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叛逆大崽的豪门后爸   作者:喜糖123   简介:   CP:贺正vs庄沭   庄沭是穿书局疯批部金牌员工,擅长各种毁灭世界未遂,黑化、由爱生恨,和物理性精神病。由于工作努力,业绩突出,特批准退休。   退休奖励是穿入一本大男主事业爽文里做背景板,享受荣华富贵。   奖励介绍写着:有颜、有钱、有家还有事业,不用跟人拼命,恬静怡人,养老天堂!   庄沭很满意,当即空降。   学校门口,男人将丝绒戒指盒随意抛给他,“回家照顾好孩子。”   然后升起车窗头也不回地去征服世界了。   庄沭:???   这时庄沭才知道,他在这本书里短短二百字介绍,涵盖有钱,老公的;有家,当后爸;有事业,黑糊黑糊的……   最重要的是儿子十六,他二十!   庄沭:别以为退休我就提不动刀了!老子荡平穿书局!   *   第一次见面,便宜好大儿贺兰被群殴,眼里全是刀,心里满是怨。   庄沭毫不费力把冲他撒气的贺兰摁倒在地,是个合格的疯批胚子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培养个接班人玩玩吧?   他掐着贺兰的下巴,“恨吗?怨吗?不如先定个小目标,干掉你爹继承亿万家业怎么样?”   贺兰懵逼:老贺知道他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吗?   *   得知便宜好大儿因最火手游《武战》,被人从线上殴打到线下,全方位立体化虐菜。   庄沭普通地注册,礼貌地登录,丧心病狂地充钱,把对方全部杀到退服,荣登全服战力第二。   贺兰&狐朋狗友:帮主威武!   庄沭:区区第二不足挂齿。   万众瞩目之下,第一战力向庄沭发出邀请——   【天地为鉴,日光同辉,第一侠士“边琸已退休”求娶“庄沭天下第一”。】   影帝边琸!服务器炸了!   在整个大世界等着捡红包时,贺兰跳出来狂喊——   【不要胡闹!“庄沭天下第一”是我爸!我爹健在!】   收到黑金联名卡,百万游戏充值消费的老贺:这卡怎么看着有点绿呢?   *   因为游戏而名声大噪的庄沭,被同公司邀请参加亲子综艺。   庄沭本就在圈内口碑崩毁,处于四面被黑,八方来嘲状态。   【糊比庄沭不要碰瓷我哥哥!】   【边琸公司是死人吗?告这个糊比啊!】   【恶心心,三百八十线还用红酒洗脸,凹什么贵妇人设啊!】   庄沭为了培养接班人贺兰,在节目中全力以赴,爷俩杀出一条血路,捕获粉丝无数,一时间红得一塌糊涂,黑得五颜六色。   磕cp的层出不穷,传言:庄沭二婚,丧偶带娃,可磕!   贺兰咬牙@亲爹:老贺醒醒!你老婆要没了!   首富贺正律师严正声明:所有对贺正先生爱人庄沭先生的诋毁,都将起诉处理。   【我哥哥才是糊比!磕头道歉!】   【边琸不配,倒贴也不配!求放过!】   【首富老婆只用红酒洗脸,勤俭节约,持家有道!】   *   节目彩蛋直播。   导演提问:首富贺正先生觉得什么样的庄沭最吸引人。   贺正直言:强势的庄沭很迷人。   导演提问:那庄沭先生能否向我们呈现一下迷人的强势。   庄沭想想,望着贺正:宝贝儿,过来,跪下!   贺正伸手捂死镜头。   观众:脑补他们玩得很开心的样子,6!:)   提示:背景同性可婚,孩子非亲生。穿书局仅为主角背景介绍,本文不存在任何幻想设定。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沭、贺正 ┃ 配角:贺兰 ┃ 其它:下一本《那个被全世界欺负的人回来了》   一句话简介:大小bking日天日地!   立意:换位思考是家庭交流的基础。 第1章   早春温柔的阳光照在电影学院气势磅礴的大门前,湿漉漉的空气将一辆豪车染得黝黑发亮。   后车窗降下,传出一个毫无感情的成熟男声:“回去照顾好孩子,有事跟我助理联系。”   然后没有丝毫留恋,漆黑反光的车窗傲慢升起,严丝合缝隔绝内外。   豪车平稳启动,汇入学校前宽阔主干线的滚滚车流,不一会就望不见踪影。   独剩一抹纤弱皙白身影,手里捏着奢华婚戒盒和一张黑金卡,微微侧头,茫然不知所措。   青年穿着极简,宽松白衬衣,下摆随意塞着,露出美好腰线,水洗牛仔裤微露脚踝,一双毫无装饰的纯白运动鞋。   简单、美好,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突然,他仰头望天,优美的下颚线清晰可见,诱人的含珠唇,唇缝微翘,茶色瞳仁的眼睛,因光线直射弯成可爱的小月牙。   任谁路过都会多看几眼,甚至偷偷拍照,炫耀不知碰到哪位神颜小明星。   而下一秒,他极快地冲天比划中指,咬牙切齿地骂了声:“Fuck!”   庄沭作为穿书局“疯批”部5A+好评员工,在九十九部小说内恪尽职守扮演疯批反派,终于迎来退休。   退休手册上说,为他量身选择了一部大男主事业爽文,在里面做背景板,享受荣华富贵。该背景板有颜、有钱、有家还有事业,不用跟人拼命,不用当牛做马,恬静怡人,养老天堂!   庄沭心花怒放,当即空降!   刚落地,他就站在大马路边,被一男的甩了张卡和戒指,嘱咐他回家带娃?!   庄沭惊得像只疯了的蛤zjk蟆,慌乱翻开这本大男主逆天小说,才发现自己就是男主贺正同名同姓的小男妻!书中对他的介绍相当鳖精,不过二百字,涵盖有钱,老公的;有家,当后妈;有事业,黑糊黑糊的……   庄沭:脏话·jpg   收好戒指和黑金卡,庄沭把半个手掌厚的专业书垫在屁股底下,就这么坐马路牙子上,开始快速研究这本奇葩小说。   看着看着他释然了。男主贺正是位有着刀削斧凿般面容的嫩牛五方……哦不!是狂攻!未来的世界首富,科技巨佬,目标是征服星辰大海,平等地给每个外星人当爹。老婆孩子什么的,在作者笔下就是个添头。   至于他那便宜好大儿,介绍比他更短小精悍,只说是贺正收养的,还喝着奶的时候就抱回家。   庄沭对着空气露出个得意笑容,引得进出学生频频侧目。   虽然身份很尴尬,但综合来看条件还是可以的,活脱脱豪门弃夫奔放的丧偶生活啊!   庄沭的脑细胞如脱缰野马,丧心病狂地撒欢儿,满脑子都是有钱人令人厌倦的刷卡生活!   他之前的穿书日子极其难捱,除过偶尔几个物理型精神病,书里面变态反派总是有着比内裤还破碎的童年、少年、青年和活不到的中年。总之,大部分时候,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并且下场也极其悲惨,车祸、跳楼、卧轨、自焚,死得不如一块儿萨琪玛整齐。   罢了罢了,四舍五入这也算苦尽甘来吧!   庄沭低头掐了掐眉心,收住激动的泪水,起身饶有兴致地沿着街道晃悠,欣赏春日美景。   电影学院不远就是三环,高架桥水泥墩矗立在花园里,钢筋混凝土配着娇弱新绿,有一种迷幻美感。   有多久没这样,不被死亡觊觎,不被绝望纠缠,带着轻盈的灵魂走走停停。   庄沭感慨,侧身瞬间看到橱窗里人影,不觉审视起来。   书中的庄沭只有二十岁,少年感十足,留着乖顺的发型,眉眼舒展,鼻翼小巧,唇薄却含珠,不是有福气的面相,却足够清新动人。只是如今那双茶色瞳仁里,多了点狡黠善变的光芒,点缀的他多了几分伶俐。   如果硬要说不足,那就是身高。庄沭踩了踩鞋里的增高垫估算,青年至多有个一米七六,唉,这是他穿书生涯最矮的物种了,想当初他可是一米八七的双开门冰箱。   庄沭摸摸线条流畅,骨像出色的下巴,心想:不怕才二十,俗话说得好,二十三股一股,二十四还能窜一窜。回去多整点AD钙奶,高钙牛奶,说不定哪天就长开了呢。   他夹着书边走边看,不知不觉走进高架桥下的小公园里。   这里偏僻幽静极少有人来往,草地已焕发生机,薄薄一层绿远远望去心旷神怡,树叶新芽还未舒展,那些红的、白的、粉的花骨朵,就迫不及待冒出头来。   头顶是深灰色高架,奔忙车辆滚滚而过,发出轰轰闷响,谁能知道这方天地下,春天已悄然降临。   穿书者每回降临都会消耗大量精力,庄沭退休最后一穿也不例外,他越走越困,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劳,索性找到偏僻处的长椅,以书为枕小憩一阵。   入睡前庄沭还在想,贺家的小屁孩儿叫啥?多大来着?好像是个奶娃娃吧?扔给保姆就行,便宜儿砸和耗子区别不大,不影响刷卡花钱……   没等他睡舒服,一阵嘈杂叫骂声传来,少年独有的变声期公鸭嗓格外难听。   庄沭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惊醒坐起,一群小菜鸡不上学,是想上天吗?   很远处五六个人正在混战,各个人高马大,要不是穿着校服,根本想不到是学生。   现在的小朋友都是吃史丹利长大的吗?怎么这么高?想到身高庄沭心酸。   他掏出手机拉近镜头,才清晰分辨出这帮长胳膊长腿儿,是五打一啊?   被围殴的少年相当可以,灵活抵挡,挨最少的打,偶尔还能绝地反击几下,像只滑不溜秋的小泥鳅,粘手又难抓。   五人中体格最大的一个活像门板,没沾到一点便宜尽挨打,嘴里不干不净,跟抹了开塞露似的,揪住“小泥鳅”的衣服撕扯得不成样子。   “小泥鳅”也不含糊,借着撕扯反向用力脱下衣服,直接把“门板”晃了个大跟头,吧唧就坐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泥鳅”趁机扭头朝着庄沭跑,越跑越近突然脚底下拌蒜,嗷呜~一嗓子,腾空飞过来给庄沭磕了一个。   磕头不要紧,关键是他重心不稳,脏爪子往前乱抓,正好抓住庄沭的裤腿。   庄沭睡半截儿爬起来还有点懵,条件反射从长椅上跳起身,裤子差点被扯掉。   他双手提着裤腰,小泥鳅俩爪子拽着裤脚,四只眼睛隔着空气差点打起来。   “松手!”庄沭从牙缝儿里蹦出俩字,他听见可怜的牛仔裤,发出破碎的呲啦声。   俩人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后面追打的人已经杀到。   “小泥鳅”撅着屁股刚起身,就被人一脚踹回去,连带庄沭也被撞回椅子里。   庄沭起床气极大,再加上眼前从物理上打成一片,吵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这帮小兔崽子,太他妈烦了!   庄沭转身捡起半个手掌厚的专业书,抖了抖,拍拍身前正在下黑脚的“门板”后背。   “门板”正专心用鞋底在“小泥鳅”身上盖章儿,突遭骚扰甩胳膊骂道:“X你X,少管老子闲事。”   庄沭没言语,揪住他后脖领子,庞大身躯突然失去重心,随着转身。   “唉、唉、谁啊?干什么!”门板气急败坏,挥手向后就是一巴掌。   庄沭迅疾举书挡住,身手快得划出数道虚影,震惊了其他人。   下一秒,他松开“门板”的领子,在对方转头瞬间,轮圆厚重的专业书,结结实实拍在肩膀上。   他力道不算大,但架势拉的足够开,劲儿很巧。   “门板”被书扇得后退多步,后脚跟儿卡着道牙,一屁股坐进灌木丛中,像只困在陷阱中的豪猪,嗷嗷直叫。   “你吵到我睡觉了。”庄沭脸拉得跟只蚂蚱似的,但声音很轻察觉不到情绪。   旁边挨打的、施暴的通通吓呆,手脚并用原地后撤,生怕溅一身血。   “你们愣着干嘛?”门板在灌木丛中无助挣扎,“快、快把我弄出去啊!”   几个被吓傻的跟班儿,听到杀猪般惨叫,这才回魂儿,跑过去七手八脚将人拽出来。   “门板”浑身上下挂满枯枝,衣服裤子各种破洞,嘴里还进了蜘蛛网,非常狼狈。   他气急败坏又惧怕庄沭,只好无能狂怒指着“小泥鳅”放狠话,“你别狂!有种别回学校,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说完,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   庄沭拎着书,单手插袋,一边衬衣下摆掉出裤腰,有种野兽獠牙的锋利感,偏偏那张脸生的纯然无害,甚至是温柔亲和的。   这种撕裂落在仰头望他的少年眼中,满是危险的颜色。   庄沭居高临下打量,少年称得上剑眉星目,稚嫩的脸庞怒气未消,目光灼灼。   他没有青春期男生多见的痘痘肌和小胡须,整张脸肤色均匀,是干净的小麦色,衬衣被扯得乱七八糟,能看到肩部肌肉线条,清晰却不夸张,看起来是经常锻炼的。   小小年纪长成这模样,被打不冤枉,大概是学校里太受欢迎,惹人嫉妒吧?   庄沭脑内添油加醋的功夫,少年已起身略微整理仪容,瞧着家教也还行。   “谢、谢你了。”他全程低头,嘴里缭乱一句,像是不愿面对什么。   想起刚刚差点儿被扯掉裤子,庄沭气不打一处来:“裤腰都被你扯大了!”   “对对对、对不起。”少年没想到他能说这个,尴尬地挠头。   庄沭突然发现,这小子身高居然比自己猛一截,他踩了踩增高鞋垫问:“你多大了?”   “十六。”少年脱口而出。   庄沭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十六?你长这么高?谁让你这么长的?”   “……”少年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他。   庄沭捂着胸口转身逃离,美好生活是有代价的,全是拿身高换的,不把男主卡刷爆,都对不起消失的小腿骨!   少年捡起破破烂烂的校服外套,望着庄沭失魂落魄的背影:“怪人!”   远处有四道飞奔身影,边跑边冲他喊:“兰哥!贺兰!你没事吧?”   贺兰飞速整理狼狈,转身又是副不可一世的帅样儿:“别喊,我能有什么事儿。”   “没事就好。”祁江喘口大气,拍他肩膀,“我们去你学校,他们说好多人追着你打。”   贺兰波澜不惊:“没事,以后你们别老去我学校。”   “我们担心你啊。”池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眉毛拧在一块,“兰哥,我爸说你家老贺闪婚了?”   “对对对!昨儿晚上我大哥也说了。”郝佳乐从后面窜出来,“你家老贺八成遇上妲己了,这么快结婚,你可要小心,过两年弄出一帮弟妹,可就有的烦了。”   他们是贺兰以前贵族私校的好兄弟,都是几代的富贵人家,家庭组成也很复杂,十来岁对家产之争颇有体会。   贺兰垂目心疼他的校服:“我不是老贺亲生的,他娶八个老婆,生一窝孩子都跟我没关系。只要……不跟我挤一起过,老贺又不是没房子。”   祁江怼郝佳乐一胳膊肘子,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反正来都来了,我家会所就在前边,贺兰衣服都破了,过去收拾一下再回家吧。”   贺兰想到这样回去,肯定又要被管家叨叨告状,便点了点头,一行五人勾肩搭背很快消失在马路对面的人流中。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今天我娶了个老婆,有点漂亮。:)   -------   预收《蛇蝎病美人心如死灰后》戳作者专栏,求个收藏呀m(_ _)m,啾咪!   乔良的母亲是港城有名的疯美人,一把火烧与乔家少爷同归于尽。   十一岁的乔良回到宋家,遇到给野猫挖坟的宋时扬。   两个不受重视的孩子,在吃人的宋家磕磕绊绊活了下来。   多年后,为争宋家控制权,宋时扬决定与何家联姻。   消息放出去的那天夜里,手握决定股权的乔良堵住他。   月光照在他脸上,惨白的:“我把投票权给你,换你……上我的床。”   次日,婚约解除,全城震动,何家少爷远走国外。   *   从寂寂无名,到万众瞩目。   乔良和宋时扬在利益与感情双重纠缠下,牢牢控制住宋家。   宋时扬是乔良不能说,也不能想,却不能忘的欢愉。   乔良做宋家的刀,宋家的狗,做依缠无心枯木上开出的毒花。   他偏执地向上爬,成为一把沾满脏血的美人刀。   却没想,换来的是何川回国,宋何两家再谈联姻。   乔良摸着另一半床榻,睡了十一年,也可以没有半点温度。   得不到的,倒也不必留着!   *   乔良背叛了宋时扬,宋家产业半数易主,宋时扬地位岌岌可危。   股权投票最后一晚,乔良突然收到病情诊断。   友人看出他在犹豫:“乔良,人要是嘴硬,就最好硬到底,千万、千万别心软。”   一语成谶,最后时刻,投票反水,乔良带着想搞死宋时扬的恶鬼,一起下地狱。   之后,他像偏执、疯狂的母亲一样,一把火烧掉宋家老宅。   只来得及面对焦土的宋时扬,发誓要抓回乔良。   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不如因恨相连!   *   多年后,宋时扬蹲在病房门口,托着乔微的脚踝,细心为他穿上拖鞋,熟练的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乔良垂目:“大少爷,戏做过头儿,就没意思了。”   宋时扬微顿:“地上太凉。”   乔良笑了:“半生、半条命都给你了,不是让你跪在这儿,给个废物穿鞋的。”   宋时扬眼眶通红:“别这样好吗?求你。”   *   宋时扬提着保温汤盅,小心翼翼敲开门。   乔良浴袍散乱,湿黑发丝垂在额前,指间夹着根细长香烟,不是他常抽的牌子。   宋时扬惊觉不对,问道:“你在干嘛?”   乔良依门,抱臂轻笑:“快活啊。”   宋时扬下颚紧绷,在暴怒边缘,最后也只能说句:“别着凉了。”   *   乔良掐灭烟:男人就是贱,你爱他的时候,他要你的命,你把命给他了,他他妈掉头跟你讨爱,你说,是不是天生的贱骨头。 第2章   庄沭嘬着AD钙奶,按照贺正发的定位,没走多远就到了轩玺世家。   三十八层的双子塔公寓,世界顶级设计师的杰作,一户一层,每户都有空中花园和游泳池,是市中心不可多得的顶奢大平层。   贺家就住顶层楼王,观山望海,俯瞰整个市区。   庄沭走进大厅,满眼金碧辉煌,安保措施十分严密,他不得不给管家打电话。   没过多久,收拾的油头粉面的管家,一路嘘寒问暖将他引入高速电梯。   管家年龄不大,口条不错,滔滔不绝恭维着庄沭,不着痕迹带出自己是贺家亲戚的话。   庄沭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不吭声,冷眼不冷脸,仔细打量起对方。   管家四十多保养的不错,脸色红润细致,浑身名牌,特别是领口胸针,设计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老的不着家,小的还在喝奶,偌大贺家进出全靠着个管家,那可是天大的肥差,肥死人的那种。   “庄先生,您请。”高速电梯又快又稳地停在顶楼,管家护住电梯门格外殷勤。   庄沭好奇张望,轻声回应:“谢谢邹叔。”   老子现在可才二十岁,花儿一般的年纪,就掉进豪门这吃人的魔窟,唉……作孽啊!   “呃……”管家没想到这个称呼,有点尴尬,“庄先生,您叫我邹管家就行。”   庄沭摇头,发丝掠过洁白额头,瞧着脆弱无助:“你是贺家亲戚,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叫你声叔叔应该的。”   “您客气,您客气。”管家心花怒放。这位年龄小,经事少又是外人,更好拿捏。哪像贺兰越大越难搞,老大家的私生子,还摆正牌少爷的谱,晦气!   电梯正对着是贺家门厅,两边是长长的丝绒软椅,用来给宾客换鞋,地中海风情的拱形门洞,每个下面都站着巨大的艺术花瓶。   “这里真大……”庄沭扶着奶油色柱子感叹,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管家走上楼梯,推开乳白色大门,“庄先生,那只是门厅,您请进。”   大门在眼前开启的瞬间,庄沭瞳孔地震,乳色与黑色交织的双楼梯,如从高处倾泻下来的琴键,优雅、震撼,是建筑直白的美。   任何震撼表情,管家都习以为常,与有荣焉地介绍:“顶楼是复式结构,上下加起来近两千平方米。”   “原来如此。”庄沭缓缓走入,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飘在上空。   他抬头,晶莹剔透的巨型水晶灯组,宛如星河从九天飞落,现在每个细小的水晶坠里,都是他的身影,如梦如幻。   庄沭跟着管家参观完前会客厅,穿过巨型中西式厨房和餐厅,这才来到主客厅。   主客厅有着一面落地窗,一百八十度全视野,远眺而去,钢筋混泥土蜷缩的脚下,山海相拥在眼前。   管家叫来家里的阿姨、司机还有中西厨师,向庄沭介绍了他们负责的事务。   庄沭话不多,只是点头示好,便独自欣赏起窗外美景。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面直嘀咕,贺先生娶个大孩子,来管小孩子和偌大的家,怎么看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只有管家格外得意,算盘珠子崩得满地都是。   “庄先生,您看中午想吃点什么?差不多可以吩咐厨师准备了。”他看看表,提出建议。   提到吃,庄沭来了精神。   这可是他退休后的第一餐,代表着新生活的降临,不能马虎!他要狠狠地庆祝自己脱离苦海!   “邹叔,今天对我来说非常特殊,我想小小地庆祝一下。”庄沭眼里汲满兴奋的光。   管家没想到他第一次进门,就敢提建议以外的要求,有点懵再看看表:“呐个……现在准备恐怕有些来不及。”   “不用麻烦大家。”庄沭胸有成竹,“谁能给我本地五星级酒店的电话,最好能有四五个吧。”   管家还在用“你想干嘛?”的眼神望着他。   西餐厨师以极快地速度,送上本地五星级酒店订餐卡,附带介绍几家优势菜品。   庄沭频频点头,参考推荐,订了四国大菜风情组合,还十分贴心地配上各国儿童套餐,完美!   然后就跳到窗边,继续眺望如画般的风景,真是心旷神怡。   管家被晾得十分不爽,背手训工作人员:“看什么看?都没事儿干吗?酒水不准备?餐具不挑选?眼里面都没活儿!”   工作人员被他动辄训斥、克扣、背黑锅,苦于贺家进出管理都在他手上,敢怒不敢言,看他吃瘪心里面就一个字——爽!   费芦雪是这里的清洁负责人,她细心地发现,庄沭订了四套儿童套餐,可是贺兰都十六了,最烦别人把他当小孩儿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邹管家,你看是不是通知一下少爷,庄先生来了。”费芦雪委婉提醒,这小爸、继子关系非常微妙,弄不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打工人。   管家吊眼盯着她:“管好你自己,算个什么玩意儿,轮得到你操心这种事吗?”   他能不知道对方担心什么吗?笑话,他在庄沭面前只字不提贺兰,就是想让这位尝尝,贺家这位反骨上天的少爷的滋味儿,到时候才知道该拉拢谁!   费芦雪被骂的脸色青白,捏着衣角低头匆匆跑走。   庄沭嘴角含笑,葱白般的手指浅浅敲着玻璃,贺家的窗户擦得可真干净,管家那些嘴脸全映在上面,虽然客厅很大听不到声音,光凭表情就知道内容够精彩。   捧高踩低、欺上瞒下、吃里扒外……他可见得多了。   五星级酒店服务与速度齐飞,专人专车送上门。   庄沭撑着下巴,坐在十二位大理石餐桌尽头,瞧着一水黑礼服的侍者鱼贯而入,珍馐佳肴款款落桌,突然活出了一种祸国殃民的感觉,就很爽!   他还叫人把四组儿童套餐摆在另一端,他可不想跟小屁孩儿坐一块儿吃饭。   酒店的儿童套餐做得不输大餐,特别是甜品,小鸭子、小兔子、小熊瞎子,一个比一个精致。   庄沭忍不住走过去,想趁人少顺个小蛋糕尝尝。   突然,前厅传来管家故意拉高的声音:“少爷!你带客人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家里面好有准备。”   “你又想干嘛?”贺兰察觉到反常,对这个老阴比丝毫不客气。   管家一脸委屈,声音又抬高几分:“您不能老是这样难为我们吧?!”   “贺兰,你们家管家老糊涂该退休了吧?”祁江看不过眼,不管怎么样,贺兰都是贺正亲自抱进家门,一个户口本上的儿子。   “随便你跟老贺怎么说吧。”贺兰破罐子破摔,大步朝餐厅走去,“你们别理他。”   庄沭在餐厅,只听见管家的话,心里面还琢磨:有钱人幼儿园就开始社交了?社交啥?喝奶的各种姿势吗?!   没等他想明白,肩上扛着破烂校服,双手插袋,急步而来的大高个儿贺兰就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是你???”两人眼睛睁得溜圆,异口同声质问对方。   餐厅里厨师、管家、侍者,外加贺兰的狐朋狗友,摸不着头脑,一起万脸懵逼。   “你在我家干嘛?”贺兰瞧着一桌子豪奢餐品,像是要开趴体更加疑惑。   庄沭双手抱臂,“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混乱中管家奔过来,这才向贺兰介绍:“少爷,这位是庄沭,庄先生。是贺先生的新婚妻子,您应该叫一声……小、小爸。”   锐利眼刀直接飞他脸上,管家低头闭眼,装得备受欺负。   这么大的事儿,外人知道,工作人员知道,唯独他这个做“儿子”的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骗他!   叛逆期少年怒火中烧。   贺兰拽下校服,故意在餐厅抖了抖:“老贺出息了,骗个未成年结婚,不怕遭雷劈啊。”   “贺兰!”祁江低声劝阻。贺兰和贺正在外面可是“父不慈子不孝”的典型,再这么闹下去,离被赶出贺家也不远了。   贺兰甩开他的手,冲庄沭说:“老贺房子那么多,你随便挑一个,也不用往我跟前凑吧?实话告诉你,我是老贺养子,你讨不到什么便宜,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   他这句话惊呆全场,带着对贺正不满的迁怒,完全是撕破脸面的程度。   只有管家心里偷着乐,斜斜瞥一下庄沭,贺兰这小杂种秧子,在贺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儿了。   庄沭还沉浸在“十六岁”的便宜好大儿震撼中,这才反应过来,书里说喝着奶被抱进贺家,可没说现在还在喝奶!妈的大意了!   “你刚刚说什么?”他一脸茫然抬头,是真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管家以为他被吓到,火上浇油地跑过去:“庄先生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划不来,我们家少爷是有名的谁都管不了,只有贺先生能说两句。”   他里外里都是在撺掇庄沭去告黑状,还装得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贺兰把校服外套扔地上,指着大门口:“我说让你出去,老贺有的是房,出门随便挑!”   他身后的少年们,根本没想过碰到这种场景,吓得跟尿急的小博美似的,来回戳他。   贺正跟庄沭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回家照顾好孩子。”给得唯一一个地址也是这里。   这就确定了,庄沭想过美妙的退休生活,就得降服眼前这只冲他嗷嗷嗷撒泼的小藏獒。   庄沭波澜不惊,好整以暇坐回餐桌前,单手托腮思索一下:“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   “你、你说什么?”这下把贺兰整不会了,满脸迷惑。   少年脸皮薄,冲动行事,火气是再而衰三而竭,很容易陷入人间险恶。   另只手也移到腮边,庄沭每个动作都很慢,像只骄傲的小树懒:“我有个方法,不知道你敢不敢试一试?”   贺兰搞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嘴里轻声慢语吐出的“敢不敢”、“试一试”,很容易激起人的胜负心。   “你说。”   庄沭开心,亮晶晶的眼睛又弯成小月牙:“你跟我打一架,打赢了我滚,打输了呢……没关系的,我不用你滚,怎么样?”   贺兰:???   众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怎么?不敢?”庄沭舒服地靠进餐椅里,“你不是喜欢打架吗?刚刚被五个人打,还是我救了你呢。唉……白眼儿狼。”   他纤细的身躯陷入深木色高背餐椅中,像一朵包裹在黑暗中的百合花,危险、神秘,飘散着动人的香气。   这样的人是无法与打架斗殴有任何关联的,只有贺兰知道,这幅人畜无伤的皮囊下,有着怎样的怪力和速度。   爱好武术,泰拳、搏击均有涉猎的贺兰,第一时间心底却在打鼓,他知道自己在犹豫。   “这妲己是不是脑子不太好?”郝佳乐困惑挠头,“咱们兰哥打他两个不是随便嘛?”   “他好像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池桥点头附和。   祁江快疯了:“你俩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啊?”   “贺兰别胡闹,要不先去我家。”他又拉住贺兰低声劝阻,“他毕竟是老贺的人,你俩这关系打一架,传出去老贺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这句话反倒提醒贺兰,打一架弄不好老贺还能把他踢更远出去,越远他越自由。就算怪物庄沭不会告状,管家那张三八漏勺嘴,还能放过他?   贺兰的沉默让众人长出一口气,一触即发的后妈继子“大展拳脚”,看来是不会发生的,这都什么事儿啊,太考验心脏功能了。   只有管家脸上挂着稍显遗憾的别扭表情。   贺兰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从管家脸上掠过,径直望向庄沭:“行啊,说得好像我怕你一样。”   他被五个人追打,并没有下狠手还击,只是想摆脱骚扰,说真的,他也有点好奇庄沭的深浅。   庄沭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站起身五指交叉活动手腕。   他个子不高,身形纤细,皮肤白嫩,穿着宽松衬衣,露出脆弱的腕骨,怎么看最多只能跳段广播体操。   这具身体确实影响庄沭发挥,他穿过的世界有一多半不是正常地方,要凭真功夫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的身手没有章法,更不是花里胡哨的表演功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置人于死地!   “去客厅,有地毯,别把你打哭了。”贺兰瞧他体育课似的热身,嘲笑着走向客厅。   客厅有一块巨大的长绒波斯地毯,蓝、金、红多种色彩交织,充满异域风情,是老贺从动荡不安的中东地区,专机弄回来的心头好。   现在他那好大儿,正踩在上面来回试着摩擦力,他的新婚妻子跳着伸展运动,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鞋印。   两人做完热身,眼神很有默契地打在一块儿。   “我不欺负小孩儿,我只用一只手,一只左手。”庄沭怕一会收不住力,把小屁孩从藏獒打成四眼小土狗,先自废一半武功。   贺兰猜测他有点东西,可没离谱到这个地步:“瞧不起谁呢!”   “哪里,我只是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庄沭那股疯劲儿浑然天成,背起右手,随意伸出左手,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两人对话的功夫,贺兰已近身前,拉开自己熟悉的架势扑过去。   哼,花架子!   庄沭轻而易举隔开他的胳膊,同时出脚,先踹膝盖再踩脚踝,行云流水,悄无声息。   结实矫健的半大小伙子,没发出半点声息,噗通摔在长绒地毯上,啃了满嘴毛。   庄沭依旧背着一只手,膝头顶在他腰侧,正好别住手腕,左手五指张开,将他的脑袋死死摁在地毯里。   贺兰能挽回脸面的,就剩一只勉强揪住庄沭领口,抖得跟过电一样的手。   电光火石间胜负已分,围观的人还张着嘴,神情恍惚,难以置信一切已经结束了?!   贺兰刚刚的豪言壮语好似预告片,跟正片毫无瓜葛。   “不只是妲己,还是个武装妲己。”郝佳乐咽了口吐沫。   “笑、笑得越甜,打人越狠,贺叔的口味儿……有有有点邪乎啊。”池桥甚至后退了几步。   以贺兰的混账程度,管家都做好庄沭被打得狂哭乱叫、撒泼上吊的准备,看到这种结果,突然人生都陷入迷茫。   只有像死狗一样被摁住的贺兰,满脑子里只有震撼,全他妈是震撼!   他都没看到庄沭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腿一软,人就直接趴下了?   庄沭甚至只用了一只手,这他妈是从少林寺跑出来嫁人的吧?!老贺是个M吗?!   “认输吗?”庄沭气息均匀,压着只百多斤的小藏獒,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贺兰被他的膝盖顶住软肋,稍微大点呼吸就觉得肋骨要断,艰难侧头又急又轻地用嘴呼吸,像只濒死的蛤ihu蟆。   真是倒霉透了……   贺兰索性闭眼,省的被疯子气死!   两人僵持不下,管家又跑出来作妖了。   “哎呦!庄先生,可使不得!少爷他是贺家的金枝玉叶,您这样他以后记仇了,我们都没好日子过啊!”他跑到地毯边缘,捶胸顿足地喊。   庄沭烦不胜烦侧头,贺兰挣扎着抬头,两人异口同声:“关你屁事!”   管家在贺家横行多年,头一回挨骂,还是双响骂,老脸通红,尴尬地搓着手退到窗边。   围观的工作人员全体憋笑,谁不在心里骂他一句:活该!   骂了个心有灵犀,两人都觉得晦气,庄沭一爪子又给小藏獒摁回去。   贺兰又吃了一嘴毛,气得在心里疯狂骂老贺。   少年的眼睛又亮又黑,沉着怒火、不甘和骄傲,脸上委屈与迷惑交织,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看上去又凶又蠢又可怜。   庄沭看得出来,他在贺家过得不好,连管家都能爬到他头上。   话说回来,谁又能在大男主逆天爽文里活得好呢?我们不过是他完美人生的展示品、挂件,亦或是垫脚石……   庄沭像是在思考什么,突然俯身,盯着贺兰的眼睛说:“怨吗?恨吗?不服气吗?”   多无聊的一本书啊,不如养个小反派玩玩?   “你、你想干嘛?”贺兰有点怕他了。   庄沭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有没有想过干掉你爹继承亿万家业呢?”   “……”贺兰惊恐,老贺知道他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吗?!!这也太疯了吧?!救命啊!   “逗你玩呢。”庄沭笑得春花灿烂。   贺兰脸色惨绿惨绿,刚出土的恐龙蛋化石都比他有阳气儿:“别、别玩儿了,我认输。”   庄沭点头,小藏獒开始听人话了,好事儿,慢慢来。   他放松力气拍拍手站起身:“起来吧。”   身上钳制的力量消失,贺兰觉得猛然一松,这才反应过来庄沭压制他的力气有多大,恐怖!   庄沭刚转身,瞧热闹的四个好兄弟,整齐划一冲着他鞠躬,齐声喊:“庄叔叔好!”   庄沭得意回望贺兰:“你的小朋友们真懂事。”   尼玛的……   贺兰磨牙,似乎看见他竖起蓬松的大狼尾巴,忽悠忽悠向自己示威。   没招儿,谁让他打不过呢,他爬起来就往外边走。   “吃饭!”庄沭整理皱皱巴巴的领口,冲着少年冒火的背影说。   贺兰气呼呼脚步不停,四只叛徒七手八脚拉他,被他甩得四仰八叉。   直到餐厅他才停下脚步,闭眼想起庄沭就觉得肋骨疼,愣了许久,突然返回到桌边,抽开椅子泄愤式坐下,桌边被他碰得叮咣乱响。   庄沭在后面,边挽袖子边慢悠悠走来,洁白如贝的圆润指尖落在白衬衣上,脆弱的仿佛一滴水都会伤害到他。   他走到桌首,眼皮都没抬,指着餐桌对面:“坐小孩儿那边去。”   贺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双手握拳抵在桌边,迫于淫威深呼口气,起身走到儿童套餐前坐定,眼里的光都没有了。   庄沭很满意,歪头看了看四只叛徒小博美。   “庄叔叔家的饭菜,一看就特别好!”祁江拽其他人,赶紧往儿童餐那边溜。   池桥拉走郝佳乐,围着贺兰坐好:“对对对!真香!”   贺兰双手掩面,差点被气哭!   庄沭这才款款落座,挑起西伯利亚帝王蟹孔武有力的蟹腿,用银色蟹钳一点一点夹开,细碎的咔嚓声回荡在偌大餐厅,白嫩细软的蟹腿肉瞬间流淌进瓷白餐盘里。   “兰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郝佳乐把米奇快乐刀叉塞贺兰手里,自己拿着只唐老鸭。   “兰哥受苦了,先、先吃点甜的吧。”池桥将粉嫩的草莓米菲兔移到贺兰面前。   庄沭吃得优雅从容,偶然抬头用餐巾点了下嘴角:“怎么,不喜欢吃儿童套餐吗?”   “没没没……没有!”四个大小伙子,拿起玩具似的刀叉,瞬间吃得风卷残云。   祁江还不忘把贺兰的头摁进盘子里。   贺兰气鼓鼓的没处发泄,也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凶狠干饭。   庄沭举着红酒杯,透过杯身望着窗外变形的美景:从今天开始,豪门弃夫的快乐生活,干杯哦!   工作人员虽在各司其职,但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时不时用眼神交流着疑惑与不解。   只有费芦雪,看见悄不做声的管家,在偷偷给贺正的生活助理打电话。   她深深地担心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今天听说我老婆打儿子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我,有点期待。:)   ------ 第4章   河畔壮美的钢筋混凝土丛林,是法兰克福金融区。   交易中心大厦高耸入云,整层开阔办公室,只有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好似临空而设,傲慢地俯视人间。   身穿复古三件套西装的男人,刚结束一场集团视频会议,双手交叉于桌前,不知在思考什么。   “先生,管家凌晨打来电话。”祝修是贺正的第一生活助理,没有重要事情一般不会来打扰他。   贺正抬了抬手指,示意他继续。   “管家说,您的波斯地毯不幸损坏。”祝修犹豫一下,挑了个不那么吓人的切入点。   “哼,”贺正靠进椅子里,闭目养神,“又是贺兰干的。”   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对贺兰的行为多少有点免疫。   “嗯……还有庄先生。”祝修不自觉压低声音。   “他?”贺正感到意外,但长期上位者生涯,让他对一切都是漠视的。   庄沭在他看来,就是一块漂亮的雨花石,扔进湖里能溅起几个水花。   “据管家描述,少爷和庄先生好像是打了一架。”祝修先把锅撇给管家戴好。   贺正睁开眼,似乎有点困惑,过好久问了句:“谁赢了?”   “似乎是庄先生。”祝修补充,“不过两人都没有受伤。”   “贺兰没有闹?”贺正慢慢坐起身,似乎来了兴致。   祝修实事求是地回答:“少爷没闹,甚至一起吃了午饭。”   “庄沭……”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边,“是个有意思的人。”   桌面内部通信响起,温柔女声礼貌提醒他,有重要电话进来。   贺正有些惬意地靠在椅子里,抬了下手指,祝修立刻俯首帖耳。   “把地毯的单据找出来,给他们,叫他们照单赔偿。”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很快敛去,摁下通信按键。   ……   贺正身边的人工作效率都很高,次日晚上,他的第三生活助理,就拿着账单找上门来。   助理带来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地毯无法修复还原,你俩一人一半赔!   好消息:钱不够可以摁手印赊账!   庄沭看见拍卖合同惊呆了!   这不但是条手工波斯地毯,还是条圣毯,是十分珍贵的古董,价值三百二十万美元!   贺正这狗男人是个诈骗犯吧?!   刚进贺家门,一个大子儿没捞着,倒欠一千多万人民币!黄世仁都他妈不敢这么欺负杨白劳!   反观贺兰平静如水,自带印泥,给大拇指哈口气,在第二百张欠条上摁好印儿,顺手把印泥丢给庄沭,上楼自闭去了。   庄沭甚至怀疑,他的到来是不是激发了这本书的奇怪支线,比如欠债一千万睡一觉还五万的不良内容?   他是来退休的,不是来双修的,如果这样,他不介意来个物理丧偶!拳头硬了!   自从挨过双响骂,就没在他眼前晃悠的管家,这时送来个消息,他以前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已送往衣帽间。   庄沭这才想起来,原身以前好歹是个小明星啊,不会一点收入没有吧?   他在衣帽间里打开手机银行查询,很快发现近几年赚得不少,但债务惊人,每年欠的钱比美国债务上限增长的还可怕。   最后一笔巨额还款,正好发生在他和贺正领证前。   破案了,他大概是贺正买回来的芭比娃娃,身价不抵半条地毯。   而他手里真正属于他的存款不过十万块。   庄沭凝视那张闪闪发光的百夫长金卡,心想能不能搞一千个POS机给他刷走跑路,但是……这本书应该、大概是有刑法的吧。   好惨,哭了!   庄沭窝在角落里怀疑人生,身边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正在帮他整理衣物。   突然一顶荧光绿的丑帽子掉在他面前,好像一坨染了色的水母。   庄沭被丑得一激灵,像捏什么脏东西似的拎起来。   “庄先生,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这些。”费芦雪抱着满满一袋衣物,好容易露出半个脸。   庄沭也好奇原身以前是啥样:“没事,你先放下来,我们一起整理。”   费芦雪费劲儿地把袋子放地上,里面的东西如火山喷发般冒出来。   除了绿帽子,还有紫帽子、蓝帽子、黄帽子……   全部都是饱和度极高,甚至荧光的色彩。   庄沭感觉自己好像吃了毒蘑菇,眼前都是五颜六色的幻觉。   费芦雪本想恭维几句,但作为审美正常的普通人,她选择闭嘴。   这位庄先生,不但性格古怪,衣品也很古怪呢。   接着,庄沭从袋子里掏出一顶亮粉色假发,一对橘黄色双马尾,和一条小芳样式麻花辫……   空气都选择沉默。   庄沭的手还放在袋子里,已经失去拿出任何东西的勇气。   “啊……庄、庄先生,那边还有很多没整理完,我先、我先过去干活。”费芦雪眼睛一闭,飞一样跑出去。   继续往下掏,是一条齐臀小短裙,灰粉色蕾丝边,庄沭手指缝儿里还带出它的配套产品,比眼罩大不了多少的同色系比基尼。   他陷入沉思,贺正买他回来,不会是图他女装巨佬,爱他cosply吧?   真他妈变态!拳头又硬了!还是物理丧偶吧!   庄沭恨不得就地刨个坑,把这堆玩意儿埋起来。   他把袋子塞进柜子底层最不起眼的地方,刚站起身,立刻被衣柜里五颜六色的衣服闪瞎狗眼。   那些鱼鳞亮片,水晶珠花,带着大金链条,向他发起了死亡攻击。   庄沭双手关上衣柜,转身用后背抵住柜门,封印住里面的丑东西。   “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费芦雪手里正在叠一件透明背心。   庄沭:“不用整理了,帮我个忙,把它们全都送回去,记得找个道士贴两张符封起来。”   费芦雪:“……”   把妖魔鬼怪的衣服,原封不动送回去,庄沭可真是两手空空,就剩素体。   迎着水晶灯温柔的光,他举起黑金卡弹了弹:“明天不把一千万刷回来,我跟你姓!”   ……   贺兰有意躲着他,早早跑去学校,不见踪影。   庄沭被丑衣服吓得噩梦连连,顶着两只黑眼圈吃过早餐,就叫上司机,准备去奢侈品云集的文马街逛逛。   沉稳大气,通体黑亮的“外交官”驶出地库,缓慢汇入车流。   上了三环庄沭才明白贺正选择这里居住的原因。   轩玺世家位置极好,向东两公里就是电影学院,再有一公里就是贺兰的学校,市十六中,公办非重点,是个不起眼的排名中后的普通中学。   这点让他非常疑惑,贺兰那几个小狗腿,一看就是上贵族学校认识的,那他为什么转学到一所毫不起眼的公办中学?还被一群小痞子追着打?   管家还跟他说,如果去贺兰学校务必低调,贺兰不喜欢别人公开他的身份,甚至跟老师说他爸是挖煤的,活得暗无天日贼可怜。   小藏獒身上可真是谜团重重……   电影学院气势恢宏的大门从眼前滑过,庄沭突然想起那天好像带着一本专业书?   他难道也在上学?不会吧?   不会、肯定不会,赶快忘掉!略略略~   老子现在只想给贺正放血!   文马街位于市中心老城区,紧挨着使馆区,早年靠着给各国外交官定制西装汇集人气,慢慢变成奢侈品云集的购物中心。   虽然近几年年轻一代潮牌兴起,市内涌现大批新消费地,但说起高端、优雅与正统,还得看文马街的蓝血顶奢。   车停在街口,往里都是步行街。   庄沭还穿着那天的白衬衣、牛仔裤,两手空空,兜里就揣了张卡,漫步在连成线的法桐街道上。   但凡他脖子上多挂个工作牌,就是哪家迟到的漂亮小实习生。   这里的大牌店铺,没有购物中心顶天立地的广告和logo,低调隐藏在一幢幢老洋房里,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封印着时光与优雅。   庄沭随意推开一家店门,立刻就有sa迎上来,将他死死堵在门口。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sa温声细语问道。   庄沭愣了一下:“没有。”   他以前穿书几乎没有温柔时光,更别说逛街买衣服了,他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先生您有我们家的VIP吗?”sa声音温柔,却丝毫没有想让他进的意思。   庄沭诚恳说:“我是第一次来。”   “先生非常抱歉,我们里面在接待VIP客人呢。”sa面带难色,“下周二是我们品牌的免费开放日,您可以来了解一下,到时候还有免费的小礼品可以拿。”   sa第一眼扫过他清汤寡水的穿戴,就知道不是目标客人,但是小帅哥长的又乖又甜,漂亮得还有点眼熟,难保他日飞黄腾达,sa自然说话客气几分。   “哎呀!这不是我们小树儿吗?”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突然闯过来。   下一秒,庄沭看见一只粉色的鸡毛掸子,活生生扑过来。   书里面他只有短短二百字,但背景板也是有真实生活的。   庄沭目前对原身生活的所知是一无所知!就十分可怕!   本着敌动,我不动的原则,庄沭调了个略显迷茫的表情。   “杜先生,这位先生是您约的朋友吗?”他的专属sa也跟过来,“快请进。”   堵在门口的sa恭敬鞠躬,冲着庄沭说:“不好意思先生,您请。”   “是我朋友呢,可不是我约的。”鸡毛掸子一脸鄙夷,“不过让他进来见见世面也好。”   庄沭原本不想蹚原身的浑水,听到这句话,长腿不由自主迈进去,毕竟他从不惯着找死的人。   他从容自然走进去,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挑选衣服。   杜嘉莫名吃了颗软钉子,噎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旁边的sa低眉敛目,在底下偷偷传递眼神,嗅到香甜的瓜味儿。   娱乐圈混得越惨,撕逼越猛,这俩人都属于瞧着眼熟,查无此人的状态,有好戏看了。   杜嘉走到庄沭身边,突然指着他手上新款丝带衬衣说:“daisy,这件我要了。”   他的专属sa踮着小碎步过来,从庄沭手上收下衬衣:“杜先生眼光真好,这是今春新品,时装周秀款成衣,价格虽然小贵,都超五万了呢,但是附赠一条水光绸丝带替换,非常非常特别。”   专属sa是人精中的人精,深知杜嘉好面子,穿条新裤衩都恨不得把价签掏外面挂着,刻意把五万块加重音。   杜嘉脖子扬得老高,从sa手中接过赠品丝带,一巴掌拍在庄沭胸前:“这里不打折,你也买不起什么。如今我飞黄腾达,你却查无此人,看在一起出道的份上,送你条丝带,系领子上边好歹提提身价。”   庄沭拍开他的爪子,看脏东西似的盯着他:“你在跟我说话。” 第5章   温润的气质突然冷下来,庄沭就像一块不容亵渎的寒玉,冰冷锋利,却引人垂涎,好想将他拥入怀抱,用鲜血焐热,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   这样的态度,配上没有疑问语气的“你在跟我说话”,直白翻译就是:你也配跟我说话?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震住,不由自主猜测他的身份。   “什、什么意思?”杜嘉捏着丝带的手悬在空中,进退两难十分尴尬。   “你过来。”庄沭都不带理他的,招来最初接待的sa,“这里VIP什么规则?”   sa还在懵逼中,但职业素养不错:“先生,我家VIP需要单笔消费超十万,半年累计消费超五十万,还有单笔消费超一百万,可直接晋升SVIP,SVIP是有专属、定制,全球秀场服务的。”   “一百万都不够我洗条破地毯的。”庄沭趁热装逼,贺正的破地毯,光清洁修复报价一百二十万,还不保证弄好。   这话要换个人讲,保证被喷成筛子。   但庄沭往那儿一杵,豪横的仿佛搓原//子//弹玩儿长大的,让人无比信服。   庄沭环顾一下,问sa:“有一百万的单品吗?”   sa头摇得像滚筒洗衣机,百万单品几乎不会在店里,一般都在会所、沙龙,是专供另一个层级玩的。   “有!有!有!”姗姗来迟的店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先九十度鞠躬,“先生您来的非常巧,有件准备送展的珠宝,如果您有兴趣,我现在就为您准备。”   庄沭直接将黑金卡递给她,“买单,我赶时间。”   “好好好!您稍等,您请坐,我马上!”店长踩着风火轮飞走。   全店sa都围着庄沭,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杜嘉大脑一片空白,短暂陷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哲学黑洞。   那可是一百万,对方说得好似一百个糖豆儿!   他的VIP是这个“好哥哥”,那个“好爸爸”,你一件我一件,好容易在半年内凑出来的。   今天要不是故意恶心人,五万块的衬衣,他才舍不得掏自己兜儿里的钱买呢!   庄沭不是退圈了吗?这是到哪儿附了个魔,想重新杀回来?   杜嘉CPU都快烧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店长很快返回,戴上黑丝绒手套,打开华美首饰盒,向庄沭展示镇店之宝。   那是一颗造型华丽,点缀珍珠,嵌满钻石的人鱼胸针,最引人注目的是人鱼尾鳍,由两颗泪珠海蓝宝镶嵌。   庄沭随手私下软皮烙金价签,走到杜嘉面前,把价签挂绳塞进他领子边,摆正。   “这个送你,一百万的价签你这辈子也难收藏到。”庄沭笑着,说得真情实感,“回去拍个照,发发朋友圈,身价或许能上个档次。嗯,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杜嘉脸色青白,气得发抖,身上鸡毛掸子每一根粉毛过电似的哆嗦。   “还有,我一直一直都想告诉你……”庄沭凑近他科技含量很高的脸,“你整得真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淡淡的惆怅,不是嘲笑,不含诋毁,平铺直叙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种陈述事实的讽刺,让杜嘉原地爆炸!   “庄沭!你什么素质!”他不顾形象歇斯底里喊道。   庄沭在信用卡账单上,签上个大大的贺字,抬头:“我没有素质。”   他说得斩钉截铁、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杜嘉眼前一黑,委屈搅合着不甘,在内脏深处发酵成隔夜酸水,直冲脑门儿:“庄沭!以前的破事儿,我跟你扯平了,但是今天……”   “扯平?”庄沭打断他,从话语里能猜出,原身和这位怕是新仇旧恨,梁子结成了中国结。   但是很不幸,他遇到的是从地狱爬出的人,最瞧不起既往不咎、一笔勾销这种狗屁话。   他走到杜嘉面前,“我可不喜欢扯平,我更喜欢风水轮流转。”   无形压力扑面而来,杜嘉心虚,不由自主小步后退,“你、你想干嘛?你再这样我、我就报警了啊!”   “你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要告你!”他一边光速后退,一边撂狠话。   庄沭含笑指了指头顶:“告,必须告,你不告监控都不答应。”   说到监控,杜嘉一脸惊恐,要让人看到他刚刚那副撒泼样子,他肯定会塌房,然后全网无人受伤。   他光速掏出口罩拉高遮住半张脸,没放半个屁,灰溜溜跑掉了。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宁静又美好。   “庄先生,您要不要休息一下?”sa勇敢打破窒息气氛,又觉得话中带歧义,连忙解释,“我、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就是……您想喝点什么吗?”   完蛋了,她马上要被又凶又漂亮的客户爸爸,喷成筛子了!   sa索性低头闭眼。   庄沭回她一个甜甜的微笑:“有牛奶吗?要高钙的。”   “有的,您稍等。”sa脸色绯红,对面这个笑容至少四个加号,好乖!好甜!好爱!   庄沭靠进沙发里,终于想起拿手机查查原身。   当他输入自己的名字,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百度百科。   “庄沭,内地艺人,身高一米八二……”庄沭低头看了看腿长,沉默是今晚的三甲骨科。   百度百科下面挂着营销号文章,有图文有视频。   《庄沭,薛定谔的一米八二》   《庄沭身高不足一米七实锤!》   《庄沭内增高暴露,鞋跟高过女配!》   《现场爆料,庄沭女配对戏脚下垫三块砖头!》   尼玛的……毁灭吧!   再往下的新闻,无一不是黑料,碰瓷、蹭咖位、文盲……数不胜数。   庄沭关掉手机,从兜儿里掏出口罩悄悄戴上,瞬间安静的好似一只未婚鹌鹑。   没过一会sa端来热牛奶,还贴心地送上巧克力樱桃甜点。   庄沭此时已经不想喝牛奶,只想带着他一米八二的大长腿,顺着三环跑回去。   他把店内的当季新品扫荡一空,留下地址,就回去了。   这街是没法逛的,再逛全街都会知道,他真的没有一米八二!短腿企鹅摔碗!   庄沭走后,全店sa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举着手机一顿狂搜。   “他真的好帅!好有气质!为什么以前是这个样子呢?”   “是啊,我好喜欢他凶起来的样子,脑补各种疯美人!啊啊啊!”   “是不是他公司的问题啊?不怎么管他,黑料都特别多。”   “那他们错过了一个亿啊!笨蛋公司,要是我,我能把他捧得火烧火燎!”   “人家退圈啦,再也看不到了,真是好可惜。”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真的没有一米八二欸……”   ……   品牌方看到地址,顿时热血沸腾,立刻租来礼宾车,领着改装阿尔法,浩浩荡荡赶到轩玺世家。   庄沭靠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像只躲懒的小狐狸。   身边站着个洋和尚,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用车轱辘口味儿的中文,给他讲着品牌历史。   庄沭微眯眼,手中随意把玩那颗百万海蓝宝胸针,非常心不在焉。   身后进进出出,是品牌方专配收纳师、搭配师,将衣帽间整理的井井有条。   穿书带来的精力不济,还未完全消散,庄沭差点被洋和尚念睡着,便让厨师不用准备晚餐,他先睡一觉,起来随便吃点就行。   几天相处下来,工作人员才发现,庄沭是个极其凑合,特别好打发的人。   而且他极宅,自理能力突出,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的小娇娇。   起先大家战战兢兢怕出差错,慢慢习惯后,也就顺着他去了。   厨师准备好几样方便加热速食的菜品,放进冰箱便关灯下班。   贺兰回家时,已是月上梢头。   为了躲避武装妲己,他都是在外面吃饭,找个自习室写完作业再回家。   屋里那只妲己跟猪似的,睡得特别早,规矩还忒多。   只要他躺下,全屋像吹熄灯号,漆黑一片。   他每天晚上摸黑进家门,仿佛溜门撬锁偷东西,贼刺激。   今儿晚上也一样,偌大房间乌漆嘛黑,只有一楼西侧阿姨卧室门缝儿流出微弱灯光。   贺兰在黑暗里穿过前厅,路过餐厅,突然听到西餐厨传来“咔嚓、咔嚓”,好像啮齿类动物发出的咀嚼声?   难道有老鼠?!   不可能!高端公寓,三十八层,他从未见过老鼠。   贺兰停下脚步,像只成精的饺子皮,溜墙根儿来到转角处。   “咔嚓、咔嚓、咔咔咔。”   好像翻动包装袋的声音啊?   难道是贼?   贺兰突然警觉,又摇头,不可能,家里有只武装妲己,要是有贼,早就被他欢天喜地打出屎来了。   西厨靠拐角,半开放,是个光线死角,晚上不开灯是真黑。   贺兰看见一坨东西,没头没尾,趴在岛台上不知道在干嘛?   他悄悄走过去,离得不远感觉应该是个人,刚想问是谁,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就觉得眼前一花,那坨东西“嗖”地飞过来。   下一秒,胳膊肘发麻,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四仰八叉躺在冰凉的厨房地板上了。   “庄沭——别打我!我是贺兰!!”贺兰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管家和阿姨听见动静,匆忙跑过来,灯光瞬间亮起,全屋灯火通明。   贺兰单手抱头,另一只手被庄沭拧住。   庄沭穿着一身水果披萨连体睡衣,弓腿展臂,像只特大号儿蝙蝠精。   “少爷、庄先生,你们这是又怎么了?!”管家五官都皱在一块儿。   庄沭视力绝佳,抓住贺兰的瞬间就已认出人,奈何太晚收不住势,只能轻拿轻放,把小藏獒铺在地上。   他睡眼惺忪,收回爪子放在胸口,可怜巴巴地说:“我饿了吃点东西,你要吓死我了。”   “哎呀!少爷,您以后还是早点回家的好,把庄先生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管家挑拨是非的基因相当顽强。   贺兰惊魂未定,只有他看到黑暗里,庄沭转身时的眼神。   那双狼般森寒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从背后接近我的人,都得死! 第6章   第二天早上,庄沭揉着眼睛下楼,远远看见贺兰坐在餐桌前吃饭。   昨晚午夜惊魂后,少年不知是想通了什么,突然没事人似的重回餐桌,不再躲避。   庄沭有起床气,慢悠悠走到桌前:“逃课?”   “周末!”贺兰理直气壮。   “哦~”庄沭又揉眼睛,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贺兰瞧着他全然无害的脸,怀疑自己昨晚上吃错药,产生幻觉才看到那样的庄沭。   青春期猫一样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出来。   庄沭捏着勺子,心不在焉喝粥,另外一只手里还玩着昨天的百万战利品。   他没有把它当成胸针,而是去掉后面的别针,改成一件干干净净的珠宝艺术品,就这么盘核桃似的,拿在手里玩。   圆润珍珠,光滑宝石,将阳光折射出不同光泽,看起来赏心悦目。   贺兰三两口吃完饭,站起来就看见他病恹恹,百无聊赖玩着珠宝,好像围困在高大宫墙里的贵妃娘娘。   早上打扫卫生的阿姨们,轻声议论庄沭买了一屋子新衣服,全是奢侈品,语气里又是惊恐又是羡慕。   和那些图老贺臭钱的男男女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贺兰居然有些说不清楚的失望和气愤。   真是的!他气个锤子!最好把老贺血放干!   “哼,庸俗!”说完这句话,贺兰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可惜晚了。   庄沭一双特别无辜的狗狗眼,缓缓爬到他脸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庸俗,你听黑猫警长都是黑胶唱片!”   “你……你怎么知道的?”贺兰俊脸微红,那可是他的秘密,他都是偷偷听的。   庄沭这两天可是抠完了小说里关于这位少爷的内容,只有一小段:贺正送给他一张黑猫警长黑胶唱片,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小时候,只要想念贺正,就会拿出来听。   “我不告诉你!”庄沭那张扫射全人类的破嘴,能气死人。   贺兰火冒三丈:“庄妲己!你别太嚣张,这里是贺家!”   “呵,”庄沭也来火,一只脚踩着餐椅,“我要是妲己,早把你做成肉馅大包子了!”   “行啊!我就看你能好几天。”贺兰气得呼哧呼哧,“老贺花着呢,又看脸又看腿,就你那两条小短腿儿,老贺看见连夜打飞的逃跑!”   庄沭差点心梗,真想给他一巴掌拍汤盆儿里淹死!   管家冒着熊熊战火赶来,“您二位这又是怎么了?”   庄沭脸一转,满眼含泪就是一副我见犹怜:“邹叔,他骂我。”   贺兰首遇到量子化翻脸,当场吓呆,真的有人能说哭就哭啊?   “少爷,庄先生毕竟是您的长辈。”管家赶紧递手绢,语重心长劝说。   贺兰哑巴吃黄连,还是气不过:“他、他装得吧?!”   庄沭哭得更伤心了,滑座回椅子里,趴在餐桌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这儿,我要是不来这儿,就不会有人说我腿短。呜呜呜呜~”   贺兰听得心里直发毛,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跑上楼,重重甩上门。   只剩管家温言软语地劝说:“庄先生您也别往心里去,少爷长大了,不是小孩不好哄的,记仇不记好,您可千万要小心,尽量顺着他的心意,日子多少会好过些。”   他就不信,有人嫁进贺家能受得了,前头有个半大小子占着财产,何况只是个养子。   是人都有私心,庄沭才二十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能甘心吗?   再听听刚才贺兰都说了些什么鬼话,每一句都是替贺正把人扫地出门。   “邹叔,以后我真的只能看少爷脸色过日子了吗?”庄沭用手绢沾沾赛博眼泪。   管家呵呵笑着:“那就要看庄先生的努力了。”   “我一个人努力没有用啊。”庄沭抬头看他,软绵绵地若有所指。   管家似笑非笑:“庄先生,少爷十六岁,在这个家十四年,您看看我就知道有多难了。”   庄沭换上副标准后妈厌弃脸:“那是邹叔你对他太客气。小孩儿小打小闹,弄坏点东西,骂骂人、顶个嘴,嚣张跋扈,你告状告死了,不影响他作为继承人的底线。”   他捡回百万珠宝,认真在手上把玩:“智商、性情、品格这才是贺先生看中的,前两个是天生的,后一个是养成的,养歪了自然就突破底线。”   “您是说让少爷干违法乱纪的事?”管家不是震惊,而是一种真的在仔细考虑的语气。   庄沭闪电回头:“我可没说!”   “您没说,您当然没说。”管家点头哈腰,片刻又充满疑惑,“可是少爷他不是干这种事的人啊。”   庄沭把那颗百万珠宝胸针,拿在他眼前转悠一圈,又嗖得收回去:“是啊……那怎么办呢?”   管家看着胸针,心底一激灵:如果庄先生的百万珠宝丢了呢?偷窃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贺先生不会信的,您多想了。”管家表面上还是劝和。   庄沭不以为然:“你觉得以少爷的脾气,来这么一回还会待在贺家吗?”   管家的思路豁然开朗,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贺兰那臭脾气,到时候没事都得出事。   他小心翼翼看着才二十岁的庄沭,心里浮现一句话:人粉活儿狠!   “而且邹叔,你想想,少爷现在就看你不顺眼,以后贺先生手指缝儿里落下点权利给他,那还不新仇旧恨,把你所有的事都翻出来。”庄沭把珠宝在桌边仔细放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引诱与猜测。   在管家听来格外刺耳,毕竟心虚的人特别爱浮想联翩。   “庄先生,您说得对。”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圆润指尖从一颗颗珍珠上滑过,最后落在泪珠般的蓝宝上点了点,庄沭没有说一句话飘然离去。   独留百万珠宝,孤零零躺在桌面上。   庄沭站在二楼玻璃廊道上,俯视整个餐厅、客厅,能看见管家侧身而过,桌面空无一物。   他伸出手悬在空中,学着操纵木偶的样子,嘴里哼唱着不知名小调,瞧着轻松惬意。   小说里关于管家的内容,也很引人入胜呢。   