他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担心。 “林知青走了,咱地里的药材怎么办,还能继续种吗?” 正好公社的干事来和林砚池办交接,听到大家这样问,林砚池道:“这位是公社的李干事,今年刚从工农兵大学毕业,药材的事我已经跟他对接了,以后这事就由他来负责。” 林砚池当时跟公社签了三年的合同,还剩下一年,合约就解除了。 他要上学,公社这边很多事情都兼顾不到,种药材这事还得换个专业的人来。 李干事道:“大家放心,就算林知青走了,以后药材该种咱还是继续种,不影响什么的。” 新来的干事还什么事都没干,大家心里对他自然不是很服气。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办法,林知青都要去上学,他们也不可能把他拴在这里。 “你这一走,是不是就不回来了?林知青我们可真舍不得你。” “林知青,你以后可一定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林砚池道:“会的会的,我以后一定会常回来的。” 赵亭松还在这边呢,他能上哪去。 北城大学那边开学的日子定在了二月中旬,村里的知青都要回自己家做准备。 林砚池虽然不用回家,但他也想提前去北城待几天。 今年十月市场就要彻底放开,作为全国政治中心的北城,到时候肯定会成为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他既然占了先机,肯定少不得要早早谋划。 林砚池和赵亭松的小金库里,一共有三千多块,林砚池拿了两千,剩下的都留给了赵亭松。 “够不够,不够再带点?” 赵亭松去过北城,知道那边的消费有多高。 林砚池把钱放进自己贴身的衣服兜里,笑道:“够了,你就不问我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赵亭松道:“你有你的主张。” 林砚池脑袋瓜聪明,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赵亭松从来不会怀疑什么。 林砚池就喜欢他这种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劲,两人面对面躺着,林砚池细声和他商量。 “现在高考已经恢复,我估计市场也会重新开放,到时候进城也不用推荐信了,你就算不上学,也能在北城定居,我先去那边把房买好,以后你过来咱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赵亭松问他:“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蚊香拿到北城卖?” 林砚池勾着他的脖子:“你怎么老是跟蚊香过不去?” 赵亭松道:“我感觉这个能挣钱。” 去年暑假的时候,他照着林砚池给的方子和步骤做了很多,效果和味道都不错。 原材料也是天然的,都不用花什么钱,如果能卖出去,利润是很大的。 林砚池笑道:“你想自己创业?” 看到赵亭松眼里有些不解,林砚池又解释道:“就是自己做生意。” 赵亭松没回答,反倒问他:“你觉得可以吗?” 现在还是大集体,他一个人恐怕不行。 也不知道林砚池口中的市场开放到底是什么时候。 林砚池:“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只要有销路,赚钱是没问题的。” 林砚池认真想了想这件事的可行性:“等到了北城,我们再问问陆学林,他跑新闻的,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还真能给你找条销路出来。” 林砚池本来没把蚊香这事放心上,但这会儿赵亭松旧事重提,反倒是提醒了他。 目前市场还不能自由买卖,各个行业都是一片空白,日化个护方面也颇有前景。 他记得在他那个时代,就有日化的龙头企业把中草药和这些日常用品结合起来。 除了蚊香,花露水,香皂这些都能一起研发。 他刚好就是这个专业的,赵亭松又有这方面的想法,为什么就不能试试呢? 蚊香刚好就能作为一个探路石,成功了就证明市场有需要,如果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亏损。 两人双剑合璧,说不定还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出来,这样一想,林砚池都激动得有点睡不着觉。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沈红英还以为他今天要走舍不得家里,连忙安慰道:“出去上学是好事,小林你别难过,放假了就回来,我们都在家等你。” 他们不知道两个娃是怎么商量的,只要林砚池跟他们家小满在一起一天,那小林就是他们家孩子。 不管做什么,家里都支持他们。 林砚池没好意思解释,点点头道:“婶子,你们在家保重身体,我肯定会回来的。” 他怕赵亭松家里人多心,又保证了一遍。 沈红英递给赵亭松一大包东西,里面都是自家做的腌菜,还有点香肠和腊肉。 家里过年都没舍得吃,都给林砚池带上了。 虽然城里啥都东西都有,但肯定比不上家里的味道。 赵保国催促道:“走吧,再晚点就赶不上车了。” 两人带着行李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多老乡在那里等着了,看着他们都忍不住道:“小满啊,你一定要把林知青安全送到北城啊。” “林知青,有空常回来看看,我们永远欢迎你。” 村里人都给林砚池带了东西,林砚池一一推辞,他们弄点吃的本来就不容易,他有哪里好意思要。 再说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赵亭松家里弄的都够了。 挥手告别后,两人再次踏上了去北城的路。 考上大学的人多,这回火车站特别拥挤,指不定混了些什么人进来,林砚池身上带了不少钱,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估摸着这回到北城的时间有点晚,林砚池也没提前联系陆学林他们。 两人先去火车站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为了节约钱,两个男人开一间房的也不是没有的事,查了两人的介绍信,宾馆的人就给了他们钥匙。 这两天,林砚池都没怎么睡好觉,两个人在宾馆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后,很快就搂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就在宾馆这边给陆学林打了个电话。 陆学林心里正琢磨呢,按理说林砚池这边也该有动静了,怎么一直都没给他回个信。 现在接了林砚池的电话,他很快就租了个车过来。 一年多没见了,倒是一点没生疏,两人寒暄一阵,林砚池就直奔主题:“我在信里让你帮忙给我找的房子,你找好了吗?” 陆学林点了点头:“我看了几处,都还行,先把东西放到我家里去,等会儿我就带你们去房管所那边看看。” 林砚池有点忐忑:“去你们家里?” 陆学林道:“你那什么表情,我们家又不吃人。” 林砚池道:“你爸你妈都是大人物,我这不是怕冲撞了他们。” 陆学林睨了他一眼:“什么大人物,你别埋汰我了。这回不带你们回大院,我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 林砚池笑了笑:“动作够快啊,昨年来你都还没买房呢。” 陆学林道:“这不是在外面住方便点。” 赵亭松左右看了看,道:“徐东呢?” 提起徐东,陆学林就觉得烦:“谁知道呢。” 本来都还好好的,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怄上气了。 就这样,徐东还好意思说他脾气不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又吵架啦,你说说你们,一天咋那么多气斗呢。” 赵亭松也叹气:“都一年了,你们怎么还没好上,你也太不行了。” 陆学林被他说得黑了脸,每次见面他都要被赵亭松插一刀,果然他天生就和蠢人犯冲。 林砚池道:“行了,也别说了,今天还得把房子的事情搞定呢。” 要不是上回来北城忘了带钱,林砚池早就把房子给买了,以后肯定是要在北城常住的,没个房子怎么行。 陆学林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子,一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洋楼,比陈牧安在县城买的那个还要好很多。 他领着林砚池和赵亭松参观了一遍:“怎么着,还行吧?” 林砚池竖起大拇指:“哪里是还行,这也太行了,我也想要个这样的,还有吗?” 陆学林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道:“隔壁还有一套一样户型的正在售卖,我让房管所的人留着呢。你要是喜欢,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林砚池来了兴致:“好啊,你有钥匙?” 陆学林神秘一笑,从杂物室里搬出个梯子,靠着院子里的墙放下。 一步步爬上去后,成功骑在了墙头,居高临下地冲着两个一脸懵逼的人道:“还愣住做什么,赶紧上来啊。” 说完就跳到隔壁的院子。 留下林砚池和赵亭松面面相觑,陆少爷这操作也太生猛了些。 吐槽归吐槽,林砚池和赵亭松还是学着他爬了墙。 这一片都是民住房,有的院子住了人,有的院子还空着。 空着的房子因为种种原因归了公家,一直都没人住,不过房管所那边为了方便售卖,经常会派人过来打扫,所以屋子也不显得脏乱。 隔壁院子的户型和陆学林那个一模一样,楼上楼下都有洗手间,还有四五间客房,以后若是赵亭松家里的人过来,也能住得下。 而且家具都是齐全的,虽然有些老旧,但还能将就着用。 赵亭松道:“这屋子不错。” 院子比陈牧安家里那个还要大,以后种菜什么的都特别方便。 林砚池点头:“是不错的,多少钱啊?” 陆学林比了一根手指头:“我买的是这个价。” 一千块钱,和林砚池估计的大差不差。 这时候还没商品房,价格都是房管所那边定的。 林砚池问赵亭松:“买不买啊?” 赵亭松点头:“你喜欢就买。” 林砚池道:“不仅是我喜欢,你也得喜欢,不出意外,以后这就是咱俩在北城的家了,必须得我们两个人都满意。” 赵亭松勾着他的肩膀,笑了笑道:“我也很喜欢。” 陆学林啧了声,牙齿都快被这两人酸掉了。 “赶紧的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要不是他交了押金,这房子早就卖了。 他这人脾气有点怪,既喜欢这房子,又讨厌不熟悉的人和他挨得近。 一听林砚池要买房,二话不说就把旁边的房子给他们定了下来。 住个熟人总比住陌生人好。 他觉得林砚池跟他的品味一样,他都瞧得上的房子,林砚池肯定也能瞧上。 林砚池一听这话就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房管所把房产证办下来。” 他和赵亭松走到墙边,他骑在赵亭松头上,正打算借着赵亭松的肩膀翻墙过去的时候,就听陆学林道:“你俩干嘛呢?” 林砚池应道:“回你家啊,刚翻墙过来,这会儿不得翻墙过去?” 陆学林满头问号:“那不是有门吗?” 说着就大摇大摆的从正大门出去了。 林砚池&赵亭松:…… 搞半天没锁门呢,那他们又是爬梯子,又是翻墙的干啥玩意。 闹呢。 陆学林没好意思说,他也是刚发现这屋没落锁的。 有陆学林带着,买房的事情很顺利,林砚池的户口关系大队也给他转了出来,买房的时候,还顺带落了户。 以后他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北城人了。 这年代落户比较方便,林砚池想着等市场开放了,得想办法把赵亭松的户口也转过来,不然以后可就难了。 买完房,林砚池又问了房管所的人,有没有那种小商铺售卖。 房管所的人查了查,商铺也有卖的,其中有一个位置还在市中心,就是面积小了点。 林砚池问了价格,差不多也得要一千块。 市中心的地盘以后寸土寸金,现在要一千,以后翻十倍都不止。 就算自己不用,到时候租出去每年租金都能收不少。 贵是贵了点,但长久看起来,绝对是能赚的。 林砚池咬咬牙,把商铺也买了下来。 陆学林很好奇,出了房管所才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上学,买商铺做什么?” 林砚池道:“我估摸着以后肯定有大变化,你要是手上还有钱,也可以买两个铺子。” 陆学林赞同道:“其实我也有感觉,到时候我再看看。” 现在都管得没那么严了,上头明显有放开的打算。 说完他又看了林砚池一眼:“没想到,你还有挺有钱呢。” 又是房子,又是铺子,给钱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要知道他买那房,都是工资加家里给的零花钱才攒起来的。 林砚池没个正经工作,挣的钱倒是不少。 林砚池拉了拉赵亭松的手道:“这钱也有他的份。” 其实林砚池心里还是有点心疼的,这钱他们两人辛辛苦苦攒了很久,除了给家里添了些大件,都没怎么花。 但是房子也是必须要买的。 高考恢复后,在城里买房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等市场开放,租房买房的人只会更多,到时候房子价格水涨船高,如果现在不买,以后这个价就买不到了。 以前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富豪,现在才知道,跟真正的富豪比起来,他们还差得远。 林砚池苦着个脸道:“学林,我可能还要请你帮帮忙。” 陆学林眉头一挑:“什么?” 林砚池道:“我这回就带了两千块,没想到全都花光了,你能不能借我点?” 等今年的药材分成下来,他手上就要宽松些了。 陆学林正打算回话,赵亭松开口道:“我这里有,不用借。” 林砚池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又听赵亭松道:“我怕你不够,走的时候,又多带了五百块,等会回去就给你。” 林砚池有点说不出话来,他都没看见赵亭松拿钱。 看着赵亭松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你怎么这么细心啊。” 想得比他还要周到。 陆学林道:“我手上还剩了些,要是不够,我再借点给你们。” 赵亭松摇了摇头:“不用,不过我还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平日都是林砚池和他交流,这还是第一次赵亭松说要找他帮忙的。 陆学林看着林砚池,自作聪明道:“放心,我会帮忙照顾他的。” 赵亭松道:“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你照顾。” 陆学林纳闷了:“那你要我帮什么忙?” 赵亭松把自己想卖蚊香,又没销路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学林道听完,头疼道:“这事你还真是难为我了。” 城里的商场采买人员都有专门的供货渠道,这里面水很深,触及的利益也很大,他就算硬把进货渠道抢过来,以后也很容易出事。 林砚池没想到连他也不行,本来还以为能和赵亭松联手干一番事业,哪知道还没开始就遭遇滑铁卢。 他以为赵亭松会失落,正想安慰他,赵亭松却反过来宽他的心:“没事,会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 林砚池和赵亭松就先在北城住了下来。 新买的房子家具是现成的,但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得自己去买。 中午和陆学林一起吃了饭, 林砚池就拉着赵亭松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陆学林考上北城大学后就把报社的工作辞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跟着去了。 北城这边的商场有多大赵亭松上回就见识过,一个商场有好几层, 每一层卖的东西都不一样。 一楼卖电子设备, 二楼卖衣服鞋子, 三楼就是卖各种日用百货的。 知道赵亭松对这方面不讲究, 床单被套林砚池都是按着自己喜欢的花色来的。 以后得在这边常住,锅碗瓢盆什么的也得买上。 林砚池爱干净, 以前在村里条件不行, 他都要经常洗澡, 现在来了北城, 更不用说了。 赵亭松道:“我到那边看看。” 林砚池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赵亭松说的是洗护专区,卖香皂肥皂的地方。 这时候还没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市场, 卖得最好的还是香皂。 小小的一块,用处很大, 洗手洗头洗澡, 基本都用它。 既然有这方面的打算,林砚池觉得他们也应该先调查一下市场。 赵亭松看着商场来来往往的人,凡是到三楼的, 基本都会顺便捎一块香皂带回家。 更有甚者, 一次性买好几块。 若是仔细看, 就会发现, 他们买的香皂都是同一个牌子的。 他问陆学林:“为什么这款香皂卖得这么好?因为便宜吗?” 明明货架上的香皂不止这一款,这款包装带花的却卖得最俏。 陆学林跟他解释:“恰恰相反,别的香皂一块三毛,这个香皂一块还要贵一毛,卖得好是因为它泡沫量大,味道香,洗完之后身上也不像其他香皂那样紧绷绷的。我听说这牌子还是北城部队那边的专供,你说部队用的,能差得了吗?” 说着,陆学林也跟着拿了几块。 城里人讲究爱干净,家里都离不得这玩意,市中心这边的商场是整个北城人流量最大的,每天就那么多货,卖完就没了。 动作不搞快点,就只能买剩下那些没人要的。 林砚池把手上的香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隔着包装,也闻不出什么。 陆学林道:“怎么,你还能做这个不成?别说,你要卖蚊香,还不如卖这个,蚊香只能夏天卖,这个一年四季可都有人买。” 林砚池摇了摇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手工皂比做蚊香难,原材料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他们目前资金和设备都不能支持他们弄这个。 不过,这小小的香皂再次让他确定,洗护日化未来确实有很大的市场。 赵亭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这么多,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林砚池问他:“你有什么主意?” 赵亭松腼腆地笑了笑:“还不知道成不成,暂时不说了。” 林砚池当他是宽自己的心,也没继续追问。 三人在商场买了很多东西,单靠人拎,根本就拎不动。 出了商场陆学林就在马路边上叫了个拉货的三轮车,把东西送回了他们住的屋子。 赵亭松闲不住,回到家就开始各种收拾。 打扫卫生是个大工程,陆学林哪弄得来这个,看到两人开始收拾,就脚底抹油的溜了。 不过他还是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你们忙,我去把徐东叫过来,他干这些在行,让他来给你们收拾。” 这几天徐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跟他闹脾气,正好找个理由把他喊过来。 这一走,就一下午都没见人影。 林砚池也没管他,和赵亭松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两人忙活了一下午,这家里总算有个人住的样。 晚上的时候,和赵亭松一起躺在新房的床上,林砚池还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 不曾想,这一天实在太累,有赵亭松在身边,他一点也不认床,都没和赵亭松好好说两句话,就呼呼大睡起来。 赵亭松忙里忙外地收拾一下午,按理说应该比他更累,这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的时候当着林砚池的面没表现出来,从买房开始,他心里就有种不真实感。 上回来北城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只是个过客,如今再来,竟然就在这里买了房,安了家,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和林砚池的窝。 也太梦幻了。 赵亭松以前想都不敢这样想,总觉得自己这辈子能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在北城拥有自己的家。 而且,家里还有个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对象。 这日子,真是做梦都没梦到过。 赵亭松以前的生活很简单,就围着家里的人转,他从来不会思考自己的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想要改变现状的念头。 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这一切,都因为林砚池的出现打破。 认识林砚池之后,他有了新的观念,他变得有欲/望,开始有自己的思想,对未来也有了不一样的期望。 他想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就算不能上学,也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林砚池过上更好的日子。 林砚池依偎在他怀里,胸前起伏着,传来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从神情来说,是能看出来他的满足。 赵亭松亲了亲他的额头,也跟着闭上了眼。 小两口在新房住了五天,北城大学那边就开学了。 有陆学林和徐东在,也不愁找不到路。 徐东最近不高兴就是因为自己没考上大学,他成绩一直就差,高中能顺利毕业那都是烧高香了。 他本身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对上学也没什么执念,只是看到林砚池和陆学林都考上,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还好他这个人很会自我安慰,一想到赵亭松也没考上,他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他们这四个好朋友,好歹不是他一个人被落下了。 瞧赵亭松那一脸无所谓的样,他还纠结个屁。 陆学林听到他这通自我安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赵亭松从来没上过学,考不上那是很正常。 跟谁比不好,非要跟赵亭松比。 不过转眼一想,徐东这智商,也就只能跟赵亭松比一下。 说句更扎心的,他甚至还没赵亭松聪明。 人家赵亭松都知道想方设法赚钱养媳妇呢,他一天除了会造饭,啥也不操心。 北城大学西校门这边,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哪个年纪的都有。 渴望获得知识的学子怀着热忱和向往踏入了学校,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因为第一次恢复高考也不限制年龄,林砚池也没办法分辨这些人,到底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还是跟他一届的学生。 赵亭松手里拎着行李,陆学林问林砚池:“不是都买了房,你还打算住学校?” “那边离学校远,我一个人住也太清净了些。” 每天上下学都要花车费,做什么还去花那些冤枉钱。 徐东有些惊讶:“赵亭松还要回去啊?” 林砚池心里也有点纠结,开了学,赵亭松就要回村了,不出意外,他们有好几个月都见不着面。 他想挽留,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徐东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想法,好心建议:“我们厂里还差个修车的,不行的话,你就来跟我学修车吧,这样你就能待在这边了。” 虽然这活脏是脏了点,但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赵亭松还没说什么,林砚池就帮他拒绝道:“不用,他在村里还有其他事。不是还有假期吗,那时候见面也行。”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别离。 以前赵亭松出去几天他都依依不舍的,这回要分开几个月,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赵亭松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道:“没事的时候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想先照着自己的法子试一试,如果不成功,他就老老实实的来北城找活干。 他不怕苦,不怕累,还有一身力气,肯定能养活自己的。 …… 陆学林和林砚池先去报名的地方缴费,拿了各种资料后,林砚池看着单子上的宿舍号,询问了旁边的接待人员,又顺着接待人员手指的方向去了宿舍。 陆学林不住校,他选的专业是新闻与传播学,今天还没正式上课,看徐东一脸好奇,就领着他到处逛了逛。 也当是给赵亭松和林砚池留点私人空间。 林砚池拿着手中的门牌号走到了宿舍,宿舍门是大大敞开的,一眼就能看穿里面的布局。 和现代的宿舍差不多,上下铺,八人寝,中间有一张供大家学习的长桌。 宿舍里的人都还没到齐,只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大哥,和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年轻。 两人看到林砚池和赵亭松进了宿舍,不自觉就站了起来。 这流程林砚池太熟了,他先主动给两人打了招呼:“你们好,我是医学系的林砚池,请多多关照。” 林砚池在专业方面选了药学。 这个专业在现代不吃香,就业也很有压力,那时候的林砚池经过种种思考,并没有选择这个专业。 他本身就对炮制和生产这方面感兴趣,以后说不定还要对各种日用品进行研究生产,化学物理这方面的学习都不能落下。 综合考虑,还是药学更适合现在的他。 介绍完自己,他就伸出了手,戴眼镜的老大哥先反应过来,笑着立马跟他握手:“我是化学系的马文光。” 瘦小的年轻人有点轻微社恐,感受到林砚池没什么恶意,他也伸出了手,声若蚊蝇:“我是物理系的魏子昂。” 等三人做完自我介绍,赵亭松问他:“你睡哪?” 林砚池看了一圈,下床虽然方便,不过根据他的经验,下铺都属于共享床位,上铺的人有时候懒得往上爬,动不动就要往下铺挤。 马文光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林砚池便选了他的上铺。 赵亭松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爬上去给他铺上了棉絮和被套。 有他在,林砚池基本都不用为这些事操心。 学校的单人床很小,对长手长脚的赵亭松来说,实在逼仄。 他缩手缩脚的有些好笑,魏子昂发出一声轻笑,等林砚池和马文光看向他时,他又红着脸连忙捂住嘴。 马文光道:“他是你哥吧,对你可真好。” 林砚池没否认,点了点头道:“他对我全天下第一好。” 魏子昂和马文光这俩人的专业,保不齐就是未来某个方面的大佬。 趁着赵亭松铺床的时候,林砚池立马发挥了自己交际花的属性,跟两人攀谈起来。 没两下就把两人底细摸透了。 马文光是隔壁省的下乡知青,在乡下待了整整十年,娶了老婆生了娃,今年已经三十二了。 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他心里也忧愁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她们接过来一起生活。 魏子昂是本市人,今年刚满十八,比林砚池还要小几岁。 他虽然不怎么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但没什么坏心,跟个小兔子似的一惊一乍的,想笑不敢大笑,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室友,林砚池跟他们都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等床铺好,两人摸到了学校的食堂,徐东和陆学林已经买好饭了。 北城大学的饭菜还不错,但是林砚池没什么胃口,赵亭松买了下午的票,等会就得走。 赵亭松没说什么,把饭菜里的肉沫选了出来,都挑到林砚池的餐盘里。 “好好吃饭,下回我来见你,要是看你瘦了,我会不开心的。” 林砚池哼道:“我现在就不开心。” 他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赵亭松觉得好笑,有点正经,又有点不着调的说道:“你以前老是让我听话,现在你得听我的。” 听到这话,林砚池心情复杂,自己养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这个一向没什么主见的男人,正在不断成熟,变得很有主意。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不可否认的是,见到他的成长,林砚池还是很高兴的。 心里那点酸涩轰然散去,只要两个人都朝着共同的目标迈进,短暂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远处一个穿着讲究,长相不俗的男人对着旁边的人说道:“表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卢志强死死地盯着林砚池,看到他这张脸,就想到了自己在乡下受的罪,双手紧紧捏着,心里的恨意疯狂生长。 单看他那表情,程景阳就全明白了。 “看起来倒长得挺正派的,没想到心思却这般歹毒,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北城大学,真是没天理。” 这话无疑是往卢志强伤口上撒盐,他回城里这么久,一直都在复习,还以为考北城大学是手到擒来的事,哪知道最后竟然差了那么多分。 而林砚池一直待在乡却考上了,老天真是不公。 程景阳看他脸色不好,忙道:“没事的表哥,我跟他一个学校,总有机会替你报仇。” 卢志强道:“他这个人心机深,手段毒,你别去招惹他。” 程景阳哼了一声:“难不成你受的那些罪就这样算了,我们家可不是那窝囊人,他都敢那样对你,不给他颜色瞧瞧,他当你是好欺负的。” 卢志强道:“他跟陆家那位关系好,最好不要轻易得罪他。” 回城后,他一直都在想办法抓陆学林的把柄,不过这人跟其他那些玩得花的公子哥不一样,生活也很规律,根本找不到他的小辫子。 程景阳受不了他这婆婆妈妈的劲,也不知道他这表哥怎么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以前他多骄傲自信的人啊。 就因为被人陷害送到了农场,回来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看着都让人生气。 “他陆家厉害,我程家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我对付个外人,陆学林他还会惊动他家里。” 卢志强心里得意,面上仍假惺惺的劝道:“随便教训一下他就好,你也比太过分。” 他这个表弟最是嫉恶如仇,他越卖惨,越能凸显出林砚池的可恶。 他什么都不用做,程景阳自然就会帮忙收拾林砚池。 哼,他们这些皇城脚下的少爷,做事最无章法,程景阳出手,有得林砚池瞧的。 最好是让学校把林砚池开除,然后再把如丧家之犬一样他赶出北城。 林砚池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了,吃完饭,就把赵亭松送到了火车站。 在热闹喧哗的火车站里,他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拥抱了赵亭松。 徐东那句话说得很对,有时候,越是心虚,别人越是能看出猫腻来。 这样坦坦荡荡的倒没人往那方面想。 两人短暂的抱了一下,分开后,赵亭松道:“家里还有钱,你用不着节约,该用的就用,今年村里要装电话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电话联系。” 向来都是林砚池絮絮叨叨嘱咐他,现在听到赵亭松说这么多,还挺新鲜的。 林砚池心里正感动,赵亭松看了看左右,压着嗓子道:“我给你挂了蚊帐,平时换衣服的时候,别当着他们的面换。” 他都没瞧够,哪能让别人看见。 这傻子,都是男人,谁愿意看他啊。 不过林砚池心里还是挺受用的,点了点头道:“行啊,都留给你看,下回见面……” 他附在赵亭松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看着赵亭松耳朵变红,他心情大好,挥着手道:“要发车了,走吧。” 赵亭松伸手揉了揉耳朵,还想说什么,林砚池率先离开了。 背过身的林砚池慢慢拉下了嘴角,越看越舍不得,还不如果断一点。 …… 林砚池和赵亭松出校门的时候,卢志强本来是想跟踪他们两人的,转眼一想,林砚池这边有程景阳看着,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他更加忌惮陆学林,他可没忘这人当初是如何帮着林砚池对他落井下石的。 这人背景硬,有他在,林砚池实在太难收拾了。 等陆学林和林砚池分开后,他还是决定跟着陆学林。 本来他也没指望这次跟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哪知道,还真让他发现了陆学林一个大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送走赵亭松, 林砚池就回了学校。 他们宿舍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个床没人住。 新来的那个叫杨帆的室友,幽默风趣很健谈, 宿舍里时不时就发出一阵笑声。 大家正关着门聊天呢, 宿舍大门突然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几双眼睛都下意识的转向门口,就见一个系着围巾,穿着呢大衣, 抹着发蜡的年轻男人拎着行李进来了。 来人正是程景阳。 他本来不打算住校的, 不过想到卢志强在林砚池手上遭的罪, 他心里就不舒服得很。 特意找宿管给他安排了个床位。 他的眼睛在几个室友身上扫了一圈, 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林砚池身上。 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最后又目不斜视走到了剩下的那个床位。 马文光年纪最大, 不自觉就会照顾他们一些, 看程景阳那动作就不像是个会铺床, 便主动上前帮忙。 程景阳思忖两秒,就把东西递给了他。 “谢谢。” 他对马文光和林砚池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杨帆往林砚池那边靠了靠, 小声道:“你们俩有仇?” 林砚池道:“我今天第一次见他。” 他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这个人从来不会主动和人交恶,待人处事不说滴水不漏, 但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新室友跟他第一次见面, 不知道怎么就对他有这么大的不满。 等马文光给程景阳铺好了床,程景阳从自己包里摸了块巧克力出来:“我这个人从不欠别人人情,这个给你。” 马文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听他这么说, 笑着接过:“那我就收下了。” 程景阳笑了笑, 没说什么。 林砚池更纳闷了, 这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为什么偏偏就跟他过不去呢? 等大家都出去打热水之后,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魏子昂对林砚池道:“他叫程景阳,他爸爸是教育局的干部,他妈妈在北城一中当老师。” 他双手揣在袖子里,说完这话又把头缩到脖子里,跟个鹌鹑似的。 “得,又是个闲得蛋疼来住宿舍的少爷,我跟你说,这种家庭的人最难伺候了,以后咱的生活有够闹的。” 杨帆家里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全靠自己努力刻苦才考到这边的。 因为阶级的差异,他对这种富贵家庭的子弟带有天然的仇视。 尤其是程景阳刚进来的时候,对着林砚池摆脸色,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林砚池道:“你认识他?” 魏子昂道:“见过几次,但不熟。” 他看出杨帆对程景阳的态度,不打算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爸也在教育局,和程景阳的父亲是平级,两人见过几次,但从来没说过话,所以是真不熟。 刚才程景阳进来大概都没认出他。 林砚池才来北城没几天,生活圈子就那么大点,不可能无缘无故得罪人。 本地人,家里人在教育局工作,林砚池努力回想了书里的内容,都没记起这是哪号人物。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猜,他来这的敌人就那么一个。 这个程景阳大概又是被卢志强挑唆的炮灰。 林砚池太了解卢志强了,干坏事从来都不会自己主动出来挑事,就喜欢撺掇那种脑壳有包,智商不高的人当他的垫脚石。 便宜他全占了,出事了又能把自己美美的摘出去,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早就知道两人要遇上,如今卢志强既然已经主动出招,他一定好好接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他彻底解决。 程景阳打完热水,林砚池已经上床了。 说来也巧,两人的床铺正好是对着的。 看着林砚池床上还挂了类似蚊帐的床帘,他嘴唇轻启:“真是个娘炮。” 他才洗漱完,定型的头发散乱,脖子上的围巾也取了下来。 林砚池盯着他瞧了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有病。” 说完也不管程景阳是什么反应,放下蚊帐把自己隔绝在了小小的单人床里。 程景阳一点就炸,听到这话,直接大声道:“你说谁有病呢,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林砚池叹了叹气,隔着蚊帐道:“你真的有病。” 程景阳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当即就要下床和他吵架:“你凭什么说我有病,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说我。” 公子哥的通病,一跟别人发生冲突,就恨不得把自己牛逼哄哄的家里人全搬出来。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想以权压人。 宿舍里的人都是普通的工农阶级,那十年才过去没多久,听到他这话,都有些抵触。 杨帆本来是个开朗幽默的小伙,可他最恨这种特权阶级的人。 这人一来就摆谱,真以为人人都要惯着他。 “你没病你嚷什么,大家都要睡觉,就你在这里吵,怎么,你爸是教育局的,你就真以为学校也是你家开的?” 他嗓门大,这样一嚷嚷,宿舍里的人都劝道:“都是一个学校的,别闹了。” “就是,等会把宿管招来了怎么办?你爸是教育局的你不怕,我爸就一普通工人,我怕啊。” 魏子昂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就怕误伤到他。 马文光赶紧出来打圆场:“睡吧睡吧,都别说了,明天还要参加开学典礼呢。” 他感到很头疼,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火气怎么这么大。 大家还要在一起住好几年呢,头一天晚上就这么吵,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得了。 程景阳自讨了个没趣,狠狠地盯着林砚池,仿佛要把他的蚊帐盯出个洞来。 这人太会收买人心了,难怪自己表哥会在他手上吃亏。 看来不能和他正面刚,还得多想点法子。 林砚池没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卢志强怎么老找这么些不中用的队友,跟这样的人多说一句他都觉得降智。 看着吧,最多不超过五天,这人就要乖乖收拾东西滚蛋。 程景阳被宿舍里的人阴阳怪气一番后,又安静了几天。 虽然没做什么讨人厌的事,但每次看到林砚池都是鼻孔朝天,很不屑和他开口说话。 这天林砚池和他一前一后回了宿舍,宿舍门很窄,两个人同时进不去。 林砚池伸手:“你先请。” 程景阳对他有偏见,不管林砚池做什么,他都认为林砚池是在装。 大摇大摆进了宿舍后,他又去了趟厕所。 杨帆道:“瞧他那样,看起来就欠揍。” 马文光怕程景阳听见又吵架,无奈道:“你少说两句。” 林砚池笑了笑,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声音:“我不跟有病的人见识。” “哎哟,林同学,你怎么又这样说他。”马文光急得拍大腿。 程景阳在他面前是属于那种没事都要找事的,这回林砚池又说他有病,他还不得跳脚。 果不其然,一听林砚池说这话,程景阳裤子拉链都没拉好就从厕所出来了。 “这回你们都听见了,可不是我先招惹他的。” 程景阳试图挽回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印象,让大家帮他评理。 林砚池对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边看边摇头:“唉,我说你有病,你怎么就不信呢。” 程景阳涨红了脸,怒气冲冲想骂人时,室友刘靖又道:“诶,我记得林同学好像是医学系的吧,你会给人治病吗?” 林砚池矜持地点了点头:“不瞒大家,确实会那么一点。” 魏子昂忽然伸出手指着林砚池道:“是你,我终于想起来了。” 林砚池看他这么激动,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魏子昂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又忍不住想藏起来,不过他还是把话说明白了。 “我以前在北城日报上看过你,上面说你去北城医院开了研讨会,还说你是神医呢。” 杨帆惊了:“真的?” 他们都是外地来的,哪看过以前的北城日报,听到魏子昂这么一说,简直就不敢相信。 林砚池谦虚道:“是有那么回事,不过神医什么的都是他们的抬爱,我可不敢当。” 这回连马文光都忍不住感叹:“好小子,你也太低调了。” 魏子昂要是不说,他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北城日报诶,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吗,他们这室友也太有本事了。 程景阳:???? 这群人是在干嘛,不为他主持公道就算了,竟然集体吹捧林砚池,有没有搞错? “喂,你们……” 刘靖道:“别说话了,人家神医说你有病,那你肯定就有病,还不赶紧去医院瞧瞧。” “瞧个屁啊,我一天吃得好,睡得好,能有什么病?” 林砚池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早上起来感觉大脑昏沉沉的?” 程景阳切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人是个庸医,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 “我知道这些症状你都没有,因为你心肝脾胃都没什么问题。”林砚池打断他的话。 程景阳气得跳脚,感觉林砚池在故意玩弄他。 在所有人不明就里的时候,林砚池话锋一转又道:“你们觉不觉得程景阳同志长得还挺帅的?” 程景阳眯了眯眼,这人是觉得自己医术不行,怕被他嘲笑,所以又开始恭维他了? 真是有够好笑的。 他道:“你不用说好听的话,我不吃你这套。” 杨帆坚信他个神医,听到他的话,老老实实地看了程景阳一眼:“还行吧,除了脖子有点粗,倒也没什么毛病。” 林砚池打了个响指:“你可真是个机灵鬼,程同学的毛病就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程景阳并不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林砚池问他:“你平时穿得时髦,这么注重打扮,难道都没注意过自己的脖子有了肿块,正在慢慢变大吗?” 程景阳是真没注意,北城这边的冬天很冷,他这几个月一直都戴着围巾,除了睡觉,很少摘下来过。 也就今天出门的时候忘带了,所以才把脖子露了出来。 程景阳皱了皱眉,问马文光:“真的很大吗?” 马文光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会不会只是单纯的长胖了?” 林砚池耸了耸肩:“谁家长胖只长脖子,不长身体的?” 程景阳还嘴硬着,心里却信了大半。 林砚池又道:“根据我的推断,你这多半就是甲状腺腺瘤。” 刘靖不懂这个,问道:“也就是说他脖子长了瘤子,那还有救吗?” “喉咙里长了个瘤子你说严不严重?” 其实从程景阳的身体反应来看,他这顶多就是甲状腺结节,而且甲状腺腺瘤是良性,不会像其他瘤子那样恶化造成严重后果。 不过林砚池有心想吓吓他,自然会把问题说得严重些。 杨帆道:“我们老家就有人长瘤子的,连一年都没活过就死了。” 他看着程景阳的眼神都有几分怜悯。 程景阳脸色白了白,安慰自己道:“不会的,我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到他这样,林砚池又装成好人的样:“你也不用太担心,趁现在发现得早,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去晚了就不好说了。” 程景阳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听到林砚池这么说,他也顾不得两人还有矛盾,连东西都没收拾,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宿舍的人看着他慌慌张张离开的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砚池一直说程景阳有病,他们都以为他是在挑衅,哪知道程景阳是真有病。 不敢想象这要是发现晚了会是什么后果。 杨帆道崇拜道:“看一眼你就知道他有病,你也太厉害了,来来来,你赶紧给我瞧瞧,我感觉自己最近也不舒服。” 刘靖道:“还有我,还有我,我这两天肚子也有点隐隐作痛,你给我也瞧瞧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砚池挨个给他们瞧了瞧,顶多就是一些水土不服的小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些时候,程景阳家里的人就来帮他收拾东西了。 宿舍里的人关心了两句,听说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确实是甲状腺结节,本来都没什么症状,刚检查完喉咙就开始不舒服了,医生建议他先留院观察几天。 这个病对日常饮食和休息都有要求,宿舍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程景阳也觉得人生很操蛋,前两天还在宿舍想着怎么跟林砚池斗智斗勇呢,结果现在林砚池屁事没有,他先住进医院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就是他了。 而且要不是林砚池提醒他,他恐怕都还没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医生也说了,他这个结节是早期,先在医院用几天药就行。 若是后期,还得动手术呢。 周末的时候,卢志强也来看他了。 “表弟,你人怎么样,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 看到卢志强满脸的担忧,程景阳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他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用多说。 “没什么,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卢志强点了点头,问他:“你这段时间跟那人处得怎么样?” 他们学校隔得远,具体情况卢志强也不清楚。 程景阳有点心虚,他感觉林砚池并不是卢志强口中说的那样,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撒谎道:“他最近挺惨的,寝室里的人都排挤他,我看过不了两天大家就要赶他出宿舍了。” 卢志强听得高兴:“真是太好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激动,找补道:“他是咎由自取,表弟你别太在意。” 程景阳勉强地笑了笑,借着要休息的由头把卢志强赶走了。 卢志强看他这边把林砚池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报复陆学林和徐东了。 一想到那天他看到的事,卢志强心里就直犯恶心。 以前在乡下他没看出来,谁知道两人竟然有那方面的爱好,得亏他当初走得快,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两人看上。 男人搞男人,真是恶心。 他不敢把这事告诉陆学林家里,这种丑闻闹大了,他这个揭发者,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倒是可以用来威胁他,陆学林这么爱面子,肯定不愿意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暴露出去。 至于徐东,他早就想收拾这个大傻逼了。 这人和林砚池合伙,没少给他使绊子。 这回还不弄死他。 …… 林砚池正在感叹卢志强找的队友不中用时,不曾想自己这边队友已经被他偷了家。 他和陆学林不在一个系,平时见面机会也不多。 周末想约着陆学林一起吃个饭的时候,陆学林反倒忧心忡忡地找上了他。 林砚池看着他带有淤青的嘴角,皱着眉问他:“你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当然是被徐东打的呗。 他一时冲动亲了他,然后就被徐东一拳干倒了。 一周都没好,也不知道他当时用了多大的劲。 “先别管我怎么搞的,我和徐东的事情被卢志强捅了出来,徐东家里闹翻天了,我过去就被他父母赶了出来,你赶紧过去看看。” “艹。”林砚池拳头硬了:“他怎么这么贱。” 陆学林揉了揉自己的脸:“也怪我太大意,他这两年都没什么动作,我还以为他学好了,不想他都开始跟踪我了,妈的。” 两人都罕见的飙了句脏话。 林砚池道:“你打算怎么做?” 陆学林蹙着眉头:“太突然了,我都没做好准备。” 林砚池深深呼吸,压着嗓子道:“徐东那边有我,你先不用担心,卢志强这边你可以从段宜芳那入手。” “段宜芳?” 林砚池点了点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陆学林脸上的严肃慢慢落了下来,眼里神色不明,随即发出了一声轻哼。 “行,我知道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除了必要剧情,后面不会过多描述副cp了,开了个预收《身为钢铁直男的我竟然弯了》,有喜欢这种的可以收藏一下 文案: 徐东室友陆学林家世好,脾气坏,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知青点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唯有徐东看不懂脸色,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陆学林这个人虽然脾气臭,嘴巴毒,实则乐于助人,并没有坏心。 徐东单方面将这人圈入自己的领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 从此兄弟难过我安慰,兄弟洗澡我挑水,兄弟生病我照顾…… 陆学林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东拍拍胸脯:“因为你是我好兄弟。” 在他坚持不懈的嘘寒问暖下,心如磐石,嘴硬心黑的陆学林终于开始对他有所回应。 夏天帮他搓背,冬天帮他暖床,馋了还托人从城里给他买小零嘴。 徐东大为感动,发表一通豪言壮语:“有朋如此,夫复和求,一声兄弟,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后来一向不露神色的男人将他拉到巷子里亲吻,眉眼带笑:“现在,你还拿我当兄弟?” 徐东恼羞成怒,对他重拳出击。 …… 没多久,陆学林身边又多了个人,白净清秀,眼带勾子,和陆学林形影不离,宛如他的跟屁虫。 徐东终究没忍住:“他是?” “他是我……其中一个好兄弟。” 徐东骂骂咧咧:你到底有几个好兄弟? 再后来,同样的巷子里,他将陆学林压在墙上,报复似的咬上了他的唇。 陆学林默默回味,噙着笑慵懒调侃:“兄弟?” 徐东:爱咋咋地,让兄弟两个字见鬼去吧! 阅读提示: 心眼子一箩筐的攻X直男二货受,美攻壮受,直掰弯 第64章 林砚池去徐东家的时候, 他们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鸡飞狗跳。 徐东把自己锁在房里,林砚池去了也没出来。 张桂花道:“小池子啊,你们这到底咋整的, 东子怎么就跟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了。” 他们家信箱里收到了一封不知道谁写的信,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张桂花看得两眼一黑,那个男人还胆大包天跑到了他们家里来了。 林砚池解释道:“都是误会,是我和徐东得罪人, 被人报复了。” 他把自己和徐东在乡下与卢志强结仇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桂花一听:“呸, 这也太歹毒了。” 林砚池点了点头道:“你们看徐东那样就不像个喜欢男人的, 别担心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徐东家里人, 不然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徐大勇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他不会的,他打小就喜欢女孩子。” 张桂花道:“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问的是陆学林。 林砚池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清楚。” 陆学林弄的烂摊子, 还是让他自己来收拾, 真想和徐东在一起, 父母这关肯定要过。 他在这边安抚了一阵, 徐东父母总算放心了。 …… 林砚池解决徐东家里问题的时候,陆学林也没闲着,林砚池让他从段宜芳下手, 他就在段宜芳学校找了个认识的朋友让他帮忙监督,没想到还真让林砚池说中了, 卢志强居然又在对段宜芳进行骚扰。 段宜芳考上了北城这边的一个外语学院, 那十年的浩劫过去,她这种资本家的女儿现在也能慢慢抬起头做人了。 她性子温顺,大学的同学都对她很友好, 还结交了好几个新朋友, 最近同系有个叫崔浩的男生正在追她。 崔浩长得不错, 人也很阳光很有风度, 说话做事从来不让人难堪,放学送她回家的时候,崔浩跟她告了白。 段宜芳有点羞涩,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这年头的恋爱都比较纯洁,头一回谈恋爱的两个人连手都不敢拉。 崔浩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把段宜芳送到了她家巷子外。 男的脸上带笑,女的脸颊发红,远远望过去,可真是一对璧人。 段宜芳住的是他们家以前的老房子,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孤男寡女又不好意思叫崔浩进去坐坐。 她轻轻挥手:“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崔浩道:“周一上学我再来接你。” 段宜芳点点头:“好。” 她本身就不是很有主见的人,难得崔浩这么主动,她面上羞涩,心里却是很欢喜的。 刚在一起处对象的人,都恨不得每时每刻黏在一起,她也想多寻些机会和崔浩相处。 哪怕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是满足的。 段宜芳进了巷子,摸着口袋把开门的钥匙拿了出来,哪曾想身后忽然就出来一个人夺了她的钥匙。 段宜芳发出一声惊呼,还以为自己光天化日遇到了抢劫,刚想大声喊救命,就被人捂住了嘴。 “别叫,等会把人招来了没你好果子吃。” 这个声音…… “你要是不喊我就放开你。” 段宜芳呜咽着点了点头,被放开后,她双腿发软,忍不住就要往下倒。 她看着卢志强的眼睛充满不安和恐惧,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 卢志强最喜欢看到她这种楚楚可怜,又无处依靠的样。 “怎么,快三年没见了,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段宜芳拳头捏紧,她怎么会忘呢。 卢志强带给她的心里阴影,堪比当初家里被打砸那么严重。 下乡之后,她一直被卢志强骚扰,这个人总是想对她做那些不轨的事,有他在林岗村那几天,段宜芳做梦都梦见她被卢志强扒光施暴。 她甚至希望自己刚才遇到的是抢劫犯,也不想是卢志强。 段宜芳找回自己的理智,颤着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卢志强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尖,看着她这副垂泪的样子,心里舒服得很:“当然是跟你再续前缘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有多想你。” 段宜芳听到他这语气就害怕得落泪:“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卢志强道:“那你怎么就不能从了我呢?刚送你回来那个是你新交的男朋友?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你愿意跟他都不愿意跟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他捏着段宜芳下巴的手开始用劲,不一会儿就把她白皙的下巴捏红了。 段宜芳大着胆子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卢志强看她嘴硬,松开手威胁道:“跟他分手,不然你别怪我把那破事给你抖露出来。” 段宜芳恨恨地看着他:“我有什么破事,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你要说就说去。” 几年不见,她脾气倒是见长。 卢志强死猪不怕开水烫道:“不分手是吧,我到时候就找几个小混混到你们学校去,说你以前下乡的时候专勾引男人,你看那男的还要不要你。” 段宜芳听得全身发抖,卢志强看着她那双眼噙着泪水的样,心里痛快不少。 “放心,你要是答应跟我,我肯定让你好好上学。” 他的手在段宜芳脸上流连着,段宜芳恶心得想吐,偏偏却拿他毫无办法。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林砚池的话举报他耍流氓。 段宜芳心里悔得不行,她一个无父无母又没亲戚帮衬的女人哪里是卢志强的对手。 难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就要这样被他打破吗? 段宜芳心里疼得滴血,这一晚躺在床上流泪到天明,最终还是决定和崔浩分手。 卢志强的父亲是武装部的人手上很有权利,若是不分手,也不知道他会对崔浩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交往不过才一天,段宜芳就突然不跟他处了,崔浩心里很痛苦,想找她要个理由,没想到段宜芳却避他如蛇蝎,对他置之不理。 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一句。 崔浩大受打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两个相爱的人因为卢志强从中作梗,成了对苦命鸳鸯。 好不容易得到平静生活的段宜芳又落入那无边的沼泽,她的心碎了一地,对卢志强恨之入骨。 陆学林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林砚池:“段宜芳那边确实跟你猜的那样,卢志强一直在纠缠她,我们是不是要动手了?” 林砚池道:“不急,再等几天。” 段宜芳这个人没把她逼到绝境,她是不会反抗的,这回既然要收拾卢志强,就得一下子把他打怕,不然保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要卷土重来。 “他父母那边?”林砚池也知道卢志强有点背景,就怕他们到时候一手遮天。 陆学林没把他家人放在心上:“他爸这边我也查出了点东西,到时候一起算账。” 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卢志敢威胁她,就要付出代价。 到时候就给他们家一锅端了。 …… 段宜芳和崔浩分手后,卢志强就开始正大光明追求她。 两个人学校挨得很近,卢志强不知道是从哪里搞到了段宜芳的课程表,每次都是挑她不上课的时候来找她。 他倒是舍得花钱,不是买水果罐头,就是买一些学习用品。 段宜芳同系的一些女孩都挺羡慕的,卢志强打扮起来也挺人模狗样的,家庭条件也好,那些人不知道他真正的为人,还以为段宜芳找了个好对象。 看到卢志强来,就开始对她起哄。 不过也有些不同的声音,崔浩那边同学知道了这事,就骂她是个想攀高枝的。 难怪和崔浩处了一天就分手,敢情是找了个金龟婿。 这才分手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说不定当初就是个得陇望蜀,勾三搭四,脚踏几条船的。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这么有心机,可怜崔浩那个痴心人为她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 段宜芳有苦难言,卢志强这个人我行我素,做事从来不会顾忌她的脸面。 这样的人还说喜欢她,他也配。 段宜芳被卢志强逼得快疯了,就差跪下来求她放过自己了。 她不知道卢志强为什么偏偏跟她过不去,大学里比她好看的人又不是没有,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卢志强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段宜芳越害怕他越得意,等再过两天段宜芳的内心防线就要崩塌了,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就在段宜芳心灰意冷的时候,林砚池找上了她。 她对林砚池的感情太复杂了,虽然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但林砚池当初在她绝望的时候伸出了援手给了她鼓励和希望,现在她又跌落谷底,本能的相信林砚池能拉她跳出这个深渊。 林砚池开门见山道:“卢志强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一听他这么问,段宜芳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你怎么知道?” 林砚池叹气:“因为他也来我学校找我麻烦了,我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你,就想过来跟你提个醒。” 他还是这么善良,段宜芳悔恨道:“我当初就该听你的。” 林砚池有些沮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没有怪段宜芳的意思,但段宜芳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是我连累了你。” 林砚池摇了摇头:“他骨子里就坏,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砚池看着段宜芳,于心不忍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 段宜芳的眼睛突然布满了希望。 林砚池面带难色道:“算了,这个事恐怕会对你有影响。” “有什么影响能比得过卢志强,你告诉我吧,这回我一定按着你说的做。” 段宜芳被卢志强逼得想死的心都有,林砚池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能摆脱卢志强,林砚池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林砚池看她态度这么果断,小声道:“你这样……” 段宜芳听得不断攥紧拳头,当初林砚池让她举报卢志强耍流氓,她就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而她的软弱就给了卢志强得寸进尺的资本。 卢志强认为段宜芳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声张,却不知道狗急也会跳墙。 段宜芳已经被他逼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林砚池把自己手上的东西交给她:“你自己看着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来找我。” 两个学校虽然隔得远,但坐公交也方便。 段宜芳有些心虚地点点头,把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卢志强发现这几天,段宜芳对自己的态度开始松动,虽然还是害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但总算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了。 段宜芳问他:“我要是跟你好了,以后你会和我结婚吗?” 听到这话,卢志强觉得段宜芳实在天真,他是注定要往上爬的,段宜芳一个资本家的女儿,还没父母助力,他是疯了才会娶她。 自古以来婚事就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段宜芳这个身份怎么配得上他。 他能做的顶多给她买套房子,把她养到外面,这已经算不错了。 就凭段宜芳这张漂亮的脸,他还是愿意花钱养着她的。 段宜芳只是胆小,她又不是傻子,她早就看出来卢志强只是觊觎她的美貌,对她根本就没有真心。 她心里再次下了决心,这回不管怎么做都要把卢志强送到监狱不可。 又这样拉锯了几天了,卢志强终于露出来了他的真面目。 “宜芳,你什么时候让我香一个呗。” 段宜芳看出他的打算,忍着恶心红着脸结巴道:“周末……周末……时间多一点。” 卢志强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又听段宜芳说道:“不过我不想在我自己家里,那边都有街坊,看见了不好。” 卢志强一边高兴,一边又警惕:“你怎么突然就答应我了?” 追了她这么几年,她一直都是宁死不屈的。 段宜芳继续结巴:“你……你不想就算了,我还不愿意呢。” 说完她又面露难堪:“算了算了,我害怕,还是不了。” 若她恼羞成怒质问,卢志强大概还会觉得有不对劲,但她这样的反复无常,没有主见的态度,反倒让卢志强心里安心。 “都答应怎么能反悔,我在安宁巷那边有个房,到时候咱俩上那边去。” 段宜芳一直摇头:“还是不去了,我害怕。” 卢志强又是威胁又是哄:“有我在,你怕什么,都已经答应了,你可就不能反悔了,否则……” 段宜芳咬了咬嘴唇:“那好吧,你把地址和钥匙给我,到时候我先过去,你晚上再来。” 知道这事不宜声张,卢志强摸着她的手道:“就听你的。” 就要得手,卢志强心情很不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知道林砚池他们几个有没有后悔当初得罪他。 他握着陆学林那么大个把柄,又把事情告诉了徐东父母,保证他们都讨不了好。 两个男人搞在一起是大罪,走到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不说,搁在那十年,批/斗也是少不了的,现在也还有鸡/奸罪呢。 量陆学林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至于那个林砚池,他表弟都说他要在学校那边待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开除。 卢志强很信任程景阳,他们是亲戚,他认为程景阳不可能骗自己。 不过那个程景阳也是个不中用的,这么久都还没把林砚池弄出学校。 卢志强细细想了想,林砚池跟陆学林还有徐东关系都那么好,这几年他不在林砚池都没跟段宜芳好上,林砚池会不会和陆学林他们一样也喜欢男人? 像他这种正常人,知道别人是同性恋,肯定是毫不留情就要举报的,林砚池居然还愿意和他们一起玩,保不定就和他们是同类。 卢志强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等他把段宜芳弄到手了,再给北城大学那边的领导写封匿名举报信,找几个小瘪三给林砚池泼点脏水,看他这回还怎么跑。 这次他非要把林砚池置之死地不可。 卢志强以为自己是螳螂,殊不知背后还有两只黄雀。 自从他跟段宜芳说了自己在外的窝点时,林砚池和陆学林就开始布置。 到了和段宜芳约定那天,等天黑之后,卢志强才去安宁巷。 走到路上,一个人戴着帽子的男人突然撞了撞他,巷子里光线不是很好,那人又用衣服遮了大半张脸,卢志强看不清他长什么样,正准备骂他走路不长眼睛时,那人又小声道:“大哥,要不要避/孕/套,又舒服又好用。” “不要。”那东西能舒服就有鬼了,而且它再舒服还能有不戴舒服? 他很少来这边住,没想到大晚上的竟然还有人搞这玩意,胆子也太大了。 看着就糟心,明天他就到警察局举报。 见他不要避孕套,那人又从兜里掏出一袋白/粉粉。 “壮/阳/药呢?吃了这个你就金枪不倒,一夜七次,保准这回弄了,人家下回还给你弄。” 卢志强本来不想要的,路边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质量保证,不过这二道贩子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了他心里。 这回不把段宜芳弄舒服,下回这人可能就不跟他弄了。 “多少钱啊?” “一袋一块,你分三次用,别太多了。” 还挺贵,卢志强给了钱,二道贩子见他爽快,又把手里的避/孕/套给他。 “就剩一个了,送你吧。” 卖东西的人窜得快,两下就隐没在了黑夜里。 不要白不要,壮/阳/药的包装他在朋友家里见过,听说还挺好用的,反正明天不上学,等会可以都试试。 二道贩子跑出巷子,看到对面等他的两个人,赶紧跑了过去。 他把帽子往上扬了扬,藏在衣领里的脸也露了出来。 “陆哥,林哥。” 借着路灯,林砚池看了他一眼,人虽然瘦了些,五官却很清秀。 陆学林问他:“都给他了?” 邱阳点了点头:“都给了,不过他要是不吃怎么办?” 林砚池笃定道:“他会吃的。” 卢志强这个人虚荣,在这方面他肯定也争强好胜。 而且段宜芳手上还有一份,只要吃了其中一份就有效果。 他对邱阳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卢志强把买的东西都放进了口袋里, 摸着黑走到了自己置办的房子外,抬手敲了敲。 刚响两声,就有人开门。 “怎么不开灯?”屋里黑漆漆的, 什么都看不见。 段宜芳有点紧张, 轻言细语道:“我怕被人看见。” “怕什么,这地段比较偏,也就前面巷子人多一些, 我们这左右连个邻居都没有。” 他买这房的时候, 就是图这片清净, 想着以后可以金屋藏娇。 卢志强从她旁边挤了进去, 一脚把门踢得关上,一边又伸手去搂她。 哪知段宜芳闪得很快, 让他扑了个空。 卢志强不高兴道:“你又想反悔?” 段宜芳摇头, 想到他看不见, 又道:“不是, 太黑了,我想先开灯。” 卢志强也想看看她,听到这话, 忙道:“你别动,我去开。” 借着以前的记忆, 他摸到了屋子里的拉线开关, 往下一拉,屋子里很快就亮堂堂的。 卢志强转身去看段宜芳,这一看呼吸都急了些。 段宜芳今晚明显是打扮过的, 不仅穿了漂亮的衣服, 还抹了胭脂, 脸颊粉粉的, 看着就想让人亲一口。 卢志强的眼神过于露/骨,段宜芳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她羞得脸都要滴血,低着头不敢看人:“你先去洗澡,不洗干净,我不让你碰。” 卢志强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爱干净的人。” 他走过去,不顾段宜芳的反抗,强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着,我很快就来。” 等他进了卫生间,段宜芳恶心得狠狠擦了擦脸。 随后又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趁着卢志强洗澡的功夫,迅速把药倒了进去。 等她用筷子搅拌得看不出任何异样时,就把水杯端了出去。 没多久卢志强擦着头发出来了。 怕卢志强怀疑,她先喝了一杯水:“我有点紧张,嘴巴很干,来的时候烧了点水,你喝吗?” 卢志强道:“放着吧,我等会再喝吧。” 段宜芳不敢催促他,道:“那我去洗澡了。” “洗什么洗,我又不嫌弃你。” 段宜芳瞪了他一眼:“我嫌弃。” 说着就推开他跑进了洗手间。 卢志强觉得她很好笑,都到这时候了,还装纯呢。 不过都到这一步了,她肯定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等段宜芳洗澡的时候,卢志强把包里的白/粉粉拿了出来,他吃不吃倒是没什么,就怕临门一脚的时候,段宜芳突然不从,那多扫兴。 这种药都有催/情的作用,估计男女都是可以吃的,卢志强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然后又去厨房给段宜芳倒了杯水,给她也下了药。 他小口尝了尝,不得不说,现在的药做得越来越好了,竟然一点味也没有。 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怕段宜芳发现什么,做贼心虚将杯子里的水一口闷了。 随后故意打趣:“你还挺快。” 段宜芳结巴道:“还不是……怕……你等急” 殊不知她根本就没洗,跟卢志强这样一个禽/兽同处一间屋子,她哪敢脱衣服,就把洗澡的水开着,然后把头发和脸打湿造成洗澡的假象,借此迷惑卢志强。 她担心卢志强不喝药,想快点出来哄他,幸好卢志强并没有怀疑什么,看到他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段宜芳长长地舒了口气。 正想着,卢志强又把杯子递给她:“洗完澡出来都容易口渴,我专门给你倒的。” 卢志强从来都不是个贴心的人,他对那方面的事情那么猴急,怎么还能忍住让她先喝水。 明知道水有问题,段宜芳还是听话的喝了。 药是林砚池自己做的,有催/情/药,自然就有解毒的药,段宜芳已经提前喝了解药,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卢志强看她喝完,有些得意地冲她笑了笑,只是刚笑完,他就感觉面前的人有了重影,大脑也晕乎乎的,不怎么清明。 人不清醒就算了,身体也开始产生反应,肯定是那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他不知道这药会这么猛,早知这样就不该贪心放那么多了。 卢志强身体燥热难耐,看到眼前诱人可口的段宜芳就立马扑了上去。 段宜芳害怕,不知道里面的安眠成分什么时候才能发作,在卢志强扑过来的时候,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卢志强一时没防备,被她推倒在地,铆足劲想站起来收拾她时,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劲。 大脑飘忽忽的,身体却像有千斤重一样,很快连眼皮都掀不开了。 段宜芳伸脚踢了踢他,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重新梳妆打扮,把自己变回原本那个素面朝天的样子后,才从屋子里逃了出去。 段宜芳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直到回到自己的家里,才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林砚池要她做的她都做了,一切就看明天了。 …… 卢志强是听着门外的歌声醒过来的,他脸颊发红,浑身上下都烫得厉害,身上的血液都汇聚到了一处,难受得像要爆/炸一般。 他忍着不适从地上爬了起来,脑子乱成一团浆糊,隐隐约约只记得约了段宜芳,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全不记得了。 身上难受得厉害,卢志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可就这样简单的两下,根本就于事无补。 外面的歌声持续着,声音清润,像带着勾子般。 卢志强踉踉跄跄走出去,刚打开门就看见坝子里站了个正在洗漱的人。 那人一边洗脸,一边唱歌,明明刚到春天,室外温度还很低,他却像不怕冷似的,就穿着个工字背心,下半身也只穿了个短裤衩。 两条腿都被冻得通红了,他也不知道添件衣裳。 屁股还一扭一扭的,卢志强脑子虽然稀里糊涂的,但也看出来他是个男人。 他骂道:“你妈的,一个大男人早上发什么骚。” 邱阳闻声回头,卢志强借机打量了他一眼,五官算不上多出挑,但胜在白净清秀,何况有药物加成,这样一个男人在卢志强眼里都变得可口起来。 听到他说的那话,邱阳也没生气,将洗脸盆里的水倒掉后,就要回自己的屋子。 路过卢志强身边时,他又停了下来,冰冷的手指在卢志强手背上轻轻一勾,看着卢志强的身体意有所指道:“你不也在发/骚吗?” 说完就扭着屁股回了自己的屋子。 冰冰冷冷的指尖刮过卢志强的手背,为他燥/热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跟着邱阳打转。 那人进了屋后,也没有关门,还当着他的面换起了衣裳,动作慢条斯理的,一看就是故意勾/引他。 邱阳心里也在骂人呢,他都穿成这样了,那人怎么还不扑上来,这么冷的天可别把他冻感冒了。 他是来北城这边找工作的,平时就帮人卖卖东西搬搬货,一天挣五到十块钱不等。 前几天,陆学林找上他,让他帮忙做点事,事成之后会给他酬劳。 邱阳一个喜欢漂亮妹子的大男人,哪干过勾/引男人的事。 无奈陆学林给的太多,只要他帮忙干这一票,就给他五十块,而且还承诺以后会给他介绍活。 他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就靠一张嘴会哄人,听到陆学林这样说,心里肯定要动摇。 他也不想干这种没节操的事,可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五十块呢,都够他干十天活了。 而且他这个月又要缴房租了,有了这五十块,至少这两三个月他都不用为房租发愁了。 就是勾引一下,又不是真要被男人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正这样想着呢,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那东西直挺挺的戳在他屁股上,恶心得他快吐了。 知道鱼儿上钩,邱阳立马化身正经人。 用力挣扎着,怒斥道:“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 药效强劲,卢志强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看到邱阳绯红着的脸,他把人紧紧箍在怀里。 “不是你邀请我的吗?”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我们都是男人,我邀请你干什么。” 邱阳又打又踹,卢志强不得其法,又见他不配合,抬起手就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刚故意勾/引我,这回又装什么纯,我跟你说,今天你愿不愿意老子都要弄你。” 邱阳被他一巴掌甩懵了,陆哥和林哥只说勾引人就行,可没说要挨打啊。 这是另外的价,到时候一定要喊他们加钱。 卢志强眼睛和脸都红得不正常,脖子上也是青筋涌现,眼看着他已经脱了裤子,邱阳吓尿了,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外套就打算跑。 这要是再勾下去,等会儿真要玩脱了。 再没有节操也不能真被男人上啊。 卢志强见他要跑,立马就伸手抓他,没想到这人滑得跟泥鳅一样,两下就从他身旁扭了出去。 卢志强这会儿理智全无,见他要跑,当即就跟了上去。 他身体热得要炸,没穿裤子也不觉得冷。 邱阳一边跑,一边又回头看,就怕卢志强追一会儿半途而废不追了,时不时还要放慢速度等等他。 卢志强精虫上脑,哪还能思考,眼见着到手的肉要飞走,不追到手哪能罢休。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好多厂里的工人都出门上班了,出了巷子,邱阳就裹着外套,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强/奸。” 厂里的工人还有些未结婚的小姑娘,看到卢志强那样,都惊得大叫,随后赶紧捂住了眼睛。 经过事的大人反应过来,忙道:“这遭天杀的,报警,报警,赶快报警。” 大街上窜出个色/情/狂,这也太恐怖了。 邱阳对这片地很熟,知道前面不远就是文化宫。 文化宫那边有很多退休的老太太大清早就在那唱歌跳舞,这会儿过去正是时候。 文化宫离得越近,邱阳速度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卢志强逮着机会,一把就上来将他抱住。 邱阳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喊完就开始掉眼泪。 文化宫那边跳舞的阿姨耳朵尖,眼睛亮,听到声音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一行人拿着手上跳舞的扇子就跑了过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伙被另一个下半身赤/裸的淫/魔搂在怀里,那淫/魔还一直扒他的衣服。 天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阿姨们气不过,拿着扇子当武器,就往卢志强身上招呼。 卢志强这会儿身体各方面反应都很迟钝,被人打了,也跟不怕痛一样,还恶狠狠地呲着牙,对着文化宫的阿姨挑衅。 好在这些阿姨人多力量大,又打又踹,终于把邱阳解救出来。 邱阳边哭边道:“我好端端在家换衣服,没想到这人就从外面冲了进来……要不是遇到你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得亏我是个男人,这要换成个姑娘,说不定就要被他得手了。” 说完就嚎啕大哭:“哎呀,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我都没脸再活下去,不如跳进河里,死个干净。” 说完就要往河边走。 几个阿姨连忙拉住他:“你这小伙子,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什么死啊活的。” 接着又对着卢志强破口大骂:“我们北城竟然出了你这样的败类,真是岂有此理,你当这是什么地,岂是轮到你撒野的。” 看他露着下半身,沈老太面带嫌弃道:“你把你这不中用的玩意露出来干什么,你当你能吓着谁!” 卢志强没了理智,哪还有羞耻可言,他这会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收拾邱阳,听到这些老太婆聒噪的声音,他就觉得烦,一巴掌就把人推开了。 “滚一边去。” 沈老太太被他重重一推,当即就倒在了地上。 上了年纪的人最怕摔倒,被个力气大的男人推到在地,也不知道是撞到哪了,沈老太当即就开始大声叫唤:“哎哟,疼死我了,这杀千刀的,鸡/奸不成就要开始杀人了。” “好你个小杂碎,不要脸就算了,竟然还敢伤人,看我不打死你。” 阿姨们年轻时候都不是省油的灯,上了年纪也是骂人打架的一把好手,两个人去把老沈老太扶起来,剩下的又是抓又是挠,全都往卢志强身上招呼。 这一幕幕的,都被个捧着相机的记者照了下来。 他前两天和文化宫的老太太们约好了,今天过来给她们照相,谁知道竟然会拍到这么不堪的场景。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把那淫/魔的罪证拍下来,到时候交到警察局去。 卢志强本来就是不是什么好人,正常的时候还能装两下,吃了药,哪还能思考。 也不管对面的人是不是老太太了,凡事打他的人,他都还了手,得亏路过的男人过来将他按在了地上,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来。 他这样子实在很不雅观,文化宫的人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块红布给他盖上,因此,围观的男男女女也渐渐多了起来。 邱阳冷得发抖,可怜巴巴的在文化宫借了件他们平时演出的衣服穿上。 等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又开始发挥演技,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太可怕了,我招谁惹谁了,在家里都能遇到这种人。” 阿姨们也觉得他可怜,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这下他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围观群众对他也很同情: “没想到在家也不安全,这人不仅当街强/奸,还打了这么多老太太,也太过分了。” “就是,我们城里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要我说,就该把他抓去关大牢,该枪毙就枪毙。” “好多小姑娘都被他吓出心里阴影,这也太无耻了,搁在往年,这样的人还不得被批/斗打死。” 吵吵嚷嚷半天,警察终于来了。 看到被按倒在地的男人,和一群气势滔天的老太太,两个警察都傻了眼。 沈老太看到警察来了,生气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 两个警察看老太太一眼,哎呀,这不是他们局长家里的那位祖宗吗,怎么她也在。 听到她的话,警察赶紧拿出手铐把卢志强铐了起来。 随即又叫上了邱阳和几个围观群众一起回去当证人。 报社的记者自告奋勇道:“我把他的犯罪现场都拍下来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警察点点头,有照片,那就再好不过了。 警察在卢志强房里找到了壮/阳/药的包装,还有避/孕/套,这个叫邱阳的已经搬来快两个月了,虽然没正式工作,但是个正经人,没有任何前科。 卢志强之前都没在这边住过,邱阳并不认识他,不存在故意给他下套。 警察估计着卢志强嗑/药嗑太多失了理智,给邱阳做了通心里疏导,还给他找了身干净衣服,就把他放了回去。 出了警察局,邱阳也没急着回去,在街上转了两圈后,就去了和林砚池他们约定的地方。 卢志强那一巴掌甩得有点重,刚才没在意,这会儿他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演个戏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他也太惨了。 林砚池知道他这回牺牲大,除了陆学林那五十,他又给邱阳多拿了二十块。 邱阳嘴都笑开了,打一巴掌就给二十,早知道就多挨两下了。 接钱的时候,林砚池并没有立马把钱递到他手里,看邱阳面带疑惑,林砚池开了口。 “你这回办得漂亮,多给二十我也不心疼,但你得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邱阳正色道:“这你放心,出来混,我肯定也是讲道义的。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嘴巴严实,这事我一定烂肚子里。” 他知道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还没蠢到要去自找苦吃。 林砚池见他是个聪明人,痛快把钱给了他。 等邱阳走后,林砚池跟陆学林道:“剩下的就交给你操作了。” 陆学林点点头,两人就此别过。 这件事,除了药是林砚池准备的,其他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要是有人觉得蹊跷,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也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主要是卢志强不仅得罪了他,还惹上了陆学林。 陆学林手段可不像他那样温和。 本来他们是想让段宜芳来的,可她一个女生,名声太重要了,若是由她出来举报,到时候她肯定也会被影响。 于是他和陆学林就商量着给卢志强下了个连环套,段宜芳先假装就范,把他骗到外面后,就给他下药。 段宜芳手里的药量已经够大了,卢志强自己还加了不少,别说是个人了,就是猪吃了那也受不了。 从段宜芳邱阳到文化宫的老太太,再到过来拍照的记者,每个环节都是他们精心安排的。 从卢志强告诉段宜芳他在外面的窝点时,他就已经落入了圈套。 一个林砚池就够他受了,再来个陆学林,他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没两天,林砚池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卢志强的新闻,攥稿人用词犀利,给卢志强罗列了好几条罪来。 陆学林本来还想动他家里人的,但他还没行动呢,就有人把卢家一锅端了。 也该卢志强倒霉,文化宫那些老太太都不是普通人,甭管严不严重,卢志强动手打了她们是事实。 好家伙,人家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受过气,临到老了,竟然还被个年轻人这样欺负,家里边的人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卢志强他爸还有政敌,这些年他爸仗着自己手上有点权利也没少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当初卢志强被发配到农场,他爹就动用各种关系把他弄回了城。 几个机关的人互相勾结,以权谋私,都在这回抖落出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卢志强有这一天,跟他家里人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碰上严打那个时期,卢志强肯定是要枪毙的,但现在还没开始,枪毙不太可能。 几方势力合谋,给他弄了些乱七八糟的罪名,最后他被判了二十年。 清醒过来的卢志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被学校开除,还进了局子,整天就在监狱里大喊冤枉,被收拾了好多次才老实。 亲戚们全都怕连累,没人再跟他们来往。 程景阳想来看看他,也被家里人阻止。 现在他们卢家就是过街老鼠,谁还敢跟他们沾上关系。 程景阳看人不成,反被教育,卢家落到这一步,全是他们自己不做人,以前大家是亲戚没好说,现在出了事,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可别再凑上去了。 一报还一报,原主以前被卢志强污蔑弄进了牢里,现在也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二十年,就让他慢慢熬去吧。 这回是彻底清净了。 林砚池正打算写封信和赵亭松分享这桩让人痛快的喜事,赵亭松却和他心有灵犀,先一步给他写了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除了几句问候和思念的话, 赵亭松信里还说了一件重要的事,在赵保国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县里终于给他们村安了电话。 这两年, 他们村里修路通电, 现在又安了电话,干什么都比以前方便。 有时候出趟远门再也不怕联系不上家里人了。 林砚池也替林岗村的人高兴,把信里的电话号码写下来后, 就跑到学校的电话亭给赵亭松打电话。 电话亭排队的人不算很多, 长途电话很贵, 通话一分钟差不多就要一块钱, 也不是所有人学生都舍得花这么多钱的。 林砚池也嫌贵,可他都好久没跟赵亭松说话了, 就算在大庭广众不能说什么体己话, 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 很快就被人接起。 开始有滋滋的电流声, 没一会儿电流声消失了,就听见那头有人说话:“喂,我是林岗村的赵保国, 你找哪位?” 听到赵保国的声音,林砚池心中一喜, 激动道:“保国叔, 我是小林,您还好吗?” 一听是他,板着脸的赵保国立马收了严肃, 高兴道:“哎哟, 是小林啊, 终于接到你的电话了, 你在那边还好吗?习不习惯?老师同学都待你咋样啊?” 林砚池离开林岗村也一个多月了,赵亭松回来的时候说他在那边一切都好,他们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说起来,林砚池明明是地地道道的北城人,他们都当他是离家去了外地。 刚走那几天,沈红英连觉都没睡好,这会儿林砚池打来电话,赵保国免不了要多问他几句。 这种长辈的关心让林砚池心里发暖,闲下来时,他也会怀念起那段在赵亭松家里生活的快乐日光。 鼻头有些酸酸的,林砚池哑着嗓子道:“我一切都好,您和婶子身体还好吗?” 赵保国笑了笑:“能吃能睡,好得不得了。” 林砚池点了点头,后面还有人排队,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叔,麻烦您跟小满哥说一声,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打电话过来,让他等着。” 大队的电话都是安装在大队部的,想单独找谁都得让大队部的人带话。 赵保国道:“不行啊,小满昨儿个出发去南城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林砚池愣了愣:“去南城了?” “对,他去办点事,他让我告诉你,等他忙完了,就过去看你。小林啊,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说了,你在那边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别委屈自己啊。” “我知道,保国叔再见。” “再见再见。” 赵保国挂得很快,林砚池放下电话给了钱。 村里安装了电话后方便是方便,不过这么一会儿学校就收了两块钱,也实在太贵了些。 回了寝室,林砚池就在想赵亭松去南城的事。 电话里也不好仔细问,不知道他去那边干什么。 他在那边的熟人就是吴老和朱团长,难道他是有什么事想请他们帮忙。 赵亭松能有什么事求人的呢?林砚池估摸着,也就是蚊香的事。 上回他说自己有了主意,大概就是说的这个。 林砚池有点担心他,赵亭松从来没有找人帮过忙,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能谈下来吗? 就算吴老和朱团长愿意帮他,蚊香的质量和产量能跟上来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林砚池心中实在担忧。 担忧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感叹,赵亭松这脑袋瓜真的比以前转得快了。 他一直想着在北城这边打开销售市场,却忘了还有吴老和朱团长这两条人脉,找他们帮忙,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就是不知道赵亭松能不能谈成。 …… 别说林砚池了,就是赵亭松自己也没把握,找朱团长帮忙也是上回陆学林提醒了他。 陆学林说带花的香皂是北城部队那边的专供,赵亭松听得灵光一闪,既然香皂可以成为部队专供,为什么蚊香就不可以呢? 南城那边气候潮湿,蚊子猖獗,夏天城里都难逃一劫,部队那边的环境只会更恶劣。 赵亭松和吴老信件往来比较密切,村里安了电话后,他就给吴老打了电话。 吴老倒是很乐意帮他的忙,不过这事还得问朱团长,赵亭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南城。 求人办事就要拿出诚意来,这么大的事情,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哪能仗着那一点点的情谊摆谱。 人情世故赵亭松不如林砚池懂,但跟林砚池这么久,他也学了不少,知道自己应该改变一下思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愣愣的。 和吴老约好时间后,他就收拾东西出发。 沈红英知道他要出去求人办事,把家里晒的干豇豆,干笋,还有一些家里准备留着过年吃的干菜都装了起来,让他给吴老和朱团长带过去。 上回林砚池走的时候带了些,现在剩得也不多了,索性让赵亭松全都带走。 这些大人物,啥好东西没见过呢,可自古找人帮忙就没有空着手去的道理。 要不是不方便,连家里的老母鸡他们都想让赵亭松带着去。 赵亭松出了好几次远门,父母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担心他了,赵保国叮嘱了他几句,就让他走了。 去年导弹已经研究出来了,吴老现在处于半退休的状态 ,知道赵亭松要过来,他就休了假。 这两年,他和赵亭松虽然没再见过面,逢年过节的书信却不少。 吴老没什么子女,在千里之外有个人时不时惦记着,也能让他这种上了年纪老年人高兴高兴。 他看这次只有赵亭松一个人过来,笑着问他:“你那个朋友没跟你一起?” 他不知道赵亭松和林砚池的关系,不过就冲着当初林砚池不远千里过来找他,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不菲。 何况赵亭松在信里也偶尔会提他。 赵亭松道:“他考上北城大学,去上学了。” “北城大学?哎哟,那可不得了,你那朋友也太厉害了。” 听到吴老这么夸,赵亭松比自己得了夸赞还要高兴,骄傲道:“他确实厉害,我做蚊香的方子都是他研究的。” 他这傻气又真诚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欢喜,吴老笑道:“真不错,蚊香的事情,我已经跟朱团长说了,明天我们几个一起吃个饭,我帮你问问。” 赵亭松道:“那就拜托您了。” 吴老把赵亭松带回了自家,赵亭松本想拒绝的,吴老却道:“放心,我家里没其他人,你就当帮我凑个人气。”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赵亭松却听出了几分可怜。 这下他便什么都不说,默默服从吴老的安排。 吴老家里确实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烟火气,他为了科研事业奉献了自己的终身,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 十几年前国家和苏联断了交,没了苏联的技术支持,一切都靠他们自己摸索。 内忧外患下,他们必须隐姓埋名,苦心钻研,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人感情。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研究,终于依靠自己国家的力量研究出了导弹。 赵亭松把从家里带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吴老无奈道:“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你也太客气了。” 赵亭松道:“不怕,这些都是干货,能放很长时间。” 想了想他道:“不然明天把朱团长约到您家里吃饭吧,自家晒的干菜,比外面卖的好吃,您觉得行吗?” 赵亭松说这话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南城这边物价也不低,出去吃一顿,少不得要花很多钱。 毕竟他求朱团长办事,总不能让他们出钱,若是能在家里吃饭,又能节省很多了。 不过这是吴老的家,还得看吴老的打算,若是他觉得别人来家里很打扰,那还是去外面吃。 吴老问他:“你还会做饭?” 赵亭松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们村里六七岁的小孩都开始进厨房了。” 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农村都是这样的。 吴老和朱团长是多年好友,自然不介意朱团长来他家里,听赵亭松这么说,他当即就拍板。 “那行,我现在就跟他打电话让他明天来家里。” 晚上,赵亭松先把自己带的干货用水泡开,第二天一大早在吴老的带领下又去菜市场买了点菜。 “老朱喜欢喝酒,你多弄点下酒菜。” 提到下酒菜,那必然就少不了花生米,买点红皮花生回去,用油炸一遍,再撒点盐,一口酒一口花生,保证嘎嘎香。 泡好的干豇豆和腊肉一起炒,干笋就放点红辣椒,南城这边气候比较潮湿,这里的人口味都比较重,所以也不用怕朱团长他们觉得辣。 除了朱团长,好像还要来两个人,赵亭松怕菜不够,又花钱买了烤鸭和鱼,还买了鸡蛋打算烧汤。 一番折腾,也不知道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傍晚的时候,等麻辣鱼起了锅,朱团长就带着人过来了。 赵亭松解下围裙,出去迎接他。 朱团长是个大老粗,一见到他就一拳打在他肩膀,赵亭松纹丝不动,朱团长笑道:“臭小子,这两年长得越来越壮实了。” 赵亭松笑笑:“也就只剩这把子劳力了。” 朱团长盯着他瞧了瞧,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比起他们最初遇见那会儿,赵亭松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朱团长又打趣道:“我就说老吴一个从来不下厨的人,怎么会叫我们到家里吃饭,敢情是专门请了个大厨呢,这回我可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赵亭松有点忐忑,他们农村人都不挑,能吃饱就算数。 朱团长他们就算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肯定也比他们乡下人吃得好。 也不知道他这点厨艺够不够瞧。 他坦诚道:“要是做得不好,您也别嫌,哪里有问题,您指出来,我下回一定改正。” 互相客套下就完事了,他偏偏说得正经。 跟着朱团长一起来的两个人也跟着打趣:“老朱啊,这小子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妙。” 