他不介意提前展示给贺兰,毕竟一个合格的反派,在很小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人心险恶。   ……   贺兰回家的时候,差点以为家里遭贼了。   轩玺世家的安保、视控技术、物管经理,全在他家前厅忙活。   再看里面,管家带着全体人员,正展开第三遍拉网式搜查。   贵重无比的家具,没一个在原地,地毯、地垫、挂画、装饰通通被移开。   要不是水晶灯一览无遗,也得被摘下来。   “你们干嘛呢?”贺兰拉着一张帅脸,感到一阵莫名烦躁。   “唉,少爷回来了。”管家趴在地上大喘气,“少爷你可回来了。庄先生新买的百万胸针丢了!所有房间都找过,全都没有!现在只剩你的房间,有密码锁还没找,我们找完啊就可以报警了,那是真进贼偷东西了!”   贺兰再混账也听懂意思,愤怒异常:“他的胸针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你什么意思?”   “少爷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管家爬起来解释,“只是所有人的房间都查过了,就算报警,我们也得自己检查清楚啊。”   贺兰压着怒气:“我要是不让你们找呢?”   无论家里人、外人,此时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数不清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不用证据,因为这句话,就可以判定他的罪行与偷盗无异。   现场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种安静真他妈吵,震耳欲聋般。   少年听到胸腔里、呼吸中委屈的声音,他要紧牙关保持骄傲:“叫庄沭过来!”   “怎么样了?还没找到啊?”庄沭款款走下楼梯,走到最后几个台阶突然站住,“我可不敢过去,我害怕。”   贺兰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只暴怒而又年轻的狮子,随时准备跟敌人同归于尽。   “我中午就出门儿了,根本没见过什么胸针!再说了,我拿你那破珠子干嘛?”他语气虽凶,但本意还是在跟庄沭解释。   果然,还是一头扎进“自证清白”的陷阱。   蠢啊!这种榆木疙瘩,也不知带得动不?唉……   庄沭歪头装傻:“可是,我的胸针丢了啊。”   “你东西丢了是你傻!关我屁事?”贺兰感觉鸡同鸭讲,气得快要爆炸,“又不是我拿的,凭什么要搜我房间?你怎么不搜他们……”   他突然卡壳,是啊,别人的房间全部已经搜过了。   庄沭无语凝噎,是人都得喊一声傻狍子的程度。   管家又出来循循善诱:“少爷,一百多万的东西,不是小数目,万一真的是进贼,我们也不知道他会把东西藏哪里去是吧?不能有遗漏啊。”   “我只想赶快找到,毕竟是贺先生第一次送我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庄沭可怜兮兮地抱怨。   贺兰心里面狂吼:你要点脸吧!不是刷老贺的卡!就是老贺送的!   庄沭见他有点动摇,立刻补一句:“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拿的。”   贺兰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歪,和庄沭的那句相信,想了许久终于妥协:“只许看,不许进来乱翻乱动!”   少年黑着脸匆匆冲上楼。   庄沭和管家的眼神,在空气中如庆功般轻快地碰到一起。   物管遭到投诉,害怕管理不善放贼入门的屎盆子扣脑袋上,强烈要求一块见证,最好什么都没有,赶紧报警吧!   一群人把原本宽敞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贺兰高大身材小孩子气得堵住密码锁,滴一声后门锁嘶嘶转动,锁扣弹开。   贺兰迅速扫视一圈,确定跟他走时一模一样,这才放心闪开身体。   他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外面布置成书房,里面还有一间卧室。   不像其他男生鸡飞狗跳、鞋袜乱飞的场面,贺兰的房间不让阿姨收拾,依旧保持的相当干净整洁。   “都给我在门口站着看!不许进来!”贺兰敞着门,在屋里趾高气昂转圈。   他走到正对着门口的书桌前,猛然拉开抽屉:“让你们看好了!一会儿都给我道歉!”   由于他拉得太猛,抽屉又是那种浅口款式,里面蹦出来个拇指大,亮晶晶的东西摔在地毯上。   管家眼疾手快,冲进去拿起来喊道:“庄先生您快看!这不是您的胸针吗?!”   堵在门口的人群哄得躁动起来。   贺兰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傻掉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今天他们说我老婆是妲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尾巴,想摸。:) 第7章   庄沭接过胸针,仔细审视:“真的是我的欸,好奇怪,为什么会在贺兰屋里呢?”   “怎么可能?怎么会在我这里?”手指还黏在抽屉上,贺兰不知在问谁。   管家开始发难:“这也说不通啊,少爷的房间有密码锁,按道理说除了少爷谁都进不去啊。”   “你刚不是说,有可能、有有可能是贼藏起来的吗?”贺兰呼吸急促,明显慌乱起来。   “可是少爷,根本没有人进过你的房间啊。”管家这时才拿出监控,大庭广众之下iPad快进里,自始至终只有贺兰的身影。   嘈杂议论声,针尖般难忍的异样眼神,将贺兰围困在中间,如绞索越缩越小。   和那时一样,鄙夷的、嘲讽的、虚伪的声音,山呼海啸,扑面而来……   贺兰突然揪住管家的领子:“你骗我。”   管家求救似的望向庄沭:“庄先生,您是正儿八经的主人,也是失主。少爷的行为可大可小,贺家家教严,贺先生对少爷期望极大。您受累多帮少爷跟贺先生说说好话。”   杀人诛心!   管家的每句话,都是在把贺兰往绝路上逼。   “你也骗我。”贺兰狠狠丢开管家,为什么会如此失望,为什么还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你他妈的在期望什么?   期望是多余的,你也是多余的……   庄沭迎着少年近乎绝望的眼神,平淡又坚定地说:“我没骗你。”   但他转头又对费芦雪说:“报警。”   “庄先生……”费芦雪捏着手机犹豫不决。   管家也不想闹到真报警:“庄先生,少爷还小,家丑不能外扬啊,是不是先告诉贺先生啊?”   “听我的,报警。”庄沭声音软软的,却不容拒绝。   费芦雪只能无奈打了报警电话。   疏散无关人员,庄沭和贺兰在客厅安静等待警察到来。   期间管家一反常态,多次劝说撤销报警,都被庄沭驳回。   贺兰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打游戏。   他瞧着面色惨淡的管家,突然没心没肺地开心起来:“反正我什么都没做,丢人现眼的是老贺。”   “你说得对。”庄沭喝口茶水,淡淡点评。   贺兰嘲讽:“少插嘴,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多谢夸奖。”庄沭照单全收。   两位警察来得很快,管家边引路边把事情说个大概,强调是家庭内部矛盾,只是为了教育孩子。   警察也点头表示理解,叛逆期少年鸡飞狗跳的事儿,他们见得多了。   还没等贺兰像警察叔叔嚎冤,庄沭先说话:“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你不要太紧张,孩子的教育那也是门学问。”警察一看,这不俩小孩儿吗?能不乱套吗?   有钱人也真是,脑袋被屁崩了,娶个小孩儿给小孩儿当后爸,闲得慌!   “不,我们家孩子很好,聪明、善良、勇敢、诚实,个儿还高。”庄沭满脸写着认真。   正襟危坐的贺兰,一脸吃了马应龙的表情,惊愕上面落着惊恐。   “我要举报管家邹强,涉嫌千川股份、恒达集团、蓝远科技等多家上市公司内幕交易,以及窃取商业机密。”庄沭的目光缓缓落到管家脸上。   管家脸上有一瞬间表情是空白的,突然变得面目狰狞,矢口否认:“警察同志,怎么可能,你看我就是个管家,打工的,我根本不懂这些东西。”   他反应迅速,反手指认庄沭:“是他,他为了栽赃陷害少爷,让我把他的珠宝胸针放进少爷房间的抽屉里,想要贺家把少爷扫地出门!”   “庄沭?!”贺兰脑袋嗡嗡乱响,转脸向他求证。   “你们先别吵,一个一个说。”警察也觉得一个脸嫩年少的小后爸,知道啥是内幕交易吗?还是问问珠宝是怎么回事,万一存在虐待未成年的问题呢?   “庄先生,他说珠宝是你指使他放进贺兰房间的是吗?”警察这时表情严肃起来。   庄沭点头:“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招惹你了?!”贺兰跳起来看着他。   警察过去拉开他,把疯了的小藏獒摁进另一边沙发里。   庄沭都不带搭理他的:“所以警察同志,您应该问一下,房间有密码锁、走廊有监控,并且监控回放无问题的情况下,邹强是怎么把我的珠宝放进贺兰房间的。”   警察锐利的眼神回到管家脸上:“对啊,你说说。”   他们刚看过监控回放,暂时看不出大问题,庄沭说得都是事实,那管家的问题就更大了!   “我、我……都是、都是庄沭让我干的。”管家脸色苍白,慌乱不已。   “没错,他让你干的,你倒是怎么干的啊?”警察敏锐察觉,这里面水很深,毫不让步地追问。   庄沭趁热打铁:“贺家内部监控,你只有查看权限,修改、下载、转档的权限都未开放,邹强,你是怎么做到移花接木的?”   管家浑身都在发抖,真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滩烂稀泥就是他!   “你利用破解监控,监视密码,修改隐藏视频,长期出入贺正书房,同步电脑信息,窃取商业机密。再用远房亲戚身份,在二级市场疯狂内幕交易,敛财数千万。当管家太委屈你了。”庄沭坐在沙发沙发上,像一尊温玉美人雕,语速不紧不慢,清晰吐露其中要害。   两位警察一左一右,将管家夹在中间:“庄先生,事关你家隐私泄露,还有重大经济犯罪问题。我们先将嫌疑人带回去,也请你最近做好协助调查的准备。”   管家腿软差点跪下来,被警察提着往外走。   “庄先生、庄先生!让我见见贺先生,让我跟贺先生见一面,求求你!贺先生是不会这么对我的!”他愤恨不满的喊叫声,回荡在华丽的门厅。   哼,还想贺正可怜你?   书里面东窗事发时,你的死像超乎你的想象哦!   你要是知道那种下场,应该跪下来叫我一声活菩萨!   庄沭翻了个巴洛克式白眼,晦气玩意儿!   翻出珠宝小人鱼,迎着光看那漂亮的反射,他甩掉拖鞋缩进沙发里,又是只软软的小可爱。   突然光线被高大的人影挡住,庄沭皱眉抬头,就见他那便宜好大儿,一脸不合时宜的严肃。   少年有着初见锋利的眉眼,冷情薄唇,利落的下颚线,配着深入思考的表情,帅得一塌糊涂。   “庄沭。”他难得不大吼大叫喊名字。   庄沭被他看得毛毛的,恶狠狠说:“有屁快放,没屁跪安!”   “你、你……”贺兰再三犹豫,还是决定问出口,“你是不是老贺雇来的私家侦探啊?”   “哈???”庄沭跳起来站在沙发上,“我这种花容月貌,美的夸父追日,不当豪门寡夫,你让我当私家侦探?你赶紧挂个号看看脑子!”   贺兰被他喷得连退两步,这玩意儿不但真敢给他当爹,弄不好还准备给老贺出殡!   “你看看你今天那怂样儿!”提起这个庄沭就来气,撸起袖子,“你怎么就不大嘴巴抽他呢?”   贺兰看他嗷呜嗷呜的样子肝儿颤:“我小时候……管家就这样,慢慢也就习惯了。”   “你记着。”庄沭站在沙发上比他高,拍他脑袋像拍个西瓜,“任何人想要踩你头上,你都要想尽办法踩他坟上!”   作为一只年幼反派,他的必修课当然是记仇!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风水往死里轮着转!   “……”贺兰不着痕迹从他魔爪下闪出,面前这位小后爸,似乎在发一种很新的疯。   “你今天说管家进老贺书房,我想起来,去年有天半夜我还真碰见过。”他试图将庄沭的精神状况拉回正途,“他解释说书房门把手坏了,需要贴修理标签,白天忙忘了,想起就赶紧来贴。”   庄沭好奇:“你就没有想过跟你爹讲一声?”   贺兰就地滚地毯上,想了想:“大概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已经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麻烦了。”   庄沭在阳光里舒服地眯起眼,很多时候,人们想要的善解人意,不过是想让别人委屈自己罢了。   “我小时候总在想,快点长大,长大就会变得懂事,懂事就会变得人人喜爱。”贺兰望着倾泻而下的水晶灯,轻哼一声,“可我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变成他们嘴里懂事的人。”   少年的抱怨永远是热烈莽撞的行为,极少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拉开一小撮胸口皮肤,露出鲜红一角。   “因为人长大了,委屈不会变小,也会长大。”庄沭单手撑着脑袋,“离那些让你懂事儿的人远点,他们都是傻逼。”   贺兰眼睛一亮,仿佛被撸顺毛的大狗,不好意思撇开脸,边挠头边傻兮兮地笑。   最后上楼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追问庄沭:“你真的不是老贺雇来搞我?”   庄沭站在楼梯口回他:“我是专门下凡来当你爸的,满意吗?”   贺兰:“……”   出了这么大的事,贺正那边悄无声息,直到第三天,助理上门告诉庄沭、贺兰,管家邹强盗窃财物、窃取商业机密、内幕交易、虚假交易、偷税漏税……数罪并罚很可能出不来了。   庄沭可没有他的好定力,整栋楼都知道贺兰被管家欺负,栽赃陷害,纷纷叮嘱自己年幼的孩子,一定要和父母亲人多沟通。   但庄沭注意到,贺家产业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更别说新闻报道,市场连传言都没有,十分可怕的把控能力。   而且狗男人问都不问一句,跟书中说得一样,有关家庭的事毫不在意。   助理还说贺正对庄沭、贺兰和平相处十分满意,希望他们继续保持,并下发每人一笔四百万的奖金。   庄沭心里美,悄咪咪把狗男人身边的狗牵回来,暂时还他一个独立人格。   谁知助理下一句是:可用于各自抵消欠款,抵消后,庄沭还欠七百二十万!   庄沭:每天都想物理丧偶! 第8章   落地窗外,晚霞烧得正旺,空气被烫成橘红色,流淌出一层层金色光芒。   落地窗前,曲水流觞,配着下沉式沙发。   穿着浴袍的黑发美人,酥若无骨般靠在那里,遥望美景,岁月静好。   他发丝还带着氤氲水汽,偶尔从发尖滴下细小水珠,沿着完美轮廓滑下,最后掉入锁骨窝里,引人遐想。   贺兰刚放下书包,扭身就看见庄沭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美好侧颜。   静若处子,动若疯狗!   老贺绝对是精神分裂,才会娶这么个玩意儿!   他才不信庄沭能老老实实坐那儿玩诗情画意。   于是绕个圈儿,想看看这人到底干嘛呢?   谁知走一半,费芦雪突然出现:“少爷回来啦!”   管家出事后,贺正并没有派人来,而是让庄沭、贺兰自己找人。   庄沭是彻底的养老心态,能不干事儿就不干事儿,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   索性让沉稳细心,在贺家时间也长的费芦雪顶替。   这声少爷喊得庄沭神魂归位,慢吞吞转头,满脸飘飘欲仙的舒适表情:“快再来个桶,给贺兰也安排上。”   “你干嘛呢?”贺兰浑身上下写着害怕,又好奇地往前凑。   庄沭趴在沙发靠背上眨眼睛:“你猜。”   “嚯!”贺兰站在台阶上可算看清楚了。   精致优雅的曲水流觞台,上面压着半米高的大木桶,里面呼呼往外冒热气,跟东北大澡堂儿一样,哪还有丁点诗意。   庄沭一双又白又细的小短腿,全没在黑乎乎的药汤里。   破案了!妲己泡脚!   “我才不呢,我不要!”贺兰正是装逼耍酷的年龄,怎么可能跟退休老头一样泡脚。   费芦雪已叫人把巨型脚盆儿端过来放好:“少爷试试吧,庄先生写得秘方,特别好。”   庄沭还会配药方儿?   贺兰嘴上拒绝,又耐不住好奇心,三推四拒,边挽裤腿边说:“老头儿才泡脚呢,你才二十,你应该多泡泡老贺去。”   庄沭闭眼迷迷糊糊叨咕:“男人……哪有脚盆儿舒服。”   贺兰无语,突然觉得老贺也有那么一丢丢可怜。   “烫烫烫烫!”他脚指头尖刚碰到水,就烫得跳回沙发,“烫死了,我泡不成这个!”   庄沭眼疾手快摁住他的膝盖,“别怕,过了最烫的那一瞬间,你就升华了。”   接着突然发力,把贺兰的腿摁进木桶中。   “嗷——”贺兰直接喊了一嗓子。   过了一阵天色微微变暗,贺兰真像庄沭说得那样,额角带汗,舒服得仿佛荣归西伯利亚的哈士奇。   两人瘫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泡着脚,看夕阳西下退休人在天涯。   直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好久,贺兰才不情不愿接起来。   电话那边对方说得又快又急,他只是低声应和,最后说:“我知道了,晚上上游戏再说。”   “怎么了?又打架啊?”庄沭睁开一只眼。   他说的这个打架是游戏里的PK,但打得还是一帮人,就是之前追着贺兰揍的一帮小鳖孙。   这本书中有个现象级游戏《武战》,风靡全球,已经发展成社交必备,特别在青少年团体里,你不玩就意味着被孤立。   以学校为单位的实名帮会比比皆是,很多高战力,特别是打PK赛,都是实名ID,能上排名是一件值得真名炫耀的事。   连游戏代言影帝边琸,都是重度沉迷玩家,曾经有过半年不开工,就为打游戏的壮举。   游戏里他的实名ID,从边琸想退休,到边琸已退休,从未掉过排名,是神一般存在的全服第一!   贺兰所在的市十六中,排名中等靠后,生源复杂,管理只能说凑合,偏偏游戏成绩不错,属于所在区服的大帮会。   领头管理学校帮会的,就是以彭燃为首的,追着贺兰揍的一群人。   他们成绩不错,家庭条件优渥,犯什么错都有老师庇护。   可以说无论线上还是线下,是O2O的如鱼得水,直到贺兰到来。   贺兰不满他们游戏里给每个人发kpi,不但要做贡献、排名、战力、宣传等数据,还要达到每月氪金数。   于是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自己搞了个捡垃圾帮,自娱自乐。   由于他的号战力不低,一些早就不满彭燃的人,特别是囊中羞涩不肯氪金的,逐渐脱离学校帮会,加入贺兰的捡垃圾俱乐部。   这就造成学校帮会分裂和人员流失,彭燃多次要求贺兰带人老实回来,并就“分裂行径”公开道歉。   贺兰做了十四年少爷,刚从顶级私立中学退学下来,回答他们的自然是:去你大爷的!   两边正式线上线下O2O地开打!   贺兰没想到,玩个游戏能这么上纲上线,不顾死活,就尼玛离谱!   彭燃没想到,贺兰游戏能打,真人快打也不含糊,好在他们人多,纠集一群打一个,虽然丢人,但好歹能赢。   贺兰还跟贺正不太一样。   贺正是典型的牺牲所有人,幸福我一个,穿着西装拿着刀叉吃人的孤狼。   贺兰表面上拽哥一枚,对啥都无所谓,可内里是一团热火的操心老妈子。   庄沭不得不感叹一句:幸亏是养子,要不得怀疑老贺家的遗传稳定性!   贺兰的捡垃圾俱乐部,没有任何门槛,全靠他个人氪金维持。   为了让同学有点小钱玩游戏,他绘制了一百多种材料捡拾地点地图,各种汤药、食品与体力消耗的划算度,还有每月金色和紫色材料的价格变动。   很快,他们帮会成为本服最大的垃圾佬聚集地,贺兰本人也荣升垃圾大王!   各个地图和副本战后,都能见到他时装披风、满身精紫、限定武器,狂搂垃圾!   而由于他们帮会的崛起,直接导致本服材料价格走低,和学校帮会垃圾滞销。   贺兰更成了彭燃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场因捡垃圾引起的大战,一触即发!   庄沭知道后真是哭笑不得,好好一款游戏,不为副本装备,不为排名荣耀,不为谈情说爱,为个捡垃圾打成这样?   他的穿书生涯从未遇见过这么离谱的人和事!   其实每个区服对垃圾佬都有保护政策,毕竟拽哥拽姐们忙于副本、PK,哪儿有时间亲自捡材料,全靠垃圾佬。   可学校帮会打得是“叛徒”,也不会杀其他垃圾佬,限定十六中成员,就让别的帮会很难插手,只能同情。   但他们雇佣外部人员,频繁破坏捡垃圾俱乐部的仓库、药库、矿产,上线就被杀到麻木,游戏体验感为负。   贺兰受未成年系统制约,只能周末晚上维护帮派,独臂难支。   祁江、郝佳乐曾经移民过来,帮着打了一阵,但骚扰太多,收效甚微。   捡垃圾俱乐部风雨飘摇,滑入即将崩毁的边缘。   庄沭很好奇,接下来贺兰会怎么做呢?   于是吃完饭,他屁颠屁颠跟着贺兰来到阁楼巨大的娱乐室。   娱乐室有块巨大的玻璃天幕,晚上躺在地板上,能欣赏漫天星辰。   贺兰只有一小时游戏时间,没心情看星星月亮,拉上玻璃顶遮阳板,漆黑一片里巨型激光投屏缓缓落下。   他联好手机,一、二、三掐着点登陆游戏。   叮叮叮此起彼伏的帮会报警声,仓库、田地、药材还冒着火星子,灭火进度不到百分之二十。   贺兰拉开帮会日志,果然取水灭火的人不少,只是被取水路上杀麻了,甚至有人死了六十多回?   是他们学校的丁姗姗,小姑娘奶妈专精,估计看见药材被烧,急得送了六十多回人头。   贺兰没着急灭火,翻出可穿戴游戏配件,戴好开始做热身。   《武战》不仅是手游,还是全球首款可穿戴手柄游戏,可穿戴配件的反应精度高于界面操作,灵活且适用人体。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贵!是PK场、多人战场神豪必备!   各个游戏直播平台,只要标题是可穿戴PK场,那都会挤爆!   庄沭眼睛一亮,对游戏设备产生兴趣。   不过再好的设备,配上小藏獒的垃圾身手都得歇菜,真没意思!   贺兰迅速从卡牌里选出远程英雄,轻功跳上高处。   果然通往取水点的路上,埋伏得全是刺客,多达十几人,都是收到消息来收贺兰人头的。   两边已成公开敌对帮会,除了帮会、主城和副本,其他地方皆可互杀。   贺兰站在巨幕前,屏息凝神,手腕可穿戴设备力道逐步加大,面准焦点还在微抖。   咻咻——   杜比音效两声清脆爆音,如同仙乐。   两名刺客倒地,同时贺兰的击杀语音跳出:捡垃圾的都杀!你们要脸吗?!   “噗——”庄沭一口柠檬水差点呛死。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散开,有几个人也更换远程英雄。   室内全是“咻咻咻”的光效和声音,好似下起流星雨。   《武战》门派很多,门派与门派之间克制、推辅交织,而且每个门派都有好几个英雄,有些英雄还是锁卡,必须氪金购买。   即便你欧皇附体集齐全门派,也只可能全力供养一两个英雄,一般人养到第三个卡明显练度不够。   贺兰选的英雄是远程门派爆款,但不是他的主养英雄,装备差了点,羁绊都没满,也没配隐身武器。   属于开场拿人头,爽完就跑。   庄沭看出来,贺兰这小崽子也挺猥琐的。   卡着帮会地图界限,对方只要接近,就换瞬移技巧英雄出来搂人头。   但对方高战过来后,情势马上扭转。   随着英雄练度的提高,技巧控制技能更好。   即便有可穿戴加持,贺兰反应稍慢就被控住,拉出去一顿暴揍!   不到半小时,他就被收了十几次人头,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贺兰没有一丝愤怒和气馁,他要在有限的时间,做出最大的反抗!   此刻,世界频道也吵吵起来。   看不惯欺负垃圾佬的路人发言:差不多得了,一帮高战天天打垃圾佬。   十六中的打手跳出来:咋滴,你爸捡垃圾喂大你的?这么同情垃圾佬?   十六中人多势众开始起哄:就是,不服气的都加入垃圾帮会,是兄弟就一起挨揍,光哔哔算什么!   少数同情声很快淹没在一片叫嚣中。   贺兰看一眼表,继续换卡换装备。   少年沉默又严肃,在黑暗中做着最后的努力。   庄沭走过来拍他肩膀:“挺好玩的,让我也试试。”   “你没玩过,行吗?”贺兰犹豫,他怕庄沭一怒之下,找对方线下真人快打。   “不知道呀。”庄沭又笑成好看的月牙眼,“反正他们又不会真的死掉。”   贺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我也想和老婆泡脚。:) 第9章   贺兰摘掉配件,给庄沭简单讲解一番,又帮他穿戴好。   庄沭伸手、握手,来回活动关节感受武器操作感和力度。   贺兰拿起手机,准备随时断开连接,替代庄沭挨揍,他怕庄沭受不住这委屈。   但他惊讶发现,配件力度和敏感度数值,正以恐怖的数据拟合。   贺兰看过众多可穿戴配件调试视频,没有一个能达到庄沭这种水平。   守在帮会门前的人,见他迟迟不出来,开始叫骂起来。   [贺兰!你装逼花钱养帮会,你在黑煤窑打工的爹知道吗?]   [没本事就别学人家建帮会,丢人现眼!]   [不是爱跳吗?怎么怂了?出来!别给你爹躲。]   庄沭看着屏幕右边附近喊话,冲贺兰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孝顺好大儿!”   贺兰尴尬捂脸。   他只是被问烦了,随口说老贺工作是挖矿,传着传着就成黑煤窑挖煤了。   庄沭感慨,突然觉得老贺有那么一丢丢可怜。   庄沭想挑个配件速度加成最快的英雄,贺兰有可惜没练,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练度最高,各方面均衡的万金油。   贺兰眼见他选好“游震”,心里直打鼓,这是游戏里公认的便宜好养活,啥都沾边,但操作难度很大,上限低。   游戏里有句话:社畜“游震”天天有,豪侠“游震”日日无!   “游震”典型的拳脚近身功夫,速度快、灵敏高、轻功绝、逃跑贼溜!   “这个很难,你行吗?”贺兰担心。   庄沭收臂伸腿,眼睛亮晶晶的:“可是他真的很快欸。”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好吧,那你、你小心点啊。”贺兰握住手机躺进懒人沙发里,“准备好了吗?来……”   话音未落,就看见庄沭飞出去,揪住离得最近的敌人,一顿毫无章法的暴揍!   他完全没按配件指示技能循环,打得都不知道是什么王八拳。   可被他揪住的人,嘎得又快又安详。   只能在附近聊天里,卧槽、卧槽的无能狂怒。   就当所有人以为他又要猥琐回帮会,庄沭出其不意,一个轻功翻进树林,把个卖眼远程干地上了。   远程近身死得快,丢了一把解控都没解出来,活活被锤死。   此时近聊已不是被打死的在卧槽,而是全员卧槽!   十六中的远程才想起来瞄准,庄沭已经轻功加轻功,飞檐走壁闯出去,后屁股跟着一堆特效火花带闪电的高战。   “卧槽!卧槽!”贺兰激动得手舞足蹈,“庄沭你真牛逼!”   吃瓜群众听说贫民之爹“游震”,在城外树林狂砍人头,引无数高战追杀,纷纷前来围观,一时间人头攒动,近聊爆炸。   庄沭又连杀两个刺客,还把一个敏捷高战打残血,这才被七个高战抓住锤死。   他不选择回城、回帮,而是直接附近引路石复活,蹿到背后又是一通狂收人头。   几轮对决下来,有眼尖的人发言:   [这个“游震”应该用的是可穿戴配件吧?快得离谱!]   [虽然很快,但是玩“游震”的人,买得起可穿戴吗?]   [吃瓜就吃瓜,别**的加戏!他爹一个挖煤的,他配个**可穿戴!]   [哇~你们十六中的人嘴真脏!]   [照你们说,他买不起可穿戴。不说全服,那他就是区服最强“游震”了,你们还打啥?赶紧跪着把人家请回去!]   [关你们P事!]   [是个“游震”你们就舔,不愧是贫民之爹,这辈子都玩不起好货吧?]   主城外树林打得难解难分,近聊口水战也打得热火朝天。   甚至有不知名小主播,在里面穿来蹿去开直播。   庄沭死了五六回,对面高战数据也差不多,他看时间不多,不想遛这群疯狗,还想去主城玩玩。   死到第七回,他从离主城最近的引路石复活,对面疯狂摇人,远程站好地形等着爆他。   短短一节回主城的路,“游震”短血条估计撑不住。   这时周边的奶妈突然骚动,沿路切换助战,你一袖子,我一伞,七糊八补,硬是把庄沭残血送入主城。   [我去!各位姐姐什么时候也奶我一口啊?]   [别以为你们是奶妈,就能乱掺和啊!]   [艹!这还打个P,一群奶妈捣乱!]   [不奶丑比!]   [咋滴,动姑奶奶一下试试!弄死你!]   [就许你们一群打一个,不许我们一群奶一个?你们十六中的脸都这么大吗?]   [我爱“游震”!!!!!!!]   [上面的姐妹淡定!]   彭燃一看再这么下去要引众怒,赶紧叫停近聊和世界骂人的,灰溜溜回帮会去。   回到主城,庄沭遭到强势围观,上下左右全是花里胡哨的名字。   近聊打招呼全是:   [游爹带我飞!]   [游爹要绑定奶吗?贼大的那种!]   [滚开死人妖!游爹看我!我有大翅膀!我会飞!我贼漂亮!]   [游爹、游爹!你真没用可穿戴吗?]   [游爹放我进帮,我要跟你捡垃圾!]   [游爹恋爱吗?不结婚就殉情的那种!]   庄沭疯狂运动半小时,白嫩小脸粉扑扑的格外好看。   他拍拍傻掉的贺兰的脑袋,满意点头:“看,这就是爹哋给你打下的江山!”   主城有很多好玩的休闲设备,庄沭很快就被粉色的跳舞机吸引。   上面正好有一位漂亮小姐姐,跟着节奏翩然起舞。   《武战》的建模很棒,每个门派人物都极富特点,绝不重叠。   而且它还有丰富的捏脸、时装、配件、宠物,极大地丰富社交属性。   庄沭摸了下机器,直接进入跳舞机界面,选歌菜单落下,可穿戴提示已连接。   “不会吧……”贺兰要疯,不会真的要拿他的账号,在主城跳舞吧?!   他原地弹射滚在地毯上,抱出庄沭的腿:“求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庄沭一边选歌,一边抬腿抖搂贺兰,跳舞机他老早就想玩儿了!   可是这些歌他全都没听过欸?   他把贺兰踢到一边儿,奋力往下拉菜单,终于看到一首熟悉的歌——《火红的萨日朗》!   反手就是一个选定!   贺兰趴着捶地板:“救命啊!我真的活不成了!”   周末晚上快九点的主城大街,刚刚恰完瓜人头攒动,小姐姐争奇斗艳的跳舞机上,刚刚干完一场恶战,成熟的拳脚猛男“游震”,为大家献上一曲《火红的萨日朗》!   “游震”建模高挑,肌肉线条明晰,衣服深V到肚脐眼,胸肌腹肌全露,偏偏脸捏得高傲又禁欲,站在那就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更别说现在扭腰提胯,跟着节奏翩然起舞,那简直多看一眼都要道德沦丧!   几乎全区服的人都挤在主城录屏,更有吃瓜来迟的游戏主播直播,和借号凑热闹的其他服人员。   十六中所在区服,此时此刻比星期四的肯德基都疯狂!   主城跳舞机为了鼓励玩家展示,是有打赏功能的,只要有人跳,前面就会出现个红碗,打赏可以自设喊话。   庄沭的红碗已被密集打赏搞出延迟,打赏话音不同步,足见疯魔程度。   [游爹的腰,杀人刀!游爹的腿,赛春水!]   [把我杀了给游爹助兴!]   [我为游爹撞大墙!咣咣咣!]   [游爹!不结婚,直接殉情!我先死为敬!]   [妈妈,游爹在看我,他心里有我!]   [游爹!麦外敷!]   [游爹!麦丈夫!]   贺兰站在巨大的屏幕前,整个人由内而外被羞耻包围。   好在未成年防沉迷,只容许丢人到九点,庄沭满头大汗被强制下线。   不一会,贺兰手机信息声此起彼伏。   祁江、池桥、窦可、郝佳乐纷纷发来贺电,贺兰ID的《游爹萨日朗》荣登《武战》才艺榜榜首,同步点赞超十万,创出游戏新高!   庄沭凑过来点开信息链接,认真欣赏完自己优美的舞姿,不禁感叹:“跳得真好,拍得也好好啊。”   说完反手就是一个赞!   然后哼着歌,蹦蹦跳跳出去洗澡了。   独留贺兰风中凌乱好久,突然想起来,庄沭点赞用得是他的账号!   才艺人账号点赞是会被识别并且展示出来的!   尼玛的……   果然手机信息声又响起。   【祁江&池桥&窦可&郝佳乐:你好骚啊!】   贺兰:累了……毁灭吧!   接下来的周末,贺兰严防死守,绝不容许庄沭接近游戏。   可他依然没能享受到平静的游戏乐趣。   他的帮会爆炸了!   准确地说是帮众爆炸!   全他妈是进来调戏帮主的!   吓得贺兰原地下线,小脸通黄,一些乱七八糟的世界大门,在他眼前到处乱开。   经过周末两天惊吓,贺兰终于盼来宁静的上学日,如刑满释放人员一般,狂奔出家门。   临近中午,庄沭窝在沙发里小鸡啄米式打盹儿,脑子里还在思考要不要继续玩游戏,打发一下无聊的退休生活。   突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庄沭莫名接起电话。   “请问是贺兰的爸爸庄沭吗?我是贺兰的班主任,贺兰又把同学打了,你尽快来一趟学校吧!”   对面的老师说话语气很硬,透着深刻的不满。   “哦,行,我马上。”庄沭二话没说跳下沙发就往门外跑,边跑边挠头,请家长这事儿,他还真不熟,没练过啊!   他下地库准备开车时候,被紧跟而来的费芦雪拦住。   “庄先生,贺先生说过,去少爷学校务必低调。”   庄沭给她比个大拇指:“你说得对,老贺还在黑煤窑挖煤呢!”   费芦雪:“……”   庄沭环顾十几辆豪车,每辆他都认识,甚至还洗过,手洗的那种。   往事不堪回首,他挑了一辆最便宜的劳斯莱斯古斯特:“就它吧,落地才四百万,不能再低调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我老婆会跳舞,那些笑话我的,你们有老婆吗?: ) 第10章   庄沭边开车边思考,贺兰这么大一只少爷,好好的贵族私立,国外镀金的路子不走。   退学到区二流中学,每天被一帮gai溜子骚扰,图啥啊?   他这个便宜好大儿,奇怪得不止一星半点。   庄沭还发现,他不怎么大手大脚花老贺的钱。   起初他以为老贺这个抠比控制小贺花销,后来费芦雪告诉他,贺兰光零花钱每月就一百万!   十六岁的小屁孩儿,月入百万零花钱!还有没有王法啊!   尼玛的!他进来贺家大门,除了一张黑金卡,老贺一毛钱都没给他给过!   他现在卡上存款就十万,哦,不,他倒欠老贺七百多万!绝了!   庄沭越想越气,黑色古斯特被他开出坦克效果,周围众车避让,生怕蹭一下卖两只腰子都赔不起。   贺兰的学校很垃圾,学校建设也很流氓,占地面积很大,门口还专门划出教职工停车位。   庄沭一把方向盘打进专属停车位,学校保安看看车,再看看他,愣是没敢吭声。   十六中是个走读中学,此时刚过中午放学时间,校园一片宁静,偶尔有迟走的学生匆忙跑出来。   庄沭站在操场边,不知往哪里走。   他对校园有种敬畏的复杂感觉,毕竟在他的穿书生涯中,最美好的、最残忍的事似乎都发生在这个场景。   年轻人元气淋漓的颓唐,春心荡漾的忧伤,化作一个个他,从远处走来,擦身而过,面目狰狞……   贺兰从传达室窗户里,看见庄沭的背影,白色的孤独。   “我爸……来了。”贺兰被罚站,指着操场上的人对班主任说。   “在哪儿呢?我就在大门口,我怎么没看见?”班主任就站在传达室门口,进出的人一览无余,就没看见可以给人当爹的生物。   贺兰无语:“就内个穿白衣服的。”   班主任疑惑,她刚刚分明看见是个学生进去了?   贺兰在她眼里,学习差,爱惹是生非,家庭条件还不好,简直就是电子厂预备役,他说得话,她一个字儿都不信!   班主任重新拨通庄沭电话,没想到,眼睁睁看着不比贺兰大多少的庄沭,向传达室走来。   “他真是你爸爸?不是你随便找来糊弄人的吧?”班主任从来没见过贺兰家长,头顶上一万个问号。   贺兰也很讨厌她,没好气地说:“就是我爸,我……后爸,怎么不行吗?”   “呵,什么家庭啊,乱七八糟的,能教育出啥好货。”彭燃妈妈来的早,此时正给她儿子揉胳膊,破嘴还不忘叨咕。   贺兰眉毛一挑:“你胡说什么呢!”   “彭燃妈妈,你也少说两句。”班主任出声阻止,脸上却带着同样的不屑,心里面说不定还感谢对方嘴替呢。   庄沭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他家小藏獒脸上的杀气马上要溢出来。   他走到贺兰身边,面对班主任:“庄沭,贺兰爸爸。”   没等班主任说话,彭燃看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你!你不是……你怎么?你、你!”   他正是那天被庄沭一专业书扇进灌木丛,爬不出来的大门板!   “怎么了?认识我啊?”庄沭故意笑着问他。   贺兰心有灵犀拱火:“对啊,你认识我爸吗?在哪儿认识的啊?”   他打架的事儿庄沭门儿清,可彭燃这小瘪犊子,平时尽装孙子,好学生,有钱家的少爷,阳光大男孩,我呸!   要是被老师和家长知道,他逃课斗殴,那可好玩儿死了!   贺兰叉腰抖腿,一副就地弄死你丫的表情。   “我、我不认识,我认错人了。”彭燃气得抠手,还得低头装大个鹌鹑。   彭燃妈妈同样高大威武,堵在儿子身前:“你们什么意思啊?吴老师,你快看把我们家孩子吓成什么样了,这以后还敢上学吗?”   “贺兰爸爸,贺兰放学欺负、殴打同学,作为家长你应该好好教育他,怎么还跟着起哄呢?”班主任端起架子。   庄沭侧身问:“你亲眼看见贺兰单方面殴打他了?”   班主任微愣:“好几个同学来告状,不信你问问彭燃。”   “就是!看给我们孩子打的,红好久消不下去,这可是内伤啊!都不知道你们家人怎么教的!”彭燃妈妈揪着儿子猪蹄似的爪子展示,嘴巴跟机关枪似的。   “我不问他,我就问你。吴老师,你看没看到?”庄沭漂亮脸蛋专注严肃。   班主任从未被家长如此质问,有点卡壳:“这倒是……没有。不过、不过贺兰平时的确经常跟同学起冲突……”   “好。”庄沭打断她,提着贺兰后脖领子拽过来,“吴老师,贺兰不止一次跟我说,彭燃纠集同学不但在学校,甚至在校外追打他,有好几个朋友作证。我现在正式向你投诉。”   彭燃妈妈炸了:“胡说八道呀!我儿子全校前五十!他有什么理由打架啊?还、还打群架?发疯吧!”   彭燃始终低着头,像是装老实又像是逃避什么。   “是啊,我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吧?”班主任甚至觉得可笑摊手。   庄沭笑了:“吴老师,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他的一面之词你就能请家长,我的一面之词就是没证据呢?”   “贺兰爸爸,为什么难道你做家长的不知道吗?贺兰平时不好好学习,顶撞老师,这么劣迹斑斑的学生,闹出打人的事,哪个老师不是提心吊胆?我可是为你们家孩子好,不要哪天闯大祸,你们哭都来不及!”班主任被戳穿,气得嗓门提高几分。   可能察觉到语气有点过,她又缓声补一句:“再说了,你要是有贺兰被欺负的证据,学校也不是说不管,我们也不是只看学习好坏下定论的,孩子健康安全最重要嘛。”   “哦,现在又说证据了?”庄沭挂着笑脸阴阳怪气。   贺兰瞧着有点害怕,总觉得那天晚上杀人般目光的庄沭,又回来了。   “哦呦,年纪轻轻不要太厉害的好哇,老师都说不过你。帮帮忙,是你家孩子动手打人,做家长的是要道歉、赔钱的好不好!”彭燃妈妈白眼翻到天上去,“我家孩子要犯错,我是不会这样,我第一个不答应啊!这是家风、教养!晓得吧!”   彭燃心虚拉扯他妈,“妈,你别说了,少说点。”   “吴老师,你看我们家彭燃,多好的孩子啊,被打了还拦着我说实话。”彭燃妈妈踮脚摸儿子的肥头大耳,心疼得不得了,“我们彭燃就知道学习,从来不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呵,当然了,我们家是正常家庭。”   班主任频频点头附和:“彭燃是特别懂事,我们老师都知道。”   彭燃妈妈得意地瞥一下庄沭,觉得逢年过节给老师们的礼品,算是没白送。   “既然这样,没办法了。”庄沭叹气,“报警查监控吧,他们在学校大门口打架,监控看得清清楚楚。”   彭燃妈妈几乎冲到他面前:“报警就报警,我们家孩子不可能打人!”   “吴老师,我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小孩子道歉、赔钱就算了。我们都是要脸面的人。”她又冲着老师嚷嚷,“可人家偏要搞大,报警算什么,我还要找报社,上新闻!”   说完就拿起手机,气得呼哧呼哧拨号码。   “彭燃妈妈,你先不要激动啊。”班主任本来就是叫贺兰请家长道歉的,没想到请来个激化矛盾的祖宗。   一直沉默躲避的彭燃,看见他妈真要报警,吓得直接夺下手机:“妈你干嘛啊?你能不能别管了,回家、我们回家!”   庄沭、贺兰爷俩没事儿人一样看戏,就差配一盘瓜子。   “然然不要害怕,妈妈今天一定会给你做主,妈妈不会让他们欺负你。”彭燃妈妈拉住儿子,志在必得地安慰。   “彭燃,你没有做的事,就不要害怕,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老师说。”班主任可不想草草收场,以后还怎么跟学生、家长说话啊。   惧怕庄沭的彭燃,被老师和亲妈堵住退路,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说什么好。   “彭燃,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庄沭向前走两步,也加入围堵大军。   彭燃咬着后槽牙装死:“叔、叔叔,我、我没见过你。”   庄沭:“一个月前三环底下小公园,你带着人逃课……”   “叔叔、叔叔!你认错人了吧!”彭燃急得往亲妈身后躲。   但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庄沭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个未成年,好学生、乖儿子,这些保护色足够他清洗任何污点,也是他泼脏水的利器。   彭燃妈妈老母鸡似的护着:“你想干嘛?你也想打人吗?你打呀!”   庄沭不想跟泼妇纠缠,后退几步拿出手机:“小朋友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叔叔只能帮你回忆一下了。”   手机上一段视频,正是庄沭空降那日拉近镜头,拍摄到的彭燃带人殴打贺兰的片段。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啥不怕死的玩意儿敢吵他睡觉。   没想到最新最好的手机,最清晰的镜头,如实记录彭燃带人打架的过程,还是一段五人单方面殴打贺兰。   彭燃首当其冲,面目表情狠厉狰狞,丝毫没有好学生模样,说是gai溜子都抬举他,踩缝纫机才是他的归宿。   画面太过清晰,根本没有抵赖空间。   “彭燃!这是怎么回事?”彭燃妈妈把儿子揪过来,指着视频问。   彭燃愣愣地望着视频,吓傻了,为什么会被拍摄?贺兰后爸就这么碰巧出现在哪里?不会是陷阱吧?   他极端又偏执,猛然冲过去指着贺兰:“是你故意的!”   “你放屁!”贺兰拍开他的手。   彭燃妈妈从未见过这样的儿子,甚至忘记上前阻拦,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庄沭推搡回来。   “看清楚了吗?”庄沭问完老师,问彭燃妈妈,“没看清楚加我微信,我发给你们好好看,慢慢看。”   班主任和彭燃妈妈一起摇头。   庄沭找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窗外阳光正好照着他半张脸,半明半暗,天使和魔鬼共舞的气质。   “彭燃妈妈,你报警还是我报警?”他修长手指在手机边缘来回描摹。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想和老婆穿越,一起早恋。:) 第11章   小小传达室,一屋子人都站着,只有庄沭好整以暇坐着玩手机。   那样子仿佛在审判全世界。   “哦呦~贺兰爸爸可不能这么说话。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嘛。”彭燃妈妈眼刀狠狠剜一下不争气的儿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都这份儿上了,班主任只好跟着和稀泥:“是啊、是啊,贺兰爸爸,你说得也太严重了。”   “吴老师,长期公开霸凌,纠集同伙排挤、侮辱,甚至校外跟踪,难道这些在你职业生涯里都很常见吗?”庄沭带着惊讶询问。   家长总会替孩子以“闹着玩”开解,而当你将“闹着玩”用法律名词说一遍,他们就会大惊失色,说你危言损听,上纲上线。   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闹着玩”吗?不,他们只是觉得,未成年拥有模糊法律的权利。   加害者家长用“闹着玩”开脱罪行,可怜的是,有时候受害者家长也会用“闹着玩”,逃避该付的责任。   他还是个孩子,他会成为灰色的恶魔。   “庄先生……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杜绝这些行为。”从贺兰爸爸到庄先生,班主任明显退让,“彭燃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跟你家贺兰一样大,他学习也不错,如果报警处理,怕是他一生都毁了。都是做家长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说对吧。”   庄沭认真听着,频频点头:“吴老师,我是后爸,我没有父母心。”   “对对对对……嗯?”彭燃妈妈盯着他的表情,提前抢答,抢出车祸。   贺兰毕竟是小孩,而且多数时候是他和彭燃对打,极少几次被群殴,还被庄沭撞上了,自觉报警处理太严重了。   他在后面轻轻戳庄沭咯吱窝:“庄……爸。”   “你还挺喜欢在这破窝里待啊。”庄沭从牙缝儿里轻声挤出几个字。   视频一出来,彭燃听到报警就开始哭,半大小伙子,吱吱叽叽哭得跟被门挤的耗子似的,完全躲在他妈身后不敢出来。   庄沭看出来,小藏獒还挺想继续在这破学校待下去。   而且他刚才也是诈对方,校园霸凌取证很难,多数时候不出事,又都是男孩,各打五十大板了结。   庄沭换个舒服坐姿:“我家孩子虽然学习不好,但品格好,教养好,家风正,个儿还高。不像有些人,嘴里说一套,事实做一套,跟诈骗犯似的。”   班主任不愧是教语文的,迅速听出玄外之音,给彭燃妈妈一胳膊肘子。   彭燃妈妈赶紧将大胖儿子拉出来,展览稀里哗啦的哭相博同情:“贺兰爸爸呀,你看彭燃哭得多可怜,这孩子很善良的,肯定是有误会。我家孩子我知道,平时连个小猫小狗都不会欺负,你好好问问贺兰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是觉得有误会,就可以打人吗?”庄沭冷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找借口。   他不看好轻易放过这位“孩子”,于是看了贺兰一眼。   “哎呀,庄爸爸呀,你看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彭燃妈妈喀秋莎似的嘴炮尴尬哑火。   贺兰低头抠着椅背,轻声叹气:“算了。”   庄沭沉默转头,人生的灾难,有时候就是从一个个“算了”开始。   “彭燃妈妈你听好了,有没有误会,都不影响彭燃打人的事实。”庄沭经常笑成小月牙的眼睛,闪着森寒冷光,“我仍然会调取学校监控,和我手机里的一起,帮你们珍藏。你们必须道歉,并作出赔偿,这是我的底线,听明白了吗?”   彭燃妈妈一听有门,赶紧拉过哭成一团大耗子的儿子:“贺兰爸爸,彭燃马上高二了,我们注意力都在他学习上,可能有疏漏的地方啊。你可能体会不到,毕竟贺兰学习不用人操心嘛。都是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开了就是好朋友。你说是吧贺兰?”   “彭燃啊,快主动跟贺兰说个话啊。”她拽着臊眉耷眼的儿子,决口不提道歉。   彭燃近一米八的个头,缩得跟冬眠的狗熊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贺兰,我不是故意的。”他不敢抬头,像受了天大委屈。   贺兰给气笑:“看给你委屈的,还以为是我叫了五个人揍你呢。”   “贺兰不要学得理不饶人,要团结友爱,彭燃已经知道错了,你应该大度原谅他。”同是学生,班主任是真讨厌贺兰。   庄沭眼皮轻掀:“你说的不对。他们无理都要搅三分,我们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开脱、推诿、和稀泥,在这种环境长出来的虚伪生命,字典里没有责任和敬畏两个字,会无止境的膨胀出令人绝望的恶意。   “这就不是道歉,我不答应。”他脸上丝毫没有让步的可能。   彭燃妈妈见实在糊弄不过去,这才揪住儿子的耳朵:“人家让你道歉,你没听到是吧?道歉俩字还让老娘教你吗?”   贺兰吓一跳,抓着椅背的手指搅在一块。   他有时候也会故意捣乱,引起老贺注意,甚至想过,哪怕老贺骂他一顿也好。   现在想想,幸亏老贺没球时间管他,太可怕了!   “得了,别演。你俩一块道歉,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庄沭看闹剧的冷眼,转到班主任身上,笑了。   班主任尴尬撇过脸,知道下一句是“教不严,师之惰”,庄沭给她留了面子。   彭燃被亲妈揪得耳朵通红,哭嚎着说:“贺兰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   “贺兰爸爸、贺兰,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彭燃,这次的确是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彭燃妈妈是个精明人,知道今天不低头一定过不去。   “贺兰。”庄沭轻声叫他,“你可以原谅他,也可以不原谅他。没有任何规定,只要道歉你就必须接受。我不希望一句原谅,带来的是你经历的活该。”   这回震惊的不仅仅是其他几个人,还有贺兰。   在他接受的教育中,道歉和原谅总是成双成对出现,意味着既往不咎、宽宏大量,意味着用无处发泄的委屈,成就别人眼中的善良。   “贺兰爸爸,你这样教育孩子不好吧,以后贺兰长大出社会要吃亏的。”班主任都听傻了。   庄沭差点笑死,一个月一百万零花钱的倒霉孩子,他以后只会让别人吃亏。   “谢谢吴老师啊,我们没想过让他出社会,我们准备就让他在家啃老。”庄沭脱口而出。   班主任&彭燃妈妈:“……”   “我……”贺兰清澈锐利的眼神盯着彭燃,“我不想原谅他,无关他打我,是因为其他事。”   庄沭了解他们O2O的恩怨,但估计彭燃妈妈对儿子的所知是一无所知,还陷在好学生的幻想中。   “好,现在进行下一项。”庄沭把车钥匙偷摸塞给贺兰,悄悄说几句,贺兰就出去了。   彭燃妈妈有些恍惚:“不是,这、这还有下一项啊?”   “赔偿啊。”庄沭说得理所当然。   “嗐!”彭燃妈妈一拍大腿,“你早说要钱嘛,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怪我!”   全校都知道,贺兰亲爹外地挖煤打工,家里条件不好。   不过这个小爸……看上去细皮嫩肉,长得跟明星似的,瞧着不像穷人家孩子。   哎呦,贺兰亲爹少说都快四十了吧?   彭燃妈妈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现在小年轻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呀?年轻漂亮不傍大款捞钱,跟个挖煤的糟老头子?脑子瓦特了吧?   “贺兰爸爸,你也不容易呀。”彭燃妈妈瞬间觉得腰杆儿又直起来了。   彭燃家最早是开海鲜大排档的,后来开成了海鲜大酒楼,如今在市内有四五家连锁酒店,是远近闻名的小富之家。   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她也是穷过的,更知道人穷志短,穷人的骨头太硬,容易断!   “开价吧,快点啦。”彭燃妈妈边整理头发,边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此时贺兰进来,递给庄沭一件校服外套,正是那天被彭燃扯坏的那件。   庄沭拎起来随手扔过去,问班主任:“吴老师,咱们学校校服一套多少钱?”   “二百六十五。”班主任摸不着头脑。   庄沭起身,拿着手机打开收款码,走到彭燃妈妈身前:“给你抹个零儿,二百六,扫码支付,写上留言:殴打贺兰损坏校服一件,特此赔偿。”   彭燃妈妈气麻了,浑身血液冲到头顶,脸憋成猪肝色,抖着手扫码打字。   事情终于处理完毕,班主任长出口气,决定以后还是对贺兰客气点,他这位小爸惹不起、惹不起。   已经放学很久,学校门前冷冷清清,靠边停着的只有一辆黝黑发亮的奔驰glc。   彭燃妈妈掏出车钥匙,奔驰车灯闪动,发出短促鸣响。   “吴老师,今天辛苦你啦,这么费心照顾我家彭燃。”她转身招呼班主任,“要不我们一起走吧,都这个时候了,随便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   班主任看着豪车满脸艳羡:“那多不好意思,不方便你们回家。”   “方便的、方便的,都是我们应该的啦。”彭燃妈妈满脸堆着笑,正好看见庄沭带着贺兰走出校门。   她见道旁都没有车,就故意问:“贺兰爸爸开车还是打车呀?不会是要走着回去吧?哎呦真可怜,我顺路带你们去地铁站,好不啦?”   “有病吧!”贺兰气不过。   庄沭拍拍小藏獒脑袋,嫌弃地看一眼奔驰:“我呢身娇体软,没坐过这种便宜车,身体吃不消的。”   于是他拿出车钥匙,旁边教职工车位,劳斯莱斯古斯特车灯闪亮,短促地叫了一声。   彭燃妈妈发家后,换车也很勤快,很快认出是辆新款古斯特,特征明显的长鼻子,复古与流行叠加。   她曾经试驾过,驾驶感非常舒适,就是价格要命,最低也要四百万落地。   开这种车的人自然是看不上奔驰的。   “贺兰爸爸,贺兰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们都没有见过呢。”班主任不认识豪车,可从彭燃妈妈表情,能看出这辆车极其昂贵。   庄沭牢记维护贺兰的低调人设:“打工,国外挖煤呢。你们别误会,车我的,钱我的,跟他没关系。”   贺兰捂脸,老贺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贺兰爸爸,不是我八卦啊。”彭燃妈妈嫉妒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窜,“你又年轻又有钱,人还漂亮,找这么年纪大的……作孽哟!”   庄沭手指点着下巴颏,想了想:“我就喜欢年纪大的,年纪大死得早。”   贺兰无语:他还是想给老贺出殡。   彭燃妈妈&班主任:做了个大孽哟!!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谢邀,人在香港,刚下飞机,正在出殡。:) 第12章   经过打架请家长风波,彭燃果然老实了很多。   虽然还是在小圈子里排挤贺兰,但也不敢明目张胆找不痛快,连带游戏里都老实很多。   依旧有闲的蛋疼的来骚扰,却不是那种有组织大面积的。   贺兰的捡垃圾俱乐部,又恢复往昔生机勃勃的景象。   整个游戏地图,漫山遍野,欢快地跑着垃圾佬。   庄沭在周末帮贺兰打了两场PK赛,还是用“游震”,引起不小轰动。   甚至有游戏主播私聊询问,能不能连线,一起做个爆款直播,分账好处多多。   贺兰彻底不敢让庄沭碰他号了。   不过他想:庄沭这种死宅,重度养老爱好者,啥都没有只有时间。不如弄个全卡号给他玩,他又不受未成年系统约束,技术又好,可以随时看家护院,那样自己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氪金嘛,破游戏能氪几个钱。   贺兰看着这几年攒下的一亿多零花钱,那是他准备被扫地出门时用的。   现在他可以花一点点,雇佣庄沭!完美!   继子雇小爸打游戏,妻子盼丈夫早嗝屁,这个家真是,父慈子孝,夫夫和睦,绝了!   贺兰说干就干,收购全卡游戏账号,给庄沭手机绑定,拿着银行卡就去楼上客厅找庄沭。   二楼起居室有个小客厅,低头就能看见空中泳池,阳光好的时候,水波反射的光打在玻璃上,波光粼粼。   庄沭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躺在这里的沙发上,猫儿似的晒肚皮。   有时候贺兰都觉得,庄沭像株萎靡植物,急切渴望阳光。   “庄沭。”贺兰爬到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叫他。   “嗯~~”庄沭一只脚搭在沙发靠背上,半睡半醒地哼哼。   贺兰被阳光晒得眯起眼:“我想问你个事。”   “说~~”庄沭张开一只眼睛,以示重视。   贺兰挠头,突然问了句:“你真不是老贺雇来演我?”   “演你?”庄沭翻身清醒过来,“演你用不着我这种高级货。”   “行吧……”贺兰无语凝噎,“就当、就当你是老贺雇的,他雇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庄沭爬起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托腮:“怎么?想明白了,终于要雇我干掉你爹?”   “老贺出殡这事儿,呃……不急在一时。”贺兰已能淡定应对这个话题,“我想雇你打游戏!”   “打游戏?!”这是庄沭从未想过的方向。   贺兰点头奉上银行卡:“这里有一千万。”   庄沭慢慢拿起那张钻石卡,不得不感叹,小贺比老贺大方多了!   不过……以他玩武战的认知,要想完全杜绝十六中的骚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鲨掉!让他们删号、退服,滚犊子!   如果这样,他的游戏号必须是全服顶尖的,那氪金也同样是顶尖的。   几百万砸高战号,武战里比比皆是。   抠门精庄沭顿觉肉疼,唉等等!   老贺的黑金副卡在他手上,理论上刷什么都可以,那游戏氪金也不在话下!   花老贺的钱,拿小贺的工资,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出现在眼前!   “儿砸,为了你,爹哋什么都可以做。”庄沭笑摸狗头。   贺兰逃出他的魔爪,开心地跳起来:“那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庄沭点头,看他好似看一个亿的大金蛋。   两人正说着话,费芦雪走上来:“庄先生、少爷,贺先生助理说,请二位准备跟贺先生视频通话。”   “大半夜都不放过我?”庄沭看表,法兰克福那边儿还黑着呢。   费芦雪:“贺先生昨天就到香港了。”   “哦~~”爷俩一起恍然大悟。   多新鲜啊,老婆儿子都不知道人在哪儿,助理、管家全知道。   贺正还娶什么老婆,养什么儿子啊,多整几个助理管家一块儿过,不就得了。   庄沭腹诽的功夫,费芦雪就将iPad取来放好。   视频连通,先看到的是贺正生活助理,在镜头前摆弄调整。   他让开来,才看见贺正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理所当然让人伺候的高傲模样。   这其实是庄沭第一次,毫无遮挡从正面看到贺正。   男人有着利落的脸部线条,锋利眼神,垂眼看人时噤若寒蝉,紧抿的嘴唇瞧不出任何情绪。   从面部骨骼看,他年龄并不大,却有着长期上位者的压迫感。   “贺兰。”贺正开门见山,“你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贺兰心虚低头“哦”一声。   “九十一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贺正很平静。   庄沭不太明白这个世界的分数,自言自语接茬:“九十一……还不好吗?”   贺正的眼神看二傻子似的转到他脸上:“三门,语数英,一共九十一分。”   “什么?!”庄沭惊呆,扭头问贺兰,“满分多少?”   贺兰支支吾吾:“四、四百五。”   庄沭知道贺兰成绩差,可没想到差成这模样?   满分四百五啊!你就是把卷子扔地上,踩两脚,照着鞋印涂答题卡,也不可能三门考九十一分!   这他妈是要看看脑子的程度!   我们反派,可以是傻逼!可以是逗比!可以是憨比!但绝不能是弱智!   我,庄沭!历经九十九本书的疯批反派,选定的接班人,不能够是智障!   贺正很意外庄沭反应这么大,五指交叉搁在桌上,饶有兴致地开始看戏。   “现在说你涂错了答题卡还来得及。”庄沭脸阴得跟刚出土的青铜器一样。   贺兰不着痕迹往后移了移屁股:“我、我、我尽力了,真的。”   “一会把卷子拿来。你想好了,是明天活蹦乱跳去上学,还是直接领残疾人补助!”庄沭赤裸裸威胁。   贺兰吓得一裤兜子汗,赶紧磕磕巴巴解释:“一定是我太粗心了,我能、能做对,你信我。”   视频另一边,贺正冷肃面容起了一丝涟漪,很快敛去。   刺猬一样攻击性爆表的贺兰,短短一个多月,变成去爪的大猫。   庄沭稍微大点声,他就露出脆弱的肚皮,卖萌讨好。   他养了十四年小崽子,都没有这种待遇,真新鲜!   “庄沭。”男人压迫力十足的声音传来,“你有多久没去上学了?”   庄沭:“……”   “啊?你也要上学啊?”贺兰压低声音问,“你在哪里上学?”   “可能是电影学院吧?”庄沭眼睛骨碌碌乱转,不敢看屏幕。   尼玛的,说好的退休呢?!   贺正抬抬手,叫后面的助理说话。   祝修翻开资料:“庄先生,您未参加表演课补考,这门课彻底挂科。”   庄沭表面波澜不惊,莫慌,以他浅薄的穿书知识,一般学校都有毕业清考,还有机会!   祝修继续说:“不过我们为您申请到单人补考机会,将有全校十六位教授专门为您进行补补考。时间是下周周六,到时我会专门通知您参加考试,保证不会错过。”   一股寒气从前列腺直冲扁桃体,庄沭眼神涣散,彻底麻了。   “十六个教授?考你一个?”贺兰同情地望着他,“庄沭,你要坚强。”   “好了,你们两的问题,我都说完了。”贺正像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看着两只猴儿,“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又看一眼如泄气皮球的庄沭:“庄沭,下周考试,加油。”   祝修敏感地看一眼老板,若有所思。   根本不在乎庄沭的贺正,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庄沭:没完了是吧?!丧偶!这个偶必须丧!   视频连线结束后,庄沭瘫在沙发上,像个忘记填写地址的破信封,了无牵挂。   贺兰讨好地蹭过去:“要不……要不先看看我的卷子?”   “你还有脸说。”庄沭连骂人都是幽怨的,浅浅撇个眼刀过去。   贺兰看他好似活过来了,屁颠屁颠去拿卷子。   庄沭盘腿坐起来,左手拿着小贺的钻石卡,右手拿着老贺的黑金卡。   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赚点钱跑路吧!   贺兰拿来卷子、答题卡,还贴心打印一套空白卷面,准备舍身饲虎,哄庄沭开心。   庄沭看见他的考试卷子,差点脑梗。   三门课,最后的大题全部是空白,一个字儿没有。   他仿佛看见贺兰的脑袋里,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你怎么不写呢?”庄沭抖着卷子问。   贺兰两手一摊:“我不会呀。”   庄沭闭眼狂做心理暗示:莫生气,自己选的接班人,打死就没第二个了。   “语文、语文不会你不能编吗?”他哗啦哗啦翻着卷子,“这英语……英语不会,你倒是抄阅读理解啊?!”   等翻到数学,庄沭神奇地发现,卧槽!他也不会!   他一拍桌子:“数学不会很正常,但你倒是写个解啊?!”   贺兰用清澈愚蠢的眼神,真挚地望着他,满眼写着四个字:你好棒呀!   “别装,别拍赛博马屁,没戏!”庄沭把卷子放茶几上,把答题卡垫屁股底下,“过来,坐下!”   贺兰眼睛一亮,不会吧,真要给本少爷辅导功课?   别说,有可能哦,万一世界上就是有文武双全,又有才华又有大病的人呢?   贺兰摸了只笔,老实往地板上一蹲。   “这个……这个选择题啊,”庄沭抓耳挠腮,舔了舔嘴,“它是有技巧的。”   说着他开始在卷子上比划:“三短一长选最长,欸,三长一短选最短。长短不一懵个D,参差不齐……C无敌!”   这都可以?贺兰完全看呆。   庄沭此时已浪到英语:“答案总在but后,不知道你就全选NO。”   大功告成,他把只做了选择题的卷子塞给贺兰:“算算,肯定比你分高!下回你就这么做。”   惊讶之下,贺兰忘对正确答案,边看边批阅:“你就是这么考上大学的?还别说,正确率还行。”   “你甭管我怎么考上大学的!”