朱团长也觉得好笑,还说他变了,这样一看,也没变。 “小赵,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这个是老周,部队里管后勤的,这个是老邱,机械厂那边搞设计的。” 赵亭松想了想,这个时候林砚池一般都是会给人握手,他这样做保证没错。 他在身上擦了擦手,不知如何称呼,就道:“周主任好,邱设计好。” 被叫住的两人都依次跟他握手。 朱团长哈哈大笑:“什么周主任,邱设计,都不是外人,你就叫他俩周叔和邱叔就行。” 赵亭松不好随意跟人攀关系,吴老适时给他解围:“饭都上桌了,也就别墨迹了,先吃饭,有话吃完饭再说。” 朱团长爽快道:“对,先吃饭,这回我把家里珍藏的好酒都带来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赵亭松做的饭卖相还是很不错的,色和香都有了,就看这味道怎么样了。 朱团长夹了一块鱼,别说,味道还真是不赖,鱼片肉质鲜嫩,入口就像化了般,麻和辣都刚刚好,吃完后让人回味无穷,忍不住又夹了两筷子。 “小赵你这手艺还真不错。” 周主任和邱设计赞同道:“是不错。” 听到他们这样评价,赵亭松松了口气,自己也吃了起来。 周主任、邱设计和朱团长一样,没事的时候就爱喝两杯,朱团长又把家里的好酒带了过来,这回可得喝个痛快。 赵亭松不会喝酒,但是这样的场合不喝不行。 一口下去,他辣得跟小狗一样,止不住摆头。 周主任和邱设计看着他那样觉得很好笑,又给他满了一杯:“我们以前也不会,多喝几回就练起来了,你们年轻人哪能不喝酒呢,来来来,满上。” 吴老看到赵亭松那模样想说什么,又看了周主任和邱设计一眼,最终还是没开口。 赵亭松也是个实在人,人家都是一口菜一口酒,他倒好,都是一口闷。 这样的愣头青在酒桌上少不得要吃亏,周主任和邱设计两杯酒上头,就喜欢欺负这种老实人,一杯接一杯,赵亭松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脸也红了,胃也痛了,翻江倒海的,难受得想吐。 不过他还有点理智,别人正吃着饭呢,他要是吐了多扫兴啊,趁着朱团长和人划拳的时候,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胃里好像起了团火,烧得他失了分寸,肠子都要吐出来了,才感觉好了些。 到这时候,他还想着不能把别人家里弄脏,吐完后又认认真真收拾了洗手间。 吴老脸色不太好,给朱团长使了个眼色。 赵亭松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就听朱团长开口:“周老弟,我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事怎么样啊?” 周主任舌头都有些大了:“什……什么事啊。” 朱团长拍了拍大腿:“你又跟我装糊涂呢!就是部队里采购的事。” 周主任大脑清明了些:“哦,你说那事啊,这个嘛,部队有专门的渠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朱团长放下酒杯:“你哄得了别人可哄不了我,这些东西,不都是你在做主吗?” 朱团长拉下脸的时候还挺唬人的,周主任道:“你看你,凡是都好商量不是,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朱团长道:“人家小赵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难道就让他这样空着手回去?” 赵亭松捂住肚子坐回位置,静静地听他们谈话。 周主任道:“哪能啊,我又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嘴上这样说,但他实际也没松口。 朱团长眼珠一转,没再多说:“得了,今天咱们只拉家常不谈正事,吃菜吃菜。” 说着又给周主任倒了酒,赵亭松摸不准他们的态度,也只能继续陪着。 吴老劝他:“你别喝了。” 话音刚落,就听周主任道:“小子,你这就不行了?吴老心疼你,那你就别喝了。” 赵亭松把杯子推到朱团长面前:“倒。” “好小子,是个爽快人。”周主任拎着酒壶就给他倒酒。 他们这些部队上的人就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他不知道赵亭松有什么本事能让吴老和朱团长都替他出头。 但是想跟他合作,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他要是瞧不上,谁来都是白搭。 他不是朱团长手底下的兵,朱团长管不到他这里来。 朱团长知道他的臭脾气,也没多劝,就是趁他不注意劝了他好多酒。 等周主任意识快模糊的时候,朱团长才道:“小赵的做的饭好不好吃?” 周主任点头:“好吃。” “他人痛不痛快?” “痛快。” “订单给不给?” 周主任思考不过来,道:“给。” 说完感觉哪里不对,但也来不及多想,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朱团长得意道:“咱这里这么多人都听着呢,他要是敢反悔,我可饶不了他。” 听到朱团长那么说,赵亭松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气一松,少不得就要往洗手间去。 他在洗手间待了很久,不甚清明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除了林砚池,更多的是家里的父母。 农村小孩都很皮实,不存在惯不惯的,但他的父母一直对他很好,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他健康长大,从来都不会勉强他做任何事。 赵保国走到哪都爱带着他,有事找人帮忙的时候也会和公社或者其他大队的人喝两杯。 那些人看他呆头呆脑的少不得都要逗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喝酒,不喝酒都不算男人,甚至还会故意把白酒往他嘴里灌。 这时候,赵保国总是会生气又严肃的阻止,哪怕和人置气,也不允许别人拿他取乐。 他知道外面的那群人没什么恶意,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想得到某些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一点代价。 这些事情不必人多说,看得多了也就懂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这个时候心里还是会格外的想家,想爸爸妈妈。 …… 吴老见他久久没有出来,忍不住去洗手间看他,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回应,担心他出事,便进去看了看他。 刚转动门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赵亭松脸颊一片绯红,眼角也有些湿润,吴老叹了叹气:“你今晚受罪了。” 赵亭松摇了摇头,只要目的达成,就不算白遭罪。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等周主任酒醒开始工作的时候, 朱团长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已久。 他一来,朱团长便把手上的订单给了他。 周主任接过朱团长手上的订单瞧了瞧,那上面还有自己签的字。 他惊道:“我啥时候签订单了?” 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朱主任笑得一脸憨厚:“你忘啦, 前天我们几个一起喝酒的时候你签的, 白纸黑字可抵不了赖。” 周主任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了订单,想到这位以前的种种行径,他道:“您这行为也太土匪了。” 订单在手, 朱团长可不管那么多:“一口唾沫一口钉, 你答应的事还能咽回去不成?老周 , 咱做人有点良心成不成, 你都把小赵折腾进医院了,这单子不给可说不过去啊。” 周主任也不是故意为难人, 听他这么说, 长叹一声道:“你也知道部队上用的东西质量有多重要, 他那蚊香我连见都没见过, 谁知道好不好?” 万一质量和效果不好,到时候底下的兵闹起来,他这个干后勤的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无缘无故换个新牌子, 效果还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里面吃了好大的回扣。 朱团长道:“好不好, 你试试就知道, 小赵这回过来也带了一些样品,都在我办公室放着,等会儿我就给你拿来。我这两天试了试, 驱蚊效果先不说, 至少味道比以前用的那些淡了不少。” 之前用的那个, 味道大, 烟味浓,蚊子熏没熏死不知道,反正他是快熏死了。 能挑的刺都挑完了,周主任无话可说,只能道:“罢了罢了,你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不答应,也太不给你这个团长面子了。” 赵亭松这个人一看就耿直没心眼,和他合作肯定省心。 又有朱团长和吴老跟他作保,方方面面都值得信赖。 周主任看着订单上的数量,又道:“一万盒也太多了,先订五千吧,你了解我,知道我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先订五千给大家试试,好的话我以后肯定跟他长期合作。” 朱团长确实了解他,要么从一开始他就不答应,只要答应了,他肯定不会再耍花样。 他道:“这个你说了算。” 周主任这边松了口,朱团长又带着新签的单子去了吴老家里。 他说赵亭松进了医院自然是假话,这小子身体皮实,在家躺了一天就没事了。 赵亭松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一直担心酒桌上的话不算数,这回看到订单,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太感激您了。” 朱团长听他这样说,道:“你难得求我跟老吴办件事,这我要是不跟你拿下来,我这团长也当得太跌份了。但你也不能高兴太早,拿下订单只是第一步,后面的生产效率和质量都要跟上,不然啥都白搭。” 他也不知道赵亭松村里具体是啥情况,但想想一个落后贫穷的小山村,也不能指望他们跟大厂一样拥有一条完整的生产线。 赵亭松很坚定:“我不会掉链子的。” 对他来说,销路比生产更难,解决了销路问题,生产就算再难也有办法。 时间紧,拿到订单赵亭松就没有再多逗留,当天下午就要走。 吴老知道他肩上的担子重,也没挽留他,只是在他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信封。 “等你到家了再看。”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着那胀鼓鼓的样,赵亭松就猜到了一些。 他拒绝道:“我不要。” 吴老笑道:“你确定不要?这里面可有你最需要的东西。” 赵亭松以为他说的是钱:“您上回给的都还有。” 吴老摇头:“这里面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比钱更重要,那是什么? 吴老把信封装进了他的背包里。 “收着吧,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有时间了就多来看看我,上年纪了就想热闹些。” 赵亭松看着他的笑容,严肃道:“好。” 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吴老笑着点了点头:“走吧。” 人老了,就越来越相信缘分,他与赵亭松相隔千里,却以为一场意外相识,这就是缘分。 赵亭松是个好孩子,吴老也想力所能及的帮帮他。 …… 拿下订单后,赵亭松又披星戴月回了林岗村。 赵保国知道他去南城就是为了这事,现在听说订单真让他谈成了也是激动得不行。 真没想到他们家小满有一天也能独当一面。 他们老两口从来没指望赵亭松有啥出息,哪知道,赵亭松竟然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而且他有预感,以后这孩子带给他们的震撼只会越来越多。 吴老给的信封赵亭松一直揣到了家里才打开,里面放了一千块钱,还有一张蚊香制作机器的图纸。 赵亭松猜测,这应该是那天一起喝酒的邱设计师画的。 不得不说,这张图纸确实是赵亭松目前最需要的,如果没有机器,制作蚊香只能完全靠手工。 这样效率会大打折扣。 但是有了这机器,产量就完全不同了。 赵亭松心里对吴老是真感激,虽然当初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吴老的命,可他觉得吴老给他的报答已经太多太多了。 这一千块就当他借的,以后若是挣了钱,肯定要还给吴老。 大队部的干部开会的时候,赵保国就跟大家说了赵亭松准备带着大家制作蚊香的事。 几个村干部听了都很震惊。 震惊之余,又觉得不靠谱,赵亭松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娃,他有几斤几两,他们都是清楚的。 现在他要带着大家一起卖蚊香,他有那能力吗? 自家的孩子再差做父母的都拿他当宝,但他们可不会像赵保国那样对赵亭松盲目自信,认为这事很容易就干成。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节,又是种粮食又是种红花,谁还能腾出时间干别的。 说白了还是没想着靠这个挣钱,要是有钱赚,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他们也要干。 这些人想什么,赵保国心里很清楚。看到大家都反对,他一点也不慌。 等这一个个的吵完了,他才道:“小满前阵子去了趟南城,直接签了五千盒的订单,咱们这供销社一盒蚊香卖五毛钱,五千盒你们自己算算多少钱。” “二千五,那可不少了。”夏红生对钱方面的事情最敏感,听到赵保国这样说,脱口就算了出来。 队里的干部听到这个数字都难以置信,他们知道赵亭松出去了一趟,却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 结果他不声不响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种红花都已经够挣了,现在做蚊香竟然还能更挣钱,这样对比起来,是个人都会心动。 刘建民道:“可我们村里也没人会做蚊香啊。” 赵保国回他:“小满会,我们家里的人都跟着他学了,也没多难,看一遍基本就会了。”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有些心动。 共事这么多年,赵保国太懂怎么拿捏他们了。 又道:“我们卖给部队,价格肯定没供销社卖得那么高,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我和小满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参加制作的人每个月发五块的工资,若是干得好的,还给额外的奖励。” 干部们听得吸了一口气,他们这些大队干事,一个月也不过就一两块钱,现在帮忙制作蚊香,每个月就能赚五块,这跟天上掉馅饼有啥区别。 夏红生道:“这个钱谁出?” 若是走队上的账,那他肯定是不同意的。 村里那么多户人家,每个月给五块,简直就是疯了。 赵保国道:“这个钱肯定不能队里出,等蚊香赚钱了,就从蚊香钱里扣。” 既然如此,这些干部都举双手赞同。 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是家里有个人能每个月多挣五块,日子得过得多滋润啊。 赵保国又说:“具体怎么算钱,那边也没说,每个人五块钱是我承认给大家的,就算卖不了这么多钱,哪怕我自掏腰包都贴给大家。” 几个干部忙道:“这怎么使得。” 赵保国摆了摆手道:“先听我说完,订单是小满签的,方子也是小林出的,这钱若是全都给村里吃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他们年轻人爱折腾,干脆就让他们折腾,参与制作的人每个月工资一分不少,至于整体的盈亏问题,让小林和小满自己负责。” 说白了就是让赵亭松给他们发工资,赚了钱也是赵亭松自己拿,村里人只负责拿钱生产,其他的都跟他们没任何关系。 现在私人不允许办厂,做什么都得打着村里的名义,赵保国说话也得随时注意尺度。 看众人没有说话,他沉着脸道:“你们不会觉得我是把好事往自己儿子身上揽吧?这事我心里也没多少底,你们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不是不是,你这些年为村里付出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谁会这样想你。” “就是,既然支书都这样说了,那我们都没意见。” 除了不太符合政策,这对村里人来说完全就是天大的好事。 想想每个月都能领工资的,除了城里的工人和当官的领导,什么时候轮得上他们,现在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村里干事同意后,赵保国把事情通知下去的时候,一听每个月有钱拿,也甭管做什么了,前来报名的人特别多。 有的家里甚至把老人小孩都带来了。 赵保国看着就头疼,这些人当是玩过家家呢,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些人能干啥。 村里人口那么多,除去这些老弱妇孺,每家出一个人算起来也不少,人一多,心就不容易齐,难保里面会有那种为了挣钱滥竽充数的。 若是净找些拖后腿的,这蚊香也不用做了。 赵亭松现在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他给赵保国提了意见,这两天先教这些人做蚊香,到时候他在借机考察,把机灵手巧动作麻利的人留下来,其他的都放回去。 谁要是心里不服气,就拿出行动来证明,只要做得好的,他都要。 别说,这样还真就打消了一些人浑水摸鱼的念头。 图纸赵亭松已经拿到了村里木匠那里,上面有详细的步骤讲解,也不难做,就是有点费时间,少说也得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只能靠手工制作了。 大家都是第一回 接触蚊香,看着赵亭松做起来挺容易,等他们上手试的时候,才发现这还真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些男人,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弄断了好多。 偏偏他们心里还不服气,总觉得赵亭松都能干的事情他们肯定也能干,哪知道却被赵亭松碾成了渣。 他们不如女人手巧,又没耐心,知道自己选不上,一个个就找借口说,这是女人干的活,他们男人不能干,不等赵亭松淘汰,自己就不来了。 留下来的妇女同志们狠狠嘲笑了这群男人,转身又投入蚊香的制作中。 才刚开始那三天,基本没几个做成功过,到了第四天,大家才慢慢上了手。 经过这几天的筛选,最后成功留下来的只有二十来号人。 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这二十人也算厉害。 被淘汰的都有些说不出来的羡慕,一旦被选上,每个月都能拿工资,不像她们啥也没有。 自古以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个村的,人家在挣钱,她们就只能看着,谁心里高兴。 这种情况不利于村里人团结,赵亭松很快又有了主意。 制作蚊香是需要原材料的,订单量大,需要的原材料也就更多,没选上的人可以帮忙采草药,有多少蚊香厂收多少,都不用记工分,他直接给钱。 这下大家心里又高兴了。 以前林砚池在的时候,教过村里人怎么辨别草药,制作蚊香的那些草药他们都认识。 漫山遍野都是,收了就能挣钱,这也太爽了。 从原材料,到生产,再到销路的问题都解决了。 林岗村的蚊香制作算是正是开始了。 一开始不熟练,大家的速度都不是很快,赵亭松一直强调,慢一点没关系,一定要保证品质。 第一批蚊香销路可以靠人情靠关系,若是想持续合作,还是得产品质量够硬。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她们也想一直有钱拿,肯定会好好干。 等大家熟练了,赵亭松又给大家分了工,研磨,定型,晾晒,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这样有条不紊的干下来,产量每天都在稳定上升。 等机器做好后,速度就更快了。 木制的机器肯定不能和大厂的机器比,但比起单纯的手工制作,还是省事了一些。 赵亭松在这方面经验少,少不得要找林砚池商量,学校的电话不好一直占用,幸好陆学林那装了的。 关于蚊香厂的事情,好多都是林砚池给的建议。 他人虽然不在林岗村,但林岗村的事情处处都逃不开他的手笔。 等部队定的第一批蚊香出来后,赵亭松就从县城运输队那边租了车,亲自送了过去。 沈得贵跟他一起的,这回他坐了副驾驶,让赵亭松开了车。 学了这么久的车,也该派上用场了。 国道比较宽,又有沈得贵在一旁,赵亭松心里也不怵,正好借这回破了胆,以后走哪都能自己开车了。 把五千盘蚊香送到南城那边,周主任检查了之后,发现赵亭松还给多送了一百盘,他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赵亭松会做人。 给钱的时候也特别痛快。 一盒蚊香里面都是五双盘,以往部队给的价格都是每盘三毛五,现在物价上涨,周主任一盒给他算了四毛。 五千盘蚊香算下来,也有两千块了。 南城这边到了五月中旬基本就要开始用蚊香了,五千盘蚊香看起来多,真用起来,也用不了多久。 周主任道:“要是效果好,我再跟你订,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五千盘那么简单了,你小子能吃得下吗?” 赵亭松倒是很有信心:“一定行。” 第68章 赵亭松之前过来谈合作的时候带了试用装, 但那时候毕竟还没蚊子,驱蚊效果具体如何还有待考量。 到了五月中旬,周主任就把蚊香给各个连队的士兵发了下去。 没想到, 反馈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政治部蒋主任问他:“老周, 你这蚊香哪买的,怎么感觉跟以前用起来不太一样?” 周主任装作不懂,问他:“哪不一样啊?” 蒋主任道:“哪都不一样。” 他们部队以前用的蚊香就跟朱团长说的那样, 烟很浓味很大, 分开的时候还特别容易就把蚊香折断。 这些问题都不说了, 更重要的是以前用的燃烧时间特别短, 每天早上睡得正香的时候一盘蚊香就烧完了,蚊子就在那时候卷土重来, 开始叮人, 真是烦都把人烦死。 这回不一样, 他们现在每天早上起床, 蚊香都还剩了一截,早上再也没有蚊子的打扰,一下子大家的睡眠质量都变得特别高。 周主任自己也在用, 当然知赵亭松卖的蚊香有多好。 他把今年换了生产商的事情给蒋主任提了一嘴,蒋主任道:“这回的蚊香好, 以后就用它, 别换了。” 周主任道:“那我肯定不换。” 大家反应这么好,周主任和赵亭松合作得也很愉快,只要赵亭松不出大纰漏, 部队这边肯定要跟他长期合作。 这样想着, 周主任拿着赵亭松上回留的电话号码给他拨了过去, 又下了一万盒的订单。 赵亭松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去找找其他的销路, 却发现光是部队这边的订货量都不容小觑。 他们厂子的规模不算大,目前还是不要太贪心。 虽说制作蚊香的草药到处都是,可那也总有收完的时候,想要保证原材料不间断,还是得自己种。 赵亭松又组织蚊香厂的工人把药房周围那些空着的荒地全部开垦出来,赵保国也在动员大家开荒。 这些草药见风长,也不用花多少心思打理,比种红花还要容易得多,就是不值钱,以前长在地里都没人看一眼,现在倒成了村里的宝贝。 第一批蚊香卖出去后,赵亭松先给赵春风拿了一千块钱。 赵春风在厂里身兼要职,赵亭松不在的时候他要帮着管理,还要算账,钱一下来就立马给大家发了下去。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嘴上说得再好听,还是得给钱才是王道。 除了年尾的时候分粮发钱,这些人哪还有其他进项,没想到现在就做个蚊香,一个月就能领五块钱,上哪去找这么美的事。 赵春风怕外面的人眼红坏事,让她们一定不要招摇。 自古都是闷声发大财,越嘚瑟越容易招人嫉妒,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她们都指望着蚊香厂能开得久一点,这样,她们也能挣更多的钱。 钱到手,这些人干活的时候就更加尽心尽力了,很快就把周主任订的一万盒蚊香做了出来。 卖出了一万五千盒蚊香,毛利润有几大千,除去人工和原材料这些成本,手上还能剩下不少钱。 村里这边有现成的货,接了订单没多久,赵亭松又联系了运输队。 这么多货,一个车也装不完,这回他和沈得贵都要开车去。 送完货后,他就没和沈得贵一道回,转头又开着车去了北城。 他在运输队那边缴了押金,车子长期租用,晚点还回去也没什么。 沈得贵知道他要去北城那边看林砚池,笑道:“是该去看看了,你和小林都多久没见了?再不去看看,说不定人家都把你忘了。” 赵亭松撇了撇嘴道:“他才不会呢。” 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当时他跟林砚池承诺了没事就去看他。 哪知道回村就开始各种忙,为了卖蚊香的事基本都没怎么歇过,现在尘埃落定了,才终于腾出了时间。 满打满算,两人都快四个月没见了。 想想就不开心,他们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 倒是一直都有电话联系,但每次都是谈正事居多,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悄悄话。 赵亭松这回说什么也要去看看他。 沈得贵道:“你就放心的去,村里的事就交给春风,我回去给你联系联系城里的商场,指定给你介绍笔大订单回来。” 赵亭松笑了笑:“谢谢舅舅。” 一家人都往一处使劲,赵亭松对这个厂子很有信心。 …… 林砚池在学校这边也不算很闲,上了几堂课后,他就跟着一个老师进了实验室。 本来大一的学生是不能进实验室的,但凡是总有例外。 林砚池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专业又是药学,班上的同学少得可怜,其他同学还找不到入门的地方,他都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制药了。 带他的老师看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就把研究室的钥匙给了他,只要不出乱子,那都随他折腾。 老祖宗的智慧不容小觑,中医在我国流传了几千年,治病救命的方子有很多,像安宫牛黄丸这样的神药也不少。 林砚池若是继续往这方面研究,也没办法赶超这些大师。 不过内服的他不行,外用的他却可以试试。 譬如祛疤膏烫伤膏这些,若是能研究出效果更好的,也很不错。 最好是能将传统的中医药文化和现代科技结合,除了蚊香,以后还可以研发花露水,沐浴露这些,甚至连化妆品都可以用上。 虽然这些东西还很遥远,但林砚池觉得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把方子成功研究出来。 说来惭愧,他明明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偏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起治病,他显然对这些东西更感兴趣。 当然,也怪赵亭松,都是他把自己带偏的。 想起他,林砚池心里就又甜又酸的。 上半年为了蚊香的事,赵亭松实在太忙了,林砚池虽然给了他很多建议,但毕竟没在他身边,具体的操作都还是得让他自己来。 嘴皮子上下一搭倒是容易,可真正做起来,那就不是一两句话的事。 个中艰辛赵亭松没告诉林砚池,但猜也能猜到一些。 好在还有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他终于有时间回去看看赵亭松了。 周五的,他检查了一下实验室里的东西,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就锁了门。 学校里有很多住校的本地学生,一到周五放假都会回家,林砚池也要回去。 虽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每周仍会回去小住两天。 他们买的房子地理位置不错,下了公交车后往前走一小段路,就能看见那一片居民住宅区。 隔着老远,林砚池就发现自家院子的大门半敞着。 他眼皮跳了跳,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了贼。 转而一想,青天/白日的,哪个做贼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在这时候来偷东西。 不是贼,那又是谁?? 林砚池心里突然有了答案,心跳声都莫名加快了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两条腿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跑了起来。 果不其然,门一推开,就看到里面多了个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赵亭松。 赵亭松在修整院子里的杂草,听到声音后立即回头,看到林砚池他忍不住绽放出一个笑脸。 太阳西沉,天上的白云都好像镶了橙红色的丝线,金色的光束打在赵亭松身上,因为他的存在,这个原本寂寥又空荡的院子都变得温暖又迷人。 林砚池沉沉地注视着他,只听他道:“你回来啦?” 这话没得到回应,林砚池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关门。 赵亭松握着锄头有些无措,难不成真让舅舅说中了,许久没来看他,林砚池真的生气了? “赵亭松。” 正想着,林砚池突然很用力的叫了他一声,赵亭松应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林砚池已经从门口朝他飞奔过来,撞进了他的怀里。 愁绪编织的迷雾很快就被拨开,感受到林砚池的信赖和依恋,赵亭松傻傻地笑了起来。 他身上带着特有的草药香气,赵亭松深深呼吸着,垂着头埋在他的颈窝处,贪婪又迷恋的感受着他的气息。 别后重逢的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林砚池搂着他的腰,抵在他胸膛慢悠悠地问他:“村里不是很忙,你怎么过来了?” 赵亭松摸着他的头道:“南城那边的货送完了,这几天没事我就来看看你。” 林砚池把人抱得很紧,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那一句:“这回能待多久?” 赵亭松道:“待到你放假。” “真的?”林砚池从他怀里抬起了头,高兴道。 “当然是真的。”他知道林砚池是个很顾大局的人,有些事情他不说,林砚池就不会主动提。 这会闲下来他肯定会多陪他一阵。 “那村里……” “有大哥看着,没事的。” 现在货量不多,有赵春风在,赵亭松也用不着一直盯着。 这阵子他可以一直待在北城,和林砚池多多商量以后的事。 “你先去洗澡,我炖了排骨汤,等你洗完澡之后我们就能吃饭了。” 还有什么能比一回家就能吃到香喷喷的饭更幸福呢,林砚池勾着他的手指:“你不洗?” 赵亭松道:“我等会在楼下用水冲冲就好。” 林砚池笑话他:“真是个木头。” 赵亭松知道他的暗示,揉了揉他的腰:“还是先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正事。” 两人要是一起去洗澡,这晚饭怕也不用吃了。 林砚池将他的手拍开,故意道:“大白天的,什么正事,你真不害臊。” 赵亭松嘴皮子没他溜,也不在这上面逞能。 他们这房子楼上楼下各有一个洗手间,洗澡什么的比在老家方便一百倍。 林砚池洗完澡后,就穿了件简单的条纹T恤和短裤,在家不比在学校,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饭桌上,林砚池问了赵亭松一些蚊香厂的事,电话里了解得不仔细,还是得当面才能说清楚。 赵亭松给林砚池大概说了下,目前蚊香厂还在起步阶段,发展势头还是很不错的。 若是沈得贵能拖关系把县城的商场再谈下来,除了部队他们就又多了条稳定的销售渠道。 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蚊香厂目前和正式工厂的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一是原材料没长出来,没有原材料就做不出蚊香,到时候没有货交给别人,这肯定不行。 这个问题赵保国正在想办法解决,他已经在组织村里人开荒了,今年是来不及了,但是明年他们就不用再为原材料发愁,到那时候只要专心找销路就行。 还有就是赵亭松看城里商场卖的那些东西都有自己的名字和包装,他们这个蚊香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就弄了个干净的纸盒当包装,连名字都还没有起。 总而言之,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得很。 这会刚见面,赵亭松也不想把这些事拿出来烦林砚池,顺口提了提就没在继续说了。 这些事他不提林砚池也知道,一个工厂想要发展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了生产和销路,还有很多琐碎的事。 在刚刚萌芽的阶段,外界稍微一点风吹雨打都能给他们沉痛打击。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才刚开始,也不用有太多要求,名字包装什么的,改天有时间了他再跟赵亭松好好商量商量。 吃完饭,林砚池就主动洗碗。 他还是很自觉的,一点不是那种吃白食的人。 赵亭松阻止道:“你那手哪里是来做这些事的,放着我来。” 林砚池笑道:“不做这些,做哪些啊?不知道还以为我手多金贵呢,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没少做。” 林砚池也是吃过苦的人,家务活他样样都能干,赵亭松没来的时候,他都是自己做饭吃。 “那是我不在,只要我在,这些活自然都该我来。” 赵亭松心道:他这辈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能得到林砚池得到青睐,为了对得起他的喜欢,自己肯定要对他特别好。 林砚池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心里既踏实又贴心,赵亭松让他去客厅先坐着,等他忙完就过去陪他。 但林砚池一秒也不想离开他。 分开这么久,这回见面,他感觉赵亭松成熟了很多, 对厂子的发展和建设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就跟看不够似的,林砚池一直盯着他瞧,赵亭松做什么他都觉得有意思。 赵亭松穿得很简单,一到夏天他穿的都是那款土不拉几的工字背心,手臂上的肉一块一块的露了出来,宽厚的胸腰,把工字背心撑得紧紧绷绷的。 许久不见,林砚池感觉他又强壮了不少。 赵亭松把案板上的水渍擦干后,感觉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人,林砚池从后拥着他,脑袋埋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低声喃喃着:“我不在的日子,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赵亭松顿了顿,干完了手里最后一点活,转身掐着他的腰,把他放在了沥干的料理台上。 林砚池仰着头,和他平视着,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听着他道:“我本来就比你大。” 平日里林砚池小满哥小满哥的叫他,其实这称呼有很多含义。 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卖乖,少数时候是为了打趣或者激励赵亭松。 但他就没真心觉得赵亭松比自己大过。 毕竟自己可是活了两辈子,赵亭松哪能有他大。 不过喊着喊着赵亭松却当了真,这会儿听到林砚池说他长大了,自然少不得要辩驳一句。 林砚池双手撑住料理台上,晃悠着自己的小腿,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脚尖从赵亭松的短裤裤腿探入,圆润的脚趾头轻轻踩着他的腿肉。 脸色懵懂,故意使坏着问他:“哪比我大啊?” 赵亭松握住他做乱的脚,把他的脚换了个位置,看着林砚池慢慢烧起来的脸,凑上去亲了亲他:“你说呢?” 外面的天已经慢慢黑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偌大的房子里时不时就传来两声啧啧的亲吻声。 独属于二人世界的房子不像在老家,干什么都要顾及着家里人。 两人太久没见了,一开始还能装正经,现下谁也装不了。 赵亭松抱着林砚池上楼梯,林砚池环住他脖子的手有些无力,短短的十几步梯子,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折磨。 赵亭松每往上一步,他都会小声吸气,以前从来没有试过这样,这还是一回。 缠绕着他腰身的双腿实在发酸,好几次都挂不住往下滑落,林砚池害怕自己从赵亭松身上掉下去,只能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但这也不是个办法,好几次他都因为受不住双手跟着往下落,幸亏赵亭松一直稳稳当当地抱着他。 赵亭松实在厉害,这样抱着他上楼,脸不红心不跳都不带大喘/气的。 他的胳膊结实健壮,身板硬得像钢铁浇筑一般,将林砚池很好地钉在了自己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卧室,林砚池想扭过头和他接吻,脖子又被摁住无法动弹,想喊一声赵亭松的名字得到安慰,发出的声音又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处饱满得像水里的浪,拍一下就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白里带着红,赵亭松看得眼热,磨了磨锋利的犬牙,标记似的留下了一排牙印。 一边一个,极为对称,就算知道明天起来就会消失,他心里仍觉得满足,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低声在林砚池耳边赞美说:“真漂亮。。” 被男人独有的气息包裹着,林砚池平日里那双清澈雪亮洞察世事的眼睛早已湿润,听到这样的话,除了身体格外激动,他也无法回答什么,只在赵亭松凑上来吻他的嘴唇时,用力咬了他。 说是用力,实则力度也并不重,每次咬了人,他又会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赵亭松的伤口,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委屈又难耐的骂一声:“臭狗!” 后面传来了赵亭松低沉的笑声,他带着点自得和骄傲道:“都是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林砚池惯了赵亭松这么多回, 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自己才睡过去没多久,赵亭松又不安分的揉着他平坦的胸口。 动作虽然很温柔, 但架不住他那带着厚厚薄茧的粗糙指腹, 落在上面惹得他心里也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痒。 手不听话就算了,赵亭松连嘴都没闲着。 林砚池半抬着眼皮,伸手推着他。 “赵!亭!松!” 听到林砚池那带着怒气的声音, 赵亭松扬了扬自己手里不知名的小罐子:“给你抹药呢。” 林砚池继续瞪他:“你当我是傻子?” 抹药不是有手就行, 用得着上嘴吗? “当然不是。”赵亭松破罐子破摔道:“等会上了药就没办法再亲了。” 说着狠狠嘬了两口, 林砚池伸手揪着他的头发:“傻狗, 皮都被你嘬掉了。” 赵亭松给他难受的地方上着药,略带同情的感叹:“真是可怜。” 林砚池被他气笑了:“我变成这样是谁害的,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风凉话?” 赵亭松觉得他脸颊绯红, 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 低头吻上他的嘴角。 “生气了?” 林砚池懒懒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想和他说话。 赵亭松眼里笑意更浓,吻一个接一个的袭来,落到了林砚池脸上各处。 在交织的呼吸中, 他用着世间最缱绻的语气在林砚池耳边低语。 “宝贝你最好了,别生气, 我最喜欢你, 你不要不理我。” 这话戳中了林砚池一些记忆,每次赵亭松惹他生气了,都会这样说。 就知道装可怜, 这么大块头的人, 撒娇的时候也不知道害臊。 可偏偏林砚池就吃他这套。 赵亭松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感情, 他这样的语气, 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宝贝。 不对,什么叫好像是,他本来就是赵亭松的宝贝。 林砚池哼了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笑骂道:“真是讨债鬼。” 他在床上躺了一上午,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不想动,直到下午的时候听到楼下有人说话,才爬了起来。 等他穿好衣服下楼,院子里除了赵亭松也没其他人。 他左右看看,开口询问:“你跟谁说话呢?” 赵亭松道:“陆学林。” 林砚池问他:“他找我有什么事?” 赵亭松没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林砚池觉得他这眼神在暗示什么,一边喝水一边道:“问你话呢,看着我做什么。” 赵亭松这才开口:“找你拿药。” “找我拿什么药?他生病了。” 赵亭松笑了笑:“我估计是得了跟你一样的病。” 这人真是神神叨叨的,他哪有什么病。 看着赵亭松脸上的笑容,林砚池突然明白了,人也忍不住咳了咳。 “你慢点。”赵亭松过来替他顺了顺背,看着林砚池红着的耳朵尖,他又忍不住打趣他:“没想到,你一个堂堂北城大学的高材生,私下里整天就研究这些东西。” 林砚池被他说得脸热,赵亭松这语气,好像在呵斥他一天不务正业,就知道钻研歪门邪道一样。 他恼道:“你懂什么。” 林砚池认为自己很冤枉,这些东西都是他闲着没事的时候顺手做的。 不然,总不可能让他去外面买吧?有没有卖的先不说,万一被人抓起来可就事大了。 赵亭松摸了摸他的头:“我跟你开玩笑呢。”又道:“陆学林和徐东在一起了?” 林砚池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整天住校,这事他们要是不主动提,他也不知道。 赵亭松道:“多半都是。” 他感觉陆学林也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徐东玩不过他,早晚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一边替他高兴,一边又觉得这条路难走。 他以前什么都不懂,现在懂了,才明白当初他的胆子有多大。 但凡被人看出点猫腻,他和林砚池都讨不了好。 他很幸运,有全天下最好的父母和家人,不管做什么不靠谱的事,家里人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就像这次在村里办蚊香厂,之前没人看好他,赵保国却力排万难支持他,还把他当初上交的那一千块钱都还给了他。 这钱他们老两口一直都给赵亭松存着,只要赵亭松需要,就立马拿了出来。 第二批蚊香的钱,现在也在赵亭松身上放着,他给林砚池拿了两千。 林砚池接过钱,随意瞥了一眼,戏弄道:“怎么,我跟你睡一觉就值这么多钱?” 赵亭松一听,不开心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也太玷污我们俩的感情了。” 林砚池道:“那你再拿点,我不怕被玷污。” 赵亭松被他弄得没脾气道:“你这张嘴真是没个正经的。” 林砚池道:“确实,不像你,全身上下就嘴正经。” 赵亭松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先听我说。” 林砚池眨了眨眼,赵亭松看他老实了,收回手道:“一千是公社给你的分红,另一千是厂里给你的分红。” 林砚池和公社的合同今年到期了,以后公社的药材种植怎么发展就跟他没关系了。 他人都不在那了,公社也不可能一直给他分红,这都是当初说好的。 不过,他比较意外的是赵亭松也给他分红。 他还以为赵亭松会说这是他自己挣的,交给他保管呢。 他笑了笑:“蚊香厂我也有分红啊?” 赵亭松点头:“当然有,方子都是你配的,你是厂子的技术核心,必须要分钱。” 虽然他们不分彼此,但赵亭松能有这样的觉悟,林砚池还是很开心的。 这证明赵亭松没有把他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林砚池道:“厂里现在正是起步阶段,什么都要花钱,不然你先拿着周转,等明年稳定了,再给我分红吧。” 赵亭松知道他一心为自己着想,摇了摇头道:“厂里周转的钱我都留着,本来挣的钱都该让你保管,但我想着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就先放在家里。” 林砚池提醒道:“村里人多嘴杂,钱放在家里还是要注意些。” 林岗村的人都很淳朴,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赵亭松挣了钱,就怕有些人起歪心。 赵亭松道:“家里一直都有人,平时都会注意些。” 林砚池又叮嘱道:“每年再给村里拿点钱,省得到时候有人举报你不符合章程。” 赵亭松这个厂很特殊,算是以他自己的名义办的。 改革开放要到年底去,若是被人捅出去,还是容易被打成投机倒把的。 每年给村里交点钱,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以后上头有人调查了,村里也会给他打掩护。 不这样的话,赵亭松挣的钱大头全都要归队上,到最后自己累死累活,一点也没挣,那还不如在北城打工呢,这样他们还不用分开。 既然想创业,就必须要利益最大化,这才对得起赵亭松的付出。 赵亭松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这几年,我先努力挣点钱,等手上的钱攒够了,我再把厂子开到北城来。” “你还想把厂开到北城?”林砚池觉得赵亭松还挺有野心的。 而且,他这个人也不是盲目空想。 就想当初他突然说要卖蚊香,林砚池都觉得他想法跨越太大了。 但连他都没什么信心的事,赵亭松真就咬牙干成了。 赵亭松为他勾勒着自己对未来的畅想:“等我把厂子开到北城了,就邀请你当我们厂子的技术顾问,然后给你开很高很高的工资。” 林砚池道:“不是吧,我一个堂堂北城大学的高材生,还要在你手底下混饭吃,这也太惨了。” 听到他这语气,赵亭松莫名有些就紧张:“怎么,你不愿意?” 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拉近自己和林砚池的距离,想让他跟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他想努力把厂子扩大,这样就算林砚池进厂工作也不算辱没了他。 林砚池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故意道:“是不愿意,不过你要是求我,凭着咱俩的关系,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他的模样有些骄矜,赵亭松笑了一下道:“好宝贝,我求求你,没你我真不行。” “准了!” 林砚池环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笑得十分开怀。 …… 林砚池周一的时候还要上课,趁着周末有时间,他又跟赵亭松商量着把蚊香的包装设计出来。 林砚池在设计方面不专业,不过他可以先把包装展示的重点罗列出来,市面上的蚊香牌子不止他们这一个,产地在林岗村肯定要在包装上表明。 正面就画点夸张的驱蚊图,写上几句“草本萃取,天然健康,温和驱蚊,味道清香”这样的广告词,朗朗上口又好记。 背面就写使用方法以及产品介绍,突出他们的优势。 到时候再请学校设计专业的同学帮忙把设计图画出来。 他们宿舍隔壁就住了一个设计专业的学生,上回那人吃坏了肚子,还是林砚池给免费给他治的。 两人也算是熟人,可以找他帮帮忙。 产品的包装就相当于人的脸,在别人不了解产品的情况下,会不会买你的东西,就看你的包装够不够吸引人,以及包装上的内容有没有打动到消费者。 想要扩大品牌的知名度,包装还真是很重要。 周一回学校的时候,林砚池就找到了设计专业的那位同学。 同学姓杨,叫杨天宇,听到林砚池找他帮忙,他还挺乐意的,顺嘴问了句:“你画这个干什么?” 林砚池道:“我以前下乡的时候,认识个好朋友,现在那朋友在组织村里的人卖蚊香,他们的蚊香很不错,就是包装差了些,这不我想到你在这方面比较专业,所以就来找你了。” 杨天宇只是个喜欢画画的学生,他们系能人挺多的,林砚池现在夸他很专业,他一边谦虚,一边又觉得林砚池是信任他才找他帮忙,心想说什么都要把这事给他办好。 “我下午没课,争取下午就给你画出来。” 林砚池道:“没事,我也不急,你慢慢画。” 说着,又送了他们寝室一盒蚊香。 “这几天学校蚊子开始多了,每天晚上都咬得人睡不好觉,希望这个能帮到你们。” 杨天宇笑了笑:“你也太客气了。” 他们寝室正在商量买蚊香的事,不过一直都没谈拢。 寝室的东西都是公用的,一盒蚊香五毛钱,一个人买的话又贵,几个人凑钱,有些人也不乐意。 来上学的,并不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孩,有些同学还在学校勤工俭学,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哪还愿意出钱买蚊香。 现在林砚池送了一盒,别的不说,至少这几天他们不用再受蚊子的骚扰了。 林砚池在这些小事上很会做人,杨天宇很感激他,只用了一下午就按照他的要求把包装给他画了出来。 林砚池看了之后,又给他提了几个小要求,杨天宇不厌其烦的改了几次,终于让他满意了。 林砚池给了他钱,杨天宇说什么都不要,林砚池为了杜绝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劝他把钱收下了。 杨天宇拗不过他,象征性的收了十块钱。 这种外包装涉及到版权和盈利的问题,杨天宇人虽然不错,但为了不留隐患,林砚池又去学校外面的打印店打印了一份买断合同,表明这份设计他可以随意使用。 杨天宇道:“以后要是还有这方面的需要你随时来找我。” 画一张图就得十块,杨天宇还觉得挺赚的。 林砚池点了点头道:“一定找你。” 等他们的厂子做大了,以后肯定不单单只卖蚊香,需要设计包装的地方还多得很。 …… 7月份的时候,学校放了假,林砚池和赵亭松收拾了一下,两人就一起回了村。 这次回村不用坐火车了,赵亭松直接开车回去。 以前在村里林砚池坐过赵亭松骑的自行车,这回坐他开的大货车,心里多了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要是换做才认识那会儿,有人告诉他赵亭松会开车,他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但现在他人都坐在车上了,这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刚上车的时候,林砚池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种紧张来自很多方面,说得直接一点就是他不太相信赵亭松的技术。 虽然这样说有点扎心,但这种害怕紧张的情绪也不是林砚池能控制的。 