庄沭倒杯柠檬水,喝一口突然觉得不对。   他看着津津有味,行云流水根本不对正确答案,批卷子的贺兰。   这不是三门课考九十一分,该有的行为!   小藏獒还有两幅面孔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庄沭凑过去指着错题:“这题该选啥?”   “D啊!这还不简单。”贺兰咬着笔头撩一眼,继续给他算分。   “那这个呢?”庄沭手往下指。   贺兰看都没看:“C,一个类型的题……”   他突然意识到说漏嘴,猛回头,就见一只拖鞋迎面飞来。   “!!!”贺兰抱头打滚躲过,爬起来抱怨,“怎么还文试切武试了呢?”   庄沭举着另一只拖鞋:“小崽子出息了,连我都敢骗!”   贺兰心里咯噔一下,糟糕露馅儿了!   “我这么笨,我哪里敢骗你!”他一边嘴硬一边后撤。   庄沭一拖鞋旋他狗腿上:“放你的五香麻辣豆腐屁!”   贺兰一看对方根本不接招儿,扭头就往楼下跑。   十分钟后,庄沭就用物理方式扭转了他的精神意志,彻底完成对贺兰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全面碾压。   “我错了。”贺兰跪在沙发上,臊眉耷眼。   庄沭大马金刀跨坐在茶几上:“错哪儿了!”   “我不该骗你,说我什么都不会。”贺兰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庄沭闭眼吸气,蠢到没救了!   “错!”他敲敲茶几,“你错在要骗人,就要骗得井井有条,天花乱坠,不能露出马脚,懂吗?”   “哈???”贺兰没有受过这种教育理念洗礼,边摇头边点头。   庄沭扶额无语,又有点庆幸,妈的,吓死宝宝了,好歹不是个弱智!   “你是咋想的,故意三门考九十一分?”他有些迷茫。   贺兰扭扭捏捏地说:“我知道,我就是不想让老贺好过。”   “可他过得贼好啊。”庄沭杀人诛心,“你就是个考十九分的玛卡巴卡,老贺也不过多雇十个人伺候你吃喝拉撒。”   贺兰蔫了吧唧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少年对世界的不爽,往往伴随着举刀刺向自己的愚蠢行为。   “如果扮成小丑就能吸引别人注意,那这个世界该多么温柔。”庄沭看着他若有所思。   贺兰不明所以,但可以感受到一丝难言的孤独。   庄沭把那张一千万的钻石卡扔过去:“交易暂时改变,想要我帮你玩游戏,下次月考考正常点再说。”   贺兰怯生生地问:“你能先不生气吗?”   庄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记着,对待自己要像对待金子。否则别人只会说,你狗屁都不是,看不上的人和事儿还挺多。”   他的眼睛像星辰般坚定,流淌着孤寂的光。   “我、我记下了。”贺兰胸中充满感动。   庄沭跳下桌子,背着手溜达着上楼,还不忘哔哔:“乖~啦~。你想想以后,人家都是清华毕业的,到你这儿华清池毕业的。我的脸面要往哪里搁?我不得被气死!”   贺兰带着满腔感动,原地爆炸!弄了半天,他就是嫌丢人啊!   “庄沭!我跟你拼了!!”   费芦雪路过客厅,跟旁边阿姨小声感叹:“少爷跟庄先生感情真好呢。”   阿姨看着楼梯上被暴揍的贺兰:你认真的吗?!   ……   转眼又是周六,庄沭一大早被贺正助理叫醒,才想起来要去学校补考。   十六个教授考他一个,动物园大熊猫孕检都没这待遇,绝了!   贺兰为了凑这千载难逢的热闹,懒觉都不睡了,大早上甩着拖鞋,噼里啪啦往楼下跑,生怕庄沭溜掉。   他刚进餐厅,就看见庄沭坐在巨长的餐桌前,面前摆着本老厚的专业书。   庄沭低头闭眼,嘴里念念有词,两只小白爪子不停抓书面,抓完就往脑袋上扔。   好家伙!这是在作弊和做题之间,诞生了一条新路——做法!   贺兰十分关心他的精神状况,悄悄凑过去:“庄沭,你还好吗?”   两只爪子还举在空中,庄沭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贺兰仿佛能直视他创建卫生城市的大脑皮层。   “你……要不一会我陪你去考试?”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提议。   庄沭看出他没安好心:“咋滴,你还想当场给我摔盆儿啊?”   “呸呸呸!别咒自己啊。”贺兰翘着腿语重心长,“考试嘛~~你看我,科科不及格,门门倒数第一,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嘿嘿。”   费芦雪领着司机过来,督促他时间差不多,该上路了。   庄沭rua乱贺兰狗头:“小崽子别嚣张,回来让你见识什么叫爹哋的爱!”   司机将人送到电影学院大门口,目送他走进深处,并且墙头树上都没有可疑身影,这才回复助理完成任务。   电影学院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建得是“空前绝后”,前面花园、喷泉、雕塑气势恢宏,后面教学楼、宿舍、食堂挤成个球。   整个学校小得都不存在迷路空间,庄沭一眼看到教学楼,考试地点就在二楼小表演教室。   右眼没由来一阵狂跳,大凶!   他撕下指甲盖儿点书角,摩擦起静电贴在奔儿吧乱跳的眼皮上,双手合十:“我本是王母娘娘身旁小御猫,不小心流落人间成了妖,路过神仙全部出个招……哎呦!”   庄沭还没跳完赛博大神,被人一肩膀怼飞。   一位青年黑绒线帽压到眉心,黑墨镜,黑口罩,黑风衣,黑皮裤,黑马丁靴,像要去偷袈裟一样。   他旁边有个助理,手拿星巴克,背着奶妈包,举着黑伞,一脸横肉嚷嚷:“只许看不许拍照啊!”   庄沭没反应过来,只觉我拍你干嘛?跟只黑蛤gyu蟆精似的,贴床头儿避孕啊?   “现在学生真没礼貌,见着人连个师哥都不会叫。”黑蛤hgf蟆精款款转身,边走边说,“我怎么瞧着他挺眼熟呢?”   “嗐,电影学院学生嘛,没事做个小前景儿、哑特啥的,没准哪个剧组您碰见过。”助理像李莲英伺候老佛爷。   “不过我瞧他长得还不错。”   “现在这一波学生,只能说整商不错,哪像您这批各个亲妈脸。”   “也是,现在都堕落了。”   他俩叽叽咕咕说着庄沭不太懂的话题,很快消失在二楼拐角。   庄沭又磨蹭一会,看时间差不多才不得不走到二楼表演教室。   组织补考的小老师登记好他的信息,把人拉到旁边,告诉他出了个小小的意外。   本来这场补考只有庄沭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系主任又安排进来一位。   听说这位来头很大,拍戏没赶上清考,眼瞅着拿不到毕业证,所以塞进来了。   庄沭刚想说无所谓啊,就听小老师讲,这样二人对比下来,对他及格不利,让他一定要加油。   庄沭恍然大悟:我有一句MMP,不知问候谁!   现场教授还没来齐,庄沭被安排在旁边教室等候。   他刚推开门,就听有人大喊:“谁让你进来的?!”   黑蛤jju蟆精搁那正喝星巴克呢,蹭一下扭头戴上墨镜。   庄沭无视他吹胡子瞪眼,找个前排位置坐下开始玩手机。   “唉,你干嘛的,说进来就进来。”助理走过来敲他桌子。   庄沭手下没停,掀一下眼皮:“考试候场。”   助理一脸惊讶,用眼神询问黑蛤ufg蟆精。   黑蛤oiu蟆精也很意外,他花了六位数,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到这个补考机会。   系主任特意说给他安排了十六个教授,各个都是业内大咖,绝对物超所值。   难道还有人跟他一样?   黑蛤poi蟆精越看越觉得对方眼熟,走过来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没礼貌吗?问别人名字前都不会自报家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飞,庄沭嘲讽。   他心里明白,贺正一贯行事低调,他那几个助理办事也是滴水不漏,很可能从校长到系主任,没人知道这次补考的来龙去脉。   这就给某些胆大妄为的人,提供了可操作性空间。   不过庄沭不在乎,他只想赶紧考完这倒霉补考,回家睡大觉。   前提是……别有不长眼的来惹他。   黑蛤ftg蟆精被呛得眼前一黑,摘下墨镜用眼神示意助理上!   “怪不得你要补考,平时都不关注业内动态吧?”助理一边给黑蛤plk蟆精递水果,一边开嘲讽,“我们齐景铄老师,是国内顶级男团KXX,C位出道,团内瑰宝,全能ace!大爆甜虐热剧《与你擦肩而过》,出海古偶《奉旨成婚》扛鼎一番!代言数不清,综艺接不完!”   齐景铄玩着手里的墨镜,露出欧式大双眼皮,反光鼻梁骨,用尖下巴颏看着庄沭。   终于把boss干死,庄沭被吵得头疼:“没听过,没看过,没兴趣。”   齐景铄跟他助理脸齐刷刷塌方,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中。   这时小老师进来叫了声“庄沭”,让他补签字。   齐景铄眼睛睁得如铜铃:“我说你怎么眼熟呢?你是庄沭?!你、你以前不长这样啊?”   他去年的时候,刚跟庄沭一起做过节目,记得对方画着大浓妆,穿着色彩夸张,张扬且目中无人。   丝毫不能与面前清丽动人,惹人怜爱的面孔联系起来。   而且看不到任何人工雕琢痕迹,表情生动自然,肤色白皙,体态纤长,最重要的是气质洒脱又神秘,美好得像一朵夜晚盛开的野百合。   齐景铄肚子里的酸水陡然而升。   牛逼什么呢!糊掉的idol还不如吐掉的漱口水,后者起码是温乎儿的。   娱乐圈最恨同行的就是同行。   他走到庄沭面前,支着桌子明知故问:“听说你退圈了?”   “嗯,是呢,嫁豪门啦。先生太爱我,不想我太累。”庄沭停下手里游戏,天真浪漫地望着他。   齐景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齐景铄被噎得鼻子假体差点冲出来,翻个白眼:“呵,哪家这么不长眼啊?”   “我家先生瞎,就喜欢我这样的,特别喜欢。”庄沭像个小绿茶似的冲他眨眼。   齐景铄暗自咬牙,他上蹿下跳四年多,还是寡王一个,黏上来的他瞧不起,他看上的人家直接嫌他脸假。   他刚就察觉到,庄沭穿着简练不简单,浑身没有半个logo,但处处透着高奢气质。   最为碍眼的还是他那张脸,透着被宠溺下,无忧无虑,无所畏惧的潇洒。   人的气运就长在脸上,要不怎么有红气养人的说法。   所以庄沭说得并非空穴来风。   齐景铄阴阳怪气诅咒:“哪儿来的天长地久,我还是喜欢钱包鼓鼓。”   “你说得对。”庄沭拿出他的黑金卡轻轻比划,“所以我家先生总是说,宝宝别怕,我要是有意外,家里什么都是你的。”   齐景铄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张百夫长黑金副卡,仅限夫妻、子女,无上限,理论上庄沭能把他老公刷破产!   就算嫁入豪门,能拿到这种卡的少之又少,说句万千宠爱都不足为过!   只是他不知道,想刷破产贺正,先得累死庄沭。   “不要脸,死绿茶!”未免被气死,齐景铄转身就往后面走。   庄沭拿金卡当扇子使,毫无感情地嚷嚷:“哎呀,我老公真是太太太爱我啦,一分一秒都离不开我呢。”   齐景铄气得掏出耳机把耳朵堵上。   庄沭虚空啾一口金卡,悄咪咪自言自语:“还是老贺的钱好使,嘻嘻!”   组织补考的小老师推门进来,介绍补考将以现场命题表演的形式行进,题目是“昏君与忠臣”。   有两个人物,只有简单人设,全靠现场发挥,非常考验演技。   小老师说让他俩商量一下人物分配。   话音未落,齐景铄从她手中直接抽走忠臣人设:“我公司是不让我接反派的。”   小老师非常尴尬,只好用眼神向庄沭求救。   庄沭无所谓演谁,反正他也不会,于是收下昏君人设。   昏君人设非常简单,简而言之:疯批加狗比。   庄沭喜出望外,这还需要演吗?这他妈就是他的英雄本色啊!   他都数不清穿过多少个昏君,有欺男的,有霸女的,有睡亲哥的;有杀人的,有放火的,有和亲哥殉情的。   总之总有一款适合你!   他们有十分钟准备时间,齐景铄戏精附体,对着教室后面的镜子,连哭带喊,自以为演技炸裂地瞎扑腾。   反观庄沭,网瘾少年一样,打游戏,嘴上还嘟囔:“游震真他妈好玩儿!”   不一会,小老师就叫他们到表演教室准备。   两人先向十六位教授做自我介绍。   齐景铄早有准备,洋洋洒洒把作品、奖项说个遍,最后是超时被叫停的。   轮到庄沭有点傻眼,没人告诉他还有自我介绍。   他想了想慢悠悠说:“庄沭,男,二十岁……已婚。”   好长时间台上教授才反应过来,他是自我介绍完毕了,尴尬不已,赶紧叫开始命题表演。   现场是无实物表演,只有一把扶手椅。   庄沭想都没想走过去,十分昏君地靠进去,眼神瞬间迷离起来。   齐景铄也不甘示弱,四平八稳走向前,长揖而礼,说了一大堆要皇帝释放忠臣家眷的话,铿锵有力。   台上教授纷纷点头,这恨符合人设,直谏之臣多是清流,面对昏君长揖虽恭敬,但也是倨傲的表示。   齐景铄演过不少古偶,比较系统地学过礼仪,难题抛向庄沭。   教授都很期待他的表现。   庄沭腿搁在扶手上,侧身靠着,也不看齐景铄。   窗外阳光直射在他身上,浮尘在光束中起舞。   亡国昏君伸手抓着光中尘,用手指描摹着它们并不存在的轮廓。   然后他抬起眼皮,含笑却冷声地说了俩字:“跪下。”   齐景铄懵了,演惯脸谱化人物,这时的昏君不应该大发雷霆,歇斯底里指责他。   而他只要不卑不亢,为天下为忠良,以死为谏,多好的剧本,多好的人物,多炸裂的表演!   庄沭你丫有病吧!   台上教授可不这样想,他们饶有兴致身体前倾。   齐景铄被庄沭用两个字牵住鼻子,不得不进入对方的节奏,他撩起并不存在的衣袍,面目扭曲地跪下。   直到他跪得端庄贤惠,庄沭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卿说什么?朕未听。”   他心里有只快乐的墨鱼仔,噗噗喷着黑水。   齐景铄气得直咬牙,刚刚给自己设计的台词贼长,还得再背一遍。   庄沭听他掷地有声的重复一遍,回答了一个字:“哦~~”   “陛下!你不能这么敷衍!”齐景铄着急,直接吐露心声。   台上台下老师发出小小一片笑声。   “卿是状元郎,朕心爱之。”庄沭单手支着脑袋在他身上描摹。   他的眼神太具侵略性,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期待下面的剧情。   包括齐景铄,他被盯得直咽口水。   “卿想救人,也不是不可。”庄沭懒懒眨眼,一闭一合非常慢,配着声调风情万种里带着骇人杀意。   齐景铄跪得膝盖打抖,被盯得浑身汗毛倒立,瑟瑟缩缩,活似个受气小媳妇。   庄沭笑了,眼是冷的:“不如卿在此大殿上,脱一件衣裳,朕就放一个活人如何?”   台上教授几乎要鼓掌叫好,好一个疯批亡国之君,那种疯癫狂妄,无视礼法,恣意作践他人,挥霍最后权利的状态惟妙惟肖!   可怜齐景铄接到送命题,脱还是不脱?   但凡他有自己思考过场景,而不是只想着模板化演戏,都不可能被二把刀庄沭宰成这样。   “我、我、我……”齐景铄根本接不住戏,脑子一片空白,急得满脸通红。   庄沭从椅子里翻起身,居然拖着椅子到他面前,猛然前倾身体:“怎么?卿害羞了?那朕来帮你如何?”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却也非常邪恶,是充满恶意地炫耀。   齐景铄恍然入戏,以为庄沭真要扒他衣服,宛如任人宰割的鱼肉,吓得双手捏紧领口,连滚带爬往后缩。   “老师!老师!这个不能演!”他扭头向讲台挥手叫停,瞬间引起哄堂大笑。   紧接着现场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十多个教授交头接耳,认真分析庄沭刚才的表演,全都满意点头。   小老师过来宣布补考结束,具体成绩一周后公布。   教授围到庄沭身旁,你一言我一语,贴心指导他更上一层楼。   庄沭以为考完就可以溜了,谁知被团团围住,像只景区供游客照相的骆驼。   齐景铄花了六位数在业内大咖面前刷脸,刷了个无人问津,差点气哭!   “庄沭啊,以前就不说了,你能沉下心来学表演,就应该有所收获。我这边有一部古装大制作,有很合适你的角色。”   “庄沭我觉得你的戏路不能被古装束缚,可以考虑现代悬疑剧的烧脑型大反派,这种角色演好是大突破!我正好有认识的导演在筹备。”   “庄沭是我们班的,他年龄还小,还是得先回归都市青春题材,慢慢攒人气,老气横秋的戏,很容易固定死市场。”   庄沭像个旋转门儿,被左拽两把,右扯一下,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老师、老师,等等听我说。”他指着手表,“我得回家,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早上就没喂奶,哭得可怜死了。”   说完他嘴里念叨着抱歉,脚底抹油,biu~就跑掉了!   留下一群懵逼石化的教授面面相觑。   “庄沭……他多大来着?”   “不是才二十吗?”   “是啊,二十就有孩子了?”   “这种啊,心就很难放在表演上了,可惜了。”   “等等,那孩子他爹是谁?”   “是谁不重要,都挺作孽的,这么小就让人生孩子!”   教授们嚼着八卦,在万分惋惜的语气里,正式结束补考日程。   ……   庄沭和贺兰一起过上鸡飞狗跳的上学生活。   好在表演系课程不是很紧,偶尔逃个课睡个觉也没人管,毕竟一节课不上,在外面接戏的小idol比比皆是。   庄沭早上只有三节课,中间小老师特意跑一趟,告诉他补考过了,成绩优秀。   刚下课他接到陌生电话,说是送花?   庄沭莫名其妙走到门口,快递小哥已经等很久,递给他一大捧卡布奇诺玫瑰。   他抱着捧与肩齐宽的鲜花,迷迷糊糊走进教室。   大部分同学都没走,女生一致发出惊呼:“庄沭,谁送的花啊?真漂亮!”   娇艳欲滴的卡布奇诺玫瑰,被素色包装衬托,只有拖到地上的蝴蝶纱,诉说着奢华。   “又不过年又不过节,一定是有人追求你的表白花束吧!”男生也开始起哄。   庄沭长得漂亮,安静又毛病少,虽然接触不多,但大家对他还是和善友好的。   “别闹啦,是我儿子送的。”庄沭抽出卡片,一眼看到是贺兰的字。   贺兰:补考通过了,以后加油。   小崽子玩儿得还挺花……   只是这语气与老贺一模一样,他都能想象贺兰绷着张小扑克牌脸的样子。   他怎么知道自己成绩的?那只能是去问老贺。   行啊,小崽子算你孝顺!   周围陷入寂静,震撼的不是英年早婚,而是儿子都到能送花的年龄了!!这是什么玄幻爱情?   说曹操曹操到,庄沭抬头看见贺正的第三生活助理,猫在教室门口,也拿着花,一只花!   庄沭将花捧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走到门口收获一只枯枝玉兰。   这是一小支由玛瑙、和田羊脂玉、墨玉、黄玉精心雕刻而成的等大玉兰枝,刻意打掉玉石光泽,就为追求惟妙惟肖。   庄沭双手捏着花枝,生怕不小心让它香消玉残,它太精细,太贵重。   助理低头轻声传话:“贺先生说:补考通过了,以后加油。”   庄沭回头看看贺兰的花捧:亲爹无误了。   助理走后,同学活络起来。   “这、这是真的吗?”   “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庄沭,今天是你生日吗?”   “肯定不是,庄沭有百度百科的,我看了。”   “哦~~我懂了!一定是结婚纪念日!”   庄沭举着祖宗牌位似的,把玉兰枝捧回座位:“不是,今天是我出补考成绩的日子。”   空气陷入沉默。   “牛逼!”   “6!”   “9,6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我爱绿茶,想喝。:) 第15章   到地库停好车,庄沭头一回叫费芦雪来接东西。   他怕啊,满脑子都是一手抱花一手掐枝儿,走半道儿啪叽玉兰枝碎一地!   费芦雪以为他买了什么大件,叫上三位孔武有力的工作人员。   结果接回来一大捧鲜花,和如同穿和服碎步小移的庄沭。   到家,庄沭亲自去掉鲜花包装,剪枝插瓶,把贺兰送的鲜花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他这辈子没收到过鲜花,倒是送过不少,有被男主丢垃圾桶的,有被男配甩脸上的,有摆在无数个人坟头的……   庄沭下巴搁在手背上,趴在茶几上,眼神顺着油绿枝条往上,看到一片繁花似锦,真美。   原来被人送花的感觉是这样的,是一种平静的开心。   仿佛夏日微风习习的傍晚,眺望云霞时发出的不知名叹息,舒适久远。   贺兰回家的时候,庄沭正在楼上洗澡。   他一眼看到送庄沭的卡布奇诺玫瑰,很大一捧,装在家里肚子最大的花瓶里。   摆在桌上远远看去如云似霞,同色蝴蝶纱丝带被仔细系在瓶口,长长地流淌到地毯上。   贺兰是第一次送人鲜花,也不知道庄沭喜欢不,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少年瞬间变拽哥,看一眼突觉肉麻,转身捂脸嘿嘿笑,再看一眼嘿嘿嘿……   “你干嘛呢?傻不拉几的?”庄沭老远就看见他在屏风旁傻笑。   贺兰被吓一跳,假咳几声:“我、我活动活动脑子。”   他扔下书包,逃跑似的奔到茶几前,仰头干掉半瓶矿泉水。   放瓶子时他突然发现,桌子上搁着一支玉石枯枝玉兰。   贺兰恍然有种受骗的感觉:“老贺真鸡贼!我问他送什么,他说送花。结果他倒好,送个能永垂不朽的?!”   “哦~~”庄沭明白了,“你还跟老贺讨论送什么啊?”   少年脸上挂不住,耳尖通红地狡辩:“是老贺要送,他送我不送,不就显得我没礼貌吗?”   “差不多得了。”庄沭凑到花瓶上方,闭眼轻嗅芬芳,“真好看,我喜欢!”   贺兰微愣旋即不好意思地撇开头,慌张拽过书包:“我、我要写作业去。”   他也曾送过家人礼物,但从未收获过家人直白的喜爱。   有次老贺过生日,他早早准备一支金笔,从很远的乡下别墅来到贺家。   等待他的是不被容许进入的大门,老贺在门口收下礼物,对他说早点回去吧。   他对贺家人笑,他们说他攀附。   他对贺家人无视,他们说他桀骜不驯。   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别人眼中的另有所图。   贺兰十岁就知道,麻木带刺,离经叛道,才能让这些人对他有着对废物的和蔼。   一个废物,不需要知道别人爱不爱你,喜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贺兰在楼梯顶回头,庄沭还在开心地摆弄那捧玫瑰。   少年眼中有泪,张了张嘴,道了声无声的谢谢。   ……   晚饭后贺兰回房间复习功课,他必须在下次月考拿下正常分数,才可能雇佣到庄沭。   他虽不至于三门考九十一,但也没有在月考拿下绝对高分的把握,毕竟他逃学、睡觉、不交作业都是真的。   所以这回备考,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玩命儿复习。   他甚至每天晚上跟学习委员丁姗姗连线学习,用极短时间补上全部落下的课程。   贺兰极其聪明,而且只要他想刻苦,是真的敢付出。   丁姗姗完全当他闹着玩儿,直到贺兰送她偶像演唱会的门票作为答谢,她才彻底认真起来。   经过一周多补习,贺兰完全没有要停的样子。   丁姗姗看着每晚卷子的难度,翻了一番又一番,很快赶上实验班难度。   特别是英语,贺兰从小上得就是双语贵族学校,寒暑假都在国外过,实验班的卷子根本拦不住他。   很快晚上连线补习,就变成贺兰给丁姗姗补英语,丁姗姗再给他补数学。   丁姗姗爆言:下次月考贺兰会把全校吓裂开!   贺兰在屋里奋笔疾书,庄沭也没闲着。   他现在是捡垃圾俱乐部副帮主,八点准时上游戏,带大家打世界boss。   垃圾佬高战少,每次能掉点好东西,全靠祁江他们流窜帮忙。   庄沭很快跟垃圾佬混熟,看他们天天捡垃圾换金玩游戏,格外认真有趣。   他还承包了丁姗姗的垃圾,让小姑娘周末上线做药、做饭给他,他直接发红包。   全帮上下都知道,来了个有趣的副帮主,就是号太小。   庄沭考虑,不等贺兰考试成绩出来,先把战力提上去,给小崽子们整点福利,反正刷的是老贺的卡。   就在他研究充值的时候,世界频道沸腾起来。   高战们翘首以盼的新充值福利活动,正式拉开帷幕。   小氪玩家也在骚动,打听各个帮派分组名额,对比战力看能否混个肥点的银组吃宝箱涨战力。   至于贫民玩家,也可以嗑瓜子,赌一把这次活动,到底谁能拿下战力增长的神豪大奖。   庄沭也跟着垃圾佬,蹲主城墙根儿底下嗑电子瓜子。   [听说十六中帮主,这回要拉满活动做“瀚海”。]   [别开玩笑了,就这破活动能做满“瀚海”?他得再续一百个648吧?]   [就是,全服有几个瀚海,咱们区连半吊子“瀚海”都没有。]   庄沭在帮会群里问:瀚海是啥?   有人发出一张“边琸已退休”使用满级“瀚海”一刀秒怪的截图。   “瀚海”是一把长巨刀,输出英雄适用,戴上就是副本之爹。   新副本降临速通队必备,一般就是大帮会帮主会搞,但像“边琸已退休”那样搞好的很少,搞砸的太多。   因为“瀚海”极吃资源,养它等于养个爹。   不过听说暑假会上新版本,各区想挑战首通的队伍,都在积极做半吊子瀚海,有起码比没有好。   有人@庄沭:一把“瀚海”能玩八十个“游震”,“游震”不配。流泪猫猫头·jpg   庄沭和帮里很多人一样,主养“游震”,造成大家误会他也是个穷逼。   但和他们图“游震”便宜不同,庄沭是真喜爱“游震”。   他觉得世间所有美好,就他妈应该全给“游震”!   庄沭@全体:“游震”那么好,什么都配。我要做第一个背“瀚海”的“游震”!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游戏群直接沸腾!   ——副帮,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副帮,我这还有盘吃剩的花生米……   ——闭上眼,梦里啥都有。   ——哥你知道吗?“游震”背“瀚海”,那就是骑自行车带影后结婚!   ——兄弟,你的梦想哥理解,跟哥再捡八十年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疯一个,抬走,下一个!   群里面还在叽叽喳喳调侃,庄沭已绑好黑金卡,随时准备让老贺接收账单。   另一边,彭燃也在帮里吹牛逼。   他的号是用别人身份注册的,不受防沉迷管理,他几乎天天上线。   贺兰的“游震”乱拳打死老师傅,让十六中那段时间沦为笑柄,帮会中不满的声音逐渐显露。   彭燃想借春季活动,做一把“瀚海”压压这帮人的气焰,反正夏季新版本来临,有“瀚海”他就能优先拉起首通高战!   到那时候看谁还敢逼逼赖赖揍这帮垃圾佬,贺兰那小比崽子走着瞧。   因此,他早早就把牛逼吹下去——老子要冲全区第一个“瀚海”   彭燃零花钱不少,给游戏花得更多,平时还算大方。   但他有个毛病见不得别人沾他一点光。   其他帮主能从氪金建帮里获得荣誉与快乐,也喜欢人多热闹,给其他玩家带来实惠和便利。   彭燃不同,每次花钱系统返宝箱给大伙开,他都很不爽,好像那三瓜两枣的资源,是从他身上硬扒下来似的。   于是他对帮会成员实行kpi考核,特别是每月必须氪金到返一个宝箱,这样他也可以开,还能开不少,顿时心情舒畅。   他们那个小圈子,对不氪金的学生动辄嘲笑,很多人不忍受辱离帮,又会被轮番骚扰杀到退服。   在贺兰没出现之前,这种事特别多,连女孩子都不放过。   彭燃的名声并不好,但对荣誉的贪婪却很深。   这次月考也许是耽于游戏的缘故,他成绩下降十几名,再加上被贺兰揭发打人,他妈断了他的零花钱。   不过他妈说,下次月考如果成绩优秀,连本带利给他二十万奖励!   二十万做满“瀚海”不可能,但搞个名声足够了!   到时候,全区服高战为了争首通队名额,都会被他拿捏。   他要把贺兰跟他那个恶心人的垃圾佬帮会,彻底赶出游戏!   晚上快十点,垃圾佬们纷纷回帮,把背包里的材料转到库房,开始水群吹牛,交流倒卖心得。   庄沭突然跳出来,发了个@全体的大喇叭,并把帮会置顶都改成同样内容:   “游震天下第一”:本届神豪都去压我!!我给“游震”做“瀚海”!   帮会成员都傻了,以至于水群速度直接停滞,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不会玩真的吧?   过了一会有人问:   ——要不要跟帮主说一声啊?副帮好像不太正常?!   ——@“游震天下第一”,副帮你醒醒,为“游震”卖房划不来!   ——@“游震天下第一”,老子信了你的邪!唯一一张神豪票给你!   ——我的也给你!   待到水速上升,群里齐刷刷一片“给你”!   ——喂喂喂,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有啥信不信的,不就是游戏嘛,不就是玩儿嘛,乐意给谁就给谁!   垃圾佬身无长物唯有豁达!   与此同时,十六中帮会群发信息:每个人的神豪票必须给帮主,如发现乱投票的,一律打到退游!   十点整,《武战》春季回馈活动正是拉开序幕。   一共七天,每天一轮,首日就会放出全部七轮,但每天拉满一轮还有奖励。   需要的高战都是一天一天做活动,划算还能薅游戏羊毛。   主城天空绽放绚丽烟花,每位玩家都收到活动邮件,和胖鸽瑞瑞送来的宝匣。   垃圾佬群里早忘掉副帮的豪言壮语,都在晒宝匣开出的资源,一时间热闹非凡。   突然有人跳出来,连发七张“游震”惊恐表情包。   ——副帮你疯了吗?!!!!!活动是每天一轮!不是叫你一天买完七轮!!!!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可能是贺兰关闭了帮内宝箱提醒,众人看到那串歇斯底里的感叹号,才反应过来出大事了!   打开今日宝箱,全体懵逼!   最次都是单价648的返还黄金宝箱,更别说还有摞成一排的钻石宝箱,和高处闪光的至尊宝箱,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富裕!   赛季高战急速升战力的氪金帮,估计都很少见这种盛况!   众人慌忙打开活动页面,赫然看见他们副帮,活动刚开始不到五分钟,就冲上神豪榜榜首!   这游戏真他妈刺激!   ——我看见副帮的银行卡在冒火星子。腿软·jpg   ——@“游震天下第一”住手住手!快住手!六个首日奖没啦!   ——@全体,快,都出来看上帝。跪了·jpg   ——@“游震天下第一”副帮,找客服看能不能拿回首日奖啊?好多钱呢,咱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同样炸开锅的还有世界,一边是各种酸鸡在发疯,一边是大帮会摩拳擦掌想从垃圾帮挖墙脚。   祁江他们的号,大多数绑得是成人身份,长时间在代练手里养。   今天趁着有活动小氪一把,结果被群里抛图其他服八卦——傻狍子一口气日七条龙!   郝佳乐仔细一看:卧槽!“游震天下第一”这不是、这不是贺兰家的武装妲己吗?   郝佳乐赶紧把图扔几个人的小群里,疯狂摇贺兰!   郝佳乐:兰哥!你们家武装妲己疯了!!!   池桥屁颠屁颠点进去看:卧槽!好大一只疯狐狸!   小哭包窦可啥事都只会戳祁江:哥哥QAQ!   祁江正在拨打贺兰手机,不想理他们,看见窦可这才发个rua头图片,心里面转着圈骂池桥、郝佳乐,一天天只会吓他家宝宝。   贺兰正跟数学题较劲儿呢,手机开静音扔得老远。   最后这道大题怎么这么难?急得他将头发刨得跟鸡窝一样。   丁姗姗从视频里看见他手机在闪,连忙提醒:“贺兰,你是不是有电话啊?”   “啊?哦!”贺兰这才接起手机。   祁江倒是很平静:“贺兰,庄叔叔刚在游戏里充了二十五万,日死了七条龙。”   “……”深陷数学的贺兰掐指一算,“妈呀,亏了六万首日奖!”   祁江:“你都不跟他讲讲规则?”   贺兰有点小欣喜:“没事,放得老贺的血,老贺血厚!”   庄沭放弃混日子开始养号啦!哈哈哈!那就是说无论他考成啥熊样,庄沭都会帮他看守帮会!   白嫖庄沭欸!老贺都不敢!   贺兰身后好似长出根毛茸茸的大尾巴,直直翘起来,欢快地摇啊摇。   祁江无语,这是什么家庭啊!   “庄叔叔如果想涨战力,你们区第一冲战帮会,我有认识的主播可以进去。”   贺兰点头:“行,我一会问问他。”   然后他跟丁姗姗结束连线学习,东西都没来及收拾,趿拉着拖鞋噼里啪啦冲向庄沭房间。   庄沭动动手指糟蹋完二十五万,看都没看就去做运动。   他最近迷上了瑜伽,还是那种高难度,强调力量平衡的类型。   这具身体不但矮还特别娇气,第一次用可穿戴打游戏半小时,就满头大汗手脚发软。   好在他柔韧性不错,只是技巧和耐力有待加强。   其实这本书中根本没有需要玩命的对象,可庄沭似乎已习惯永远要向前,永远要防患未然。   仅靠爆发力,在一两招内不能弄死对方,那么死的人就是他!   所以每天晚上,他都要一个人在阳台做会儿耐力瑜伽。   宽大阳台有根瑜伽木,类似平衡木的玩法,只是没有跳跃动作,而是依靠手臂支撑完成瑜伽动作。   庄沭在离地一米的瑜伽木上,保持着手肘位倒立一字马。   面前倒计时显示已过去三分钟,体力极限急速接近。   他盯着计时器,尽量调整呼吸,希望今天可以成功跨越四分钟。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小藏獒急着喝奶似的声音喊他名字。   “进~来~”庄沭被打乱呼吸,喊得像唱美声。   他腿晃了晃眼瞅着要破功,咬紧后槽牙硬是被扭回来。   贺兰扒着门口探头:“庄沭?”   这是他第一次进庄沭房间。   朝南最大的套间,有着极美的空中玻璃露台。   客厅没开灯黑乎乎一片,只有虚掩的卧室门流淌出暖色灯光。   “庄沭,你睡觉了吗?”贺兰心里面嘀咕,又睡这么早?   庄沭紧盯计时器,额角汗珠滑落,不由舍得马上成功的纪录。   “在~~阳~~台~~”他只能继续拉着百转千回的音调说话。   贺兰循声而去。   阳台也没开灯,乌漆嘛黑里,一个人倒立在晾衣杆儿上摇摇欲坠,计时器惨白灯光照着他狰狞表情。   贺兰长这么大没遇见过柔韧性如此逆天的鬼,吓得嗷~~一声趴玻璃上:“你不要过来啊!”   庄沭被他喊得瞬间破功翻下瑜伽木,可怜计时器在他掉下去同时跨过四分钟。   “你喊什么喊?”他胡乱抹一把脸上汗水。   贺兰摁亮露台灯:“你干嘛呢?多吓人啊?!”   “你不来我吓不着人好吗?”庄沭心痛即将成功的四分钟记录。   贺兰讨好地凑过去,贱兮兮问:“庄沭,你给游戏充钱啦?还充了好多。”   庄沭奔腾他大爷处理器,立刻明白他什么意思:“想白嫖我?活腻味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贺兰像只成精的饺子皮,出溜滑到玻璃门里,“我就是来问问,你需要去专门升战力的帮会吃宝箱吗?”   “什么意思?”庄沭迷糊。   贺兰:“就是跟你一样的氪金大佬,互相蹭宝箱资源。”   “哦~~”庄沭点着下巴恍然大悟,“不行,我又不认识他们,凭什么给他们箱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几乎是贺兰可以肯定的答案。   庄沭这人古怪、固执、孤僻,却不难相处,甚至有点恋家护短。   “还有,你今天亏了六万块。”贺兰叹气解释活动规则。   庄沭看二傻子似的看着他:“我知道啊,那么大的字我又不瞎。明天七条龙复活,我还可以继续充啊。”   贺兰张大嘴:“你要氪七天二十五万?你想干嘛?”   庄沭站起身,手搭在露台玻璃围栏上,俯瞰万家灯火:“我要给‘游震’做‘瀚海’!”   “你疯了吗?!!!”贺兰崩溃。   ……   整个游戏都在笑,十六中所在区出了个一天日七条龙的傻狍子。   彭燃他们更是在世界公开嘲笑,贺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人傻钱傻,一天亏六万的东西。   直到晚上七条龙自动复活,庄沭一键秒杀七龙霸榜神豪,世界没有一点声音,刷省略号刷了一晚上,沉默是今晚的印钞厂。   三天后,全区麻木,全服震惊,颇有“边琸已退休”当年沉迷游戏,半年不出门,刷榜冲战力的风采。   等到第四天,一只高战“游震”赫然冲入战力排名前一百,再用一天时间登入战力前六十。   万金油“游震”,游戏公认的贫民之爹,前期不吃资源,快速成长打工赚金拉扯弟妹,可以说大部分人的主力卡,都是“游震”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但也仅限于此,操作难度大使他堆资源后不如其他门派主卡稳定,游戏里很少有排名前百战力的“游震”,能在百名左右都是真爱。   想玩高战“游震”的,不是傻子就是大佬!   全服盯着这个“游震”拭目以待。   彭燃最近心情很糟,一是群里天天在讨论每天日七条龙的垃圾佬,二是垃圾佬“游震天下第一”战力已非常接近他们帮大多数高战。   这样很可能在本月PK总赛撞见,两边恩怨明显,打赢了天经地义,打输了八方来嘲,晦气!   彭燃觉得贺兰就是故意针对他,不能让他再嚣张下去。   贺正连续六天收到账单信息,每天晚上十点,二十五万不多不少。   起初他并不在意,后来看到收款方是游戏公司,有些许好奇,最后……   香港一年一度商界论坛,晚间闭幕酒会热闹非凡。   贺正执掌贺家万亿商业帝国,旗下有数家国际顶尖科技公司,三地上市吸金全球,他才是酒会不可动摇的核心。   而此时,他正低头看手机信息,凌厉的面部线条有些许放松。   又是二十五万打卡的一天。   他抬头,正好看见《武战》游戏公司董事长陈总,举着酒杯满脸堆笑地挤过来。   “贺先生,真巧,又在香港见面了。”陈总也是刚结束法兰克福行程。   贺正对他印象不深,毕竟二人不在一个领域,不过刚为他旗下游戏买单一百七十五万的消费者有话要说。   “陈总的游戏很出色,我爱人也很喜欢。”他不自觉加深爱人两字读音。   陈总喜出望外,毕竟贺正手里的科技公司,掌握着最先进的虚拟现实技术,是未来文娱产业大变革的基础。   “能让尊夫人喜欢,应该是我们的荣幸!”陈总不放过一丝跟贺正攀关系的机会。   贺正嚼着“夫人”这两个字,加了一句:“他是男的,年轻爱玩。”   虽说现在国内已放开同性婚姻,但大家族还是有诸多忌讳,闹出来的是非也不少。   贺正能大大方方公开爱人性别,足见重视。   陈总快马加鞭往上扑:“贺先生,我们游戏正在调试一种新玩法,AI学习的跟随NPC,不知道您有兴趣参加吗?”   贺正噙着笑看看表,不置可否。   陈总自知越界:“贺先生您先忙,我们这个不重要,不重要的。”   贺正转身刹那回头:“明天会议间隙大概有十分钟,你可以来细说。”   “贺先生您放心,一定准时到!”这可是贺正的邀请,千载难逢,陈总满脸喜色。   贺正走出宴会厅,身旁不断有人打招呼,他脚步不停,径直向前。   助理实在憋不住:“先生,您明天会议间隙只有五分钟。”   “往后推。”贺正不耐皱眉。   为了了解庄沭在干嘛,他居然能做出五分钟让步,真是……疯了!   不得不承认,庄沭给他带来许久未有的新鲜感,偶尔驻足品尝,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17章   彭燃又开始纠集高战骚扰“捡垃圾俱乐部”,贺兰正在冲刺月考的最后时刻。   庄沭为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每天杀到武器崩溃,天天修装备。   加上祁江、郝佳乐经常叫代练帮忙,庄沭现在能跟一大帮高战打得有来有回。   他的“游震”也使用得炉火纯青,摁着打同战力其他门派主卡不在话下。   根本不是其他人想的花瓶“游震”,而是真正发挥出“游震”优势,名副其实的大佬“游震”。   接近月底PK大赛,这种骚扰达到高峰,明摆着就是轮番来消耗。   区服众人本来抱着凑热闹心态,渐渐的也对这只“游震”肃然起敬。   本服第一帮会副帮,战力排名前十,想帮两边说和。   从庄沭这只得到一句话:自己退游或者被打到退游!   传着传着这话就成了,月底PK赛两边要打删号退游战!   十六中这边立马就怂了,忙着到处澄清,世界谁敢说删号战,就弄死谁。   倒是庄沭掐指一算,为了庆祝小藏獒参加月考,那就打个删号战乐呵乐呵吧!   于是胖鸽瑞瑞,叼着门派英雄帖,扑腾扑腾通告全区:   在下“游震天下第一”本月PK赛,输给十六中任意一人,当场删号,也请诸位监督十六中人员说到做到!   十六中好几个高战,爬上世界嚎丧:我们啥都没说啊!!   突然世界频道跳出个金色名字——“边琸已退休”。   “边琸已退休”:态度也是答案的一部分,玩不起早干嘛呢。   全服战力第一,游戏代言,影帝边琸跨服吃瓜,激情输出!   世界顿时忘记什么王八绿豆要打架,火速上线围观影帝边琸。   服务器不堪重负,可怜庄沭还没说句“边琸别跑打一架先”,就被卡掉线!   ……   在一片兵荒马乱里,《武战》偷摸更新。   庄沭所在区服被抽选为实验服,上线一个矜贵玩意儿——可跟随NPC,就在主城西侧竹林里。   据说是AINPC,每个人都可以向他赠送礼品刷好感度,如果有人刷满好感难度,NPC会成为他的跟随,并在PK场解锁“唯命”技能。   新登录的NPC叫“无我”,长得高大帅气,仙气飘飘,无欲无求。   很快成为日常打卡地,远远望去全是叠在一起的名字。   “无我”的好感度材料一度脱销,连垃圾佬都不卖,全部送给“无我”。   搞得全区架也不打了,副本也不下了,团战也不开了,漫山遍野全是捡好感度材料的。   三天后大家发现,“无我”是个铁石心肠,送了那么多好感度材料,没人能撼动一丝好感。   大家甚至怀疑,这玩意儿是游戏公司用来骗人充体力值的!   庄沭酷爱赛博斗殴,对游戏里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感兴趣。   直到有一天上线,他发现“无我”就站在他们帮会大门口。   庄沭摸了摸他俊俏冷漠的脸蛋儿:“帅哥你是不是bug了?”   无我:“你可以试试,能否带走我。”   “可怜,傻的。”庄沭打字,然后截图准备发给客服。   另一边,贺正使用实验端手机,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没有丝毫兴趣,走进帮会大门。   他捏捏眉心,上次如此困扰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   陈总送给他一个实验NPC,AI能通过他与游戏玩家的互动进行学习,最后成为独立NPC。   贺正很好奇,庄沭带贺兰到底在游戏里干嘛呢?于是收下了“无我”,作为跟随NPC,让他能更好观察老婆儿子。   AI会根据他的反应,模拟接下来的事件给出选择。   比如,被庄沭无视三天后,AI给出的选择是——站他家门口!   再次失败AI又给出选项:求他看你一眼,给你送礼物,带你回家。   “……”贺正驳回。   那天庄沭上线下线三四回,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只能继续无情拒绝蜂拥而至的狂蜂浪蝶。   又憋了两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贺正妥协选择了AI另一条建议。   庄沭睡前上线。   大门前,银色月光照着“无我”冷峻容颜:“我饿了,能给我一碗阳春面吗?”   庄沭愣住,敲了敲帮里喘气儿的:“谁有做好的阳春面,门口有人要饭。”   很快有七个人交易他几十碗面。   庄沭交易给“无我”阳春面:“憋了三天就要碗面,做这种脑子不好的玩意儿出来干嘛?”   “叮”一声清脆提示:“游震天下第一”解锁“无我”好感度5%。   AI提示:继续要饭?   贺正看着手机许久,驳回:“不,他不会再给我第二碗的。”   然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好感度拖到尽头,直接拖满!   AI提示:违规!   贺正嗤笑。   庄沭眼睁睁看着“无我”的好感度,从5%中邪般飙到100%,瞬间满好感度达成。   庄沭:“……”   无我低头看他:“一碗面,一个人,一生一世。”   “你丫碰瓷啊?!”庄沭莫名其妙,直接轻功上房顶。   无我刚想跟上。   “别过来!”庄沭当场表演下线。   AI做出提示:你是否想勾引他。   贺正纠正:“不,我只是想吸引他。”   AI提示:他拒绝。   贺正继续纠正:“拒绝无效,他是我老婆。”   AI提示:你老婆不爱你。   贺正直接关机。   “先生,大宅那边来电话了。”祝修声音很轻,很怕打扰到他。   “月亮很美。”贺正目不转睛。   祝修抬头银白色月光洒在湖面上,而贺正垂目望着水中月。   镜花水月……   备受惊吓的庄沭,早上起来仔细阅读完NPC“无我”的说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个人形跟宠吗?   谢谢不需要,家里那么大个小藏獒,不需要电子宠物了,没空养!   庄沭在帮会大门口找到无我:“我们不合适,你回去吧。”   AI被贺正调教一周多,无我十分上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穷,养不起。”庄沭耍无赖。   无我困惑歪头:“你包里有七百万金币。”   庄沭终于信了,这是个高级AINPC,他还会翻包儿?!   他残忍又坦白地说:“你对我来说没用,你又不会打架,你又不能增长战力。”   无我表情有些受伤:“不是,我可以为你死一回。”   庄沭人都傻了:“大可不必。”   “我是说,我的‘唯命’技能是抵挡致命一击。”无我解释。   庄沭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好事:“真的?”   这等于在PK场带了口锅啊,有利于残血翻盘。   “好,我养你!”庄沭大手一挥。   AI上传日志:一阶段目标达成,成功绑定,“唯命”技能羁绊度解锁2%,“唯命”技能暂命名——“丧偶”。   中午商务简餐后,贺正在风景如画的海边吹风。   他打开手机,赫然看见AI上传的日志内容,差点吐血。   而此时无所事事的宅男庄沭,也上游戏溜达。   为了尽快解锁无我的“唯命”技能,他决定从今天起,每天爱护小跟宠两小时。   首先要让他了解自己。   庄沭带着无我轻功飞到主城塔顶。   “无我。”他拍拍冷颜帅哥的脸颊,“你要记住三件事,第一庄沭是最漂亮的人!”   贺正拿着手机的手指微抖一下。   AI提示:他需要你的夸奖?   贺正纠正:“不,他说的是事实。”   无我乖顺点头,庄沭看见羁绊度悄悄从2%挪到3%。   “好,第二庄沭是最厉害的!”   AI提示:他在向你炫耀?   贺正不着痕迹弯了弯嘴角:“不,这也是事实,毕竟他降服了我儿子。”   AI提示:你们家有点乱,我无法理解。   无我这次笑着点头,羁绊度升到4%。   庄沭开心,凑到无我近前:“第三嘛……”   游戏的人物表情细腻生动,贺正透过屏幕看得认真。   他有一点理解贺兰,过惯了束手束脚的日子,如果有个人代替你,在牢笼中横冲直撞,把日子过得洒脱恣意,你也会感同身受。   “第三,你得叫我主人!”庄沭盯着无我绿水晶般的瞳仁,耳朵尖跳了跳,这……不算调戏吧?   AI提示:他在干嘛?   贺正迎着海风被呛得直咳嗽,上次这么狼狈大概还是小学的时候。   他手动将羁绊值从4%调到3%。   “唉,别别降啊!不喜欢咱可以换嘛!”庄沭心疼好容易增长的羁绊,“叫我大哥,叫我爸爸都可以。”   AI提示:逻辑错误,请调试者确定,他真的是你老婆。   贺正把羁绊值调回起点2%。   AI提示:违规!违规!   “哎呀~~你怎么这么大气性呢?”庄沭拍脑袋,“你想叫我什么呢?”   AI提示:老婆?   贺正顿了顿:“不必要。”   AI提示:逻辑错误,假的。   贺正怀着捏死AI的心,输入……   过了很久,无我转头望着庄沭,无比认真地说:“小树儿,我叫你小树儿吧。”   贺正第一次看到庄沭资料时,小名那一栏填写的就是小树儿。   羁绊值奔向10%,又撤回2%,来回拉扯引诱。   “行、行,你叫我小驴儿都行。”瞧着10%的羁绊值,庄沭擦了擦口水。   无我肉眼可见的开心,站起来躬身支着膝盖:“小树儿、小树儿、小树儿……”   “哎呀~~好吵!”庄沭捂耳朵转身,“你要喝奶吗?!”   祝修远远望着老板表情略显丰富的侧脸,感慨庄先生真是温柔贤惠,没准能把冰山捂热乎。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每天都想鲨掉傻子AI!(╬◣д◢)   ------   调整了一下分章,前面有一段是上一章的,剩下内容都是新的。 第18章   有了无我庄沭上游戏更加频繁,课间都不忘看一眼羁绊值。   为了尽快解锁羁绊值,庄沭到哪儿都带着无我。   一起打架,一起捡垃圾,一起在主城要饭,一起玩跳舞机。   一个金光闪闪的游震,骑着瑞兽遛着魔宠,带着全服唯一跟随NPC招摇过市,好不快活。   他们走到哪儿近聊都会爆炸。   [游爹,能摸摸你家无我吗?]   [游爹把无我养得好好哦,来快让姨姨亲一个。]   [起开!你个死人妖,哪儿都有你!无我,姨姨有大翅膀带你飞!]   [你们都调戏无我,把游爹留我!游爹殉情!]   [游爹,你要是删号了,无我要怎么办?]   [你可真是个好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游爹不输,无我不哭。]   [乌鸦嘴闭上!我可压游爹全副身家!]   AI不断跟贺正学习,格外恪守男德,除庄沭以外碰触达咩!调戏达咩!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无我直接钻到庄沭身后。   无我建模全服最高,揪着庄沭的腰躲后面露出洁白额头,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笑。   庄沭伸直手臂拍头安慰:“你们别吓他,他现在就是个人工智障,智商还不如只边牧。”   无我:高大、强壮、无助、弱小但能吃。   [这样啊~~那能养成几岁呢?]   [游爹有没有想过,养成个老公呢?]   [(〝▼皿▼)为什么不是老婆,我们游爹日天日地日空气!]   [上面的不要啊!无我是受我三观会碎掉的!]   [无论攻受,我先嗑为敬!真香!]   无我从庄沭身后探出脑袋:“小树儿,害怕。”   “别听他们胡说。”庄沭潇洒活动手腕,“你是我最强的武器,最铁的兄弟,咱们注定称霸天下,到时候,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无我:“……”   [游爹哪儿都挺好,就是有点傻。]   [救大命!为什么我觉得无我有点伤心。]   [游爹小心嘴硬后悔,无我宝宝小可怜的。]   贺正刚上线,就看到他老婆要跟他成铁哥们,他调教的AI已经变成浓浓一杯绿茶。   习惯将一切玩弄于掌心的贺正,眼睁睁看着所有事情,如脱肛野马般狂奔乱撞。   老贺低头摁了摁太阳穴,这游戏比吃人都难。   周末游戏内格外热闹,许久没上游戏的贺兰冒头。   他听郝佳乐说,庄沭在游戏里给他弄了童养爹,很快他就有两个爹,拥有父可敌国buff!   贺兰气得当场买了两张跨服金劵,杀到隔壁服打得郝佳乐哭爹喊娘。   窦可可正在给他哥收苜蓿,好心去劝架,结果被两边一人打死一回。   窦可可哭着给他哥发信息:哥哥QAQ,贺兰哥哥、佳乐哥哥打我,都把我打死了。   祁江正在马术馆练习,掏出手机上线,把贺兰杀了七八回,杀到他夹着尾巴退服逃跑,郝佳乐更惨,他跟祁江一个服,预计得死个七八十回。   祁江看看背包里满满的苜蓿草,心疼得不行,马术也不练了,径直回家把在花园里抽抽搭搭伤心的窦可可抱回屋。   窦可可就是他祁大少的心尖儿肉,谁都碰不得。   贺兰被杀了个灰头土脸,一肚子火满服找庄沭。   庄沭给他扔个坐标——天星湖。   好家伙!那不是有名的恋爱地图吗?   他可不想真多个赛博爹!   贺兰提刀杀过去!   天星湖如其名,星河流淌,璀璨炫目。   时不时有鹊桥特效升起,银色燕雀幻化成桥,身着漂亮时装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幸福依偎在一起,望湖赏月,缠绵绯则。   贺兰找一圈,才发现湖边月老巨树上,站着俩铿锵有力的老爷们,面前甚至摆了一桌火锅。   “好险!”贺兰收起刀,长呼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要一刀劈断鹊桥,大喊:放开我爸!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爹也不同意!   他在心里埋怨老贺,老婆都要跑了,赚个P的钱,还不是老光棍儿一个!   庄沭看见贺兰挥手:“贺兰,这儿呢!快来吃席!”   贺兰小轻功往前蹦,听见“吃席”俩字儿,差点掉下去!   “丁姗姗做的,可多了,我全部卡都吃饱还剩这么多。”庄沭肉眼可见的开心心。   贺兰没顾上吃席,径直冲进两人中间,无我被他吓得后退几步才站住。   贺正往儿子头顶瞧,ID:贺兰不姓贺,这倒霉儿子也挺让人心塞的。   AI提示:问好?   贺正驳回:“他是我儿子。”   无我诧异一下,对贺兰说:“叫爹。”   “……”贺兰怒上心头,直接拔刀,“你果然想给我做爹?!砍死你!”   虽然玩家打不到NPC,NPC除激活“唯命”外,也不能伤害玩家。   庄沭还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大轻功带着无我飞下月老树。   两人衣袂翩翩,如玉兰花般打着旋儿落地。   然后他破有耐心地教育无我:“不能因为我惯着你,你就要给我儿子做爹,我儿子是有爹的。”   AI提示:调试者请确认,你儿子是你儿子,你老婆也是你老婆。   贺正无语但还有些许欣喜,虽然儿子不太靠谱,老婆还是可以的。   然后就听庄沭接着说:“就算他爹没了,你也不能这么急,知道了吗?”   AI提示:是否将绝招命名改回“丧偶”。   贺正放下手机,靠进沙发里:累了……毁灭吧。   贺兰提着刀追下来:“庄沭,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庄沭上去就把他刀缴下:“喊啥喊,这就是个小跟宠,我在家撸个猫,你也打猫?”   他跟贺兰略微介绍下奇葩NPC。   贺兰挠头问:“那、那他刚才为什么让我叫爹?”   “人工智障呗。”庄沭轻拍无我头顶,“五岁智商,你要这智商你也满街给人当爹。”   贺兰恍然大悟,走到无我面前摇手:“原来是个傻子啊?”   AI提示:父慈子孝?   贺正摁下内部通信:“贺兰的零花钱先停了。”   “这个月已经打过去了。”祝修迷茫。   贺正提高音量:“那就从下个月开始!”   “好的老板,这就去,马上。”从未见老板这么大声讲话,祝修急忙去断贺兰的粮。   断完贺兰零花钱,贺正才着手教育儿子。   “你也不聪明。”无我绿茶兮兮藏到庄沭身后,“你三岁还尿床呢。”   贺兰愣了愣,突然抽刀:“你胡说!”   庄沭隔档开:“你急什么,难道……你真尿过?”   “小树儿,他打我,我害怕。”无我低头瑟缩。   贺兰三味真火都快跳到脸上了:“你叫他什么?你再叫一遍?!”   “小树儿、小树儿、小树儿!”无我茶得万紫千红,揪着庄沭衣带跟贺兰转圈圈。   贺兰转头,大马尾穿模而过:“庄沭,他五岁?五岁就这么茶?谁教的?”   “呃……”庄沭看一眼高大又仙气飘飘的无我,“他大概是纯天然的。”   无我歪头望着他:“不懂,无我喜欢跟着你。”   贺兰抽出来两把刀,感觉老贺出殡棺材里都能冒绿光!   “好了、好了,别闹!”庄沭被两人闹得头晕眼花。   他蹲地上画了一会圈,再站起来:“这样吧,贺兰你叫无我一声大哥,无我,你叫贺兰一声弟弟,你俩都是我儿子,要团结有爱,共创辉煌!”   “大哥!”贺兰倒是痛快,只要不给他当赛博爹,当啥玩意儿都成。   无我半天没动静,处于掉线状态。   AI提示:已发生伦理问题。   贺正抠开系得严丝合缝的领带,喝掉半杯水,感觉血压能到一百六十八。   好家伙!儿子叫自己大哥,老婆给自己当爹,这日子过的……   “无我?掉线啦?人工智障也会掉线?”庄沭见他半天没动静,晃了晃手。   AI提示:要不……还是叫主人吧。   人工智能这玩意儿吧,就怕他在该智障的时候不智障,别说,这选择给的有水平。   贺正都不忍心看,单手捂眼无奈同意。   就在庄沭准备截图找客服时,无我揪住他衣角。   贺兰呲牙:“手给老子拿开!”   “主人……”无我又大只又委屈。   庄沭喜出望外:“你叫我什么?”   “主人,是主人。”无我抬头确定。   他站在树下小坡上,本就高大更是比庄沭高出一个头。   庄沭垫脚伸长手臂才勉强摸到他头顶,边摸边跟贺兰说:“我就说他只有五岁,你跟五岁的计较什么?”   贺兰被他飘忽智商弄得莫名其妙:“我咋觉得他是装的呢?”   “不孝子。”无我白他一眼。   贺兰原地炸毛:“你还是想当我爹!”   无我眼疾手快,骑上瑞兽一把捞起庄沭,就往天星湖里跑。   庄沭的瑞兽是神豪奖励,速度极快,贺兰普通瑞兽根本追不上,只能轻功腿儿着追。   天星湖湖面上,不是结婚的就是求爱的,铺满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鹊桥。   瑞兽非常灵活能及时避开障碍,轻功则不同,控制太死跑不快,控制太松容易撞上。   于是无我和庄沭在鹊桥里见缝插针,贺兰在屁股后面撞得人仰马翻,好几个鹊桥都被拦腰撞断。   他很快引起众怒,新郎新娘无论奶妈还是控制,通通切输出提刀猛追。   [臭小子!知道老娘抓个人结婚多不容易吗?弄死你!]   [不许跑!一个鹊桥二百块呢!赔钱啊!]   [老婆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认识他,他真的不是来抢亲的啊!]   [***!我刚发誓如果我是渣男,就让人来撞断鹊桥,你就来了?!你**还是人吗?]   [你给我站住!要不是你谁知道我是在跟自己小号结婚啊!正收红包呢!]   贺兰专心追瑞兽没空看近聊,越跑越觉得不对,身后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赶紧拉开近聊:“卧槽!卧槽!”   贺兰狂哭乱嚎点庄沭:“爸!爸爸!亲爸爸!爹哋!快看看我!我要死了!救命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哼,小崽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爹! 第19章   好好的周末,只有一个小时宝贵时间的未成年人贺兰,被从上线群殴到下线。   最后还是看在庄沭和无我的面子上,大家才没给他挂追杀令。   贺兰臊眉耷眼下线,哭着做了一晚上数学题。   这世界上什么都能骗你,唯有数学例外,因为数学你不会就是不会,哭了。   第二天,贺兰和同学相约图书馆复习,想起昨晚的事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犹豫再三,他决定联系老贺一下下。   爷俩连微信都没,平时靠助理传话,最多发个短信。   他闯祸贺正也就视个频,也不会骂他,平平淡淡的,有种我知道了你继续的感觉。   不过,比起他们这对不正常的父子,贺兰觉得还得是贺正、庄沭这对夫夫更邪性。   他俩是领完证各奔东西,准备快死的时候通知对方吃席,走奈何桥上打个照面儿,都得想半天:嘶~~这人怎么瞧着眼熟呢?   这样下去不出意外他们早晚得出意外!   不行,老贺有没有老婆他不管,反正他不能没有庄沭这个爹哋!   为了留住爸,贺兰准备让他爹出卖色相!   老贺除了有钱就是脸还不错,内里是个无聊无趣的赚钱机器。   不过据他观察,庄沭有个肤浅的兴趣爱好,他极其喜爱漂亮玩意儿。   那个什么无我,要不是游戏最绝建模,能把庄沭忽悠瘸吗?   呸!男狐狸精!不要脸!   贺兰盯着手机删了写,写了删,最后给老贺发了句:什么时候能回来?   贺正正在行进一场高级别商务谈判,手机静音放在桌面上,信息冷不丁跳出来。   这时看手机非常不礼貌,他直接叫暂停休息。   对方正在报价,突如其来被打乱谈判节奏,每张脸上都写着:我们全家都完蛋了!   只有每年快到亲生父亲忌日时,贺兰才会发这样的信息询问。   无他,没有贺正,他连坟都上不了。   贺正买了个山头,不信风水,不信轮回,只求山高水长远离尘嚣。   那里埋着他的亲大哥,也是贺兰的亲生父亲。   贺正还重金雇人守墓,任何贺家人没有他的同意,不准踏入墓地一步,更不准祭拜。   小的时候贺兰不懂,为什么他的父亲无人在意?   长大后看多了贺家人的嘴脸,他才知道贺正没宣之于口的话:他们都太脏了,不配!   贺正眺望平静祥和的维多利亚港,点燃香烟又掐灭。   许久回复道:想去奢山我叫陶微陪你。   毫无心里准备的贺兰,看到这条短信直接愣住。   老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工作,有三百天不在家。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需要他回到某个地方,停留、休憩、徘徊。   他总是强大的、向前的,不需要留恋沿途风景。   丁姗姗喝水,突然看到捧着手机石化的贺兰:“给谁发信息呢?这么神秘?”   “啊?哦。”贺兰有些恍惚,“是老贺。”   丁姗姗经常听同学传八卦,说贺兰父亲在外国挖煤挺辛苦的。   所以贺兰送演唱会门票时,她打死都不要,贺叔叔要挖多少煤啊!   直到贺兰亮出祁江送票的信息,她才勉强收下。   “贺兰,你要好好跟贺叔叔说话。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身边没有亲戚朋友,语言不通,干得又是体力活,是最需要家人安慰的。”丁姗姗压低声音,轻声慢气地劝说。   贺兰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意思驳她好意,就嗯嗯应声。   丁姗姗索性放下笔:“我以前也经常埋怨我妈,她在码头上给人打工,所有亲戚朋友都不乐意来我家,说有股子鱼腥味儿,让人犯恶心。”   她很少向人提及家里的事,可实在不想贺兰误解父亲。   贺兰也被她的话吸引,坐正身体倾听。   “我妈很喜欢给我买衣服,港口大船上下来的外贸货,可我不想要。我宁愿穿表姐剩下的,因为即便是剩下的衣服也是香香软软,散发着洗衣液和太阳的味道。”丁姗姗抱着塑料水杯,眼神飘向远处,“我固执的以为,不穿她买的衣服,我就不是个臭卖鱼家里的赔钱货。”   “丁姗姗,你很好。你人好、漂亮,还、还学习好,还肯帮帮帮我。”很少安慰人的贺兰直接结巴,很快又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有些人就是喜欢放屁!”   丁姗姗咯咯咯笑得像只小母鸡:“我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去港口看到我妈,拖着一人多高的冻货,比旁边的男人都多。她在满是冰渣的地上蹒跚向前,有几次都快跌到,却硬着咬牙拉进市场。”   “她养我靠的是一双手,和满身血汗……”她侧头趴在胳膊上,“贺兰你知道吗?人类的长大有的时候就在一瞬间。”   贺兰听得很认真,比起丁姗姗他所谓的苦难,有时候更多是博取关注的矫情。   丁姗姗拿出一本崭新的练习册,翻开,里面夹着光亮如新的演唱会门票。   “我问过人了,这票很贵呢。你看能不能找人转让,换些钱攒着,等到暑假可以买张机票去看看你父亲。”   这票的确是祁江送的,演唱会是他家公司赞助的。   贺兰抓耳挠想让她收下:“我家、我家也不是……就,哎呀!这票是内部票、票不能卖,卖了我朋友会被抓的,你可别浪费啊一定要去啊!”   “啊?!”丁姗姗大惊,“这么严重啊?”   贺兰心虚的一批,稀里哗啦开始收拾东西:“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的先走。”   他骗了丁姗姗的秘密,又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剖析自己,只能落荒而逃。   贺兰背着书包冲出图书馆,室外艳阳高照,突如其来的白光耀得人心发慌。   手机上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陶微的。   贺兰脑子里回响着丁姗姗的话,漫无目的沿街乱逛。   周末图书馆旁的公园里热闹非凡,从喝奶的小屁孩儿,到带牙箍的大屁孩儿,像撒欢的小动物。   他们身后无一例外跟着背包、拿风筝、扛水壶的父母,大呼小叫着慢点再慢点。   他小时候的记忆只有乡下的大房子,又厚又高的大门,百般挑剔的管家,漠不关心的保姆。   那时候贺正才二十出头,骑一辆黑色炫酷机车,急匆匆而来。   他进门便抱起自己,像称小猪仔似的掂一掂。   贺正还会带很多礼物,城里小孩有的他几乎都有。   其他孩子在小卖部门口投币骑摇摇车,他已经在家听黑胶唱片的黑猫警长。   从什么时候开始,贺正变成冷漠老贺,而他变成了个鬼见愁。   贺兰站在十字路口,对面红灯倒计时闪动,最后一秒他掏出手机回复老贺:不去奢山,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宽大舒适的会议室里,贺正看着对方莫名降下一个点的报价,有点哭笑不得。   正要签字手机信息又亮起,贺兰话有点长,只显示一半。   贺正掀起眼皮刚好看到,悬在纸上的笔尖收起,旋即叫暂停休息。   对方从老板到助理全麻翻了。   