赵亭松安慰道:“南城那边的货都是我自己开车送的,别的不说,技术还是有保证,这点你可以放心。” 林砚池笑了笑:“跟你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只是上车那会有点紧张,现在车子平稳出发了,反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赵亭松开车的时候很专注,一直看着前方的道路,一点也不分心。 没人说话,林砚池就觉得有点无聊,少不得要一直看他。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认真开车的男人林砚池觉得也不遑多让。 赵亭松脸部线条很利落,下颌线也很清晰,哪怕是侧脸,都能秒杀一片人。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手臂上的肉有些紧绷,外面的阳光打进来,他的肌肉都泛起了古铜色的亮光,林砚池还记得这双手触碰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看着看着他就走了神,连思绪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赵亭松喉结上下滚动着,等车子开到郊外,前后都没人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刹车,把林砚池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道:“怎么停车了,车坏了吗?” 赵亭松侧过头看着他,冲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点,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林砚池一脸不解,倾斜着身体,上半身往赵亭松那边探了探。 眼看着就要靠近,赵亭松突然伸手,掌心朝内扣住他的后脑勺,林砚池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有点激烈,有点霸道,亲完之后林砚池狠狠喘了口气。 “怎么……突然就要亲我了,我还以为车子出了问题呢。” 赵亭松凝视着他:“你要是再这样看下去,车子出不出问题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林砚池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幸灾乐祸嘲笑道:“哦,你这糟糕的自制力。我跟你说,现在开车呢,咱俩的小命都攥在你手里,你可别胡思乱想。” 赵亭松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胡思乱想,林砚池看他那眼神,可真不清白。 他都这样看着他,他哪还有什么自制力。 赵亭松深吸了口气,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们头天上午出发,第二天差不多也是上午到的,车子开了二十几个小时。 赵亭松先去运输队还了车,然后又拿着画好的设计图去城里的印刷厂下单了一万个蚊香包装。 印刷厂的人见他是大主顾,一个盒子给他算两分钱。 赵亭松交了二十块的订金,等盒子出来,印刷厂这边会派人送到村子,那时候在付尾款。 在城里把这些事情做完,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吃饱喝足后才慢慢回了村。 这个时间点村里的人都在忙着地里的活,他们回村的时候没在路上看到什么人。 家里面也只有谢金枝在,看到林砚池和赵亭松,她一脸惊喜道:“小林小满你们回来啦,小林你在那边还好吗?” 林砚池点了点头:“我一切都好,嫂子许久不见,你又漂亮了。” “你这孩子,嘴巴就会哄人。”谢金枝开心地笑了笑,又道:“爸和春风都在干活,药房那边妈在盯着呢。” 现在也不能称为药房了,那边被赵亭松改造成了蚊香厂,有好多人都在里面工作,比以前可热闹多了。 林砚池还不知道蚊香厂是什么情况,放下行李,和谢金枝打了声招呼后就跟着赵亭松过去瞧了瞧。 赵亭松不在,里面的人仍然有条不紊的工作着,看到他们,大家都很激动。 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活跟林砚池说话。 “哎哟,林知青回来啦。” “林知青,你终于回来啦,我们都好想你哦。” 她们听说,这蚊香的方子是林砚池做的,林知青可真厉害,不仅带他们种草药,现在还给她们做蚊香的药方。 要不是有他在,她们又怎么能跟城里工人一样不用下地干活就有工资拿呢。 这些人真是太感激林砚池了。 正在验货的沈红英听到动静也立马跑了出来,看到林砚池她特别高兴,林砚池走过去抱了抱她。 “婶子,我回来了。” 沈红英拍了拍他的背,红着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看你都瘦了,等会儿婶子就回去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林砚池撒娇道:“好啊,我想吃红烧肉,在学校就一直馋这口。” 外面啥山珍海味没有,林砚池却还一直惦记着家里这边,沈红英开怀地笑了笑:“昨天跟你们打完电话,你叔今天一大早就去供销社买了肉,正好给你做红烧肉吃。” 林砚池听着很开心,比起外面的生活,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村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林砚池难得回来, 家人都很重视。 赵保国和赵春风把地里的活干完,就没再去村里瞎溜达。 赵亭松提前打了电话,所以这回家里准备得很充分, 晚上沈红英掌勺, 谢金枝打下手,弄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林砚池中午在国营饭店吃了饭,肚子是不太饿的, 可是沈红英厨艺太好了, 光是闻着味, 他的肚子就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 索性在自己家里, 也没人笑话,等大家都上了桌后, 赵保国少不得又要喝两杯。 “小林, 你在外面辛苦了, 来, 叔敬你一杯。” 林砚池双手端着杯子,和赵保国碰了碰:“我不辛苦,你们在家干活才是真的辛苦。” 任何时候苦的都是农民, 尤其是农忙时节,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基本没什么歇息的时间。 赵亭松以前在家从来都不喝酒, 这回兴起也小酌了两杯。 林砚池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赵春风在一旁道:“小满厉害着呢,出去谈个生意,把酒都学会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赵亭松没说过他出去发生的事, 但他刚从南城回来那几天, 时不时就捂着胃, 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也开始陪着赵保国喝酒了,家里人就算再蠢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都没提过这事,赵春风这会儿开口打趣,用的都是一种很轻松的语气。 赵保国道:“学会也好,省得每次喝酒就春风一个人陪,这回好了,三孩子都能陪我一起喝了。” 两句话就把这事揭过了。 林砚池嘴上没说,心里也明白,当着家人的面揉了揉赵亭松的头,算是一种安慰。 等喝完酒,赵保国又道:“小林啊,我跟你婶子商量了一件事,想听听的你的意思。” 他说得有些严肃,林砚池正襟危坐道:“啥事啊?” 赵保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亭松,道:“你和小满的事时间久了,也怕别人看出带点猫腻来,我跟你婶子寻思着干脆就认你当我们干儿子,以后让你跟小满一样,名正言顺叫我们一声爹妈。” 他们没办法在外人面前给林砚池什么名分,但自家人乐呵乐呵还是可以的。 赵保国早就想说了,林砚池一直叔婶的叫他们听起来也生分,不如就跟跟着赵亭松喊,就是一直没好意思提。 那时候,他们总觉得林砚池早晚都要回城,认他当儿子,反倒是变相绑住了他。 现在,林砚池放了假都往村里跑,俨然是完全把这当家了,他们对两人的感情再也没有任何的质疑,干脆就把事情说开了。 见林砚池没什么反应,赵保国又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林砚池高兴道:“我愿意。” 他做梦都想有个家,有爸爸妈妈,现在赵亭松家里人给他这个机会,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赵保国听他说愿意,也忍不住高兴。 林砚池是个好孩子,能白得这么个儿子,他们老两口也很高兴。 赵春风给他倒了酒,道:“还不快点敬咱爸妈一杯。” 赵保国和沈红英都一脸慈爱的看着他,林砚池张了张嘴,有点叫不出来。 他活了两辈子都没这么称呼过人,现在突然要他开口叫爸妈,还挺别扭的。 但他的心里是很愿意这样叫的,给自己做了一番建设后,他终于开口喊了声:“爸,妈。” “诶。”赵保国和沈红英齐声应道,“好孩子,以后你跟春风小满一样,都是我们俩的孩子。” 一旁的赵亭松也喜滋滋的,他碰了碰林砚池的胳膊道:“叫了爸妈,就不能反悔,以后只能乖乖给我当媳妇了。” 沈红英笑道:“臭小子,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小林就算不跟你当媳妇,也是我儿子,你以后要是敢欺负他,看我饶不饶你。” 林砚池得意地冲着赵亭松扬了扬眉:“听到没有,以后不准欺负我,我现在可是有人撑腰的,你敢欺负我,我就跟咱妈告状,让你跪搓衣板。” 赵亭松举起手求饶:“妈太偏心了。” 除了一开始有点叫不出口,后面林砚池倒是越叫越顺嘴了。 一天没事的时候都要叫几遍,非要叫到沈红英答应为止。 明明是那么成熟的一个人,现在倒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沈红英和赵保国以前最惯赵亭松,现在多了个儿子,又开始惯林砚池了。 家里什么都要依着林砚池来,每天做的饭菜都是林砚池爱吃的。 村里人知道赵保国和沈红英收了林砚池当干儿子,都道赵保国不愧是当支书的,做啥事都比别人有先见之明。 这林知青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谁家白得这么个儿子不高兴啊,他们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像支书这么聪明,早点收林砚池做干儿子呢。 不过早点提也没用,人家林知青也不见得会答应,毕竟他们家可没有孩子跟他关系好。 放眼望去,这村里的年轻人,林砚池也就只跟赵亭松走得近。 大家一开始都没放在心上,等他们察觉到两人关系很好的时候,已经潜移默化觉得很正常,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现在林砚池当了赵保国干儿子,和赵亭松成了干兄弟,走得近就更不会惹人怀疑了。 赵亭松回村之后,蚊香厂这边他就要亲自去盯着,林砚池没事也会跟着过去,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再给他提提意见。 村里看人见了,都会打趣说,他们这俩干兄弟,感情比别人亲兄弟还好。 林砚池每次听到他们这样说,脑子里都会冒出一句特别不正经的话来。 “白天干兄弟,晚上干兄弟。” 赵亭松听得脸颊绯红,直想捂他的嘴。 林砚池现在胆子可比他大多了,每次在外面都特别喜欢说话勾他,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酥酥麻麻的,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脸正经。 赵亭松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真的太坏了。” 林砚池听到这话忍俊不禁道:“再坏能有你坏?” 他顶多只是打打嘴炮,不像赵亭松,欺负人的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赵亭松也忍不住笑,勾着林砚池的手指道:“要是能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林砚池握住他的手道:“一辈子哪够啊,下辈子我还找你。” 赵亭松心里甜滋滋的,要是真有下辈子,他也想继续跟林砚池在一起。 两人正悄悄说着话,沈得贵就兴高采烈带着两个人过来了,冲着他们俩招了招手道:“小满,小林,快过来。” 等赵亭松和林砚池放下手里活走过去,沈得贵就跟两人介绍。 “这位是城里供销社的秦主任,这位是商场管采购的王主任。” “秦主任好,王主任好。”赵亭松和他们握手。 秦主任和王主任一边握手一边打量他,点了点头:“老沈,你这个外甥还真不错啊。” 沈得贵道:“那可不,没点能耐,他怎么能在村里办这么大的厂。” 几人都被他这语气逗笑,林砚池道:“不知两位主任到我们这边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们尽管提。” 王主任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们跟你舅舅都是老相识了,这阵子,他老往我们那跑,说他有个外甥在卖蚊香,让我们商场无论如何都要照顾一下生意。” 乡下的供销社蚊香卖得不好,城里可不一样。 这两个月正是蚊香卖得最热的时候,只要上了柜台,蚊香都被抢空,他们都需要补货。 沈得贵经常帮这些地方拉货,自然结交了不少人。 听说赵亭松的蚊香还是南城部队那边的特供,他们都来了兴趣。 沈得贵还给了他们几盒试用装,效果确实不错,他们干了这么多年的采购,也有一定的市场辨别能力,基本能预料到这蚊香以后会卖得多火爆。 赵亭松道:“我们这不管是从研制到生产,每一关都经过严格把控,品质有保证,你们可以完全放心。” 王主任笑了笑:“老沈介绍的,我们肯定放心。这回来找你,不是担心质量问题,就是想问问你,在价格方面能不能优惠些。” 他们在外头拿的蚊香一盒进价三毛,卖价五毛,现在林岗村这边的蚊香,一盒就要四毛,价格有点偏高了。 沈得贵道:“是啊,这两位都是我的老熟人了,价格方面,你们可不能让他们吃亏。” 这都是说给他们听的场面话,沈得贵半点没有想帮忙压价的意思。 林砚池道:“舅舅介绍的人,我们能优惠肯定优惠。但是两位主任也看见了,我们这的蚊香都是纯手工制作的,不像外面的大厂有生产机器,每天的出货量有限,原材料都靠村里人自己种。乡下人挣点钱是真不容易,我们要是给您少了价,为了保证不亏损,只能在其他地方节约,长此以往,大家都没干劲了。” 秦主任道:“哪有那么严重,就少赚一毛,你们能吃多大的亏。” 林砚池不赞同这话:“一毛钱在乡下有多大的购买力你们也是清楚的。” 见他寸步不让,王主任道:“老沈啊,你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还做不了你外甥的主。” 沈得贵打着马虎眼道:“厂子的事是他俩在负责,当然由他们说了算,要是谁都来插一脚,那还不乱套了。” 赵亭松态度软了些:“价格方面确实不能少,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其他优惠,买二十盒送一盒,买得越多送得越多。” 王主任和秦主任听他这么说后两人也商量了一下,最后道:“那行吧,那我们就一人先订两千盒,要是卖得好,以后都到你这订。” 蚊香厂这阵子已经攒了不少货了,赵亭松决定先给他们送一批过去。 早知道运输队的车他就先不还了,现在又要去租车。 林砚池看出他的为难,把沈得贵叫到一旁,小声问他:“舅舅,你们运输队有没有那种快淘汰的二手货车,能不能想办法给小满哥搞一辆过来。” 全新的大卡车一辆得好几万,他们根本就买不起,现在只能打打二手车的主意。 沈得贵挠了挠头:“这我得去问问。” 林砚池道:“正好小满哥要去租车,我们跟你一起去。” 等王主任和秦主任走了之后,林砚池又回家拿了钱。 他也不知道一辆二手货车要多少,干脆把自己的钱都带上了。 赵亭松的钱要用来周转,他不敢动,只带了自己的私房钱,不到三千块,希望一辆二手车不要超过这个价。 赵亭松现在是运输队的老熟人了,他一来,大家就知道他又是来租车的。 运输队的马队长也没说废话,让他签字登记,交了租金就把车钥匙交给他。 拿了钥匙正准备走人的时候,林砚池拉着赵亭松的手道:“先等等。” “等什么?” 买车的事情林砚池还没跟他商量,这会儿赵亭松显得有些疑惑。 林砚池没解释,拉着他站到一旁没说话,这时赵亭松又听沈得贵道:“队长,我外甥想买辆二手的货车,想问问咱们运输队有没有要卖的。” 要是沈得贵记得没错的话,他们运输队每年都要淘汰很多报废的车,那些车子有些老旧,但是把里面的零件换换还能继续用。 赵亭松张大嘴巴道:“买车?” 林砚池道:“老是租车也麻烦,咱自己要是有辆车子干什么都方便些。” 这话倒是没错。 赵亭松老早就想拥有一辆自己的车了,但大货车特别贵,他就是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买不起。 现在林砚池给他提供了一条新思路,新车买不起,他们可以买二手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运输队的队长,问他:“马队长,你们这有二手车卖吗?” 按理来说,运输队的车都不允许私下对外售卖,就算是废弃的,他们也不能随便处置。 不过沈得贵在运输队干了十几年,是老员工了,赵亭松是他外甥,说起来都不是外人。 马队长想了想道:“那边确实有几辆快淘汰的车,走吧,我带你们过去看看,要是有看上的,我做主卖一辆给你们。” 一听这话,赵亭松和林砚池都高兴了,忙跟着队长一起去停车场参观。 都已经快要被淘汰的车子,自然说不上有多好,不是刹车不灵,就是跟不上油。 赵亭松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操纵着方向盘,试了好几辆。 马队长队长指着辆掉漆严重的绿色解放CA10道:“小赵,你买这辆吧,别看这车掉漆严重,但它没其他毛病,你自己买点油漆刷上去,保管跟新的一样。” 林砚池不太懂,将信将疑道:“真的?” 马队长道:“咱都这么熟了,我还能坑你们不成,小赵和老沈都会开车,不信你让他们自己看看。” 赵亭松立马上去试了试,甚至还绕着停车场跑了一圈。 等他停下来后,林砚池问他:“怎么样。” 赵亭松眼睛发亮点头道:“不错,真不错。” 比他刚试的那几辆好多了,刹车和油门都没一点问题。 沈得贵也跟着检查了一下发动机,都是正常的。 两个专业人士都说好,林砚池也就没什么意见了,他问马队长:“这车多少钱啊?” 一提到钱,赵亭松就很紧张,就怕马队长狮子大开口,说一个他们付不起的价。 马队长道:“我也不收你们高价,给五百就行。” 听到只要五百,林砚池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这车没几千块下不来。 幸好这队长是个实在人,没仗着他们需要故意收他们高价。 赵亭松道:“五百就五百,卖了就不能反悔了。” “这有啥好反悔的。” 反正都是用来卖废铁的,有人愿意出五百块买,他们运输队也不亏。 赵亭松和林砚池也觉得不错,五百块买辆车,就算是二手也是他们赚了,这车就是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赵亭松决定等会儿就去买桶油漆,回家就给这车刷上,晒干后保证跟新的一样。 赵亭松的兴奋肉眼可见,在城里的时候他没好意思做什么,回家的路上,车开到一半,瞧着左右没人,又故技重施抱着林砚池亲了两口。 他的心情真是又复杂又激动,自从跟林砚池在一起后,真是每天都有新惊喜,别人想不到的事情林砚池都能想到。 要是知道二手车能这么便宜,他早该买一辆的。 林砚池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心里也跟着开心。 现在,他俩也算是有房有车一族,小日子真是越来越美了。 村里的路是早就修好的,大卡车能直接开到赵亭松家门口去。 自从开了蚊香厂后,这样的货车大家是见怪不怪了,都以为又是赵亭松租的呢。 赵亭松也没解释,这两年,他们家买的大件是越来越多了,要是村里人知道他买了车,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到家之后,赵亭松也没立马下来,闲着没事就坐在车里按喇叭。 大货车的喇叭声很响,被他这么一吵,家里面的人都跑出来了。 赵保国没好气道:“臭小子,大白天的你抽哪门子疯,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 林砚池笑了笑道:“爸,你别管他,他正高兴呢?” 赵保国道:“高兴啥啊?” 赵亭松现在是越来越沉稳了,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这么幼稚的一面了。 林砚池道:“这车被小满哥买下了,现在是属于他的私人财产了。” 车上的赵亭松道:“不是我的私人财产,这是我俩的共同财产。” 林砚池笑道:“好好好,你说了算。” 赵保国愣住了:“你俩没跟我开玩笑吧?” 林砚池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以后这车就是老赵家的。” 赵保国颤着手摸上了这绿皮的大货车,问:“多少钱啊?” 一辆车可不便宜,他都怕林砚池说的数目吓到他。 “二手车,不贵,也就五百块钱。” 赵春风点了点头:“是不贵。” 以前花五块钱买个东西,家里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条件不一样了,花五百块买辆车不仅不觉得贵,甚至都觉得捡了大便宜。 赵亭松得意道:“哥,现在咱有车了,等送完这批货,我就教你开车。” 赵春风道:“行啊。” 赵亭松长这么大,以前都是他这个当哥的教他做事,现在赵亭松倒是反过来教他开车了。 嘿,还真新鲜。 沈红英在一旁和林砚池咬耳朵:“瞧瞧小满那得意的样,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林砚池笑了笑道:“他向来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 前几天从北城回来,赵亭松去运输队还车,林砚池就看出了他的不舍,当时他就萌生了要给赵亭松买车的念头。 现在终于实现,赵亭松又得高兴一阵了。 晚上夜风从窗户灌入,林砚池被吹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赵亭松怀里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林砚池揉了揉眼睛,发现屋子里除了他没其他人。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意穿了件小背心就出了卧室。 坝子外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空气中还有股很重的油漆味,赵亭松连衣服都没穿,打着赤膊拿着刷子,跟个粉刷匠一样,正在粉刷着自己的车子。 旁边还放着一盆已经看不清颜色的水,里面还有专门用来擦东西的丝瓜网,看样子他已经忙了不少时候。 林砚池打了个哈欠,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你不累啊?” 赵亭松道:“不累。” 只要一想到这车子是属于他的,他就高兴得睡不着觉。 林砚池踮起脚,脑袋从赵亭松肩膀处探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看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奖励你一下。” 赵亭松笑了笑,把刷子放进了油漆桶里,转身稍稍用力,就把林砚池抱进了怀里。 他手劲大,双手托着林砚池也不嫌重。 林砚池道:“不继续弄你这宝贝疙瘩了?” 赵亭松摇头,用力在他臀上揉了一下:“还是先弄这个宝贝疙瘩。” 林砚池被他逗笑,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大货车上的油漆干了之后, 从外表看跟新车没什么区别,赵亭松开着它跟城里供销社送了货,心情和以往都不一样。 真要用什么话来形容, 也就两个字—特美! 美得冒泡那种美。 他真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坐在车上不下来。 好在, 他现在越来越成熟了,激动两天也就恢复了平静。 别说买大卡车,以后挣钱了, 买辆小轿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了以后的生活能越来越好, 他又开始思考蚊香厂后续的发展。 这批货送完, 蚊香厂就没什么多余的订单了。 蚊香不像其他的东西, 一年四季都能卖,忙完这几个月, 后面厂里的工人就没其他活干了。 蚊香厂的工人领了几个月的工资, 突然没了活, 她们也挺不适应的。 闲下来的时候, 几个工人就坐在一起聊天,讨论今年的蚊香卖完后她们该何去何从。 徐嫂子问:“咱这蚊香做完了,是不是就要回家继续种地了?” 程大秀拍着大腿道:“别吧, 我是真不想回去种地。以前在家我那男人和婆婆都不是个东西,整天对我呼来喝去的, 现在我在这个厂子干活, 每个月都能挣钱,他们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恨不得把我供起来, 每天回家男人还会跟我捶背倒洗脚水呢。” “谁说不是呢, 我们家那口子, 以前很大男子主义, 凡事都不让我多问,现在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先想着我不说,家里大事小事都要跟我商量,我不同意的,他都不做了。” 徐嫂子又道:“以前就知道种地,不知道领工资有多香,在厂子里干了这么久,让我回去种地我还真不愿意。” 蚊香厂的工人都是干活勤勤恳恳的女同志,她们干活认真,也没歪心,就盼着每天能多干点活,等发工资的时候能多发几块。 赵亭松出手大方,原本说了一个月只有五块钱,但她们每个月到手的,都有十来块呢。 蚊香卖得多,她们的工资就发得多,大家都盼着蚊香厂能长久。 这个厂子对她们生活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眼看着卖蚊香的季节就要过去了,厂里的工人心里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忧愁。 李桂芝家里穷,这段时间她在蚊香厂干活赚了几十块钱,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家里的生活,甚至都有闲钱给家里两个孩子买零嘴了。 她跟厂里其他工人一样,都很需要这份工作。 想了想,她还是找到赵亭松和林砚池,跟他们说了厂里工人的顾虑。 赵亭松和林砚池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村里的蚊香厂好不容易才办起来,若是开到一半又暂停,这样是不利于厂子持续发展的。 既然都已经开始办厂,就不能半途而废,蚊香厂说什么也要继续开下去。 林砚池对李桂芝道:“你转告大家,这个厂子我们会一直开下去,我这几天正在研究其他东西,等研究成功了,厂里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他的话就像是定心丸,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就再也不担心厂子的发展了。 村里的草药有野生的,也有种植的,林砚池想,他们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资源,必须要好好利用起来。 厂里面的新产品还是要围绕中草药来。 这阵子地里活多,赵亭松把精力放到蚊香厂后,家里的活都落到赵保国和赵春风身上。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赵保国抱怨,整天腰酸背痛不说干活的时候他也觉得整个人乏得很。 并不是赵保国矫情,这样的季节,下地干活的村里人基本上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林砚池把他随口一句的抱怨放在了心上,没两天就研究出了一张泡澡的方子。 家里有个大木桶,因为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太方便,谁也没有拿出来用过。 林砚池为了做实验,让赵亭松把木桶找出来洗干净,然后根据自己的方子,在里面加了经过处理的艾草、桑枝、益母草、鸡血藤等十几味草药。 不用煎熬,直接倒开水浸泡,等木桶里的开水变了色,人就可以坐进去泡澡了。 晚上赵保国消完食,就被沈红英拉进了厨房,半是威胁半是强迫把他弄进了木桶里。 赵保国一个大男人,这天气要是想泡澡,哪还用这么麻烦,光着膀子往河里跳就行。 现在让他在家里泡,他还真是不习惯。 桶里的水也有些烫,没多久他就开始冒汗。 “我咋感觉这么奇怪,算了,还是不泡了。”说着人就要从桶里起来。 沈红英撸起袖子,两下又把他摁进了桶里。 “人家小林都说了,出汗是正常的,就是要出汗才好呢。你别不识好歹啊,一听你不舒服,小林就跟你开了张药浴的方子,你还挑三拣四的。” 赵保国讪讪道:“我哪有挑三拣四的,这不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吗?你不信你来试试。” 沈红英道:“这是小林为你量身打造的,我试什么试,赶紧的好好泡,泡完了还要给小林写份泡澡报告,把你的感受都写下来。” “泡个澡还写什么报告,这不是为难我吗?” 赵保国苦着个脸,平时去公社开会他就最怕书记让他写报告,现在在家泡个澡竟然这么麻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不过他的意见俨然不重要,对于林砚池的工作他们全家人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尤其是沈红英,家里面只有她能治赵保国,所以林砚池交给她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她必须得守着赵保国,让他耐心把澡泡完。 反抗无果,在沈红英各种威逼下,赵保国只得听话泡澡。 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后面倒是越来越舒服了。 热气涌进身体,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打开了,原本笨重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说得夸张点,赵保国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被泡掉了好几斤。 整个人轻飘飘的昏昏欲睡,等到沈红英说可以的时候,赵保国才惊觉,他竟然已经泡了大半个小时了。 沈红英问他:“咋样啊?” 赵保国一边用毛巾擦身上的水,一边道:“不好说。” 沈红英啧了一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啥不好说的。 ” 赵保国道:“还挺舒服的。” 沈红英心想,他就只管泡,啥都不用管,有人伺候那可不舒服,改明她就去问问林砚池,这些药她能不能泡,她也想舒服舒服。 泡完澡,赵保国就去睡觉了,平时两口子在床上,都要拉一阵家常,今天一上铺,赵保国话都没说两句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没做一个。 平时他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今儿个却起得最晚,林砚池问他:“爸,你感觉怎么样?” 赵保国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太舒服了!”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失眠少觉,他都好久没睡这么沉了。 沈红英是他枕边人,最了解他的习性,补充道:“平时你爸睡觉,一晚上就跟身上有跳蚤似的,翻来覆去睡不好,昨晚上泡了澡,睡觉的时候他连动都没动一下,我叫都叫不醒。” 要不是看他还在出气,沈红英都怀疑他出事了。 赵春风道:“泡个澡就有这么好的效果?” 沈红英道:“可不是,我还想问问小林我能不能泡,要是能泡的话,今晚我也试试。” 林砚池给他们说了注意事项:“除了孕妇和来例假的,都能泡。” 他选的药材药性好又温和,没放什么猛药,除了特殊人群,其他的都能泡。 赵保国比较实在,想事情也全面一些:“好是好,就是麻烦了些。” 村里人也不是谁家都有大木桶可以泡澡的,而且那么大一桶热水,还挺费柴火,有些家庭比较节约,都舍不得烧这么多水。 林砚池点头:“您说的也在理,我再想办法改良改良,尽量弄得方便一些。” 赵亭松给他出主意:“泡澡不方便,泡脚倒是容易很多。” 农村人家里没大浴桶,脚盆倒是家家都有一个,夏天洗脚随便用冷水冲冲就好,一到冬天,大家都爱用热水泡泡脚,要是能做成泡脚药包,就方便很多。 林砚池笑了笑:“我正有此意。” 泡脚药包的药效不如泡澡药包,但坚持泡,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林砚池的药方主打除湿和缓解疲劳,这类药方对干体力活的人来说特别有用,大部分人体内都有很重的湿气。 年轻人湿气重,一到夏天皮肤就会出油发黄,严重的身上脸上还会冒痘。 上了年纪后,四肢关节也会各种疼痛,难受得很。 林砚池针对这些问题,研究了几个方子出来,效果如何他自己也不好说,还得等大家试验了才知道。 他拿着方子去了卫生所,来这边抓药的人比较多,林砚池询问了他们的症状后,就会免费送他们几个草药包,让他们拿回家去泡脚试试效果。 他的本事大家都知道,王永年害怕大家把草药包抢完,仗着自己跟林砚池关系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卫生所没人拿了好几包回家。 他虽然是个赤脚大夫,但他水平跟林砚池没法比,平时里小病小痛也不少,林砚池给大家发了免费的泡脚药包,他肯定要多占点便宜。 几天后,村里的黄老汉来复诊了,他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一到阴雨天,四肢关节就钻心的疼。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因为关节痛疼哭了好几回。 他一来,林砚池就问他:“黄老爹,您这腿怎么样?泡了之后感觉有效果吗?” 黄老汉笑了笑:“有效果有效果,你这泡脚包就跟神丹妙药一样,效果杠杠的。” 一听有效果,林砚池也很高兴。 “我这几天又做了好多新的泡脚包,既然有效果,您再带点回去用用?” 黄老汉连连摇头:“哎呀,不用不用,村里草药有更重要的用处,林知青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林砚池道:“您安心用,现在还在试验阶段,我不收钱的。” 黄老汉摇了摇头:“不是钱的事。” 林砚池还想说什么,后面卫生所又来了几个情况和黄老汉一样的人。 他们的说辞也跟黄老汉差不多,林砚池一问,他们都说效果好,让他们继续免费用,却没几个愿意。 都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现在免费送他们泡脚药包,却没几个领情。 林砚池很纳闷,这些人反应很奇怪,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还是王永年看不下去了,指着这群人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这群人这么虚伪呢?明明没啥用,你们非把这泡脚包吹得跟神药一样。” 林砚池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了:“王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黄老汉一群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王永年继续道:“你研究的那泡脚包我也在用,泡了后,身体确实轻盈许多,晚上睡眠也不错,除此之外,没啥效果。” 黄老汉找补道:“还是有点效果的,我泡了几天,腿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就是效果不太明显而已。 林砚池皱着眉:“没有效果,你们实话实说就是了,干嘛要说谎呢?” 泡脚药包还处于一个研究阶段,免费给大家试用,就是想让大家指出问题,让他明白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这些人为了吹捧他故意说草药包有效,自以为这样会让高兴,殊不知道这种做法完全就是害了他。 若是王永年不拆穿他们,林砚池会觉得自己的方子很有用,到时候大量生产售卖,肯定会亏损砸口碑的。 一群试用的人惭愧道:“林知青,对不起。” 他们想着这是林砚池的一片好心,大家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才会不约而同说谎。 没想到这种做法竟然会害了他。 林砚池叹了叹气:“我再回去研究研究,下回还给你们试用,你们实事求是,千万别再撒谎了。” 林砚池回家之后,赵亭松看他垂头丧气,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泡脚包效果不太好?” 林砚池有些颓败的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你怎么知道?” 赵亭松搂着他道:“爸刚才也在说这事,他说泡脚的效果不如泡澡的那个,让你再改进改进。” 如果泡脚包只是自用,那他们要求不会这么高,但是林砚池不满足于此,他想拿到厂里售卖,大家的要求肯定就要严格一些。 林砚池被黄老汉他们善意的谎言弄得有点烦躁,听到赵亭松这么说,撒娇道:“你得陪我一起。” 赵亭松刮了刮他鼻子:“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林砚池被他哄开心了,两人坐在一起,照着林华清写的草药百科上的内容,替换了一些药性弱的草药。 研究方子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干这行就要有耐性,急是急不得的。 现在天气还热,距离冬天还早得很,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研究方子。 两人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聊,林砚池心态摆得很正,没多久,他又研究出了新的方子。 试验对象还是那几个人,林砚池把药包给他们的时候,特意强调:“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这回你们可不能睁着眼瞎说了。” 黄老汉和赵大牛他们连连保证:“这回我们肯定不乱说。” 他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知道林砚池不需要赞美,只需要他们泡脚之后的真实感受,这次他们可不会再顾及着林砚池的面子张口胡说了。 黄老汉连续泡了五天,一开始他还抱着挑刺的念头,心道这回自己一定将功赎罪,给林砚池的草药包指出好几条问题出来。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经过林砚池的的改良,这回的草药包感觉和原本完全不一样了。 泡了十来分钟,全身的经络都被疏通了,原本疼的关节也开始发烫,泡完后身体都轻松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黄老汉感觉自己的膝盖真没那么疼了。 泡完了一个疗程,黄老汉就赶紧去卫生所找林砚池,就怕去晚了,免费的草药包没了。 他在卫生所没找到人,猜测林砚池在赵保国家里,又去那边找他。 去了之后发现赵家已经围了不少人,这些人的目的跟他一样,都是来找林砚池领泡脚药包的。 事已至此,林砚池也不必再问什么,大家用行动告诉了他,泡脚药包这回的效果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林砚池又给大家拿了些泡脚药包, 这回还是没收钱,他们开这个厂少不得要村里人支持,和大家打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岗村里坏心的人不多, 大家善良团结, 这要是换成其他村的人,他们这厂子指不定都被举报好多回了。 他们村里人都不会干这种腌臜事,厂子给大家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谁要是在背地里偷偷摸摸搞那些小动作, 就会成为大家共同的敌人, 别说林砚池了, 厂里那些工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林砚池的泡脚包不收钱,厂里做得不好的蚊香赵亭松也免费发给村里人用, 村里人记着他们的好, 从林砚池那里拿了药, 私下都会送他们一些吃的。 人情往来都相互的, 林砚池会做人,大家也愿意给他面子,很多事情别人说不行, 林砚池说了大家就服他。 现在厂子对中草药的需求越来越大,林砚池跟大家商量, 他们村今年红花先不种了, 改成其他的草药。 到时候由蚊香厂统一收购,这些草药比不上红花的价格,种植却比红花方便, 就拿艾草举例, 艾草是百草之王, 它对地质要求不高, 不管条件多么恶劣,它都能长得好。除了第一年需要除草管理,第二年开始就不用怎么管了,省事省力。 对村里人来说,只要能挣钱,种啥都一样。 至于红花原材料他们可以去其他地方收购,若是不想让其他村的人知道,还可以通过陈牧安这条渠道。 公社这边也是支持村里搞副业的,有村里的干部帮忙打掩护,赵亭松开的这个厂子,基本不会出什么事。 泡脚的草药包研究成功后,赵亭松就跟朱团长那边打了电话。 虽说羊毛不能老在一头羊身上薅,但是赵亭松在部队上只有这一条人脉,要卖货只能找朱团长。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朱团长正跟周主任说话,听到赵亭松说他要卖草药包,朱团长按住话筒跟周主任说话:“这小子又要搞其他名堂了。” 调侃完,朱团长又问赵亭松:“你那泡脚包有什么作用啊?” 赵亭松道:“除湿解乏,缓解关节疼痛。” 朱团长问:“有没有治脚气的?” 说起来他们部队还真需要这种泡脚包。 他手底下的兵,每天都要参加高强度的训练,晚上回到宿舍累得跟什么似的,一到冬天,就听底下的班长反应,每天一进宿舍就跟进了毒区一样,那味道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后来朱团长派人调查才知道,这些兵蛋子白天训练出了很多汗,晚上值班站岗回来太晚,又怕影响到其他人休息,出了汗还不洗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脚气。 朱团长正愁没办法处理呢,现在赵亭松这边推出新业务,他突然觉得组织大家用泡脚包泡脚是个不错的主意。 要是这泡脚包能除脚气就更好了。 林砚池站在赵亭松身旁,朱团长的话他也听见了,只要市场有需求,不管再难他都能做出来。 况且这也并不难,只要改良一下方子就行。 赵亭松看他点头,就对朱团长打包票:“可以。” 朱团长道:“那行,你的草药包我们部队要了,这回不用周主任同意我就能做主。” 赵亭松要是能解决大家的脚气问题,他们部队上的人还要反过来感谢他。 村里人有脚气的也不少,林砚池换了几味药之后,又让他们来试验,经过几次试验和改良,不久,除脚气的草药包也出来了。 方子成功后,蚊香厂的人就开始投入草药包的生产。 做草药包比做蚊香简单得多,厂里面的工人把晒干的草药切成小块,把十几味草药按比例称重装进无纺布袋里,每20袋装成一盒。 制作虽然不难,但原材料的投入却比做蚊香要大得多,因此价格订得也比蚊香高。 就算是批发价,一盒也得卖一块五。 针对不同的人群,林砚池研究了不同的方子,除湿解乏的,除脚气的,缓解关节痛,软化心血管的,各种都有。 为了防止大家弄混,还给工人分了组。 赵亭松卖蚊香的时候已经打开了销售市场,他给自己合作的订货商都送了足浴包,免费的东西大家都愿意尝试。 试出效果了,他们自然就会进货售卖。 目前足浴包在市场上还是一片空白,林岗村的人都在抓紧生产,就等着十月份降温后迎来大卖。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林砚池就要开学了,药材的处理和挑选都需要专业人士,林砚池若是走了,这活就没人干了。 他和赵亭松思来想去,决定聘请王永年来干活。 王永年这个人,治病虽然不算很行,但分辨处理药材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王永年也不是那种心眼多的,林砚池了解他,他爱面子,却很有底线,从不搞那些弄虚作假的事。 现在赵亭松每个月给他开工资,让他在厂里帮忙,他可神气得很,不用林砚池敲打,他自己都会好好干。 这回开学,大家都有经验了,知道林砚池放假会回来,沈红英也不像头回那么难过了。 不过还是少不得要叮嘱他几句,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林砚池带上,让他拿去送老师送同学。 “你比小满会处事,见识也比我们广,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家里人都不在那边,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打村里的电话,现在小满有车也方便,随时都可以去看你。” 林砚池听得连连点头:“谢谢妈,我都知道的,等明年大环境好了,我跟小满哥就在北城买个大房子,咱一家人都搬到城里去。” 其实现在住的那房子也不错,就是离市中心远了些。 他们家这么多人,最好能买个四合院大家还住一块。 沈红英道:“我们在村里,吃的全靠自己种,一年到头都花不了多少钱,要是跟你们进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林砚池有这份心,沈红英很高兴,但她不敢往这方面想。 她听沈得贵说,在城里住着啥都要钱,一根黄瓜,一颗白菜,农村地里随处可见,到城里都要拿钱买,他们家这么多人,一天光是吃饭就要花不少钱。 沈红英不敢细想,一想起来就感觉赵亭松开厂子挣那点钱都不够他们花的。 赵保国也没把他这话当真,现在干点啥都要偷偷摸摸的,赵亭松办个厂都要借村里的势,他们这些种地的想进城,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他在林岗村待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他啊哪都不想去,以后死都要死在这里。 林砚池没多说什么,只变着法的打趣赵亭松:“咱们家以后能不能进城,就要看小满哥的本事了,现在他可是我们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想过好日子,我们都得指望他呢。” 赵亭松腰杆挺直了些,跟大家保证:“我会努力的。” 赵春风也在一旁笑:“没想到有一天咱这个家竟然要靠小满撑着。” 林砚池道:“小满能有今天全都靠大哥支持,这个厂子要不是大哥帮他看着,他一个人哪能办得成。” 这不是拍马屁,赵保国和沈红英做父母的无怨无悔替赵亭松付出就算了,赵春风这个当大哥的平时也没少帮赵亭松的忙。 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给赵亭松办厂,赵春风也没一句怨言,只要赵亭松需要他,他就随时在。 赵春风聪明能干,很有能力,但他从来不显摆,待人处事也很温柔,不像赵亭松一根筋,厂子能在村里发展,他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谢金枝这个当大嫂的也不嘴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林砚池和他们相处感觉特别舒心。 林砚池说在城里买个大房子一起住着并不是什么场面话,他是真想一家人住一块。 他本来就没体会过家庭的温暖,现在一家人这么和睦,住在一起也没摩擦,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分开呢。 他把这事记在了心里,等着到时候回北城了,就让陆学林帮忙打听打听,看看二环那边有没有出售四合院的。 陆学林这阵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明明他们买的房子就一墙之隔,上学那会儿两人一个月都见不到一回面。 上次把卢志强收拾了后,陆学林就跟失踪了一样,想见他一面就难得跟什么似的。 这次一回到北城,林砚池就先敲了敲他家的门。 本来他是想直接爬墙的,但林砚池向来自诩是有素质的人,他可不像陆学林,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再说现在陆学林和徐东在一起了,万一他爬墙过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就糗大了。 事实证明,林砚池这种担忧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回隔壁开门的人是徐东。 看到林砚池,徐东很惊讶,还没开口呢,就看见林砚池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徐东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看到林砚池这表情,他就能猜到林砚池在想什么。 他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薄红,又听林砚池道:“我和赵亭松从老家带了点菜过来,晚上你和学林过来吃饭。” 徐东满脸疑惑:“上哪吃饭啊,你们买房了?” 林砚池更是满头黑线:“陆学林没告诉你,我们俩买的房挨着一起的,我和赵亭松就住你们隔壁。” 他就纳闷了,徐东和陆学林在一起了,应该会常来找他,怎么徐东从来都没跟他打过招呼。 搞半天,徐东根本就不知道旁边住的人是谁。 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被陆学林忽悠瘸了,为了不被战火波及,林砚池赶紧开溜。 前脚刚回家,就听到隔壁传来徐东的咆哮。 “陆学林,你这狗逼,你又骗我。” 林砚池和赵亭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无奈,这下他们可有好戏瞧了。 晚上两人过来吃饭的时候,林砚池的眼神下意识在陆学林身上逡巡,陆学林脸上干干净净,没什么显眼的伤。 徐东一开始有点别扭,这算是他和陆学林确认关系之后,四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以前他老是觉得他们几个人怪怪的,现在他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那样,想到自己那副蠢样,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提心吊胆了半天,就害怕林砚池问他和陆学林的事,谁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事,对他的态度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也是,林砚池和赵亭松本来就不清白,又怎么会对他和陆学林的事有什么看法。 想开之后,徐东也不矫情了,敞开肚子炫了三碗饭。 真是没看出来,赵亭松这傻大个厨艺竟然还这么好,早知道,他就应该早点过来蹭饭的。 打了个饱嗝后他忍不住对陆学林道:“你没事好好跟人赵亭松学学手艺,不是我说,你做的那些东西,真的给猪吃,猪都要嫌。” 陆学林哼了一声:“我看你一天吃得挺欢的。” 徐东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要不是舍不得真想把碗扣在他头上。 吃完饭,赵亭松又去洗碗,林砚池就问了陆学林四合院的事。 陆学林记在心里,说改天帮他打听。 “赵亭松还要回林岗村吗?” 林砚池往厨房看了一眼:“等十月份。” 足浴包等十月份才开始正式售卖,这阵子,赵亭松还能忙里偷闲。 说完,他又问陆学林:“你手上有没有什么打短工的活,给他介绍介绍。” 