天空突然飘过一大块乌云,维多利亚港变成灰蓝色的一片。   贺正捏着手机坐在阴影里,指尖香烟没吸一口,明明灭灭烧成灰烬。   他和贺兰有多长时间没正常说过话了?   那天在游戏里看见贺兰的样子,他很开心,也很感谢庄沭。   少年阴郁偏执混不吝,却愿意在庄沭面前卸下心房,是难修的缘分。   自始至终,他都不是个好弟弟,好叔叔,更不是个好父亲。   贺正总在想,有一天贺兰长大成人,知道所有的事情,憎恨所有的人,不用为了曾经养育的一丁点恩情,而纠结痛苦。   他低头回复贺兰:好,我尽快。   ……   贺兰提前回家,得知庄沭和费芦雪去超市采购了。   他丢下书包随手拿个蜜橘,果然各个都是大屁股的母橘,一定是庄沭挨个儿从超市扒拉出来的。   贺兰恨铁不成钢地扒开橘子,扔嘴里果然很甜。   在他眼里庄沭就是个奇葩,二十岁的脑子,八十岁的心态。   除了偶尔上上学,打打游戏,就爱在超市跟橘子、李子、栗子、梨较劲儿。   退休老头儿都比他过得腥风血雨!   难怪对无我没有抵抗力,就是好肉见得少咯!   贺兰三下五除二吃完橘子,突然灵光浮现。   老贺年轻时帅得人神共愤,夸父追日,嘶~~那些照片儿呢?都搁哪儿去了?   贺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搬家的时候都放阁楼上了。   他们住的顶层复式,其实是个隐藏小三层。   阁楼并不矮,一部分做成带天顶的娱乐室,一部分用来放不用的杂物。   贺兰爬上三楼,打开那扇深色铁门,顶边窗洒下三条光束,浮尘在其间尽情飞舞。   他一眼看到小时候骑的电动越野车,旁边是二年级的滑板车,三年级的平衡车……初中的越野自行车。   他以为被扔掉的过往,原来一直都在这里。   贺兰在几个整齐的收纳箱间来回串,终于找到被收起来的照片。   有他的,有老贺的,没有他和老贺的。   贺兰独自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翻看贺正的照片,好似越过他遥不可及的青春年华。   贺正有许多赛车照片,配上那张扬深邃的浓颜面孔,好似一团火。   贺兰精心挑选出贺正最魅惑人间的照片,又淘出几个漂亮相框。   瞧着还觉得单调,正好路过客厅看见鲜花,又搞了些插上头。   然后他将这些照片放在玄关、餐厅、大小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拍拍手大功告成!   要让庄沭知道,什么叫吃点好的,别什么无我、无名的乱啃!   庄沭和费芦雪回来已是傍晚时分,周末阿姨、厨师都放假,屋子里安静许多。   晚霞橘色光芒铺了满屋,也照在贺正插满鲜花的白色相框上。   庄沭眼尖,一眼认出相框里的相片就是贺正,不一样的只是这是只速冻前的鲜肉贺正。   但是……白色相框、白色鲜花,无缘无故冒出来的贺正照片?   庄沭心头一哆嗦,鞋都没来及换,径直跑进客厅。   造型感十足的茶几上,同样摆着插满白花的贺正照片,年轻、生动,永垂不朽。   “老贺……没了?不能吧!?他可是男主啊!”庄沭边往楼上跑边喊贺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倒霉儿子,今天没心情写日记了,略。 第20章   贺兰在自个儿屋里,倒一杯可乐,放着黑胶唱片黑猫警长,腿翘在桌边嘚瑟。   “老贺你可要争气,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全靠你的脸了,唉……切丝!”他对着窗外满天云霞干杯!   庄沭急赤白脸跑上来敲门:“贺兰!你爹怎么了?怎么满屋里都是遗照啊?!”   “噗——”贺兰一口可乐喷书桌上,刚写完的卷子惨遭荼毒。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又抓又刨恼羞成怒:“庄妲己!你可是妲己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贺兰顶着一头被炸过的毛,生无可恋开门:“你不觉得老贺照片挺帅的吗?”   “还行,就是挺瘆人的。”庄沭有点反应过来照片是他放的,“你搞的?咋还给你爹做法呢?”   贺兰自掐人中靠在门框上欲哭无泪。   终于搞清楚他的想法,庄沭感慨现在的娃可真是太难带了!   晚上家里也没啥人,庄沭放费芦雪去约会。   他热了两份蛋炒饭,再烫几朵西蓝花,把臊眉耷眼的小藏獒叫下来吃饭。   贺正吓人的照片已经被卸下来,安静躺在餐桌上。   贺兰搞了个大乌龙,没给他爹争到一丝关注不说,还差点单方面把老贺送走。   少年正是心思敏感又好面子的时候,蔫儿得像霜打过的茄子,头插在碗里疯狂炫饭。   “瞧你那点出息。”庄沭提着他后领子,把人从碗里拎出来,“我又不会跑,你爹都不怕,你怕啥?”   贺兰炫得满嘴是饭,用力咽下去:“真的?”   “切~~”庄沭撇他一记眼刀,“我这么娇贵,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在家养着,除了你爹好像别人也养不起。”   “哦~~”贺兰甚至没觉得不对,庄沭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所以说,有用的不是老贺的脸,而是老贺的钱?!”   庄沭理所当然点头,冲他眨眨眼:“有钱能使我推磨。”   “你早说啊!”贺兰扼腕!果然还是老贺雇来的!   他突然想到,他好像还叫老贺回来……   “那……要是、要是老贺回来你高兴吗?”贺兰心虚抠手。   庄沭心里直翻白眼,开什么玩笑,这本书里你爹就没多看过我一眼!他老婆是星辰大海!   不过面上他还是装出几分惆怅,一粒一粒吃着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贺兰抽出手机发信息:情况有变,你先别回来了。   贺正难得没有应酬,安生吃顿饭。   收到信息放下刀叉,把祝修叫过来。   祝修刚按他的吩咐又给贺兰恢复零花钱,以为他询问进度,赶紧抢答:“少爷的零花钱已经恢复了。”   贺正目光转到他脸上:“再给他断了!”   祝修:“……”   贺正越想越生气,也不清楚贺兰、庄沭在搞什么。   “下个月香港的事全推掉。”他用餐巾擦嘴,“下月初……回家。”   “是。”祝修快速秒一眼面色不悦的老板,转身瞬间不被察觉地笑了笑。   会发怒,会急眼,会思念,会犹豫不决,这才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   四月最后一个周末,是月度PK赛四十万以上战力组决赛,也是庄沭和十六中的退游战。   区服在此战力区间不过四十多人,各个装备精良都有绝活主卡,彭燃也在其中。   他战力目前比庄沭高二十万,两人很难凑在一组。   但十六中其他高战几乎全中,庄沭如果发挥好,能将十六中精锐力量一波带走,只剩彭燃这个光杆司令。   游戏主播早早盯上这场大战,庄沭私聊每天都处于爆炸状态,全是来求连线直播的,开出的价格滚雪球似的往上加。   庄沭是逮只蛤kji蟆都能攥出团粉的主儿,想分他的钱不可能!   于是字母站同名ID:“游震天下第一”横空出世,预约直播“武战、游震、可穿戴、退游战”要素点满。   当天下午预约人数突破五十万,成为第一个啥玩意没有就空降热度榜的主播。   此后两天预约以恐怖的速度攀升,连蹭他热度的视频都能霸榜,打出播放量百万的成绩。   当年边琸代言《武战》空降游戏的现场直播也不过如此。   《武战》每年高战退游战,没有一百也有二百,未见一个火烧火燎成这样儿的。   究其原因是——游震!   每个进入游戏的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第一个接触到的主卡就是“游震”,第一次去PK掏出的是他,第一次打团战还是他,第一次下副本还是他。   直到有一天,他们对你说是时候告别“游震”,培养真正的主卡了。   你拆下他满身金紫,换掉高宝,剔除羁绊,装进卡包末尾。   “游震”是每个人的情怀,那个闪闪发光的“游震”依旧待在每个人心底,就像每个普通的,闪闪发光的自己!   替我而战!   周五下午是月考主三门的最后一门英语。   贺兰心已经飞出三界,卷子发下来一通量子化答题,看得后桌以为他在画符。   写完作文他惊觉后背湿透,不是紧张而是着急。   他书包也不要了,拿着做完的卷子就往讲台上跑。   老师都知道他那点水平,点了点讲桌让他放下,没好气地说:“赶紧回家,别到处影响别人。”   贺兰撒丫子就溜。   偌大校园还未放学,一个蓝色身影横跨球场,在阳光下疯跑!   贺兰飞奔回家,推门进来看见费芦雪:“雪姐,庄沭呢?”   “庄先生在阁楼娱乐室,说是今天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他。”费芦雪见他一脑门汗,赶紧递毛巾过去。   贺兰道谢,边胡乱擦脸边上楼。   费芦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欣慰地笑了。   少爷十岁的时候,她来到贺家工作。   他们都说贺家少爷是个小魔王,没爹没娘没人管、没人要,还难伺候。   只有费芦雪知道,少爷只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贺兰跑到娱乐室门口犹豫了。   他看过字母站分析,庄沭今晚至少要对战十轮,彭燃他们如果拉拢好其他帮会高战,那每一轮都是决战,绝不会有人给他放水。   还有一个危险因素,庄沭所有资源只堆“游震”,基本没有其他主卡。   《武战》是带一定门派平衡体系的,虽然“游震”是最均衡的存在,但对方要有意针对克制,那每一场都不会好打。   没准庄沭正在针对练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吧,贺兰想着敲门的爪子落下来,默默回到房间。   他抱着ipad跳进沙发里,手机信息就亮了。   五人小群短短几秒信息刷了十几条。   [郝佳乐@贺兰:兰哥、兰哥!你考完了吗?考完了赶紧上字母站,你家武装妲己开直播呢!]   池桥直接扔进来几张截图:   五百四十万预约直播已开!兄弟们冲啊!   开播十分钟斩获七千“德鲁伊”创打赏新纪录!   真人与游戏共舞,“游震天下第一”创造新型直播方式!   [祁江@贺兰:链接:小番薯最新热门打卡——捏腰照。]   [窦可可@祁江:哥哥,庄叔叔好漂亮呀。]   [祁江:哥哥心里可可才是最漂亮的。狗头叼花·jpg]   贺兰一脑门雾水,带着不祥的预感点开链接。   铺天盖地的红赞照片,如潮水般涌来。   每一张都是拍照人拇指食指,对准视频里背向而舞的人的细腰轻轻一掐。   再仔细看,照片视频里跳舞人的背影相当眼熟,连环境都格外熟悉。   等等,贺兰放大照片,这不就是他家娱乐室吗?!   跳舞的那个难道是、是、是、是……   答案呼之欲出,贺兰整只藏獒都不好了!   他火速打开ipad登上字母站,都不用找,庄沭好大的题头热门挂着。   点进去满屏投喂,差点把他狗眼闪瞎!   不断有人进入直播间,进入提示名字滚成二维码,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直播是个双侧后多机位,能看到直播人的背影和整面墙的游戏投屏,非常专业。   此时,投屏里是游戏主城区菜市场里巨大的粉红跳舞机。   庄沭边跟观众唠嗑,边把跳舞毯跟手机无线连好。   为了争夺选曲权,底下投喂争榜已进入白热化。   一万多个包月“德鲁伊”在底下疯狂扯头花,为了一个连脸都看不见的新人主播。   庄沭拍拍手弄好一切,光脚在上面试了试:“要打比赛嘛,可穿戴敏捷点得高,不适合跳舞机,换这个就好多了。”   他的声音清澈自然,尾音带着点傲娇,是让人想疼爱的甜。   贺兰捧着ipad呈现一幅活灵活现的傻狍子状。   而傻狍子都不得不承认,庄沭上镜也太他妈好看了!   底下七百多万只傻狍子表示同意!   每当庄沭动作大,不小心溜出侧脸,或者正脸被小狐狸图偶尔没遮全,尖叫打字突破天际!   “刚刚跳得不好啊,现在正式开始!”庄沭挽起袖口露出纤细手腕,修长五指交叉灵活摇动手腕。   而且他打游戏不穿鞋,现在也是光着脚,深色跳舞毯衬出雪白肤色。   [我死了、我死了!美貌杀人事件!]   [游宝你刚刚跳得特别好!]   [舔舔舔舔舔!!!]   [卧槽!游爹这跳舞毯是KLD的?上万块呢!]   [上面的,敢不敢猜猜游爹这块投影幕布多少钱?]   [可穿戴、幕布、投影加上专业机位,各位“德鲁伊”加油哦!]   [我愿称之为最有效游戏直播!!真是全方位享受!]   然后庄沭开始直播玩跳舞机,他体态修长,轻盈敏捷又不失力度,偶尔失误增添几分真实感。   投屏上“游震”在跳,投屏下庄沭在闹,双重享受在直播间没有人说废话,只剩此起彼伏的荧光棒飞舞。   贺兰不由自主手指猛戳投喂,边戳边把链接发给祝修,让他务必马上转给老贺。   太刺激了!这份刺激不能他一个人承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掐指一算,今天似乎有大事发生! 第21章   祝修跟贺正多年,很愿意这对父子有多点互动。   趁贺正接电话的间隙,把直播间直接捧到他面前。   贺正不解皱眉:“这是做什么?”   “少爷让您务必要看。”祝修回答。   贺正想起贺兰就头疼,但还是认真看下去。   他对自己老婆的了解约等于零,对自己家的熟悉程度约等于没有程度。   所以他看半天,除了直觉告诉他里面跳舞的人一定很漂亮,一无所获。   直到他注意直播间投屏画面里是《武战》游戏?   主城粉得瘆人的跳舞机上,扭成麻花的人是他熟悉的游震?   站在游震旁边,手举荧光棒疯狂打call的那位,正是人工智障“无我”?   满屏“游爹买外敷!”飞得到处都是!   贺正的眼神再次落在跳舞人身上,缓缓吐出一个字:“艹!”   “啊?!”祝修惊到,望着老板备受惊吓的表情。   贺正就是被老头子指着鼻子,在贺家所有人面前被骂成狗,也没吐过一句脏话。   贺正放下ipad掏出手机,往屋里走两步又回来捡起ipad,整个人有点颠三倒四:“告诉他们晚宴我不出席,其他人按时去。”   他知道庄沭今晚要打退游战,已调整出时间。   但他不知道庄沭要作妖,时间不够啊!   他快速登上实验手机,发现AI上传黑色日志:我这么大一个老婆,为什么要给你们看,全都鲨掉!一个都不能留!   贺正:“……”   “小树儿!我饿了。”无我揪住换歌间隙的庄沭。   庄沭见他低着头脸色不高兴,断掉跳舞机:“不玩了不玩了,跳得一身汗,我要去陪小跟宠啦。”   他很敏感能分辨出“无我”的两种状态,一个会叫他“主人”,一个只会叫他“小树儿”。   前一个二了吧唧的,还很天然茶,后一个正常点,就是爱给人当爹。   总之都不是什么正常鸟。   庄沭带无我飞到蝶谷地图,在万蝶化境的云端摆了桌席。   然后交易给无我一堆橘子、李子、栗子、梨,嘴里还不忘嘟囔:“都是母的很甜,我儿子特别爱吃。”   直播间炸了!满屏儿子和问号在飞。   很多人臆想后解释:   [游戏里的儿子吧?我师父有时候也叫我儿子。]   [那你师父挺疼你的,我师父都叫我孙子。]   [你们不行,我叫我师父亲爱的。]   [炫老婆的叉出去!]   贺兰跪沙发上尴尬地一头扎进沙发缝儿里:“有些爱你可以不说出口的!”   贺正是没想到,他还开着直播跟自己玩儿,这不就成了现场直播和老婆过家家吗?   积攒三十多年的尴尬,化作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全部冒出来。   “小树儿,关了害怕。”无我抱着一大堆果子,不敢抬头。   庄沭何等聪明,耐人寻味地问一句:“你能感受到直播吗?”   奇怪,太奇怪了!   再是AI获取运行也仅限游戏,对外界感知这种高级情绪状态,真的可以模拟吗?   他稍微回忆一下下,好像叫他“小树儿”的这部分情感表达特别丰富。   刚刚他玩跳舞机的时候,无我也没有表现出对直播的在意,不,那时候他根本没有直播的意识。   贺正惊觉露馅儿,一时不敢乱接话,把问题抛给AI。   等好久AI运算完,给出来六个点儿。   贺正扶额想:要不还是下线吧?庄沭太聪明了!露馅儿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没事不怕,你就当他们都是南瓜。”庄沭眼里闪着狡黠又危险的光。   让我扒开你的伪装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伸手摸无我额前乖顺软毛,好大一只无我被撸得摇头晃脑,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直播间炸成一片烟花。   [这是什么?这是养成!这是爱情!这是电子奶油!多来点,我狂炫!]   [啊啊啊!游爹撸我!!!!]   [无我仔仔好乖,又乖又大只,游爹真厉害,养成猛攻!]   [闪开!都闪开!让我深吸一口电子奶酪,爱情酸腐的味道,真香!]   [我本来是来看打架斗殴的,现在我原地一个嗑生嗑死!]   [是猛男该看的内容!]   无我被像撸大狮子似的来回揉搓,又不敢反抗,在外人看来甜度四个加号。   只有一个人例外——贺兰!   “死绿茶!老贺在干嘛?”他一个人在沙发上跳脚,跳半截儿想起给老贺发信息。   贺兰:在看?   贺正手机信息亮起,拿起一看贺兰。   他现在桌子上摆着ipad,一手拿着实验手机,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   一面要应付老婆,一面要给儿子回信息,白手起家都没怎么累过!   贺正迅速回了个“嗯”。   贺兰:就没什么不爽的感觉?   贺正露出迷茫表情,回了个“嗯?”。   贺兰:那么大一绿茶,天天缠着你老婆,你这个年龄,你还睡的着?   贺正的表情更加迷茫,回了个“谁?”。   贺兰:无我!   贺正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下懂了那天贺兰的不爽。   原来小崽子是怕庄沭被人抢走啊!   贺兰真的……长大了。   贺兰:你再这样我也没办法了,离婚我跟庄沭。   长成个更大的混球儿了!   贺正差点被气死!   贺正用最多的字表达重视,回道:不可能离婚!   贺兰:老贺,我没求过你什么,我求你好好对庄沭行吗。   贺正看着信息愣住,许久许久。   他记得那年贺兰十岁,大老远从乡下跑来给他送生日礼物,是一只金笔,到现在他还在用。   可那天老头子逼他跪在祖祠里,给列祖列宗守香,一根一根记着香灰的克数。   他不可能让那么小的孩子进来看到这一幕,只能让贺兰回去。   他永远记着贺兰脸上的表情,有限的仰慕,无限的心酸。   贺正碰触手机屏幕的指尖都是轻柔的,轻轻地敲上一个“好”字。   ……   庄沭这边红的火烧火燎,彭燃那边也在聚众密谋。   十六中高战不外乎几个家里特别有钱的烧包,为首的就是彭燃。   趁周末又是考完试,借着放松的借口订了电竞民宿,准备跟垃圾佬开干。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个游震绝逼是个主播!”王省一咔哧咔哧吃着果盘儿激动不已。   彭燃一直翻看“瀚海”省钱攻略,没看直播:“这种都是背后有公司的,充进去的钱都会直播变现,否则傻逼才这么拉战力,还他妈拉个游震。”   阚星文正在调可穿戴:“不过他的游震是挺厉害,我还挺怕打不过他的。”   “对啊,燃哥,要是真输了要退游可怎么办?”董进扶眼镜表示担心。   束海风脾气最爆,跳起来就喊:“那不能够!我的号玩儿了三年,充了二十多万呢!”   “对对对啊,燃哥你主意最多,你得想个办法。”王省一吃个不停,嘴里呼噜呼噜的。   彭燃转过电竞椅指着他:“你能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吗?喷得到处都是!”   “哦、哦。”王省一喏喏抽了张纸擦桌面。   几个人都看出彭燃不爽,瞬间没了声音。   “我跟七中、十一中都说好了,晚上他们会帮我们一路压。”彭燃手上的笔转得飞快,“我就不信,十轮!十轮全胜?他以为他是边琸呢!”   董进低头擦眼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董进,你啥意思?”束海风坐起身,“还没打你就怂了?”   彭燃阻止他说话:“号称退游这种事儿少吗?真退的有几个?顶多是直播卖号。我已经找了相熟的主播,到时候就挂他们直播间出,低价转个手再拿回来,改个名趴段时间谁管你啊。你说是不董进?”   “我就是觉得心不安,我的号是我哥的,搞砸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董进满脸愁容。   阚星文说:“我看分析也说他很难打的赢,游震是有先天缺陷的。就像燃哥说的十轮,没有放水,每轮都是克制,而且一半人是比他战力稍高,基本上全是可穿戴。打赢,那他以后就是比肩边琸的存在。”   “你说的也是,唉!总之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董进苦笑,“可我不想打第一个啊!”   其他人哄笑上去打成一团:“谁让你手臭!连抽两次第一,绝了!”   “唉,燃哥,你啥时候做‘瀚海’啊?”可能是为了挽回刚才的尴尬,董进主动提问。   彭燃在电竞椅里翘着二郎腿,骄傲地转来转去:“我妈说这回月考每前进一名给我两万块,封顶二十万,我爸追加十万。”   “三十万啊?!”束海风羡慕的音调升高,“我爹连五万都舍不得给我!艹!”   阚星文笑话他:“你内成绩,我要是你爹我都得扣你五万!”   束海风一个抱枕砸他脸上。   “那看起来燃哥这次考试志在必得了!”董进看着彭燃得意的表情拍马屁。   没等彭燃说话,王省一吃着薯片开嗓儿:“那必须的!这回我们是拿的是正确……”   “吃什么都塞不住你那破嘴是吧?”彭燃脸色突变,手上转的笔直接砸他身上。   王省一挠头神色别扭地说:“我就是、就、就是说燃哥无敌!”   几个人中彭燃和王省一是发小,王省一他家多年给彭燃他家供货,王省一打小就是他的跟屁虫。   “卧槽!你们快上游戏!”阚星文举着手机跳起来,“怎么边琸带着‘晓天’的人全在我们服?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晓天”是《武战》游戏战力最高的十人组,为首就是影帝“边琸已退休”。   平时根本感觉不到这个组织,他们个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一一次聚众空降,是某区帮会骗新人,被“晓天”直接打散帮,帮主、副帮还有管理高战,全部直播删号。   虽说今天其他服大佬买贼贵的跨服金劵,近距离吃瓜的不少。   但真的不至于“晓天”十人一个不差,金光闪闪落在主城城门楼子上做吉祥物。   进出主城的玩家,抬头就见十个城管,吓得背包里的金砖都在颤抖。   庄沭的直播间此时已经进化到吃播了。   自从他来轩玺,家里面的米其林三星厨师,就成了米其林川菜厨子。   什么火锅、冒菜、酸辣粉、麻婆豆腐、辣子鸡,样样精通。   庄沭正端着水晶碗嗦酸辣粉,就见直播间里跟炸了的博美窝似的,来回在说“晓天”   他放下碗喝口柠檬水,辣得瓮声瓮气问:“晓天是什么?”   直播间开始大段大段给他介绍,刷得又快又密集,直接给庄沭看晕。   直到一位“德鲁伊”大哥,言简意赅发出炫彩字体:晓天=牛批!   庄沭恍然大悟,再加上他知道“边琸已退休”就是晓天的,直接得出答案:晓天=牛批=未来我要干死的人!   然后他干了件让全直播间疯掉的事,拿起手机拉上无我,轻功直飞城门楼子!   大老远买了个喇叭,冲着晓天众人喊道:“边琸已退休”别跑!先来打一架再说啊!   直播间活生生看见,晓天第八的“大海啊全是水”,吓得没站稳啪叽就掉大街上了。   跟“边琸已退休”跳到同个房顶,庄沭从背包里拿出从未用过的限量版“决斗场”,啪就扔他面前。   近聊、世界刷出一堆绝望的问号,稍微注意就能发现,晓天的人也在发问号。   字母站游戏直播up各个笑得捶桌,直呼庄沭是他们见过的最有趣儿的灵魂,不过可能马上就要变灵位了,默哀。   紧跟着热搜疯狂上分:   #落地懵逼,绝望的晓天众人!#   #“游震天下第一”其实是整活儿区up客串?#   #“大海啊全是水”掉大街剪辑!#   #惊!“游震天下第一”挑战影帝边琸!#   边琸穿着冠军皮的“苍狼”,身背“瀚海”睥睨天下,隔了很久发言:“……”   “麻烦你低头看看自己个儿的战力,拿什么跟琸哥打?”晓天的人看不下去了。   近聊也在劝:“游爹、游爹,咱可不兴赛前自杀的啊!”   庄沭还真看了眼战力:切~~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比我多了个零嘛……妈呀!多了个零啊?!   直播间有人在捂脸,有人在捂眼,有人在给埃菲尔铁塔抠电梯。   所有人都以为边琸要一指头摁死他,包括贺兰和贺正。   时间卡得刚刚好,贺兰急得拆家时,未成年防护系统到点解除。   他冲进游戏大轻功飞到庄沭身前,于此同时飞过来的还有人工智障无我。   晓天组的人一看老大被俩零头给围了,这还了得!呼啦啦全冲过去。   庄沭赶紧拦住他俩:“别别别,都是我的错,不要动我儿子和宠物。”   晓天组万脸懵逼,只好看向他们老大。   边琸八风吹不动却很客气:“我很喜欢你的游震。不过……”   他好奇地看看无我又继续说:“即便如此,如果今天你输了,我也会盯着你。你只有两个选择,退游或被我打到退游!你的对手也一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听得心惊肉跳。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知道,这是一场在晓天执法下的,真正的删号战!   “不过你要是赢了,我就脱到和你同档战力,来打一场!”边琸全程语音,声线又苏又撩。   庄沭也认真起来:“一言为定!”   这时月度PK赛首轮五分钟进场倒计时已亮起,无论是游戏里还是直播间,大家都屏息凝气,迎接一场真正的殊死搏斗。   “我在这里等你哦,游震!”边琸的声音又渣又苏,尾音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坏笑。   晓天组老八凑到老二跟前私聊:“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大看上游震了!”老二断言。   老八点头:“要不你是我哥呢,精辟!”   如果说支持庄沭的人现在是紧张,那彭燃一伙就是惊恐了。   他们的耍赖路径被晓天组拦腰斩断,今儿晚上谁也别想囫囵个儿从PK赛里出来!   “咋办?咋办啊?我这号可是我哥的!我哥非揍我不可!”董进不顾比赛就在眼前,六神无主。   王省一开心果都吃不下去了,喏喏问:“要不、要不我们不打了?”   “你放屁!”彭燃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力气贼大,打得王省一怀里抱的坚果洒一地。   阚星文油滑连忙来劝:“董进你不打也是输,照样得退,还不如搏一搏万一能赢呢?”   “我们没得罪过晓天组啊,不是!我们他妈就没见过晓天组!”束海风急得拍脑门,“我那号二十万呢!二十万呢!”   “不就是钱吗!!叫唤什么!”彭燃一脚踹在茶几边,三组可穿戴噼里啪啦掉地上。   他如困兽般在室内疯转,又一脚踹翻电竞椅,“你们的号要是没了,钱我补!”   宽大舒适的电竞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燃哥没必要,他未必能赢。不是还有七中和十一中的高战吗?”阚星文戳戳这个,拉拉那个。   王省一也跟着应和:“对对对!这还没打呢,我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彭燃没应声,其他人不知道,就在刚刚七中和十一中的人发来信息,这滩浑水人家不想淌了!   双手用力撑在桌边,指节发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晓天组偏要跟他过不去?为什么总有莫名其妙的人帮忙贺兰?为什么那些穷逼、垃圾佬如此嚣张?   贺兰就好像一只蝴蝶,无意间煽动翅膀便摧毁他引以为傲的世界!   凭什么?!他妈的凭什么?!   “董进好好打,要是输了就跟你哥说,号我买了,让他找我要钱。”彭燃面目狰狞,掐着董进的肩膀说。   董进似乎被他的神情吓到,舔了舔嘴没说什么。   一切都晚了,也许在他带着人欺负垃圾佬的时候,这种结果就摆在前面。   董进沉默着戴好可穿戴手柄,麻木点进高段位PK赛场……   作者有话说:   今晚12点开V,当场掉落万字大肥章!感谢大家,啾咪! 第23章   庄沭点进PK准备, 就觉得气氛不对,跟他对决的总共十人,五个弃权?   真的是只剩下他和十六中高战的生死局。   直播间哄堂大笑。   [这帮扯犊子的赛前分析, 还打十轮百分之八十过不去,现在连人都没有!]   [就是,听他们说我都快不敢玩游戏了!]   [是我分析的!怎么了?但我***能知道晓天组要来?就算这样也是五打一, 概率上他就是胜算少!]   [就你会算数儿?瞧把你能的, 你咋不上去打呢?]   [房管呢?把那个算算数的叉出去!]   庄沭换了件奶黄色T恤,鲜嫩的好似刚下水的小鸭子。   他光脚在地毯上跳跃,来回做着活动。   [游宝好嫩好嫩, 不像是要PK,更像是去郊游!]   [穿最嫩的衣服,打最猛的输出!]   [双手捂脸, 虽然很可耻但我还是要说——游爹踩我!]   [真不要脸!游爹看我、看我!直接踩我脸上!]   突然大家发现“无我”居然也能进入PK赛,并且就在游震身边变成透明的轮廓?   自游戏上线以来, 这还是首次赛卡以外的东西进入。   大家议论纷纷, 几大知名游戏主播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拭目以待吧!   “小树儿,羁绊没满。”阿飘状态的无我,在庄沭头顶绕飞。   贺正其实可以手动拉满羁绊,放出无我的“唯命”技能。   但他隐约能感受到, 庄沭不靠谱的行为下, 极高的洒脱自信。   直觉告诉他, 庄沭就想自己干!   庄沭揪他发梢:“没事儿,一会你转着玩就行。”   “小树儿, 加油!”无我抬头看计时器, 还有十九秒, 对面选手还未进入准备。   拖到最后倒计时,董进才点下准备。   首轮比赛正式开始!   董进比庄沭战力稍低,但主卡却是最克制“游震”的“蛇獴”,高控制、叠毒、召唤,可以说绝招全点在“游震”死穴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战力早被填平。   但今天他明显不在状态,像只黄花鱼似的,只会溜地图边儿走,偶尔放个召唤吸游震,自己却不敢上去。   相反游震非常主动,几次将蛇獴逼入地图死角。   庄沭在直播间打得格外从容放松,躲避和拉召唤的准确率全部100%。   他甚至哼着不知名小调,将对方召唤物弄死。   其他主播也纷纷摇头,表示“蛇獴”再这么打下去早晚得凉。   耗到最后“游震”血条高度健康,“蛇獴”只剩不到三分之一血条,召唤也所剩无几。   “蛇獴”放出最后召唤成功吸住游震,纵身一跃连续放出一套控制,算好大招CD一鼓作气冲过去。   手机前所有人愕然坐直身体,不得不说这一套速度之快,不愧是有可穿戴加持。   “游震”似乎是真被锁住,没有逃过,血条直接被轰掉一半!   [游爹小心!!!!]   [**!***!****!]   [吓死宝宝了,宝宝心都不跳了,呜呜呜呜!]   [游爹加油!干他!]   [啥情况啊?这都躲不过?游震是可穿戴吗?]   [这下游宝危险了!]   [不会第一场就嘎吧?这么贵的游震!!]   就在直播间乱成一团时,游震闪到蛇獴身前一套连招放完,都不用蓄力循环,蛇獴嘎得又脆又快!   游震有惊无险顺利拿下首轮!   庄沭早就看出对方的盘算,只是他不露出破绽,对面的蛇獴还会继续流窜,整场PK跟遛狗一样无聊无趣,简直对不起观众老爷们的热情!   贺兰急得各种姿势扭曲在沙发里,旋转跳跃闭着眼,庄沭获胜的瞬间,他高兴地原地翻俩跟头。   直播间跟过年似的,又掀起一阵投喂狂潮。   游戏主播们还在分析这轮比赛细节,直呼游震其实没必要冒险打,遛死对面也是稳赢,又吧啦吧啦一通选手性格啊,稳定性问题。   有人不服气在直播间贴出上述发言,正好被喝水的庄沭看到。   小狐狸卡通遮盖下,明显看到他的脑袋来回摇一摇,十分可爱。   “是呀,我就是故意这么打的。”庄沭抱着运动水壶靠在懒人沙发里,“要不多没意思啊。你们给我送这么多礼物,又是包月又是充值,肯定不是看我躲巧赢的,对吧。”   他说完还得意地嘿嘿笑两声,整个人放松又惬意。   直播间哪里受得了这种声音又乖又甜,打人又准又狠,还无敌敬业的大宝贝儿,再一次沸腾。   直播间观众哪个服的都有,仰望游震的多,专门看退游倒霉蛋的少。   而游戏里则不同,董进刚退出比赛区,他周围树上挂的都是瞧热闹的人,十分离谱!   他人还没动,晓天的几个人就堵上来。   为首的就是掉大街上被人一通狂摸的老八——“大海啊都是水”。   董进早就知道结果,近聊打字:“号是我哥的,就是死号也得还给我哥。这号不用不卖,在我手上废掉,我认输退游。”   大海啊全是水说:“游戏人生,早结束早超生。这号如果再出现,无论是谁都打到退游,千万别坑你哥啊。”   近聊、世界刷了满屏的哈哈哈。   董进没说话原地下线,一个全区排名前五十,砸钱无数的极品蛇獴号就此结束了游戏生涯。   电竞室内一片沉默,焦虑的情绪到处流窜发酵。   董进突然将手里的可穿戴手柄狠狠砸在地上,一言不发站起身。   “你他妈发什么疯?!”彭燃转过电竞椅,抬脚把手柄踢回去。   董进没理他,沉默走到门口:“号不用赔,以后老子也不玩了!”   说完头也不回冲出去甩上门,空荡走廊传出咚咚的下楼声。   彭燃涨红脸跟出去,趴在二楼扶手上狂吼:“你他妈技不如人!输得那个怂样!还他妈全区前五蛇獴专克游震!吹牛逼把自己吹死了吧!”   阚星文和束海风把他拉回来,王省一抱着爆米花桶不知所措。   彭燃家四代单传,眼睛珠子似的把他养大,因为家里发达的早,他小小年纪走到哪儿都是众心捧月,可以说是针尖大小的委屈都没有受过。   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甩开两人又冲回去:“冲我发火你他妈算老几啊!有几个破钱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你让你哥来,看他敢不敢冲我喊!傻逼!”   他转身看见王省一,上去掀翻爆米花桶:“吃吃吃!你丫就知道吃!回去比赛!输了你就给我滚!”   王省一低头盯着看满地爆米花,再毫无表情看一眼彭燃,一言不发转身进屋。   “燃哥,你、你别这样。”束海风人又莽又蠢,但却最敢说话的,“你不能老是吼王省一,跟吼只狗似的。”   阚星文明哲保身惯了,轻轻揪他一下。   彭燃自觉失态,但又高高在上惯了,死鸭子嘴硬进屋。   王省一正在调可穿戴,刚刚调好的那套被董进摔坏了。   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分钟,他抱着调不好就凑合着打,打完就麻溜儿地滚的心。   彭燃把他调好的可穿戴手柄递过去:“好好打,他们都不靠谱,还得靠咱俩。”   王省一的火突然“哧”得一下灭了。   这边直播间都在抱怨,十六中的人是大姑娘上花轿吗?拖拖拉拉非要到最后一秒才准备。   庄沭不在乎,又不是玩一天两天,今天打不着明天打,PK打不着团战打,团战打不着野外打,总有一个适合埋你的地方!嘻嘻!   终于对面点下准备,两方正式会面,地图还是最复杂的大慧寺塔。   对方赛卡“苍狼”,正是今天边琸用的那个。   他的特点是一寸长一寸强的武器加持,可惜今天点儿背,地图拉胯,好多楼梯和狭小场地。   不过他比游震高出近八万战力,在绝招爆发上有绝对优势,被他沾上很可能一套带走。   “小树儿,他好厉害。”无我这次没跑远玩,而是担心地在庄沭周围转圈。   庄沭灵活地在楼梯间乱窜,不给对方瞄准空隙:“别怕,他的弱点是……蠢!”   话音刚落,他如游走的夜猫,突然从楼梯跳出,轻功飞向另一边楼梯。   “苍狼”很聪明没跟他乱跑,一直在三层塔心处守株待兔,现在兔子来啦!   大慧寺塔四处阴暗,只有自塔心投下的光束,照在塔底巨大的佛头上。   游震纵身一跃穿越光束,万千光影在他身上浮动!   苍狼算好他的落点,巨长CD绝招连带控制拉满……   王省一手心冒汗,可穿戴单柄都在打滑。   他身后沙发上所有人身体前倾,咬紧的腮帮子让下颚线条都是僵硬的。   大多数主播都预判到“苍狼”的预判,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   直播间同样,紧张的仿佛在过台风眼!   但没有人敢预判游震,他每分每秒似乎都在作死,置于死地而后生!   解读他让主播们万分为难,他连招式循环都没有,好像每一招都是现场临时拉的!   游戏主播摔键盘:我跟不上的是手吗?我跟不上的分明是脑子啊!   只有无我在最后一刻参透目的:“小树儿!距离够了!”   就在他喊话同时,游震侧身发力蹬踏在悬空的莲花海灯上,反向发力跑了个“L”形。   但就这短短一段足够骗死苍狼!   底下撤到最佳位置的苍狼,狼宗、万灭双爆发绝招,带着血海反伤预防对方绝境反扑。   一套放尽,全力扑空!   游震串联轻功像归山的猴子一样,在楼梯上蹿下跳。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庄沭的侧影,但都能感受到他在笑,在狂笑,轻蔑又无声的狂笑!   “苍狼”的优点在于武器加成形成的双大招,而弱点则是双大招CD不统一,武器大招极长。   骗大招不少见,但受短时PK赛和这种魔鬼场地所限,实现很难很难。   只能说艺高人胆儿特别大!   全网直播主播捶桌叫好,直呼是可载入经典的绝地战术,哪怕有一丢丢差错,现在躺板板的都得是全服最贵游震!   直播间的疯狂程度可想而知,都在乱投礼物,什么过年攒下来的龙头,去年中秋限量的嫦娥月饼,限量的兔子,七夕的老家雀,箱底儿全在乱飞。   [游爹!游爹是最棒的!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真太**刺激了!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游震!]   [主播把游爹的短板都用成了特点,这是让我最感动的!谢谢你!]   [游爹就是《武战》最好的卡!!没有之一!]   [感谢主播,让我梦回少年时,那时候游震和我都还年轻!]   [游爹养大我全卡,我却没能力给游爹一个精彩,感谢主播让我圆梦!]   [我的眼泪不值钱,你们别逼我哭!]   [我已经哭到楼下老头儿砸门说我家漏水,呜呜呜呜呜!]   至此比赛进入毫无悬念的时间。   游震大大方方偷袭,苍狼受武器限制,在小空间里躲得十分费劲儿,血条刷刷往下掉很快薄成血壳。   但苍狼还有个绝招,必须是血线掉到百分之五以下才能用,那就是——生葬!   王省一紧紧握住手柄,圆润下巴愣是绷出肌肉线条,还在做背水一战,同归于尽的美梦!   “王省一!抱住他!一块死!哥给你厚葬!”彭燃站起来双全紧握,满眼都是凶光。   阚星文面色凝重,偷偷跟束海风说:“打不过,今天说不定……都得死!”   “不能吧!哥,那就是个瘸腿儿游震。”束海风一贯没脑子,“游震都能玩儿成这样,我他妈还充钱干嘛?”   “这可不是一般的游震……”阚星文死死盯着屏幕,“有意思!”   他俩说话的功夫,王省一原地表演了个暴毙!   苍狼连游震的裤腰带都没锁住,原地自爆把自己送走!   游震站在莲花海灯上,击杀喊话震响全区:天生反派,永不行善!   好特么中二的喊话!   贺兰跳起来扣住ipad,额头抵在冰凉的ipad背面,浑身鸡皮疙瘩都在舞动奇迹!   无我本身绕着他飘,biu~~直接漂移到塔边:“……”   主城群众又一次看见晓天老八啪叽掉大街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姐姐飞扑上去!   直播间众人痛并快乐着,在牛逼和逗比间找不准定位。   [别喊啦!在抠了,在抠了,东方明珠四部电梯马上就抠好了!]   [你这算啥,我徒脚抠出一座核电站!]   [看了看我癫狂的大脚指头儿,我抠出太空电梯,只需三天!]   [游爹,他真的,我笑死!!!!!!]   [主播牛!每当我觉得粉到个绝世大英雄时,他就一巴掌拍醒我,告诉我,你这辈子只能粉逗比,因为你就是个逗比!]   此时热搜千变万化,铺天盖地全是游震!   #连爆二人,游震斩号狂魔#   #游震满血送走苍狼,苍狼玩家集体爆哭#   #“大海啊全是水”连续掉大街集锦#   #晓天执法,逼退两人,退游战需谨慎#   王省一满头大汗,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吓的,整个人还在被晓天围住的恐怖回忆里。   他胆怯抬眼从彭燃脸上掠过:“对、对不起啊燃哥。”   “没事、没事的都是兄弟是吧彭燃。”束海风生怕董进的事重演。   彭燃这回冷静很多,知道不能再把身边人往外推:“输就输了,那号儿没几个钱。”   “我、我买一个赔你吧。”王省一打输了过意不去,眼里满是歉意。   他用的号是彭燃淘汰的,彭燃充钱时不时也给他充。   这号其实没花多少钱,全凭王省一勤快肝出来的,赔进去他还得跟彭燃道歉。   “呵。”彭燃习惯性吐槽,“你兜儿里那点钱,掏出来都不够我请代练的。”   王省一尴尬不已,手指不自觉搅在一块。   “算了,不是大事儿。”彭燃拍他肩膀。   束海风长出口气,吓死他了。   他们这一伙儿还有个人,因为家里有事不能出来鬼混,接着打了一场,不出意外也是惨败。   这回轮到了束海风,他不想打奈何怕挨骂,因为从小到大他都骂不过彭燃。   一帮人里一直保持冷静,或者说冷静里还带着点兴奋的人就是阚星文。   他看出束海风的为难,主动站出来说:“你要不别打了,平时就是你最差,胜算不大没必要送上门儿去挨揍。”   “那不行!我号二十……”他捂嘴看眼彭燃,“不行不行,多丢人啊。”   “被人满血弄死就不丢人啊?”阚星文瞄到王省一赶紧补充,“我没说你,他比你菜多了。”   束海风无语但还是借着台阶儿下来:“你、你说得也没错,我是不咋地。”   彭燃也明白过来阚星文的意思,干耗已无必要,不如让最强的阚星文上。   但他极好面子,一直冷脸不置可否,被阚星文和束海风求半天才勉强答应。   “不要投,耗他时间!”彭燃咬牙提醒。   三场全胜,直播间已经嗨疯了,都想赶紧看游震暴揍下一个对手。   但对方全程墨迹,先用光暂停机会,再墨迹不准备,直到把三分钟准备时间全耗尽,才迎来鲜红刺目的放弃!   主播们拉出束海风的以往战绩,心有灵犀地尬笑,说这种成绩选择放弃是明智之举,就是消耗时间挺不地道。   庄沭戴着装备全程候场,等到弃权无奈耸耸肩,抱起运动水壶一屁股躺进懒人沙发里休息。   早知道打个游戏这么累,他就应该叫小藏獒加钱,一千万哪儿够啊!   庄沭气鼓鼓地喝水,如果他没猜错,最后这个对手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因为比游震高出15万战力,所以排在最后,打赢三倍积分,打输不扣分。   庄沭拉开PK排名,循环赛无一场败绩,月赛九连胜TOP标签牢牢挂在游震头像上!   无论是赛段还是全区服,他都是唯一的游震!   而在他之下胜率最高的就是下一个对手——元姬!   元姬是张隐藏卡需要花钱买,玩得人并不多,能玩到顶端的更是凤毛麟角,因为她还是个变态的双功法,需要双倍资源投入。   远攻近控贴身捅腰子,没错她是个矮子!全卡唯一双胞胎卡,一个暴力巨弩萝莉,一个弯刀伪娘弟弟,二人形态可合可分。   如果在战斗中两人处于分体状态,杀死其中一个,另一个可获得狂暴,和一个无CD转移大招,极其难缠!   阚星文之所以所向睥睨,一是卡养得好花了大价钱,二就是熟练掌握技能。   他获胜场次一半以上是二活一,活活耗死对方。   全网此时都在讨论阚星文的元姬,这才是游震此次比赛最高难度!   最后一局准备倒计时亮起,庄沭起身直接点进准备。   这回没有任何拖延,对面也是一秒进场。   地图是巨蛊毒阵,一个非常卡视角,经常被吐槽的烂地图!   两人出现后,迅速轻功飞向两边拉开距离。   元姬一分为二,弟弟满地跑,姐姐轻功满天飞,二人距离始终保持在技能覆盖范围内。   这份准确与稳定,就不是前面几个二把刀能比的。   庄沭嗅出空气里不同寻常的阴谋,这是多次生死进出的直觉。   他操作游震猫一样卡视角跑酷,使元姬姐姐的巨弩无法瞄准。   阚星文照例放弟弟干扰,两只跑酷疯猫偶尔因为卡视角,狭路相逢一顿乱挠。   每回游震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揍他两下,在被姐姐瞄准瞬间跑路。   两边都没沾到便宜,掉血彼此彼此。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比赛的走向大概就这样,消耗战,比拼的是谁更稳定。   而率先发难的却是元姬,她合体了!   众做周知元姬合体有CD,不趁机打死再分开绝逼耗你到死!   不打分开就是输,打不死也是输,再加上元姬合体既拥有“坚韧”buff,在对方战力高十五万的基础上,一下变成了送命题!没有选择空间!   直播间里急得全在刷感叹号。   [元姬就是变态!这种**设计为什么要存在?!]   [因为要卖钱_(:з」∠)_六千九百九十九一只。]   [《武战》垃圾骗钱游戏!屎一样的平衡!屎上雕花的技能!]   [这个元姬我见过特别变态!合体以后很硬很硬贼难打!]   [我还是相信游爹,游爹必胜!赢了我直播倒立遛狗!]   [就是,我倒立洗头!]   [我倒立吃屎!]   [管理员:牛逼,都给你们置顶了!]   各大游戏主播直播间也是讨论到白热化,甚至出现连麦直播间主播吵起来的盛况。   热帖区以分为单位,不停往出跳!   #爆!元姬合体!#   #白送引导卡VS六千九百九十九!#   #元姬玩家:打不过游震rnm退钱!#   #元姬能否封杀游震九连胜?#   #两大游戏主播因激情对骂被封直播间。#   #游震粉丝直播倒立吃屎!#   庄沭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先跳到元姬身后,果然元姬反应比刚刚下降不少。   “小树儿,别怕。他腿短!快欺负小矮子!”无我一直绕地图飞,突然降落在他身边。   难得有人与他心有灵犀,庄沭隐约笑了一下:“你这么说矮子会伤心的,我也是矮子呢。”   AI提示:得,拍马腿上了。   贺正赶紧翻手机里庄沭的婚检报告,上面写着175cm,没事,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   无我坚定不移:“小树儿一米八不矮!”   庄沭没空理他,等把对面这只变态弄死,再回来扒小AI的皮!   游震没犹豫,在捅腰狂魔元姬闪过来时直接轻功飞走。   游震轻功在可穿戴加持下轻盈稳定,没有让合体元姬摸到一下,双方也没有交出一个招式。   比赛逐渐诡异,肉眼可见游震在遛元姬,这可不是什么好策略。   而且元姬分体CD进入倒计时,很快又要变成变态姐弟。   全网一片失望之声,不淡定的主播开始怒骂游震消极比赛,打不过就不打算好好打,还不如投了!   直播间内从坚持到迷茫再到不理解,吵得沸沸扬扬。   [游爹在干嘛?不会真的像他们说,不想打了吧?]   [别放屁!能看就看,不想看就退出去。]   [别吵啦,现在怎么打最合适的时机都没有了。]   [有些人真可笑,已经连赢四场了!这可是游震,不是六千九百九十九!搞清楚!]   [你才是要搞清楚,输了是要退游的!再也不会有人砸钱玩游震了!]   [笑死,人家的号人家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主播不是你爹,还要维护你的自尊自信。]   [都别吵,我还是那句话,游爹赢了,我直播倒立吃屎!]   [墙都不服就服你!]   庄沭算着元姬分体CD,一、二、三……   “无我,你刚刚只说对一半,欺负小矮子,也要看时间!”他说完交出急速,瞬间移动到元姬面前。   阚星文没想到他会卡点,吓一跳,手指狂点分体。   分体技能执行瞬间,由于还卡在合体元姬的降速里,无论是逃跑速度还是技能速度依然是降低的。   游震闪电般打出一套控制技能,其中“软锁”技能是针对召唤的,能执行多个对象。   元姬的机制在于,她实际不属于双胞胎卡而属于召唤,只是她合体后不属于召唤!   而这玩意儿太贵,玩得人又少,机制不算清晰,一直被传说唯一双胞胎。   庄沭也是有次翻卡,无意中翻到元姬,问人工智障无我:元姬是唯一的双胞胎卡吗?   无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元姬不是双胞胎卡,武战没有双胞胎卡。   无我虽然是个智障,但作为武战唯一AINPC,对卡的解读就是官方回复。   所以庄沭一直在等,等元姬分体瞬间,用对付召唤的技能一下抓两个。   果然!元姬不是双胞胎卡,她分体后吃专打召唤技能的“软锁”!   这下全网愕然!解说主播开着直播翻资料,这才在犄角旮旯里翻出正确解读。   阚星文惊到嘴唇发麻,两只举着的手臂好像有电流通过,完全忘掉操作。   “为什么?怎么会?出bug了吧?!”他眼睁睁看着元姬姐弟俩被控住一通暴打,“坚韧”buff也已失效,血条掉得稀里哗啦。   以前打PK对面看见是元姬,根本不会带对付召唤的技能。   而且元姬是个只适合PK的卡,团战他都用其他的,更不会观察到。   电光火石间弟弟血条率先耗尽,姐姐获得狂暴大招,随即开轰。   能将双血条同时打没那是神仙,庄沭只能保证锤死弟弟,姐姐也离死不远。   游震硬吃元姬大招,并在大招里打死了姐姐!   而他的血条也岌岌可危,真正的涉险过关!   此时十轮PK赛全部结束,游震十连胜爬榜TOP1。   全网沸腾疯狂地为游震欢呼,只有元姬玩家在广场狂刷:rnm退钱!   游戏主播们有心悦诚服的,有兴奋砸桌的,有替元姬惋惜的,也有流淌下激动泪水的。   游震的胜利是属于全体玩家的!   直播间像在过年,在烟花道具衬托下,集体刷一句话:游震天下第一!   贺兰高兴地举着ipad从楼上跑到楼下,返祖一样又叫又跳,拉过家里每个人向他们展示游震打死元姬瞬间的截图。   费芦雪从未见少爷如此高兴过,眼角挂着不知何故的泪水。   那个阴郁倔强,拒绝沟通的少年,终于走出拒人千里的铜墙铁壁,会分享喜悦与骄傲。   而人生就是这样,几家欢乐几家愁。   电竞别墅里,彭燃、束海风、王省一站在阚星文身后,保持着僵硬姿势,一脸难以置信。   阚星文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元姬机制的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狠狠甩掉手柄抬脚猛踹,拼尽全力发泄!   而这场比赛对彭燃来说,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元姬都无法干掉游震,十六中最高战力六人已被干掉五个,其他排名百名内的废物,对游震来说不顶一盘儿点心。   毫不夸张地说,今天的结果预示着十六中彻底被打散打垮!   以后在游戏里没有任何帮派,任何高战敢与他们结盟,正常人都得绕着他们走!   彭燃名副其实被打成了一个可怜的光杆司令!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游震不继续升战力,为得就是打掉所有爪牙,留下他成为全服最大的笑话!   “艹!贺兰走得是什么狗屎运!”一脚踢开地面装饰,他恨得咬牙切齿,“先是莫名其妙的小后爸,再是傻大款游震,现在还有晓天……”   彭燃气得呼哧呼哧干喘:“我不明白,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一个成绩倒数第一,家里乌烟瘴气,没钱没权连老师都不巴结的废物点心。啊?”   “他凭什么站在我头上拉屎!拉尿?!妈的!他凭什么?!”他青筋暴露,口水四溅,声音巨大简直是扯着嗓子怒吼。   束海风和阚星文吓得不敢动,只有王省一过去试图拉他:“燃哥,你、你也别太……”   话还没说完就被彭燃打断:“他就应该跟你一样,围着我转,吃我吃剩的,玩儿我玩儿过的,我随便从手指头缝儿里漏点什么,就扑过来狂舔。你说,对吧?”   王省一又生气又不敢生气地望着他,好像看个疯子。   “怎么?生气啦?呵呵。”彭燃甩开他的手,“穷逼不配!穷逼这辈子就应该蹲在地上,乖乖地仰望我们这种有钱人!”   然后他非常没素质地踹翻所有电竞椅,双手插袋扬长而去。   独留王省一冷木的脸,笼罩在炽白灯光下。   “王省一你别往心里去,燃哥今天就是、就是受刺激了。”束海风拍拍他。   王省一知到即便束海风、阚星文看起来多么正常,平易近人,在他们心里都是瞧不起做调料贩子的他家。   可他父母的生意又的确仰仗彭燃家,冲天的怒火,也只会变成生活这把柴火燃尽的火星而已。   “没事,我习惯了。”王省一不知所措地搓搓手,捡起桌上的零食,一口一口吃掉。   ……   庄沭连打五场比赛,特别是最后一场堪称惊心动魄,再好的体力此时都有些累。   他拿毛巾擦了擦脸上汗水,和直播间观众有一句没一句聊天,刚要退下设备,就看见金光闪闪的名字“边琸已退休”朝他飞来。   “小树儿!”无我叫一声堵在他身前。   边琸身后远远跟着晓天众人,飞到一半就挂树上不再前进。   “哥,老大瞅着有点着急啊。”晓天老八咬耳朵。   晓天老二抱臂上观:“你追人你也急。”   “要不你是我哥呢,精辟!”老八竖起大拇哥。   贺兰本就在庄沭周围,看见边琸也凑上来。   庄沭挣扎着从懒人沙发里爬起来,对边琸说:“你等会儿,我先穿个鞋,脚好疼啊。”   娱乐室内的运动地毯专为可穿戴游戏设计,接触性好,缺点就是有点废脚。   特别是庄沭不穿鞋的坏习惯,打着是爽,时间长了脚受不了。   近聊世界笑成一片,庄沭怕是第一个让边琸等着穿鞋的人,十有八九影帝线下生活里都不会出现这种逗比。   被捧上神坛,不食人间烟火的边琸也当场宕机,隔好久才回一句:“不急。”   庄沭大刺刺滚在地毯上找鞋,也不避开对着镜头换鞋,还做了组放松大腿肌肉的运动。   这才优哉游哉起身,先把人工智障无我拉回来。   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无我似乎对边琸非常防备,还有点生气?嘶~~更搞不明白了。   边琸看看始终用肩膀挡住庄沭的无我,有些好奇:“跟随npc吗?我能摸摸吗?”   庄沭想都没想,直接把贺兰拎到他面前:“这只可以摸。”   “这只不行,会咬人。”他又手贱得去揪无我的发梢。   贺兰气得头顶冒烟,跑到娱乐室砸大门:“庄沭!出来!到底谁是宠物?!”   全直播间都听到砸门声,和模糊叫喊声。   无我头发很长,发梢用丝带绑了一节坠着玉石,像大仙男的小尾巴。   庄沭就喜欢来回拨弄他那点头发。   AI提示:他手真的……好闲啊!!   贺正眯着眼睛听AI发牢骚,惬意地说:“让他摸。”   无我茶兮兮地摇头却不躲开:“你别老动我头发。”   庄沭贱贱的小爪子悬在空中,看了眼边琸,对方面无表情撇开脸。   他感觉有点掉进无我的圈套,现在满世界看他俩都像是两口子调情,炫给单身狗边琸看。   无我啥时候变得情绪如此诡异?   “切磋还要打吗?”边琸声音里隐约带着点失落,“如果你累了可以改天。”   庄沭眼睛亮晶晶跳起来:“打打打!不改天!你太难抓了!”   边琸发出极短的语音,是个很苏的笑声,像是不小心溜出去的。   “以后不用抓。”他模糊又没头没脑说一句,“来吧。”   无我突然一把抱住庄沭的腰:“小树儿,不要打架,害怕。”   贺兰怒从心中起,抽出两把刀:“脏手拿开!”   然后就被未成年防沉迷系统送下线。   边琸:“……”   然后全直播间都听到疯狂砸门声,和贺兰朦胧绝望的怒吼:“……这世界男狐狸精太多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啊!男人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直播间问号刷屏。   [修罗场!游爹男女老少,是人不是人通吃!]   [哈哈哈哈哈哈,有人骂影帝边琸是男狐狸精!笑死我了!救命!]   [买无我一股,他够茶!]   [买影帝!起码真人帅得惨绝人寰,配我游爹小可爱正好!]   [没人买那个叫贺兰的吗?]   [未成年犯法啊,你没看他到点儿就被卡掉了吗?]   [那是游爹徒弟吧,捡垃圾帮的帮主,游爹当儿子养的,别乱搞。]   [影帝边琸这心思昭然若揭了!]   [我不管!游爹是攻,拥有后宫!什么影帝鸟儿帝的,通通收入囊中!]   [你说得对,我就爱看他们围着游爹扯头花,无我扯得特别好看!]   边琸也在看庄沭的直播间,他是对这个游震有兴趣,但也远没到追求的地步,顶多是……英雄心心相惜?   说不太明白,只觉得这个人非常特别,非常有趣,吸引人一探究竟。   “咳咳。”边琸假意咳嗽,放出游戏为他定制的碧游仙池切磋地图,提醒庄沭,“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庄沭在直播间活动手腕:“呵,me to!”   直播间乃至全网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碧游仙池。   影帝边琸,晓天老大,全服战力第一的专属PK场地!   直播间观众直呼:感谢游爹带我开眼看世界!   热帖已不见月赛的丝毫消息,好像刚刚的腥风血雨从未存在,只剩影帝边琸刷屏,偶尔有元姬玩家冲出来顶起#rnm退钱#。   庄沭踏进碧游仙池,雾霭散去,看见对面边琸更换赛卡——穿着赛季冠军服的游震!   边琸好似早有准备,装备脱得七七八八,战力与庄沭几乎重叠。   没有人知道边琸包里还藏着这样一个游震,从未使用过。   这场切磋比PK更劲爆,双游震,没有克制,机制相同,完全就是技术的比拼! 第24章   边琸边准备边说:“我也很喜欢游震, 可惜没给他更多出场机会,是你又激起我用游震的兴趣。”   庄沭看着对面浑身冠军装的游震,吧嗒吧嗒流口水:“那个……我能提个小小、小小的要求吗?”   “嗯?”边琸没想到他会提要求。   庄沭在屏幕前对手指, 可怜又可爱:“你能穿上‘瀚海’让我看看吗?”   边琸秒背“瀚海”像模特似的,转圈四面展示,再轻功飞出去, 走秀一样重新走过来。   庄沭小海豹鼓掌:“真帅!”   “还想看什么?”边琸没有一丝不耐, 完全没有在外时,晓天老大的架子。   直播间看打架的观众,被唬得一愣一愣。   边琸在业内可是有名的大社恐, 独来独往,不工作的时候除了打游戏,就是找个没人的地儿看鸽子拉屎。   早年打出战绩, 荣升全服战力第一,建立晓天之后就是半归隐状态。   可以说江湖不见哥, 但处处有哥的传说。   就算在游戏里有幸见到喘气儿的, 不过就是一个身影,一两句问候,很少见他如此话密殷勤。   众人沉默得出结论:影帝这种社恐分人、看脸,还看战力,原来是我们不配, 哭了。   “不用不用。”庄沭在直播间里边摇手, 边擦口水。   边琸收起“瀚海”, 音调突变:“那……就开始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冠军游震直接冲到游震面前, 一套拳脚循环。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上一秒还是放松的庄沭, 嗖得紧张起来。   对方对游震的了解不在他之下,他无论是抵挡还是控制,边琸都会预判他的预判。   一模一样的赛卡谁抢先发,谁握主动!   怪不得什么都给他看呢,原来为了抢先机啊!   贺兰说得没错,外面都是些花花屁男狐狸精!   庄沭的游震轻功外突,冠军游震连方位都预判好,反手放出一串控制。   庄沭坏笑一个急刹车折返,也给他来套拳脚循环。   两人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连掉血都掉得一样快。   要不是服装有别,观众恐怕都分不出谁是谁。   打到最后,两个人明显都打出火气来了。   什么抵抗、控制、闪避、轻功通通不考虑,因为太熟悉根本不上当。   两人像泥坑里疯了的蛤cgh蟆,挥舞着毫无美感的王八拳,揍得对方血条biubiu往下掉。   最后两人都只剩薄薄一层血皮儿,多一下都得死,这才心有灵犀地轻功跳开。   直播间里的人都看傻了!   [这……这就是最高端的切磋吗?真不是俩熊瞎子互殴?]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我四年级的表弟跟他们家狗打架,就这么高端。]   [打死我都不信这是影帝边琸!滤镜碎了一地。]   [你别说,也就游爹能把边琸逼成这熊样儿,换个人早一刀被砍死了!]   [放纵你的温柔!get√]   [啥玩意儿还温柔,分明是爱他就跟他泥地打滚儿,一起喝马桶里的水!]   [上面的,你家是不是养狗啊?]   庄沭面对屏幕撑着膝盖喘气,不得不说边琸太能打了,反应速度极快,偶尔被抓住,他是真的在单方面挨揍!   外行看热闹,只有庄沭知道,这场切磋比前五场PK都要难打,对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不能预判,无法使诈,逃不成躲不掉,如同和另一时空的自己对打。   不是使不上力气,而是用不上脑子!   于是在外面人看,就打得毫无章法。   现在他和边琸都只剩个魂儿,碰一下就得哏儿屁,只剩你死我活了!   细密汗水自额头落在眼皮上,眨眼的功夫滚过嘴角,汇在下巴尖儿上,晶莹剔透滴落。   庄沭能听到如擂鼓般兴奋的心跳,每一下灼热的呼吸都带着对胜利的渴望。   “无我,我好开心!我想赢!我要赢!”他目光坚定,向唯一在场陪伴的AI分享着澎湃的喜悦与野心。   窗外是美轮美奂的夜,维多利亚港灯光炫目。   贺正忙活在ipad和手机间,都没来得及开灯。   港湾绚丽灯光将房间划出明暗,如梦如幻。   他望着屏幕里闪闪发光的庄沭,像一团火,一颗明星,一场引人自投的风暴!   他的手不自觉落在屏幕上,凉的是肌肤,烫的是灵魂。   多年沉浮,翻涌的情绪并不会出现在贺正脸上,依旧安静着,无声地躁动。   同样感慨万千的还有影帝边琸。   当激情退去,他头也回地离开电影,他以为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离开游戏,重归一只没有目标的游魂。   而现在,这些都在眼前粉碎,他想赢、他要赢。   他的一切障碍亦如两个游震,是自己,是砸不碎的镜面,是冲不破的自我!   边琸死掉五年的微博,突然发出一条新消息——“想要赢!这一刻,我只想要赢!”   碧游仙池切磋没有时长控制,观众长久看两人各自守着一边仙鼎,以为切磋到此为止了呢。   [这……是打了个平手吗?]   [感觉游爹好沉默好认真啊,甚至有一丢丢吓人。QAQ]   [报!!!!影帝发微博了!]   [看到了,这俩是真打啊,我以为意思意思呢。]   [影帝认真的可怕,输了八成要找游爹线下真人快打!害怕·jpg]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真**帅!帅爆了!]   [游爹的爆发力真好啊,刚才那个高度根本不像他那个身高能完成的。]   [上面的,你说游爹矮,你完了!]   [哈哈哈蹲这么长时间直播间了,还有人不知道游爹逆鳞是矮!]   全网都在嬉笑着等俩疯蛤shg蟆握手言和。   谁知下一秒两人同时横向移动,试探但不纠缠,毕竟弄不好碰一下就得嘎。   直播间心都在嗓子眼儿里挂着,刷屏的速度明显降低。   各路主播摩拳擦掌,对着屏幕狂喷口水:今晚!就在现在!两个游震!必须死一个!   两人同时看向技能栏,同一个大招,冲向同一个地方,毫不迟疑、毫无犹豫,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颗滚烫的获胜心!   就在两个游震碰撞的一刹那,无我从天而降,“唯命”技能解锁。   无我完全透明的身体突然显现,瞬间化作罡风环绕保护住庄沭的游震。   冠军游震大招全幅砸在无我化成的无形之盾上!   而庄沭比边琸早一步的大招几乎同步干死边琸!   碧游仙池突然下起雪,不,应该说是亮晶晶的碎片,洋洋洒洒、忽忽悠悠落在游震头上、脸上和肩头。   “无我、无名、无声亦无形,感谢英雄收留。”   “橘子很甜,谢谢。”   庄沭傻了!站在漫天碎屑里一动不动。   输掉的边琸换卡出来,本有点不服气死在宝宝手里,突然发现不对,无我没了?!   [无我?无我这是被打没了?怎么回事别吓我!]   [就算是AINPC,也不能是一次性的吧?]   [手游不会死人,武战在搞什么?别逼我发疯!]   [无我快出来抱抱游爹,游爹吓傻了!]   [无我是为游爹硬接了一个大招死了吗?这碎片是啥?]   [我没文化,无我最后两句话是啥意思?不会回来了吗?]   庄沭飞快对边琸说:“你不要关仙池,我先出去找他。”   “好。”边琸答应,“他要是回来,我私你。”   庄沭来不及道谢,火速退出唤出瑞兽往帮会跑。   游戏里万家灯火,满天星辰,各色灯光照亮回去的路,照不亮回去的人。   庄沭的私聊、近聊,满是没见到无我的信息,他不信。   他从门外竹林找到门口石狮子背后,从库房找到药房,从灶房找到菜地,从天星湖找到万蝶化境……   “收下我好吗,我可以为你死一回。”   “小树儿,不要打架,我怕。”   “小树儿,羁绊还没满。”   无我说得都是真的,他会死,会怕,会消失。   庄沭找遍所有地图,返回碧游仙池,边琸依旧在开放着切磋场地等他。   碧游仙池亮晶晶的雪停了,并没有什么改变,好像无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庄沭待了好久好久,最后不得不离开时,对边琸说:“谢谢,麻烦你了。”   “明天我会问一下官方,看无我是什么情况。”边琸表示愿意帮忙,“无我是一堆数据,恢复起来并不麻烦。”   庄沭关掉直播,转头对着手机大声说:“他不是,不是数据!”   比起不愿接受无我消失的庄沭,暴怒的玩家已经去日官方了。   #武战别睡了,起来做个人#   #切磋死NPC你们是咋想的?#   #CP悲了,老子要退游!#   #跟宠养死了我都能哭三天,你让游爹怎么活?#   #用脚做游戏,用心恶心人#   夜晚海上起了雾,雾里的海是黑色的。   AI上传日志:调试者未能通过测试,AINPC调试失败。   AI上传日志:npc成为玩家战斗技巧√,npc喜欢玩家并为之死×。   贺正在最后关头将羁绊拉满,解锁“唯命”为庄沭挡下致命一击。   现在他愕然看着消失的自己,和日志里鲜红的“喜欢”两个字。   他觉得很可笑,人工智障果然不能信。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喜欢的人?怎么能够承担这样的字眼?   太讽刺,太刺眼!   贺正一口气关掉手机、ipad,叫来助理:“通知AER的人,五分钟后开个短会。”   “实验手机……”他本想叫人把手机还给陈总,又想到里面的日志,有很美好的回忆。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用到回忆这种缠绵又矫情的词语。   贺正重新换一身西装,笔挺、利落,转身自黑暗而去,没有任何牵挂和留恋。   ……   武战官方被玩家日的神魂颠倒,表示AINPC实验失败,数据不便公布,会尽快恢复无我普通NPC功能。   三天后,新NPC无我亮相,还在主城外那片竹林里。   他的捏脸更加精致,眼角下方多了颗细小泪痣,依旧高大俊秀,仙气飘飘。   他怀里抱着一筐橘子,玩家走过去会触发对话。   无我边扒橘子边问:“你知道什么样的橘子最甜吗?”   玩家点不知道,他会说:“万蝶化境,主人给我的橘子最甜。”   他还会扒一颗给玩家:“你哭什么,快吃一口甜甜嘴。”   无我和其他NPC一样,送礼物能解锁好感度,得到一张3D收集卡。   他喜欢的礼物是:橘子、小树苗、阳春面、碧螺春、桃木梳。   贺兰帮会的垃圾佬,都会把这些东西给庄沭留着。   庄沭每天上线都会去投喂无我,哪怕好感度全满,哪怕无我对他与对旁人无异。   他总觉得叫他“小树儿”的无我不可能是AI,他一定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他要把他揪出来,暴打一顿,再问问他……是啊,要问他些什么呢?   庄沭蹲在竹林里,一颗一颗给无我送橘子。   旁边围着一群松鼠党,专门收集NPC的3D卡,等好久鼓起勇气在近聊问:“游爹,你还有多久送完呢?”   庄沭因为PK赛声名大噪,让人又爱又怕。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筐橘子:“就这些,送完就走。”   松鼠党:“……”   近聊来往玩家纷纷叹气。   [武战策划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只作孽不做人,唉……]   [你们没有觉得游爹人夫感最近特别重吗?]   [人夫?你在发梦吧?一捶能打死十个的那种?]   [你别说,以前游爹人夫感就挺重的。垃圾帮,都是吃他箱子长大的,那个小帮主他徒弟,被欺负了才有退游PK。一个人拉扯一大家子,这是顶级人夫啊!]   [可惜啊,无我没了,游爹跟个未亡人似的,天天给假无我喂橘子。]   [不行,我还得再骂一句,武战吔屎啦!]   [破游戏早晚倒闭!]   边琸为无我的回归尽了最大努力,甚至以多年合作相威胁。   他告诉庄沭,无我是行星域娱乐,也就是《武战》游戏母公司委托开发的产品。   因为产品调试涉及测试人隐私无法还原,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测试人同意开放部分隐私供游戏使用,这才有了无我的归来。   否则就算是边琸,也无法撼动行星域这种庞然大物。   大战过后,庄沭迅速将战力拉到区服第一,等待最后一个目标彭燃。   为什么不一下干掉十六中一伙人呢?   因为庄沭深刻体会过,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无论现实还是虚拟,那种可以预见的悲惨结局,才叫人毛骨悚然。   越是爱面子、高高在上的人,越要让他体会,分崩离析、众叛亲离、万人唾弃,树倒猢狲散,破鼓万人捶!   彭燃现在就处于这种销魂状态。   他跟董进彻底翻脸,束海风、阚星文也因账号损失一时半会不想理他,就连唯唯诺诺的王省一,都冷着脸对他。   十六中帮会当晚内部就开始撕裂,一部分长期受欺负的同学,纷纷鼓起勇气出走到贺兰这里,一部分战力稍高打过贺兰的,也不想蹲在这倒霉,改名去了别的帮会。   原本在区服如日中天,排名前列的十六中,如今只剩可怜骨架,只有战力排名区服第六的彭燃,孤独在顶。   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彭燃以为对方会像对付阚星文他们一样,通过公开直接退游战,逼迫他彻底退出,没那么容易!   这世上有种玩意儿叫物极必反!   这世上有这么一帮人信奉你强你割肉,你弱你有理!   这世上有句特不讲理的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游震已是区服第一,字母站大主播,观众会站在极高的道德点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彭燃已经买好水军,只要对方敢赶尽杀绝向他下战书,那下一次月度PK赛,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腥风血雨!   他小学时,家里开了第一家海鲜大酒楼,地段、人流样样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家大排档,鱼虾新鲜,价廉物美,味道独特。   那些开着宝马奔驰的大老板,宁愿放弃大酒楼舒适条件,蹲在塑料桌凳间,忍着街边嘈杂大快朵颐。   彭燃看着爸妈花钱雇人,流水一般到处造势,今天从那里吃到死鱼,明天吃到烂虾,后天章鱼有毒,大后天上吐下泻。   当地小报甚至发过在他家吃海鲜,感染寄生虫眼珠烂掉的新闻。   那时网络还不发达,大排档无处解释,肉眼可见客流下降,勉强支撑一年门可罗雀。   最后,彭燃父母收留了大排档一家老小,男的掌勺,女的端盘子洗碗,他们全家居然感恩戴德,哈哈!   彭燃那时候就知道,你认为的不是真相,你看到的不是事实,流量和道德就能让随波逐流的人发一场疯。   群众的口水不值钱,但能杀死人!   彭燃带着自以为周密的计划,没事人一样潇洒上线。   突然有一天世界boss前,他发现帮会被人开了敌对?   为避免落人口实,他关闭了对贺兰帮会的敌对,而且他自认为跟几个大帮会关系还不错。   那会是谁开了敌对呢?   他还没想明白,身前落下个鲜红刺目的名字——“游震天下第一”!   风水轮流转,彭燃被垃圾佬帮会开了敌对!   世界boss是游戏晚间最大活动,几乎每个帮会对此都有考核,所以人员最为密集。   选择这时候开敌对杀人越货,真是左右开弓一百二个嘴巴子的打脸!   庄沭没用游震,而是脱下装备给“刀猫”,那是贺兰的主卡,虽然不称手但战力碾压。   在他心里游震是豪侠,垃圾不配他出手!   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庄沭手起刀落一套把彭燃打残血。   拖着不到三分之一血条,彭燃连滚带爬躲出风暴。   他刚想在近聊打字,庄沭轻功过去一刀夺命,两刀戳尸。   彭燃不敢复活,只能躺在地上打字:“堂堂战力第一,世界boss前偷袭,有本事你下战书!PK!”   “你不配!”庄沭在近聊留下三个字,就轻功飞走。   只留下看热闹的,和躺尸的彭燃。   彭燃被一句“你不配”喷得满脸通红。   在对方眼里,战力吊车尾的董进,技术抠脚的束海风,穷鬼王省一,都够的上公平决斗,绝不骚扰。   而他只配被杀死在野外,在世界boss前被展览!   彭燃一直以为,他是帮主,是战力最高,所以会被特别重视放在最后对付。   现在他恍然醒悟,是因为对方觉得他不配!   彭燃又怂又好面,躺了一会见没人过来,这才引路石复活。   哪里知道没热乎一分钟,“游震天下第一”的血红大名就飞过来。   彭燃又气又急,换远程卡想把“刀猫”打下来,哪知菜得抠脚无一命中。   “刀猫”轻功是翼伞,俯冲直接在他头顶收翼,打了套骑脸输出,彭燃死得毫无悬念!   周围人越来越多,世界boss都不打算玩儿了。   彭燃躺在地上吼叫:“全区服第一,世界boss前杀人,你配叫‘游震天下第一’吗?游震可是豪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你算什么第一,我呸!”   “你们围着看的人都觉得这样没错吗?这么个没有丝毫道德、侠义、羞耻,直播骗钱,真名都不敢亮,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东西,你们就不怕吗?”他复制粘贴发近聊,发世界,引来更多的人。   近聊稀稀疏疏有人在讨论:   [游爹算了吧,就是玩个游戏,能有多大仇。]   [是啊,他都求饶了。]   [要我说杀两次得了,守尸有点过来吧。]   [哎……这个游震低战力的时候还挺平易近人的,战力第一就凶起来了。]   彭燃是个顺杆儿爬,一看有戏就开演:“我帮会都快散了,世界boss都没人打,只剩老弱病残,全靠我打点油水。就这样全区第一战力都要赶尽杀绝,你们见过这么大的仇吗?”   庄沭没有说话,全程指着他的只有一把弯刀:“跟你说话脏我吐沫,你今天只有死和滚两个选择。”   彭燃被骂崩溃,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区服第六的战力,躺在荒凉野外,被人指着鼻子骂滚,实属难忍。   他原地复活冲上去要跟“刀猫”同归于尽,没打一分钟就再度横尸街头。   庄沭战力区服战力第一,那是断层第一,准确说,离全服前十战力仅有一步之遥!   彭燃这个第六在他眼中,和第六十没啥区别。   “刀猫”巨长弯刀无情戳在他身体上,庄沭懒懒开口:“别跟我玩儿道德绑架那一套,人是不会在乎狗为什么跟着狗叫的。”   彭燃还想说些大义凛然的话拱火,突然张口结舌。   他机关算尽恐怕也算不到,庄沭是个反派,活过九十九本书的疯批反派,他比任何人都活得明白透彻,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名声!   拿这套东西试图绑架他,只会让他笑劈叉。   闻声赶来的垃圾佬,看到死鸭子嘴硬的彭燃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你也知道啥叫恃强凌弱啊?]   [不要脸!自己死两次大惊小怪,以前杀人小姑娘六十次!]   [畜生想拟人也得重新投胎!你张嘴就来?]   [打到退服不是你们的口头禅吗?别做双标狗!]   近聊越来越多垃圾佬,和被彭燃欺负过的低战,一时间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彭燃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全区服强势围观丑态。   再也没有哥们兄弟替他出手,再也没有狗腿刷屏给他捧臭脚。   他像一只烂番茄,被无情甩在菜市场地上,来来往往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彭燃再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默然下线。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庄沭说到做到, 对彭燃实行寸草不生的赶尽杀绝行为。   彭燃被从火冒三丈杀到麻木,帮会事务七零八落,没人做贡献, 世界boss啃不动。   一个全区服前五的十级帮会,连掉八级,很快和养小号的壳帮会混在一起。   彭燃想过卖号, 由于号战力高太过出名, 别说唯恐避之不及的中介主播,交易平台都不敢收。   整个游戏像避瘟神似的避着他,随便路过看一眼都觉得晦气的程度。   他也想过移民其他服, 还偷偷建立小号过去看。   结果就听当地第一大帮会讲,谨防十六中彭燃偷渡,要在“游震天下第一”没发现之前把他干死, 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跟全服前十战力的大主播结梁子!全区服高战谨记!谨记!   彭燃当场石化,对《武战》彻底死心, 走得灰溜溜但嘴还是硬。   游戏签名:爷现充吃香喝辣, 穷鬼们继续捡垃圾吧!哈哈哈哈!   庄沭是个特别务实的人,只要恶心人的目标不在眼前晃悠,就开心心。   他的战力已进去全服前十,接近第八“大海啊全是水”。   边琸发过数次邀请,请他加入晓天都被拒绝。   他时常买跨服金券到庄沭那里转转, 而庄沭再也没有提过与他切磋, 哪怕战力提高一大截, 今非昔比。   边琸知道,碧游仙池是他的伤心地, 每每看到自己, 大概都会想起无我消失的那个晚上。   边琸此生头一次想安慰一个人, 却发现演过那么多情深似海,说过那么多缠绵绯则,到头来笨嘴拙舌翻腾不出一句话。   实在是因为庄沭连伤心都是冰冷坚硬的,任何话语敲上去仿佛都会反弹回来,一不小心就会被砸个鼻青脸肿。   他太特殊,特殊到引人入胜,浮想联翩。   庄沭不太打本服PK赛,主要是战力太欺负人,跨服PK来来回回就那些十五二十个人,实在无趣。   他现在的新目标是跨服团战,大型赛博集体斗殴活动!   只是周期太长,要抠脚咸鱼一个月才能等到。   江湖虽然没有哥,却处处有哥的传说。   庄沭那些战斗剪辑,跳舞视频被发的到处都是。   有人为蹭热度甚至一帧一帧开扒他的直播间,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本以为平平无奇的直播间,是顶级私家定制娱乐室。   里面大到屏幕、投影,小到数据线都是世界顶级品牌。   烂番茄色懒人沙发五位数,听说还能变形。   短绒活动室地毯居然是奢侈品家居,只有svip才享受的尊贵定制。   最绝的是扒庄沭抱在怀里的运动水壶,从各个角度叠图考究,一波up主说是L品牌,一波up主说是D品牌。   最后导致两个品牌在字母站开撕,都说是自己家的。   可最后的赢家是水壶上的小狐狸贴纸,毕竟无论L家还是D家,一个破运动水壶都要近四位数,小狐狸贴纸只要五块钱啊!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贴上我就是和游爹一样闪亮的乖仔啦!   一时间全网都是炫游爹同款小狐狸贴纸水壶的,甚至出了同场景cos。   庄沭不能说红得如日中天吧,至少也是火烧火燎了。   ……   齐景铄在综艺录制现场百无聊赖。   他边打小哈欠边看满满的提词卡:“啧,举高点儿啊,没看我额头上都是汗?”   背心湿透的瘦弱小助理,赶紧打起精神,左手托住右手胳膊肘,硬撑着举高风扇。   齐景铄补考与庄沭狭路相逢,差点挂科拿不到毕业证,最后是公司出面求爷爷告奶奶才搞定。   现在稳拿科班毕业证,他凹起学霸人设,比那些没文化的九漏鱼小idol不知高级多少。   不过装学霸也是有代价的,他的台词多到爆炸,对面提词器都放不下,怕露馅儿只有写提词卡上提前背。   齐景铄背得心烦意乱,一巴掌扇飞小风扇:“这么小的风有什么用?”   小助理是综艺这边的实习生,没背景最底层,被指派给最难缠的艺人当临时助理。   她没有经验被骂的呆在原地。   “捡回来啊?你是个木头吗?”齐景铄翻白眼,“去给我买个星巴克,要冰的,冰不能化啊。”   小助理抱着摔坏的小电扇为难。   综艺拍摄棚搭在郊区影视基地,人烟稀少叫外卖不是饿了吗,而是饿死了吗!   而最近的星巴克在镇子上,离这里少说七八公里。   她刚来实习人生地不熟,只能借剧组阿姨的单车去。   进入五月热浪突然来袭,艳阳高照,这么长的路程冰块肯定会融化。   小助理无助望着后台长桌,那里摆着各色水果饮料,咖啡也在其中。   她又看了眼小电扇,粉色的扇叶断裂,再也不能用了,可是这分明是她自己的电扇啊。   实习好难,工作好难,小助理泪眼朦胧走出拍摄棚……   贺兰学校今天有活动,是去《智慧大脑》节目当观众,说是观众其实就是不要钱的群演。   破烂学校高一七个班只叫了六辆大巴,老师说后面还有辆小车,贺兰就把座位让给了丁姗姗,他等着坐小巴。   谁知车压根儿没来,剩下十几个同学和最后留守的老师只能自行前往?   大周末、大热天、大老远,人干事!   贴钱上班美术老师,成天被一帮老资格欺负,一怒之下带着剩下的同学去动物园写生玩儿。   这下贺兰尴尬了,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不熟,而且他还挺想看综艺怎么拍摄。   于是他拿起电话骚扰爹哋。   庄沭对贺兰几乎是有求必应,毕竟儿子比他有钱啊,一亿存款的儿子,那不是儿子,那是金子!   考虑乡下路况不好,和小藏獒低调做人的要求,他开走了费芦雪买菜的林肯领航员。   接上儿子,爷俩立刻向郊区进发。   路上庄沭才知道这趟的来龙去脉,忍不住吐槽:“九个煎饼摊一块儿都没你们校长脸大,什么破学校啊!”   “是够破的。”少年颇为英俊的脸皱成一团,跟着吐槽。   庄沭放下遮光网:“唉,跟爹哋吐露一下心声,你是咋想的?放着好好的贵族私校不上,跑这儿受罪?别跟我说这里教学质量好啊。”   他做过九十九本书的疯批反派,人间冷暖算是领教了个够。   所以他看人的直觉很准,彭燃这种玩意儿,绝不是能趴着服气的好鸟,小人难防,可能的话他不太想让小藏獒待下去。   贺兰沉默一阵,看了眼郁郁葱葱的窗外,缓缓说:“十六中是我父亲的母校。”   “老贺?怪不得,这学校就养不出什么好鸟儿!”庄沭下意识接嘴。   贺兰望着他摇头:“不,是我亲生父亲。”   “……”庄沭一脸完蛋的表情,“不、不好意思,我嘴快,你别介意,对不起啊。”   贺兰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生父,意味着这是少年不可碰触的禁地。   有些伤口即便叠着层层铠甲,依旧脆弱得不可提及。   “没关系,你又不知道。”贺兰笑着缓和气氛,“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跟我说对不起的大人。”   “大人说对不起不犯法的。”庄沭把车往路边开,“去,那里有个星巴克,买两杯饮料再走,前面狼不拉屎鸟不生蛋。”   “收到!”贺兰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扣上帽子向星巴克走去。   庄沭停好车抬头,一片沉厚乌云自远处遮天蔽地而来,有暴雨。   这家星巴克开在城市边缘的奥莱,人少又清静。   贺兰刚进去就看见前台有人在争执着什么事。   “我、我可以压身份证在这里,求求您先卖给我,等我拿回去报销,再回来补给您。”女孩刘海软黏粘在额头上,怯懦又无助地请求。   收银也很无奈:“女士我们这里不能赊账的,我更没有权利扣留您的身份证,如果钱不够,您可以回去拿再来买。”   “我来不及呀!我就差五块钱,只是五块钱,您就通融一下吧。”女孩又羞愧又着急,手指用力扒住柜台边,指甲都显出一道白印。   收银看到后面的贺兰如蒙大赦:“女士,这里还有其他客人,您先让一下,不要影响我们营业。”   女孩迅速低头,把凌乱碎发别到耳后,默不作声怯怯后退。   贺兰听了个大概,走近看到女孩大惊:“琳琳姐?你怎么在这里?”   周琳没想能遇到熟人,愕然抬头不知所措:“贺兰……”   “等一会再点单。”贺兰察觉情况不对,拉着周琳走到僻静处。   周琳是丁姗姗表姐,毕业找工作实习暂住在丁姗姗家。   丁姗姗给贺兰补习时,如果遇到两人都不会的题,周琳就会给他俩一起讲。   “贺兰……”周琳全程低头,都不敢看人,“你能不能借我五块钱?”   “啊?”贺兰这种少爷是不会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周琳尴尬不已:“我给齐老师买咖啡,钱、钱没有带够,就缺五块,一会回去报销我就给你。”   贺兰有点傻,但又不完全傻:“哦,琳琳姐,你要买什么,我去给你买。”   周琳仅有的自尊本想拒绝,但是想到阴晴不定的沫沫姐,万一晚上又丢下她自己回家,浑身没有一分钱,这种地方她要怎么回去?   “那麻烦你了贺兰。”周琳特别不好意思,“要海盐精粹浓缩,多加冰,多多的冰。我明天叫姗姗把钱带你。”   贺兰摇头:“琳琳姐太见外了,你给我补课我请你喝杯咖啡应该的。”   “谢谢你贺兰。”周琳委屈又难堪的心情终于缓解几分。   她毕业的第一月家里就不再给生活费,虽然找到实习工作,但还没领到工资,身上的存款所剩无几,幸亏在表妹家借住,否则就得流落街头。   庄沭进门就发现不对,但没有干扰他们。   等到贺兰走过去买好四杯咖啡,他自始至终站在远处,未曾打扰。   年轻人还不会掩藏喜怒哀乐,全在脸上。   庄沭一看便知其中尴尬,有时候不知道就是最大的善良。   贺兰内心住着个老妈子,他甚至单独要了杯冰块,套着好几个纸杯,再用保温袋装好捂严实。   周琳非常感谢贺兰,出门还不忘叮嘱他,做数学题要细心一点。   庄沭为二人推开门,外面满狂风大作,满是暴雨前的土腥味。   贺兰到周琳拎着咖啡去推自行车,吓一大跳赶紧跑过去:“琳琳姐,你去哪儿啊?这天不能骑车,一会暴雨,我们开车来的送你过去吧。”   “不要紧,单车是单位阿姨的,我得还回去。”周琳在大风中吃了一嘴土。   庄沭走过来说:“我们也是去影棚的,顺路,车后面可以放下自行车。”   周琳顺着他的手指望向街边宽大豪车,自觉形秽地低头:“不了,我骑车能行。”   “咖啡可能不行。”庄沭说话点到为止。   果然,周琳动作慢下来,咬着下唇小声说:“谢谢。”   贺兰像欢天喜地的小狗熊,扛起小巧的自行车塞进车里。   他转身偷偷问庄沭:“你咋知道琳琳姐也是去影棚的?”   庄沭掐着手指头望天:“我本是王五娘娘身边的小御猫儿~~”   “切~”贺兰嫌弃,转脸又堆满笑容,“说说嘛,爹哋。”   “哎呀!”庄沭把他从身上抖下去,手落在自行车后挡板上,那里写着四个字《智慧大脑》   贺兰惊愕:“我怎么没看见?”   “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庄沭大手盘他脑门。   贺兰:“……”   三人在磅礴大雨来临前顺利上路。   七八公里路程开车并不远,只一会就看见基地白色影视大棚。   车停在七号棚外,周琳才知道贺兰他们也是来参加《智慧大脑》的。   经过一路调整,周琳恢复很多,再次向他们道谢,便小跑着奔进影棚。   《智慧大脑》是一档面对青年少年的综艺节目,在场还有低年级的学生,因此有不少陪同家长,拿着水壶外套在舞台边划定的范围等候。   贺兰很快找到同学,他们班级位置很好大多都在第一二排,老师觉得贺兰长得帅,特意把他拽来第一排正中充场面。   庄沭看他家小藏獒笑得僵硬的小帅脸,感慨老贺家基因真好,老贺小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帅,特别是气质。   唉,不对哦,这俩不是亲生的……奇怪,那也长得有点太像了吧?   庄沭边琢磨边退到能看到后台通道的家长区。   这边人多地方小很挤,他看有的家长顺墙根儿站到通道里面,也没人管,索性站过去。   庄沭刚站定就看见周琳拎着星巴克冰袋咖啡,站在仰头补妆的齐景铄身旁。   齐景铄抹腻子似的填好脸上的沟沟壑壑,与其他人员有说有笑,根本不想搭理周琳。   周琳大热天骑车去给他买咖啡,湿透的汗水还没来及消散,生怕冰融化见缝插针递上咖啡:“齐老师,咖啡,还、还冰着呢。”   “你站远点,一股子汗味儿,自己闻不见吗?”齐景铄掩鼻退后指着椅子,“放上面就行了。”   身边的女孩各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挂着广告公司、影视公司、公关公司的工作牌,掩嘴偷笑互相传递嫌弃的眼神。   周琳也是女孩子,这种天差地别的委屈,让她瞬间眼眶微红,眼泪摇摇欲坠,放下咖啡默默离开。   她站在幽暗的后台通道边,舞台灯光炫目照着俊男靓女,却永远照不到人间蝼蚁。   齐景铄很快回到舞台继续拍摄,看都没有看一眼椅子上的咖啡。   周琳拼尽全力,甚至拉下尊严买到的咖啡,孤零零放在那里,无人问津。   “唉,小周,你跑哪里去啦?找你半天都找不到。”艺统组大姐叫他。   周琳赶紧抹掉没用的眼泪:“沫沫姐,我刚去帮齐老师买咖啡了。”   “哦,你出去也要说一声的呀,我好安排其他人跟着齐老师,否则齐老师干什么都找不到人怎么办?”沫沫姐尖声批评她。   “我、我我知道了。”周琳已经学会妥协,不再解释,“那个沫沫姐,齐老师的咖啡钱,能不能先帮我报销了。”   说着她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票,双手递过去。   沫沫姐只瞥一下:“没开发//票呀,让我怎么报?”   周琳是第一天上班,根本没人跟她说过报销流程,她以为只要有小票就行。   “那那那……那我要怎么办?”周琳慌神,虽然贺兰说不要钱,但他不能让还未成年的小朋友贴钱。   沫沫姐眼尖看见纹丝未动星巴克咖啡袋:“齐老师也不喝啊,要不你去喝了吧,也不用报销。”   说完他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离开。   留下无力反抗的周琳,捏紧小票狠狠捶打自己两下。   舞台通道边进出人员很多,忙里偷闲都在讨论最近火出圈儿的字母站主播“游震天下第一”。   “看我有他同款运动水壶,还有小狐狸贴纸!”   “L家的啊你可真有钱!不愧是游爹用的,就是精致有品位。”   “我本来想买他那个跳绳,结果一看好家伙,一根儿跳绳四位数!我不配!”   “我看国内有平替款的,特别火爆已经买断货了。”   “现在沾上‘游震爱用物’几个字就能发大财,商家眼睛都冒绿光。”   “谁说不是呢,我们这边儿广告客户都疯了,掘地三尺都想把这人请出来。”   “可惜啊,人家私信不回,联系不接,神秘的不得了。”   “我给你们看个最新扒出来的东西,绝对劲爆!”   穿短裙女生拿出手机:“直播间逐帧分析,根据主播不小心漏出来的面容特征,3D还原的长相!帅到腿软!”   一圈人跟开饭的哈士奇似的,头对着手机压低声音尖叫:“我是我能看的长相吗?!!”   “这要在娱乐圈儿,赶尽杀绝的美貌!”   “等等,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吗?像哪个小明星,我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短裙女生抬头,正好看见灯光里,墙根儿下庄沭完美的侧颜:“也、也可能像哪个孩子的家长。”   一群人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真的啊?这也太像了吧?”   “有么有可能他就是呢?”   “有没有可能他是庄沭呢?我做过他的节目。”   另一个女生举起手机,上面正是庄沭idol时期的照片。   “庄沭有、有这么漂亮吗?”   “我发誓他就是庄沭,我做的那个户外比赛节目,见过他素颜。他素颜贼好看!就不知道本人有啥想不通,老是浓妆艳抹。”   “那……要不你去问问呗!”一群人七推八搡,把拿手机的女生搡出来,正好撞到周琳。   “你可站得真是地方!”女生嫌她碍眼,拍了拍小西装袖子。   周琳赶紧躲开:“对不起、对不起。”   她俩同时抬头,正好都对上庄沭看过来的眼神。   庄沭看见周琳,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没等周琳反应过来,身旁女生以为庄沭还记得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庄老师!”   她声音甜腻谄媚,开玩笑如果庄沭就是“游震天下第一”,作为合作过的老相识,要是能说动他来节目,那她今年的kpi就得螺旋上天。   庄沭微微皱眉,心想这人谁?   女孩已经跳到他身边:“庄老师,这么久您还记得我呀。”   “你认错人了吧?我没见过你。”庄沭指着周琳,“我在跟她打招呼。”   女孩尴尬得仿佛嗓子里卡了只蝈蝈,发出奇怪的声音:“啊……这,不是,我。”   他们就在通道口,声音不小,工作人员的眼神全都集中在周琳身上。   他们死活想不明白,这种临时工、实习生,怎么会跟曾经的小明星认识?何况小明星很可能是颗大摇钱树。   每张市侩的脸上都写着:你在哪儿踩的狗屎?   此时舞台已录完一段准备换场景,嘉宾、导演、制作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   有人屁颠屁颠跑到制作人耳边叽叽咕咕一阵。   制作人两眼如开远光灯,里面全是RMB在飞。   沫沫姐接到指示,飞一般落在周琳身旁:“小周啊,你认识庄老师怎么不早说呢?”   “我……我们不是很熟。”周琳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是这里孩子的家长。”   她没细问过贺兰和庄沭的关系,隐约从对话里知道他们住在一块,也许是远方哥哥。   “哎呦呦,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内向了。”沫沫姐点她,“有资源、有人脉,你才能有工作知道吗?”   周琳摇头再次强调:“沫沫姐,我跟他真的不熟。”   “你帮姐姐一个忙,转正评分姐给你打的高高的。”沫沫姐威逼利诱,“偷偷跟你说哦,咱们组是差额录取,不是每个实习生都能转正的。”   周琳听得心里一哆嗦,她太想要这份工作了。   有了这份工作她就能租房搬离表妹家,像一颗倔强的种子,在城市的缝隙里慢慢生根、发芽。   转正!这份忽明忽暗的憧憬,激荡着周琳的心。   “沫沫姐您说,我、我能试就一定试试。”她想要抓住这份机会。   沫沫姐笑得花枝乱颤:“好孩子!你去问问庄老师,他是不是主播‘游震天下第一’?”   周琳也听过这件事,但十分意外庄沭不但是明星,还是大名鼎鼎、炙手可热的当红主播?   电视台制作和导演看完对比,虽然很肯定庄沭就是主播,但人家要不承认也没办法,如果承认那就代表有合作的机会。   所以作为艺统组的沫沫姐,也想在领导面前拿下庄沭。   那可是“游震天下第一”啊!让一张破狐狸贴纸卖出天价,让两家业内顶级运动用品公司大打出手,让无数厂家垂帘欲滴的爆款代言人!   周琳鼓起勇气,双手搅着衣角走到庄沭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庄、庄老师, 您……”周琳突然哽咽住。   她不是傻子,庄沭本就是明星,要想合作有的是方法, 之所以遮挡面容不用真名,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赚这份钱, 不想公布隐私!   这里全是业内人士, 她只要问出口,就能把庄沭推上风口浪尖。   他帮过自己,在自己最难堪无助的时候, 沉默地释放善意。   不,她不能这样做,人的底线一旦突破, 将有无数深渊等待着她。   庄沭全程冷眼旁观:“周琳有什么事吗?”   他太清楚这些人的想法,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浸染着金钱、名誉、权利的气息, 是一块吃人不吐骨头的丛林。   人类会战胜自己的欲望吗?   弱小的周琳会遵从内心的善良, 还是会随波逐流?   庄沭拭目以待。   “庄老师,我、我就是想、想向您道谢。”周琳九十度鞠躬,工牌绳打在脸上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泪水。   说完她就径直回到刚才的位置上,收拾起东西。   庄沭脸上泛起少有的惊讶, 只一闪而过。   沫沫姐看见周琳的举动, 张大嘴, 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她走过去一把拍掉周琳手里的提词卡,粗壮手指重重点她太阳穴:“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琳倔强地无声反抗, 蹲下去一张一张捡起提词卡, 按顺序摆好。   “我看你一辈子就是打杂的命!”沫沫姐抱臂站在原地, 气得要爆炸,“没钱没背景没本事,还学人耍清高?你好了不起呀!”   践踏自尊的话语,如无数利箭扎在柔软心房上。   眼泪落在提词卡上,周琳慌忙用手抹去,她张口深呼吸想要制止眼泪。   眼泪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沫沫姐叉腰而立骂个没完,身旁挤满劝她不要气坏身体的人,完全没觉得她是在单方面语言暴力实习生。   娱乐圈名利场,是一座等级森严的金字塔,没人会关心底层死活。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拽起周琳问她:“你还好吗?”   “庄、庄老师……”周琳被吓到,眼泪一下就止住了。   周围人只顾着拍马屁,不知什么时候庄沭已越过标识,走进后台。   沫沫姐堪称量子化变脸:“庄老师,您最近还好吗?好长时间没您消息了,我们都挺想您的,观众也很想您呢。”   周围一圈附和,他们看庄沭的眼神,如此崇敬,顶礼膜拜着心中的欲望之神。   庄沭退圈前不过是个黑料缠身,从未红过的小idol。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如今各个脸上挂着亲切熟悉的笑容。   好一场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的大戏!   庄沭脸上始终带着和气生财的笑容,也不接她的恭维:“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难为个小姑娘。”   “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呀!”沫沫姐双手攥紧掩饰尴尬,“我们也是在教她,引导她工作,这是每个人进入社会的必经之路啊。”   庄沭环视,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从贬低、诋毁、侮辱中走出来,他日发达便谈笑风生地说:“我们都是这样苦出来的,你们这代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这边纷扰早就引起台内领导注意,综艺部总导演、制片都在。   食人花台是业内有名的综艺大台,不但在电视端霸屏,各种网络综艺也混得风生水起。   流量是他们紧抓的秘籍,因此庄沭的出现引起极大关注。   “庄老师,我们听说啊,就、就真的是听八卦传闻说,您是字母站主播‘游震天下第一’,是真的吗?”见庄沭没有任何反感情绪,沫沫姐大胆求证。   周琳紧张地望着庄沭,生怕自己惹出大祸。   庄沭笑了,那笑容春花灿烂,温暖心房:“是我演技拙劣,被大家识破了,真不好意思呢。”   周琳害怕地抓了下他的衣袖,庄沭不着痕迹拍了拍她。   “哎呦!庄老师您说哪里话!我们和观众就是等您等得太久,希望能再看到您的身影而已。”沫沫姐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都是对您美好的向往之情。”   庄沭笑得全然无害:“过奖,受之有愧。”   这时总导演和制片才姗姗来迟,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   “哦,庄老师,这是我们杨导,这是靳制片,大家都是老熟人。”沫沫姐目标达成,绝不抢领导场子。   庄沭笑着态度冷淡,甚至对方伸手过来都不接:“抱歉,我手上提的东西太多。”   其实他手上拿的只是贺兰的帽子、水壶和小背包。   “庄老师休息很久啦,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台最新打造,最爆款的综艺节目呢?”杨导老道把被迫退圈说成休息。   庄沭笑眯眯看不出情绪:“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啊?!哦!那太好了!庄老师真是爽快人!合作细节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和您公司对接?”靳制片被天降馅饼砸懵,立刻想敲定合作。   庄沭掀起眼皮懒懒看他一下:“太着急了吧?”   “庄老师说的对,这里嘈杂,您看我们换个地方再谈?”杨导赶紧打圆场。   庄沭既不推拒,也没答应的意思:“在那之前,你们先把我买的咖啡报销一下吧。”   “周琳。”他用下巴示意。   周琳人都麻了,抖着手把皱巴巴的星巴克小票掏出来,不知道递给谁。   沫沫姐如闪电般跳出来,一把抢走小票:“我我我来,我来报销!”   杨导皱眉轻“啧”一声。   沫沫姐非常油滑,微信转给周琳五百块:“小周辛苦了啊。”   “沫沫姐这实在太多了……”周琳想退回去。   庄沭大手遮挡住她的手机:“除了咖啡钱,还有我的车费,这杯咖啡可是坐我的车来的。”   杨导、靳制片面部抽搐。   沫沫姐为息事宁人,大手一挥:“我我我报,我报销!”   周琳微信很快又收到一百块转账。   “我的车可是林肯领航员哦。”庄沭嗤笑。   沫沫姐咽口吐沫,再转过去五百块。   她低头眼睛向上讨好地望着庄沭,满脸写着“求放过”。   “庄老师……”周琳很害怕   庄沭微侧头,食指尖搭在唇尖处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神态骄傲魅惑,美的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   庄沭扭头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对了!我的车还淋了雨,这洗车钱……”   “报!报报报报报!!”沫沫姐一咬牙一跺脚,又是五百走你!   庄沭这才屈尊降贵,举起他的小金爪子拍了拍:“沫沫姐吧?真大气!”   “哪里哪里,庄老师过奖。”沫沫姐像只漏气的气球,声音都小多了。   人群中还有另一个看热闹的人——齐景铄。   他发现庄沭在场,先是躲得远远的,又架不住好奇心凑到外围。   突然听说庄沭就是火上九霄的“游震天下第一”,嫉妒得像只隔夜酸菜鱼。   他看看身边瞠目结舌的新晋小idol,凑巧与庄沭一个公司,便偷偷冒出一股坏水。   “唉,小天,庄沭怎么说都是你师哥吧?真走运,说不定还能蹭他上新综艺呢。”齐景铄挑拨。   陈天脸拉得跟只怀孕蚂蚱似的:“我都不认识人家,我蹭什么?”   “你说也是哦,你们公司不会和庄沭解约了吧?那可损失惨重。”齐景铄得意洋洋。   陈天也没啥脑子:“没听说解约,早就把他冷处理了。”   “没解约呀?!”齐景铄装得恍然大悟,“那他私自直播,不、不就是违约吗?你们公司好善良,好纯洁,好可爱哦!”   陈天也被说愣住,看他一眼突然长出脑子,捏着电话走向后台妆造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齐景铄翻了个巴洛克式白眼, 好不快活,可下一秒就被庄沭点艹了!   “哟~~这不是齐老师吗?”庄沭破开人群,赶在齐景铄逃窜前把人揪回来。   齐景铄比他高小半个头, 最近又吃胖不少,愣是被拽得无还手之地。   “齐老师好呀!”庄沭阴阳怪气起来能气死人。   齐景铄有点怵他,又觉得大庭广众他不敢做什么, 壮着胆子回了个“呵!”   “周琳, 去,给齐老师把咖啡拿过来。”庄沭盯着他那张大白脸,真丑!   周琳拨开人群, 拿回放了很久的星巴克袋子。   庄沭接着说:“打开,递给齐老师,让他好好品尝一下。”   “这都放多久了!是人喝的吗?”齐景铄心虚提高声调, 好似庄沭要迫害他一样。   庄沭伸出小金爪子,垂眼摸了摸圆润指尖:“齐老师, 还记得咱俩补考的时候你……”   “我喝!”齐景铄脸色惨绿, 打开杯盖吸溜一小口。   热潮连连的影棚,咖啡早已过了最佳口味,还有加入很多冰块融化后,过多水和咖啡融合出奇怪的味道。   庄沭拍着手背:“齐老师千万不能辜负我的美意,我可从来没给人买过咖啡, 还亲自送过来, 你不大口大口的喝完, 我可是要伤心的,我这个人一伤心就容易什么都拒绝。”   周围人什么都听不见, 只听见“拒绝”俩字, 纷纷应和:“原来如此啊!齐老师真有福气, 有庄老师专门送咖啡。”   “听说还一起补……啊、啊考试,关系真好!难得啊!”   “要我我肯定感动死了!一口气喝掉,停一下都是对友谊的不尊重!”   齐景铄懵逼了!啥情况?你们不要太欺负人,趋炎附势,小人!!   可他有苦说不出,举着咖啡像刚出土的青铜器。   庄沭眼神如白刃剜着他的皮肉:“齐老师,那天补考你我默契十足,我刚说一句话,你啪就给我跪下了……”   “庄老师!!”齐景铄声音巨大,恨得牙痒痒,“别说了,我谢谢您。”   说完眼一闭心一横,咕咚咕咚像只豪饮的蛤huj蟆,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怪味儿咖啡。   冰的他牙花子打颤,眼泪汪汪,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叫。   没办法,他现在立的是学霸人设,要被人知道他和庄沭补考,关键是补考庄沭过了,他没过!人设崩塌他就完蛋了!   “周琳,”庄沭声音自始至终都是和风细雨,“你有什么话对齐老师讲吗?”   周琳这时胆儿也壮了,掏出她破烂不堪的小电扇:“齐老师,我要跟你说,这只小电扇是我自己的,不是剧组的。”   此时,剧组和齐景铄脸色全都五花八门,谁知道欺负个小实习生,脸能被打成包子。   “我……”齐景铄本想说,不就是个破电扇我陪你,余光瞥到庄沭“嗯?”的表情,吓得没敢说出口。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齐景铄难得低头。   周琳摇头:“没关系,我原谅你。”   齐景铄气得想吐血。   庄沭颇为欣赏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比小藏獒厉害多了。   “我还有拍摄。”齐景铄脸色铁青,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庄沭很大度冲他摆手:“齐老师拜拜哟,改天再请你喝咖啡,加很多冰。”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阵没憋住的笑声。   “庄老师呀,这些都是意外,我们能否找个地方细谈一下合作的事呢?”杨导看闹剧过去,这才出声。   庄沭拍拍衣角根本没有的灰尘,这里真他妈脏。   “其他都是小事儿,”他收起笑容冷视对方,“我的出场费十个亿,没有,免谈!”   一句话炸了博美窝儿,无数只受惊的狗子炸毛惊讶:“十个亿?影帝边琸都不敢这么要。”   杨导和靳制片都没想到,他能大鸣大放谈出场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庄老师,您看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在这里讲的吧?”杨导还想挽回点什么。   庄沭叹气:“知道你们不容易……”   “感谢庄老师体量。”沫沫姐赶紧给领导做垫脚石。   庄沭大喘气:“真不知道你们穷成这样。”   杨导绷不住了,笑容自脸上崩塌,是人话吗?那是十亿人民币,不是十亿欢乐豆儿!   “我家先生说了,不让我干太累的工作,这么累连十个亿都没有,我又不是出来扶贫的。”庄沭扭头问周琳,“你说对吧。”   “啊?”周琳觉得不对,但她现在对庄沭滤镜八米厚,“对、对,就是!”   庄沭摇头:“听听,小姑娘都懂的道理,你们一帮人都不明白。”   “走啦,真没意思。”他巧妙地给周琳递个眼色,装逼如风不带走一丝云彩。   周琳感激地看他一眼,心领神会。   庄沭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而是用十亿故意刁难食人花台,就是给周琳留下工作的机会,告诉她如果你想,从此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留在这里工作。   “小周是吧?”杨导虽然被庄沭气得心梗,但不愿失去一点机会。   他算是看出来,庄沭撒的这一通火,都是因为这个小姑娘。   周琳点头。   “你是学什么的?”杨导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   周琳顺着说:“汉语言文学,A大的。”   “哦。”杨导略微沉思,“哎呀,和现在的工作也不对口啊。要不,我看看啊,小刘宣传那边不是还缺人吗?这有个现成的高材生,A大的。”   “你明天来台里就去那边报道吧。”杨导顿了顿,“你跟庄老师很熟吧。都是同事,要为台里面多多说话啊。”   周琳还是很诚实:“我和庄老师不熟。”   自始至终她没有透露庄沭的一点私人信息,只有不熟两个字。   杨导笑得相当虚伪:“没事、没事,以后好好干!”   现在顾不上他们熟不熟,他只知道庄沭是否参加综艺,还有回旋余地,如果周琳辞职或被辞退,那可是跟庄沭结仇,跟庄沭结仇现在等于跟钱结仇!   这边一场战火终于平息,那边小藏獒还在认真看节目,傻乐傻乐的。   “小没良心的。”庄沭看他一眼走出影棚……   去告状的小流量刚出化妆间,就碰见喝冰咖啡跑肚拉稀的齐景铄。   齐景铄腿扭成麻花,还不忘添油加醋:“小天啊,你们公司是不是高兴坏了呀?”   “哥,你快去卫生间吧,都闻见味儿了。”陈天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齐景铄还想说话,奈何括约肌不许,脸色苍白跑走了。   “呵,庄沭,走着瞧吧,可有好戏看呢。”陈天扭了扭小恶魔耳钉,款款走向舞台。   ……   庄沭周末暴打食人花台后,全网没有一点声音,更没有有关“游震天下第一”皮下的八卦流出。   究其原因很好理解。   食人花台率先得到庄沭承认的消息,他们根本不可能外传,不管螃蟹愿不愿意,他们都想做吃螃蟹的第一个人,这个桌儿不能上第二个人!   庄沭公司那边第一是懵逼,他们将庄沭速冻在箱底,没想到死咸鱼有翻身的一天。   虽说捏着天价解约金合同,要是现在把消息放出去,愿意给庄沭交罚金的冤大头,能冲出二环。   他们还做着把冷冻咸鱼悟热乎的梦呢!   贺兰对周末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直到收到周琳送到学校的干货,还以为仅是因为帮她送咖啡呢。   “琳琳姐真好,帮我补习还送这么多好吃的。”贺兰蹲厨房地上,看费芦雪和阿姨收拾干货。   费芦雪看着逐渐开朗的少爷非常高兴:“那一定是我们少爷又懂事又上进,人见人爱。”   “嘿嘿,我就喜欢和雪姐说话。”贺兰耳朵通红,不自在地挠头。   庄沭坐在岛台上分木耳:“差不多得了,秋后的小蚂蚱。”   由于学校本周活动较多,月考成绩公布推迟一周。   贺兰得意地拆着包裹:“我觉得这次成绩,肯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听着就害怕,鲸鱼我可吃不消。”庄沭端着手工小笸箩。   贺兰在地上爬到岛台边,升起个脑袋:“说真的,我要是考的特别好,得有点奖励吧?”   “考第一你给我当爸爸。”庄沭笑了,小藏獒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贺兰手贱贱偷片木耳玩:“不开玩笑,前五十呢?”   “那我就做条一百米的横幅,从咱们楼上挂下去。”庄沭给他比划,“上书:‘瞧一瞧看一看贺兰全校前五十!’满意吧!”   贺兰炸毛:“你鲨了我吧!”   庄沭伸手轻rua狗头:“开玩笑、开玩笑!我带你出去吃火锅!”   “真的?!”贺兰跳起来。   费芦雪有点担心:“庄先生,火锅家里厨子也可以……”   “没事,我跟老贺讲。”庄沭打消她的犹豫。   老贺什么都不太管贺兰,唯独吃东西,嫌弃外面吃食不干净、不卫生还没营养。   除了五星级大酒店,其他饭店都不能去,更别说苍蝇馆子老火锅儿。   庄沭经常偷摸给他喂两口辣条,主要还是怕家里的工作人员难做。   几个人悠哉游哉,把周琳送的一大堆干货收拾好,差不多准备吃饭。   突然庄沭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庄沭空降后就发现,不知什么原因原身把手机通信录、微信全删干净,只剩孤零零一只老贺,大有重新做人的派头。   所以他现在也搞不清楚,电话谁是谁。   “喂,你好?”庄沭礼貌问。   对面非常惊讶:“我滴小沭沭!我是薛哥哥啊……”   他声音贼大带着拉皮条的语调,震撼地传过来。   贺兰张着嘴,一脸不太聪明的模样。   “我这还有未成年孩子,不需要你的服务,谢谢。”啪叽,庄沭挂断电话陷入沉思。   嘶~~原身应该不会加入什么烤鸭子的特殊俱乐部吧?   好歹嫁给老贺,以前也不能这么乱吧?   “庄沭,谁啊?”贺兰见他一脸便秘,好奇。   庄沭挠头:“可能是你不方便打开的领域。”   贺兰:“……”   没过一会电话又来了,还是那个人:“庄沭!是我呀!我是你经纪人薛哥!你忘了?!”   “不好意思,忘了。”啪叽,庄沭再次挂断。   他不敢正眼看好奇的贺兰,抖腿心慌:尼玛的,烤鸭子都有经纪人,还是个团伙儿!   对方不依不饶,庄沭连挂六次电话,最终拉黑!   饭菜都已上桌,贺兰见他没啥食欲的样子:“你……你没事吧?”   “可能有,但不太多。”庄沭手指敲着手机,脑子有点乱。   没等他们消停吃口饭,手机又响了,这回是个座机号码。   庄沭接起来准备喷人。   对面换了个人:“庄沭先生,我是钧天浩辰律师事务所,受魔石文化委托,就您经纪约违约事宜进行商议,您如果拒绝商议,我们将对您违反经纪合同约定的行为行使法律权利。”   庄沭终于从牛角尖里解放自我,秒懂,魔石文化就是原身的签约公司,刚才那个男妈妈桑真是他的经纪人。   庄沭把餐巾扔桌上:“什么档次,还想告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告我老婆,通通鲨掉!(╬◣д◢) 第28章   庄沭找出老贺在这边的第三生活助理, 陶微的电话,让他打听一下魔石文化大股东是谁。   不得不说老贺的助理做事特别利索,不出半个小时, 陶微向他汇报了魔石文化的全部情况。   包括不限于业务范围,旗下艺人,盈利情况, 以及最近大股东拟出售部分股份的小道消息。   庄沭听完只交代一句话:“问问他们大股东, 多少钱愿意出售全部股份。”   陶微在电话那边顿了顿,紧接着一口应下干活去了。   庄沭掏出老贺的黑金卡,对着灯光问贺兰:“你说……收购公司股份能刷信用卡吗?”   贺兰表情像只疯了的哈士奇:“……”   陶微可能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带着会计师、律师上门给庄沭看了财务、法律尽调报告。   由于魔石文化已有出售股权的打算,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   庄沭简单看过,最大的问题就是亏钱, 但不太多,重点还是大股东持续投资能力不足, 正是最容易动摇的时刻。   庄沭敲定一个收购价格, 告诉谈判律师不用太压价,给对方足够的畅想空间。   众人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想想又释然毕竟是贺先生看上的人,这都是基操,不慌、不慌。   紧接着庄沭问了个王炸问题:“那个, 你们谈的时候呢, 顺便问问……他们有pos机吗?接受信用卡付款吗?”   沉默是今晚的瑞士银行、花旗银行、渣打银行……   会计师、律师头摇得跟滚筒洗衣机似的, 职业生涯面临新挑战。   全程淡定的只有陶微,他走到庄沭身边低声说:“问过银行操作上可以这样……”   庄沭起初只是随便听听, 以为他会让自己找老贺去。   越听越觉得有门儿, 听到最后豁然开朗!   不得不感叹一句, 你们有钱人玩得可真花啊!   正如庄沭所料,在超过心理预期的报价面前,魔石文化大股东溃不成军,只一天两轮儿谈判,就签订股权转让协议,剩下的就是工商变更等后续问题。   很快魔石文化大股东穿透受益人信息上,就是庄沭的大名了!   香港维多利亚港,万里无云海天一色。   结束了手机游戏的短暂刺激,贺正又恢复到往日赚钱机器的帝王模式。   只是偶尔对信用卡账单短信流连忘返,企图从无聊的金钱信息里,窥见对方的生活。   有病,是贺正对自己最近行为的评价。   但不需要纠正,是贺正对自己病情的放纵。   祝修进入办公室,就看到老板面对落地窗,侧头皱眉认真看手机,似乎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   他知道,老板这种表情只会出现在庄先生身上。   庄先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啊,祝他长命百岁,天天快乐,救老板于水火!   祝修诚心祈祷一番,这才出声提醒。   贺正肩膀一震,明显是没注意有人进来,看老婆的信用卡账单都能如此痴迷,无语了。   “你说他是买火箭了吗?刷了八千多万?”贺正难得疑惑。   祝修已收到陶微消息,准确说庄沭交易过程全在祝修监控下完成,就连银行都是祝修一手搞定。   他表情轻松地说:“刷了一笔投资,现在是魔石文化的大股东,这家公司有庄先生的人身约。”   “投资现在都可以刷信用卡了?”贺正看着他突然笑了。   祝修眼神清澈,淡定甩锅:“银行做了一点点、小小的置换。”   “是我疏忽了。”贺正有点可惜地叹气,脸上却又带点骄傲。   他以前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一些小而细节的东西没有提前处理,而感到遗憾。   是的,是遗憾的滋味,怅然若失中带着点久违的欣喜。   ……   庄沭把律师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收到魔石文化委托的律师函,要求他周五上午十点来公司商谈履约事宜,否则法庭见!   此时,魔石文化百分之五十四股权转卖尘埃落定,只差工商变更对外公布。   为不引起外界太多猜测,双方均未就股权转让的事,对公司上下进行通报,只有个别高管掌握小道消息,知道公司要有新老板了。   王茂作为经纪业务总监,本事不大消息不少,很快得知公司要有大变动,为了在新股东面前拿出大业绩,他将目标对准了臭咸鱼庄沭!   庄沭是魔石旗下叽叽歪歪工作室孵化的少年团出道。   说起娱乐市场上的少年团,其实就是吸取流量,培养死忠粉丝的孕体。   公司根本没有做男团的打算,而是借男团捧个人,通过各种营业、宣传手段,将流量慢慢集中在一两个人身上,待到团体解散便是流量新人诞生之日。   王茂是只老油条,操控一个人容易?还是操控一群人容易?   资源是有限的,贪婪是无限的!   国内男团、女团特别是少年团体里的大部分人,注定是垫脚石,是流量存储器而已。   庄沭正是如此,单飞既地狱!   而且他自己也不争气,业务能力差,黑料缠身,好死不死还跟公司力捧小idol撞人设,导致黑料有蔓延公司金蛋的趋势。   于是公司当机立断,放任黑料、攻击之后逼他退圈,彻底冷冻以绝后患!   王茂从来没想过,庄沭这条冻得硬邦邦的咸鱼,有朝一日还能翻到他的桌面上来?   真有意思,小东西怕是人间疾苦还吃的少,急需他这位人生导师,来给他指导指导。   如果拿下庄沭,让他老老实实给公司赚钱,按照他少不经事签下的合同,未来三年公司经纪业务收入将一扫颓势!   作为总监的王茂,有可能在新老板的支持下,成为下一任总裁!   他要好好的对付庄沭,然后用尽一切手段,榨干他身上每一滴血,敲骨吸髓地赚钱,毕竟小idol的保质期,还真比过一条咸鱼啊。   王茂叫来薛志业:“一会庄沭来,给他个下马威,让律师直接接待,其他人不要给好脸色。”   “王总您放心,我都明白。”薛志业跟李莲英似的哈腰点头,“才二十岁的小孩儿,别看现在跳得欢,只要见过合同、律师,我就没见过不哭着出来的。”   魔石的签约策略很流氓,而且看人下菜碟儿。   那些家庭条件优渥,自带权利金钱buff的,都是公司力捧新人,合同与其他公司无异。   那些家庭条件一般甚至不好的,而家长又拎不清,想靠儿女卖艺躺赢,签订的合同极其苛刻,可以说跟卖身契一样。   庄沭就属于后者。   薛志业被挂六七回电话,还被无情拉黑,芝麻绿豆大的心胸早就不堪重负,叫嚣着让庄沭好看!   他之前也对庄沭上过心,不说别的,庄沭是真漂亮,那种清清亮亮让人想焐热了疼爱的美貌。   就算是块儿朽木,也是块儿含香带媚的!   但庄沭极其不识抬举!薛志业几次三番带他去和导演、制片、金主爸爸们把酒言欢。   人家放得开的,抬起屁股就拿男一、女一。   就他!唉,就他!不是上厕所就是接电话,能躲就躲,能划水就划水,跟他妈泥鳅似的!   薛志业想起来气得心突突直跳!   就算到最后,公司已经不管不问他,几个月抠脚没活儿接,穷得在咸鱼卖裤衩子!   是他薛志业好心、怜悯,塞给他导演门卡,路都铺到床头啦!   妈的,大晚上人爬窗户跑了!   导演肖想庄沭好久,到嘴边的肉没吃着,又馋又气,一怒之下把薛志业塞进来的小明星们全从剧里踢出去。   最后薛志业也懒得管了,至多每月看财务报告,庄沭欠公司费用像滚雪球般累计。   呸!活该!就你屁股值钱卖不得!   很快律师接到通知,说是庄沭已经过来了,马上就到。   薛志业小人得志,立马冲向公司大厅,一屁股坐在造型奇特的沙发上,举起电话高声谈论业务。   ……   庄沭今天穿着黑色修身衬衣,黑色休闲西裤,外面却搭配一件纤尘不染的奶白色外套。   再配上黑墨镜,只露出小巧鼻尖和薄唇,妥妥明星范儿。   费芦雪帮他整理好衣带细节,感叹:“庄先生穿得也太素了呢。”   “去火葬场就得穿这样,代表我对死人的尊重。”庄沭说得轻松。   费芦雪:“……”   魔石文化一直以来有一颗搞艺术的心,装逼在文产中心买了栋大别墅,装修极尽奢华,已上升为该地网红打卡景点。   无数魔怔粉丝前仆后继,来公司门口给偶像送花,摆在那儿别说,看着真跟上坟一样,头七都没这么热闹。   庄沭坐一辆非公开版的齐柏林,是轩玺地库最贵的一辆车。   魔石所在地片儿是个大广场,没有高楼林立,全是风格各异的独栋别墅,是市中心艺术殿堂。   魔石在该殿堂买得起别墅,却没有车库,抠儿得别具一格。   庄沭只好将无价之车齐柏林,大摇大摆停在魔石门口。   他不想这么高调,都是魔石逼的!   颀长车身,典雅进气格栅,尊贵气息扑面而来。   司机技术过硬,后排车门正停在别墅门口,下车开门都不需要几步,就能迈入魔石大门。   很快看热闹的群众蜂拥而至,举起手机伸长胳膊,强占有利地形,咔咔咔咔一通拍。   拍完互相核对照片,惊讶发现这谁啊?不认识!   “这是谁啊?魔石签新人了吗?”   “大姐你开开眼,那是一辆齐柏林,魔石签得是新爹吧?”   “我不管那么多,他可真帅!气质真好!我宣布这就是我的新墙头!姐要爬啦!”   “切~~你连墙头姓啥都不知道,你往哪儿爬啊?!”   “我感觉他不是明星,下车根本没镜头感,也不跟粉丝营业,也没保镖。不会哪个豪门大少爷万里追妻!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冷静,我要尖叫了!!”   “长成这样,富成那样也要追妻?大少爷不如看看我,我不用追!”   “好神秘,我好好奇,今天不走了,我要一探究竟!”   魔石门口三三两两蹲守陈天的粉丝不但当场爬墙,还传出不靠谱的消息,致使大批好奇人群赶来,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陈天的保姆车远远开过来,就看见魔石门口人山人海。   “唉,彬彬,公司怎么了?这么多人?没听说许睿哥哥要来啊?”陈天偷偷掀开窗帘一角,又羡慕又嫉妒。   许睿是魔石当家一哥,拿过视帝,还有一把好嗓子,最近更是常驻爆火综艺,人气再上一个台阶,听说已经是公司的小股东了呢。   “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呢?”陈天幽怨加一句。   他就是上周末和齐景铄一起录节目的小天,魔石新捧的奶狗型小idol。   奶不奶的不说,狗是挺狗的,在妆造间叽叽咕咕、添油加醋,把庄沭直接告到王茂那里。   “今天没听说有人要来公司,只有你啊。”助理彬彬是个微胖大姐姐,经验丰富,“后援会说会组织人来,不会这么多吧?小天哥,你可是真火了啊!”   此时,保姆车已稳稳停在别墅前,只是被追星人群隔得有些远。   “真的吗?!真有这么多人等着接我?看我?”陈天血液都在沸腾!   彬彬说:“我确定今天没人来,那不是等你能等谁?难道等、等王总?”   陈天长得乖巧,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我这样不行,火要有火的样子。”他抓起连帽卫衣套上,又拿出口罩、墨镜,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彬彬也在为他造势,打电话给公司摇人:“快下来几个人呐!接小天哥的粉丝太多,大门都堵住了,快来清清场!”   公司对陈天足够重视,物业安保加上公司员工来了七八个人,手拉手将人群隔开一条通道。   陈天穿着当季最新款渐变色连帽卫衣,双手插袋,戴上耳机低头又酷又神秘地走向人群。   就在几个月前,他接机都要花钱雇人,而现在死忠粉丝已经疯狂到这种程度?   风水啊,就请你好好地、狠狠地轮流转!   臭咸鱼庄沭都能翻身,何况我一路顺风顺水!   他怀着极其激荡的心情,离人群越来越近,却没发现一张灯牌儿、手持。   人群虽然都举着手机拍摄,看似很热情,但每张脸都很懵逼。   陈天捂得太严实,严实到认不出是谁。   很快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站在人群中央,一把揪下口罩露出甜美笑容,还特意跟大家挥了挥手。   人群在一阵“咦~~”声后,发出一片“哦~~”声,然后纷纷收起手机,后退到阴凉处。   独留两边四对临时安保,手拉着手好像木头人,尴尬、尴尬、还他妈是尴尬!   “陈天吧?我还以为谁呢?”   “他素颜报看!”   “陈天是谁?演过什么?我咋不认识呢?”   “不是说今天有豪门贵公子魔石抢亲吗?”   “不是说魔石签了个豪门贵公子吗?”   “不是说豪门贵公子给魔石做爹吗?”   “陈天粉儿的阴谋吧?!”   为数不多的陈天粉,早已收起手持、灯牌,贴墙根对手指:不好意思,已爬墙勿戳。   陈天好似一只景点骆驼,难看又价高,被来往游人指指点点评价。   最后还是彬彬举着大黑伞,一路高喊让开、让开、让一让,作秀般将尴尬到全身僵硬的陈天送入魔石大门。   ……   庄沭走进魔石前台的时候,除了接待律师,还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坐在大厅里高声阔谈。   庄沭摘下墨镜,捏了捏眉心:“吵到我眼睛了。”   无视薛志业见鬼的表情,他径直走过去,拍了拍男人肩膀:“信号不好投诉运营商。”   “10086、10010,懂吗?大喊没用。”庄沭用同情二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旋即戴上墨镜,跟着律师走进会议室。   独留举着手机石化无语的薛志业。   这真的是庄沭吗?脸还是惹人的清丽,可是气质,气质变化太过巨大!   巨大到薛志业不愿承认这个人就是庄沭!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份潇洒自如、游刃有余,是起浮人生数载才会有的。   前台小姐姐憋不住笑,两人拼命低头肩膀笑得一抖一抖。   薛志业愣了半天才回魂:“干你们自己的活儿!笑笑笑,一天到晚就知道笑,你们笑有屁用,能上电视还是能上电影?”   一肚子无名火冲着前台撒过去,他整理西装,狠狠瞪一眼两个小姑娘,这才走进办公室。   会议室里战火已经燃起。   魔石长期合作的律所,对恐吓不听话的小明星,这套业务轻车熟路。   先摆开架势,一行五人,有看合同的,有主要谈判的,有谈判副手,有做记录的,还有个没球儿事干的。   副手率先发难:“庄先生,根据您与魔石文化签订的经纪合同计算,截止今天因违约,您已累计拖欠魔石文化:一千三百七十六万三千四百六十九块五角二分违约费。”   