赵亭松这个人闲不住,林砚池要上学,也不是天天都有时间陪他,不如给他找份打零工的活,挣不挣钱倒没什么,主要让他打发时间。 陆学林道:“明天我带他去找邱阳,那小子人脉广,手上应该有活。” 话音刚落,就听见徐东发出一声嗤笑:“他人脉再广,能有你广?什么下九流的你都认识,行还是你陆少行。” 陆学林啧了声,有些无奈道:“都说了我跟他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徐东道:“上回你还说你俩是兄弟呢,现在又是朋友了,你嘴里能不能有句真话?” 这话里的酸味,林砚池都听出来了,他挑了挑眉:“你跟邱阳?” 陆学林给他递了个眼神,什么都不用说,林砚池就懂了。 可怜的徐东,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过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瞧徐东那样,他也未必是真的不懂。 第73章 第二天一早, 陆学林就带着林砚池和赵亭松去找邱阳。 他们三个都去了,徐东自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家里,干脆四个人都去了邱阳的住处。 邱阳还在睡觉, 大清早的被人叫醒, 开了门正打算发脾气,见来人是林砚池和陆学林,他态度立马好了很多。 陆学林爱找他帮忙, 出手也很大方, 跟他认识后, 邱阳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陆哥, 林哥,这回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仔细看, 邱阳眼里还有些兴奋。 徐东在一旁小声和林砚池吐槽。 “你瞧他那样, 看见陆学林就跟狗见到骨头一样, 恨不得往他身上扑。” 林砚池眉心跳了跳:“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邱阳看起来是有些激动, 但也不像徐东说的那样。 陆学林指着赵亭松道:“这是你林哥的朋友,要在北城待一阵,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打零工的活, 给他介绍介绍。” 邱阳揉了揉眼睛,看了赵亭松一眼, 拍着马屁道:“他这气质, 这身板,找活很容易的。” 看这体型就知道他很有劳力,那些需要搬货的商场就喜欢他这样的。 林砚池又补充道:“他会开车, 最好是找个开车的活。” 做搬运太累了, 林砚池有点舍不得赵亭松去吃苦。 一听他会开车, 邱阳高兴道:“还会开车, 那他找活更容易了,最近运输队那边天天都在招人,一天十块,工资给的可高了。” 这年头司机可是很吃香的行业,一般人学车都找不到门路,人才市场那边会开车的十个人都找不出一个来。 会开车的人都不愁活干,谁愿意做这种有一天没一天的短工。 林砚池看他有门路,松了口气道:“那就拜托你了。” 邱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肯定给他找份好差事。” 邱阳把赵亭松带到了附近的广场,这一片找活干的人都待在这里,晚点就会有人过来招揽。 这些打零工的,有跟赵亭松一样来自外地,也有那种没正经工作的本地人,看到邱阳大家都跟他打招呼。 邱阳打零工的时间长,和这些人比较熟,他点了根烟猛地吸了两口后,问赵亭松:“哥,你抽不?” 赵亭松摇头,邱阳又把烟递给了另一个比他年纪大的。 那人抽了一口,又传给了旁边的人,以此类推,赵亭松眼睁睁看着那根烟传了十几个人。 换做以前,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肯定会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现在他已经学会了保持沉默,控制表情。 心里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随便表现出来。 等烟抽完,邱阳就跟大家打听消息。 “运输队那边今天来招人了吗?” 有人回答:“还没呢,一般不都是九点钟过来吗,还要一会儿。” 邱阳点了点头,对赵亭松道:“哥,咱先在这等会儿。” 赵亭松也不急,就跟着他随便找了个地蹲着。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不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苦,现在出来体验一把,才明白一个人要是没技术,没学历,真是到哪都不好混。 得亏沈得贵有先见之明,让他把车学会了,替他省了不少事。 不然,就光是蚊香厂送货问题都要把他难倒。 正想着,就有人往他们这群人里喊了声:“运输队招人了啊,运输队招人了啊,有没有会开车的,没有的话我就到其他地方去问了。” 问话的瘦高个也没报什么希望,他这几天已经跑了好几个地方,愣是没找到一个会开车的。 今天也就是例行一问,都没等到回答,就打算走了。 “嘿,等等,我们这有个会开车的。” 邱阳这话一出口,不仅运输队的人惊呆了,其他找活干的人也惊呆了。 赵亭松不爱说话,也不随便跟人搭讪,他们还以为又是个只有劳力没有脑力的,哪想到他竟然还会开车呢。 运输队的不太相信的问:“他真会开?” 邱阳道:“这种一试就露馅的事,有什么好撒谎的,你就说要不要吧。” 运输队的人忙点头:“要要要,就你了,走,跟我回运输队去。” 赵亭松没动,指着邱阳道:“去可以,但他要跟我一起。” 瘦高个皱了皱眉:“他又不会开车,跟着去干什么?” 赵亭松道:“他是我朋友,我得带他一起。” 瘦高个心里觉得麻烦,上头只交代他找个会开车的,这人竟然要买一送一,还要带一个。 他道:“你想带上他也行,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工资只给你一个人的,他我们可不管。” 邱阳也摇头:“哥,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找到其他的活。” 赵亭松很坚定:“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工资我们对半分。” “哥,你这对我也太好了吧。” 邱阳差点感动哭了,他觉得赵亭松太仗义了,他打零工认识了不少人,没一个像他这样对朋友这么好的。 何况他们才认识一天,赵亭松竟然就对他这样掏心掏肺,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亭松看着他感动的模样,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这边很多地方他都不清楚,如果不找个人带路,他送货的时候肯定要耽误时间。 他让邱阳一起,是因为他需要邱阳的帮忙,并不是想拉邱阳一把。 赵亭松没解释,他觉得自己若是说了实话,肯定会扎邱阳的心。 瘦高个把人带回了运输队,登记了赵亭松和邱阳的身份信息后,就给了赵亭松一把车钥匙和一个地址。 说是到了那边会有人给他安排工作。 上了车,赵亭松就把地址给了邱阳,问他:“这怎么走?” 邱阳笑了笑:“这地我熟,你按着我说的走。” 赵亭松暗道,带着邱阳一起果然没错,要是让他一个人,他肯定找不到地儿。 在邱阳的指引下,赵亭松把车子开到了郊区,一直往里走,能看到那边建着一排排的仓库。 仓库外有个很大的坝子,上面停了不少货车,里面的工人装货卸货,忙得不亦乐乎。 邱阳在这边来搬过几次货,这里的负责人他也认识,一下车就走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跟前,道:“成哥,我们是运输队那边介绍来的。” 仓库这边正差人手,郭成道:“今天恐怕要辛苦你们些,送货的人不够,除了开车,等会卸货你们也得来。” 邱阳眼珠一转道:“我本来打算把我兄弟带过来后就回去休息的,既然成哥你需要帮忙,我肯定不推辞。” 成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就拜托你了,工资还是跟以前一样,司机一天十块,你一天五块。” 邱阳笑得很灿烂:“你说了算。” 等成哥走远,他冲着赵亭松眨了眨眼:“这下你的工资不用跟我分了。” 赵亭松从头听到尾,觉得邱阳这嘴还挺厉害。 这边的仓库就相当于是北城的周转站,工厂的人来这边租地盘,把货从其他地方拉过来后存放在这里,然后又送到北城的商场和供销社去。 赵亭松心里又冒出点其他想法,目前在北城这边开厂还有点困难,但他也可以先在这边租个仓库,然后把货都拉到这边来放着,到时候就到北城各个商场推销,成功推销后,可以直接从仓库里出货,不用再回村里了。 当然,这只是他初步的想法,他现在在北城这边还没建立起销售渠道,囤货的事也急不来。 干脆就趁这几天和仓库的负责人打好关系,到时候租库房也方便些。 邱阳看起来瘦不拉几的,手上的劲倒是不小,搬东西虽然比不上赵亭松,但也不含糊。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没有仗着赵亭松体力好,故意让他多干活。 这一天,他们往商场送了三次货,早上的时候邱阳还意气风发的,到了下午,也累得跟狗一样,说话都嫌费劲。 赵亭松对他印象还不错,一向不爱说话的他,主动问邱阳:“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邱阳被他问得有点懵:“什么打算?” 赵亭松道:“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你还这么年轻,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干这样的体力活。” 邱阳在外面混了这么久,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这话要是换做别人问他,他肯定插科打诨就过去了。 但听到赵亭松这么问,他却不想说话骗他。 赵亭松给他的感觉,和林砚池以及陆学林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林砚池和陆学林一个是北城大学的高材生,一个是家庭条件优渥的富家子弟,在他们面前,邱阳还是挺自卑的。 可是他跟赵亭松相处起来,就不会有那种感觉。 他搓了搓脸,把汗水打湿的头发往后薅了薅,道:“我没文化,又没技术,老家又在偏远的农村,不干体力活还能干什么?我爹让我跟他一起种地我不愿意,他们种了一辈子地,日子还是那样穷,我不想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就让我妈给我拿了十块钱,打算瞒着我爹出门。结果走的时候,被我爹抓住了,他又给我拿了十块钱,告诉我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就老实回家种地。” 就这样,他揣着二十块钱来了北城,每天靠着打零工度日。 外面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有时候邱阳也会迷茫,想着自己是不是真应该回去种地。 可他又不甘心,总觉得这样回去既对不起父母,又对不起自己。 倒是有来钱快的事找他,但那些事都眛良心,他不想为了挣钱,连最后点良知都抛掉。 陆学林找他帮忙那会,是他日子最难过的时候,他本来也不打算干的,不过听到卢志强做的那些事,他觉得他做这样做也不算眛良心。 对付人渣,就要用人渣的手段。 赵亭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以后跟我干吧。” 他在北城这边还差人手,他觉得邱阳就挺合适的。 邱阳认为他在说大话:“跟你干,你不也是下苦力吗?” 赵亭松笑了笑:“我这的苦力跟别人不一样。” 邱阳看他确实也不像一般人,便道:“成啊,只要你用得着我,我都可以的。” …… 晚上回家的时候,林砚池正在做饭,看他回来,就道:“我在浴缸里跟你放了两个草药包,你去泡一泡。” 赵亭松身上有点脏,就没抱他,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蛋:“辛苦你了。” 林砚池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道:“我不辛苦。” 跟赵亭松相比,他的日子称得上是轻松。 赵亭松把脱下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池里,在浴缸里舒舒服服的泡了半小时。 出了汗解了乏,感觉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下楼的时候跟刚才判若两人。 林砚池心疼他,开口道:“不然明天就别去了。” 一天累死累活,还不如他们卖草药包的钱。 现在两个人也没那么缺钱用,赵亭松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赵亭松道:“我把这几天的货送完就不干了。” 赵亭松倒不是想挣那十块钱,他主要想趁着这次出去拓展一下自己的人脉,别看他只是送了一天货,就这一天,他不仅跟仓库那边的负责人认识了,还在那些商场的采购人员面前混了个熟脸。 以后要是想把自己的蚊香和草药包弄到北城来卖,少不得要跟这些人推销。 现在认识了,总好过以后当无头苍蝇,找不到门路。 他有主见,林砚池也没多劝他,听了他的想法后,还给他出了个主意。 “那边都是干体力活的,你带点缓解疲劳的草药包过去,给仓库的负责人用用。” 想在北城这边打开市场,最好是先把口碑做起来,免费试用听起来有点吃亏,但试出效果,别人自然就愿意花钱买。 赵亭松这回过来也带了不少货,他把家里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里面堆了不少草药包。 第二天干活的时候,他听林砚池的话,带了不少草药包过去,先给了邱阳一盒,然后又给仓库的负责人送了几袋。 他是有点小心机的,一盒二十包,得泡很久,他哪等得了那么长时候,先给个三五包,让郭成试试效果。 等他用习惯的时候,又突然没有了,这人肯定还要找他拿。 郭成拿着草药包看了看,一脸不解:“这是什么玩意,我以前都没见过。” 市场上还没有卖足浴包的,郭成不了解它的功效。 邱阳道:“哎哟成哥,草药包你都不知道呢?我在南方那边有朋友,我听他们说这草药包在那边卖得可好了,各个商场一到货就会卖空,每天工作完,回家往那沙发上一坐,再用这个草药包泡一会脚,别提多舒服了。” 成哥问:“说得这么玄乎,你用过?” 邱阳哼了一声:“那当然,我肯定用过啊,不然我跟我这兄弟今天怎么能这么生龙活虎的,你看看那些人,再看看我们,气色是不是比他们好一百倍?” 草药包邱阳也是第一回 见,什么南方的朋友,什么用过,都是他胡咧咧的。 他就是觉得赵亭松人不错,所以故意在郭成面前帮衬他一把。 郭成盯着他们瞧了瞧,发现他俩精气神还真的很不错。 他点了点头道:“那我今晚回家试试。” 草药包郭成连续用了三天,本来还觉得邱阳说得很夸张,但用了后,才发现这东西是真有效。 尤其是泡澡的时候放两包,睡觉的时候别提有多舒坦了。 第二天起来,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全身上下都轻快得很。 眼看着赵亭松送的草药包已经用完,郭成又赶紧联系他,想再多要点。 这是个好东西,哪怕花钱,他也愿意买。 赵亭松道:“草药包是我们村的人自己做的,你想要多少我这都有,其实我也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话都说到这上来了,我就不绕圈子了,您要是觉得难办,就当我没说过。” 郭成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当然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像赵亭松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他还真是没怎么遇到过。 痛快人办痛快事,他也不喜欢那种拖拖拉拉的人。 他道:“你说。” 赵亭松道:“我想在您这边租个库房放东西,不知道行不行。” 郭成道:“哎哟,我以为啥事呢,我就是专门干这个的,不管谁来,只要拿钱,我都会租。” 赵亭松问:“一年租金多少钱?” 郭成道:“别人的话一年五百,你租,我给你便宜五十,怎么样,够意思吧。” 一年五百也不是小数目,但市场价就是这么多,郭成能少五十,都已经卖了赵亭松很大一个人情。 赵亭松算了算账,跟他来回的车损和油耗比起来,还是租库房囤货方便一些。 储存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打开北城这边的市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赵亭松打完零工, 林砚池学校这边也开学了。 这学期赵亭松在北城待的时间比较长,林砚池也就没继续住校。 他跟室友的关系处得不错,这学期不住校了, 大家都挺舍不得他的。 林砚池给宿舍的人都送了一盒草药包, 表示以后谁要是有需要都可以找他购买。 除了室友,专业的老师他也送了不少。 这学期他们专业多了个老师。 老师姓孙,叫孙元德, 五十多岁,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中医, 医术高明, 在北城这边很有威望。 可惜后来被人举报,家里被打砸, 一家人都被下放到了牛棚。 孙元德治病救人多年, 自然有不少人记得他的好。 那些人为了救他没少出力, 终于在去年给他平反, 知道他生活拮据,领导们还聘请他到学校任教,每周上两节课, 周末还安排到他保宁堂那边坐诊。 保宁堂是目前北城最大的医馆,孙元德名气又大, 每周到那问诊的人很多。 林砚池把自己做的草药包给孙元德拿了两盒, 孙元德问他:“这是你做的?” 林砚池点了点头,道:“我以前下乡的那个村子很穷,我一直想用自己所学知识为他们做点贡献, 现在我研究出了蚊香和泡脚的草药包, 就盼着能用这些东西改善他们的生活。” 孙老师在乡下待了好多年, 自然清楚那些地方的日子有多难过。 “难得你有这份心。” 林砚池道:“都是没事瞎琢磨的, 跟您比起来,我对药材的使用还太稚嫩了些,老师您先试试看,要是觉得哪不好,您提出来,我一定改进。” 孙老师道:“行,那我就拿回去试试。” 足浴疗法在中医中属于外治法,通过泡脚达到消除疲劳,改善睡眠,理气和血的功效,孙元德这样的老中医,平时也会用草药泡脚。 但是他制作得不像林砚池这么简便,现在有现成草药包,他当然也会试试看。 泡脚之前,他先取出一小袋,然后用剪刀把袋子剪开,将里面的药材倒出来检查了一遍。 没有什么相冲的药,搭配得也挺不错,就是他有心想提意见,也找不到可以改进的地方。 他是这学期才开始任教的,没想到学校竟然还有这样的苗子。 孙元德觉得林砚池有天赋,便让他周末一起去保宁堂跟诊。 他在保宁堂那边还差个助手,林砚池正好可以顶上。 林砚池知道保宁堂是个什么地,能跟着孙老师一起坐诊,这是天大的好事,换成任何学生都会高兴得找不到北。 林砚池不仅高兴,他还得寸进尺,有点激动地问道:“那我可以把草药包拿到保宁堂售卖吗?” 孙老师虽然不是保宁堂的负责人,但他的话很有分量,要是他同意把草药包拿到那里去卖,保宁堂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孙老师思考了一番,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可以。” 若是林砚池自己想拿这个东西赚钱,孙老师肯定不会这么好说话,但他卖这个东西,是为了帮助村里人提高收入,改善村里人的生活,孙老师也不介意在这上面帮一把。 林砚池高兴得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 回家就把这事给赵亭松说了。 赵亭松正为销路的事情发愁呢,没想到林砚池不声不响的就给他找了条售货渠道,少不得要把人抱住亲两口。 林砚池捧着个削好皮的苹果啃,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 “你看吧,都说了这个家没我不行。” 靠赵亭松去送货结识人脉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还不如从他认识的那些人身上入手,北城医院那边的刘院长和周主任林砚池也送了几盒草药包,这些人在北城待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人脉,要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忙,肯定能少走一些弯路, 刘院长还答应他,等下回北城报社那边做采访的时候,他会在报纸上帮忙推广呢。 赵亭松被他这骄傲的模样逗笑,腾地一下就把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林砚池抱了起来,然后抱着他在院子撒欢跑了两圈。 林砚池嘴里还含着果肉,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含糊不清道:“你干嘛呢?” 赵亭松道:“我太开心了。” 那么多能干的事他不干,就抱着人在院子里跑圈,显摆他力气大是吧。 林砚池弯着眼睛,摸了摸他的脑袋:“瞧你这蠢样。” 孙老师在保宁堂这边很有话语权,他开口说要卖草药包,保宁堂的负责人自然要给他面子。 不过生意人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保宁堂的负责人也说了,他们这边先订一百盒试试水,要是卖不出去,不仅会退货,以后也不会再卖草药包。 毕竟他们保宁堂卖的都是药,突然卖个泡脚的草药包,负责人也拿不准有没有人买。 他这样一说,林砚池心里也挺有压力的,他都跟赵亭松打了保票,要是卖不出去被退了货,那还真是有够打脸的。 打脸倒是其次,主要是他不想让赵亭松失望。 孙元德负责给人看病,林砚池就在一旁学习,然后帮忙拿药。 拿药的时候,他还会偷偷摸摸搞点小动作,跟推销员似的,给人介绍泡脚的草药包。 泡脚包的市场价是一盒两元,这个价格可真不便宜。 不过北城这边的人消费水平比较高,他们倒不怕贵,就怕花冤枉钱。 要是买回去没一点作用,那也太亏了。 来这看病的人都是冲着孙老师来的,听到林砚池把草药包吹得这么神,他们都会拿着草药包问孙元德:“这东西真有你徒弟说的这么好用?” 这话问得就好像林砚池打着孙元德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一样。 林砚池怕孙元德不高兴,忙解释:“我不是他徒弟。” 学生和徒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孙元德倒是不太在意,有人问,他就答:“这个草药包我也在用,确实挺不错的,至于效果如何,要看个人体质,使用的人不同,效果自然不一样。” 周围的人自动忽略了他这话后半句,一听他说效果不错,买的人就多了起来。 孙元德德高望重,他推荐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保宁堂这边人流量很大,加上孙老师时不时帮衬,这一百盒草药包最终还是卖完了。 这还是在天气没降温的情况下,等降温之后,说不定还能卖得更好。 保宁堂的负责人一看草药包有前景,又订了五百盒。 根据这段时间的销量来看,这五百盒肯定能卖完。 把保宁堂的货送完,赵亭松在北城这边就没库存了,现在已经租了仓库,马上要降温,草药包肯定会迎来大卖,他又马不停蹄的回村拉货,还花钱在运输队那边租了车,南城部队那边就让沈得贵去送,北城这边他自己来。 林岗村这边货源还很充足,只要有销路,不愁没货卖。 …… 林博远的岳父马上就要退休了,现在车间主任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林博远有点拿不准他老丈人的态度,想着给他买点什么东西讨好他。 最近一款泡脚的草药包风很大,他们厂子里好多人都在讨论,前两天陪着方梦茵回娘家,老丈人也顺嘴提了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博远知道他岳父对这玩意有兴趣,就想着给他买几盒回来讨他欢心。 不过他跑遍了商场和药房,竟然都没有买到。 好多售货员甚至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林博远感到很恼火,各种打听之后才知道,泡脚的草药包只有市中心的保宁堂在卖。 一进保宁堂,货架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就摆着他要的东西,林博远松了口气,可算是让他找到了。 听说不同的草药包有不同的功效,林博远不了解,正想找个人问问,耳边就冒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手上拿的那个是除脚气的,若是没有脚气,一般不建议使用。” 尽管这几年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林砚池的声音,林博远实在是太熟了。 距离两人上回见面已经隔了很久了,林博远本来都已经忘了自己在他手上吃瘪的事,但一见到他,那些屈辱的画面就接踵而来。 他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在这?” 林砚池本来不想理他的,但是在同一个地方,总有碰上那一天,与其躲来躲去,还不如直接正面硬刚。 他答应李翠梅不会主动找他们的麻烦,只要林博远不发癫,他也会拿他当个正常客户看待。 听到林博远这么问,他微微一笑道:“我在这当学徒呢。” 林博远不知道他考上了北城大学,听到他这话有点鄙夷。 “在药馆当学徒能有几个钱,没想到你竟然混得这么差了。” 难怪当初林砚池要坑他的钱,一看他的这个穷酸样,就知道他的日子过得有多惨。 他自动忽视林砚池红润的脸色,以及他穿着的不菲,通过贬低他来抬高自己。 林砚池故意捧着他:“那我哪能跟你比,大哥你条件这么好,兄弟一场,你就不帮帮我这个弟弟?” 林博远一听他跟自己攀关系就觉得恶心:“你不是一直都跟李翠梅偷偷联系,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知道你过得这么惨,肯定会心疼你,你不如去求求她,她肯定很乐意施舍你这个儿子。” 将林砚池奚落一番后,他就拿着两盒草药包去结账,当然,他很聪明的放下了治脚气的那个,选择另外个缓解疲劳的。 林砚池顺手拿了一盒跟在他身后,对着收银员道:“这盒记我账上。” 说完他又笑眯眯地看着林博远道:“这盒送给咱妈,拜托大哥你帮我给她。” 林砚池和保宁堂这边的人很熟,收银员下意识就吹捧他:“林同志你好孝顺。” 林砚池勾了勾嘴角,笑得更甜:“大哥,你可一定要把它送给妈妈。” 林博远不想帮他做任何事,但林砚池每次说话都当着别人的面,他爱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家里那些丑事。 他接过草药包,皮笑肉不笑道:“我一定会把东西交到你妈手上的。” 林博远不知道李翠梅和林砚池谈过话,他对她们母子俩都没好感,这会儿林砚池让他帮忙给李翠梅送东西,回家之后少不得要冲着李翠梅阴阳怪气。 林砚池对着他的背影吹了个愉悦的口哨,林博远还是太不了解李翠梅了。 他都能想象到林博远把草药包递给李翠梅时,李翠梅会是什么反应。 他敢肯定,下回林博远见到他肯定都要绕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林博远买了泡脚的草药包后先去了老丈人家, 并且还特别贴心的让方梦茵在娘家住一晚,明天他再来接她回家。 在方梦茵面前,他温和有礼, 贴心周到, 虽然偶尔会有小摩擦,但总的来说,方梦茵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等林博远一个人回家的时候, 李翠梅正在家里辅导小儿子的功课, 他爸林兴荣去钓鱼了, 估计得很晚才回来。 李翠梅是个温柔耐心的人, 辅导功课的时候都是笑语盈盈的,从来不会对林博文发火。 林博远看着她们两人母子情深的画面, 忍不住就哼了一声。 随即把手上的草药包往李翠梅跟前一丢, 道:“喏, 这是你儿子让我送给你的。” 李翠梅瞥了一眼, 问他:“什么意思?” 林博远道:“你的心肝宝贝林砚池在保宁堂那边当学徒,你不知道吗?” 李翠梅眉心蹙起:“你去找他做什么?” 林博远心想,他可没主动找林砚池, 就是刚好遇上罢了。 不过他不稀罕得跟李翠梅解释,反倒故意说话气她:“怎么, 你这么怕我见到他, 是不是害怕我知道你们母子俩在偷偷联系,到时候告诉我爸了,我爸会跟你闹?他一个药馆的学徒, 身上穿的衣服比我穿的还贵, 是不是你在偷偷接济他?” 他们一家人, 除了正在上学的林博文, 其他人都有工作,林兴荣和李翠梅挣的钱都在李翠梅手上捏着,除了结婚的时候给他出了彩礼,其他的钱林博远是一毛都没见到过。 林博文这么小自然花不到什么钱,林博远怀疑李翠梅把家里的钱都给林砚池拿了。 李翠梅把林博文的书收了起来,对他道:“博文,你先回你自己的房去。” 林博文睁着大眼道:“妈妈,你不要和哥哥吵架。” 李翠梅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乖,进你自己的房间去,把门锁上,等会听到什么声音你都别出来。” 林博文被李翠梅教育得很听话,尽管有些迟疑,还是乖乖回了自己的房。 等他关上门,李翠梅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没主动联系过林砚池,但她和张桂花工作的地方隔得很近,张桂花为了气她,总是会在面前有意无意的说起林砚池的近况,后来大概是林砚池跟她说了什么,张桂花才消停了些。 据她所知,林砚池考上了北城大学,自己还在北城买了房子,他条件有多好李翠梅不知道,但肯定不像林博远说的那么差。 她看着林博远道:“你为什么老是喜欢自作聪明?” 林博远被她这么一嘲讽,气道:“自作聪明?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下作人干下作事,你要是这么舍不得他,当初又何必假惺惺的说要跟他断绝关系,搞这一出,也不嫌恶心。” 李翠梅站起身,走到林博远跟前,两只眼盯着他道:“你以后是不是还会去找他?” 她的神色很平静,眼里却有一些戾气,林博远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步,他的嘴仍然很硬。 “她是你儿子,也算我半个弟弟,我去看他不是很正常?” 他在林砚池身上找到了优越感,以后少不得会去奚落他。 李翠梅了解他的性子,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走进了厨房。 林博远看她逃避,不禁得寸进尺,继续嘲讽道:“要我说,你还是把他接回来吧,省得别人以为我们家有多容不下他,不就是多一个吃饭,这点钱,我跟我爸还是出得起的,放任他在外面,还不知道要惹多少闲话出来。”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接林砚池回来,不过是故意说给李翠梅听的。 话说完,林博远就皱了皱眉,看着李翠梅把碗柜里的盘子和碗全拿了出来,他道:“你干什么?” 李翠梅转身望着他,眼里没什么温度:“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他?” 林博远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一个盘子就狠狠砸在了他脚边。 林博远吓了一跳,骂道:“你发什么疯?” 话音刚落,又一个盘子砸了过来。 李翠梅重复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他?”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林博远怕被她砸到,慌慌张张出了厨房。 但李翠梅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林博远逃到客厅,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博远气得跳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直到厨房里安静下来,他才仰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 满地的陶瓷碎片,看得人触目惊心,李翠梅背对着他没动,看样子是手上的东西砸完了。 林博远感觉自己又行了,站得远远的,继续骂她:“砸,有本事你继续砸,等我爸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李翠梅从厨房出来,还是那句话:“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他。” 林博远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刺激她:“对,我就是要去找他的麻烦,我天天都去。” 李翠梅点了点头:“好。” 林博远不解,好?什么好? 这个疑问刚冒出头,就看见李翠梅的目光落到林兴荣收藏的那一柜子古玩上。 林欣荣平时的爱好就两个,一个是钓鱼,另一个就是收藏这些看起来像是古董的东西,真假不论,就图个开心。 平时这些东西林博远碰一下都会被骂,今天要是被李翠梅砸了,林博远简直不敢想他爸回来会是什么样子。 李翠梅平时在他爸面前温顺得跟小猫似的,应该不至于胆子这么大吧? 这些玩意可不像她砸的锅碗瓢盆,花钱重新买一批就行,林兴荣收藏的这些东西,现在很多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正想着,就见李翠梅眼都不眨的抱起一个花瓶往地上砸,林博远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迟疑的两秒,收藏柜里东西已经被李翠梅砸了大半。 林博远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道:“别砸了,别砸了,等会儿我爸回来,咱俩都要玩完。” 李翠梅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他。 林博远摆摆手道:“我不找他麻烦了,真不找了,你别发疯了。” 李翠梅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松,手上的五彩瓷碗便应声落地。 林博远眼前一黑,差点没被她气哭,正巧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林博远伸手指着她道:“我爸回来了,你完了,我跟你说,你真的完了。” 说着就要爬起来去给林兴荣开门。 门一开就迫不及待要给林兴荣告状:“爸,你看你找了个什么女人,这个家都要被她弄毁了。” 话没说完,林兴荣手上的钓鱼工具就全掉在了地上,随即一把将他推开,惊恐地喊道:“翠梅!” 林博远暗感不妙,一回头就看见李翠梅躺在一堆陶瓷碎片上,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林博远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缺氧,他不明白,就这短短的两秒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回过神后,才道:“装的,她肯定是装的。” 林兴荣抱着李翠梅就往外走,临走前,他恨恨地对着林博远道:“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看我饶不饶你。” “不是的,爸,你先听我说……” 李翠梅都这样了,林兴荣哪还能听他废话,眼下把李翠梅送到医院才是要紧的事。 左邻右舍的人都听到他们的争吵,一个个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就在这时,李翠梅“悠悠转醒”,看着林兴荣,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哭了起来。 旁边和她交好的邻居赶紧道:“刚我回来就听见你们家博远在跟翠梅吵架,不是我说,翠梅虽然不是你原配,但嫁给你这么多年,里里外外都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们家博远怎么还这么容不下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也太不懂事了。” 李翠梅柔弱道:“别说了,都是我不好,你们别怪博远了。” 林博远气得想打人:“你少在这里装。” 李翠梅闭了嘴,什么话都没说,又小声啜泣。 林兴荣跟她结婚快十年了,知道她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人,也知道林博远对这个后妈有多不喜欢。 为了家里的和平,李翠梅甚至都狠心跟她前夫的儿子断了关系,谁能想到林博远竟然还容不下她。 要是再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要完。 都说家和万事兴,李翠梅为了他一直包容忍让,林兴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现在他不想李翠梅再受委屈了。 他哄着李翠梅道:“我今天钓鱼的时候听老李说,他们那片有人要卖房子,那地方离博文的学校近,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都搬过去。博远这么大,都已经结婚了,也该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了。” 李翠梅埋在他怀里,装作抽噎的样:“我都听你的。” 林博远听了,踉跄得往后退了几步,他爸这是打算直接放弃他了?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邻居都看到了他们家的丑事,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的张桂花那边。 徐东当即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砚池。 “你说林博远是不是有病,他没事在家发什么疯,现在他们那院子里的人都在传他把自己亲爹和后妈赶出了家门,走到哪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林砚池正在看报,听到徐东这话,他心里也有些感叹。 他本来只是想借着李翠梅的手敲打敲打林博远,让他没事不要来找茬,哪知李翠梅上来就开大,直接把林博远当场送走。 还是字面意思的送走,这女人也太牛了。 其实李翠梅的想法林砚池大概也猜到几分,她对林砚池这个亲儿子不在意,对林博远那个继子更不可能有几分真心。 她再嫁后又给林兴荣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才是她真正的心肝宝贝,在她眼里,他们仨才是一家人。 林博远也好,林砚池也罢,不过都是阻碍她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绊脚石。 找准机会,她就给这些绊脚石致命一击,林博远那种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在书里,林博远可没少吸原主的血,原主为他们一家费心费力也没讨到一句好,林博远落到这样的结局,林砚池真是一点也不可惜。 他现在的生活,基本和他们没什么交集,听完后也就一笑置之,继续看报。 这是北城日报新出的报纸,刘院长说话算话,还真在单人采访上推荐了他们的草药包。 名人效应在任何时代都是推广的好方式,有刘院长这种专业人士的推荐,草药包的知名度又会大大提高。 林砚池决定为草药包的售卖再添一把火。 他拿着报纸,对赵亭松道:“我有个主意,你听听行不行。” 赵亭松道:“我也有个主意。” “哦?你先说来听听?”林砚池听他有主意,倒是来了兴趣。 赵亭松指着报纸,说了自己的打算。 林砚池眼睛越听越亮,赵亭松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两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他夸赞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赵亭松笑得灿烂,趁机拍了拍他的马屁:“都是跟你学的。” 徐东听得一愣一愣的,问一旁的陆学林:“他脑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使了?这主意换我我肯定想不出来。” 陆学林叹了叹气,摸了摸他的头道:“怪我。” 徐东挑了挑眉,直觉从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果然,下一秒就又听陆学林道:“没把你调/教得好。” 这是什么屁话,徐东伸手就要掐他的脖子。 林砚池和赵亭松自动忽略陆学林这句少儿不宜的话,等两人闹完,四个人就分工合作。 徐东和陆学林帮忙买了十份报纸,林砚池和赵亭松去找了邱阳,让他找几个人,拿着报纸,装成顾客,去北城各个商场和供销社买草药包。 邱阳认识的人多,特别适合干这种事。 而且这些人卖他面子,一人两支烟他们就答应帮忙。 于是乎北城这边的大商场就陆续进来一些客人,这些客人在卖日用品的地方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就把售货员叫来。 然后拿出报纸,指着上面的内容道:“刘院长说的那个泡脚的草药包你们这里没卖吗?” 售货员这几天都没买报纸看,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没卖这个。” 买东西的人道:“怎么这么火的东西,你们这里都没有卖?” 路过的顾客道:“刘院长说的草药包我知道,好像就保宁堂那边在卖。” “我这不是嫌保宁堂那边太远了吗,这商场这么大,我以为他们也在卖呢,看来还得去保宁堂那边买。” 说着就背着手走了。 售货员没把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哪知一下午商场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份报纸,然后指名点姓想买泡脚的草药包。 开会的时候商场的经理听到售货员的反映,纳闷道:“这草药包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多人要买,是不是有人故意来找茬的?” 他当了这么久的经理,什么手段没见过,哪有这么巧的事。 商场的工作人员道:“我看不像,这草药包最近确实挺火的,北城医院的刘院长还专门在报纸上推荐了,目前只有保宁堂那边在卖,我们这离保宁堂远,好些人为了图方便都想直接在咱们商场买。” 经理道:“采购部的人在不在,这么大的商机你们采购部的人都没发现吗?为什么不早点去联系草药包那边的负责人,这么多的客人都在问,你们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负责采购的人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们进什么货都要经过经理的同意,没他发话,他们哪敢随便订购新产品。 不过现在经理都这样说了,那他们肯定要去采购。 除了这个最大的商场,其他的供销社和小商场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然后大家的选择都一样,北城这边大大小小的卖场都要订购草药包,甚至很多药房也着手跟进。 这么多人同时订购,赵亭松这边的订单都要爆了。 幸好他在北城租了仓库,不然,还真不能立马就给这些商场供货。 订单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了邱阳帮忙。 邱阳一开始还以为他说笑的,现在才知道赵亭松竟然在老家办了个厂。 真人不露相,他是真没想到赵亭松这样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他看出赵亭松前途无量,打定主意要跟赵亭松一起混。 送完货,赵亭松还挺心虚的,万一这些商场进了货却卖不出去,那他们不就玩脱了? 好在,他们之前做的准备足,一开始就只在保宁堂那边卖,每天货量有限,好多人想买都买不到。 现在彻底投入市场,又有刘院长和孙元德这样的专业人士推荐,就算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都有很多人买。 加上效果不错,草药包的口碑也很好,购买的人还真不少。 天气冷了,大家都爱泡脚,一盒草药包里有二十袋,算下来还是挺划算的。 短短一个月,赵亭松就卖出了快一万盒。 林砚池当初给室友都送了草药包,魏子昂把草药包带回家里给了父母,他爸妈都在教育局工作,用了草药包之后感觉很不错,后面还跟林砚池预订,打算到时候用这个给北城这边学校的老师发福利。 那么多老师,少说也得上千盒。 过段时间,他们还能卖很多。 晚上的时候,赵亭松和林砚池从保险柜里把钱拿出来数了数,好家伙,就这段时间挣的,都快有两万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现在的钱面额都是十块的, 这么多钱,就算家里买了最大的保险柜都已经装不下了,赵亭松把钱铺在床上, 躺在上面滚了好几圈。 林砚池坐在床边笑他:“瞧你那没出息的蠢样。” 赵亭松见他嘲笑自己, 从床头滚过来,把他扑倒压在身下,手伸进衣服里, 挠他的痒痒肉。 林砚池怕痒, 在他身下扭来扭去, 被赵亭松牢牢禁锢着怎么都躲不了。 没两下就累得气喘吁吁的, 他伸手掐了掐赵亭松的腰,故意道:“这些钱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 脏死了。等会睡觉记得把床单换了, 不然今晚我不跟你睡。” 林砚池小嘴叭叭闹得不行, 赵亭松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听着他口齿不清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笑着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吻技越发娴熟了,不像以前那般青涩莽撞, 什么都要林砚池教。 林砚池被他吻得心神微乱,呼吸不畅, 脸颊也跟着滚烫起来。 赵亭松慢慢松开了他, 指腹摩挲着他红润的脸颊,问他:“我有没有出息?”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听到他这么问, 林砚池双手圈着他的脖子, 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短短时间内就挣了这么多钱, 我的小满哥真是这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倒也没那么厉害。” 赵亭松被他夸得脸红, 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 现在的他在外面是成熟了不少,在林砚池面前,仍然是那个被夸一句就高兴得想摇尾巴的大狗狗。 纸币的味道很大,两人亲昵了一会,就把床上的钱收了起来。 可能是林砚池那句晚上不跟他睡,威慑力很大,把钱收好,赵亭松就乖乖换了床单被套。 这么多钱放在家里也不安全,隔天两人就去银行开了存折,存了一万块进去。 存折是用林砚池的身份信息开的,问就是家里他管钱。 赵亭松爱挣钱,但消费观念跟在村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林砚池负责操办,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林砚池一手准备的。 不干活的时候,他都收拾得很体面,加上人长得帅气,气质是越来越出众了。 他个子高挑又长得俊,穿个大衣戴个围巾面无表情地走在街上,远远看着还真像是哪家的公子哥。 徐东经常开玩笑,说在外面看到赵亭松,他都不敢认。 跟他们才认识那会儿比起来,变化也太大了。 林砚池和他朝夕相处,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赵亭松在他眼里一直都很帅,不然当初也不会对他这么特殊。 两人手上还剩了几千块钱,想了想,林砚池又去房管所买了两个铺子。 等改革开放的浪潮涌来,这些铺子还不知道要涨到什么价去,趁现在手上有钱,就得抓住机会。 年底了,学校快放假了,今年他们还要回村里过年。 明天不上学,晚上两人好好亲热了一番后,赵亭松就搂着林砚池睡觉了。 城里的订单都送得差不多了,短期内应该是没有新的订单了。这阵子他忙得够呛,终于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往常,林砚池完事后都是倒头就睡,最近几天,他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赵亭松轻轻拍着他背,问他:“怎么了?” 林砚池枕着他的手臂道:“报纸上说了,十一届三中全会马上就要召开,我估计这次大会上头会提出很多新的改革。” 来北城这段时间赵亭松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很多事都能从上面窥探出一二。 他道:“你和陆学林经常说市场要开放了,是不是就是这次。” 林砚池没一口咬死,只道:“我估摸着就是。” 他就记得大概的月份,具体是哪天他不清楚。 赵亭松很期待,市场要是真放开了,他就不用再打着村里的幌子开厂了,还能光明正大的去其他地方推销自己的产品。 没几天,果然爆出了好消息,隔壁的陆学林拿着报纸走过来,高兴道:“国家要开放市场了。” 尽管早就猜到了这个好消息,等真正爆出来的时候,林砚池和赵亭松还是特别激动。 他们身处首都,政策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这几天不管是学校还是街上,大家聚在一起都在谈论这事。 徐东本来是个啥也不操心的人,但他走到哪都在讨论这事,听得他心里也跟着火热起来。 这天,他避着陆学林偷偷来找林砚池,开口就要找林砚池借一千块钱。 “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俩这关系,林砚池肯定会借他钱,多嘴问一句,是怕徐东家里出了事,他又不愿意说。 徐东没打算瞒着他:“现在市场开放了,大家都可以自由买卖,我听别人说南方和沿海那些地区,现在出了很多新玩意,我打算借点钱去进货,到时候带回来卖。” 徐东已经不是学徒了,他的工作就是跟着修车厂的师傅一起帮人修车。 每个月领着点要死不活的工资,就够养活自己的。 跟陆学林在一起后,倒是不用再存钱娶媳妇了,可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变得越来越好,就他还止步不前。 陆学林倒是不介意什么,可他总不能一直吃软饭啊。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陆学林大包大揽的啥都给他弄好,搞得徐东有时候想故意找茬都开不了口。 男人嘛,都有一番事业心,身边的人都这么厉害,徐东少不得要攀比。 他老是喜欢拿赵亭松当自己的参照物,现在赵亭松都已经开厂了,他还在给人修车,这差距也太大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守着自己拿一亩三分地固然稳定,但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这回有机会了,说什么都要干票大的。 徐东能有这样的觉悟,林砚池心里很欣慰,既然他想放手博一次,做兄弟说什么也要支持一把。 就在这时,赵亭松也兴致高昂的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除了林砚池,他现在就对钱感兴趣,一听说有机会赚钱,他哪还能坐得住。 徐东猛地点头:“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 有赵亭松一起,他心里就踏实多了。 这时候外面肯定乱得不行,这俩都愣愣的没什么心眼,等徐东走后,林砚池又跟赵亭松道:“你把邱阳也带上吧,就当带着他出去见见世面。” 邱阳现在跟着赵亭松一起干,以他的本事,赵亭松肯定不会让他一直都当个送货员。 他嘴巴厉害,适合干推销,这回就让赵亭松带着他出去长长见识,以后一个人出远门,也知道该怎么办。 林砚池和陆学林都要考试,现在腾不出手来做什么,邱阳机灵,遇到什么事他也能出出主意。。 赵亭松有车,徐东和邱阳挤一挤都能坐下。 走的时候,林砚池和陆学林都来送了他们。 徐东看着陆学林,脸就情不自禁的红了,嘟囔道:“不是说了不要告诉他吗?” 他还想着到时候背着陆学林挣了钱,回来就把钱撒在陆学林身上,看他还敢小瞧自己。 陆学林本来还有点生气的,徐东宁愿找林砚池借钱,都不愿跟他开口,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幸好林砚池点醒了他,他冲着徐东招了招手,把人叫到了一旁讲话。 林砚池也在一旁叮嘱赵亭松:“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来。” 赵亭松点了点头,趁着这会儿天还没亮,周围没什么人,抬手抱了抱他。 林砚池脸埋在他身上蹭了蹭,赵亭松经常往外跑,对于这样的场面他不说心如止水,至少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舍不得了。 甭管赵亭松去哪,只要他在这,赵亭松就算爬也会爬着回来。 邱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知道林砚池和赵亭松关系很好,但这好得也太过了。 总感觉两人之间不像是朋友,黏黏糊糊的,跟小情侣似的,而且两人还住在一起…… 邱阳眨了眨眼,伸手捂住了嘴。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赶紧挪开眼,结果远处的陆学林和徐东看起来也奇奇怪怪的。 这回不仅要捂上嘴,他连眼都要捂上了。 他本来对这事也不太了解,但上回陆学林找他帮忙,让他故意勾搭卢志强,他为了逼真,不免要去了解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怎么说呢,别人对他们这类人的评价都不太好,导致邱阳心里也有点偏见。 但他完全没办法把这偏见放在眼前几个人身上。 他和徐东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他,可另外三个,他都打了不少交道,都是几个厉害的角色,一点不像传闻中那种乱七八糟不阴不阳的人。 他脑子很乱,上了车都没回过神来。 赵亭松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停车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想跟我们一起,你就下车。” 邱阳要跟着他干,这事总有一天瞒不住他,正好趁这个机会试试他。 若是邱阳不可靠,他也好另做打算。 邱阳懵道:“啊,去啊,怎么不去。哥,你别误会啊,我真没其他意思,就是太意外了。” 徐东心道,当初他比邱阳更意外呢,这事确实不太容易接受,但他也没表现出来。 凶巴巴地看着邱阳道:“怎么,你看不起我们?” 邱阳直呼冤枉:“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厉害,我哪敢看不起你们。” 徐东伸手揽上他的胳膊,换了个脸色:“好兄弟。” 邱阳僵着身体扯着徐东的袖子把他的手拿了下去。 “哥,咱有话好好说,能动口就别动手,我怕陆哥看见了削我。” 陆学林不在,徐东可招摇了,他道:“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削你。” 赵亭松发出一声轻笑,徐东从这笑声里莫名听出了几分嘲讽。 他哼了哼,警告道:“回去了你可不准跟他打小报告。” …… 学校放假后,赵保国打电话过来问了两回,让他们没事就早点回家。 今年家里喂了两头大肥猪,一头上交,一头自家留着,准备等他们两人回去一起杀猪。 林砚池怕家里人担心,只说他们在北城还有点事,还得过几天才能回。 听他这样说,赵保国也不催了,让他们把事办完再回。 打完电话没多久,赵亭松他们就有动静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大半夜,不知道买了些什么,卡车都装满了。 林砚池和陆学林看到都惊呆了,妈呀,这三人也太贪心了,买这么多东西能卖完吗? 赵亭松带了五千块钱,回来的时候身上剩了不到十块,把钱全投进去,也不怕亏本。 林砚池只记得一些大的政策,而这政策下的人有多疯狂,他是不了解的。 “你们都买了些什么?” 三个人把东西搬进了院子里,赵亭松什么话都没说,先抱着茶壶灌了一大口水,等嗓子舒服了些才道:“都是些衣服手表,还有五金首饰。” 林砚池有点担心:“能卖完吗?” 赵亭松道:“我都想好了,卖不完就弄回县城去卖。” 他们那边的县城还落后得很,这些东西弄回去都是稀罕玩意,买的人肯定不少。 邱阳累得够呛,忍不住道:“林哥,有吃的不,先弄点吃行不行?” 林砚池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没事的时候在家包了很多饺子,听到邱阳这么说,当即就去厨房给他们三人一人煮了一大碗。 林砚池煮了很大一锅,三个人连汤都没剩一口吃了个干干净净。 赵亭松头发长了,脸颊瘦了,人也憔悴了一大圈,林砚池很心疼,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阳和徐东吃饱了后,一脸兴奋的和他们分享这回出去的所见所闻。 “本来我以为首都这边已经够热闹了,没想到江浙那边更不得了,东西都是一堆一堆的批发,比市场价便宜了一半还不止,咱手上这些东西要是能卖出去,少说得赚两倍。” 林砚池道:“年底了,买年货的人肯定特别多,我在市中心那边有铺子,你们可以把东西弄到那里去卖。” 市中心人流量大,商铺多,城里人买东西都喜欢去那边。 邱阳和徐东还没见过这么多好玩意,一想到要挣钱,今晚高兴得都睡不着觉。 将东西搬进屋里后,已经很晚了,邱阳家离这边远,家里有客房,林砚池和赵亭松干脆就留他住了一晚。 后面事还多得很,少不得要他干活。 第二天天刚亮,几个人就起了床,把家里的包裹带了些到铺子里去。 跟以前黑灰蓝三种颜色的衣服比起来,他们这回带回来的衣服颜色和款式特别多,林砚池又花钱去买了熨斗,把有褶皱的地方都熨烫了一遍。 刚开始路上的行人都还在观望,邱阳拿着个喇叭开始宣传:“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到的衣服,又便宜质量又好,买到就是赚到,数量不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其他几个人都拉不下面子,但他无所谓,他性子比较跳脱,只要能赚钱又不昧良心,他啥都能干。 林砚池和赵亭松在背后评价:“他可真是个人才。” 赵亭松也很赞同,这回出去一起进货,全靠邱阳跟人砍价,节约了不少成本,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本来那些人都跃跃欲试的,听邱阳这么一喊,还真有人进来挑选。 他们卖的价格也不贵,大过年的,大家都图喜庆,给家里的老人小孩都买了一套新衣服。 别人还在观望的时候,他们抓准时机先下了手,开了个独一无二的店铺,生意多好自然不必说。 衣服卖得很快,第二天赵亭松出门的时候,林砚池拉住他道:“别卖光了,给家里人留点。” 老家的父母还有大哥大嫂一年到头都没穿什么新衣服,现在有了条件,可不能忘了他们。 赵亭松笑了笑:“放心,我都留着呢。” 不仅是他,邱阳和徐东也给自己家里人选了很多好的,这些货他们都不会拿出去卖。 衣服卖完,就开始卖首饰。 以前计划经济的时候,有钱都买不到这些东西,现在他们这里各种各样的首饰都有,还不用票,自然有人会来消费。 林砚池一开始还担心没人买,结果还是小瞧了首都人民的消费能力,别说带回县城了,甚至手上的货都不够卖的。 还有人拖各种关系找到徐东,迫于无奈,他把留给家里人的衣服都卖了一件。 除掉成本,他们挣了快一万块。 本金都是在赵亭松那里借的,车子也是他开的,赚的钱他一个人占四成,邱阳和徐东每个人分三成。 这俩累死累活干一年,还赚不到这点零头,就这一回,就赚了接近三千块,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特别是邱阳,本来今年他都不打算回家过年了,但现在挣了这么多钱,还给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买了衣服,这次回去肯定要扬眉吐气了。 家里没外人,林砚池跳到赵亭松身上,捧着他的脑袋用力亲了他两口。 “你咋这么厉害呢你。” 赵亭松看着他笑:“说了要让你过好日子,我说到做到。” 林砚池抱着他不撒手:“我就知道你行。” 他有韧劲,能吃苦,拥有这么多良好的品质,怎么可能会不成功呢。 城里边的事情基本都干完了,赵亭松休息了两天,两人就把屋子收拾干净准备回林岗村了。 这次回去带了好多玩意,也不知道家里人看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腊月二十六那天上午, 两人到了家。 进村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不少遛弯的人,赵亭松碰到村里人都会停车给他们递烟。 这一年在外面别的不说,人情世故他倒是会了不少, 现在村里的人对他评价可高了。 看到赵保国都要夸他生了两个好儿子, 老大赵春风一直挺优秀的,没想到老二赵亭松也不遑多让,甚至比他哥还有出息。 谁能想到当初被人指指点点的小傻子, 有一天摇身一变办了厂, 在北城那边也混得风生水起。 命运真东西, 可真是难以预料。 听到喇叭声, 家里人就出来迎接他们,赵春风的老大虎子今年五岁了, 老二妞妞也两岁多了, 看到两人虎子就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嘴里还不停喊着:“二叔, 三叔。” 妞妞走得慢,人也腼腆,跟着虎子喊了人, 就害羞得往赵春风身后躲。 林砚池笑着摸了摸虎子的头:“又长高了,看, 这是什么。” 他跟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红彤彤的果子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糖浆, 哪怕从来没吃过,虎子都馋得流口水。 欢欢喜喜的接过,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三叔。” 妞妞躲在背后咽口水, 赵亭松走过去单手把她抱了起来:“二叔给妞妞也买了好东西。” 她还小, 糖葫芦不太适合她, 赵亭松给她带了盒糕点, 还是兔子造型的。 妞妞看了也很欢喜,看着这个和自己亲爹长得很像的人,伸出小胖手抱着赵亭松的脖子,奶声奶气道:“谢谢二叔。” 谢金枝走过来把孩子接过,笑骂道:“两个缠人的小鬼,二叔三叔才回来,让他们进去歇歇。” 昨晚两人在车上休息了几个小时,倒是没那么累,林砚池道:“不碍事。” 哄完两个小孩,赵亭松就把带回来的货从车上拿了下来。 赵保国帮忙把东西拿进了屋子里,看着这大包小包的问道:“都买了些啥啊?” 沈红英比他更好奇,东西弄回屋里她就开始翻包裹了。 打开一看,都是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棉袄毛衣打底衫,应有尽有,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林砚池把衣服拿了出来,递到她手里:“这是小满哥去南方那边进的货,在北城卖得可好了,这些都是专门给你们留的,嫂子,你也过来看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金枝还是年轻的小媳妇,一听有新衣服,迅速把孩子放到赵春风手上,跟着沈红英一起挑选。 农村人为了方便干活,穿的都是些灰扑扑的衣服,乍一见颜色这么鲜艳的,沈红英都不敢穿。 拿在手里摸来摸去,衣服的料子滑溜溜的,跟她们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完全不同。 谢金枝有点不敢相信:“这衣服我们真的能穿?” 她去过县城几次,城里的人都还没穿这么好的衣服,她们这些种地的倒是先穿上了。 赵亭松道:“怎么不能穿,现在市场开放了,啥都没限制了。” 说着他就拿起一件外套往赵保国身上套。 “别说,你爸换上这衣服后,还挺像个人的。” 满脸欢喜的赵保国听到沈红英这话,拉下脸道:“你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挺像个人的,净知道埋汰我。想当年我也是咱村里有名的俊后生,不然咋能生出这俩优秀的儿子。” 沈红英听得直发笑,对这几个娃道:“你爸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得好像俩儿子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一样。” 林砚池听得忍不住发笑,又给两人拿了几样发卡首饰。 银镯子银戒指都有,谢金枝看得爱不释手,挑了几件喜欢的,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再穿。 家里其他人都是这样的打算。 平时要干活,都舍不得糟践新衣服。 林砚池正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放回屋子,没想到他和赵亭松睡觉那屋竟然从外面上了锁。 沈红英看了解释道:“你们那屋的屋顶有点漏雨,床铺都打湿了没法住人,这两天你们先去药房那边将就一晚。” 林砚池觉得有点奇怪,暑假的时候回来都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屋子还漏雨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能把东西先搁在沈红英和赵保国房里。 林砚池和赵亭松回来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帮忙杀猪。 两头一百多斤的大肥猪,光是他们家的人还不够,除了杀猪匠,还找了几个有劳力的邻居帮忙。 一头是家里养的,一头是赵保国听赵亭松的安排,去外面买的。 赵亭松不是个忘本的人,专门让赵保国去外面再买一头猪,今天杀了猪后,明天就请村里人吃一天的流水席,都由他们家出钱。 除夕将至,厂子那边的工人都放了假,赵春风给每个人包了二十块钱的红包,还当着村里干部的面给村里财务拿了一千块钱。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又是必须支出的。 厂子能安安稳稳的开下去,离不开村里每一个人的支持,想要不被人说闲话,为人就要圆滑周到一些。 花点钱出去大家都能皆大欢喜还能省掉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支书家要摆流水席的事早早就传了出去,下午的时候周围的妇女同志从家里带了菜过来,帮着沈红英一起准备明天要吃的硬菜。 赵亭松家里有一块很大的坝子,把车挪开后,能容下不少人,第二天一早,老乡们就搬着自己家里的桌椅板凳来了。 今儿个家里实在热闹,谢金枝笑着打趣:“这排场都快赶上我跟春风结婚那时候了。” 平时村里吃流水席,都是家里有喜事或者白事,不然,一般是不会办席的。 自家人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余粮办酒席。 也是家里条件好了,才敢这样破费。 沈红英乐道:“你就当这回也是咱家里办喜事。” 谢金枝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点了点头。 林砚池和赵亭松这回从外面带回来很多好东西,瓜子糖果应有尽有,每个桌上都用盘子放了一盘,大家可以敞开肚子吃。 吃饭的时候,两人还跟人递烟敬酒,赵亭松喝了几杯后就悄悄跟林砚池咬耳朵。 “大哥大嫂结婚那会儿就是这样跟人敬酒的,咱俩这像不像是结婚了?” 林砚池小时候也经常跟着奶奶一起吃喜酒,本来他还没往那方面想,但听赵亭松这么一说,他发现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他道:“你还想跟我结婚呢?” 赵亭松听着不太对味:“什么意思,你不想?” 林砚池道:“咋不想,做梦都想呢。” 不过婚礼这事,这辈子他们都指望不上了,也只能自欺欺人的哄哄自己。 赵亭松摸了摸他的头,颇具深意地笑了笑。 林砚池和赵亭松现在是村里的大红人,村里人能过好日子,都得多亏他们。 国家政策开始转变,听说大集体要取消了,以后可以自己种地自己干,每年交了国家规定的粮食,剩下的都归自己,不用等着村里分了。 粮食的事对老百姓来说是头等大事,现在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大家不知道是好是坏,都围着林砚池问他的看法。 不管大家愿不愿意,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以林砚池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肯定是好的。 解放了农村生产力的同时还调动了大家的生产积极性,以前为集体干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人磨洋工。 现在为自己干了,肯定铆足劲搞生产。 大家心里正没底呢,听到他的话就安心了很多。 他是知青,现在又在北城上大学,懂的肯定比一般人多。 除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在任何时候都是受人尊敬的。 一群人围着林砚池聊天,时不时就要在一旁给他敬酒。 赵亭松不爱聊这些,坐在林砚池旁边嗑瓜子,等他中场休息的时候,赵亭松道:“张嘴。” 林砚池不知道他要干啥,但是很听话的张开了嘴。 嘴一张,赵亭松就把自己剥好的瓜子仁放到了他嘴里。 林砚池吃完瓜子,哥俩好的搂着他的肩膀,撒娇道:“小满哥,你可真贴心啊,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能当你媳妇。” 旁边人听了都在笑。 “小满现在这么厉害,指不定哪天就要找个城里媳妇回来。” 倒是有人跟他说亲,不过都被沈红英推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看明白了,他们家现在条件好了,肯定瞧不上村里这些普通的,大家也懒得再去惹人不快。 赵亭松心道,他媳妇还真是城里的。 林砚池跟着众人起哄:“就是,小满哥这么厉害,肯定会找个又好看又有本事的媳妇,咱俩关系这么好,你要是有媳妇了,一定要先介绍给我认识。” 他眨着眼,说得一脸真诚。 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夸赵亭松还是夸自己。 赵亭松被他臊得脸红,轻声道:“你就可劲作。” “林知青,别光说小满啊,啥时候把你对象也带回来给大家瞧瞧啊。” “就是,林知青对象咋样啊,是不是也特别漂亮?” 赵亭松盯着他,想听他怎么回话。 林砚池慢悠悠道:“漂亮倒是谈不上,人也不太聪明,脸皮子还薄,说他两句就脸红。”看着赵亭松撅起了嘴,林砚池笑了笑:“可是就算他有那么多缺点,我还是很喜欢他。”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赵亭松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 林砚池这番话一看就是对自己说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胆子可真大啊。 不过他很喜欢,心里巴不得林砚池多说几句。 趁着大家不注意,还悄悄回应林砚池:“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 说完,心里就带着点说不出来的畅快。 他们的感情不能坦露在阳光之下,只能借着这样场景昭告所有人。 别人听不懂没关系,他们俩自己懂就行。 晚上吃完饭,帮忙把家里收拾完后,大家都慢慢离开了。 沈红英给关系好的几个人妇人都送了碗蒸肉,就当是提前祝她们新年快乐了。 今天大家都高兴,喝了不少酒,跟两人说了会话后家里人都回了房。 林砚池也打算离开了,赵亭松把家里的门拴上,道:“今晚住这边。” 林砚池捏了捏他的脸:“你酒喝多了?妈不是说这边被打湿了没法住吗?” 赵亭松笑他:“咱妈说啥你都信,真是好媳妇。” 不仅笑得坏,嘴也坏,林砚池伸手锤了锤他:“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赵亭松没解释,把门打开对他说:“进去看看。” 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林砚池好像猜到了点什么,又没有完全猜到。 开灯的时候顿了两秒,指尖都忍不住轻颤。 拉下绳子,整个屋里都亮了起来,和林砚池记忆中的陈设完全不同,此时他们住的房间跟以前比起来算得上是焕然一新。 屋里被收拾的很整洁,床单被套全都换成了大红色,墙上还贴了个大大的囍字。 摆放杂物的桌子也被擦得很干净,上面摆了金色的烛台,烛台上放着两根红蜡烛。 林砚池摸着床帐上的同心结,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赵亭松拿着火柴把蜡烛点燃,看林砚池愣在原地没动,从背后拥住他。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林砚池握着同心结,嗓音有些发涩。 他就说赵亭松有事瞒着他,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 联想到白天他说的那番话,看来是早有预谋。 “早就想这么干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回来之前我给大哥打电话说了这事,让家里人帮忙弄的。” 怕人看见怀疑,这些东西赵春风都是去县城找不认识的人买的。 林砚池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道:“难怪你今天穿得这么正经,也不早点告诉我一声,这么重要的日子,让我也好好收拾收拾。” 赵亭松咬着他的耳垂,用牙齿磨了磨:“不用收拾你也好看。”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赵亭松心思一点没变。 林砚池心里很感动,嘴上却道:“其实没必要的。” 这个年代两个男人在一起不容易,他们能走到今天,林砚池已经很满足了。 仪式什么的,他从来都没奢望过。 赵亭松不依:“怎么没必要,别人有的东西你都要有。咱俩是在父母面前过了明路的,在外面不能给你名分,但是在家里,该有的仪式一点也不能少。” 林砚池没想到他能想得这么周到,转过身抱住他,瓮声瓮气道:“赵亭松,你真好。” 赵亭松亲了亲他的发顶,然后轻轻把人推开。 “我有东西送给你。” 还有惊喜呢? 林砚池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个丝绒的盒子,挺大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 赵亭松没留什么悬念,直接把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两枚一大一小的戒指。 赵亭松放下盒子,把戒指从里面取了出来,给林砚池戴上。 林砚池很意外:“你还懂这个?” 赵亭松道:“陆学林告诉我的。” 林砚池轻轻哼了声,他就说,赵亭松这样的土小子,哪懂这样的浪漫。 林砚池把另一枚戒指给赵亭松戴上,两人十指交叉,两枚戒指碰到一起,在灯光下发出了温柔的光泽。 除了戒指,盒子里还有个首饰,林砚池拿起来看了看,感觉有点奇怪。 好像是银质的手链,上面挂了很多小铃铛,轻轻一碰就响得不行。 林砚池满头问号,谁没事会戴这玩意。 他往手腕上比了比,感觉尺寸也不太对。 赵亭松站在一旁捂着嘴笑,看着林砚池一头雾水,他才解释:“这个不是往手上戴的。” 不往手上戴,那往哪戴? 林砚池仔细想了想,看着赵亭松带着薄红的脸,突然就明白了。 “赵亭松,你可真是一点不害臊啊。” 赵亭松怕他误会,忙解释道:“这是我自己想的,没问别人。” 林砚池哼了一声,坐在床上,抬起了脚。赵亭松屁颠屁颠过来替他戴上,腿轻轻一摇,那铃铛就响个不停。 林砚池平日再放得开,这会儿也觉得羞耻,两下就把脚链解了下来扔给了赵亭松。 义正词严的批评他:“你也太不知羞了,正经人谁戴这个的。” 赵亭松把脚链放回盒子,轻笑道:“没人的时候,你悄悄戴。” 没人的时候,什么时候没人? 林砚池抬脚踹了踹他,红着脸骂道:“真是个坏胚。” 赵亭松没说什么,他知道,林砚池肯定会同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大家瞒着林砚池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第二天林砚池见到沈红英和赵保国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 倒是沈红英大方的拍了拍他的手:“这下好了,你俩啥也不差了。” 林砚池握住她的手,腼腆道:“谢谢妈。” 赵亭松一副亏大了的表情:“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该改口, 今天跟着我一起叫爸妈还能有改口费呢。” 沈红英抬手打了他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我们能忘吗?” 说着就从兜里拿了两个红包塞给林砚池:“咱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你本事大,也不差这点钱,但总归意义不一样, 小满有很多缺点, 你多包容包容他。” 说着, 把赵亭松的手也拉住跟林砚池的手放在了一起。 看到两人手上带的戒指, 她又笑了笑,她们家没什么祖传的宝贝, 小满能想得这么周到, 也算有心了。 他打电话回来说要跟小林办婚礼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后来听他解释才知道他说的是这意思。 别人不知道没关系, 她们家认可就行。 这下两人可真就是被牢牢栓一块了。 赵保国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也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父母的都希望儿女过得好,既然你们做出了选择, 那以后就好好过。” 他们夫妻俩看得开,对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其他要求, 就希望未来不管变成啥样, 赵亭松和林砚池都能不忘初心,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赵亭松抬手搂住林砚池, 当着他们的面保证:“爸妈, 你们放心, 我们俩肯定好好过, 我保证一辈子都对他这么好。” 明明是他的父母,他却像是在跟老丈人和丈母娘保证一样。 林砚池按捺不住脸上的笑意,跟着他道:“我也是。” 年三十那天,一大早村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林砚池起床的时候,沈红英和谢金枝正在厨房里剁肉馅包饺子,赵春风在擀面皮。 看到林砚池起床,正在贴春联的赵亭松冲着他道:“来帮我看看有没有贴歪。” 林砚池站在他身后,一会儿让往左一会儿让往右给他指挥。 春联贴好,赵亭松从凳子上下来跟他站到一块,看着上面大气磅礴,遒劲有力的字体,骄傲道:“不愧是我媳妇,字都写得这么好。” 往年家里的春联都是让村里一个有学识的老人写的,今年林砚池决定给大家露一手,从供销社买了纸笔墨水,磨好墨之后亲自动手写了两副春联。 看到的人都夸他写得好,赵亭松听得欢喜,比自己受夸还高兴。 赵亭松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越相处越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林砚池哼了哼:“你学着点。” 赵亭松很自信:“我也不差。” 林砚池啧了一声,他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那字,林砚池都不稀罕得说。 赵亭松的字和林砚池确实没法比,不过也没那么差,日常生活是完全够用了。 在城里的时候林砚池也会鞭策他练字,进步还是很明显的。 大过年的图热闹,赵亭松从城里带回来很多擦炮,小孩子都喜欢玩这个,听到声音,周围的小孩都兴奋地跑过来跟他一起玩。 擦炮不安全,家里的大人不让玩,现在有赵亭松一起就没人管,不过这个确实危险,赵亭松也不敢让小孩子碰。 村里的小孩都很容易满足,看着赵亭松玩他们都觉得开心。 妞妞胆子很小,每次听到擦炮声都一惊一乍的,瘪着个小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砚池把她抱着怀里,捂着她的耳朵慢慢哄:“妞妞不怕,二叔是坏蛋,等会儿他回来,我去收拾他替你报仇。” 妞妞埋在他怀里,说话有些含糊:“坏……二叔坏……” 擦炮放完,赵亭松就从兜里拿出糖果,给一群小孩分了,等他们都回家后,他也从路边回来。 妞妞站在偌大的坝子里,周围一个大人都没有。 他正奇怪林砚池跑哪儿去了,妞妞就一摇一晃朝着他走了过来,还对他伸手,意思是让他抱。 这孩子有点认人,平时想抱抱她,都要哄半天呢,今天倒是乖巧。 赵亭松开心的把她抱起来,笑眯眯地凑过去贴了贴她的脸。 妞妞也没抗拒,赵亭松还在想她今天怎么转了性,这时,他后面的衣领猝不及防被人掀开了。 赵亭松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冷得刺骨的东西就从他衣领钻了进去。 大冬天的,为了保暖都会把里面的打底衫扎进裤腰里,冰块放进去就出不来,赵亭松冷得打了个激灵,迅速把孩子放下,在原地跳来跳去的脱衣服。 始作俑者在他背后笑得喘不过气,妞妞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赵亭松气得够呛,当即就冲过去要收拾人。 林砚池哪能让他逮着,二话不说就开始跑,家里就这么大点地,他还能跑哪去,没一会儿功夫就被赵亭松抓到了。 他被赵亭松腾空抱起,还没说话呢,就被这人狠狠地拍了两下屁股,并且还借着报仇的机会,偷偷摸摸揉了几下。 “知道错了没?” 大丈夫能屈能伸,林砚池搂着他的脖子服软道:“我错了,小满哥你原谅我。” 赵亭松趁机占便宜:“那你亲我一下。” 林砚池不答应,他就把人往上颠了颠。 林砚池故意挑衅:“有本事你再举高一点。” 赵亭松哪受得了他这样的质疑,还真把人举得更高了些。 林砚池吓得求饶,直呼错了,两人闹做一团,幼稚得像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虎子看着很好玩,三叔这么大的人都要抱,他也想要抱,还想被举得很高。 大过年的孩子有愿望,那肯定得满足,赵亭松放下林砚池,把虎子举了起来,举完虎子又举妞妞,整个坝子都充满了孩子的笑声。 陪着俩小孩玩了一会儿,赵春风就拿着一串鞭炮出来,让赵亭松放了。 这是他们这边的规矩,吃团年饭前,家家都要先放鞭炮。 每年这一天的饭菜都是吃得最好的,沈红英和谢金枝做了很大一桌子菜,席上还摆了一只烤鸭。 这是林砚池和赵亭松在全聚德买的,听别人说这家的烤鸭特别好吃,他们专门带回来给家里人尝尝。 天气冷,菜都能放很久,留到过年吃味道也没变,除了骨头,一点鸭肉也没剩。 全聚德烤鸭比一般烤鸭的价格要贵两倍,体验过后才知道贵有贵的道理。 虎子舔着手指,说自己还想吃。 赵亭松道:“下回你跟我一起进城,二叔请你吃个够。” 虎子鼓掌:“好耶。” 除了烤鸭,其他的菜味道也很好。 林砚池吃饱了后夸赞道:“妈您这手艺真的快赶上城里饭店那些大厨了,这也太美味了。” 沈红英笑得很灿烂:“你这孩子,就知道说话哄我。” 林砚池道:“真的,我没骗您,不信您问小满哥。” 赵亭松跟着点头:“真的不错,我们俩在外面的饭店吃过不少回,他们都没您做的好吃。” 沈红英听得很满足:“好吃你们俩就多吃点,小林还有十几天的假,想吃什么,我天天都给你们弄。” 林砚池道:“现在改革开放,城里好多人都能自己做生意了,我跟小满哥在北城买了铺子,要是您有兴趣,我们可以出钱给您开个饭馆。” “开饭馆,这我哪行。”沈红英连连摆手,她做的饭菜跟村里其他人比起来确实味道要好一些,但让她去开馆子,她是万万不行的。 城里那些人啥好吃的没见过,万一他们嫌她做得不好,把店砸了,那可就亏大了。 赵保国也不赞同:“这家里离不开你妈,她要是进城了,我咋整?。” 老两口在一起二十多年,还从来没分开过呢。 赵亭松道:“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说得容易,现在正是改革最关键的时期,我哪能走得开。” 城里农村都在改革,村里现在可离不开他。 倒不是赵保国托大,实在是他在村里的影响太大了,要是现在他这个支书撂摊子不干,村子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林砚池虽然很想把一家人都接到城里,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不管是药材种植还是厂子的运转,都需要赵保国在这里坐镇。 人走茶凉,要是他们一家人都不在这了,这些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操作了。 他道:“不着急,铺子在自己手上,你们什么时候去都行。” 既然都已经提到这事了,赵亭松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现在村里的厂子有大哥看着,一切都很妥当,只是我们厂子的规模还是太小了,设备也不完善,我想出去签单子,都得顾忌着生产量,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干起来也不痛快,所以我想在北城那边也开个厂子。” 这是他一直都有的打算,为着这个目标从来没有停止过努力。 以前眼界不够,总觉得一辈子待在村里也挺好,在北城待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自己和城里人的差距。 林砚池上了大学,以后会有光明的未来,他是属于大城市的人,总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又回到村里。 他不允许林砚池为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 想要好好在一起,他就要努力追赶林砚池的脚步,为彼此的感情创造更好的条件。 赵保国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但咱现在才刚起步,我觉得不能太着急,步子要是走得不稳,是会摔跤的,村里的厂子现在也能挣不少钱,这对咱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完全够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就怕外面的诱惑太多,头脑发热干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来,最后万劫不复。 林砚池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咱村子还是太偏僻了些,每次从村里送货出去都不太方便,我还打算研究发展新的产品,村里啥都没有,实在施展不开。” 他又不能随时回来,若是能在北城开厂然后建个研究所,那就方便多了。 赵春风听两人这样说着,心里都跟着热了起来。 哪个男人不想干一番事业,这厂子他也出了不少力,他也由衷的希望一家人能越来越好。 他加入劝说的队伍:“爸,你就听小满和小林的,他俩在外面这么久,见多识广,肯定比我们有远见。” 三孩子都这样说,赵保国还能怎么办。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固执的老古董,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敲打他们。 现在家里的娃都想放开手脚干,他这个当爹的能不答应吗? 咬咬牙,转身就去把家里的存款都拿了出来。 除了以前攒的,还有沈得贵送货时收的货款,都在这里放着。 他把钱给了赵亭松:“我们家只有这个条件,也不能帮你什么,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一共五千块,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真是不少了。 其实还有一千块,但那一千块不能动,要是不成功,也不至于一无所有,几个孩子不管不顾,他却得思虑周到一些。 多多少少也要给他们留条退路。 赵亭松手上有不少钱,但比起他们以后的花销来说,这笔钱还真不算什么,要买地,买机器,这些钱加起来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们别操心。” 他跟赵保国想法一样,在北城那边开厂不像村里这么简单,他虽然信誓旦旦,但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在此之前,村里的厂必须保持着正常的运作。 这五千块钱得留下来周转。 他把钱给了赵春风:“哥,村里就拜托你了。” 赵春风也没推辞,道:“家里边有我看着,你放手去干,不要怕失败,再不济咱还有村里的厂子撑着,我们都还年轻,失败了也能从头再来,家里人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赵亭松听得眼睛都酸了,他们兄弟俩相差没几岁,赵春风因为懂事早,一直都特别疼他。 赵亭松一把抱住他,哑着嗓子道:“哥,你真好。” 赵春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都成家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撒娇。我跟你说,我也不是白干的,我跟你嫂子都等着你有出息,以后跟着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呢。” 谢金枝也道:“小满你好好努力,嫂子的新衣服新首饰全指望你了。” 夫妻俩一人一句,家里的气氛瞬间就轻松起来。 林砚池也跟着揉了揉赵亭松的头,一家人的心连在一块,再难他们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开了春, 为了执行新政策,赵保国又忙了起来,各个村都还在观望, 林岗村的先开始分地了。 这日子真是一天一个样, 昨年都还是大集体,谁知道年一过,地就归自己了, 村里人的心情都有点说不上来, 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有赵保国在, 他们心里就没那么慌, 他们这个支书是有真本事的,村里人都信任他, 分了田, 药材他们也会继续种, 那点地也占不了什么, 这些药草长得快,每年都能收几茬,只要村里的厂子一直在, 这些草药就不愁卖不出去。 谁家不想多个进项,只要厂子有需求, 他们就会一直种。 林砚池觉得这样并不保险, 以前大集体的时候,赵保国还能管着他们,现在自己单干了, 又没签合同, 万一哪天他们不想再种药材, 他跟赵亭松也不能拿刀逼着别人干。 到时候他们在城里热热闹闹的办厂子, 村里边的人忽然撂摊子不干,没有原材料,他们找谁哭去。 人心最不可测,要想后方无忧,还是得签订合同,把所有条条框框都写下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谈人情是没用的。 这不是件小事,光靠个人的力量没法解决,林砚池决定和公社那边的领导谈一谈。 公社还是黄书记做主,林砚池和他熟,在他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新政策出来,黄书记这边也在发愁呢,好多村都习惯了大集体,乍一下让他们自己干都没人愿意。 既然林岗村做出了表率,黄书记决定先让他们试点,等他们村弄出效果后,再让其他村效仿。 至于林砚池说的种药材的事,黄书记也是支持的。 向阳公社下面的村子都没有完全脱贫,种药材能够提高社员的生活水平,增加大家的收入,公社这边肯定要大力扶持。 公社的李鹏专门负责脱贫这块的事,黄书记派他来和林砚池谈。 李鹏是早几年那几批的下乡知青,在乡下待的日子他表现很好,公社这边就给了他一个工农兵名额,推荐了他去了一所农业学校。 李鹏也是个有抱负的人,大学毕业后,他没有留在城里,选择重回向阳公社,他在公社当了名小干事,专门负责给公社社员脱贫的事。 这个工作费力不讨好,还真没那么好干。 也算李鹏运气好,进公社那年就遇到林砚池带领大家搞种植,后来林砚池上大学去了,这事就由他来接手管理。 有林砚池在前面铺垫,脱贫工作比李鹏预料中容易了很多。 林砚池提出的新方案,李鹏是越看越来劲,尤其是他在方案上建议公社成立“药材种植合作社”这事,李鹏觉得可行性非常高。 以前种红花,大头的钱都是村里得了,现在包产到户,直接组织私人种,卖的钱还能自己得,换他他也愿意。 林岗村那边建了厂子的事,公社早就知道了,黄书记一直拿他们当试点,所以也没过多插手。 有厂子,药材就有销路,种植成功了也不愁卖,这事还真行。 林砚池看他有兴趣,也没跟他绕圈子:“具体怎么操作,李干事你看着来,药材成熟后,厂子那边直接向公社收购,只要质量过关,价格方面肯定不会亏待大家。” 林砚池是懒得一个村一个村的去做思想工作了,怎么说服底下的人是这些领导该头疼的,他要做的,就是拿出一个可行性高,又吸引人的方案出来,有足够的利益,不愁这些干部不答应。 他都把饭喂进李鹏嘴里了,要是李鹏还不知道怎么做,那他办事能力也太差了。 林砚池的计划书写得很详细,基本上李鹏能想到的问题,林砚池上面都写了解决办法,让他完全找不到挑刺的地方。 他赞成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打铁趁热,一看事情成了,林砚池又道:“马上开春了,李干事你抓紧时间,等合作社成立,第一批药材出来后,我们厂子就跟公社签订一个长期合同。” 李鹏也知道时间不等人,他道:“明天我就召集各村的领导开会。” 林砚池笑着伸出了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李鹏也笑着跟他握手:“合作愉快。” 也不知道李鹏是怎么操作的,反正公社那边建立合作社的事算是彻底拍了板,以后公社这边会直接给厂子提供草药。 为了方便管理,林岗村这边种植的草药也纳入了合作社。 这下,他们是彻底不用为草药的供给发愁了。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林砚池感觉自己还没回来多久,学校那边就要开学了。 好在赵亭松现在的重心都在北城,两个人一起,他也不觉得孤单了。 改革开放过后,城里到处都很热闹,现在国家允许私人做买卖了,那些原本空着的店铺都被人疯抢。 不过才三个月的光景,铺子的价格就“蹭蹭蹭”往上涨,跟去年比起来,贵了好几倍。 看起来很离谱,但林砚池知道,这些铺子的价格以后只会越来越高。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早早就买了几个店铺。 现在他手上有房有铺子,真是一点也不慌,赵保国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来北城,林砚池决定把手里的铺子都租出去。 谁还没有一个包租公的梦,随着物价的上涨,有了这几个铺子,他这辈子就算啥事不干,吃穿都不用愁了。 铺子租出去后,就开始正式上课了,他们这学期课程有些改变,周三和周四晚上都有课,放学后时间都是九点多。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公交车了,住的房子离学校比较远,走路回去不方便,林砚池又去买了辆自行车,每天上学放学都靠它,再也不用去挤公交了。 这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他把车解了锁,推着车准备走的时候,就看见了赵亭松在学校门口那边等他。 林砚池有点惊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问他:“你怎么来了?” 学校人多眼杂的,赵亭松一般不会过这边来,看到他,林砚池特别奇怪。 赵亭松朝着他走了过来,伸手推着自行车,边走边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林砚池笑道:“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回家过。” 赵亭松看了看周围,压着嗓子道:“情况不一样,最近城里边不安全。” 林砚池在学校,关注的都是学习上的事,听到赵亭松这么说,不解道:“哪里不安全了?” 赵亭松跟他解释:“我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听人说的,这两天发生了好几起抢劫案,遭殃的除了晚上下班的工人,还有你们这些学生。” 林砚池皱着眉:“不能吧,这可是北城,到处都是警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林砚池的印象中,首都这边的治安一直都很不错,抢劫这种事感觉不应该在这里发生。 赵亭松叹了叹气:“你没发现城里最近多了很多没有工作的闲散人士吗?” 白天的时候,警察还到他们家里来排查了,幸亏赵亭松进城之后就去附近的派出所办了个暂时居住的证明,不然恐怕还得被带回警察局问话呢。 林砚池有点傻眼:“我还真没发现。” 这学期的课程有些重,他都是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闲下来就去实验室,上街的时间不怎么多。 昨年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不太平了。 赵亭松整天在外面跑,了解的事情比他多,他拍了拍自行车道:“上来,我慢慢跟你说。” 等林砚池坐稳,赵亭松就蹬着自行车往家里去。 一路上,林砚池果然看见不少无所事事的社会人士在各个人少的路口徘徊,还有巡逻的警察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离那些人远了后,赵亭松才跟他解释:“政策变化后,北城这边来了很多外地人,都想借着改革开放的机会在这边找个挣钱的工作。还有那些返城的知青,考上大学的人就那么些,剩下没考上的,都在找工作。” 城里的工作岗位就那么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多的工作让人干。 下乡的时候知青都盼着回城,哪知道回城之后的日子也那么不如人意。 据赵亭松了解,人才市场那边打零工的人也比去年多了不少。 以前人少的时候,大家都有活干,现在僧多粥少,为了几块钱的事,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动不动就打架。 还有人恶意竞争,故意压价,明明平时要五块钱才能干的活,现在三块钱他们都抢着干,然而都这样了,还是有很多人没活干。 没有工作又挣不到钱,这些人可不得走歪门邪道吗? 邱阳从家里回来后,都不敢往那边去了,他这身板,过去当炮灰都不够人塞牙缝的。 幸好年底的时候,他跟着赵亭松一起出去进了货,不然今年在北城他恐怕只有饿死的份。 本以为日子越来越好了,哪知道会遇到这么操蛋的事。 好多工人学生下班放学后家里人都要去接,就怕出什么事。 赵亭松担心林砚池,决定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接他。 林砚池听得直皱眉,这段历史不管是从书上还是新闻里,他都没有了解得很深刻,现在自己身在其中,才发现很多事情比他了解的更残酷。 思考一阵,他的眉头慢慢展开,话锋一转,问赵亭松:“建厂的地方你看好了吗?” 赵亭松道:“这几天我带着邱阳到处转了转,目前就中意房山县那边。” 赵亭松说的房山县就是以后的房山区,那边是离市中心最近的工业园,不过现在还没开发,人口也不多,地都荒着也怪可惜的。 林砚池道:“既然看中了,那你明天就去土地局那边问问。” 赵亭松心里有点烦:“我今天去打听,要是想买那边的地建厂房,少说也得十万左右。” 这还不算买机器的钱。 他们俩手上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多,按照厂子去年的营业额来看,十万块也得攒几年。 这个数字在林砚池的意料之内,城里建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光是场地问题就是一个大的拦路虎,这事要是解决不了,一切都白搭。 林砚池从赵亭松话里听出了几分急躁,往他胸膛上靠了靠。 “厂房的事本来是真的难办,但你运气好,遇到贵人了。” “贵人?”赵亭松不解:“什么贵人?” 林砚池笑了笑,有点骄傲:“我就是你的贵人。” 赵亭松太了解他了,一听这话便激动道:“你有主意了?” 林砚池道:“本来是没有的,不过听你说了那么多,也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在路上赵亭松没有细问, 回到家却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有什么主意?” 林砚池好好欣赏了一番他脸上的焦急,才慢腾腾地开口。 “你去把最近的报纸拿过来我先看看。” 赵亭松不会对他的要求有任何的质疑,林砚池说要看报, 他就立马把报纸拿了过来。 七八十年代新闻的传播方式, 除了广播就是报纸,想要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只能从这两方面入手。 林砚池拿着一叠报纸翻来覆去, 终于从前两天的报纸上看到了一条加粗的标题——“尽快解决返城知青的就业问题, 严重处罚危害群众生活的不法分子”。 这是去年新上任的市长陆宜年前两天在大会上的讲话内容, 在会上, 他对市政府的领导班子提出了要求,目前改革刚起步, 他们应该借着这次东风, 顺利解决城里待业人士的就业问题。 林砚池指着这些内容问赵亭松:“你看出了什么?” 赵亭松道:“这不就跟我刚跟你说的一样。” 工作岗位的稀缺让很多返城知青和外来务工人员没有工作, 导致了犯罪率的上升, 现在上头的干部正在想办法解决。 除此之外,赵亭松没看出什么。 “你说得没错,你想想, 现在城里岗位稀缺,咱们若是成功办了厂, 不就能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 这就回到了最开始那个问题, 赵亭松叹气道:“可是咱们没钱买地?没有地,怎么办厂。” 林砚池盯着报纸道:“那就只有赌一把了。” 赵亭松道:“赌什么?” 林砚池简单说了说:“我抓紧时间写个方案出来,到时候咱们直接去市政府找领导谈, 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免费给咱批块地。” 赵亭松听得有点傻眼:“这行吗?” 他俩这样的小人物, 领导哪能说见就见。 他这阵子一直往土地局那边跑, 除了门口的保安, 见得最多的就是大厅的接待人员。 至于里面的领导,连面都没露一次。 何况还要免费批地,林砚池也太敢想了。 林砚池把心一横道:“不行也得行。” 他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这会儿脑子里灵感来袭,也不管多晚,就跑到书房写策划书,明天上午没课,熬一熬也没关系。 赵亭松想劝两句,又怕打扰到他,干脆就陪着他熬,到了凌晨,还给林砚池煮了碗面条。 吃完后,林砚池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劝道:“我这一时半会完不了,要不你自己先去睡?” 赵亭松摇了摇头:“我陪你。” 他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再说林砚池是在替他辛苦,这种时候他哪能睡得着。 林砚池专注自己的方案,也没管他。 四五点的时候赵亭松熬不住,坐在椅子上眯了会,等他醒过来已经快九点,身上还搭了条毛毯。 办公桌旁的林砚池,不知什么时候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赵亭松怕他感冒,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把毛毯盖在了他身上。 看着桌子上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赵亭松拿起来瞧了瞧。 初看平平无奇,越看他心中越是火热。 