庄沭一手托下巴,一手在桌面上划拉手机,眼皮都没抬:“嗯,然后呢。”   副手没见过这么波澜不惊的,那可是一千多万呢!   他不知道庄沭踩坏一件破地毯,就倒欠贺正一千多万!   主谈判接过话茬:“庄先生,现在您有两个选择,回到魔石文化进行和解。将未经公司容许直播的收入按合同分成,1:9,您留一成,魔石文化收九成,双方再行商量之后工作事宜。”   “嗯,然后呢?”庄沭像个美丽的机器人。   主谈判皱眉:“这第二条选择嘛,庄先生您如何想解约的话,我劝您想想就可以了。”   主副谈判相互看一眼,笑得油滑又无耻。   庄沭这才抬起头:“怎么不说了?   “不会吧,您真的还想解约?”主谈判律师嗤笑,“庄先生,现下您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魔石,赔款并继续合作,明白吗?”   庄沭垂目,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瞧着可怜又脆弱。   副谈判仰头用下巴颏儿看人,二十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果然吓得半死了吧。   庄沭也不抬头,懒洋洋开口:“你们这些人收费是按字儿算的吗?废话好多哦,讲重点。”   主副两位谈判律师脸色铁青,眼神在空中碰撞,互相发出询问:怎么回事?我们是碰上了什么玩意儿?   “咳!”主谈判还是经验丰富,面色一沉露出凶光,“庄先生,您要认清您现在的处境、地位!不要妄想和公司解约,您签订的合同,解约费是一个亿!”   他吼出“一个亿”的同时,看合同那位,适时向庄沭递上合同:“白纸黑字,一个亿。”   庄沭划过合同,看着原身签下的名字,一笔一划稚嫩、青涩,后边还跟着歪歪扭扭的监护人签名。   “一个亿很多吗?”纤长手指敲着合同,他掀起眼皮嘲笑,“切~还不够我儿子的零花钱。   没有吹牛,也不是装逼,这绝对实事求是!   主谈判神情恍惚,其他人员面面相觑,好像是没听懂这句话。   谈判副手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说:“那你倒是赔啊!赔钱!”   庄沭看垃圾似的眼神落在他脸上:“想要啊?也可以,你叫我儿子声爹,看他愿不愿意呢?”   “你你你!你无理取闹!胡说八道!”副手脑子不太好,紧跟着庄沭的话掉进沟儿里。   庄沭笑得特别开心,指着他向指着一只猴子说:“呀!怎么还急了呢?”   他像逗狗一样遛着副手,满房间律师捂脸,不忍直视。   “庄先生、庄先生,我们不闹,言归正传。”主谈判律师深吸口气,避免心梗,“咱们都不要说气话,什么一个亿啥的,其实也不在您实际考虑范围,对吧?”   他发现庄沭不好对付,这小孩儿主要是胆儿特别肥,毫无惧怕,就不能施加恐吓。   主谈判改变策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公司今天呢,也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积极与您沟通的。”   “真的吗?”庄沭满脸惊讶,捏起合同一角拎到空中再松手,看它重重砸在桌面上,散成一片。   恐吓威胁不成,律师们的使命仿佛走到尽头,全部低头数赛博蚂蚁。   主谈判一看没戏,只好妥协:“庄先生,您看这样吧。我们、我们请公司领导和您再深入谈一谈如何?”   “随便。”庄沭靠近椅子里,百无聊直接打开游戏。   主谈判一头一脸汗,跑进王茂办公室:“王总,这个庄沭油盐不进啊!光靠我们威吓不管用的。”   王茂刚接到新老板一会要来的电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拿下庄沭邀功势在必得!   他叫来薛志业,整理仪表带着律师雄赳赳气昂昂走进会议室。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今天给我老婆点一首《我是来揍你的》! 第29章   薛志业非常狗腿地赶在律师前, 给王茂推开会议室大门。   庄沭在给无我送橘子,刚送完一筐,看见进来不少人, 非常客气地说:“都来啦,坐吧。”   律师集体捂脸,薛志业面部扭曲。   王茂:“……”   他有点明白律师搞不定的原因了, 庄沭仿佛见惯大风大浪的人, 无所顾忌,反客为主,你很难让他落在下风。   王茂很滑头但急功近利, 他笑呵呵坐在庄沭对面:“小庄啊,你父母都还好吧?家里的房贷还清了吗?哥哥结婚了吧?前几年还说去你家吃喜糖呢,可惜没挪出时间啊。”   他第一次见庄沭, 是在舞蹈大奖赛。   听说电视台来挑人,他父母塞给介绍人两千块, 把他送到谢幕的最前排。   谁知消息有误, 是刚成立的叽叽歪歪工作室,挑选少年团练习生。   十六岁的小孩儿,舞蹈功底出色,屡屡获奖,长得乖巧可人被一眼相中。   叽叽歪歪是王茂一手开拓的市场, 相当重视。   以他纵横娱乐圈多年的眼光, 庄沭是极少资质优秀的孩子, 可惜家庭条件太一般。   但是,如果他运气够好, 在不投入太多资源的情况下, 还能在娱乐圈冲出一条路, 公司也不介意躺着赢钱。   于是,在王茂层层利诱和庄沭父母贪婪滋长下,签订了面前这份丧心病狂的压榨合同。   王茂看着面前如珠如玉的庄沭,不禁佩服自己眼光毒辣!   庄沭此时有点郁闷,他在这本破书里只有二百字介绍,怎么有爹有妈还有哥?整挺全乎。   看着对方做过拉皮儿的猪头脸,他淡定开怼:“爹妈死了,房子拆了,哥哥离了,都挺好的。”   王茂堆笑的脸顿时垮塌,连带那层舒展的皮都层层叠叠堆成皱纹。   “薛志业呀,你是庄沭经纪人,你们关系好,不聊两句?”他连名带姓喊人,怒气不小。   薛志业大厅遇到庄沭被戏耍,早就知道对方不好对付。   软柿子捏惯了,突然捏块儿石头,他也挺虚的。   “嗯……”薛志业硬着头皮跟庄沭打招呼,“小庄哥好久不见啦,还认识我吗?”   庄沭接话极快:“不认识。”   “小庄哥说笑了。”薛志业尬笑,“内个,最近听说你直播挺火的,我们都为你高兴、高兴。”   他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把话垫到王茂嘴边。   于是王茂低咳一声说:“小庄啊,你看你背着公司私自直播,这属于接私活儿,典型的违约行为。”   “但是呢……”他一个大转折,“你看公司非但没有公开这种对你不利的消息,还把你请来仔细研究解决办法。这是公司对你最大的爱护啊,你要好好珍惜。”   庄沭放下手机直接鼓掌,要不是五位威逼利诱的大律师都在场,他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遇到pua大师了!   “珍惜什么?珍惜一比九的分成?还是珍惜滚雪球的高利贷?”庄沭笑着问他。   王茂对此波澜不惊:“这都是小事,都可以谈,你看你就是个孩子,一惊一乍的。”   情势微妙间突然换手,优势隐隐来到王茂这边。   他低头喝口水,云淡风轻间拿捏到关键:“主要是你那个账号啊‘游震天下第一’,还得让公司来管理,放在外面不安全的,你一个人没有团队帮助,后续无力,也很难有大作为。”   老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庄沭是“游震天下第一”的消息并未公开,管住这个号一是个人财产充公,二是如果有必要拿不住庄沭,就可以将他踢出局,另做包装运营。   反正现在的观众嘛,就那么回事儿,资本让你吃什么,你就只能吃什么。   “只要你的号能交到公司,我王茂做主,你那个合同有很大的调整余地!”王茂开始他的拿手戏,画千层饼。   庄沭冰冷清透的眼神直视他:“恐怕你做不了主呢。”   “小庄你放心,叽叽歪歪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在这个项目上,公司里我还是有发言权的。”王茂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庄沭在动摇。   庄沭突然觉得,真他妈没意思,满大街都是这种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他缓缓坐直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冲王茂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王茂以为他有什么特殊要求,不好在大庭广众开口,立刻扶着桌子整个身体趴过去。   庄沭用全部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你这种人遇见多了,我就开始喜欢狗了。”   王茂实在绷不住了,跳起来拍桌:“你怎么骂人呢?!!”   “我骂的是人吗?”庄沭摊手一脸迷茫环顾四周,”谁来证明?”   薛志业眼见领导被喷成筛子,赶紧救驾:“当然是人啊!我证明!”   几位律师已经风中凌乱了,跟着说:“是是是,是人!”   “噗——哈哈哈哈哈!”庄沭实在憋不住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搞得王茂是人还要大家伙儿出证明,更加离谱了。   王茂被耍得团团转,气急败坏骂薛志业:“有病吧!乱接什么话!”   “对不起王总,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薛志业恨不得扇自己两大嘴巴子。   王茂扯开领带,终于露出吃人的真面目:“庄沭我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签下的东西能不认!也别想一走了之!我有一千种对付你这种人的方法!奉劝你老实一点!”   突然手机响起,他叉腰接起,疯狂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脸上带着谄媚,瞬间系好领带,弓腰点头应承着。   接着王茂转身吩咐薛志业:“看着他不许走,今天这事儿没完!”   “王总,这、这不太合适吧,非法拘禁啊。”律师怕惹出事想劝和。   王茂冷笑:“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只是商业纠纷!”   说完他给庄沭留下个“你等着”的眼神,转身离去。   走出会议室的瞬间,王茂匆匆对着玻璃墙整理仪容,将领带扎得又高又紧,领口、袖口均是凌厉笔直,这才接过秘书手中的西装外套穿好,从容不迫下楼。   一辆低调的奥迪A8L不差分毫停在门口,陶微从车上下来。   许是没近距离见识过追星现场,他微愣很快恢复常态。   王茂站在副总裁身后,竭尽所能露出完美笑容。   尽调时副总裁代表大股东,向陶微团队汇报过公司业务情况,知道他是助理。   他年纪大了,跟得又是前股东,属于站好最后一班岗。   “陶助理辛苦了,”他握住陶微的手,“不知老板何时莅临啊。”   陶微也是跟贺正多年,气质出众,处事平和只回道:“不急。”   “啊,那好、那好,陶助先请。”副总裁侧身顺便介绍,“这都是我们的业务骨干。”   王茂挤在最前头,急切地将手伸过去:“陶总您好,我是负责经纪业务的王茂。”   陶微跟的是贺正,除非必要,他没有乱跟人握手的习惯。   他低头看了眼那只肥厚色深的手掌,嗯……肝不太好,然后,笑着点点头走掉了。   “哈~”米沙拉,许睿的经纪人,没忍住笑出小小怪声。   她挂着经纪业务副总监的职务,却被王茂挤兑得没有任何业务实权。   王茂十分讨厌米沙拉,无奈许睿是台柱子,今年又荣升小股东,所以他必须要在新的大股东面前摆出更大的业绩。   “米沙拉,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见你带出第二个许睿啊?”王茂故意走在后头恶心她。   米沙拉留着干练短发,金色内搭一身Le Smoking,高雅柔美里透着中性:“老王管好你自己吧,也管好你那帮‘性服务大师’,丢人!”   说完不耻为伍地掉头走楼梯,八寸高跟鞋砸地铿锵有力。   王茂被喷一脸血,大股东代表还在前面,又不好发作,憋得脸红脖子粗。   副总裁将陶微客气地引进办公室,王茂便以庄沭相关重大业务汇报为由,硬是挤了进去。   副总裁和他都是大股东的人,也许是人老压不住,亦或是给昔日同事留条路,并没有阻止。   米沙拉想找个会议室,才发现今天大大小小的会议、会谈室都被王茂的人占了。   “狗圈地儿都没这么勤快!”米沙拉边吐槽,边误打误撞推开庄沭他们的会议室。   “沙拉姐,我们这儿正谈事呢。”薛志业可不敢让米沙拉进来抢菜,站起身就要关门。   米沙拉一高跟鞋顶在门上,毫不客气:“人前沙拉姐,人后沙拉酱。怎么又欺负小孩儿呢?”   米沙拉最看不惯的就是薛志业,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恶心人,还能当上经纪人?   他手底下的小孩儿,能捞一个是一个,跟上这种人就废了!   “沙拉姐你说笑了,我们这都是公司的业务。”薛志业娘们儿兮兮地抠门,半天没从米沙拉脚底下抠出来。   米沙拉皮笑肉不笑:“既然都是公司业务,那我自然愿意效劳。”   话音刚落,她把玻璃门留给薛志业,轻巧闪身进来,走到庄沭身旁:“小孩儿叫什么名字啊,别害怕。”   庄沭望着她,烈焰红唇,单耳三钉,眼神坚定,比起王茂简直是一股清新之风。   他低声说:“庄沭。”   “嗯,听过,耳熟。”米沙拉捡起会议桌上散落的合同,看了几页就开始皱眉。   看到最后一页,她将合同折叠扔进一旁垃圾桶里:“什么狗屁玩意儿!”   突如其来的“狗屁”吓得在场律师一哆嗦。   “沙拉姐、沙拉姐!哎呦,祖宗唉!”薛志业在垃圾桶里翻合同,“这可是王总最重要的业务!”   米沙拉嘴也很损:“这要是重要业务,那我们公司主业应该是敲诈勒索吧?”   庄沭在一旁看戏看得心潮澎湃,立刻小海豹鼓掌。   米沙拉递给他一个“没事,乖”的表情,转身对律师说:“我们要开始商谈业务了,你们回避吧。”   律师如蒙大赦,抱着电脑夹着尾巴,争先恐后离开。   剩下薛志业单挑女魔头,腿抖得像被雷劈过的鹌鹑。   “怎么?等我给你发红包啊?”米沙拉单手拍在会议桌上,居高临下看他。   薛志业职务比她低,业务没她好,搞歪门邪道还被她抓过现行,根本不敢说话。   “你你你别太过分,我找王总去!”说完他也溜走了!   等脏东西都走了,米沙拉拍拍手,随意拉过椅子坐在庄沭身边:“先说说,最近干吗呢,他们这么对付你。”   庄沭非常喜欢她,认认真真说:“我火了,他们要分我的钱,还要我的账号。”   “你能火成啥样啊?”米沙拉开怀大笑,心想小孩儿还挺逗。   庄沭打开手机,把“游震天下第一”的账号放在她眼前。   米沙拉“嗷”一嗓子!吓得直接蹦起来:“这这你的?你就是游震啊?”   庄沭乖巧懂事地点点头。   米沙拉捂着嘴震惊过后,慢慢凑过来,带着羞涩又别扭的表情:“你能先给我签个名吗?我也买了L家水壶,还有小狐狸贴纸。”   庄沭没想到对方秒变粉丝,频道切换有点故障:“内个……咱们不谈正事了?”   “谈啊,一会谈,我去拿个水壶很快的。”米沙拉说完,踩着八寸高跟鞋“嗖”消失在门外。   庄沭趁会议室没人,给陶微打了个电话。   他原本还头疼买下来经营怎么办,现在不是有现成的人选送上门了吗?   既然一切迎刃而解,那就别浪费时间收网吧!   王茂在副总办公室滔滔不绝,把压榨庄沭的各种方式说得天花乱坠。   陶微听得拳头都硬了,好在他修行过关,喜怒不形于色。   直到接到庄沭电话,他才对身旁的副总说:“老板来了,叫我们都过去。”   副总赶紧起身整理好西装。   陶微走到门口,回头对王茂说:“你也来。”   王茂以为刚刚夸夸其谈打动了大股东,欣喜若狂跟上。   副总和王茂以为要去大门口接人,走到一半被陶微叫住:“去会议室。”   走着走着王茂觉得不对劲儿,等到回到会议室门口,看见臊眉耷眼的薛志业,心脏泛起一阵狂跳,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陶微恭敬敲门,里面传来庄沭笑着说的“进来”,他才推开门进去。   庄沭正举着荧光签字笔,给米沙拉的运动水壶签名。   米沙拉大惊小怪:“哇塞!那我这个水壶,就是全球第一个‘游震’签名款了吧?”   “配姐姐应该的!”庄沭伸出大拇指。   陶微见庄沭神色自如,心中石头落地,放轻脚步过去叫了声:“庄先生。”   王茂至此还没看懂,只看见死敌米沙拉,跟着大喊一声:“米沙拉!你怎么在这里?”   “你给我闭嘴!!”姜还是老的辣,副总裁一眼看穿庄沭就是幕后老板,赶紧给王茂踩刹车。   庄沭抱着水壶傻乐:“陶微,你看好看吗?”   “庄先生签的当然好看了。”陶微正经语气里,透着哄小孩的温柔。   米沙拉看见微微躬身,恭敬无比的陶微,脑子里嗡嗡的。   “姐姐给你。”庄沭把签好的水壶递给她。   米沙拉两只爪子悬在空中,结结巴巴道:“谢、谢谢……庄庄庄先生。”   “姐姐太客气啦。”庄沭笑成小月牙眼。   “庄先生,我们这里可能有点误会。”副总裁赶紧走上前去,伸手想跟庄沭握手解释。   没等他走到近前,就被陶微礼貌拦住:“赵总,有什么话您说就可以了。”   米沙拉抱着水壶大气儿都不敢喘,心想:天啊!这究竟是哪路神仙下凡啊?陶微只是个助理,赵总都要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而庄沭的派头,那是连衣角都不让赵总碰到!   她脸色惨白,完了死定了,刚刚她一口一个小孩儿地叫庄先生,这回怕是连许睿都救不了她了……好惨!要滚回家卖烤红薯了!   “庄先生,您……”副总裁刚听完王茂,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宰杀庄沭计划,转身庄沭就变大股东,急得直摸速效救心丸。   庄沭笑着看摆手,示意他莫慌,然后侧头望向早已石化的王茂:“王总不想发表一下高见吗?”   “我、我……”王茂冷汗连连,嘴唇颤抖,“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我、我鬼迷心窍……可是、可是我也是为了业务,为了公司啊!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我哪里敢啊?!”   王茂三观崩得稀里哗啦!   他看着庄沭人生一路坠机,跌在泥坑里任人践踏,毫无尊严地销声匿迹,或许到死都不会有人能想起,也曾意气风发的少年!   娱乐圈就是用这样年轻的尸骨垒砌的高塔,顶端闪闪发光,底下尸臭连连。   而他面前的庄沭,就仿佛在腐烂尸体上开出的剧毒花朵!   如一场没有预演的绝地复仇,来势汹汹!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狡辩。”说话的是陶微。   贺正调教的人都是人精,除非必要绝不多说一句话,可见王茂有多遭人恨。   王茂现在只想穿过去,轮圆大巴掌扇死自己!   在人家助理面前,侃侃而谈,畅想如何弄死人家老板!   论作死,他能排全球第一!   王茂跌跌撞撞往前走两步:“庄先生、庄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定改,绝对改正!您相信我,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为公司鞠躬尽瘁!我……要不您这样,您罚我钱?罚我绩效?总之,怎么样都好,只要您能消气、消气。”   “你快少说两句吧!”这回不用陶微,一把年纪的副总拦住他。   庄沭就坐在那里,像一尊上好寒冰玉石雕琢的美人,不动声色看着一场闹剧。   原本在他身边米沙拉,已不着痕迹移开一人多远,抱着水壶瑟瑟发抖。   “陶微,”长久沉默后庄沭终于开口,“就现在,第三方审计、风控、内控监察全部进场。封存公司内全部档案、合同,各会议室监控。”   陶微俯首边听边点头:“是的,庄先生。”   “还有……”庄沭的眼神缓缓落在王茂身上,“工作电脑,一个都不要漏掉。所有涉及工作人员违法犯罪的证据,全部上报。”   门口咕咚一声,是薛志业摔倒撞在玻璃门上。   他连滚带爬进来,抱住王茂的大腿:“王总、王总你可要救我啊!这些事可都是你让我干的啊!我家就靠我一个,我老婆没工作,我一儿一女都在上学!你可都知道!”   王茂像踹只臭虫似的踹他:“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什么都没让你干过,你自作主张那些破事,还想往我头上扣?”   他哪里还有一分社会精英的模样,如疯狗般露出血红双眼,盯着庄沭:“你不能这么做,我、我都是为公司、为业绩!家丑还不能外扬呢!你敢动我,我跟魔石鱼死网破!”   庄沭笑了,笑得温柔似水:”王茂,你还不明白,鱼死不死我不在乎,我想的一直是你死啊。”   “我用八千万给你送丧,就好像用八块钱买一条半死不活的鱼,戳着,玩儿。”他始终保持一种外在的清冷和内在的疯狂。   陶微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庄沭,心下吐槽:老板原来喜食辣啊!   庄沭一句话说得全场鸦雀无声,就连涕泪横流的薛志业都愣住。   米沙拉感觉背后好像有台制冷强劲的空调,呼呼吹着她的背心,指尖都在发冷。   陶微似乎早就准备好一切,没一会手机震动,他只看眼消息便回复庄沭:“庄先生,第三方的人都到齐了。”   庄沭起身走到米沙拉面前,把荧光签字笔还给她:“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呢,还要麻烦你看着公司呢。”   “啊???”米沙拉脑子里现在就是盘儿大拌菜,拿着笔的手抖抖发发。   庄沭没多说转身就走,剩下的一切都有陶微的人处理。   他与震惊中还没回魂的王茂擦身而过,嗤笑:“你也配跟我有商业纠纷。”   王茂只觉一只沉重的脚踩在他脊梁上,狠狠地踩断!   亦如他无数次踩断少年的梦想,少年的人生,少年的尊严……   炫目阳光自魔石挑高玻璃门照进来,亮得晃眼。   庄沭站在门口用手背遮挡,光线沿着指缝明暗交替,打在他脸上。   他对身后的陶微说:“太阳太亮了,真好。”   “太阳也不都是这么亮的。”陶微回道。   庄沭若有所思笑了笑,戴上墨镜大步走向前。   他没穿外套,黑衬衫、黑领带、黑西裤,好似从仇人的葬礼归来,脸上带着凉薄笑意。   他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魔石高层、三方审查代表,他面前是连成片的尖叫,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   听到了吗?少年夭折的梦……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没错,我爱吃辣,魔鬼变态辣!   贺正快回来了,期待一下●v● 第30章   今天的事让庄沭平静的灵魂, 回忆起以往的不堪激荡不已,他跟陶微换车,开着奥迪A8L, 漫无目地乱跑。   他开过高楼林立的CBD,开过春花灿烂的公园、广场,开过轰鸣火车道, 开过喷着白色烟尘的化工厂……   追着太阳一路向西, 直到西沉的霞光将他引导至一个小镇,一条古色古香的旧街道,临街开着乱七八糟的窗, 飘杂着各种气味儿。   庄沭找地儿停车,顺着长街漫步。   有家开着小窗的软陶店,吸引到他的目光。   漆色斑驳的窗框下, 摆满《武战》人物的软陶作品,有正比例的, 有Q版的, 惟妙惟肖。   庄沭眼尖,只一眼就看到其中的“无我”,它身边摆着“游震”,不是双人作品,明显是有人特意摆在一块儿的。   看着看着, 他推开软陶店大门。   “叮铃铃”清脆铃声引来几声猫叫, 一只招财三花跳上桌台, 前来接客。   庄沭试探着让它闻了闻手指:“你不会就是老板吧?”   “咪~~”夹子三花好脾气地蹭了蹭他。   “小猪!不要打扰客人哦!”一位拄着拐杖的小姑娘,蹒跚着走出来。   她热情地招呼庄沭:“你多看看, 我什么都能捏哦。Q版立等可取, 正比例可以邮寄包邮的, 都不贵。”   “我想要一只‘无我’Q版的。”庄沭笑着冲她打招呼。   小姑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客人,双颊一热旋即招呼他:“你请坐,坐在这里,可以看我做的。”   “好谢谢。”庄沭趁她挑工具的空隙,帮她拉开椅子,再安静地坐在一旁。   小姑娘边搓软陶土边问他:“嗯,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庄沭想了很久:“没有,像就可以。”   他刚看过《武战》的作品,每个人物特征分明,说明捏他们的人是很了解人物的。   小姑娘很安静,案头支着一张“无我”的图片,手上动作飞快。   庄沭也是安静的,看着她手下从骨到皮,一点一点长出来的“无我”   天色逐渐暗下来,路过邻居顺手帮开了灯,小小一盏挂在木梁上,灯影摇曳。   招财三花靠在窗口舔毛,它身后是墨蓝的天,它身前是一团毛茸茸的灯影。   沉默贯穿始终,小姑娘全神贯注,庄沭思绪万千。   “无我”真的只是AI吗?   如果不是,那他会在哪里?   庄沭望着窗外,白色月亮虚弱地沿着屋脊往天上爬……   贺正看向落地窗外,广阔的维多利亚港,天色昏沉海水变成深蓝色,白色月亮晕开薄薄一层光。   刚刚陶微向他报告,庄沭独自驾车开出了城市,至今未归。   这事搁在平时,陶微绝不会多事,但今天不同,他能感觉到庄沭凛冽威严之下,包裹着的痛。   有的人生下来就像只螃蟹,不停地叠着坚硬的甲,好像骨骼包裹住脆弱软肉就会刀枪不入。   但会痛,也会死。   贺正对着窗抽烟,没开灯,窗外灯光将他和窗框拉成灰色长影。   过了许久,男人将烟捻灭,掏出手机打下几个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小姑娘精工细作的“无我”终于完成,胖乎乎地闭着眼,长长发尾翘起来。   她开心地拿给庄沭看:“你看看,还有需要添加的吗?”   “他这里有颗泪痣。”庄沭看得很细,在眼角处给她比划。   “咦?”想姑娘看看图,再打开游戏找到“无我”,“真的欸,原来的无我没有这颗痣,这是回归后才有的。”   她拿起面相笔,照着手机在“无我”脸上比划:“他们说‘无我’的调试人员开放了部分隐私表达,才使‘无我’回归的,说不定啊这颗泪痣就是调试人员的呢。”   “是啊。”庄沭眉眼乖顺,笑容淡淡的,“有泪痣的男人命不好呢。”   小姑娘嘿嘿笑着接道:“可是他漂亮啊!”   说完,她将烘烤好的“无我”细致包装起来,透明硫酸纸如纱笼起一切,盛入精美小匣子里。   庄沭付完钱,抱着“无我”走出小店,招财三花送客,直直将他送到街口,坐在地上舔爪爪。   “不远送了,回家吧。”庄沭回头跟只猫客气。   三花端坐一阵,听懂似的扭头奔跑回家。   落魄旧街,昏灯冷月,一只家猫,一只游魂,各奔东西……   走到停车的地方,手机信息突然响起。   庄沭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贺正?   贺正:庄沭,回家吃饭吧。   庄沭抱着无我愣在原地,停车的地方没有路灯,昏黑一片,只有手机银亮的光,照着一具惨白的雕塑。   “家啊……”他低头笑了一下,“原来我也配有家啊。”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家?怎么能够承担“家”这个字眼?   太讽刺,太刺眼!   他摁灭手机坐进车里,面前摆着“无我”,却又重新掏出手机,长久看着那条信息,和那个“家”字。   车子启动,亮着红色尾灯,驶向归途。   ……   贺兰一整天都非常紧张,今天是出月考成绩的日子。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有这种又急又怯的感觉,仿佛回到六岁那年,老贺抱着他走进贺家老宅,迈过又高又长的门槛。   那时他还小感觉是模糊不清的,现在他能清晰感觉到想要抓住点什么,又害怕失去的忐忑。   浑浑噩噩熬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就见丁姗姗帮老师抱着一大摞卷子进来。   丁姗姗的欣喜挂在脸上,远远趁人不注意冲贺兰比了个“耶”。   那是他们商量好的暗号,贺兰的心在胸腔里嘭嘭乱跳。   班主任吴老师紧跟着走进教室,满教室嘈杂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都别吵!各回各位坐好了。”她靠着讲桌手搭在卷子上,拍了拍,“咱们班这次月考成绩下来了啊,一会我会公布名次。回去别就当完事儿了啊,好好看看,都怎么考成这样的?下周各科老师会集中讲卷儿,这周末都把错题订正好,别回来老师讲啥你们都不知道!”   丁姗姗坐在前排,频频回头给贺兰传递眼色。   小姑娘当了一个月补课小老师,贼有成就感。   贺兰一脸没啥事儿的表情,可屁股像长钉子似的,来回翻腾椅子。   他同桌受不了:“咋啦贺兰?想去卫生间啊?我也想去!我一听要公布排名就想尿尿。”   贺兰嫌弃地看他一眼:“切~~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你是不紧张,你稳定倒数第一啊。”同桌成绩也稀碎,属于五十步笑百步。   俩人相互嫌弃一番,班主任开始叫名字发卷子。   “丁姗姗,又是咱们班第一名,全年级排名第六,比上个月前进一名。”老师笑着把卷子递给她。   他们班前十名非常稳定,大家用脚想都知道是谁,听得直打瞌睡。   “贺兰,班级第八,全年级排名四十二,比上月进步……”吴老师顿了顿,虽然早知道成绩还是满脸难以置信,“进步三百二十六名!”   “没听错吧?贺兰?真的是贺兰吗?”   “是不是弄错了啊?他上个月大三门加一块儿九十一分?”   “这就是传说中的开窍吗?”   “这是换头吧??”   “我不信!开玩笑呢!”   “是不是老师把卷子名弄错了啊?”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同桌见鬼似的看着贺兰:“你?贺兰!你全年级前五十啊?!怎么抄的?下回捞哥们一把啊!”   “你才抄的呢,我是考的!”要不是老师看着,贺兰真想把他头塞桌兜儿里。   前后左右的差生看叛徒似的看着他!   教室一时间炸开锅,吵得沸沸扬扬。   彭燃脸色铁青,转头压低声音问王省一:“你东西没给他看吧?”   “燃哥,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王省一紧张看四周,“就咱俩有,束海风都没给。”   彭燃咬着后槽牙说:“真他妈见鬼了!”   “这小子不可能是自己考的。”王省一笃定,给他喂了个眼色,“说不定跟咱俩一样呢?”   彭燃笑得阴险:“那他可真够傻逼的,整这么高分,找死!”   班主任拍着桌子喊:“都别吵!我知道你们想什么,老师核对过所有卷子,不可能出现错漏!多看自己的不足,多看同学的进步!虽然……”   “很离谱”好歹被她咽下去:“我们还是要祝贺贺兰同学,取得巨大进步!”   全班同学一头雾水,万脸懵逼,鼓掌的人稀稀拉拉,唯有丁姗姗巴掌拍得啪啪响。   她为贺兰高兴,为所有努力,所有梦想高兴!   贺兰同桌也鼓拍起大巴掌,小声说:“贺兰,下回考试让我抄抄啊!”   “得了吧你!”贺兰起身走向讲台。   班主任带着淡淡的笑容,递过卷子:“贺兰啊,可不要昙花一现,要保持懂吗?”   她的教学生涯没见过这种突飞猛进,她打心里面是不相信的。   贺兰不喜欢她,拿过卷子转身就走,给她直接晾讲台上。   班主任咳嗽一声掩盖:“下面继续啊,彭燃班级第九,全年级四十六,比上月进步二十二名!重回前五十,大家给他鼓掌!鼓励彭燃同学。”   她带头领掌,教室里瞬间想起整齐掌声。   彭燃小声啐一口:“早知道少故意错俩题,被个傻逼压!”   “燃哥已经很好啦。”王省一劝他。   彭燃满脸乖笑从老师手里拿过卷子,瞬间变脸用走着瞧的眼神盯着贺兰。   贺兰并不怕,回敬他一眼,两人眼神隔着空气差点掐起来。   老师念完卷子,又讲了讲周末注意事项,踩着打铃点下课。   丁姗姗跑过来匆忙祝贺过贺兰就走了,她妈妈今天从码头回来休假,她急着回家。   束海风提着书包恭喜彭燃:“燃哥,这回三十万到手啊!”   “小意思,在哪儿玩不是玩,从新起个号能花几个钱。”彭燃故意说得很大声。   大部分同学还是怕他们,听到他不怀好意的话,匆忙冲出教室。   他的小圈子除了董进是彻底翻脸,其他几个人别扭一段时间,又臭味相投到一块儿。   毕竟屎是离不开厕所的。   束海风、阚星文无法卖号,也跟彭燃去新区混。   贺兰心思不在他们这里,满脑子都是跟庄沭吃火锅,高兴得都想自由飞翔!   他收拾好书包,走到教室门口,笑呵呵地说:“真有钱,羡慕了!”   彭燃脸拉得跟驴似的,哪怕贺兰话音里没有一丝情绪,他都听出一股浓浓的嘲讽!   “艹!”把书包重重扔在桌上,他胸口激烈起伏,“蹬鼻子上脸了!”   贺兰并没有马上回家,他去了校园里不起眼的地方——荣誉室。   说是荣誉室,其实是一楼楼梯边半开放区域,每个人每天都在路过。   荣誉室相片墙正对着大门口,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透过少年的背影,照在墙上。   被塑封在墙上的照片,有黑白有彩色,有单人有集体,共同点都是乏人问津。   贺兰站了很久,久到太阳就要落山,光线逐渐变暗。   他才敢借着昏黑伸出手,不用辨认准确找到照片位置,仔细摩挲上面的人影。   学校里很安静,锁门的大爷又叫了他一次。   贺兰翻出书包里叠的整整齐齐的卷子,在黑暗里展开。   “你看的到的,对吧。”他的眼睛亮的像星星,含着银河般的光,“我现在,挺好的。”   看门大爷站在门口催促:“同学赶紧的吧,回家吃饭咯!”   “唉,马上,谢谢爷爷!”贺兰拎起书包跑出教学楼大门口,身后是咔嚓咔嚓的落锁声。   他在黑暗里回头,对着那个人挥手,第一次笑了:老爸,我回家了!!   ……   费芦雪打庄沭电话没人接,打贺兰电话没人接。   整整一天爷俩人影都没见,双双不按时回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急得她给陶微打电话,得知庄沭晚点回来,这才放下半颗心,准备开车去学校找贺兰。   刚到前厅,贺兰推门而入。   “雪姐庄沭呢?庄沭!”贺兰门也不关,扔下书包开始掏卷子。   费芦雪吓个半死,赶紧冲过去帮他拿书包:“少爷,你可吓死我了,你咋不接电话呢?以后可不敢这么晚回来啊,吃饭了吗?饿不饿呀。”   “哎呀!”贺兰掏手机,“静音忘了开,对不起雪姐,让你担心了。”   费芦雪深呼吸:“少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弥陀佛!”   “孙叔呀,快、快给少爷弄饭菜。”她跑进厨房张罗。   贺兰拿着卷子走进餐厅,走到客厅,屋里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庄沭呢?”贺兰不知在问谁。   他脱掉校服跑进厨房:“雪姐,庄沭呢?”   费芦雪回答:“庄先生今天要晚点回来。”   “晚点是几点呀?”贺兰把卷子卷成筒来回玩。   费芦雪顿了顿:“没说。”   “他今天几点出去的?”贺兰奇怪,庄沭是不怎么爱出门的人。   费芦雪忧心:“早上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这么久啊……”贺兰的心没由来一抖,无端冒出个念头。   庄沭还会回来吗?   贺兰站在岛台前,那里还放着庄沭挑选的鲜花和水果,灯光那么亮,却又那么凄凉。   他的人生总是站在原地,他的亲人总是默不作声地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贺兰其实很饿,但晚饭吃得慌张又忐忑。   带着鲜红分数的卷子,躺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   少年在看表,墙上的艺术挂钟,指针为什么走得这么快?转眼就九点多了?   费芦雪看出他不同寻常的沉默:“少爷今晚不打游戏啊?”   “回来晚,已经过点了。”贺兰礼貌又温和。   费芦雪心疼他:“少爷去洗个澡,没准庄先生就回来了。”   贺兰被看穿,有点躲闪的可怜:“没、没事,我再等一会。”   “庄先生一定会回来的。”费芦雪拍拍他的肩。   突然前厅传来电子锁细小的沙沙转动声,很小的声音,不集中精力根本听不到。   贺兰跳起来冲向前厅……   庄沭刚带上门,就觉一个黑影闪过屏风,比他个头还猛一些的小藏獒,嗷嗷嗷叫着冲过来。   他毫无准备,一手抱着“无我”,一手刚想推拒,就被撞门上。   “庄沭、庄沭你回来啦!”贺兰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庄沭像只铁板大鱿鱼,慢悠悠说:“你什么时候现的原形?下去!”   贺兰才发现,他快把庄沭挤成年画了:“哦、哦。”   “庄沭,你去哪儿了,我都等你半天啦。”他看着对方换鞋,喋喋不休。   庄沭有点疲惫的眼神,转到他脸上:“抱歉,回来晚了。”   贺兰摇头:“回来、回来就好。”   只需一秒,庄沭就读懂他的惶恐,伸手rua他额前软毛:“抱歉,让你担心了,嗯?”   “我没有,我就是……”少年躲避他的魔爪,下一秒却抓住他的衣角,“我就是想跟你说,月考成绩出来了。”   庄沭边往餐厅走,边观察他不太明快的表情:“没考好?没事儿,三门九十一的刺激我都受过,我还怕啥?”   贺兰低着头“嗯”一声。   庄沭交代不用准备晚饭,费芦雪还是给他倒了杯雪梨汤,降火。   “拿来吧!”他伸手要卷子,已经准备好遭受核打击。   他看眼少年垂头丧气的背影,双目微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莫强求、莫强求。本就无一物,what are you want to do !   做完心里建设,他从贺兰手中接过卷子没敢看,直接看名次表,从后往前,找两便没找到贺兰名字?   “你们这分数……不会有负数吧?”庄沭抠名次表边儿,怕贺兰给他考个隐藏款彩蛋出来。   “切~”贺兰白他一眼,“看不起谁呢?仔细看看,从前往后看!别小瞧人!”   庄沭手摁着人名,一个一个往下数,数到第八不动了,仔细看半天才相信:“第八?全年级四十二?”   贺兰下巴翘得老高,双手抱臂抖腿。   “咦?”庄沭看见下面彭燃的名字,“还骑在这小子头上,喜庆!”   贺兰一屁股蹦沙发上:“你说的我要是考到前五十,就带我出去吃火锅!”   庄沭点头:“我要知道一顿破火锅,就能让你考进前五十,我就该去开个火锅店!”   “明天、明天就明天!”贺兰欢呼雀跃,他不缺一顿火锅,他缺的是能真心陪伴他吃饭的人。   庄沭轻rua狗头:“必须!马上安排!”   ……   傍晚时分,一架豪客比奇premier公务机,迎着晚霞降落在南郊机场。   祝修拿着贺正的西装外套,紧跟着他走下悬梯。   接机的是一辆铁灰色宾利慕尚。   走到车前祝修见贺正毫无指示,便问道:“先生,去大宅还是……”   大宅那边老爷子催了有半个月,没见贺正有一丝回去的打算。   “回轩玺。”贺正穿着大领英式衬衫,毫无遮盖的停机坪,热浪连连,他连领带都系得严丝合缝,未见丁点不耐。   祝修点头拉开车门问道:“需要跟庄先生提前打个招呼吗?”   “不必。”贺正神色微动。   祝修轻巧关上车门,坐进副驾驶对司机说:“去轩玺。”   车启动的同时,后座隔板升起,形成完全私密的空间。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手机上,点开信息,庄沭那晚回复的“好”,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第一次见到庄沭,隔着单面镜,他能看到对方一举一动,而对方看不到他。   那是单方面对物品的审视,一个满身黑料,落魄不安,胆小惴惴的破烂魂魄。   是他找到的,安放在自己身上最合适的一块污渍。   是让贺家和老头儿寝食难安,辗转反复的噩梦重演。   大儿子跟艳星鬼混,被逐出家门,不得善终。   如今又如何呢?   男人点着一根烟没抽,烟雾缭绕着眉眼低垂。   庄沭是他算无遗策的意外,是艰涩生活里难捉的谜团。   是危险的吸引,是放纵的开关……   “先生,家里似乎没人。”车进地库,祝修联系费芦雪才知道,庄沭周末给大家放假,带着贺兰出去玩了。   老板推掉香港那边的事,紧赶慢赶,倦鸟回巢,这回好,扑了个空巢。   祝修都觉得贺正倒霉又可怜,点蜡。   贺正也有点懵,想了想,居然自己打开车门下来:“没事,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他从祝修手里接过西装外套,扭头看了一圈。   “电梯在这。”祝修一眼看穿,贺正很可能连家门都找不到。   贺正跟着祝修等电梯:“好了,我能回去,你走吧。”   很快电梯来了,祝修目送他上楼,摇了摇头跟司机走了。   顶楼高速专梯很快将人送到灯火通明的门厅。   贺正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走到门锁前验证指纹。   滴滴两声报警:“验证失败”   贺正迷茫,再次摁下指纹。   又是滴滴两声报警:“验证失败”   好家伙!不会是被修改掉指纹吧?难道他被扫地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管家邹强翻车后, 庄沭就要求家里更换全套安全设备,大门安警锁也是新换的,自然没有贺正指纹。   只是谁也没想到, 办事一板一眼的贺正,也会发动偷袭,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也成功将自己关在门外。   男人身材高大笔挺, 堵在门前垂头看着门锁,有点可怜。   他想要不把祝修叫回来,先去别地儿蹲会儿?多少有点丢人。   那要不把费芦雪叫来, 先把家里门打开?多少也有点丢人。   在丢人与丢人之间,老贺选择蹲自己家门口等会儿,没准一会庄沭带贺兰回家吃饭呢?   他正襟危坐在门口换鞋椅上, 身边放着西装外套,像是在等待总统接见。   什么时候偶尔回趟家, 都变得这么难了?   老贺蹲家门口的同时, 庄沭带着贺兰正在“嚯嚯火锅”花天酒地,吃香喝辣!   “嚯嚯火锅”是家老店,几十年老手艺,即便位置刁钻难找也是夜夜满员,老饕遍地。   他家只在晚上开点, 营业到凌晨, 因此在周末这种人挤人的时候, 大家都是亮着天来排号,黑了天才坐下吃。   庄沭开车被导航拐丢三回, 最后找了个三蹦子带路, 才成功杀入排队人群!   天色渐暗, 突来一片乌云带起斜风细雨。   “嚯嚯火锅”支起店前大雨棚,放下四周白色塑料布,风雨朦胧,热火朝天。   庄沭爷俩被导航坑的,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没蹭进屋里,只能在雨棚小桌上凑合。   塑料凳子摩擦水泥地的杂音,老板娘的吆喝声,叮叮当当啤酒瓶碰撞的脆响,谈笑、招呼与嘘寒问暖,人间烟火,烟火如画。   面前的火锅里,烧开的老汤咕嘟嘟冒泡,带着浓香的热气晕染开少年的眉目。   贺兰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每回老贺来都会带他到镇子上玩。   镇子很小,只一条街走到头,破落脏乱,昏黑阴暗。   但是夜晚每家每户的灯亮起,就好像点亮了星星的河流,美轮美奂。   老贺骑机车带着他,穿过每个店铺门口蒸笼的热气,地面是潮湿的,空气是温暖的,亦如此时此刻。   “想什么呢?”庄沭见缝插针摆着满桌碗盘,怎么都摆不下。   “啊?”贺兰惊醒,拿出手机后撤,将琳琅满目的菜品,和红汤翻滚的火锅一起收进镜头。   他边修图边叨叨:“发到群里给祁江他们看看!可怜呐,大周末还得补课、学才艺的少爷们。”   “行啊,最近学得挺诡计多端的。”庄沭也跟着拍照,只是他没地方发。   但是照片实在太美、太诱人,他仿佛真的生活在这种幸福中,从来没有离开过。   于是他登上游戏,发在帮会里,还配了个小狐狸流口水的表情包。   帮会聊天里不乏同城,惊赞副帮会吃,埋怨“嚯嚯火锅”真难排队,更多是大家纷纷要求副帮前来面基,带他去吃当地最好、最正宗的火锅!   庄沭炫耀一下美满的人间烟火,就准备下线,突然发现上线地点是“无我”身旁。   “无我”在昏暗的竹林里,小心翼翼捧着小橘子篮,月光洒在他脸上,宁静悠远。   庄沭鬼使神差点开对话,上传了那张照片。   任何人跟NPC互动,除了标准选择对话,其他对话都会直接出现在世界频道,没有多大意义。   可庄沭还是觉得有必要,毕竟“无我”是他第一个……朋友。   这下世界频道炸了,骂人的、表白的、复制的,全开始讨论哪里的火锅最好吃。   在激烈讨论中,又产生诸多不满和矛盾,整个世界没过三分钟骂成一团,然后直接开打!   庄沭看傻了,一张吃火锅的照片,大周末引起一场区服大乱斗,打得盆朝天碗朝地。   他放下一句:好家伙,这都能能打起来?!   当场下线。   ……   贺正拿着手机、ipad在家门口处理完邮件,抬头活动一下僵硬脖颈。   距被关在家门外已过去三十四分二十六秒,期间没有任何人来关心一下,伟大的贺正帝王过得还好吗?   贺正叹气,眼角余光从实验手机上滑过。   自从AINPC调试失败,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那只手机。   陈总给留言,新“无我”留有后台接口,用实验手机依旧可以看到互动情况,AI仅在后台运行。   贺正在银白的灯光下闭了闭眼,鬼使神差拿过实验手机,打开后台。   然后就被整整一屏幕的橘子,当场砸晕!   贺正一页一页翻着记录,被“游震天下第一”和橘子霸屏。   他突然轻笑,觉得这种行为幼稚又可爱,是庄沭会做出的奇奇怪怪的事。   越过几千页的橘子,贺正将日志翻到最新,赫然看见来自“游震天下第一”的分享,就在刚刚。   那是张幸福感十足的照片,有些破烂的桌子上摆着各色菜品,火红锅底冒着泡,氤氲热气给照片镀上一层妙曼滤镜。   手指自屏幕细抚而过,贺正突然发现角落的纸巾盒上写着字。   他放大图片,一字一句读出声:“嚯嚯火锅?”   原来如此,贺正恍然大悟,好奇和不知名情愫驱使他点开地图查找……   等关上手机,出租车已经等在楼下。   贺正提起西装外套,走进电梯,手指落在一层按钮上。   等是没戏了,他老婆儿子怕是刷锅水都没想过给他留!只好再次发动偷袭!   出租司机好客又八卦,听到贺正要去“嚯嚯火锅”,赶忙提示:“你有没占位啊?没有,现在去只能吃空气!”   “这么火?”贺正问。   司机车开得飞快:“那当然咯,人家白天都不开,一整天的客人全堆到晚上,人能不多吗?我给你开快点,不耽误你吃!”   “谢谢。”贺正话不多。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观察他:“看你不像是去那种地方吃饭的人啊,像个大老板!”   贺正穿着太正式,好似刚从国际谈判桌上下来,难免叫人生疑。   “老婆儿子喜欢。”贺正实事求是。   司机在红灯前停车,转过头来说:“周末加班啊?一下班就来陪老婆孩子,你是个好男人啊!”   一句话给贺正说了个哑口无言。   司机手有节奏地拍方向盘:“现在人忙啊,看同事、老板的时间比看老婆儿子的时间还长,再不抽点时间陪陪家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才发现儿子长得比你还高,唉。”   车窗外细雨朦胧,老城区此起彼的门头广告牌,染成一道低矮霓虹。   贺正沉默着,听司机师傅一路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贺兰应该又长高了吧?   “嚯嚯火锅”位置比较绕,但并不远。   熟悉道路的出租车司机,很快将他送到地点。   贺正付了钱下车,臂上搭着手工西装,打着温莎结领带站在细雨里,身旁是几个巨大的垃圾桶,湿漉漉的流浪猫站在桶上,与他大眼对小眼。   “哈~~”大橘猫冲他发出警告。   贺正与它拉开安全距离:“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占你地盘的。”   大橘“咕咚”一声跳进垃圾桶,懒得理他。   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贺正与环境格格不入,突兀的仿佛吃饺子沾番茄酱。   细雨里形色匆匆的人,纷纷放慢脚步,见鬼一样地看着他。   他抬头马路对面就是“嚯嚯火锅”,老旧的低矮房屋,斑驳墙皮,油腻到模糊的塑料布,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贺正等半天,终于等到没车的空隙,才走过窄窄的马路。   门口没有任何人招呼他,进进出出的客人,抱着刚买的各种小吃,低头躲避雨水,快乐地从他身旁奔过。   贺正掏出手绢,垫着手掀开塑料门帘,扑面而来的热气,伴随嘈杂人声如海浪般将他吞噬。   庄沭和贺兰排队靠后,只能坐在靠近塑料门的外边,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快乐涮火锅。   贺正不必多找,眼皮子底下就是吃得跟大花猫一样的儿子,和辣得泪眼汪汪,双颊绯红的庄沭。   贺兰刚把一块软嫩Q弹的手打牛肉塞进嘴里,抬头就看见老贺,吓得咕嘟一口吞下去。   “庄庄庄……庄沭。”他努力眨眼,怀疑吃火锅吃出幻觉。   “嗯?”庄沭辣的嘶嘶吐舌头,顺着他的眼神往上瞅,“辣、辣出幻觉了?”   他们离得很近,贺正听见他的鬼话,活生生往前再走两步,紧挨着桌边。   “老、老贺?老贺?!”贺兰放下筷子惊叫,“老贺你怎么来的?!”   庄沭也傻了,结结巴巴说:“活的,喘气儿的,咋办?”   平时视频里看贺正压迫感就不小,如今身高足有一米八八的男人,肩宽腿长站在那里,头顶昏黄小灯泡儿,在他后脑勺晃出层层光圈,好像下凡除妖的菩萨。   “打车来的。”贺正瞥一眼吃得满嘴油乎乎的傻儿子,忍了忍没忍住,“把嘴擦了再说话。”   然后他看向庄沭:“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男人嗓音低沉,礼貌疏离,情绪相当稳定,瞧不出一丝企图。   庄沭点头,转身大喊:“老板娘,麻烦加一副碗筷!”   桌子很小,座位很窄,贺正很高大。   他小心翼翼,像根曲别针似的滑进塑料椅子里,就听见庄沭中气十足的吼声,和老板娘加了十斤辣椒的回吼。   贺正叹气,这里就像一座狮虎山,放耳听去全是嗷呜、嗷呜。   老板娘风驰电掣拿来塑封餐具,二话不说“咚”砸在他面前。   贺正只来得及对空气说声谢谢。   趁他拆餐具的空隙,庄沭狐疑的眼神转到贺兰脸上。   贺兰还在吃土豆,三指朝天无声发誓,他绝对没跟老贺讲!   这就怪了……   费芦雪只知道他们出去玩儿,不知道去哪里。   而且他依旧开的买菜车——林肯领航员,是唯一没有安全定位的车辆。   老贺到底怎么找来的?太奇怪了!   贺兰看看低头擦筷子,不吱声的老贺,再看看眼神诡异,不声不响的庄沭。   他站起身飞快抢过老贺的碗:“我给你弄蘸料去。”   “谢……”贺正谢都没说完,贺兰屁股着火般跑没影儿了。   小饭桶贺兰跑了,桌上面对面坐着庄沭和贺正,气氛诡异。   领过证合法的两口子,头一回相对而坐,却无话可说。   “谢谢你照顾贺兰。”贺正率先打破沉默。   在他眼中,庄沭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双眼睛,灵动的仿佛有星星在闪耀。   庄沭好像对这句话早有准备:“不客气,应该的。”   他第一次看视频就知道老贺长得帅,没想到他还不上镜。   真人贺正更加帅气逼人,只是打扮的非常商务,掩盖掉年轻的气息。   庄沭目不转睛盯着他,思绪乱飘,突然想起老贺年轻时的照片,风吹起少年柔软发丝,整个人在阳光下发亮。   果然男人浓颜就是能打,即便头发一丝不苟梳上去,露出光洁额头,也有另一种味道。   看着看着,庄沭突然眯起眼:“等等,你别动!”   贺正刚解开袖扣,准备挽起袖子,不要让自己吃得太狼狈,被他突然吼住,僵成一幅油画。   庄沭的手指凌空指过来,悬在眼角下方:“你有一颗泪痣。”   那个位置与“无我”如出一辙……   庄沭的眼神瞬间扫过全桌,突然发现桌边印有“嚯嚯火锅”的纸巾盒。   他把照片发给了“无我”。   庄沭被自己可怕的联想吓得一激灵,不可能!也许、也许是世界频道看到的呢?   贺正摸过眼角,笑了下:“很奇怪吗?”   “不,很好看。”庄沭直白表达。   贺正愣住,突如其来的词穷。   他高高在上惯了,没人敢对他评头论足,无论好坏。   好在此时贺兰返回,把快溢出来的蘸碟放在老贺面前:“尝尝,独家配料!”   肉眼可见,这碗蘸料就是把所有调料都放了一遍,乱七八糟,黑漆麻乎。   贺正直言不讳:“不用尝都知道难吃。”   “老贺,你吃过火锅儿吗?哪儿来的自信!”贺兰撒泼打诨,彻底打破尴尬气氛。   一家三口倒是无拘无束吃了顿饭。   最后单是老贺买的,他领带也摘了,洁白衬衫毫不意外溅上油点,袖口卷到手肘,一丝不苟的额发,也有几缕散落下来。   庄沭透过塑料布看他结账的背影,像被拉下人间快活的神仙,纠结又隐藏着欣喜。   “你爹也玩《武战》吗?”他搂着小藏獒肩膀小声问。   贺兰还在喝可乐,头摇得像风扇:“老贺啥都不玩儿,他只会赚钱。”   庄沭陷入沉思,事情似乎更诡异了。   贺正走出塑料棚,外边小雨已经停了,空气湿漉漉的有些闷热,只有夜风是清新的草香。   三人两前一后走到车前,贺兰拉开后座跳上去。   贺正座惯后面径直走去,走一半突然想起是庄沭开车,原地刹车调头拉开副驾门。   贺兰看得在后面直翻白眼,小声叨叨:“老贺活该,老光棍儿的命!”   他疯狂踹副驾座位,贺正转头不明所以。   贺兰无语:“你让你老婆开车啊?有没有规矩!”   “……”贺正尴尬,“头回结婚,不是很懂。你倒是挺懂啊?”   贺兰嫌他烦,挥手让他赶紧去开车。   贺正从庄沭手中接过车钥匙,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   庄沭倒没觉得有啥,刚系好安全带,贺兰的脑袋就从旁边伸过来。   “怎么样?我爹长得可还行?”他颇为骄傲地问。   庄沭拍他脑门儿一巴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他心里叹气:只爱星辰大海的男人,长再好有啥用?   他微微侧头,车内昏黄灯光下,男人认真开车的侧颜,有着雕塑般流畅的线条,而且,睫毛还很长、很翘。   庄沭不自觉支起下巴欣赏,真好看!   “庄沭。”贺正看着前方突然开口。   庄沭正聚精会神欣赏他的侧颜,吓得立刻坐好:“啊?”   车速缓缓降低,慢慢停靠在路边。   贺正皱眉神色凝重:“我好像……不认识回去的路。”   “哎哟~~”贺兰抱头躺倒在后座上,牙疼似的叫唤。   老贺也太不争气了!   庄沭看着一团乱麻的导航,闭眼下车又拦了辆三蹦子。   半山老街区,一辆豪华轿车跟在三蹦子后面,慢悠悠开下山坡去……   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贺正心里都要喜极而泣了。   距离他被关在门外已经过去三小时五十四分四十八秒,期间吃了顿火锅,弄脏了衬衣,弄丢了领带,开车认错路,跟着三蹦子蹦下山。   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觉得经历了一场噩梦。   门厅灯光是温馨的柔黄色,照着玻璃屏风和木质组柜,家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贺正的目光落在小小的Q版玩偶上,表情默然,只是长久地看着。   这一切落在庄沭眼中,他走过去拿起“无我”:“好看吗?”   “挺好。”贺正反应淡淡的。   庄沭指着玩偶突然说:“他叫‘无我’,他这里也有颗泪痣,跟你很像。”   贺正眉尖微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可没这么胖。”   说完与他擦肩而过,毫无留恋地直接上楼,仿佛刚刚长久注目,不过是凑巧而已。   “老狐狸。”庄沭在昏灯下垂目低语,揉了揉“无我”的发梢。   虽然很多迹象让人无法准确判断,贺正究竟从什么途径得知他们在“嚯嚯火锅”。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贺正绝口不提从何处得知,那他就绝口不问,他们都是聪明的糊涂人。   二楼最大最好的主卧已被庄沭霸占,贺正只好去睡客房。   没错,有老婆但在家只能睡客房。   贺正在吃穿用度上从不委屈自己,他挑了间最大的客房,就在主卧隔壁,并且共用一个大露台。   庄沭在卧室里,能看见露台那边微明灯火,亮了一阵便漆黑一片……   第二天早上,庄沭揉着眼睛下楼,餐厅里只有贺兰翘着腿,坐没坐相的吃早饭。   “你爹呢?”他问。   偌大房间没有丝毫男人来过的痕迹,仿佛昨晚完全是一场梦境。   贺兰理所当然回答:“老贺去上班儿了啊。”   “挺好。”庄沭无语,果然是要征服宇宙的男人。   贺兰三两口吃完面包,开始往书包里塞东西:“完了完了要迟到了!琳琳姐今天给我和丁姗姗讲卷子错题。”   “你悠着点,突然这么爱学习我都害怕。”庄沭打趣儿他。   少年背起书包,目光澄澈:“庄沭,你之前说得对,本事和骄傲都是自己给的。”   说完着急忙慌奔出家门。   庄沭喝口牛奶,撑着下巴扭头看窗外新阳,轻轻眯起眼:“也挺好的……”   ……   庄沭和贺正的同居生活,过得就像合租生活。   就算合租,贺正也是那种优质舍友,起早贪黑,睡觉洗澡,安静的不如一只猫存在感大。   最大存在感就是偶尔会回来吃个晚饭,饭后会跟庄沭闲聊几句,多半围绕着贺兰。   然后道谢、道晚安,各自安好。   每晚隔壁关灯时,庄沭都会想: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养孩子?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还要回家?   起码有一点他和贺正是相似的,他们都是游魂,游魂并不需要家……   贺兰考出爆炸成绩,引得老师同学瞩目,甚至有实验班的学生特意跑来看,那个一口气前进三百多名的家伙,究竟长什么模样?   但突飞猛进的成绩,也给他带来不少困扰。   刚开始只是差生圈子开玩笑,来问问贺兰咋抄成这样儿的,也给哥们儿开开窍吧!   没过多久玩笑开始发酵,就开始变味儿,总有人有意无意说贺兰有正确答案,考试成绩全是抄的。   贺兰从起先的无视,到现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为什么,他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春夏交替的天,三岁孩子的脸,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阵云彩,就下成一场哗啦啦的大雨。   高一七班的体育课就这么泡了汤。   十六中没有体育馆,只有个室内活动场,能打几台乒乓球和羽毛球。   体育老师拿来几组体育用品,便叫大家自由活动。   贺兰刚挑出个能用的羽毛球拍,准备跟同学玩。   突然有人很大声冒一嗓子:“贺兰,有空儿跟大家讲讲你的进步秘籍呗,在哪儿抄的啊?”   少年英俊的脸瞬间冷下来:“有病!”   “周斯年别胡说八道。”丁姗姗停下跳绳,“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周斯年是班上有名的混不吝:“关你屁事儿啊!”   彭燃、束海风一伙人哄然大笑,顺着话题开始故意问贺兰到底怎么考的。   丁姗姗脸色青白,看着高大健壮,面目可憎的周斯年,又怕又恨。   贺兰不着痕迹挡在她身前,对周斯年说:“我就是把答案放你面前,恐怕你抄都抄不及格,就别操进步的心了。”   周斯年一把薅住他的领口:“找茬是不?”   “不。”贺兰轻松别开他的爪子,“这在我家叫关心残疾人,特别是脑残。”   周斯年被他掐住三根手指往后掰,疼得龇牙咧嘴,又好面子不敢叫出声。   “还有,以后跟女孩子说话客气点,不是谁都有当你妈的耐心。”贺兰甩开他的手,眼神示意丁姗姗和其他女生不要在这里待。   周斯年被吓住,目光凶狠地转身离去。   贺兰又看向坐在乒乓球台上,被狗腿子环绕的彭燃。   他指着对方:“回去多买点练习册吧,老子下回考试还压你!”   彭燃先是一愣,再是突然暴怒,跳起来冲向贺兰。   还好王省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燃哥、燃哥!你别这样。”   彭燃眼睛珠子都红了,他在游戏里已经一败涂地,屁都不敢放一声地弃号跑路。   而现在就连他引以为傲的成绩,都要被贺兰踩在脚下!   彭燃从小被骄纵养大,被金钱的补偿和其他人的羡慕围绕,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人上人!   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那些穷鬼和智力缺陷的废物,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衬托他们这些成功者的吗?   否则他们就不应该存在!   贺兰扔掉手里的破烂球拍,转身离开这间肮脏教室,这个世界真他妈烂透了!   “姗姗,我们回教室吧。”好友拉着丁姗姗,“我偷偷带了奶茶给你。”   她们和彭燃以前在一个街道生活,深知对方家里不好惹,拖欠款项逼死的小商小贩不计其数。   丁姗姗沉默着怒气,只有她知道贺兰是如何取得成绩的。   她想大声喊:都是真的!是真的!   而从每个人眼中,她只能看见一座高山,一座叫做偏见的高山,矗立在那里,好可怕!   “王省一,”彭燃满脸横肉都在抖动,“走,去厕所。”   没人管的自由活动课,很快走了大半人。   丁姗姗跟好友回到教室,偷喝奶茶,手滑洒了一地,便去卫生室取拖把。   卫生室在走廊尽头的北边,是一间空教室,紧挨着洗手间,气味潮湿难闻。   丁姗姗手上还拿着好友的可立拍,刚打开一人多高的铁皮工具柜,就听见彭燃和王省一的声音,紧接着教室门被推开。   她小时候经常被彭燃一伙欺负,又怕又恨,不想与其纠缠解释,索性钻进柜子里躲避起来。   “燃哥……这、这样不好吧?”王省一语气里透着害怕。   彭燃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不好,没准他就是抄的呢?”   丁姗姗双手捂嘴,不敢有丁点动静,听着听着突然瞪大双眼。   铁皮柜子在高处有个通风口,丁姗姗看不见他们,于是她对准通风口,高高举起可立拍。   ……   周三早上,贺正依旧早出,贺兰也正常去上学。   庄沭帮费芦雪把新买的鲜花抱到岛台上,撸起袖子准备给家里换花。   突然手机响起,是个座机?   “喂你好,请问是贺兰爸爸吗?我是贺兰学校的教导主任,我姓秦。”电话那边,是个沉稳礼貌的男声。   庄沭突觉不对:“秦老师你好,我是贺兰爸爸。”   “贺兰在学校发生了一件比较严重的违纪问题,我希望您和您先生,如果有空的话一起来趟学校。”   庄沭没有多问:“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紧接着他打给贺正:“你儿子,请家长,咱俩都得去。”   手机另一边,贺正在开集团会议,他亲叔贺光煦正在发言。   “好,我马上回去。”说罢他直接合上电脑,贺光煦锃明瓦亮的秃头瞬间消失。   祝修在外间,以为出故障了,匆匆跑进来,这才发现老板直接把直播掐了。   “先生……”他不知要问啥,毕竟这是贺正从未有过的举动。   贺正只拿手机匆匆往门外走:“回家一趟,让他们接着开。”   “我去备车。”祝修拿手机。   贺正已走出办公室:“不用,我自己开。”   “您……”祝修很担心地想问句,您认路吗?   贺正已搭专梯而下。   祝修赶紧通知司机:“你随便换辆车,给老板的车引路。没错,回家,回轩玺。”   好在公司离家不算远,贺正连蒙带猜成功到家。   他不敢贸然去学校,因为他不认路!   贺正到家的时候,庄沭已经收拾妥当,就等他来准备出发。   “他是把学校炸了吗?需要两个人同时去?”贺正迷茫。   以前贺兰在贵族私校,也是三天两头请家长,都是秘书、助理去的,没见过这阵仗。   “八九不离十吧。”庄沭给他做心理铺垫,“说是严重违纪。”   贺正:“……”   “不过……你可不能这么去啊。”他摸着下巴侧头看帅到违规的男人,“你儿子对你有非常严格的人设。”   贺正:“人设?”   庄沭走上前,隔着礼貌的距离,却放肆地打量他:“西装脱了,领带也摘了,还有袖扣、手表、皮带。”   贺正:“……”   “看我干吗?”庄沭的眼神大刺刺占便宜,“你这个打扮只会吓着老师。”   他明显看到贺正听见这句话,胸口深呼吸的轮廓,呵,还是只纯情帝王蟹啊?不愧是爱上星辰大海的男人。   “哦。”贺正没反驳,去楼上摘掉不必要的东西,只是衬衫西裤地走下楼。   贺正回到他面前:“这样可以吗?”   男人除去繁华,更显干净清冽,庄沭走神又想起照片中风吹起他头发的样子。   “还不够。”他拿起茶几边喷花的喷壶。   迎着贺正吃惊的眼神,对准衬衫一通呲!   “你要干嘛……”贺正下巴沾着水珠,从未如此狼狈过。   庄沭从鼻腔里小小“嗯”一声,然后顺着被水呲潮的衬衫,一把一把掐过去!   所到之处褶皱四起,笔挺利落的手工衬衫瞬间变得邹邹巴巴。   强迫症、洁癖王者贺正,整个人都不好了:“我需要解释!”   “问你儿子去。”庄沭在他袖口肆无忌惮乱抓完,跳开欣赏一下,“嗯,还是不够。”   他低头看见贺正崭新的手工皮鞋,黝黑锃亮,这怎么可以!   “忍着点。”庄沭比贺正矮很多,仰起脸乖巧看人,很容易放松警惕。   贺正恍惚,紧接着对方活生生踩上他的皮鞋,两只脚一边一只张狂地站上去!   “庄沭!!”他像被猫疯狂扇脸的悲催人类,只能发出无助警告。   即便如此,贺正都没有立刻收脚把人绊倒,或是扬手将人推出去,堪称冤种的涵养。   倒是庄沭一个没站稳,被他掐腰固定住警告:“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全靠贺正优秀臂力保持着勉强清白的距离,混着烟草味的白檀香幽然窜至鼻间。   庄沭移开脚,他刚换的鞋底也不算脏,奈何贺正的鞋又新又娇贵,很快出现细小褶皱,也失去光亮度。   他借着二人拉进的距离,勾起小拇指挑下男人额前几缕发丝,凌乱间不失美感。   配上贺正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一看就是从非洲急着赶回来的。   他两就站在门口,有顶天立地的穿衣镜。   贺正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刚拉完人力车忘收钱:“这都是什么人设?”   庄沭帮他推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老非洲挖煤大师。”   “贺兰……”贺正闭眼深呼吸,“是我对他太放纵了。”   庄沭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拳头,同情地敲了几下赛博木鱼,功德+1。   ……   两人赶到学校没看到贺兰,而是被吴老师直接引进一间会议室。   毛发稀疏的教导主任,已经恭候多时,见到他们进来面带微笑逐一握手。   吴老师在一边介绍:“这是贺兰的爸爸,之前我们就见过。”   “这是……贺兰的父亲吧?”他打量贺正,“还是头一次见呢。”   “是,贺正。”贺正被搞得再邋遢,也难掩上位者的气质。   秦主任也跟着问:“贺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很忙吧?老师们都说没见过你。”   庄沭在桌底下轻踢他一脚。   “在……津巴布韦,”贺正面无表情咬牙,“挖煤。”   秦主任感同身受,频频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也很体谅家长的难处,在学校范围能解决的问题,绝不会打扰家长。”   “说重点吧。”贺正一贯不喜迂回讲话,浪费他的时间,等于谋杀金钱。   秦主任被个挖煤的打断,心里十分不爽,却莫名没敢反驳:“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有同学举报贺兰考试作弊。”   他看一眼吴老师,拿着官架子,示意对方来讲具体情况。   吴老师十分狗腿地跟上:“是这样的贺兰家长,我们班上同学呢,无意中发现贺兰书桌里面掉出来一张本次考试的正确答案。”   她顿了顿给对方足够的消化时间:“于是就举报到我这里,我们老师也看了,这张答案正是考试前,我们和卷子一起自印的,供各科老师参考的正确答案。而且早先呀,印卷子的时候,在学校后面的小平房里,就有老师发现丢了一张答案。当时没有引起足够警觉,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贺正斩钉截铁,“贺兰虽然顽劣,但本性善良守礼,偷窃……”   庄沭“啪”一声拍桌子,呵住贺正:“你闭嘴!”   “秦主任,学校丢了月考试卷的正确答案?却没有重视?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他把问题调头抛回去,“而且学校里到处都是监控,丢了考试正确答案,调监控一目了然,居然要等到事发后,靠不知道什么目的的举报和猜测处理?你们不觉得有问题的是自己吗?”   庄沭绝对是个反矫情、反内耗达人!   他和贺正、贺兰的不同就是绝不踏入自证陷阱,绝不跟随他人思路剖析分析自己。   来无端指责我就要做好被掀老底的准备,想把我推进泥坑里,就要接受被泥水呛死的结果!   秦主任一整个呆若木鸡,职业生涯从未遇到如此刁钻的家长,只能无措地望着吴老师。   作者有话说:   报答营养液的肥章,啾咪! 第32章   秦主任一整个呆若木鸡, 职业生涯从未遇到如此刁钻的家长,只能无措地望着吴老师。   吴老师可见识过庄沭的本事,手指按着太阳穴, 不动声色隔绝秦主任视线。   “贺、贺兰爸爸,你这个样子不太好吧?”秦主任摸着没几根毛的头顶。   庄沭抱臂靠进椅子里:“我就问,学校在印刷室有监控吗?”   “贺兰爸爸呀, 这个我们学校前面是新盖的, 后面那是以前的旧教室,两边监控呢,目前在使用的只有前边这一套。”吴老师笑眯眯解释。   秦主任终于摸到话茬儿:“对、对, 学校现在主要区域都是被监控覆盖的,后面已经很少很少人去了,学校还是非常安全的, 请家长放心。”   “你的意思是,学生不会去印刷室所以没监控, 但正确答案是被学生偷的?”庄沭笑着眼神冷下来, “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啊?”   贺正适时补充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相关规定学校是不能存在监控盲区的。”   庄沭甩了他一剂欣赏的眼神。   贺正点头吃下来,并用眼神道了声谢谢。   秦主任被抓住不小的把柄,早已失去官威,战术性低头喝水掩饰, 用眼神示意吴老师冲出去先死。   吴老师大无语, 她太知道跟庄沭杠上是啥滋味, 冲出去就跪:“贺兰爸爸,我们绝对绝对不是说, 也不是怀疑这件事是贺兰干的, 你要相信我们!”   秦主任差点被水呛死, 捂嘴咳嗽半天,也只能跟着说:“是、是这样的。”   “但是、但是……”吴老师苦着脸,“贺兰爸爸,你也要理解一下我们。贺兰这次考试前进三百二十多名啊,说老实话,我教学这么多年都没有遇见过。你说我们老师都难以解释,学生就更不理解了。所以有这种举报,而且还真巧就丢了答案,我们也很难安抚其他学生和家长的,你说是不是呀。”   庄沭换个十分舒适的坐姿,非常大佬地说:“虽然我不认同进步大就有嫌疑的推测,但是出于对你们的同情,还有维护学校的权威考虑,我认为应该扩大进步的范围,总不能老逮住我们一家薅啊!”   说罢他将名次表甩在桌子上:“秦主任、吴老师,你们都是教育人的,深知一个人潜力在哪里,进步多少是正常的。我刚算了算全年级进步数据,众数是二,大部分孩子进步都在五以内。离大谱的只有三个人,贺兰、彭燃、王省一。”   “敢问吴老师……”他倾身前靠,眼神犀利,“举报发现贺兰书桌里掉出答案的是谁呢?有没有贼喊捉贼的可能?”   吴老师一哆嗦,没错,举报贺兰考试作弊的正是王省一。   庄沭看着她的表情,结果了然于心。   秦主任对班级成绩不了解,还在那儿挨个找名儿呢。   吴老师这边直犯难:“可是、可是彭燃之前就考过前五十,这次也算正常吧?”   “吴老师,其实很简单。”贺正只一秒就明白庄沭的用意,“把三个孩子叫来,用数学再考一次就知道了。”   庄沭点头:“没错,总不能刚考完,换套卷子成绩就大跳水吧?”   “会不会有点太大张旗鼓了?”秦主任推了推眼镜,“毕竟其他两个孩子没有被举报啊?”   贺正很优雅地提示:“比起外面知道学校居然有监控盲区,这也算不得大张旗鼓吧?”   明明是威胁的话,被他讲出来就好像世界本该如此。   庄沭手背支下巴,瞧着男人微垂眼皮,慵懒又张狂的样子,点赞,爱了!   “是是是是是!”秦主任掏出手绢擦汗,“这都是我们活该受的……不,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他转脸吩咐:“吴老师,要不就按贺兰家长说的试试?这是你们班的乱子,你是班主任,就全权负责吧!”   “主任,这、这不好吧?”吴老师欲哭无泪,“您让我跟其他同学怎么解释呢?”   秦主任低头压低声音:“就先说,实验班有名额加测,不是正好有B卷吗?”   “你们商量好就赶紧办,不要耽误我们家挖煤!”庄沭起身碰碰贺正。   贺正对挖煤已经接受良好,跟着站起来:“是,津巴布韦挺远的。”   庄沭倒不是真的让他们商量,而是急着去看小藏獒。   贺兰是个心重的孩子,那天晚归,他分明看见少年眼中满是被抛弃的惊恐。   就那样看着自己,惊恐初定,惊恐未定。   做个刀枪不入的人谈何容易,那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碎,从地上捧起血肉重新组合,生不如死。   不要再经受一遍,不想让贺兰再经受一遍!   还有两分钟下课,庄沭站在班级后门,看见贺兰坐在最后一排,趴在课桌上将脸捂得严严实实。   汹涌的下课铃声,和同学撒欢的嘈杂声,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就那样趴在乱糟糟的课桌上,捂起耳朵与世隔绝。   丁姗姗站起来往后看,本来是找贺兰,突然看见庄沭,于是连忙跑到贺兰身边,把人叫起来。   贺兰顺着丁姗姗的手指看到庄沭,眼神一下就亮起来,像一簇小火苗儿,只燃了一秒匆匆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   他垂头丧气往门口走,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每一步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彭燃一伙聚在靠窗口位置,如毒蛇般紧盯着他的背影,好想好想就这样,一只脚压在那根脊梁上,让他臣服,让他与他人无异,做一条狗!   庄沭的眼神越过贺兰,轻飘飘落在彭燃脸上,冷冷的微笑,初春寒意般渗入骨髓。   只一眼,彭燃顿时不知所措,跳下桌子转身回到座位坐好,却还是如芒在背。   庄沭搂着贺兰肩膀,沉默带他走过教学楼长长的通道,贺正远远站在楼梯口。   “老贺,”贺兰始终低着头,“连你都来了。”   贺正一时语塞,是啊,他好像从未来过学校。   “不是什么大事。”他一语双关,既说自己来学校,又说贺兰的事。   贺兰没理他,偷偷抓住庄沭的袖子,低声说:“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庄沭沉着怒气。   少年微抬头却不敢看他:“我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庄沭无声地沉默着,伸手拍了拍他的后颈,突然像母猫拎小猫似的拎起他的后脖领子,逼他与自己对视。   贺兰惊恐望向那双茶色眸子,沉着灰色的风暴。   “我跟你讲过的话,你是全都忘了,啊?”庄沭声音不大,甚至语调都是平静的,骇人的是气质。   贺兰又懵又怕,脑子里乱七八糟,唯有嘴快:“没、没忘。”   “说说看,说!”庄沭提着他后脖领子抖搂。   贺兰支支吾吾:“内个、内什么,谁站我头上,我踩谁坟上?”   贺正在旁边大惊,这都教了些什么玩意儿?!   “不对!”庄沭盯着他,好凶好凶。   贺兰咽口吐沫:“离、离劝你懂事的人远点,他们脑子不太好。”   贺正捂脸,他快看不下去了。   “也不对!”庄沭把他再揪近一些,两人几乎挨着脑门儿,“对待自己要像对待金子一样,懂吗?”   他拍着少年的后颈,语重心长道:“自我否定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伤害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的痛,所以他们乐此不彼,他们喜欢看你痛苦,看你一蹶不振。”   贺兰眼中染着薄薄一层水雾,眼眸更加黑亮:“知、知道了。”   “大声点!”庄沭用手心重拍他的脸颊。   贺兰提高声量回应:“我知道了!”   贺正未出一声,安静地站在旁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他回想起庄沭与边琸切磋时,那最后一击,是一道澄亮的光,亦如此时,像太阳风暴般炙热、疯狂又执着。   ……   课间操结束,班主任吴老师叫走了彭燃和王省一,再加上贺兰也不知所踪,同学们叽叽喳喳传起八卦。   “我听说是实验班名额的加考。”   “得了吧!彭燃、贺兰你说加考我信,王省一他加什么?加塞儿吧?哈哈哈!”   “你们都不知道,王省一把贺兰举报了,说是偷了老师的正确答案,第八名是抄的!”   “那关彭燃什么事儿啊?他不是一直学习都挺好的吗?”   “王省一跟彭燃是发小,他这回考试考这么好,是不是也抄彭燃的了?”   “好家伙!一次月考俩作弊?这得开除吧?”   “不好说,作弊最多请家长,要是偷□□那估计要完蛋。”   “考/试/答/案都敢偷,贺兰牛逼啊,电子厂预备役不是吹的!”   事不关己的学生发出一阵阵哄笑,肆意贬低取笑着贺兰。   丁姗姗始终坐在座位上,低头不语,她手里捏着张立可拍照片,由于太过用力,照片边缘已被捏得变形。   “姗姗,你跟贺兰不是关系很好吗?他到底怎么了?”好友有点担心。   丁姗姗坚定地说:“贺兰成绩是自己考出来的,不是作弊。”   “可是……”好友瞥眼彭燃同伙,“他们说已经找到贺兰作弊的证据,举报老师了。”   丁姗姗眼神落在远处没动:“信他们那些狗屁话!”   “你还是别跟贺兰走得太近了。”好友劝道,“你又不是没挨过彭燃他们整治,躲得远远的吧。贺兰要是被开除了……”   丁姗姗豁地站起来,推开好友,捏着那张幽暗不明的照片,冲出教室……   ……   阳光充足的办公室,气氛却很紧张。   长长的办公桌后依次坐着贺兰、彭燃、王省一。   吴老师已将实验班的数学B卷放在他们每个人面前。   根据成绩判断,除了贺兰是全科突飞猛进,彭燃和王省一都是数学进步最大,很正常,如果成绩在一个平台停留很久,数学和英语的突破往往会拉动名次进步。   王省一脸色铁青,手在桌下来回搓腿,惶恐又无助。   彭燃看到庄沭的瞬间,就知道今天的事不容易过去,但没想到连吴老师都会听他的。   其实他不怕,无论如何他都是有底子的。   可王省一就是个纸糊的烂包子,戳一下就会露馅儿。   彭燃怒在心中起,不停咒骂王省一,跟他爹妈一个样儿,狗都做不好的东西!   他必须以一己之力搞砸这场复考!   “吴老师,我不明白,就我们仨考得哪门子试啊?”彭燃老妈一年到头都给吴老师送礼,导致彭燃对她没有一丝尊重。   吴老师冷着一张速冻脸:“嗯……就是一个实验班小测试,试试你们的水平差距。”   “吴老师,你说我试还行,试王省一?实验班没意见吗?”彭燃用眼神示意王省一。   王省一赶紧接话茬儿:“吴老师是啊,他们都是前十名,我二十好几名,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吧?”   吴老师若有所思看着他,倒不是在思考他的话,而是在想他真的是栽赃陷害贺兰吗?   他们都还是十六岁的孩子啊,为什么会有如此深刻的仇视?   她第一次跨过孩子的界限,用成人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学生,为什么?   “这是教导处的安排。”吴老师简短解释,想蒙混过关。   彭燃才不上当,直接捅破:“别是教导处怀疑我们作弊吧?”   吴老师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考完就知道了。”   “我不考!我凭什么要考?”彭燃耍混,“怀疑我作弊,那就赶紧给我妈打电话,先请家长,不请我不考!”   他坐在座位上梗着脖子叫嚣,他老妈送得那些礼可不能是白送的!   “彭燃!”吴老师吼他一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贺兰端坐在一边幽幽开口:“头回见考试叫妈的,你妈不来,你不会算数吗?”   “作弊才考出的成绩,你牛逼什么啊?贺兰!”彭燃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经过庄沭安抚与调教,贺兰现在看开啦:“我个作弊的都敢考第二回,你真材实料的在怕什么?怕自己露馅儿?还是……怕他?”   他的眼神越过彭燃,死死盯住王省一笑了笑:“狡兔死,走狗烹,煮得香喷喷。”   王省一吓得寒毛倒立,拼命去拽彭燃。   彭燃一边甩开他,一边瞪贺兰手忙脚乱地扑腾。   “不要吵!”吴老师气得头疼,“你们是学生!不是街上的混子、流氓!在学校就要听从老师的安排,考试!”   贺兰点头,拿出笔随时准备开始:“吴老师说得对。”   反观平时被老师颇多照顾的彭燃,丝毫没有服从的迹象:“怀疑我作弊,还下套儿,我不认!我不考!”   “好!你不考。”吴老师那他没辙,指着王省一,“你考,现在就开始!”   王省一愣住,支支吾吾:“我、我也不能、不能考。”   “人家不考有妈妈保驾护航,王省一,你不考你有啥?”贺兰另辟蹊径,开始挑拨攻击王省一。   王省一是真怕了,不停抓彭燃求救:“燃哥,你、你快想想办法。”   “我想什么想!我又没作弊!”彭燃愤恨地甩开他的手,眼里面全是嫌弃与威胁。   贺兰在旁看好戏,边转笔边打趣儿:“走狗香喷喷啊。”   “你闭嘴!”彭燃被逼急眼,转身就去搡贺兰,两人瞬间扭打在一块儿。   ……   临近上课的教学楼,已没有几个学生在外游荡,阳光洒在走廊上,窗框被拉出灰色的长影。   丁姗姗独自奔跑在走廊里,留下咚咚的脚步声,像鼓锤击打着心脏。   承受不了肮脏的心啊,总是跳动的比别人更为激烈!   她看到过贺兰的实力,经过他每个刻苦的夜晚,懂得渴望,羡慕前进的力量。   她听过表姐周琳模糊的故事,感谢庄沭帮助,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她想去帮贺兰推到一座山,哪怕手无寸铁!   丁姗姗气喘吁吁奔到办公室,在门口碰到等待的庄沭与贺正。   “庄叔叔,贺、贺兰呢?”她支着腿喘气。   庄沭不明所以,回答道:“在里面考试。”   “不用、不用考,”丁姗姗缓口气,“我知道是谁陷害贺兰,他们故意把答案放进贺兰书桌里的。”   庄沭露出个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你先别着急。”   “我这就去跟老师说。”丁姗姗冲他摆手,转身推门而入。   庄沭本想叫住她,谁知门打开里面已是翻天覆地,物理上打成一片。   彭燃又高又壮掐住贺兰的脖子,将他摁在地上。   贺兰则是上下开弓,边踹边揍他。   吴老师和王省一,一边一个怎么用力都拽不开。   两人打得脸红脖子粗,难解难分。   庄沭和贺正过去这才把二人强行分开。   秦主任刚好走进来,本是来看考试进度的,结果围观一场自由搏击。   “这都是怎么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气得头顶为数不多的毛发都在战栗。   贺兰被掐得脖颈上布满红印,彭燃也没好到哪里去,鼻血都被打出来,拿餐巾纸捂着。   秦主任还未来及询问为何打架,就听丁姗姗喊了一嗓子:“秦老师、吴老师,我要举报彭燃指使王省一,将正确答案塞进贺兰书桌,污蔑他偷窃、作弊!”   吴老师心里苦啊!看着全班第一名,铁打的好学生:“丁姗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胡说八道!”彭燃扔掉纸巾,“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儿,老师,她和贺兰是一伙儿的!”   丁姗姗不理他,只对秦主任说:“上周体育课下雨改为室内活动,我因为奶茶洒在教室里,就去卫生室拿拖把。正好碰到彭燃、王省一从卫生间出来钻进卫生室,我听见他俩在商量如何陷害贺兰。”   她指着彭燃一字一句说:“彭燃让王省一把他们偷的正确答案塞给贺兰,并举报诬陷他,还许诺事成之后给王省一五千块钱。”   彭燃冷静的可怕:“你说听见就听见了?王省一举报人好歹还有张正确答案呢。你一个大活人在卫生室,我们就当你面儿,让你听着密谋?是你有病还是我们有病?”   “是啊,丁姗姗你讲这个话要有证据的。”吴老师一向偏爱丁姗姗,不希望她淌进这滩浑水。   丁姗姗看着彭燃举起手中的照片:“我为了躲开他俩藏进了铁皮工具柜,我在柜子里听见了一切、所有!我当时拿着徐芸的立可拍,从柜子上方的通风口处,拍到了对面墙上的时钟。你们要是不信,大可对比一下走廊监控他们两进出卫生室的时间,是不是能对上。”   庄沭惊叹小姑娘的聪慧和勇敢,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天使般的存在。   吴老师惊讶地接过那张照片,黑暗中一道细光,光的那头是教室统一的黑底红字电子时钟,卫生室也不例外。   上面日期、时间一应俱全,正是那天体育课。   秦主任紧张地扶了扶眼镜,觉得兹事体大,叫来其他老师去看监控。   打死彭燃都想不到,不起眼的铁皮卫生柜里居然藏了个大活人!   他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努力克制都无法阻止急促呼吸,和颤抖的嘴唇。   监控室就在教师办公室楼下,去看监控的老师很快返回,给秦主任看了手机截图。   丁姗姗拍照时间,与彭燃、王省一进入卫生室相吻合。   吴老师脸色清白地看完图片,难以置信望着彭燃,用眼神询问他。   彭燃浑然不惧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嘲笑:“就算我去过卫生室又怎么样,我没说过那些话,你有录音吗?有吗?”   “那就要问问王省一了。”丁姗姗转身,看着被彭燃逼得完全破防的王省一,“彭燃考得过的试卷,你也考得过吗?”   一句话让王省一直接崩溃,是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很小就被父母扔在院子里,从白天到黑夜,流浪狗都成群结队的走了,可他还坐在门口无处可去。   直到有一天,他坐在彭燃家门口,彭燃在吃桃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捡起来便给了他。   再后来,他家做起调料生意,靠着彭燃家酒店,父母无数次教育他,要好好跟彭燃玩,要照顾他,要顺他的心意,要做小伏低,要在人家手里讨生活。   他家生活越来越好,而他越来越麻木,彭燃对他就像对一条狗,所有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没有说出口而已。   “王省一,你有听见吗?”彭燃扬起下巴,眼神里是浓重威胁。   他笃定王省一不敢放个屁!   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各地都在压缩成本,是他求着老妈硬照顾王省一家生意。   他不敢的,彭燃在心里重复默念,对,他不敢的。   他从小就怂,对自己言听计从,不会的,绝对不会!   王省一很平静听着他的威胁,几乎没有情绪,然后转头对老师说:“卷子答案是我翻印刷室窗户偷的,也是我放进贺兰桌兜的。我不敢考试,是因为作弊的人是我,不是贺兰。”   他从头到尾没有提彭燃,几乎一人担下所有责任,而在场的人却了然于心。   “王省一,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吴老师虽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大失所望。   王省一舔了舔嘴唇:“知道,偷东西、作弊,要不开除我吧。”   “先叫你家长来一趟吧!”面对如此冥顽不灵的学生,秦主任气得半死。   “你胡说什么?!”彭燃几乎跳起来,王省一承认跟他承认有什么两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伙的,穿一条裤子!   王省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表情,突然觉得可笑:“燃哥,我又没说你偷的,至于吗?都是我干的,都、是、我还不行吗?”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彭燃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我干吗?他不是说了吗?他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彭燃瞪着两只眼睛,狡猾地狡辩。   吴老师大怒,突然喊道:“彭燃!你太过分了!你、你也请家长来!父母都来!”   她大概是气急眼了,声音都有些破音。   吼得彭燃半天没敢吭声。   庄沭被吴老师的魔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伸手捂住小藏獒的耳朵。   老师让彭燃、王省一回教室,等待他们家长来学校处理。   王省一与贺兰擦肩而过,突然停下脚步:“贺兰,对不起。”   “是彭燃让你做的。”贺兰笃定。   王省一自嘲地笑笑:“你就当、就当全是我做的吧。”   他没有停留拉开办公室门,彭燃黑着脸站在门外。   王省一理都没理他,快步径直往教室走。   彭燃上去一把抓住他:“你到底想干嘛,啊?”   “松手。”王省一看着被揪变形的校服,攥紧拳头。   彭燃喘着粗气:“不就是那五千块钱还没给你吗?不就是我妈最近从别地儿进货了吗?你至于在那么多人面前坑我吗?你就不能等我妈来?我妈来了就搞定一切了!你至于吗?”   “别提你妈,你妈是王母娘娘吗?”王省一撕开他的手。   他是蠢,蠢得听从彭燃的每一句话,蠢得妄想他会适合而止。   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他揽下全部责任,没见彭燃有一分一毫愧疚,还在做梦家长来了就会扭转乾坤。   真是……天真的让人恶心!   彭燃从未见过王省一如此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失神后继续狡辩:“你不承认会死吗?他们能把你怎么样?他们没有直接证据啊!现在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是一伙的!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自始至终没有想过,王省一已经替他承担责任,而他却连别人一点点联想都不愿承受,他想要的居然是做完脏事、坏事,从头到脚清清白白,好人一个?!   王省一拳头攥得咯咯响,忍不住还嘴:“你好清白啊?你好无辜啊?”   他想起小时候,彭燃犯错顶锅的都是他,那时不过打碎一块玻璃,偷吃几块糖果,撒谎逃个课,欺负欺负女同学……   不知不觉,变成偷窃、作弊、栽赃陷害,呢以后等待他的还会有什么呢?   “你说什么屁话呢!”彭燃无法忍受对他唯命是从的人,居然敢出言讽刺。   然后他就又快又准地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彭燃捂着脸,表情跟做梦似的,没有做出一丁点反应。   “以后说话客气点,容易挨揍!”王省一扇得并不重,可手却抖个不停,撂下话转身就走。   身旁低年级教室传来朗朗读书声,走廊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硬又长。   只剩下彭燃,吃惊地留在原地,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的错?!为什么?!   ……   丁姗姗向吴老师、秦主任说明了贺兰学习情况,以及自己给他补课的整个过程。   事情的走向已非常明确,老师也向贺兰、庄沭和贺正道歉。   庄沭直觉这事没完,彭燃那位腥风血雨的妈,非把学校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再有,这件事卷进来丁姗姗,两个孩子以后在学校还要面对彭燃,是有很大风险的。   庄沭开口向老师要来那份正确答案,还有彭燃、王省一的卷子。   之前贺兰提过,有道数学题正确答案是错的,周琳讲卷子时说过。   至于提前拿到答案的人,一般都会直接丢掉脑子。   果然,彭燃那道题错得跟答案如出一辙,王省一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的水平,这道题压根没做。   庄沭让贺兰、丁姗姗回去上课,收好卷子、答案和贺正一起出了门。   彭燃、王省一的家长来得很快,却格外融洽地达成一致。   王省一的爸爸不停给彭燃妈妈道歉,责怪儿子不争气,连累好学生彭燃受委屈。   彭燃妈妈自始至终颐气指使、高高在上,无论对方如何低三下四请求原谅,甚至发誓回去好好揍儿子一顿,帮彭燃出气,她都没一点好脸色。   老师、主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又偏心彭燃成绩不错,加上王省一本人和家长都极力承担全部责任,再追究实属没有必要。   “彭燃妈妈,你回去还是要好好了解一下孩子,多关心他都在学校做些什么,不要总听彭燃一面之词。”吴老师见识过彭燃非比寻常的偏执,好心提醒。   彭燃妈妈挂着虚伪笑容:“吴老师你说得对。我要是早知道,他一天到晚和王省一这种孩子混在一起,我早就提醒他了,就不会有今天差点被冤枉作弊啊,多么可怕的指控。我们孩子冤枉啊,老师。”   “他也……不怎么冤枉吧。”吴老师终于直言不讳一次。   彭燃妈妈脸色骤变:“吴老师,可不能这么说话呀。王省一都承认了,关我们彭燃什么事,对不。”   “我还有其他事处理。”吴老师侧身从她身边溜出去,深深叹口气。   庄沭靠在走廊窗边冷眼看完一场闹剧,身边站着如一杆标枪的贺正。   “你怎么看?”他没收回视线,淡淡地问男人。   贺正表情是一贯的高深莫测:“和你想的一样。”   庄沭侧头,做了个“真的吗?”的表情。   “跟她谈谈。”贺正垂目整理袖口,“让他滚蛋。”   彭家母子在他眼里都不配拥有姓名,只不过涉及未成年人,贺正保持着极度忍让与克制。   男人很高,肩宽臂展,站不靠物,挺拔有力,拥有出色的礼仪教养。   庄沭比他矮不少,书上说仰头看人看多了有滤镜,还真是,越看越好看。   “老狐狸……精!”他低声念叨。   贺正瞥他一下,听见了,装做不知道。   彭燃妈妈前脚迈出办公室大门,迎面就碰上庄沭的视线。   “彭燃妈妈,好久不见啊。”庄沭扬起手中卷子,打了个招呼。   彭燃妈妈的脸拉得像只怀孕的蚂蚱,皮笑肉不笑:“贺兰爸爸呀。今天可不关我家彭燃的事,都是王省一干的。”   然后她立刻回头找王省一的爸爸:“老王啊,你快点来、来给人家贺兰爸爸道歉呀。不要老让人家抓着我,这算什么事呀?哎呦~~烦死掉了!”   “彭燃妈妈。”庄沭打断她,“我不找王省一,我就找你。不如找个地方谈谈?”   彭燃妈妈一万个不愿意,眼睛到处乱飘:“你不要开玩笑,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彭燃一没作弊,二没偷东西,三没陷害同学,我们是被连累的呀,冤枉的。”   “彭燃妈妈,三思啊。”庄沭扬了扬手上写着彭燃名字的卷子。   彭燃妈妈见识过庄沭的手段,想跑又不敢,只能边壮胆边嘴硬:“那你们快点哦,我赶时间呢。”   三人一起来到学校门口的咖啡厅,彭燃妈妈非常没礼貌,甩得大门哐哐响。   她进门就冲服务生大喊大叫:“开一个安静点的包间,赶快呀,愣着干嘛?”   “不用,我们赶时间,就在大厅。”庄沭用手势制止服务生。   贺正已经拉开一旁的椅子,庄沭十分大爷地一屁股坐进去。   彭燃妈妈瞥到这一幕,才打量起贺正,传说中的老非洲挖煤大师。   她惊愕!现在挖煤都要这么帅的男人吗?   奥哟~~电视上蹦跶的那群鬼玩意儿,他们不得去非洲挖粪球啊?   而且,哪里老了啊?   这要是老,那她老公就是清朝僵尸啦!   “贺兰……父亲?”彭燃妈妈好奇。   贺正微点头,说是点头其实就是眨了眨眼。   “难怪贺兰爸爸开古斯特嫁人呢。”她极其八卦地丢给庄沭一个理解的眼神。   贺正从她眼神里解读出三个字:老白脸!   “咳、咳。”庄沭编排过贺正,心虚地掩饰,“彭燃妈妈,开门见山地说吧。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彭燃有没有参与偷答案,考试作弊和陷害同学。”   彭燃妈妈不以为然:“贺兰爸爸呀,你这个人呢就是太较真,小孩子哪里来那么多是非黑白?事是王省一做的,就算他跟彭燃商量过,那他要是不想做,我们彭燃还能摁着他的手做下去不成?归根到底还是这个孩子的问题。”   “他那种人家出来的孩子,跟咱们不一样的。现在是坑蒙拐骗偷,以后是吃喝嫖赌抽。跟你们讲啊,我们彭燃给他好多钱的,就这样他还到咬一口。”她的话又密又急,好像永远说不完。   好一个自我以上人人平等,在我之下阶级分明!   “不要跟我玩非此即彼的文字游戏。”庄沭厌恶她的嘴脸,一针见血指出,“王省一有错,不代表彭燃没错。”   彭燃妈妈笑了:“当然有啊,我家彭燃的错就是交友不慎,什么偷东西、作弊、陷害同学都是无稽之谈。”   “真的吗?”庄沭将正确答案,和彭燃的卷子在桌上铺平。   上面用红笔画着两个圈,正是那道错误的正确答案!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谢邀,人在津巴布韦,刚下飞机,准备买矿,让我那倒霉儿子来挖!: ) 第33章   彭燃妈妈初中毕业就开始跟着家里做生意, 高中数学对她而言是天书。   她看着俩圈,干瞪眼半天憋出三个字:“怎么了?”   庄沭捏起咖啡勺,点了点卷子:“这是彭燃做的题, 这是正确答案。”   “嗯,这不一模一样吗?就……做对了啊。”彭燃妈妈来回看好几遍。   “没错。”庄沭笑着点头,“可惜, 正确答案是错的, 随便找个老师一看便知。”   彭燃妈妈脸色铁青,眼神变幻莫测,又怕庄沭诈他又怕庄沭说得是真的。   她再没文化也明白, 和正确答案错成一模一样,除了抄没第二种可能。   证物不是人证,没有说谎的空间。   彭燃妈妈不信邪, 拿过卷子手机拍照,发给彭燃的补课老师。   很快老师的结论发过来, 是一道错题, 单位忘记换算,错的不应该。   彭燃妈妈六神无主,端起咖啡牛饮喝光:“贺兰爸爸,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听老师说连秦主任都给你们赔礼道歉,改天、改天我让老王亲自登门给你们道歉!我、我让王省一公开给贺兰读道歉信, 你看可以不?保证让你们家有里有面, 我说到做到。”   她这番话实属寡廉鲜耻, 不要脸到家,把王省一全家当个物件、摆设在玩弄。   听得扑克牌脸贺正都皱起眉头。   “这咖啡怎么这么臭啊?”庄沭抬手掀翻咖啡杯, 深褐色咖啡冲着彭燃妈妈而去, 好在桌布够厚实很快吸干。   即便如此, 彭燃妈妈也吓一大跳,像只准备起跳的蛤hgk蟆:“你、你想……”   当她抬头,对上庄沭的眼神,却非常识时务地闭嘴。   她在市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清晰分辨出那些人可以一脚踩死,那些人可以踩得他生不如死,而那些人一定一定不能得罪。   庄沭属于最后那种,生存雷达告诉她,这是她能惹但不能惹怒的人。   “贺兰爸爸,别生气、别生气。”彭燃妈妈量子化变脸,突然开始轻声慢气说话,“我们家就一个孩子,从小骄纵到大,有很多事是做得不好,太让他胡闹了。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怀孕八九个月还在大排档点单收银,彭燃早产差点活不下来,我和他爸爸小心翼翼才将他养大,很不容易的。你们也是做父亲、爸爸的,应该能理解我。我也希望他好,我是妈妈没有办法呀。”   说着她开始抽噎起来,倒是真哭,面巾纸很快晕出水痕。   很久没说话的贺正突然开口:“这又关我们什么事?”   他冷血地恰到好处,像一尊高处的神佛,毫无怜悯俯视一摊轮回血肉。   “啊???”别说台词了,彭燃妈妈都忘了哭。   庄沭偷着乐,啥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鄙视链现世报!   瞧不起王省一全家,而在贺正眼中,她连做王省一的资格都没有。   能跟贺正面对面说话,得感谢她家努力堆粪球儿的大屎壳郎儿子!   彭燃妈妈一看软的硬的都不行,这才露出本真面目:“那你们说想怎么办吧?只要能放过彭燃这一回,我都听你们的。”   彭燃在她家可是远近闻名,亲朋传颂的好学生,有出息,懂礼貌,老彭家的希望,老彭家的根儿!   是她引以为傲的本钱,是招牌,是唯一的谈资,不能沾上任何污渍!   庄沭与贺正对视一眼,他们就在等这句话。   “让彭燃转学。”庄沭说得十分坚定。   彭燃妈妈差点蹦起来:“不可能,我们转去哪里?还有几个月就高二了,插班生哪里会要?”   “明天,最迟后天。”贺正保守衡量时间,“学校你选,其他的事不用管。”   彭燃妈妈看鬼似的看着他:“你、你不挖煤的吗?”   贺正懒得理她。   “彭燃妈妈,你只有这一个选择。”庄沭跟进威胁,“否则我会让彭燃作弊、偷窃、栽赃、霸凌的事人尽皆知。”   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能把彭燃踢出学校,踢得离贺兰、丁姗姗远远的,他不介意交换。   彭燃妈妈端起咖啡杯喝了个空,眼神闪躲着说:“你、你让我考虑考虑,考虑两天总可以吧?”   “就现在。”贺正直接拒绝。   庄沭瞧着对面吃了马应龙的表情,心里都快乐死了。   果然再大的恶人,都恶不过贺正这种拿着刀叉吃人的主儿。   “那……那我们要去一中呢?”彭燃妈妈权衡利益,眼睛珠子骨碌骨碌转。   贺正曲指敲了敲桌面:“打电话通知老师转学,现在、马上。”   “那不行!那我怎么知道你给我家彭燃弄好了呢?”彭燃妈妈不见兔子不撒鹰。   庄沭瞥一下怒气值四个加号的贺正,笑着对她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你大可现在转身出门,等一个结果。”   他根本不加掩饰,赤裸裸地威胁。   彭燃妈妈冷汗流下来,直觉告诉她该收手了。   她这辈子发家靠一分一毛的计较,习惯在别人底线游走,以博取最大利益。   这种手段是她生存的基础,她从未失手,便觉得本该如此!   彭燃妈妈拿起手机:“吴老师吗?跟你讲个事情,我家彭燃准备转学一中啦,明天就来办手续。你们这个破学我们不上啦!”   说完她挂断电话,一场豪赌:“我也劝你们说到做到,我明天要见一中校长。”   “让陶微跟她联系。”贺正习惯了,侧头吩咐,看见庄沭才顿住,“抱歉,我自己来。”   庄沭:“……”   彭燃妈妈眼尖,太熟悉他的状态。   她和老公陪着那些大老板、大人物,各个都是这样,习惯身边就是助理,这位贺兰父亲可不是什么挖煤的。   “等着吧,会有人跟你联系的。”庄沭起身,一分钟都不想在臭气熏天的地方待下去。   贺正不着痕迹为他拉开座椅,人已走到前头,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彭燃妈妈被像臭虫一般对待,脸色铁青,不敢怒也不敢言,嚣张气焰早已被磋磨成灰烬。   她只能在心里不停咒骂,惹是生非的儿子,和没有一点指望的废物老公!   彭燃妈妈在庄沭这儿吃了一顿大钉子,回家急赤白脸收拾彭燃。   哪知平时嘴甜,会哄人的儿子,一反常态,夺下她手里吓唬人的衣架,狠狠扔在地上。   用比她还狠,比她还大的声音高声咒骂。   骂他们夫妻没用,骂他们白送礼,骂他们被个废物的家长摆一道。   彭燃妈妈瞪大眼睛,看着气急败坏的儿子,好似看着个陌生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个头超过父母,他的知识超过父母,他的恨意也超过父母。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一场沸沸扬扬的考试作弊风波正式落下帷幕,令人意外的是处理结果。   王省一成绩作废,记大过,留校察看。   其中牵扯不清的彭燃,反倒直接转学走人了?让老师和同学大跌眼镜。   贺兰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集体认可,再也没有人拿前进三百多名的事,来调侃他的成绩,而成了学校里传颂的超级牛逼事件。   不停有其他班,甚至其他年级的学生,下课扒门口偷偷打听贺兰是谁。   听说有传言,看一眼、摸一下贺兰,保佑考试会的都做对,不会的全蒙对!   贺兰同桌甚至开玩笑,要去开个代摸贺兰业务,没准能发财致富!   与此同时,魔石内部调查风波也落下帷幕,公司对外披露,高管王茂,经纪人薛志业等人,严重违反职业准则,解除职务终止合同。因其涉及职务、经济多项犯罪,公司将配合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   许睿的经纪人米沙拉,成为经纪业务总监,暂时代理公司副总。   业内多家公司牵涉王茂事件,对外发函,均表示积极配合调查,进一步加强公司经纪业务管理。   一时间风声鹤唳,那些趾高气昂,嘬人血的公司、经纪人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堪称整治娱乐圈风气运动。   没有人知道是庄沭轻轻挥了挥衣袖,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人们更愿意相信,是魔石股权变更引起内斗,造成业界大逃杀。   庄沭的生活一切照旧,打打游戏买买菜,训熊孩子,跟老公合租。   直到有一天,边琸空降热搜。   #“边琸已退休”移民“万踪血盟”区# 爆!   庄沭被帮派众人来回@,手机嗡嗡乱响。   看过热搜他心情很淡定,处于关我屁事状态,回复众人:可惜,以后跨服团战没有对手了,唉!   他如今战力已超过“晓天”全体,虽然与边琸还有七十万差距,但也是自开服以来,唯一一个能与边琸战力缩小到百万以内的玩家,何况主卡是游震!   《武战》高战一般不会移民,一是贵要攒好久钻石换移民劵,二是落地降级,前区服成绩、头衔、排位加成统统清零,新区服要重头再来。   这种又花钱又费力的事,一般只会发生在一种情景下——为爱奔赴!   毕竟跨服没法结婚!   但是,自打庄沭、边琸切磋搞没了“无我”,这俩人就全无互动。   边琸时不时买个金劵过来转转,也不提庄沭,也不会找庄沭,用游震沉默站在大慧寺塔尖上,望着竹林方向,像个落魄男模。   庄沭战力上去后,除了大型跨服斗殴晚会,很少上游戏。   斗殴时碰见对面的边琸,那自然是往死里打!   边琸偶尔会让他杀两回,不会剃他光头。   他的战绩表上,被杀那一栏只有“游震天下第一”的名字。   所以,网上态度两极分化严重。   一边“晓天”老服为代表,认为边琸动了凡心。   另一边以“游震天下第一”粉丝为代表,认为爱情纯属瞎扯淡,我们游爹莫得感情。   他俩只会打得你死我活,毕竟游爹是要做掉边琸的男人!   边琸年轻登顶,急流勇退,无论是游戏还是娱乐圈,都是江湖传说般的存在。   他的粉丝组成很杂,有十来年的老粉,只求他平安顺遂,活着就成。   有铁血事业批,叫嚣复出横扫娱乐圈。   有纯粹的跟风狗,没事边琸是谁,有事哥哥赛高。   这么大个热闹横空出世,砸得娱乐、游戏、时尚,三圈懵逼。   路人结对吃瓜四处游走。   紧接着边琸又发了条微博:跟着朋友吃,总能吃到好东西。   底下是一张吃火锅的照片,没有人,只有一桌菜品和翻滚的红汤。   影帝五年没发微博,这下一个多月发两回,粉丝喜极而泣。   #边琸再发微博#冲上热搜!   微博福尔摩斯倾巢而出,拿着放大镜分析照片,很快发现重大线索——   边琸发的照片边缘有个纸巾盒,上面印着”嚯嚯火锅”!   众人哗然,边琸才华横溢,是个相当傲气的人,大红大紫的那些年,除了公开合作,极少分享生活,是正真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   粉丝更是爱死了他的傲气与神秘,好似粉得真是神仙哥哥,极大满足虚荣心。   如今,跨过而立之年的影帝,在老城区的犄角旮旯里,与朋友平静享受人间烟火,不甚唏嘘。   粉丝心态超好,简直就是您能喘着气儿出来,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短短两个小时,影帝吃火锅微博点赞超六百万。   “嚯嚯火锅”也莫名其妙被顶上热搜。   周末晚上八卦人格外热情,影帝微博点赞跨过一千万大关时,意外出现了。   知名狗仔营销号,放出一段粉丝投稿,就在两周前,“游震天下第一”在世界频道也放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粉丝说得很细致,当晚因为这张照片,争吵哪里火锅正宗好吃,整个区服还打了一架,打得极其惨烈又无聊,修装备都得排大队。   著名游戏八卦号“噗噗噗噗噗”还记录了这场乱战,起名:一顿火锅引起的血案。   他还叫博主去翻翻“噗噗噗噗噗”的稿件,里面就有这张照片。   狗仔很贴心,底下直接放出稿件链接和截图,果然和粉丝说得一模一样。   影帝晒的那张照片,分明出自“游震天下第一”!   再结合边琸游戏号移民的消息,微博直接炸了!   粉丝也裂成好几块儿,生命粉继续无所谓,喘气儿就行。   事业批叫嚣:三十而立,先成家后立业,结完婚继续横扫娱乐圈!   唯粉就地破大防,举报拉黑捂嘴一条龙,还我哥哥单身清白!   一时间微博硝烟四起,好不热闹。   互联网的比事丝毫不会影响庄沭,他又不是蜘蛛精只能活在网上。   起先贺兰还很敏感,跟个炮仗似的,谁敢黏庄沭就炸死谁。   后来他释然了,倒不是老贺回家的关系。   而是他发现庄沭天生脑子里缺根弦儿,对情爱不敏感,这点跟他爹简直是绝配!   看看他俩日子过得,都不如同班同学,狗都快看不去了!   就这么个玩意儿,还担心啥啊?他出厂设置就没这个模块!   贺兰捧着手机香喷喷地吃他小爸的瓜,边吃边摇头:“我以为影帝是个老狐狸精呢,看来不过如此,啧,还是沉不住气啊。”   “你嘀嘀咕咕干嘛呢?”庄沭登在游戏毯上活动,准备登陆。   贺兰举起手机:“你和边琸的八卦啊,微博上,你俩第二个儿子的名字都有了。”   “叫边瞎话吗?”庄沭无语,咬了口自己的瓜。   贺兰陷在懒人沙发里好奇:“你……就一点没感觉到,边琸对你有好感吗?团战他都故意让你杀,没事就买贵得要死的金劵,跨服来看你的演唱会。”   “胡说!”庄沭登陆游戏,“那是你爸爸我艺高人胆大,凭实力拿下傲人成绩!”   贺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太可怜了。”   直到登上游戏前,他俩都没多想。   但是俩人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狂刷:“边琸已退休”囍“游震天下第一”。   复制党如一毛一条的机器人似的,刷得昏天黑地。   近聊、世界同时有人发语音:“游爹上线啦!主城外竹林,快,组团抢红包啊!别让他跑咯!”   然后就见密密麻麻的名字,翻墙而过,冲着他们狂涌而来。   爷俩哪儿见过这阵仗,当场下线!   庄沭猛狐挠头:“他们、他们想要干嘛?”   “我还是个孩子,我不懂。”贺兰惊魂未定。   突然他俩手机一起响起,那只能是帮会信息。   庄沭拿起来一看,差点被吓死!   就在刚刚,管理员邀请“边琸已退休”进群。   现在“边琸已退休”正在@他:游震,上一下游戏,我有事跟你说。   群内自从他进来,仿佛被屏蔽,没有一条信息,太可怕了!   庄沭浅色眼仁幽幽转到贺兰脸上,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他想干嘛?”   “你问我?我还是孩子啊!”贺兰一副“你长点心吧”的表情。   庄沭开始咬指甲:“他高我七十万战力呢,要打死我还是很容易的。你说他要是找我切磋,我是上呢?还是不上呢?”   贺兰震惊成哈士奇表情包:“你认真的吗?”   “不行,这事儿不能怂,有损我游震的形象。”庄沭捶下手心,啪!反手就是个登录。   贺兰“别”这个字儿,卡在嗓子眼儿里没出去,眼睁睁看着他一上线就被炸了九百九十九个“悠悠我心”。   世界频道已经被系统小喇叭占领,不停播报:侠士“边琸已退休”向“游震天下第一”送出“悠悠我心”。   主城深蓝天幕,被“悠悠我心”染成炫目的橙红色,好像被晚霞烧红的天空。   庄沭还放着投屏,整个屋子跟主城染成一种色彩,梦幻得不像是人间。   “靠!一个‘悠悠我心’三百六,三十五万干点啥不好,在这烧柴火?”他还有心思抱怨浪费。   贺兰恨铁不成钢:“就该让老贺站在这儿观摩!不争气啊!”   然后就见边琸用游震从主城飞过来,缓缓落在庄沭身前。   他的游震今天换了套衣裳,是个绝版,游震专属商城限定时装——游龙天下。   当时由于价格高,游震又是个过渡卡,并没有什么人买,惨淡下架后游震就再也没有专属时装。   黑色长袍皮革质地,修身滚着金边,不得不说这套衣服做得相当精致,衬得游震英气逼人。   庄沭第一反应:不愧是影帝,打架都要换限量时装,够骚包!   正当他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时,突然交互界面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侠士“边琸已退休”对侠士“游震天下第一”发起“绑婚”。   “什么鬼?”庄沭发现一根红线,将他和边琸的手腕牢牢拴在一起。   影帝一声不吭,绑了人拽着就跑,两人飞向主城大慧寺塔顶。   贺兰刚上线,就看见他爸被人绑跑了!   “放开我爸!!!!”他换成能飞的“刀猫”,左右抽出两把弯刀,紧跟着杀过去。   《武战》的“绑婚”系统比较复杂,想要启动有严苛条件。   例如发起时必须同服,必须有过切磋,必须为团战对立方,必须互拿人头超二十次,必须赠送“悠悠我心”,必须高于对方战力等等。   这里面比较难的就是团战人头、切磋、同服,都被边琸诡异地达到了,有心人去数数就知道,边琸不多不少正好送杀二十次。   “绑婚”有效时间不过十分钟,这期间被绑人游戏界面只有红色感叹号,不能退出游戏,不能执行操作,整个人是跟随状态。   直到对方完成求婚主动解除,或者时间到系统解除。   至于被绑的那位,过后会不会砍死求婚人,官方看热闹不嫌事大,官方不管,官方吃瓜!   庄沭还在游戏毯上手忙脚乱,无论是可穿戴手柄,还是切回手机操作,通通不管用。   游震就像个人工智障,直挺挺地跟着边琸跑。   一直飞到大慧寺塔顶,四周挂满了看热闹的人名。   贺兰的“刀猫”紧随而至,冲过去就是必杀一刀,被“绑婚”自带结界盾弹出去五米远,脸刹着地。   到止为止,边琸与庄沭没说一句话,沉默着当绑匪,亦如默不作声完成“绑婚”全部前置任务。   贺兰爬起来重新冲到塔顶,在结界盾外上蹿下跳,像只擦玻璃的猫!   边琸看一眼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贺兰,低声说:“没时间了。”   “你到底想干嘛?”庄沭人是懵的。   他没见过也没用过“绑婚”,再加上边琸跟只没嘴葫芦似的,一句话不说。   “我的想法很简单。”边琸的声音依旧动听,“我想请你嫁给我。”   “哈???”这是庄沭从来没想过的发展。   边琸火速交易给他七千万金币:“聘礼。”   然后扔出求婚桃枝,整个大慧寺金顶刹时开满桃花。   胖鸽瑞瑞叼着红色请柬昭告天下:天地为鉴、日月同辉。侠士“边琸已退休”求娶侠士“游震天下第一”!   ……   晚上贺正在加班,祝修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总裁办秘书一脸“我们全家都完蛋了”的表情站在门口。   他是负责舆情监控的,之前因为庄沭黑料过多,祝修怕节外生枝特意安排。   之后庄沭退圈处于查无此人状态,大家都以为平静日子能一眼望到头,结果噩梦就降临了。   祝修接过监控数据,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黑料、八卦叫公关公司删除、压热搜就行,这回是绯闻啊!绯闻对象是影帝边琸啊!特么光点赞就一千多万啊!粘在热搜上的男人啊!   “你要不……直接拿去给贺总看看?”祝修抬头提醒同事。   空调冰冷的风吹过他的领口,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舆情同事,不知何时跑得毛都不剩,远处传来总裁办排队打卡下班的滴滴声音。   祝修举着ipad硬着头皮返回办公室。   贺正的办公室无论国内海外,几乎长得一个模样,简单凌厉的线条,大面积落地窗,空旷视野开阔。   独占半层空间的巨大办公室,只在中心摆放黑色办公桌,连个沙发都没准备。   放点干冰吹起烟雾,就好似南天门办事处。   贺正刚关掉香港那边的视频,抬头看见祝修,眼神只停留一秒,便是询问。   祝修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先生,舆情那边有……庄先生的问题,您看看?”   他的助理极少如此吞吐不清,贺正抬眼接过ipad,仔细翻开每一条数据和结论。   “知道了。”他没有太大情绪变化,回复也很敷衍模糊。   祝修壮着胆子越界:“需要干预吗?”   贺正沉默许久,将ipad递回去:“有需要,我会叫你。”   “好的,先生。”祝修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轻手轻脚走出去,毕恭毕敬带上办公室大门,门外、门内好似两个世界。   贺先生回来后,每天都回家,但似乎对庄先生的态度逐渐冷淡下来。   果然,没有什么人能够撼动,一个支撑着庞大帝国的机器,一台血肉机器。   心无旁骛处理完最后一份香港文件,贺正抬头已是华灯初上。   落地窗外是朦胧的钢筋混泥土丛林,玻璃幕墙反射着晚霞撞开天幕的最后辉煌。   没有工作占领的大脑,会快速捕捉到情绪。   那些干扰思考的文字,好似春藤掐住空隙,密密麻麻缠绕上来。   贺正看眼实验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撤回,最后才抓紧拿过来。   实验手机里,“无我”的AI还在运行,它像贺正的另一种人格,偏执地守着虚空世界。   游戏里群情沸腾,肥鸽瑞瑞也给“无我”送来喜报:天地为鉴,日月同辉,侠士“边琸已退休”求娶侠士“游震天下第一”。   漫天“悠悠我心”飘着橙色光芒,一层又一层,遮盖着天幕失去原有颜色。   AI(已黑化):统统鲨掉!!!   贺正:“……”   他已经很久不曾跟AI对话,没想到他还是这副又茶又有大病的样子。   我究竟教他了些什么?   贺正怀疑人生。   “你很激动。”他对AI说。   AI(已黑化):废话那是你老婆!   贺正微微动容:“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AI(已黑化):好像属于我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了。沮丧·jpg   贺正皱眉,认真想了想:“他从未属于过我,我们是合作关系。”   AI(已黑化):你没有动过心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贺正长时间沉默。   AI(已黑化):没有想要拥有的冲动吗?他那么可爱。   贺正还是沉默,看向窗外晚霞咽下最后一口气,深蓝色的天空只剩一道浅色缝隙。   AI(已黑化):你不敢回答。   贺正没有正面回答:“我可以克制。”   AI(已黑化):他会同意求婚吗?   贺正靠进座椅里:“不知道。”   AI(已黑化):你希望他拒绝吗?   贺正情绪稳定:“合同有约定,他是自由的。”   AI(已黑化):你真是个无趣的人。   “谢谢。”贺正不觉得这是个负/面/评/价。   AI(已黑化):还有五分钟“绑婚”解除,我希望你老婆砍死他!   “不会,我老婆打不过他。”贺正客观解释。   AI(已黑化):……   游戏里大家看不到两人的私聊对话,只看到边琸发起的红包雨,九万多个大额钻石红包,只要庄沭点同意,主城众人全体捡到手麻!   贺正以“无我”的视角观察一切,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清。   主城众人为了大红包,集体起哄游爹,叫他赶紧摁下同意,今晚不醉不归。   只有贺兰在“绑婚”结界外,上蹿下跳,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中狂刷:“你们不要乱来啊!他是我爸,亲爸,我爹尚在!还没死呢!!”   可惜世界、近聊刷屏速度太快,没人注意到他。   只有贺正一眼看到,急疯了的小猴子一样儿子,都能想出他嘴里在念叨什么,肯定是:他是我爸,我爹还没死!   “你什么意思?”庄沭看着屏幕前,是否同意求婚的选项私聊边琸。   边琸回复:“字面意思,我想赌一把。”   “赌?是会输的。”庄沭隐晦拒绝。   边琸坚持:“愿赌自然服输。”   “何必,那么多人看着,名声不要了。”庄沭劝说,“收回去,就说弄错了。”   这人哪里社恐了?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   庄沭还真了解过他,边琸是个羽毛极其干净的影帝,演技人品无可挑剔,登顶多年几乎没有八卦、绯闻,兢兢业业,清清白白。   他想不通,这种超稳定性格,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我认真的,不会收回。”边琸的声音并不激动。   他早就预料到结果,庄沭这种人,看起来大大咧咧,有时候还挺积极阳光。   其实骨子里很冷,拒人千里之外的不是行为,而是心。   你永远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憎恶什么、什么时候会开心,什么时候会难过。   他像一团被火焰包裹的冰块,里面塞满谜团。   边琸从未见识过如此诱惑,但他的确社恐,没有正常交朋友的经验,甚至不敢再找庄沭切磋,只是默默地做着自以为是的准备。   与其说这是一场求婚,不如说是走投无路的社恐,想引起一个人注意的自爆行为。   “抱歉,我不会为你的冲动买单。”庄沭知道对方选择坚定,诚恳做出回应。   “绑婚”倒计时闪烁,现在摁下拒绝会有世界播报,倒计时结束默认拒绝,则是悄然结束。   AI(已黑化):倒计时三分四十秒,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吗?   贺正支着太阳穴,游戏里“悠悠我心”还未消散,大慧寺塔顶桃花开了一回又一回。   两个游震站在那里,手上的红线拖得老长,美景如画。   只有贺兰的“刀猫”,不合时宜地在结界外擦玻璃。   突然,庄沭的游震向着竹林方向看过来,眼神分毫不差落在“无我”的位置上。   贺正蓦然坐起身,似乎能感觉到视线的温度。   游戏里,游震的眼睛与庄沭有几分相像,是有力量的温柔,淡茶色的瞳仁如火焰般明亮,像星辰流淌出的年华。   贺正拉近屏幕,再次确定庄沭真的是在看,寂静无声地看着他。   “你有一颗泪痣,很好看。”   “他叫‘无我’,他这里也有颗泪痣,跟你很像。”   贺正摸了摸眼角:“你真的在看吗?”   AI(已黑化):倒计时两分十七秒。   依旧未收回视线,庄沭的游震看上去有些奇怪,明明深陷狂热氛围,却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洒脱。   贺正突然摁下早就调出的陈总电话,对面可能设置了特别铃声,秒通。   “陈总,请你现在对游戏进行临时维护……”   他话音未落,庄沭的游震收回视线,下一秒世界传出江湖心碎播报:侠士“游震天下第一”拒绝了侠士“边琸已退休”的求婚,咫尺天涯,花开花谢,各自安好。   全服震惊!微博哗然!粉丝满地找头!   大家能想到会拒绝,但依他俩的性格和关系,不太可能是如此打脸的公开拒绝,悄悄过倒计时,打个哈哈,开个玩笑,好歹挽救一下影帝的面子啊?   边琸可是赌上两个次元的名声,谁都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   贺正愕然,缓缓放下手机,低声说:“抱歉陈总,不用了。”   AI(已黑化):吓死宝宝了,咦~~你不是不在乎吗?   贺正低头难得想掩饰情绪:“我克制过了。”   AI(已黑化):人类,面对本心并不可耻。   居然被人工智障安慰,贺正有点唏嘘:“我……不配。”   他关闭实验手机,转头窗外灯火阑珊,白色月亮在海面上徘徊,无家可归。   另一边,发动自杀式袭击的影帝边琸,长呼一口气,结束了。   一切按照剧本的走向,杀青。   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去赌一线生机。   边琸童星出身,星途坦荡,一路顺遂,少年影帝,青年影帝,三金三项,后人只能望其项背。   可他不快乐,不开心,不想说话,也从未拥有过自我。   他是一个珍贵而又罕见的灵魂容器,让渡给剧本和小说里的“他”,活一回。   边琸的叛逆来得又晚又长,网瘾青年、堕落影帝、激流勇退……   没有人知道他想干嘛?下一秒要去哪儿。   他的目标换过一个又一个,成功对他而言唾手可得,毫无意义。   直到遇见庄沭。   边琸惊讶,他怎么能活得那么恣意?他怎么可以有如此有趣的灵魂?   我好羡慕他啊……可我永远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他的心在说:去接近他吧。   就像靠近野火,会得到片刻温暖,哪怕引火烧身。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弹唱):苦海泛起波澜~~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第34章   庄沭火速下线, 关闭手机、投屏和一切与游戏有关的东西,来到楼下大客厅。   贺兰打开微博,到处都是对边琸不怀好意的嘲笑。   笑他混日子混到沟里, 连个小主播都拿不下。   笑他逃避现实,玩游戏玩到脑子有病。   笑他堕落、无能、二十登顶,三十而终。   人啊, 如果一辈子都在做别人认为对的事情, 偶有随心所欲的差池,便是原形毕露,过往那些赞美与倾慕, 犹如耳边响屁。   贺兰是很善良的孩子,看得心惊肉跳:“你、你不用跟他说一声?”   他并不讨厌边琸,甚至有点可怜他, 因为庄沭对他莫得一点感情啊。   “说什么?”庄沭抱臂歪头,“不要随便给人虚无的希望。”   贺兰试着去理解边琸:“我感觉他就是个笨蛋, 他好像只是想接近你。”   “他想什么不重要。”庄沭喝口水, 冷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贺兰觉得有点冷,磕磕巴巴问:“那……那个,如果、如果今天是老贺呢?”   “你哪儿来那么多如果?”庄沭突然想到“无我”, 刚刚他鬼使神差看了眼竹林方向。   贺兰怕挨揍, 直接蹿到与他对角线的沙发上:“我就问问, 你怎么还急眼呢?”   “如果是老贺,我就砍死他!”庄沭对着他做了个手起刀落。   贺正满身疲惫, 推门进来就听见老婆要砍死自己, 眼前一黑。   “老贺!”贺兰站在沙发上大呼小叫。   贺正把西装递给费芦雪, 仍旧一丝不苟地走进来:“坐好了再说话。”   贺兰看一眼庄沭,后者心虚捂脸。   “我们刚刚在说游戏,你别误会。”庄沭满脸无辜地解释。   “我知道。”贺正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好似要开会,“贺兰,上楼去写作业。”   贺兰不服气:“我都写完了。”   “那就再写会儿。”说话的是庄沭,他看出贺正有事讲。   贺兰:“……”   行,你们了不起!   小藏獒甩着拖鞋,噼里啪啦上楼。   那动静听得老贺直皱眉。   待到拖鞋声逐渐远去,贺正率先开口:“需要帮忙吗?”   边琸游戏求婚这件事,全网沸腾,他没必要装作一无所知。   “哈?”庄沭没明白。   “我是说,如果外界声音让你觉得困扰,”贺正的语气永远是公事公办,“可以叫陶微去办。”   庄沭了然,有点不好意思:“我倒是没啥,就是有点意外。那个……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会。”男人斩钉截铁。   庄沭差点被噎死,这就是爱上星辰大海的男人啊,牛逼!   “边琸和陈总那边都会有行动,外界声音不会太久。”像是安慰他一样,贺正补充。   庄沭微妙扑捉到“陈总”两个字?   “陈总是谁?”他疑惑不已。   贺正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不觉卸下防备,居然说漏嘴了。   “没什么。”他脸色如常,“既然没事,那就好。