他不懂那些领导人的想法,但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林砚池这上面写的每一条内容都是现下他们最关心的。 林砚池也醒了过来,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他打了个哈欠,揉着自己发麻的手臂,顺便看了眼手表,刚好九点。 见赵亭松目不转睛的盯着策划书瞧,林砚池双手撑着脑袋问他:“怎么样,还行吧?” 赵亭松一个劲点头:“我要是上头的领导,看了你策划书,我肯定同意。” 赵亭松为了资金的事情,一直很愁。 在村里的时候,他跟父母打了保票,说资金的问题,他自己会解决。 这话只是为了宽他们的心,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小伙,上哪儿去凑那么多的钱。 他在北城待的这段时间,到处去打听过,听说很多人资金短缺的时候,都会选择去银行贷款。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可是贷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有值钱的东西抵押,他和林砚池手上的房子铺子值不了那么多钱。 贷一两万还行,十几万,银行根本就不会放款。 这条路基本被堵死了。 贷款不行,那就只能找人借,然而他们生活的圈子,最有钱的就是他们两人。 这么多钱,就算东拼西凑都攒不齐。 现在林砚池给他想了办法,赵亭松把人摁住椅子上,亲得林砚池都快喘不过气才松口。 “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自己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赵亭松这样一说,林砚池感觉还是挺心虚的。 他在方案上吹得天花乱坠,认真说起来,的确有些异想天开。 政府又不是做慈善的,怎么会同意免费批地。 他冷静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成不成,你先别抱太大的希望。” 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赵亭松把所以的精力都放在建厂的事上,林砚池害怕到时候失败了,会影响他的心态。 赵亭松把人搂在怀里道:“没事,成也好败也好,咱们先努力试试,实在不行,大不了再等两年。” 赵亭松年纪不大,经历的事不少,这两年性格和心态都慢慢磨练出来了。 努力失败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没有方向。 现在林砚池另辟蹊径,给他想了个这样的法子,先不说难度有多大,至少他心里有底了,要是失败,他也认了。 林砚池还要上学,赵亭松一个人拿着策划书往土地局那边跑,土地局那边没见人,他又去市政府,两边往返,前台接待的人员都跟他熟了。 赵亭松道:“同志,你帮帮忙,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找你们的领导。” 这人也跟他说了句掏心窝的话:“真不是上头领导不见你,这段时间城区在重新规划,咱局里的人但凡还在喘气的,都被派出去了,实在腾不出手来管你这事。这样吧,你把策划书留下,等上面的人回来了,我帮忙把策划书交给他们,到时候再跟你联系,你留个电话吧。” 赵亭松有些犹豫。 接待人员又道:“我用过你们厂子生产的草药包,挺不错的,我跟你保证,这份策划书我一定帮你送到局长手上。” 赵亭松没其他的办法,将策划书递给接待人员,态度很诚恳:“拜托你了。” 策划书交上去后,赵亭松就回家等通知了。 他们在城里没门路,想找有关部门的人,只能用这最笨的法子。 一个星期过去,土地局那边还是了无音讯,赵亭松坐立难安,正想去问问,隔壁的陆学林过来了。 “刚市政府那边来电话了,约你周五下午三点去市政府办公室谈话。” 说着,陆学林微微皱眉:“他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赵亭松一边高兴,一边把事情告诉了他。 陆学林听完有点哭笑不得:“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林砚池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绕什么圈?” 陆学林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道:“没事。” 稍微一想林砚池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跟家里边关系不是不太好吗,我跟小满哥不想麻烦你。” 让陆学林找他那边的关系,实在是为难他。 而且林砚池也不喜欢搞这种裙带关系。 什么事都去找关系,走后门,感觉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挺不好的。 陆学林跟家里关系也没不好,不过林砚池的说法他也赞同:“你这样想也没错。” 这就是他朋友少的原因,很多人跟他来往看中的都不是他这个人。 “他那个人面冷心热,看起来很凶,很严肃,其实没什么架子,你们好好发挥,不要害怕。” 林砚池听得糊涂:“谁?” 陆学林更糊涂,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是真的不懂,惊讶道:“原来你不知道呢?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手上还有点钱,不过不多,要是需要,你们随时开口。” 林砚池和赵亭松感激他的仗义,但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目前资金缺口太大,他手上那点钱,还真不够干什么。 …… 林砚池周五下午没课,从学校出来后,回家换了身衣服,两人就直奔市政府去。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们去的时候市长还在开会,直到两点五十,会议才结束。 陆宜年从会议室出来,看着走廊上坐着的两个人,推了推眼镜道:“你们这是?” 一旁的秘书赶紧道:“市长,这两位同志是林岗村蚊香厂的负责人,跟你约好了三点钟见面的。” 陆宜年恍然大悟:“进来吧。” 林砚池跟不少领导打过交道,但这种级别的领导还是头一回,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规规矩矩地坐下后,林砚池偷偷打量他。 陆市长看起来在五十岁左右,他身材瘦削,精气神却很足,修理整齐的头发下有两道又黑又粗的眉毛,显得特别威严。 鼻梁上架着的金色眼镜将他锐利的眼神挡住,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凶。 那平静的眼神扫在他们两人身上,林砚池心跳都快了些。 就在这时,秘书给两人上了茶,才将这微妙的气氛打破。 林砚池深深呼吸一番,鼓起勇气开了口。 “陆市长,您好。” 陆宜年微微颔首,拿着赵亭松交的那份策划书问他:“这是你们谁写的?” 林砚池道:“是我写的。” 陆宜年笑了笑:“猜出来了。” 就冲着两人进来这表现,这策划书就不像是另一位写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少了几分严肃,林砚池心里的紧张感慢慢消失,主动开口:“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蚊香厂的研发人员林砚池,这位是蚊香厂的负责人赵亭松。” 赵亭松跟着打招呼:“陆市长好。” 陆宜年点了点头,这俩人他都早有耳闻,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他拿着策划书,指着上面的内容问林砚池:“你在上面说你们的厂子比别人更有优势,还能为社会带来巨大的影响,能不能具体分析分析,所谓的优势和影响到底是什么?” 策划书是林砚池花了一晚上写的,肯定没有那么详细,而且很多地方突然都故意略过,就是希望能得到面谈的机会。 为了方便大家查看,赵亭松之前就把策划书誊抄了几份,这会儿他们三个人手里都有一份。 陆市长开口询问,林砚池就逐条解释。 “我们是第一家推出足浴包的厂子,从去年十月到今年三月,草药包在北城的销售量达到了一万盒,这证明我们的产品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青睐,拥有强大的市场。我们生产材料选用的都是上好的中草药,产品效果好,这点很多专业人士都可以证明,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 他的说法陆宜年也承认,他们这个所谓的草药包,去年冬天的时候在城里小火了一把,家里人赶时髦,给他也带回来几盒,用了之后人确实舒服了很多。 林砚池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认真在听,继续道:“至于影响,那就比较多了,除了我上面说的,厂子可以为返城的知青提供工作岗位,增加城市税收,还能推动改革。” 陆宜年被他这几个字惊到了:“推动改革?” 林砚池点头:“对。” 这可不是他在说大话,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开放了市场,做小本生意的不少,但是像他们这样办厂的,屈指可数。 新政策出来,大家都在观望,就盼着有人当出头鸟,试探一下上面的反应。 投机倒把的罪名还没取消,万一他们办了工厂,被说是和国营单位的人抢生意,上头派人把他们抓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自古改革都需要有人出来当先行者,林砚池和赵亭松主动站出来,一边为大家探路,一边当改革的先驱,帮助上头稳定计划方针,推动改革的发展,说起来还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等我们的厂子办起来,别人看我们成功了,就会有样学样,这样政策的推动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到时候市场上卖草药包和蚊香的肯定不止我们一家,形成市场竞争后,就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开办的厂子越多,雇佣的工人就会越多,这样一来,工作岗位不够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陆宜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你说得很对,现在改革初期,政府对私人办厂的事管制并不严格,你们可以放手去干。” 夸夸而谈的林砚池突然哑火,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倒是想放手去干,这不是没钱买地才来寻求政府的帮助吗?” 陆宜年有些哭笑不得,他就说嘛,想办厂自己办就行了,这俩孩子干嘛非要闹到政府来,敢情是这么回事。 他将策划书放在桌子上,取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灰,良久才开口:“这事不好办。” 林砚池叹气:“要是好办,我们也不用求爹爹告奶奶,闹到您这来了。” 陆宜年这种地位的人,心思很难揣摩,林砚池心里打鼓,他把自己的底牌毫无保留的晾了出来,在陆宜年面前,他们是很被动的。 果然,陆宜年戴上眼镜后又道:“你要知道,比起你们,我有更好的选择。” 他们没资金,不代表别人没有。 林砚池没长篇大论,只说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这样的优势和勇气。” 陆宜年微微眯眼,眼底的严厉和犀利给人带来很大的压迫感,林砚池握紧拳头平视着他,一点也没怯场。 陆宜年笑了笑,没有继续施压:“你确实有勇气,先回去吧,过两天这边会给你们答复的。” 林砚池和赵亭松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人一起给陆宜年鞠了躬。 “不管结果如何,都十分感激您能给我们这次面谈的机会。” 陆宜年点点头,挥挥手让秘书将他们送了出去。 走出市政府的办公大楼后,两人长舒一口气 林砚池转身看着这冷冰冰的大楼,无奈道:“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刚在里面,赵亭松怕自己说错话得罪人,从头到尾都没开腔,听林砚池这么说,他拍了拍林砚池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实在不行开厂子的事我们就再缓缓。” 之前赵亭松是真的急,在办公室听林砚池说了这么多,把他们的产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反倒有自信了。 做做梦吧,万一政府真的愿意扶持他们一把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 但现在除了等,赵亭松也没别的办法。 陆学林见他和林砚池整日愁眉不展,也安慰过他们两回。 “你们这事我找人打听了, 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别太担心。” 林砚池本来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听了他的话,变成百分之七十了。 陆学林不会无的放矢, 他有路子, 说的话还是很可靠的。 等了半个月后, 上头终于有消息了。 这回找他们的不是市政府, 土地局那边直接跟他们联系的。 林砚池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他有预感, 这事的成功率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了。 不然政府那边不会再浪费时间安排人见他们。 他猜得没错, 上回他跟赵亭松从市政府回来后, 陆宜年就组织手底下的干部开了会。 最开始的会议上, 大家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连续几天各部门的意见都没统一。 还是陆宜年力排众议, 把这件事拍了板。 自古改革多失败,想要大家改变自己的观念, 确实需要有人出来做表率。 目前看来, 林岗村蚊香厂来当这个表率是最合适的。 他们资金周转遇到问题,政府愿意给他们扶持,当然, 所谓的扶持也不是说免费把地给他们。 政府这边给了他们三年的时间, 最开始这三年, 政府的地可以免费给他们使用, 但三年后,他们要想继续干,就得把买地的钱补上,不然政府这边随时有权利把地收回。 赵亭松也不是真的想要免费批地,政府愿意给他三年的时间发展,他已经很感激了。 林砚池也是这样的想法,他想做的就是为厂子争取一点时间。 房山县比起其他郊区,离市中心算是比较近的,交通便利,马路也是早就修好的,越早拿下这块地他们就越赚,只要厂子能建起来,他相信,三年之内他们一定能挣到十万块。 土地局这边批了地后,赵亭松就开始在各个部门跑手续,等手续齐全,他就去联系施工队建厂房。 徐东知道他要在北城开厂,自己手上的活也不干了,整天就跟着赵亭松一起跑,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对这片地比较熟,施工队的人还是他帮忙联系的。 找不着活干的邱阳也没闲着,赵亭松忙着建厂没管他,等想起他时,发现邱阳正在外头搞推销。 他没事就拿着草药包在几个城区转悠,还真让他推销出去不少。 他这个人知恩图报,现在赵亭松需要人手,他就不请自来。 昨年他跟着赵亭松去外地搞批发,车是赵亭松开的,本金也是赵亭松拿的,他就磨了磨嘴皮子,就分了几千块钱,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偏偏让他遇上了。 他拿着这些钱回了老家,把家里漏水的房子重新修建,让几年没穿过新衣服的爹娘换了新装,还给他爹买了收音机,可把村里那些人羡慕坏了。 他们家的人都没本事,以前在村里老是受人欺负,他在城里挣了钱,回家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当初他离开村里的时候,那些人都笑话他,觉得他没本事没学历,一个农村人身体还那么单薄,到城里能干什么。 讨饭恐怕都抢不过别人。 去年他衣锦还乡,这些人一个个都变了样,好多人都来巴结他,村里那些年轻人都想跟他一起进城呢。 邱阳心里唾弃这些墙头草,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厌恶的情绪来,父母还在村里,他不能把人得罪。 一一搪塞后,天不亮就走了。 他能有今天,全靠赵亭松,赵亭松仗义,他邱阳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他跟着赵亭松混,自然盼望着赵亭松好。 赵亭松早就知道他适合搞推销,现在城里的厂子开始建了,生产量加大,他们手上的销售渠道是根本不能卖的,想挣钱,就得把产品往全国各地销售。 这事他认识的人里,除了邱阳,还真没其他人能干。 赵亭松想正式聘请他当推销员,又不知道给多少钱合适。 城里的工人一个月最高也就七八十,邱阳每天都在外面跑,一天的消费比待在厂里的工人高,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也太低了些,但是具体给邱阳开多少,他也拿不准。 还是得和林砚池商量。 销售这个职业,自古以来工资都是跟订单量挂钩的,北城这边的厂子还没建好,生产量跟不上,推销也没用。 邱阳只能在北城市周围的几个区推销,两人商量过后,决定每个月给邱阳一百五十块的底薪,如果他签了单,不管是蚊香还是草药包,订单数量每满五百就给他提十块。 赵亭松听了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把邱阳找来问他同不同意。 邱阳文化水平不高,但好歹是上过学的,他这个月跑了几个区,签了不少单,算下来一个月能挣两百多。 据他了解,这城里可没哪个厂子的工人能有这么高的工资了。 他也算是独一份,这哪能不愿意。 林砚池道:“工资只是暂时,等城里的厂子开始运作,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去外地推销,每个月我们给你多加一百块的车旅费,你觉得行吗?” 邱阳乐道:“行,怎么不行,你跟赵哥都是好人,我知道你们不会亏待我的。” 他手上还剩不少钱,拿着那笔钱回乡下,能讨个漂亮的老婆,过上比一般人都要好的生活。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北城这边繁华热闹,他想在这里挣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买房子,把父母都接过来。 赵亭松和林砚池给了他一个在城里彻底稳定下来的机会,他肯定要抓住。 林砚池见他上道,就拿出两份合同让他签了字。 他这个人比较谨慎,不管再好的关系,只要涉及到金钱的问题,都会签合同。 白纸黑字,谁也抵不了赖。 有工资拿,邱阳干得更起劲了。 到底是从农村出来的,邱阳看起来滑头,吃苦耐劳这方面一般人还真比不上他。 每天他就早早起床,背着个装着草药包的挎包到处推销。 天气热了,草药包的销售量急转直下,开始停滞,他转头就开始推销蚊香。 蚊香的单价比不上草药包,但需求量比草药包要大得多。 草药包不是必需品,蚊香可是,一到夏天,这玩意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卖得可快了。 而且林岗村的蚊香和市面上的蚊香有很大不同,现在市面上的蚊香都是以绿色为主,灭蚊效果虽然不错,气味却很呛人。 林砚池改进的蚊香,用碳粉做坯基,效果好,烟雾少,还带有草药的香味,很容易被人接受。 卖得最好的那个月,加上底薪,邱阳挣了六七百。 拿到钱的时候,他乐得找不到北,还主动请了赵亭松和林砚池去国营饭店吃饭。 这俩是他的贵人,可不得打好关系。 …… 八月份的时候,房山县那边的工厂终于建好了。 林砚池中途过去看了一次,后来就没怎么管了,建成后,赵亭松带着他一起过去瞧了瞧。 车子开在马路上,老远就能看到那一幢幢厂房,看起来特别气派。 厂房外的马路也重新整修过,三辆货车同时行驶都没问题。 多宏伟的建筑林砚池都见过,偏偏这几栋红砖建的厂房,最让他震撼。 只有他跟赵亭松明白,在这一片建立厂房有多不容易。 厂房外有一扇很大的铁门,看到赵亭松来了,门岗里的两个保安就出来开门。 “赵厂长,您来了。” 赵亭松冷酷地点点头:“我们随便逛逛,你们不用管。” 保安道:“那行,有什么事您叫我们。” 赵亭松颔首,带着林砚池走远些,他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林砚池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学着刚才那两人的腔调:“赵厂长,您好。” 赵亭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哀怨。 林砚池哈哈大笑,调侃道:“赵亭松,你现在可真威风。” 周围没人,赵亭松捏了捏他的手指:“连你也埋汰我。” 林砚池道:“什么埋汰,我这是在夸你呢。以后这样叫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得适应。” 赵亭松叹气:“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在村里办厂子,大家都是直呼其名,现在到了城里,这些人都叫他厂长,他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林砚池看起来倒是特别习惯,赵亭松道:“不然,这厂长由你来当吧。” 这么馊的主意,也亏他想得出来。 林砚池怒道:“又当厂长,又搞研发,你是想累死我?” 他为了新产品的事已经够秃头了,现在赵亭松竟然连厂里的事都想让他来,甩手掌柜也不是这样当的。 赵亭松看他生气,也觉得自己口无遮拦,忙道:“开玩笑的,我哪舍得。” 管理一个厂子有多累,他是明白的,他可不想让林砚池受这份苦。 作为枕边人的林砚池,老早就发现了赵亭松的小情绪。 最初建厂的时候,赵亭松是真的开心激动,只是随着厂子的建成,林砚池发现,他变得越来越急躁。 刚才那些话,更是侧面证明了,他内心的不安。 看着赵亭松不自觉蹙起的眉头,林砚池轻声问他:“你在害怕什么?” 他们两人互相依靠,在彼此面前从来不会硬撑,难过也好,开心也罢,都会开诚布公的告诉对方。 听他这么问,赵亭松老老实实道:“我没害怕,就是感觉压力很大。” 没办厂之前,他是一点不虚,老想着在北城干一番大事。 厂子真建起来后,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 以前在村里,一家人能吃饱饭就觉得特别满足,办了厂,就不能只顾自己了。 村里的厂子干不走大不了就解散,家里有田有地,那些工人也不会饿死。 可城里这些人都指望着手上那份工作养家糊口,若是厂子的效益不行,工人也要跟着受罪。 办厂的事,家人朋友鼎力支持,政府也高度关注,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看看他到底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想到这些问题,赵亭松就压力倍增,晚上都睡不着觉。 林砚池了解他,知道赵亭松并不是在打退堂鼓,只是钻了牛角尖。 “村里的厂子收益一直在增加,欠政府的钱,咱三年内肯定能还上,至于城里的工厂,你要怕效益不好,咱可以少招几个人,先试试水,等收益起来了,再扩大规模,我们有技术,有经验,没有做不好的道理。” 他拉着赵亭松的手摇了摇:“再说,还有我呢,就算你对自己没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 赵亭松握着他的手有些用力,呼吸都滚烫起来。 林砚池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要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林砚池的安慰对赵亭松很有效,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到了这一步,他是万万不能退缩的, 拼了命都要把这事干好。 他拉着林砚池的手亲了两口, 道:“既然你会一直陪着我,那就我当厂长,你当副厂长。” 这样他不在厂里的时候, 厂里所有的一切林砚池都能做主。 厂子是他跟林砚池两个人的心血, 林砚池虽然是厂里的研发工程师, 但赵亭松觉得还不够。 他要给林砚池足够的权利, 免得有些人没眼色,不把林砚池当回事, 当了副厂长, 就没人敢小瞧林砚池了。 林砚池听了也没拒绝, 手上有权利确实好办事一些。 他跟赵亭松不分彼此, 外人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为了杜绝以后他在厂里说不上话,这副厂长, 他必须得当。 赵亭松又带着他参观了一下整个工厂的布局,他们厂子的占地面积很大, 办公楼、生厂车间、食堂、员工宿舍, 还有研究楼都在这一片。 林砚池看得很满意,可惜这个时候没有手机,不然他非得拍几张照片给家里其他人看看。 他问赵亭松:“厂子还得起个名, 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亭松得意道:“我已经想好了。” 林砚池挑了挑眉, 赵亭松干啥都喜欢跟他商量, 这次取名字居然一个人做了决定。 好奇道:“你打算取什么名?” 赵亭松看着他笑:“就叫松池日化厂。” 林砚池挠了挠他的掌心:“这也太高调了。” 但凡认识他们的, 都知道是啥意思。 赵亭松一点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让其他人知道,这厂子是咱们两人共有的。”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话也只有赵亭松能说出口。 其实也无所谓,他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兄弟”,一起建个厂,谁能说闲话。 “松池日化厂。” 林砚池默默叫了几遍,有点俗气,但他很喜欢。 “行,就叫这个名字了。” 名字起好后,他又问赵亭松:“厂子建好是不是就要招人了?” 赵亭松道:“还得买机器。” 林砚池还把这茬忘了,城里开厂不像在村里,纯靠工人手工制作。 他们要讲究效率,就必须机械化。 这都八月底了,蚊香的销量会慢慢降下来,他们又要开始准备制作草药包了。 草药包的制作需要用到的工具也就是烘干机和无纺布包装机,外包装盒他们可以从其他工厂订购。 赵亭松去打听过,两样机器一起购买,一万五就能拿下。 他手上的钱只够买一套,不过也不着急,反正机器厂商就在北城,先买一套用着,等手上资金宽裕了,再多购买两台。 机器买好,赵亭松就到知青办那边招人。 这是政府要求的,他们厂子建好以后招人必须优先选择待业在家的返城知青,帮助政府减轻压力。 工厂刚刚起步,赵亭松也招不了多少人,他比着村里的规模先招了三十个工人,男女各十五个。 然后又从这三十个人中挑出了几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让他们先跟着机器厂商的技术人员培训,学会使用机器。 等他们学会后,又继续教其他人。 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也太累了,赵亭松观察几天发现这几个人悟性都还不错,干脆就让他们当了车间的组长,每个人手底下都管着几个工人。 要是哪个工人出了问题,组长也会有连带责任。 当然有赏就有罚,管理得好的小组长有机会升职成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的工资比一般员工要高,还能管着车间这批人,几个小组长都摩拳擦掌,暗暗较劲,连连跟赵亭松保证他们会带着手底下的工人好好干。 半个月后,车间这边也渐渐步入正轨,开始投入生产。 至于工资,赵亭松去其他工厂打听了一下,综合考虑之后,将工人每月的月薪定在了四十元,生产量达标后,还会给他们多发五块钱的奖金。 有了机器就是不一样,城里的工人没有老家的熟练,速度却比老家那边的人要快得多,生产量很快就起来了。 生产量上来后,厂里就要开始抓销量。 赵亭松很有野心,光是一个北城,可不够他卖的。 他想把货往各地销售,让他们的产品在全国都打出知名度。 就算以后跟风的人越来越多,提起这些东西,消费者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们松池日化。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赵亭松又招了三个推销员,让邱阳负责带他们,等他们了解产品后,再到其他城市推销。 …… 林砚池跟家里边经常保持着联系,赵亭松忙得脚不沾地,建厂的事还是他跟赵保国说的。 听说两人真的在北城建了厂,赵保国惊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等了很久,林砚池都没听到回答,问道:“爸,您在听吗?” 赵保国回神,很欣慰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行。” 话虽如此,接了电话的那天晚上,赵保国心情复杂得一宿没睡。 家里人都在为建厂的事欢喜,赵保国心里却有点难受。 两个孩子在那边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没有任何助力,想想都能知道他们在北城建厂有多不容易。 赵亭松每回打电话回来都没抱怨一句,总说自己在外面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所有的苦他都一个人担了下来。 哦,也不算一个人,还有小林一起的,这么大的事他们当父母的是一点忙都没帮上,真是辛苦这两娃了。 这段时间村里忙着秋收走不开,不然他说什么都要去北城那边看看。 听公社的李干事说,这两天公社要给北城的厂子送草药,他跟运输队的人打了个商量,让赵春风跟着过去看看。 运输队的人都知道他们家赵亭松有出息,顺手的事都愿意卖赵保国的面子。 赵春风从来没出过远门,听赵保国这么说,他心里很激动,但又担心家里。 赵保国道:“你爹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家里边有我看着,你怕什么。再说,就让你过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你就说你去不去。” 赵春风果断道:“我去。” 赵春风办事稳重,赵保国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沈红英知道他要去城里看赵亭松和林砚池,又给他收拾了很大一包东西,让他带上。 赵保国嫌麻烦:“城里啥没有,你带这么多他俩怎么吃得完?” 沈红英不高兴道:“我知道城里啥都能买到,但买的东西哪有自家的好,办那厂子还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她让带的东西都能长时间储存,短时间内吃不完也没关系。 赵保国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干脆就让赵春风再多带一些。 这是做父母的对孩子的一片心意,赵春风也没劝,趁着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又跟谢金枝和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 等沈红英把东西装好,他才扛着尿素口袋上了车。 赵保国冲着他挥了挥手:“到那边记得打电话。” 车子走得没影,老两口的心也跟着空了下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疼赵亭松,对赵春风这个大儿子爱也不少,赵春风是第一回 离家,心里也少不得会惦记他。 跟着货车到了北城的工厂,赵春风看着那气派的红砖厂房有点难以置信。 村里的厂子跟这比起来,真不是一般的简陋,他甚至都产生了怀疑,这么好的厂子真的是他弟弟办的吗? 小满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直到看到工厂旁站着的熟悉身影,赵春风才彻底信了。 这厂子真是他弟弟办的。 赵亭松现在变得越来越冷酷的,一脸生人勿近的样,看起来凶得不行。 他本来不想这样的,不过林砚池说了,当厂长就要有厂长的样子。 不要动不动就露出那种傻乎乎的笑容,要在手底下员工面前树立起威信,这样才能更好的管理他们。 要是过于平易近人,就会让一些人失去分寸,说不定还会骑在他这个厂长头上作威作福。 赵亭松对他的话深以为然,他最开始招的人里,就有两三个人在工作的时候懒懒散散,浑水摸鱼,组长管了都还不听的。 据他了解,这几个人应该在知青办那边有点关系,进了厂子就以为自己找到了铁饭碗,仗着自己有后台就拿乔。 赵亭松可不惯着他们,直接把那几个人开除,重新招了人。 厂子才刚起步,要是他这个当厂长的就管不好手底下的人,那这厂子也没必要开下去了。 杀鸡儆猴还是很有效果的,反正从那之后厂里的人再也没动歪心思了。 “小满。” 正检查着这批草药的质量,赵亭松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猛地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赵春风高兴地朝着他挥手。 赵亭松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后,发现赵春风看着他一个劲的笑。 “大哥!” 他把手里的草药往口袋里一扔,两步就蹿到了赵春风面前,用力地把人抱住。 赵春风被他撞了个满怀,看着他还跟小孩心性似的对他这么依赖,打趣道:“行了行了,都当厂长的人了,别让你手底下的员工看笑话。” 赵亭松羞赧的松开手,问他:“哥你怎么来了?” 也没事先告诉他一声,这也太惊喜了。 赵春风道:“还不是咱爸放心不下你,怕你在这边办厂受委屈,让我过来看看。” 赵亭松连连摇头:“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 赵春风看着他日渐成熟的脸庞,心中有无限感慨,不过他也没说那些矫情的话,伸手在赵亭松胸口打了一拳:“臭小子,你可真行,这厂居然真让你办成了。” 赵亭松摸着自己的胸口笑了笑,有点骄傲:“厉害吧,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赵春风无奈得摇摇头:“瞧你那嘚瑟的样。” 各个部门都有负责的人,赵亭松这个厂长也不用随时都在这里盯着。 给厂里的人打了招呼后,他就领着赵春风回家了。 林砚池也刚放学回家,看见赵春风,他跟赵亭松一样惊喜。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春风笑着道:“刚到。” 林砚池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跟小满哥也好去车站接你。” 赵亭松帮着解释:“大哥是坐送草药的车过来的,直接坐到了工厂。” 林砚池点头:“这还差不多。” 大哥第一次来北城,可不能怠慢了他。 赵春风知道他们在城里买了房,不过没想到条件会这么好。 看着那栋带了院子的小楼房,他忍不住感叹:“难怪小满进了城就不想回家,这换成是我,我也不想回去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 赵亭松知道他哥是什么性子,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跟他开玩笑呢。 他道:“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我这边的厂里刚起步正是差人的时候,哥你留下来帮我吧。” 赵春风倒是想,不过家里边现在还需要他。 “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赵亭松道:“我知道你是开玩笑,但我是认真的。” 赵春风理智占了上风:“小满,哥有哥的责任。” 赵亭松能毫无负担的在外面打拼,都是因为赵春风在背后撑起了整个家。 他不可能把父母留在村里,跟着赵亭松进城。 林砚池不想影响气氛,便道:“来都来了,大哥你多玩几天,等家里收粮食了,让小满哥跟你一起回去。” 赵春风也想长长见识,温润地笑了笑:“听小林的,我多住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赵春风在城里待了三天, 赵亭松带他去参观了工厂,又在城里各个景点转了转。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见识到北城的繁华, 心恐怕也要跟着野了。 赵春风是个有原则的人, 对城里的生活一点也不留恋,玩了三天就催着赵亭松回家。 村里分了地,他们家人头多, 分了十多亩, 这两天正是收粮的时候, 他和赵亭松都不在, 家里边的人不知道得多辛苦。 正值国庆,学校放了假, 赵亭松回家之后, 厂子这边有林砚池看着, 他也不用担心。 林砚池给家里带了不少好东西, 他们的资金虽然是有些紧张,但也没必要把自己过得苦哈哈的。 这点钱也节约不出什么来。 赵亭松和赵春风离开之后,林砚池就去了工厂, 各部门都井井有条没什么好操心的。 去车间巡视一番后,他就进了研究楼。 这么大一个厂子, 就卖蚊香和草药包也太磕碜了。 而且这两样产品占的市场份额有限, 想把厂子做大做强,就不能停止研究新产品。 厂子的名字就叫日化厂,新产品也得围绕着这方面来。 香皂牙膏, 洗发水沐浴露, 护肤品都得着手研究。 除了上课, 林砚池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里, 目前他主要研究的产品是牙膏。 跟草药包一样,现在市面上牙膏种类少,普及率低,前景非常不错。 不过牙膏的研究比蚊香和草药包难得多,新产品研究的时间越来越长,林砚池也发现了自己在某些地方的不足。 若是单靠他一个人研究,他们厂子恐怕也走不远。 一个发展良好的生产工厂,它的研究团队必然也是强大的,研发工程师的招聘刻不容缓。 高考恢复还不到两年,整个国内的人才都很稀缺,搞研究的大佬,有更重要的事做,让他们来这样一个小小的工厂研究这些玩意,还真挺屈才。 既然招不了大佬,那他干脆就自己培养大佬,他们学校药学和化学都有不少能人,等收假了他就去学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只要工资给到位,他就不信没人来。 国庆假期结束,林砚池带着招聘人才的想法回了学校,刚到校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农村妇女背着个大包裹站在树下,这位妇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胸前抱着个和妞妞差不多大的男娃,旁边还站着个瘦弱的小女孩,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那个妇人脸上带着防备和不安。 林砚池以前听他奶奶讲过不少故事,有些知青不是东西,下乡的时候在乡下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回城后就抛妻弃子,开始新生活的。 看这妇人这模样,就知道她多半是来找自己男人的。 没想到他们学校也会出现这种人,林砚池心里虽不齿这种男人,可毕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好管什么。 这时那妇人却对上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林砚池仔细想了想,这位妇人不是林岗村的,他也没听沈红英说有知青抛弃他们村里人的。 所以这人他应该是不认识的。 意识到自己看了她很久,林砚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头准备进学校时,那位妇人却叫住了他:“同志,你等等。” 林砚池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愣了愣,指着自己道:“你在叫我?” 妇人点了点头。 迟疑片刻,林砚池就大大方方朝着她走了过去。 “这位同志,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吗?” 妇人看着他,眼里带着哀求,小声道:“同志,你能不能帮俺找找俺男人,他也在这个学校上学。” 林砚池很为难:“可是我也不认识你男人是谁啊。” 妇人瞧着他是愿意帮忙的意思,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俺叫王小燕,这是俺男人马文光,化学系的。” 听到这名字,林砚池拿过照片瞧了瞧,惊讶道:“这不是马大哥吗?” “你认识他?”原本焦虑不安的王小燕听到林砚池这话,特别激动。 她叫住林砚池,只是因为他看起来面善,不像其他人那样对着她们母子三人指指点点,一副瞧不起她们的样。 没想到就这样随便找了个人,竟然还真认识她男人。 林砚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道:“我上学期跟马大哥是一个宿舍的,嫂子,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怎么突然进城来找他了?” 听到这话,王小燕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咬牙骂道:“马文光他不是人,当初他上了大学,俺把上工挣的钱都给了他,结果他倒好,到了城里只给俺写了一次信,一次也没回过家。俺们村里的人都说他在外面跟别人好上了,要抛弃俺们仨。” 林砚池道:“马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林砚池和马文光接触过,这人脾气好,心地也善良,住宿舍的时候没少照顾他们几个年纪小的。 他在学校也从来没刻意隐瞒过自己结婚的事,每次提起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是一脸幸福满足,完全不像那种会抛妻弃子的人。 王小燕抹了抹泪道:“我也不信,但我们村的人都那样说,还有人亲眼看见他跟一个女人一起逛街,帮人拎包呢。” 他们夫妻俩结婚时间也不短了,马文光是什么人王小燕很了解,最开始她也没把那些风言风语放心上,但他们村有人在北城这边干活,那人也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说的话比较可靠。 他说马文光在外头有人,肯定不是乱说的。 王小燕哥哥嫂子本来就就不喜欢马文光,村里其他女人结婚,哪个没有彩礼三大件,他们家这姑娘什么都没有就算了,竟然还倒贴。 现在听说她男人在外面乱来,就打起了别的主意。 她和马文光的两个娃,大的丫头没人要,小的那个隔壁村有人愿意花钱买,家里人被猪油蒙了心,逼着她把娃卖了改嫁。 王小燕哪里肯,马文光寄回的信上写了地址,她从家里拿了钱,趁家里人没注意的时候,买了火车票,一路打听到了这。 “他不要俺没关系,俺也不是非要缠着他,但是这俩娃是他的种,他必须得管。” 王小燕要强,就算男人背叛了她,她也不想做出那副可怜巴巴的姿态。 别人家的事,林砚池也没办法说什么,还是得让马文光出来,让他们夫妻俩当面对峙。 林砚池道:“这里人多嘴杂,不适合说话,你先带着孩子去附近的早餐店坐坐,我去帮你把马大哥叫出来,你暂时别声张。” 王小燕点了点头:“这事除了你,俺谁都没说,你转告他,他要是不愿意出来见俺,俺等会就带着两个娃在学校门口撒泼,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赶紧出来见我。” 王小燕心里还是对马文光存了几分信任的,所以到这会她还是顾忌着马文光的面子,没把事情闹大。 林砚池看她还算讲理,道:“行,我会帮你转达的。” 两个孩子眼里都没什么神采,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累了,林砚池给她们点了包子和稀饭,让她们先这里吃着。 他找到马文光的时候,马文光正在上课,听说自己老婆孩子来了学校,激动道:“她们来了?在哪呢?怎么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林砚池观察着他的脸色,除了激动惊喜和疑惑,一点心虚和害怕也没有。 看来这事是真有误会。 “马大哥,你先别高兴太早,嫂子以为你在城里有了新的相好,正生气呢,你赶紧想想该怎么跟她解释吧。” 马文光听得莫名其妙,他哪有什么新的相好,这完全就是造谣。 林砚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耸了耸肩,将他带到了早餐店。 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马文光很高兴,伸出手想抱人,两个孩子都往王小燕身后躲。 老大已经记事了,村里人说她爸爸抛弃了她们,她心里都记着呢。 小的那个还不懂,纯粹是太久没见认生。 夫妻俩很久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说,林砚池不好意思掺和,借着上课时间快到了,先回了学校。 放学的时候,马文光在校门口等他,非要请他吃个饭。 林砚池不好推辞,就跟着他去了附近的饭馆。 王小燕和两个孩子都换了身行头,气色比早上那会看起来要好得多。 林砚池笑着问:“你们俩误会解开了?” 王小燕不好意思道:“解开了,他没跟其他女人逛街,是在干活挣钱。” 明明就是帮人搬货,村里人竟然说他在帮人拎包,也不知道眼睛是怎么长的。 马文光知道她在村里不好过,平时在学校勤工俭学,放假了也出去找活干。 就想多挣点钱把她们都接过来。 期间他跟王小燕写了不少信,也解释了自己不回家的原因,不知道王小燕怎么一封都没收到。 王小燕听他这么问,气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俺哥把信藏起来了,真没见过这么黑心的人。” 马文光也很气,他给家里写了信寄了钱,王小燕一分都没得到,这也太不缺德了,两个孩子瘦成那样,一看就过得不好,真是心疼死他了。 “以后你就带着孩子待在这边,我会想办法挣钱养你们的。” 林砚池看着他们这一大家子,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他们毕业学校都会分配工作,但马文光现在还是个学生,没有进项,又要养老婆孩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马文光道:“我这两年攒了点钱,付两三个月的房租是没问题的,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挣。” 王小燕道:“俺也可以出去干活,扫地刷盘子,俺都能干。” 林砚池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哥厂子里正差人手,要是马大哥不嫌弃,你就来厂里跟我一起搞产品研发吧。” 马文光在化学系那边成绩不错,操作能力也强,林砚池本来就打算找他。 从他对老婆孩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这人不忘本,若是自己在这时候拉他一把,他肯定会感激的。 马文光听得眼睛都亮了。 林砚池他哥开的那个厂他知道,听说那是北城第一家私营工厂,正式运作的那天,市长还亲自去剪了彩,那两天报纸上全是报导这事的。 现在林砚池邀请他去厂里干活,马文光一点没迟疑:“我去。” 林砚池笑了笑:“我都还没说给你什么待遇呢,你就答应,不怕我坑你。” 马文光还没说话,王小燕就道:“不会的,你一看就是厚道人,肯定不会坑俺们。 这话马文光很赞同,好歹他们也在同一个宿舍住了一学期,林砚池是什么人他还是很了解的。 林砚池道:“工厂会给不方便回家的员工提供宿舍,你们一家人可以先住宿舍那边。除了上课,空的时候你就要到厂里跟我一起研究产品。这份工作算是兼职,厂子这边每个月先给你发五十块的工资,只要你研究出新产品,每个产品我们给你奖励五百块,并且按照产品的销售额给你提成。” 提成和奖励暂时不提,光是免费提供住宿,每月还给五十块工资这事就足够吸引马文光两口子了。 王小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的抹泪说他是好人。 来之前,她心里满是痛苦和迷茫,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一点信心。 谁能想到,在人群里随便叫了个人,竟然就彻底改变了自己和男人的人生。 虽然林砚池老早就和马文光认识,但王小燕还是认为他是沾了自己的光。 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对马文光耳提面命,让他跟着林砚池好好干。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周五放学, 林砚池就把马文光一家人带到了工厂。 工厂的条件很好,每个宿舍都有单独的卫生间,食堂那边还会提供一日三餐, 虽然不是免费的, 但价格跟外面饭店比起来,要便宜很多。 工厂宿舍楼现在还没住满,林砚池给他们一家人单独划了一间房。 王小燕没进过城, 看到啥都好奇得很。 尤其是那个会自己出热水的水龙头, 她激动地拉着马文光的手, 让他去感受。 马文光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这几年委屈你了。” 他家里穷,给他提供不了什么帮衬, 刚下乡那两年日子真的特别苦, 跟王小燕结婚那时候别说彩礼, 连个住的房子都没有, 王小燕娘家人也不管他们,还是大队帮忙给搭了间房,不然他们两口子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之前想把她们接到城里, 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现在她们自己找来了, 马文光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下人在身边,他也不用日日担心了。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点累点又算什么。 何况林砚池对他们一家伸出了援手, 后面的日子也不见得会有多难。 马文光把这两年攒的钱都拿了出来, 零零散散的加在一块, 差不多有六十块。 他给王小燕寄的钱也有这么多, 这钱落入王小燕哥哥嫂子手里,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要是王小燕娘家人对她好,马文光也不计较了,偏偏他们拿了钱还要王小燕改嫁,甚至还要卖他的孩子。 脾气再好的人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会窝火。 王小燕听了他的话,嘿嘿笑了笑,她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然后在衣服兜里摸了摸。 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叠钱递到马文光手里。 马文光惊呆了:“你上哪拿了这么多钱。” 王小燕有点不好意思:“从家里边拿的。” 说拿比较委婉,准确来说是偷的。 有一回,他哥嫂吵架不小心吵露了嘴,说出了藏钱的地方,恰好被王小燕听到了。 她本来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后来村里关于马文光抛弃她们的传言越来越多,哥哥嫂嫂也起了歹心。 听到他们一家人谈论起卖自己儿子的事,那神情那语气就跟卖家里的牲畜没区别,王小燕知道自己在村里待不下去了,才起了要带孩子进城找马文光的心。 她手上没钱,只能把主意打到娘家人身上,没想到那两口子吵完架也没换藏钱的地方,他们存的钱也不少,王小燕没数,不过两百块肯定是有的。 明明不差钱,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她和两个娃身上,也太缺德了。 王小燕真想把钱全拿了,转眼一想,父母还在,要是把钱都拿走,那两口子肯定会把气撒在两个老人身上。 他们偏心哥哥嫂嫂是事实,但好歹也把自己拉扯这么大,王小燕实在做不到像他们那样狠心。 王小燕开始只拿了二十块,可她听进城务工的老乡说,城里消费很高,衣食住行都要花钱。 租一间房,一个月就得一二十呢。 王小燕不知道自己进城之后会遇到什么,万一她找不到马文光,手上又没钱,那她们母子三人还不得饿死。 咬咬牙,就拿了五十块。 听马文光这么一说,这五十块应该本来就是他们家的。 物归原主,那这样也不算偷。 马文光听着就心酸,王小燕是什么人他很了解,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恐怕也不会干这样的事。 他红着眼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们受委屈了。” 王小燕的哥哥嫂嫂不来纠缠最好,要是敢来,他一定好好跟他们算笔账。 可能也是自知理亏,隔了两个月,王小燕娘家那边都没什么动静,王小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心里骂他们心狠。 都不托人找一找,真是一点也不管她们死活的。 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她们一家人在城里过得不错,实在没必要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马文光在厂里很受器重,跟着他们的大恩人一起研究产品,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前几天好像还提炼出了什么生产牙膏的原料,听说加了这种东西就可以减少虫牙,让口腔变得干净。 王小燕文化水平不高,也听不懂这些,她只知道研究成功后,厂里会给她男人奖励五百块钱。 一次得五百块,真是睡着了都会笑醒,马文光又顾家,挣的钱都交给了她,虽然陪伴她和孩子的时间比较少,但比起曾经那种又穷,又两地相隔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王小燕去菜市场买了点肉和猪小肠回来,打算装香肠。 这附近有住家户,给点钱,她们也愿意帮忙熏。 等香肠和腊肉熏好,王小燕就给林砚池送了些。 当天晚上赵亭松就煮熟尝了尝,跟他们老家熏的香肠味道一模一样,特别好吃。 顺手挑了块香肠塞进林砚池嘴里,道:“你看人的眼光不错,他们夫妻俩都挺会做人的。” 马文光除了上课学习,基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新产品上。 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可是每个月白拿赵亭松几十块的工资,他哪能安心。 迫切的想做出点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好歹也要对得起林砚池对他的信任。 没课的时候,他就回工厂,有时候在研究室里一待就是一晚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林砚池的研究基础上,他又反复实验,还真让他成功了。 林砚池看中的就是马文光身上这股实诚劲,听到赵亭松这样说,他笑了笑,意有所指:“我也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特别好,尤其是找对象这事上。” 听出他这是在夸自己,赵亭松心里美得冒泡。 “要你这样说,那还是我眼光最好。” 头一回喜欢人,就遇上了林砚池这么优秀的,他也太厉害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夸自己,林砚池也不跟他争了,想起今年一家人要在城里过年的事,又问赵亭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接爸妈他们?” 赵亭松道:“腊月二十左右吧,一来一回的得耽搁几天,把他们接过来也差不多要过年了。” 林砚池提醒他:“记得把舅舅也叫上。” 赵亭松道:“肯定要叫他。” 下半年的时候沈得贵把运输队的工作也辞了,学着赵亭松在运输队买了辆二手的大货车,现在专门负责给村里边的厂子送货。 沈得贵跟运输队的人关系处得不错,经常给他们买烟还给他们送厂子的产品,时不时还会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他人耿直,运输队的人也愿意给他面子。 平时村里的订单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跟运输队这边打声招呼,人家就会来帮忙,而且都不收钱的。 他会做人,加上大家都知道他那外甥在北城那边开了厂,运输队的负责人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他也不会说什么。 每年都要一起过年,今年赵亭松他们肯定不能把他落下。 何况四个大人,两个小孩,赵亭松一个车子也坐不下,还得沈得贵开车送。 赵春风回家之后描述了一下他在城里的所见所闻,弄得其他人心里都痒痒的,赵亭松趁机提出了今年在城里过年的事,一家人都举双手赞成。 等赵亭松回来接他们的时候,她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去年带回来的新衣服谁也没舍得穿,今年要跟着孩子一起进城,沈红英少不得要把自己和赵保国好好收拾一番。 城里可不比农村,听说穿得差了,人家都会看不起你。 两个孩子在城里现在都是有脸面的人,他们当父母的可不能丢了他们的脸。 谢金枝戴着从来没有戴过的首饰,问赵春风:“好不好看?” 赵春风牵着她的手道:“好看。” 都是老夫老妻了,可是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谢金枝还是没忍住红了脸。。 这辈子嫁给赵春风她也算值了。 赵春风脾气好会疼人,模样也俊,当初给他说亲的人不少,不过很多人都因为他有个不正常的弟弟所以不愿意跟他处。 后来谢金枝跟他处上了,赵春风也很坦诚。 他告诉告诉谢金枝,以后父母若是不在了,他会一直养着这个弟弟,要是他走得比赵亭松早,他的孩子也要继续照顾赵亭松。 赵春风这话说得含蓄,但谢金枝也听出来了,她要是答应和赵春风结婚,就得无怨无悔地跟着他一起照顾这个“拖油瓶”,要是不同意,他们就趁早算了。 谢金枝一开始也是纠结的,一方面她对赵春风这个人很满意,另一方面是她对赵亭松不了解,唯恐他痴痴傻傻,生活不能自理。 帮忙照顾一天两天还行,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 谢金枝没立马答复,只说要先见赵亭松一面她才能下决定。 后来去赵春风家里见了人,才发现赵亭松跟别人嘴里的傻小子不太一样。 他虽然不太爱说话,但眼神澄澈,口齿清晰,赵春风做了介绍后,还知道主动问好。 做事很利索,自理能力也强,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他是傻子。 见了赵亭松后,谢金枝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她的小叔子是个很好的人,或许他是没那么聪明,但他绝对不是傻子。 长兄如父,父母百年之后,赵春风这个当哥哥的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而且,看他那样,也不见得需要人照顾。 事实证明,赵亭松确实不需要人照顾,不仅不要人照顾,他们一家人还沾了他的光,跟着他享福。 回想起来谢金枝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命运有时候就这么神奇,谁能想到赵亭松这辈子会有这样的造化呢? 尤其是进了城后,看到林砚池和赵亭松住的房子,赵春风之前就跟她说过城里的房子有多好,谢金枝做足了心理准备,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房子比赵春风说的还要好一万倍。 林砚池吆喝他们进屋,谢金枝和沈红英都特别拘束。 就怕自己身上带了泥,把地弄脏了。 林砚池不喜欢他们这么见外,道:“妈,大嫂,这是咱自己家,你们别这么客气。” 赵亭松了解她们,道:“开始不习惯是正常的,住两天就好了。” 当初买房的时候,就计划了家里人的房间,林砚池和赵亭松住主卧,楼下那两间房就让三个长辈住。 至于赵春风和谢金枝他们,楼上还有两个房间,都能住下。 坐了这么久的车,一家人都有些累,林砚池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带他们出去玩。 想到明天要出去玩,两个孩子躺在床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谢金枝还担心兄妹俩第二天会起不来,结果这俩孩子睡得最晚,起得最早。 一大早就来掀她和赵春风的眼皮,让她们快起床。 谢金枝把两孩子收拾好大家就一起出了门。 这几天城里工厂都放了假,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一辈,热闹得不行。 城里好玩好吃的太多,看得他们眼花缭乱,家里年货都备齐了,出来一趟又买了不少。 虎子和妞妞一人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是林砚池掏钱给买的。 不过林砚池也说了,街上人多不安全,糖葫芦得回家之后才能吃。 虎子六岁多了,很懂事,妞妞年纪小些,好好跟她解释,她也能懂,嘴巴再馋,也没嚷着要吃。 赵春风和谢金枝把两个娃都教得很好,有礼貌又听话,赵春风和林砚池的都挺喜欢他们的。 路过一家照相馆,赵保国突然停下脚步,笑眯眯道:“进去拍张全家福吧。” 他老早就想拍了,在村里的时候忙,一直没找到机会。 林砚池听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趣。 他手上只有一张和赵亭松合照,照片快褪色了都没拍新的,这回说什么也要多拍几张。 照相馆的老板四十来岁,看到他们这么一群人,就猜到他们是来拍全家福的,说了几句好话,就把他们迎了进去。 照相馆生意不错,拍照还得排队,他们前面还有好几个人。 等了差不多快半小时,才轮到他们。 老板健谈,看到赵亭松他们三个年轻人模样都那么周正,问赵保国:“老哥,他们三个都是你儿子?” 赵亭松和赵春风跟赵保国长得像,一看就是他的种,老板这样问,是因为看林砚池和他们不太像,怕自己不小心说错。 赵保国点点头:“对,三个都是我儿子。” 老板打消了心底的疑虑,恭维道:“老哥你可真会生,三个儿子都长得这么俊,你们夫妻俩一看就是有福的。” 听到这话,沈得贵率先笑了起来,他一笑,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老板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寻思着自己这话也没错,陪着一起笑。 拍照的时候,三个长辈坐在凳子上,赵保国和沈红英抱着两个孙子,儿子媳妇都站在了背后。 赵亭松和赵春风站中间,两个人都伸手搂着旁边的爱人,林砚池胆子大,还把头靠在了赵亭松肩膀上。 一家人都笑脸盈盈,看着就很喜庆。 全家福拍完,又拍了几张单独的合影。 在县城那会,林砚池跟赵亭松都不敢站太近,现在当着家人的面,赵亭松搂着林砚池的肩膀,林砚池的手也搭在他的腰上,亲密尽显,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林砚池笑得特别灿烂,他不是个贪心的人,哪怕他和赵亭松这辈子都不能站在阳光之下,他也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正文应该能完结 第85章 工厂那边放了十天假, 正月初八那天员工就陆续回来工作了。 赵保国和沈红英放心不下家里,在城里待了几天嚷着要回去。 厂子现在正在关键期,林砚池和赵亭松也腾不出太多的时间陪伴他们, 既然两个老人认为待在老家舒服一些, 林砚池也没有挽留。 不能为了所谓的孝心就不顾他们的意愿把人留在城里。 赵亭松又提出了让赵春风留下来帮他的事。 赵春风迟迟下不了决定,他自己进不进城的倒是无所谓,但虎子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 要是跟着他回老家, 就只能在村里上小学。 赵春风是有文化的人, 他知道知识的重要性。 他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 两个娃还这么小, 他们有机会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可以,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在首都上学。 林砚池很惊讶大哥能有这样的觉悟,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以前条件不好没想过这些, 但现在他们有能力了, 是要好好为孩子的未来考虑。 虎子和妞妞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犹记得他当初住进赵家的时候,虎子还不到两岁, 一眨眼都要上小学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都是自己的孩子, 赵保国和沈红英肯定希望赵春风日子也能过好。 没道理赵亭松进城办厂, 赵春风为了责任就要一直守着他们。 他们家春风也有本事,不能这样埋没他。 沈红英道:“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春风和金枝不用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们老两口先在村里待两年, 等他啥时候不当大队长了, 我们就跟着你们进城享福。” 赵保国很有责任心,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突然让他撒手不干,他觉得挺对不起村里人的。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才刚刚开始,他想带着大家再干两年。 林砚池算是知道了赵亭松那事业心是从哪来的,他们父子俩都认死理,一旦决定做某件事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外面诱惑再多,他们都能守住本心,专心干自己的事。 固执是固执些,但确实很值得信赖。 赵春风放心不下他们:“那怎么行,哪能把你和爸就留在村里。” 赵保国听得生气:“咋不行,我们俩还不到五十,身强力健,用得着你们谁照顾。” 说得像他俩七老八十,啥也干不了似的。 村里像他们这个年纪的,都能干得很,好手好脚的要人照顾,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赵春风还是有顾虑:“我还得管村里的厂子呢,要是我走了,谁来管理他们?” 这事赵保国也跟他想好了。 “我和你舅舅不是还在吗?大队的电话又不是摆设,有什么事情我会随时给你们打电话的。” 沈得贵附和道:“就是,就那么小一个厂,难不成我和姐夫两个人还搞不定?” 赵春风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赵亭松城里的厂子正是缺人的时候,小林又还在上学,若是没个可靠的人帮忙,他也不放心。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犹豫了。 就这样,赵春风和谢金枝带着娃留在了城里。 家里田地那么多,赵保国和沈红英两个人干不过来,干脆就把田分了一半给村里关系好的家庭。 也不要钱,每年给点粮食就行。 …… 新的一年,工厂牙膏开始投入生产,厂里又多招了很多工人。 去年放假的时候,赵亭松给每个工人都发了过年红包,平时厂里效绩好,他们还有奖金,一年下来,工资十分可观。 现在松池日化厂可是香饽饽,好多没工作的人挤破头都想往里挤呢。 昨年村里和城里的两个厂,除掉人工和各项开支,赚了有五万块。 还没揣热乎呢,赵亭松又拿出来购买了生产牙膏的设备,牙膏设备可比草药包的贵多了,一套下来花了三万块。 这么多钱,赵亭松有点心疼,但他想得开,知道生产设备对于一个工厂的重要性。 只要厂子一直运转,别说三万,三十万他也能挣回来。 之前的蚊香和草药包都打了松池日化厂的名号,邱阳推销这么久,和那些商户都熟悉了。 听说他们厂里研发了新的产品,挺多商户都愿意尝试。 卖不出去还能退货,反正亏不到他们头上来。 林砚池从报纸上尝到了甜头,新产品一出来,他又找专业人士打了广告。 他们这回生产的牙膏,分了好几种类型,有美白祛黄的,祛口臭的,还有清新口腔,减少牙龈上火的。 天然草本,温和不刺激,刷完之后,口里还会留下淡淡的香味。 针对不同人群的需求,他们生产了不同效果的牙膏。 城里人对自己的外在形象还是很在意的,谁也不希望自己一开口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尤其是那些长期抽烟的人。 松池日化厂的牙膏一经上市,就广受好评,特别畅销。 加上邱阳手底下那几个业务员都很给力,短短一年,他们的牙膏就在全国打出了知名度。 昨年两个厂子的净利润有五万块,今年村里的厂子是沈得贵负责,赵亭松就没再插手。 光靠城里这个日化厂,他们这一年的利润就比昨年多了一倍。 赵亭松之前还老担心还不上政府的钱,厂子的收益这么好,他也放心了。 只要产品质量和数量能跟上,销售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日化厂能够成功还是得益于他们抓住了机会,在别人都不敢做不敢想的时候,他和林砚池大着胆子,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带头开办了北城的第一个私营工厂。 说白了就是没有竞争对手。 林砚池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改革开放已经两年了,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看到他们的成功都开始心动。 无论哪个年代,有人贫困,就有人富裕。 当初他们开厂为了资金的问题愁得不行,最后只能寻求政府的帮助,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捉襟见肘。 房山县这边原本只有他们一个工厂,就这一年,旁边的工厂一下就冒出了好几个。 这边离主城区近,要是办厂,首选位置肯定是这。 林砚池和赵亭松商量一番,既然手上的钱已经足够,也不管当初定的日子,赶紧把欠政府的钱还了。 省得夜长梦多,到时候有人打他们这工厂的主意。 首都这边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了,他们毫无背景,别人想收拾他们容易得很。 虽然这块地是市长亲自批的,但难保下面的人起歪心思。 还是得把地彻底写上自己的名字才安稳。 政府这边对他们工厂还是挺看重的,签合同的时候很顺利,谁也没为难他们。 这下是再也没后顾之忧了。 也幸亏两人动作够快,不然还真要惹一身腥。 林砚池也是听陆学林说的,有人打起了他们那块地的主意,不知道那人听谁说的,他们的地没签合同,没有拿钱购买,就到土地局闹事,表示这不符合流程。 大概是上头有点关系,所以不分轻重,连政府的茬都敢找,土地局那边的人也没惯着他,直接报警让警察来把人请了出去。 为了防止有人再拿工厂的地挑事,土地局甩出了文件,表示他们当初建立工厂是合法合理合规的。 除了没拿钱,办厂的流程赵亭松一件也没漏,说他们工厂不符合流程完全就是污蔑,好在政府这边是向着他们的,不然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日化产品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想来分一杯羹的人不少,地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就有其他日化厂搞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故意出高价来他们这边挖人。 还真有好几个工人把持不住诱惑跳槽的。 哪家待遇高去哪家倒也没什么错,但离职的时候好歹也跟人说一声啊,前一天干得好好的,第二天就不来算是怎么回事。 赵春风主管人事这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气得不行,向来好脾气的人在厂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最后还是林砚池来劝的,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本身人品就不可靠,留下来迟早也要坏事,还不如趁此机会整顿一下工厂,免得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 走的工人都是今年刚招的,老员工全都在,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损失,当然心里不爽是正常的,经过这档子事,以后厂里招人肯定会更严格了。 商业竞争不入流的手段多得很,与其防备别人,当老板的还不如想想该怎么留住员工的心,老员工在利益面前也不为所动,证明他们的经营模式并没有问题。 厂子的核心还是在产品研发和销售上面。 研发是林砚池自己负责,基本不会出纰漏,销售那边的管理人是邱阳,这人对厂子的发展比他和赵亭松还要上心。 去年邱阳靠着跑销售的提成在城里买了房,今年他想多攒点钱把家里人都接过来。 到时候再讨个老婆生个娃,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他能有今天全靠林砚池他们,别的厂给再多的钱都打动不了他。 大家相识于微末,所以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几个重要的人撬不过来,就招几个工人有什么用,接连被松池日化厂的核心人员拒绝,竞争对手那边也开始消停。 工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末的时候,赵春风带着老婆孩子去了游乐场,家里只有林砚池和赵亭松在。 林砚池想去工厂那边看看时,被赵亭松拦住了,一脸疑惑的时候,就听赵亭松委屈巴巴开口。 “这两年,你把心思都放到了厂子上,对我冷淡了不少,我不开心。” 以前他要是用这种口气跟说话,林砚池肯定会心软,但是现在赵亭松心眼多了,林砚池可不吃他这一套了。 “你还会倒打一耙。” 他们两人,明显就是赵亭松对厂子更上心,有时候忙到大半夜才回家,一点也不顾忌林砚池的感受。 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再说忙碌的日子也就是厂子刚开始那年,现在两人都是准点下班,昨晚腻歪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赵亭松是从哪里产生这种宛如被抛弃的错觉。 他生气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有意思,赵亭松从背后拥住他,轻笑道:“跟你开玩笑呢。” 林砚池揉着自己酸胀的腰:“我们俩很熟吗?你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赵亭松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哼了哼:“不熟,也就是睡过的关系。” 林砚池笑着给了他一肘子。 赵亭松也不跟他闹了:“今天不去工厂了,咱俩一起出去逛逛。” 林砚池眼珠一转就道:“你这是又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赵亭松撇了撇嘴:“你怎么这么聪明?” 林砚池心道,这跟聪不聪明没关系,主要是他太了解赵亭松了。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昨天晚上他就感受到了赵亭松的激动,今早一起来他又故意说这样的话,林砚池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也太蠢了。 就是不知道赵亭松又干了什么事。 回想起前几次惊喜,林砚池都很满意,这回他对赵亭松的惊喜还是很期待的。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的,现在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赵亭松很有自信:“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你也猜不到这回我送你什么。” 这样一说,林砚池更期待了。 “走走走,赶紧带我去。” 给门上了锁,赵亭松就骑着自行车,载着他出发了。 他们这回的目的地在二环那边,很快赵亭松就载着林砚池进了一个胡同。 林砚池看着慢慢靠近的宏伟建筑心头跳了跳,直到赵亭松拿着把钥匙在眼前晃了晃,他才回了神。 赵亭松手掌放在他的背上推了推他:“进去瞧瞧。” 林砚池拿着钥匙开门,插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芯。 赵亭松在一旁忍不住笑:“要不要我帮你?” 林砚池哼了声:“才不要。” 说完,就把门推开了。 林砚池虽然一直念叨着要买四合院,但是对于四合院的了解都是从电视或者网络上,现实中他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院子。 这是一套两进的四合院,前院用来招待客人,内院就是自家人住的地方。 平时关上门,谁也不知道你在里面干啥,隐私性特别高。 林砚池老早就想买一个四合院,但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四合院的产权问题模糊先不说,主要是这两年他和赵亭松手上的钱太紧张了。 一座四合院,少说也得上万,正是缺钱的时候,就算手上还有钱,他也不敢这么用。 赵亭松把正大门关上,看到林砚池脸上满是好奇惊叹,心中越发柔软。 上前牵着林砚池的手,问他:“喜不喜欢?” 这话问得属实有点多余,但林砚池还是认真回答:“喜欢,特别喜欢,你什么时候买的?” 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竟然一点风声也没给他透。 赵亭松道:“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房子,我一直都找人打听呢。原本这里面还住了几家人,不过这两年都陆续搬走了,上个月最后一户也搬了,前几天房管局那边给我打了电话,我就立马把这事办了。” 难怪这几天赵亭松心情很好,原来是因为这事。 又听他继续道:“房子我写的是你的名字,这里是你的私产,怎么处置使用都是你说了算,以后谁要是惹你生气,让你不高兴了,你就把人撵出去。” 林砚池笑了笑:“那万一是你惹我生气呢?” 赵亭松没含糊:“那也照撵不误。” 林砚池心道,他可舍不得。 赵亭松家里人都对他这么好,谁会惹他生气,房子不管写谁的名,到时候都要把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全接过来,一家人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欢喜。 林砚池上辈子干啥都是一个人,认识赵亭松后,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害怕孤独了。 他就喜欢全家人都在一块。 其实现在住的房子也不差,就是以后两个孩子长大了,恐怕就住不下了。 有了这院子,别说两个孩子,就算大哥大嫂再生两个都能住得下。 反正大门一关,谁也瞧不见,林砚池在赵亭松侧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哦,小满哥。” 他眼里的喜欢和崇拜都藏不住,赵亭松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嘴角,结果还是咧着嘴,笑得跟二傻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宝贝腻腻歪歪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啦,小林收获了爱情亲情友情,小赵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平行时空的他们会特别幸福的,我爱他们。【洋洋洒洒想了很多话,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有一句: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祝小天使们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会有一章番外 第86章 番外·完 妞妞开始上学的时候, 林砚池带着一家人搬进了四合院那边。 四合院这边气派宽敞,虎子和妞妞没事就玩躲猫猫,有时候虎子还会故意逗妞妞,兄妹俩闹起来就满院子跑, 在城里待了几年, 妞妞也逐渐大方了, 不像在乡下那会儿那么怕生,家里有客人来都会乖乖喊人。 谢金枝去年又生了一个娃, 现在正是会走路的时候, 看着哥哥姐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也不服输的在后面跟。 还没跑两步, 就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一撇就要哭。 葡萄似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 发现没人理自己,小拳头捏得紧紧的,默默把泪收了回去艰难地爬了起来,学着大人的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又跟在哥哥姐姐身后跑。 谢金枝怀了老三以后,除了必要的工作, 赵春风都在家里陪她, 但是两个孩子,一个孕妇, 他实在忙不过来,干脆就回家把赵保国和沈红英接进了城。 刚好大队上换了新的队长, 村里的事不用赵保国处理, 老两口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在赵春风让他们进城帮忙的时候, 一点也没推辞就来了。 当然,两个老人劳动惯了进了城也闲不住,城里的菜都要花钱买,老两口就商量着去哪找块地自己种。 赵保国也是个有能耐的,进城没多久,就在郊外找了两块荒地。 这地原本是有主的,改革开放后,家里的年轻人都进了城,没人种了,地就荒了。 荒着也是荒着,赵保国想种菜,那家人也就让他种了,因为种得少,也没收他的钱。 种菜的地方离家里远,好在城里交通方便,下了公交车步行两分钟就到了。 林砚池给老两口都办了一张公交月票,他们想去哪都行。 郊外的地也不用每天都去,隔三差五去除除草就行,没事干的时候吴老就约着赵保国去喝茶钓鱼,日子甭提多快活了。 吴老是去年到北城的。 他从中科院退休后,一直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 他对国家贡献很大,又没有家属子女,中科院那边不仅给他分了房,还给他配了保姆。 吴老没答应,院里经费有限,不能这样浪费,他身体还不错,哪里需要保姆。 中科院那边见他这么固执,也就随了他。 没想到这么一放任,吴老就出了事。 洗澡的时候他不小心在卫生间滑倒,当场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朱团长碰巧有事找他,敏锐的察觉到他出了事,还不知道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这事赵亭松一直都不知道,还是后来他到南城那边谈生意,请吴老和朱团长吃饭时,朱团长不小心说漏了嘴。 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人住实在危险,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赵亭松能有今天,吴老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他办厂的时候,吴老给他拿了一千块钱,后来挣钱了赵亭松把钱还给他,他死活都不要。 赵亭松一直都想着自己该怎么报答他,听到朱团长说了这事后,晚上就和林砚池打了电话商量,想把吴老接到北城去照顾。 吴老对祖国的科研事业有很大的贡献,林砚池特别佩服他们这样的人,听到赵亭松说了以后,他十分赞同。 得到他的支持,赵亭松便跟吴老提了这件事。 非亲非故的,吴老哪能同意。 当初是赵亭松救了他的命,怎么到最后还要赵亭松给他养老,他给赵亭松钱是为了报答他,并不是为了故意拴住他,让他照顾自己这个老头。 他脾气犟,赵亭松比他脾气更犟,加上朱团长又在一旁劝说,吴老没办法,只能答应。 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他还是得承认,赵亭松说要接他去北城生活时,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特别害怕孤独,尤其是上次摔倒之后,吴老的心境发生了一些转变。 他看得出来赵亭松是真心实意想把他接过去,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在拿乔了。 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现在每个月也有退休工资,跟着赵亭松过去也不会占他的便宜。 吴老拖关系在北城二环那边买了房,和赵亭松住的地方距离不到五分钟。 赵亭松经常和他走动,一来二去,他跟赵亭松家里人都熟了,赵保国当了几年大队长,见识和谈吐都很不凡,两人的脾气倒是意外合得来。 没事就约着一起出去喝茶钓鱼,赵保国和沈红英种菜的时候吴老也会跟着去。 他还没干过农活,老两口不吝赐教,教给他很多农业知识。 两人文化水平没他高,种地方面却是行家,关于种菜的知识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这时候吴老总是一脸谦虚,认真请教,沈红英和赵保国就喜欢这种没架子不摆谱的人,三个老人处得特别开心。 逢年过节,赵亭松一家也会邀请吴老过来聚餐,四合院这边还单独给他留了间房,好几次吴老都红了眼眶。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哪知道临到老了,还能过上这么悠闲有爱的生活。 赵亭松和林砚池的事他也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就跟赵保国沈红英一样,管他是男是女,两人你情我愿,好好过日子,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指摘。 本来他对自己没有子女的事情并不遗憾,看到赵保国一家人其乐融融,相处得这么好,心里倒是生出几分羡慕来,心里也很庆幸自己来了这边,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了这么多色彩。 林砚池毕业后就在北城这边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所,聘请了不少大学生进来一起搞产品研发。 这两年,他们又研究出了香皂花露水还有面霜膏,松池日化厂这边不断扩大着自己的业务,虽然竞争对手越来越多,却没有一家能撼动他们日化厂的地位。 赵亭松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除了北城,他在其他城市也开了三个分厂,厂里的员工第一年只有三十人,现在已经上千了。 家里的几个男人都有活干,谢金枝也不服输,等老三大了些她就跟赵春风商量,说自己也想出去找活干。 赵春风很支持她,却不知道该让她去干什么。 谢金枝文化水平不高,进城之后读了一阵子的夜校,学会了一些知识,只是跟那些高中毕业还有大学毕业的人比起来,她的竞争力还是太弱了。 家里条件好了很多,若是让她出去干重活,赵春风也舍不得。 后来他在赵亭松和林砚池跟前顺嘴提了一句,没想到林砚池就大方送了谢金枝一个店铺,让她自己做点小生意。 这个店铺本来是想给她们办饭馆的,只是餐饮这一行太累了,林砚池怕沈红英身体吃不消,就没再提这事。 今年这个铺子他没租出去,听说谢金枝有工作的想法,林砚池就把铺子给了她。 谢金枝特别感谢他,同时心里又觉得很有压力。 拿着店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怕浪费了林砚池的一片好意。 好在家里人都很支持她,各个都为她出谋划策,后来谢金枝综合大家的建议决定在城里开一家服装店。 为此赵春风还专门带着她去其他城市选货批发,谢金枝审美在线,嘴巴也会说加上店铺位置好,开了服装店后,生意出乎意料的红火。 服装店很大,生意好起来后,沈红英也过去帮忙,她会做衣裳,也会缝补,为此谢金枝还专门去购了两台缝纫机。 婆媳俩平时不卖衣服,单是给人缝补都能挣不少钱。 本以为挣钱都是男人的事,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们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这种事业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比拟的。 服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谢金枝打算再招个人,恰好马文光的媳妇王小燕也想找工作,林砚池就把她介绍给了谢金枝。 谢金枝和王小燕都是爽朗的人,两人又是农村来的,在城里没什么朋友,见面之后还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跑闹闹,大人们都在干自己的事。 赵保国和吴老坐在圆桌上下棋,旁边还放着赵春风刚泡的茶。 赵亭松背着手站在赵保国身后,赵保国每走一步棋,他就在后面发生发出“啧啧”的声音,赵保国烦得不行:“臭小子,你在旁边闹什么闹。” 赵亭松一副高手模样:“这步棋不该这么走。” 赵保国下棋技术一般,听他这么说,就把棋收了回来,问他:“那该怎么走?” 赵亭松摇了摇头,没说话,弄得赵保国后面每走一步都心里七上八下的,时不时扭头看他:“我这样走对不对?” 林砚池刚接完电话,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脸莫名其妙道:“小满哥又不会下棋,爸你问他做什么?” 赵保国大着嗓门:“啥?不会?臭小子,你不会你在这里装什么装,搞得老子还以为你多能似的。” 敢情是不懂装懂,胡说八道。 赵亭松嘿嘿一笑:“我也没说我会啊。” 吴老被他逗笑,赵保国怒气冲冲嚷道:“滚一边去。” 林砚池走过去把人拉开,拧了拧他的耳朵:“连爸你都敢戏弄,皮痒了是吧。” 赵亭松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笑呵呵道:“谁打的电话?” 林砚池道:“赵志远打的。” 当初在知青点的时候,赵志远和他们关系还不错,逢年过节两人都会写信问候,后来家里边装了电话,联系就更频繁了。 赵志远说他们这些知青自从返城后,已经有七八年没见过面了,这次由他牵头,组织大家回林岗村那边聚一次会。 林砚池和赵亭松正好想回村里看看,倒是凑巧了。 两人说完没多久,陆学林就来了电话,也是问聚会的事。 陆学林独来独往惯了,除了林砚池和徐东,他和知青点的人都没什么交情,这种聚会他一般不会去。 架不住他找了个爱凑热闹的对象,和赵志远通了电话后徐东就嚷着要回下乡插队的地方瞧瞧,老听林砚池说村里现在变化很大,他心里痒得很,迫切的就想回去看看。 陆学林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扫他的兴,徐东要去,他肯定会陪着一起。 林砚池和赵亭松买了新车,他和徐东可以搭顺风车回去。 这时候市面上私人已经可以买小轿车了,新出的桑塔纳在富人圈里很流行,一辆车二十万,换做以前的赵亭松恐怕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今时不同往日,二十万虽然是一笔巨款,他也能拿得出来。 当然花这么多钱买辆车,他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只是他买的二手货车已经报废,赵保国和沈红英时不时就要回村里一趟,为了方便回老家,他还是咬牙买了一辆。 林砚池倒是想得开,他们现在开了分厂,二十万虽然多,但一年就能挣回来。 红色的桑塔纳看起来特别喜庆,开出去又拉风又气派,林砚池以前上大学那会就拿了驾照,车子买回来赵亭松又手把手教他,没两天他就学会了。 闲着没事就开着车在城里遛弯练技术。 赵亭松本来还心疼钱,看到林砚池这么高兴,他又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徐东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台车,看到他们两口子的新车,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 陆学林看得好笑:“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俩也买一辆。” 徐东白了他一眼:“大哥,一辆车二十万,你把我卖了我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陆学林笑着没说话,徐东看着他,也莫名笑了起来,走过去勾着他的肩膀,打趣道:“我怎么忘了陆少爷是什么身份了,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你,我也算是半只脚踏进豪门了,一辆车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陆学林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问他:“那你是鸡还是犬?” 徐东气得收回手,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林砚池听得啧了两声:“东子咱能有点骨气不,大男人怎么能吃软饭。” 徐东道:“我也不想吃软饭,可架不住软饭太香。” 一句话惹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陆学林推着他上了车:“走吧,别贫了。” 车子出发,四个人踏上了回林岗村的旅途。 往年开货车回去,全靠赵亭松一个人,晚上还要找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次车上的四个人都会开车,赵亭松开了没多久,林砚池就手痒痒的把他赶到了副驾驶。 等他开累了,徐东和陆学林又接着开,四个人交替着开,都不用停下来休息。 赵亭松乐得清闲,中途还补了个觉。 等到了县城后,又换成了他。 松池日化厂在全国都很出名,他是从县城走出去的,这里到处都有他的传说。 甭管认不认识,提到他,那些人都津津乐道,官方也大力宣传。 黄书记知道他们回来,还专门过来接待。 他现在已经没在向阳公社当书记了,这几年,公社那边成立了药材种植合作社后,各个村的人都加入了合作社跟着政府一起干。 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不少,林岗村那边的村民基本都脱了贫,县里面对黄书记的领导能力大加赞赏,公社的任期到了,他就晋升成了县委常委。 在县城有很大的话语权。 赵亭松是县里的名人,知道他要回村,黄书记还安排了自己的秘书跟着一起,不过被赵亭松拒绝了。 他经常回来,要是每次都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也太折腾了。 虽说他现在办了厂,但他的心思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他不觉得自己是多了不得人,也不希望被人过多的关注。 如果不是必须,这些应酬的事他是不想干的。 林砚池知道他的脾气,主动跟黄书记寒暄两句,几个人就开车往村里去。 这几年,向阳公社的变化很大。 赵亭松在外头挣了钱,也没忘了自己的家乡,他和林砚池出钱在公社办了学校,小学和初中都有。 对于那些家里穷,又想上学的学生,他们还以工厂的名义进行捐助。 村里的孩子都有了上学的机会,不像老一辈的,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县里把路也重修了一遍,现在的路况好得不行,原本到村里得两三个小时,修了路后,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林砚池摇下车窗,看着起伏绵延的绿色群山,还有田里正在抽穗的稻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宁静。 村落渐渐映入眼帘,林岗村的人这几年靠着种植药材和村里的厂子,陆陆续续都建起了新房。 一座座的红砖瓦房排在一起,看起来整洁又气派。 村口上站满了眺望的人群,打头的那个是村里的队长刘建民。 赵保国给他打了电话,知道赵亭松他们要回来,刘建民一大早就带着人在这等着了。 看着远远驶来的轿车,一群人都开始挥手。 林砚池勾着唇笑了笑,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下了车又少不得一阵寒暄,看着村里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林砚池和赵亭松心里也很高兴。 在自己日子过得好的同时,还把村里人的生活也改善,他们两人都很骄傲。 赵保国和沈红英放假的时候会带着几个孩子回来小住,家里的房子早就重新修建,也是红砖瓦房,不过建了两层,还围了个院子。 沈得贵没事就会过来打扫,家里边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乱。 知青聚会定在了明天,隔天一早,就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段宜芳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当翻译,没了卢志强的骚扰,她跟崔浩又重归于好,毕业后就结婚生了个闺女,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漂亮,看来婚后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赵志远没考上大学,改革开放后他和老婆在城里开了一家饭馆,生意很是红火。 就是人也跟着发福,以前挺帅一小伙子,现在看到他林砚池都不敢认。 他看到林砚池他们几个有些嫉妒:“你们怎么一点也没变啊?” 几个人还长得那么帅,身材也保持得好,一见面他老婆的眼睛就黏在了他们身上,都快酸死他了。 徐东看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感觉很辣眼睛,埋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替你老婆怀了孩子。” 赵志远听得想打人,徐东说这话也太扎心了。 赵志远事先就跟村里的领导打了招呼,这边早就给他们腾出了地,还安排人给他们做饭,都是村里办酒席掌勺的大厨,手艺好得很。 知青都是天南地北来的,这么多年想要聚齐也不太可能,不过还是来了十几个,勉强凑了两桌人。 聚会的时候,赵亭松也在,他是支书的儿子,大家对他也算熟悉。 这两年他经常上报,这些知青都知道他有出息。 他愿意给面子跟大家一起喝酒,知青们都还挺高兴的。 一个叫陆兴邦的知青喝高了后,端着酒杯给赵亭松敬了杯酒,还跟他说抱歉。 赵亭松端着酒杯颇为不解,又听陆兴邦道:“当初林知青跟你一起干活的时候,我还偷偷提醒他,说你脑子不好,有暴力倾向,让他注意着点。回想起来都觉得惭愧,明明自己都没跟你接触过,竟然信誓旦旦说出那样的话,还好林知青没有听我胡说八道,背后说人闲话非君子所为,赵亭松同志,请你原谅我。” 赵亭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回想起自己当初那个样子,他笑了笑,酒杯跟陆兴邦碰了一下。 “没事。” 其他知青见他不生气,也都一一说着自己当初对他的印象。 无非就是他的变化有多大,跟当初那个傻小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赵亭松知道这些人不是故意揭他的老底给他难堪,也没放在心上,有人敬酒,他都好脾气的喝了。 这些年到处谈生意,他的酒量也练上来了,这几杯酒还真不算什么。 一场聚会,从中午闹到了晚上,男知青们都喝高了,清醒的没几个,赵亭松还一个个的把他们送到老乡家里,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就离开了。 最后大队部那边就剩下了他们四个,徐东和陆学林打算去村里其他地方逛一逛。 赵亭松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两人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等两人走后,他又看了林砚池一眼。 这人今天开心,喝了不少酒,黑夜都挡不住他脸颊的红霞,赵亭松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问他:“回不回家?” 林砚池坐着没动,伸出双手撒娇:“你背我。” 赵亭松在他面前蹲下,林砚池笑着爬上了他的背,看着赵亭松英俊的侧脸,情不自禁在他脸上嘬了一下。 赵亭松脸上带笑,背着他慢慢往家里走时,又听林砚池回忆往昔:“还记得咱俩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在这里,那时候我晕倒了,你背着我去村里的诊所,对我特别凶。” 听他这么说,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一转眼,他们都认识十年了。 这十年,林砚池一点也没变,还是和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一样年轻耀眼。 回想起那时的情况,赵亭松面色发窘,辩解道:“还不是因为你干了坏事。” 林砚池轻轻揪着他的耳朵:“我干什么坏事了?” 赵亭松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 林砚池不记得了,他也不想再提。 见他沉默不语,林砚池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然后又小声说了句话。 赵亭松的脸肉眼可见发红,原来他还记着呢。 又听林砚池问:“那时候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赵亭松马上否认:“怎么会?” 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皮,慢吞吞道:“那时候我不知道咱俩会在一起,但是我敢保证,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回去指着鼻子自己的鼻子,告诉当时的他:“喂,这是你未来的媳妇,端正你的态度,对他温柔一点,耐心一点,不然以后有你好受的。” 背后传来林砚池的笑声。 那人戳着他手臂上的肌肉,说了句他不太理解的话。 “我知道。” 赵亭松眉头轻轻蹙起:“知道什么?” 林砚池不再言语,十分惬意地趴在他背上:“慢慢猜去吧。” 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等进了院子,赵亭松才把人放下。 林砚池打算进屋时,手腕被人握住。 赵亭松眼里带着点欢喜和得意,握着林砚池的力道有些重。 “我猜到了。” 聪明的孩子有糖吃,林砚池眼睛弯成月牙,笑着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 赵亭松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他很多很多下。 在林砚池气息不稳时,赵亭松停下来,无比认真道:“谢谢。” 谢谢他的喜欢,谢谢他的选择,谢谢他让自己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