晚安。”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留下庄沭风中凌乱:“他、他这是,这是跑了吗?”   “边琸、陈总?边琸和陈总?”手指点着唇尖,他自言自语。   想要压住这件事的,现在有三伙人,边琸公司、游戏公司、其他品牌方,最急的是前两者。   “陈总代表游戏公司……”庄沭眼神一暗,“贺正认识游戏公司的人?”   贺正不会在家提及工作的人和事,只能说这个陈总是私交,并且很熟。   他的眼神远远落在展柜里的胖“无我”身上:“你可千万别让我逮到!”   贺正压住脚步,保持平常节奏上楼、关门,却长呼一口气。   洗完澡,他完穿着浴袍在露台抽烟,夜晚起了风,吹得烟燃起橘光,明明灭灭。   没有月亮,星星在夜空里游荡,庄沭房间的灯也还没灭。   贺正不知在看哪一片光。   长久凝视,直到指尖香烟燃到底,变成长长的青色烟灰。   隔壁的灯灭了,他也终于做出决定。   ……   第二天早上,贺正没有去上班。   庄沭和贺兰刚吃完早饭,祝修来了。   “祝叔叔好。”贺兰打完招呼,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时间掐得刚刚好,贺正西装领带穿戴整齐地走下楼梯:“正好顺路,送你去学校。”   “老贺,你要去哪儿啊?”贺兰微愣。   学校和贺正公司是两个方向,和南郊机场是一个方向。   “早。”贺正先跟庄沭问好,再回答他的问题,“回香港。”   他用了一个回字,显示在此只是暂时停留。   “现在就走?”庄沭不意外,书中贺正就不常回家。   他更在意的是这个决定,好似临时做出的,有着浓浓的逃避意味。   “香港、香港、香港!香港到底有什么?!”贺兰先炸了。   贺正整理袖口,眼皮都没抬:“有工作。”   祝修赶紧站出来拉走贺兰:“少爷,我们先去地库等吧。”   贺兰见老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给庄沭使个眼色:快上!不能放跑他,放跑一次小半年不回家!   庄沭:“……”   祝修带着贺兰出门等电梯,面上是职业性的淡定,心里面感慨万千。   大半夜接到老板要回香港的电话,还是头一回。   贺正虽然是个工作狂,但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晚上折腾人。   他这位老板,礼仪教养挑不出毛病,是守着方圆规矩做道场的人。   这次走得特别匆忙,文件、衣物、人员都没准备,只身逃难似的。   “抱歉,突然有工作。”贺正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如果有人对不需要解释的事情过多关注,那只能证明他心虚。   庄沭不知说什么好:“没事,你、你忙你的。”   作为一个摆设,贺正完全不必要解释,气氛尴尬得叫人脚趾抠地。   贺正站在玄关处,穿衣镜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对镜双影,孑然一身。   “谢谢。”他声音低沉动人,总是不紧不慢的,“贺兰不懂事,还要你多费心。”   “不客气,你放心吧。”庄沭回应。   事发突然,他手里还拿着水杯,清晨温柔光线打在他背后,柔和又美好。   贺正看着他,眼神逐渐起了侵略性,又及时避开:“好,那我走了。”   “等等!”庄沭叫住他,飞快从客厅柜子上取下胖“无我”,再返回来。   他们保持着极其礼貌的距离,庄沭将“无我”递给贺正:“送你了。”   贺正接过来,有意错开他的指尖,不碰分毫。   “无我”只有他掌心大小,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眼角下一颗泪痣,还有娇俏起飞的发梢。   “很好看,谢谢。”男人高大英俊,气质成熟稳重,手里握着个娃娃,确实有点可笑。   庄沭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爱吃橘子,你呢?”   他明显看到贺正脸色未变,胸口却有不同寻常的起伏。   “我不吃。”贺正一本正经回答。   庄沭一瞬不瞬盯着他,一根手指找到贺正手指的空隙,虚搭在“无我”身上:“收好了,他会保佑你的。”   “好。”字出口的同时,贺正决然转身,毫无留恋地走出大门。   庄沭的手指在阳光下落空,划下一道金色的线。   贺正关上大门,用力闭了闭眼,才发现下颚绷成一条线。   他紧了紧领带,沉默收拾情绪,再摁下电梯按钮。   逃避可耻,但有用。   地库里贺兰已经等的不耐烦,祝修快哄不住时,贺正终于出现。   黑色的宾利慕尚缓缓驶出,阳光洒进车内,贺兰微眯起眼。   “老贺,你喜欢庄沭吗?”他突然问道。   祝修在副驾慌忙升起前后座隔板。   贺正把问题抛回去:“你呢?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贺兰坐没坐相,胳膊搭在车窗上。   贺正眼神温柔下来,拍了拍他的脸,故意模糊问题:“你喜欢,就是我喜欢。”   这问题算是白问了,老贺狡猾狡猾滴!   “老贺,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贺兰皱眉,脸上已经有了帅气逼人的模样。   贺正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操心?”   贺兰的变化很大,虽然还有刺,却是软软的小刺,顺毛撸一撸,就可爱起来。   十六中离轩玺很近,笔直道路尽头,已能看到崭新的教学楼。   “祝叔,给我停路边,我走过去。”贺兰提起书包。   车缓缓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认真又严肃地对贺正说:“你认真考虑考虑吧,庄沭挺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你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贺正被说得一愣一愣。   贺兰背起书包:“唉,我也是为你好。”   “那我先谢谢你。”贺正关上车门,眼不见心不烦。   车子再次启动,贺正看着贺兰变成街边的一个小点,才收回视线。   “是挺好的……”他看着手心里的“无我”,清浅地笑了笑。   ……   影帝游戏求婚事件,像是一阵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如贺正所言,一天半后销声匿迹。   没过两天,有人在机场拍到边琸过vip的照片,说是出国散心。   而他的游戏名,也从“边琸已退休”改成“边琸已退游”,同时传出几位流量大咖争抢《武战》代言合作的消息。   庄沭看着手机信息推荐,摇头感叹,一个莫名其妙的求婚,搞跑两个男人,无敌是多么寂寞。   生活似乎又迎来平静无波,连老贺都销声匿迹,视频都不发一个。   庄沭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种微妙的波动从未有过。   今年初夏来的猛烈,毫无过渡气温直接冲上三十多。   贺兰这种火气旺盛的半大小子,热得恨不得像哈士奇一样去剃个毛!   周边消暑古镇游热火朝天,被热浪逼得好久没出门的庄沭,决定带上贺兰、丁姗姗和周琳,周末也去凉快凉快。   一来是为感谢丁姗姗,在贺兰被污蔑的时候仗义相救,不是每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都能做出这种壮举。   二来是谢谢周琳发现卷子答案有问题,还有她时常帮贺兰讲题。   庄沭大可拿钱赠予她们,但那是亵渎孩子们的友谊和感情,一起出去玩,顺便准备些小礼物更好些。   于是周六早上八点,庄沭开车带着大家向吉龙古镇出发!   吉龙古镇是古老的水路渡口,已荒废多年,最近两年被开发成环水路生态游项目。   周边原本破败的街道,被修缮一新,临水遍布楼台轩榭,十步一喷泉,五步一潭景。   是夏日休闲避暑的好去处。   只是通往古镇的路还未修完,有段地方坑洼颠簸,尘土飞扬。   “贺兰,脑袋收回来,窗户关上!”庄沭戴着墨镜开车,余光瞥见小藏獒趴车窗边眯着眼吹风。   贺兰慢吞吞关上车窗,呸呸嘴里土腥味:“这破路可真够呛。”   “贺兰喝水。”周琳从后面递给他矿泉水。   庄沭嘲笑他:“吃点土,来点水,和成稀泥咽下去。”   贺兰砸吧一下嘴里的味儿,当场yue了一嗓子。   惹得后座周琳、丁姗姗笑得咯咯咯,像两只快乐的小母鸡。   过了路况不好的地方,就能看见古镇的迎客牌坊,高大的石门牌,套着色彩斑斓的仿古木门牌,周边山清水秀,一路开过去心旷神怡。   贺兰举起手机拍摄视频,然后发给老贺。   爷俩终于互通微信,这是贺兰发给他爹的第一条信息。   贺正早上有个早餐会,是香港商业的慈善活动,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他很快回了信息,一个古董笑脸表情。   贺兰摇头,这只爹还是别要了吧!真没意思!   他突然想到什么,黑亮眼珠骨碌骨碌转,举起手机又拍了段庄沭开车的视频,发过去。   想了想又补句话:漂亮吗?   贺正被人围在早餐会中间排队寒暄,突然手机震动,出于礼貌没管,继续和其他人说话。   贺兰等半天,车都开进镇子里了,老贺那边全无动静。   他垂头捂脸低吟:“老贺……不会想出家吧?”   他不死心又发了条过去:有没有想你老婆?   贺正总算从人群里脱身,走到露台才掏出手机,然后愣住了。   那是段很短的视频,视频里庄沭戴着墨镜,目不斜视地开车。   雪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皮质方向盘上,不是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带着一股力量,能看到指尖紧绷,骨节处有着生动的粉色。   阳光很好,照在他脸上好像落了层金色的雪绒,冷峻里的俏皮。   贺正握拳掩嘴,不知是在掩盖什么样的情绪。   他回复贺兰:嗯。   贺兰正准备下车,听见手机响,连忙把衬衣系腰上,拿起来一看懵逼。   “嗯?嗯!嗯……”他咬着后槽牙指导他爹。   贺兰:删了重发,说非常漂亮!我拿给庄沭看!   手机屏幕都没灭,贺正就又收到消息。   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晨光里,长久注视着手机,哭笑不得。   庄沭漂不漂亮不用别人说,贺正知道,深埋于心。   他回复儿子:玩得愉快,注意安全,谢谢庄沭。   礼貌的疏离感,永远是他的保护色,在此之内所向无敌。   贺兰站在车前摇头:“老贺啊老贺,你会后悔的。”   “干嘛呢?”庄沭手搭在他肩膀上,两人几乎一般高。   贺兰“啪”得关掉手机,有点沧桑地说:“没啥,这周围环境挺好,看能不能给老贺找个出家的地儿。”   庄沭:“……”   “丁姗姗、琳琳姐,等等我啊!”没沧桑够一秒,贺兰原形毕露,冲着水车奔过去。   庄沭望着他屁颠屁颠的背影,感慨:“小崽子,可真孝顺啊!”   ……   白加道别墅里,慈善早餐会正热闹,而炙手可热的贺正,却在露台花园躲懒,时不时翻看手机。   祝修站在不远处,阻挡了几波想要上前的陌生面孔。   贺先生看起来心情很好,没必要的人和事最好不要打扰。   岑乐心被众人拥簇着走过来,一眼便看见贺正的背影,孤傲的灰色,生人勿近。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高大深沉里有些许放纵的自我。   这个男人他看了十六年,至今还深深地吸引着他。   岑乐心起了个稍等的手势,头都没回说道:“改天再聊吧。”   周围都是人精,纷纷作鸟兽散。   岑家在香港的地位不低,攀附者无数,岑乐心作为岑家二少,风光多年,却至今未婚。   他走进的时候,祝修抬眼看了看。   岑乐心敏感停住脚步,问道:“怎么?连我也不能过去吗?”   “哪里,二少请。”祝修声音微微提高,正好是贺正能听到的,算是提醒。   贺正的背影陡然挺直,为数不多的轻松感瞬间弥散殆尽,又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岑乐心瞥祝修一下,不便发作,径直走过去。   “听说你结婚了。”他与贺正少年相识,说话非常随意。   贺正收起手机,表情冷淡:“是。”   “闪婚?”岑乐心看他,疑惑里透着些许不清白的质问。   贺正站得笔直,如一杆钢枪:“是。”   岑乐心眼神复杂起来,张了张嘴,想到对方的脾气,不爽的话转个圈又吞下去。   知道贺正中意同性后,他就是贺家老头子联姻名单上的翘楚。   为此,岑乐心在内地住过一年多,甚至部分生意都跟过去。   奈何贺老头儿指东,贺正打西,贺老头儿要城门楼子,贺正送他胯巴轴子。   岑乐心在香港要风得风要雨,追他的男人能从弥敦道排到蒲台岛,而且各个身份显赫。   他毕生受过的委屈,全在贺正身上!   他是个生意人,这么高的沉没成本,哪有说丢掉就丢掉的。   “也没见你带过来。”岑乐心把玩着金属点烟器,“就这么见不得人?”   祝修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不自觉转到贺正脸上。   贺正并无表情,或者说他不在意这个问题:“没必要。”   “也是。”岑乐心低头笑了,“反正……我不在意。”   他的话模棱两可,既是不在意贺正带人来港,又是不在意贺正已婚。   结婚嘛,又没规定一人只许一次,岑乐心的父亲、大哥都是三婚,不要太快活。   “收购的事情还顺利吗?”笃定贺正的婚姻不过形式而已,岑乐心心思又活络起来,“FXV那边我大哥有熟人,改天我同他讲。”   岑乐心仰头瞧着男人俊美无俦的侧脸,越发欣喜:“其实我建议,你不如跟我回家,见见我大哥,没准有更好的思路呢……”   “抱歉。”贺正根本没在听,掏出手机背过身走向远处。   是贺兰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背景是古镇简易开放的宠物乐园,里面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   庄沭和贺兰一人抱着一只睿智的哈士奇,开心合影。   阳光明媚,哈士奇热得耷拉着舌头,有一只还是对眼。   庄沭可能是晒的,也可能是刚运动过,摘掉墨镜脸颊微微泛红,健康又可爱。   贺正骨节分明的手指,遮挡住贺兰的部分,又看了看,这才回复信息。   贺正:和小动物玩完要洗手,提醒你爸喷防晒。   岑乐心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吃惊,贺正居然会发信息?   印象里男人掏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更像一台没有隐私的机器,家里什么问题都可以丢给助理处理。   像这样在公开场合,低下头颅,满脸认真地手机打字?   岑乐心没有见过!   “他在给谁发信息?”岑乐心扭头问祝修,一点不觉得自己越界。   祝修心里苦啊!   “二少……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贺正的助理,任谁都要给几分薄面,很少见这种刁难。   岑乐心脸瞬间垮下来,阴恻恻的,而当贺正转身瞬间,他又挂上一副好面孔。   祝修将一切收在眼中,非常理解贺正冷落庄沭的选择,无论是贺家还是香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有些人的感情沉重不堪,命格太轻压不住。   “心情不错,亲自发信息啊?”岑乐心用调侃来试探。   贺正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回到收购话题上:“FXV的事,找了华盛顿的游说律师团,问题不大。”   “那就好。”岑乐心有些尴尬。   不知不觉贺正已今非昔比,他哥的那点交情,放在这连个添头儿都不算。   而贺正之所以愿意向他透露这种消息,不过是想岔开私人话题。   岑乐心的成本又一次沉没了。   “听说你前阵子回家了?”他堵着贺正又起了话头。   贺正像个机器人,不肯给他一点情绪:“是。”   “怎么没有回老宅啊?”岑乐心不爽他的敷衍,估计刺他。   贺正似乎心情不错,居然笑了:“你的消息比我助理都灵通。”   他的笑映在岑乐心眼中,变成浓浓的嘲笑,嘲笑他看不清贺家的势,还妄想老头子赐他一个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   “我没这意思,只是关心你。”岑乐心嘴硬。   贺正准备离开,与他错身而过时停下脚步:“内地如今变化很大,有空去看看新鲜的东西,待在香港过于封建了。”   说罢,男人迈开长腿,大厅立时骚动起来,簇拥而上,新贵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岑乐心心情复杂,他憎恨贺正对他的刻薄,又真心仰慕男人的一切。   他极度慕强,只有强者才能让他奉出真心。   “去找人查一查,贺正在海京藏着掖着什么宝贝了。”岑乐心对助理吩咐。   ……   老贺那边一顿早餐吃得硝烟滚滚,庄沭、贺兰在吉龙古镇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玩了宠物乐园,看了接龙王、水上迎亲表演,在大水车玩过水,四个人累得不行,准备找地儿歇歇,顺便吃点小吃。   吉龙古镇有一点设计不好,为了保护水路环境,临水街道没有吃饭的地方,顶多有几个连锁便利店,都是成品加工太难吃。   庄沭看地图,带大家往里面专门的美食街走。   “庄沭!我闻到饭味儿了!”贺兰皱着鼻子,在空气里扑捉香味,“好香好香的!”   庄沭低头一查,果然快到了:“狗鼻子!”   “来,我给你们带路!”贺兰寻找味儿往前跑,后面跟着周琳和丁姗姗。   庄沭在来往人群中牢牢盯着他们,这里人太多了。   很快他们来到美食城,这里各色小吃、饮料应有尽有。   贺兰像掉进蜜窝里的小狗熊,口水滴答,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尝。   庄沭先给女孩子找好位置,问了她们想吃的东西,便和贺兰一起去买。   美食城有家冷锅串串,味道相当正宗,很快排起长龙。   庄沭抓着小藏獒扫码点单。   “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嗯……”贺兰兴奋,“土豆、土豆要两份,无骨鸡爪也要两份!”   庄沭像个无情的点菜机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可真能吃啊!你吃一顿,丁姗姗能吃一天!”   “我个儿高呀。”贺兰用肩膀撞他,黏黏糊糊的。   庄沭踩了踩鞋里的增高垫,扔给他一剂卫生球眼:“腿给你打折!”   “对了!我一会得给你买防晒。”贺兰想起一件大事。   庄沭皮肤皙白,暴晒在阳光下不久就会变得粉红,还有点痒,是阳光过敏的表现。   “没事吧?”庄沭挠了挠脸颊,不以为然。   贺兰扇开他的爪子:“别动!老贺吩咐的,叫一定给你涂上,否则打断我的腿。你们真是两口子,都跟我的大长腿过不去。”   庄沭顿了顿:“你啥时候跟老贺联系的?”   “刚才拍照,就跟那俩哈士奇,发给老贺了。他说让你涂防晒。”贺兰在手机上搜超市,说得理所当然。   “帮我说声谢谢。”庄沭说不上什么感觉。   贺正并不是个细心的人,能在一张照片上注意到阳光过敏,实属意外。   他的世界不容许在一处逗留太久,永远在向前,也是永远错过和遗憾的。   “你怎么不谢谢我呢?”贺兰眼看手机,嘴上也没停,“你老公就动动嘴皮子,使唤的还是我啊!”   “啧~”庄沭想给他嘴堵上。   贺兰叫好送防晒的跑腿,非常识趣儿地闭嘴,心里面得意:老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耿小燕抱着满满一桶蘸料,遮挡住视线,只能大嗓门吆喝:“麻烦您让一让啊,别蹭身上,让一让了啊!”   庄沭眼疾手快,搂住贺兰肩膀往回拉,堪堪错过身。   “怎么样孩子?没事吧?没蹭着吧?”耿小燕满头大汗,抱着沉重的料桶,还是停下来问贺兰。   贺兰是个乖崽,看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说:“阿姨我没事,你快进去吧。”   耿小燕转身瞬间瞥到一张熟悉的脸,碍于力气耗尽,桶又太大遮挡视线,只能匆匆忙忙离开。   她疾步走到档口,放下料桶,不停向外张望,奈何生意好档口人山人海,怎么也看不见刚刚那个人。   “小燕儿,别愣着啊,还不赶紧把料拌好。”老板娘见不得空工钱,一刻不停地盯着每个人。   耿小燕撸一把汗湿的额头,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走过去:“老板娘,我刚碰见个熟人,好久没见了,您看能不能请一小时假啊?”   “现在这么忙,你还要请假?”老板娘捏着手机提高音量,“我请你来是会客的呀?”   忙碌的员工偷偷投来眼神。   耿小燕十分难为情,小声说:“您、您扣我钱吧,一个小时,真的,就一个小时。”   “现在很忙,一个小时顶三个小时呢。”老板娘翻白眼,“要不扣你半天工钱,你快去快回,我最多这样了。”   耿小燕一口气卡在胸口,难上难下,她不甘心地望着档口外的人群,她找庄沭找了很久,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行、行,只要能请假,我……都行。”她不住点头,深呼吸承受下一切。   老板娘像偷到灯油的老鼠,得意地笑着摆手:“去吧、去吧,不能太晚哦。”   “欸、欸我知道。”耿小燕摘掉围裙,洗了手,整理好衣服,这才快步离去。   老板娘吐了口瓜子皮,跟亲戚八卦:“小姑娘会相好的吧?”   “带着个五岁姑娘呢,不能吧?”亲戚舌根儿也不短。   老板娘抓把瓜子,放一颗在嘴里:“长成那副模样,玩得花着呢,不是什么好货的。”   ……   耿小燕紧赶慢赶走出档口,庄沭已不见踪影。   她粗糙冒着油汗的手,牢牢抓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小小的个子站在人流涌动,偌大的美食城里,像只搁浅的船,绝望着张望。   女人其实很年轻,只是长期从事体力劳作,腰背塌着,脖子前倾,更添怯懦。   但她有一双倔强的眼睛,闪着不屈服的光。   耿小燕把银行卡捧在心口,顺着美食城卡座,一点一点的寻找。   终于在靠窗的角落里,看见熟悉的侧脸。   “庄沭,是庄沭!就是庄沭!”耿小燕激动得又哭又笑,双手合十念叨几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庄沭一行坐在阳光充足的窗边,一整张大桌子摆满琳琅满目的小吃、饮料,四个人有说有笑,期间还有闪送小哥跑过去,特地来送防晒喷雾。   幸福在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空气中跳动。   耿小燕低头看看自己,自惭形秽地并拢双脚,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再把纷乱发丝绕到耳后。   能看出来,他现在过得很好,自己是否还要打扰呢?   耿小燕双手托着银行卡,看了又看,不行,以前家里花了庄沭那么多钱,逼得他不得不欠下巨额债务。   就算生活过得下去,那也得还债,这钱虽然不多,也得给!   耿小燕下定决心,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周围环境再安全,庄沭习惯性警觉,他和周琳坐在外边,把年龄较小的贺兰、丁姗姗围在里面。   他很快发现有人带有目标性地接近:“你有什么事吗?”   耿小燕顿住脚步,满脸惊讶,庄沭不认识她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短短一年不至于丑陋到认不出的地步吧?   不过,她又想想被家人抛弃的庄沭,被送进医院的场景,医生也说过他精神状态不好,万一失忆了呢?   失忆啊……多好,如果可以她也想,失去有关庄家的一切记忆,从未认识过庄淮。   女人用怜悯善良的眼神盯着他,庄沭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嘴:“你……是想找我吗?”   她的眼神太过悲怆,紧抿的嘴角微微抖动,用力点点头。   “你认识我?”庄沭猜测。   很正常,他在书里只有二百个字,原身没留下任何线索,但他不是活在真空里,王茂也说过,有爹妈还有哥哥,从公司借贷没少给家里花钱。   只不过当看见魔石合同时,他就知道爹妈把他买了,就像在花鸟市场卖一只猫,一条狗。   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庄沭先下手为强,指着脑袋:“我脑子不太好。”   旁边贺兰一口酸辣粉喷出来,呛得涕泪横流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用手扒拉他。   周琳、丁姗姗面面相觑,见鬼一样的表情。   没想到耿小燕接受良好,点点头说:“我知道。”   庄沭:不会吧?不会原身真的脑子不好吧?就离谱!   “庄沭,”耿小燕准确叫出他的名字,“我是耿小燕,我是你……”   “嫂子”这两个字被她和血吞掉。   是啊,她已经和庄淮离婚了,哪有资格再做庄沭的嫂子。   他俩都是被庄家欺负成破烂的孤魂,只要庄沭过得好,她也就安心了。   “我想、我想,给你一笔钱,可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耿小燕小心翼翼展开一直握在胸口的手,一张邮储银行卡绿油油地躺在阳光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贺正日记:   贺正:正在出家勿扰!   影帝日记:   边琸:正在出家勿扰!   小狐狸日记:   庄沭:无敌是多么寂寞~~   小藏獒日记:   贺兰:他俩什么时候能亲嘴? 第35章   就在庄沭一行四脸懵逼的时候, 远处传来呼喊声。   “耿小燕、小燕,囡囡哭的到处找你。”穿着古镇保安制服的女人,一头一脸汗, 拽着个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匆匆赶来。   小女孩也就五岁的样子,哭得小脸通红, 看见耿小燕更是委屈地大声哭嚎:“妈妈、妈妈~~小猫猫被抢走了。”   耿小燕一个箭步冲上去, 抱起女儿边亲额头边哄:“囡囡不哭,囡囡乖,妈妈再给你买。”   小姑娘牢牢搂住耿小燕的脖子:“妈妈, 不要猫猫,猫猫花钱,囡囡要妈妈。”   女儿懂事得耿小燕心都要碎了, 下巴搁在女儿烤得热乎乎的头顶上,不停颠手臂哄着。   “小燕, 以后不要把孩子放在刘婶那里, 别花冤枉钱,她根本不管啊。”女保安拿袖口给小女孩擦汗,“要不是我在街上溜达,看见囡囡,囡囡就丢了!”   耿小燕抱着孩子鞠躬, “何姐谢谢您, 太谢谢您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 硬塞过去:“大热天的,我请你喝水。等晚上, 晚上下班, 我去家里看您。谢谢、谢谢!”   女保安推搡不过她, 不好意思地收下钱:“我就是看你不容易,囡囡也乖。听姐姐一句话,千万别把孩子再放刘婶那里了!”   说完她就急匆匆赶紧回岗位去了。   这么一闹,周围客人都在往他们这桌看,耿小燕抱紧孩子,用手尽量遮挡住,不让囡囡接受到那些好奇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庄沭交代年龄大点的周琳暂时带着贺兰、丁姗姗,又嘱咐贺兰照顾好女孩子。   “我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说话吧。”他起身看着耿小燕说。   耿小燕抱着女儿,满脸欣喜:“行、行呢。”   庄沭滑出卡座,看了一眼贺兰。   好大儿心有灵犀,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吧,老贺下辈子都不会知道。   美食城右边有颗千年老槐,依着老槐就是家咖啡店,叫大槐树下,土洋土洋的。   现在正是饭点儿,吃东西的地方人满为患,小咖啡店冷冷清清。   庄沭转身询问:“我们去那里行吗?”   “行……”耿小燕还穿着档口工作服,“我这样的,人家让进吗?”   庄沭没回答她,过去拉开咖啡店复古大门:“外面热,别晒着孩子。”   耿小燕摸把女儿热乎乎的脸颊,赶紧钻进空调送来凉风的室内。   庄沭找个珠帘小隔间,给小朋友买了个兔子蛋糕,看耿小燕的样子也喝不惯咖啡,于是要了两杯果汁。   囡囡超越同龄人的懂事,只是礼貌地看着小蛋糕好久,大人没容许,她就安静待着。   “吃吧。”庄沭不会哄孩子,将盘子往前送送。   囡囡望向妈妈,她眼仁又黑又大,像两只亮亮的黑葡萄,是个能做童星的漂亮小朋友。   耿小燕冲她点点头:“囡囡,快叫叔叔,谢谢小叔叔。”   “谢谢小叔叔。”囡囡这才拿起甜品叉,看着可爱的小兔子蛋糕,不知从何处下手。   庄沭仔细打量小女孩,他刚才就感觉到,囡囡与他有几分相像,只是还在稚龄没长开。   他们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吧?   “你身体还好吧?”耿小燕回忆她将庄沭送进医院的那天。   天好冷好冷,飘着鹅毛大雪,小公寓没交暖气费,欠着电费也不能开空调。   挑高空旷的客厅,一整面落地窗,冷得结了层薄薄的冰壳儿,映得窗外光怪陆离。   人待在那里,仿佛吸口气儿就能冻伤肺腑。   屋里被庄淮和父母翻得底儿朝天,像贼偷过的现场。   庄沭就躺在中空挑高的小客厅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好久都不眨一下。   他的身边散落着各种银行卡、信用卡,里面只有负债,没有一分钱。   耿小燕想,没有什么比被父母亲人抢劫更伤心的事情了。   庄沭忘掉吧,全部都忘掉吧……结束了。   耿小燕看着他,一个眼睛有泪,一个眼睛在笑。   “我很好。”庄沭看见一滴无声的泪,“你呢?”   耿小燕吸吸鼻子,两只眼睛都笑了:“也好,也挺好的。”   她再次将那张邮储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这是你哥,庄淮给我的离婚补偿。我拿一半,给你留了一半,你哥没少拿你的钱,他掏出来每一分钱都是你的。”   “我找了你好久,公寓、公司还有……医院,电话也打不通,怎么都找不到你。”耿小燕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又哭,有点狼狈地捂住脸,“我怕你出事啊。”   她没有说,也不想提拿到这笔钱的过程有多屈辱,她的尊严在那个大雨天被踩在地上来回碾压。   “妈妈~”囡囡放下叉子,短短的胳膊紧紧抱住耿小燕,用小小的身子保护她。   铁石心肠的庄沭都有些动容。   血脉相连的人,将他卖了个好价钱,如水蛭般在他身上不停吸血,膨胀的欲望血红、血红的。   而耿小燕,离婚后与他再无关系,却愿意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他,关心他的死活。   她过得并不好,面色黝黑,头发枯黄,深重的黑眼圈,粗糙干裂的手。   不管多少钱对她来说都很重要,但她毅然决然拿一半,弥补庄家对他的亏欠。   庄沭声音很轻,问她:“我忘记了很多事,你能讲给我听吗?”   “我不希望你知道。”耿小燕表情诚挚。   庄沭手指摩挲着饮料杯:“我不希望我忘记。”   耿小燕沉默许久:“我、我不知从哪里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吧。”庄沭执意如此。   耿小燕让囡囡坐好,重新给她梳头:“我和你哥是青梅竹马……”   耿小燕未婚先孕,不到二十岁就嫁给庄淮,先摆酒再领证,在小地方再正常不过。   后来庄沭被选上少年团,顺利出道,庄家全家搬进大城市,住大房子,开大车子,花大票子。   庄淮也从一个乡镇gai溜子,摇身一变成为大都市销售白领。   可惜他没文化又吃不了苦,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全家都是干吃干喝他弟弟庄沭的。   庄淮觉得理所当然,当年为了弟弟能出名,家里面是倾尽全力,他作为大哥没捞到半分好处。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都能升天,何况他是庄沭的亲大哥!   他这辈子就是躺在庄沭家床上横着吃,那都是理所当然!   自从跟着庄沭升天后,他们全家就越发看不上小镇姑娘耿小燕。   嫌她土,嫌她学历低,嫌她家里穷,嫌她带不出去。   庄淮沾了基因的光,长得还算不错,有副浪荡公子哥儿的皮囊,在灯红酒绿之间穿梭,很快就和公司女老板袁佳悦搞到一块儿去了。   双方都有家庭,却搞得火热,算得上一对混球儿。   日子久了,袁佳悦踹了老公率先发难,要求庄淮离婚,跟她组建新家庭。   当时庄沭已被公司冷冻,欠了一屁股债,天天靠咸鱼卖旧衣服、旧包过活。   庄淮和父母一朝乌鸦变凤凰,算是把攒下几十年的鸟气撒完,挥霍无度,连庄沭给的还房贷的钱都花光,生怕少花一分庄沭就不给钱了。   听闻庄沭无法支付他们生活费、房贷,三个人打上门去,逼着庄沭掏出每张卡,一一查询给他们看。   直到验证庄沭欠下公司高达千万的债务,三人做鸟兽散,把翻个底儿朝天的家,和寒心崩溃的庄沭扔在原地。   还是在附近打工的耿小燕,撂下工作匆忙赶来,把哭到崩溃,手脚冰凉的庄沭送到医院。   狗屁不是只有张脸的庄淮,怎么能抗拒有钱有公司的袁佳悦。   他如一只水蛭,从干瘪的尸体上爬下来,寻找更加健康肥美的宿主。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解决掉耿小燕!   耿小燕在他眼中,是个没文化的死心眼儿,除了伺候公婆,照顾孩子,对他好以外一无是处。   他更加厌恶的是,耿小燕身上的那股农村劲儿,时刻提醒他不愿面对的出生。   于是庄淮向耿小燕提出离婚。   起初耿小燕是拒绝的,她是个传统、保守又善良的女人,她的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庄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联合父母对耿小燕进行冷暴力。   耿小燕为了孩子,沉默忍受着一切。   直到亲眼看见庄淮变成一只吃人的魔鬼。   庄淮借酒发疯,对她拳脚相向,他父母更是拉偏架,死死摁住想要逃跑的耿小燕。   耿小燕被打的鼻青脸肿,大半夜光着脚和孩子一起被赶出家门。   她没有存款,平日带孩子之余只能打零工,赚的钱也都补贴家用,没办法养活孩子。   她恳求庄淮父母,最起码收留孩子,好歹她也姓庄啊!   可回答她的只有嘲笑,无尽的嘲笑:只会生赔钱货的赔钱货,还不快给能生儿子的女人腾地方。   没错,袁佳悦给他老公生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等不及的袁佳悦,居然趾高气昂找到耿小燕,拿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十万,只说了一句话:“把你男人让给我,这钱就是你的了。”   耿小燕拒绝了,但在庄淮多次推脱孩子幼儿园学费后。   她在一场瓢泼大雨里,蹲在摩天大楼外,终于等到袁佳悦的车,车里面扔出一张密码是六个零的银行卡。   耿小燕最终签下了离婚协议,拿到三十万块所谓的离婚赔偿。   庄淮和父母如愿以偿,没有人在乎耿小燕的去留,没有人在乎只有四岁的孩子,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会不会想家。   更没有人在乎被榨干血肉的庄沭,人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这一切在都市繁华喧嚣中,一文不值,无人在意。   ……   “这钱我不能收。”庄沭表情冷淡,将银行卡推回去。   耿小燕出乎意料,在她印象里庄沭比她更需要钱:“那你、你欠的钱怎么办?好多呢,这钱虽然不多,但慢慢还总会还完的。你还年轻,往后还有许多好日子呢。”   庄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问囡囡:“还想吃什么?小叔给你买。”   囡囡已经把小兔子蛋糕吃得干干净净,瓷盘里不见一星半点奶油。   “谢谢小叔。”孩子很懵,没来过这里,更不知道要什么。   庄沭叫来店员,挑选了些能带走的饼干、糖果。   “你跟我走一趟,把银行卡收好。”他站起身对耿小燕说。   耿小燕还想着她的工作,扣了半天的钱呢:“我、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以后你不用干活。”庄沭看着她“开心涮涮乐”的衣服,心中已有了答案。   “哈??”耿小燕cpu已经在冒烟了。   但她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执意要跟老板娘说一声。   于是庄沭通知贺兰他们往停车场走,自己跟着耿小燕去请假。   正是一天里太阳最毒的时候,耿小燕娇小抱着孩子有点费劲儿。   庄沭问囡囡:“囡囡,小叔抱你好不好?”   囡囡看着他,非常自然地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捏着水晶棒棒糖。   庄沭的好大儿十六岁,个头比他还猛,一顿能吃六碗饭,破坏力惊人。   他根本没尝试过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是什么感觉。   囡囡粉嘟嘟的脸颊蹭在他脸上,热乎乎的,安静乖巧,像只小猫咪。   庄沭硬冷的心,悄悄柔软了一下。   囡囡刚梳好头发,又在咖啡店吹了空调,虽然穿着一般,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也没有满脸汗水和小红脸,显得格外漂亮可爱。   就这样被样貌出众的庄沭抱在怀里,美貌翻倍!   有游客甚至举起手机偷偷拍摄,庄沭大手护住囡囡的脸,手指过去:“关掉!”   游客没想到,长相乖顺的小哥哥脾气这么火爆,吓得揣起手机逃窜。   庄沭抱着囡囡,跟在耿小燕身后,很快到了档口门外。   饭点儿已过,人声鼎沸的美食城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三三两两的服务员在收拾残局。   开心涮涮乐的老板娘,嚼着瓜子在一旁算账,抬眼看见耿小燕,呸~吐口瓜子皮。   “大小姐,你浪完回来了?赶紧干活吧!”她抓起围裙照着耿小燕的脸扔过去,指了指门口堆成小山的碗堆,“先洗碗。”   耿小燕手里攥着围裙,好声好气地说:“老板娘,我、我家里有点事儿,您看能不能再通融一下……”   “什么?!你不要太过分!”老板娘跟只老家雀似的,一直在吐瓜子皮,“说好的一个小时扣半天工资,你还想抵赖啊?”   她用眼梢吊着看人:“切~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是天仙你怎么不出门直接往男人床上躺呢?来我这耍……”   “哎呦!谁打我?!”老板娘被围裙砸脸,绑成一团的绳结甩在脸上格外疼。   庄沭戴着墨镜,把囡囡交给耿小燕,缓步走过来:“打你是轻的。”   “你、你谁啊你?”老板娘见他穿着、气质不凡,难得没变身母夜叉。   庄沭指着耿小燕说:“她不干了。”   耿小燕大惊,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连忙跑过来:“庄、庄沭……”   老板娘嘴上还黏着瓜子皮,眼珠子绷的老大,像得了甲亢。   庄沭把她推回去,临走前敲了敲桌子,摘下墨镜笑着说:“吃瓜子别说话,小心呛死。”   老板娘看着他瘆人的笑容,毛骨悚然,“咕叽”一口把嘴里的瓜子连皮儿带瓤全咽下去,顿时噎得喘不上气。   庄沭护着耿小燕,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耿小燕一辈子受欺负,没干过这种逆天的事儿,不住回头。   看见一群人围着老板娘,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又是拍背。   老板娘不知是吓得还是噎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庄沭单手抱乖崽,一路吸引无数羡慕眼神,很快来到停车场。   贺兰他们围在车前已经等了有一会。   庄沭把乖得不像样的囡囡递给贺兰:“坐后面抱好你妹妹,惹哭了揍死你!”   贺兰中邪般抱住软乎乎的囡囡,紧张地手都在颤抖:“我、我妹妹?妹妹?!我妹妹??”   庄沭又向耿小燕介绍贺兰:“我儿子,贺兰。”   耿小燕扶了下车门,有点头晕:“你、你、你儿子?儿子?你儿子啊?!”   庄沭神清气爽拉开驾驶室门,无视俩懵逼人对视,停车场上空堆满了崩溃的“妹妹”、“儿子”。   庄沭没告诉耿小燕准备去哪里,耿小燕也没问。   她老早就发现,庄沭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渴望父母的爱,而备受欺负,献出血肉的孩子。   他说一不二,成熟稳重,坚定又洒脱,好似一只在冰冷地板上退去茧壳的毛毛虫,羽化成蝶。   贺兰绷着一张小帅脸,僵硬又坚决地做着人肉安全座椅。   他连亲生爹娘都没见过,更不会有兄弟姐妹。   头回做哥万般紧张,怀里好似坐着甜蜜的核//弹,软软的,小小的,热热的,呜呜呜,核//弹还有点可爱怎么办?   囡囡天生发色淡,头发细软顺滑,配上奶油色肌肤,黑葡萄大眼睛,说是混血小朋友都有人信。   她坐在陌生怀抱里,也很紧张,但她过分懂事,知道不能给妈妈添麻烦,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贺兰,其他时候都是乖乖的。   周琳和丁姗姗可太喜欢洋娃娃般的囡囡了,一路上都在逗小孩。   “囡囡有这么多糖呀,能不能分姐姐一个呢?”丁姗姗搬出逗小孩传统项目。   囡囡虽然没有吃过太多好东西,但很大方,从小透明包包里掏出星星糖送给两位姐姐。   她又回头看了看贺兰,胖乎乎的小手在包包里掏啊掏,终于掏出最大的那颗棒棒糖。   “哥哥,吃。”囡囡有点害羞,举着糖低着头。   “你叫我什么?啊~~啊~”贺兰声音抖得像是摸电门。   囡囡歪头,小动物似的偷偷看他,细软的声音又叫了一声:“哥哥。”   “唉~~~”贺兰激动得脸爆红,心里有只粉红色的小兔子在蹦迪,太可爱了,这谁顶得住!   从软嫩小手里接过糖,他咧嘴傻笑:“哥哥不吃,哥哥回去得把糖供起来!”   囡囡很少跟外人说话,非常胆小害羞,但能看出来她很喜欢贺兰。   她一直低头偷偷看贺兰,揪着小手忍不住笑。   贺兰脸上挂着迷惑笑容,心里面花式炫耀:祁江、郝佳乐、池桥,你们都弱爆了!爷有妹妹了!爷妹妹爆可爱!爆漂亮!爆乖!   等等,把祁江划掉,这家伙有窦可可!哈哈哈哈哈!   “姐,他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丁姗姗看傻了。   周琳憋着笑说:“大概是乐疯了。”   庄沭非常抱歉,将周琳、丁姗姗送回家,并许诺明天让贺兰带她们去欢乐谷玩。   周琳和丁姗姗都是特别懂事的孩子,完全没有问题,也感谢他今天的邀请。   接着庄沭把贺兰送到轩玺门口,从他怀里抱走囡囡。   贺兰伸着胳膊僵在原地,身上还残留着小团子热乎乎的体温,满脸写着:我那么大个妹妹呢?   “不是、不是,我妹妹吗?”他灵魂提问,还想带小团子回家。   庄沭柔柔扔他一剂眼刀:“美死你!让你过把瘾而已。”   囡囡趴在他肩膀上,向贺兰摆手:“哥哥,拜拜。”   林肯领航员绝尘而去,留下大门口风中凌乱的贺兰,内心站着只疯了的土拨鼠尖叫:啊——朕的天下亡了!!!   耿小燕抱着囡囡坐在后座,非常局促,她不认识车,但从内饰能看出这车很贵,很豪华。   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坏什么。   而庄沭只是沉默开车,车速压着超速边缘,心里沸腾着一只魔鬼。   一路开到艺术广场,黑辆低调的领航员急停在魔石门口。   庄沭拉开后车门:“下车吧。”   “好、好。”耿小燕抱着囡囡,信任又惶恐,做梦似的跟着他往里走。   公司最近有大项目,很多人都在加班,米沙拉正好也在。   庄沭来的风驰电掣,没有通知任何人。   当秘书冲进办公室,通知她庄先生来了时,米沙拉差点嘎过去!   她踩着八寸高跟鞋在走廊狂奔,差点在大厅跟庄沭碰个满怀。   庄沭比了个嘘:“私事。”   米沙拉心领神会问道:“给您准备个办公室?”   “不,去把天台门打开。”庄沭回头示意耿小燕跟上。   耿小燕从未来过如此光鲜亮丽的地方,拘谨、惶恐,不知所措。   当场打死米沙拉都想不到庄沭要去天台!   她又傻又懵地问:“上、上天台?!”   “没错。”庄沭站定,面对她一字一句重复,“我要去天台。”   米沙拉眼前一黑,扶了把身后玻璃墙……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米沙拉手脚冰凉, 吩咐人打开顶层大门,心中默念:别墅就四层,跳下去, 应该摔不死。呜呜呜,我太难了!   庄沭还叫人拿来自己的卖身契、欠条,以及所有相关财务资料。   把可爱的小囡囡交给米沙拉, 他就带着耿小燕一层一层爬上楼梯, 推开通往天台的大门。   市区中心天空永远是灰色的,纠结着欲望、悲伤、愤怒,是一种混沌不明的色彩。   闷热空气偶尔溜过几缕清风, 黏黏地拂过脸颊。   别墅有两个露台,三层是花园露台,用来休息和会客。   顶楼露台只有清洁阿姨每天打扫卫生用, 上面存放着清洁工具,一眼看到头什么都没有。   庄沭找到一只装水铁桶, 提过来放在耿小燕面前。   不一会, 米沙拉踩着细长高跟,亲自把老板卖身资料送上来。   她很早就提议处理掉这些晦气玩意儿,只是庄沭没同意。   现在庄沭无比庆幸,没有碎掉这些东西。   他接过那堆资料,一份一份递给耿小燕:“这是我的经纪合同, 亲笔签名欠条, 庄淮的借条……”   “庄康适、司明艳借款三十八万七。”庄沭一张一张念着。   耿小燕一张一张接过来, 看得心惊肉跳,这么多钱都是家人借款, 庄沭担保, 直接透支未来收益的。   “他们不是人。”耿小燕捂住嘴, 呜咽,“他们都不是人!人怎么能这么做呢!”   庄沭掏出金属点火器,突然点燃一张借条:“你见过百鬼夜行吗?”   “啊?!”耿小燕发出惊叫,想要扑灭火苗,被他一只手阻止。   白纸黑字的欠条,如一张冥钞,青黑色灰烬打着旋儿飞上天,仔细听仿佛能听到呜呜地哭泣声。   “人看见会怕,而他们会比鬼还兴奋,甚至欣然加入。”庄沭松手,最后一点火苗掉进铁桶里,青烟袅袅,“你说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呢?”   耿小燕看着一张张燃烧的欠条、财务资料,曾经山般沉重的东西,如今瞬间化为灰烬,轻飘飘地散去,无影无踪。   庄沭撕开自己的经纪合同,连同打火器一起递给她:“烧了它,鬼是怕火的。”   耿小燕中邪般接过,眼睛一瞬不瞬在他脸上流连。   年轻的面孔没什么太大情绪,说着那样可怕的话语,依旧云淡风轻。   老人说无忧无虑的人,心无城府,那面前的少年要经历怎样的忧虑无助,才都到今天的平静无波,深藏不露?   “你受苦了。”耿小燕用力捏着手中纸张,纯粹善良的泪花再度泛起。   庄沭有一瞬惊讶,能体会到耿小燕的话语,不仅仅是说给原身听。   他在九十九本书中扮演反派,被痛骂、被唾弃、被恐惧、被诅咒……没有人可怜过他,更没有人会想起,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谢谢。”庄沭的灵魂感受到轻微震动,细细小小,寂静无声的,像破土而出的种子,头一次在风中颤抖。   耿小燕蹭掉泪水,她恨自己,恨这些没有用的眼泪,恨懦弱、恨彷徨,恨不敢反抗!   她没用过这种高级点火器,笨手笨脚摆弄好久才摸清门道。   无意中被开大的火苗,像一簇怒火“呼”一下冲天而出,照亮一方天地。   耿小燕吓得闭紧眼睛,身体本能后倾,但她捏着合同的手没有丁点退却,坚定地送到火焰边,点燃。   合同纸张质量上乘,张牙舞爪的火苗细浅地沿着边缘散开,在一阵清风吹送下,轰然暴怒般燃起。   大片大片灰烬在风中起舞,飘荡到庄沭面前,他伸手轻碰便成尘埃。   强大与脆弱瞬间转势。   楼顶大风突至,没有乌云的无根之风,中邪般呼啸。   耿小燕头发纷乱,色如鬼魅,将那张快烧尽的合同狠狠丢入水桶,拿过一张又一张合同,毫无犹豫丢进去。   大风暴催火势,滚滚浓烟直冲云霄,被绞杀的灵魂在青天白日里无声痛哭。   庄沭沉默无声地看她烧掉最后一张合同,拿过墙边手持灭火器,对准铁桶喷灭星火。   灰烬与火绒一起被夺走氧气,沉闷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永不超生。   耿小燕明明只是烧纸,却如跑过地狱三千台阶,她剧烈喘息着,手脚冰凉颤抖,连嘴角都隐隐发麻。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粗糙干裂布满老茧,她再缓缓抬头……   庄沭白衣白裤,清白无垢地站在风中,好似下一秒便要飘走。   “过去的庄沭已经死了。”他清淡开口,“但你要回去,要往人间走。”   耿小燕双手捂脸,嚎啕大哭,合着风声,震耳欲聋。   ……   装修得豪华又俗气的办公室里,一身名牌logo的女老板,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他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长得不错,不过油头粉面俗不可耐。   “你被开除了。”女老板吹了吹美甲上的灰,眼皮子都没抬。   庄淮一脸震惊,小鸡仔似的跳过去:“悦悦,我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们都要结婚了啊?你这么讲我会伤心的。”   袁佳悦画着微笑唇,皮笑肉不笑拍拍他的小脸蛋儿:“真他妈脏,离老娘远点。”   “悦悦,你、你怎么骂人呢?”庄淮满脸不解和伤心,“有问题我们好好说,你还不知道吗,我什么都听你的。”   “行,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袁佳悦点头,掏出手机播放视频,放肆的呻/吟声扑面而来。   无人脸红心跳,只是恨得咬牙切齿,和惊慌失措。   视频是庄淮与他人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应该是用针孔摄像机在酒店拍摄的。   庄淮僵成一只板鸭,只有嘴是硬的:“悦悦、悦悦,你听我说,这、这不是我,你知道的,现在科技手段很高,内什么AI换头,这是有人在陷害我!”   袁佳悦都给气笑了:“你个初中毕业,还知道AI?呵?你他妈偷吃都不擦干净嘴!让人发到老娘邮箱里!还狡辩?你狡辩个屁呀!”   听到是有人故意发给袁佳悦的,庄淮就想到前妻耿小燕!   “一定是那个臭/婊/子干的是不是?”提起耿小燕,庄淮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袁佳悦不置可否,摊手说:“谁干的有必要纠结吗?难道是耿小燕干的,你就没出去嫖?长点脑子吧!不要脸!”   “悦悦、悦悦你听说我……”庄淮一滩烂肉般匍匐在她身侧,整个人趴在她大腿上,“你老是出差,我好想好想你。我没有出轨,我只是、只是寻找替身来爱你啊。不信你看看那女的,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我是情难自禁、情非得已、情有所钟啊。”   视频截取的很巧妙,全程只能看见庄淮丑态百出,另一位激情出演的女人脸部特征备保护的很好。   袁佳悦不是十几二十的小姑娘,她是商场老手,和男人在一个盘子里抢饭吃的主儿。   她强悍、自私、独断专行、强取豪夺,唯独没有多少儿女情长。   她可以迷恋一副皮囊,也可以迅速失去兴趣。   她想要的东西,人也好、心也罢,只要她乐意,就会拼尽全力不择手段。   但如果有人敢骗她,那也休想试探她的底线,触摸她的软弱。   她会毫不犹豫切割干净,下一个更乖。   不过……代价还是要有的。   吃我的、拿我的、用我的,通通给我吐出来!   袁佳悦的眼神危险地逗留在庄淮脸上,伸出手啪啪拍打着他的脸颊:“我这个人呐,平生最恨被骗。”   “悦悦,你、你别这样,我好歹是你的未婚夫啊。”庄淮满身诡计,一肚子坏水,低三下四地装着。   袁佳悦冷笑,微笑唇撇开个嘲讽角度:“你偷偷挪用分公司备用金,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哦~~对了,你还以安排工作为借口,诈骗你们村儿四五个人的钱……让我想想啊,还有还有,吃回扣!你他妈连公司买电脑的回扣都吃!”   庄淮整个人都麻了,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事,袁佳悦了如指掌,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他用力挤出几滴鳄鱼泪:“悦悦,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你不能这样啊!”   “谁他妈跟你夫妻一场?!”袁佳悦听到这个词突然暴怒,一脚踹开他,“你的狗嘴就不配说这两个字!你也就欺负欺负蠢货耿小燕,还想跟老娘耍?撒泡尿照照吧!”   她站起身推开办公室大门:“我给你三周时间,不管你是去偷、去抢还是去卖!都给我把公司窟窿填回来,哦,对了,还有我给耿小燕的三十万。一份都不许差!否则……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悦悦,你不能这样啊!”庄淮像只没有骨头的生物,冲过去蹲身抱住人,把脸埋进腰窝里,“钱是次要的,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袁佳悦沉浮商场数载,见过的绿茶雕,比盘过核桃都多。   她是爱玩儿,不代表她可以忍受被别人玩。   “没有我,你可以死在别的女人床上。”袁佳悦这个人,只要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能说庄淮欺负耿小燕惯了,太看得起自己,太看不起女人。   袁佳悦揪起他的头发,像随便揪一只猫、一条狗:“你的钱不重要,我的钱很重要,一分一毛都不能少,听懂了吗?”   “不、不,你不能这样,我们、我们是有感情的。”庄淮穷途末路,抱住她不肯撒手。   袁佳悦大声叫助理喊保安,一点不顾及两人曾在公司里你侬我侬、亲密无间,也不理会员工、助理叹为观止的表情。   她高高在上,无坚不摧!   庄淮就这样被人多人架着抬出公司,扔进电梯,在大家异样眼神、窃窃私语中消失,犹如一只闯入私人领地的发情公猫。   ……   阴暗潮湿的后街巷,抬头仰望,牵手楼伸出竹竿晾晒的衣服,好似万国旗帜。   这里暗巷交织,错综复杂,是监控抵达不到的禁地。   拐角处,一位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递给美艳女子一沓现金。   “小哥哥。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可要多照顾我呀。”女子穿着清凉,妩媚动人。   男人不为所动:“我也是在网上接得活儿。嗨,世风日下啊,大婆娘抓奸现在都钓鱼执法了。”   “臭男人活该啊,有种嫖没种认,孬种狗都不要。”女子语气娇娇弱弱,内容犹如雷霆。   男人笑了笑,伸出大拇指:“牛逼!”   “拜拜啦。”女子扭着水蛇腰,缓缓消失在暗巷深处。 第37章   初夏的天孩儿的脸, 夜晚大风突至,暴雨夹着冰雹呼啸着。   费芦雪带人跑上跑下,把家里窗户捂得严严实实, 这才松口气。   贺兰在二楼走廊上瞎折腾,怀里抱了四只泰迪熊,手上还拖着一只, 像要去摆摊儿似的。   “哟, 少爷怎么开始玩儿毛绒熊了?”费芦雪帮他抱起地上那只。   她脑子里,贺兰比较符合男生的刻板印象,爱玩各种机械玩具、拼装玩具, 长大点就爱各种滑板、山地车、卡丁车,鲜少有这般柔软毛绒玩具。   贺兰被顶着下巴的狗熊弄了一嘴毛,呸呸呸开, 才张嘴说话:“雪姐,你快帮我看看, 好看吗?”   说着他把四只熊放地上:“这只能换装, 有好多衣服,这只、这只是啥来着?我忘了。这只有别墅和厨房能配。”   “这是最新的泰迪熊家族吧?”费芦雪长期跟各种豪门管家交流,眼界还是有的。   贺兰挠头傻笑:“雪姐识货,我都忘记这玩意儿叫啥了。”   “这都是小姑娘玩的啊……”费芦雪看着高大帅气的少年,有点疑惑。   这是最新发行的一套高端毛绒玩具, 有多重场景搭配, 本体并不贵, 但配件繁杂,要都凑齐是一笔不小的钱, 而且贺兰一买五只, 也是够阔气的。   贺兰认真回答:“就是给小姑娘玩的啊。送我妹妹的。”   “……”费芦雪愣住足足有五秒, “少、少爷,妹妹?少爷的妹妹?”   “嗯!”贺兰点头,一只一只抱起熊,骄傲地往庄沭房间走,“我妹妹长得可漂亮了!”   费芦雪还保持着震惊我全家的状态,磕磕巴巴在后面小声问:“内个,贺、贺先生知道吗?”   唉,算了,贺先生大概也没那么重要。   费芦雪笑了,少爷真是越来越可爱,开朗、健谈、快乐,这样就好,真好!   窗外风雨狂暴,憋闷雷声隆隆作响,银白色的闪电劈在窗前,撕裂一张张照片。   庄沭瞧着照片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在雷声不断里,欣赏闪电一次又一次劈在他的照片上。   玻璃上贴的不只庄淮,还有袁佳悦、庄康适、司明艳,甚至耿小燕。   他们近期一举一动,都在庄沭严密监控下。   庄沭拿着一只血红色荧光笔,在庄淮被扔进电梯的那张照片上,画了颗心,然后慢条斯理填满,红得发亮,好似在点赞。   接着荧光红自照片拉下一条血红的线,直直拉到耿小燕照片前。   “来了呢,姐姐,看你表演的时候……到了。”他笑着,强迫症般来回涂抹血线,红红的,是谁的血,谁的肉,又谁的泪呢?   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还有少年高兴的声音。   庄沭苍白的手扭住窗帘,“唰”一声,厚重沉闷的窗帘掩去玻璃上的一切罪恶。   银亮发紫的闪电劈开天幕,挡不住的刺眼白光,在他身后炸裂。   “庄沭……”贺兰傻兮兮举着熊,笑容僵在脸上,“你怎么不开灯呢?”   庄沭伸手捋顺他头顶聪明毛,眉眼低垂,表情温柔:“我怕打雷。”   “啊???”是贺兰无法消化的内容。   少年低头看了看熊,有点害羞地递过去:“那、那要不让他陪你一会儿。”   庄沭堵着门,看他捅了熊窝的样子,接过最小那只泰迪熊抱怨:“真小气,有大的不给我。”   “这是给囡囡的,不能都给你。”贺兰疑惑看他一眼。   庄沭抱住小熊,下巴颏儿来回蹭着一片绵软,舒适地叹气:“唉~~孝顺啊。”   “……”贺兰无语,“你要不跟老贺说一声?他能给你弄个两层楼高的。”   “噗——”庄沭笑得前仰后合,“别老编排你爹。”   贺兰看着永远无法达到心底的笑容,他很敏感感觉到庄沭情绪低落,并不开心。   自从偶遇耿小燕和囡囡,庄沭就好像带了层冰壳,薄薄一层却坚硬无比,摸不到,看不透。   “那你要去送给囡囡哦。”庄沭来回把玩着熊偶,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什么时候去好呢?不如就明天吧?”   贺兰愣住,他是来向庄沭打听耿小燕什么时候有空,去给囡囡送熊的。   但是……但是一切都好奇怪啊,为什么庄沭如此急切呢?他在急什么?   “哦,好。”贺兰还是应承下来,“正好明天周五,我下午能早点回来。”   庄沭点头,神情自然:“叫司机送你去,开辆好车,别把熊弄坏了。”   说完他抱着熊飞速关上门。   “庄沭!”贺兰撑住门,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来,房间里炸开银色的光。   庄沭穿着白色睡衣,赤脚,怀中紧抱泰迪熊,明显抖了一下。   “你、你要是害怕,我叫老贺给你、给你直播念道德经。”贺兰看出来他是真怕,不是开玩笑,“老贺以前哄我睡觉念过,挺管用的。”   庄沭哭笑不得:“谢谢,别念,我怕我现出原形。”   “哦,这样啊……”贺兰尴尬挠头。   庄沭看出他的担心,温柔地跟小熊贴贴:“有小熊,我就不怕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贺兰拖家带熊,帮他合上门,回头看了好几眼,惴惴不安地离开。   贺兰离开后,庄沭抱着小熊背对着门滑坐在地毯上,小声嘟囔:“雷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他有一次刻骨铭心的死法,是被人绑在荒郊里的木桩上,桩上楔进一根巨长的引雷针。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狂风暴雨,和轰轰雷声。   他记得闪电下来的时候,好像有吸力一般,头发会炸开,皮肉会脱离骨头的束缚。   然后,雷声里会出现一把炙热的矛,以极快的速度穿透身体、搅动内脏,再挑个喜欢的手脚,钻个洞跑出去。   他闻见皮肉烧灼的味道,很臭,焦焦的。   他低头的时候,看见身下的草已变成灰烬……   “嗯~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庄沭在黑暗里,睁着大眼睛,眼仁里反射着闪电的光,拍着小熊哼唱,“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   耿小燕不肯放弃工作,说自己有手有脚,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囡囡。   庄沭没办法,只能将他们安排在一个普通小区,小区里就有幼儿园,方便她照顾囡囡。   耿小燕白天在小区门口的烘焙店做学徒,老板人美心善,容许囡囡放学后就在店里玩。   囡囡那么漂亮,把新品蛋糕往她手上一放,顷刻间售罄,老板总嚷嚷着要给囡囡算广告费。   耿小燕的眉间不再愁云惨淡,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从透明操作间看老板带着囡囡在前面玩。   囡囡自从到这里,吃得好,穿得好,气色红润,从胆小怕人总是被欺负的丑小鸭,一下变成漂亮的白天鹅。   无论是幼儿园的老师、同学,还是烘焙房的同事、客人,都喜欢得不得了。   直夸耿小燕生了个小明星,应该去做电视广告。   耿小燕笑着谢谢大家夸奖,她不求也不要囡囡出人头地,只求囡囡幸福快乐的长大,人生实在太苦了,有多少甜就尝多少甜吧。   傍晚,正是烘焙房最忙的时候,耿小燕在里面进进出出端出一篮又一篮新鲜面包,不一会就被下班人群一扫而空。   老板则抱着囡囡,在收银台帮忙打包。   进出客人无不停下脚步,在柜台前逗逗可爱的小朋友。   囡囡“咯咯咯”害羞又欢快的笑声,给小小的烘焙房里,每一个疲惫灵魂带来欢乐。   突然门口出现一位年轻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却敞胸露怀,双手叉在皮带上。   他久久徘徊在周围,烦躁不安地踱步,似乎在等人,亦或是等一个机会?   天色渐暗,晚霞烧得满天橙红,煞是好看。   烘焙房人流终于小下来,偶有三两客人进出,面包卖得差不多了,店员也都在打扫残局。   耿小燕这才得空,骑着小电驴,去给腿脚不便的老人免费送面包上门。   庄淮躲在暗处,见她离开,戴上墨镜,找准没人的时机钻进店里。   他臭不要脸的事儿干了不少,在外面却极其要面子,还知道遮上脸。   老板领着囡囡数包装袋,一边数一遍教:“囡囡这是几个呀?是三个!一、二、三是不是呀。”   突然她觉得手中热乎乎的小手没了?身后传来囡囡尖锐的叫声——“妈妈!”   “你是谁?你干什么?把孩子还回来!”老板是个矮小微胖的女士,从未遇到这种当街抢孩子的事情,吓得声音拔高破音。   庄淮抱起囡囡,理所当然:“喊什么喊!我是她亲爹!不信你问问她。”   “囡囡!叫爸爸!”他极不耐烦地晃悠女儿。   囡囡吓得直哭,小脸通红尖叫着:“不是爸爸,我没有爸爸!”   “谁教你的?”庄淮听到暴怒,额角青筋跳动,“是不是你那蠢货妈,啊?说话!”   老板一看这他妈是亲爹能干的事儿吗?提起门旁到她肩膀的大扫帚,边冲边叫店员:“报警、报警!快报警!有人抢孩子啊。”   庄淮穿着灰蓝色西装,白衬衣,人模狗样,被大扫帚拍得浑身尘土飞扬,如站在建筑工地里,一背土印子。   “你有病啊?”他墨镜也被打掉了,不敢扭头,只能用各种肮脏词汇咒骂老板。   贺兰抱着一堆熊,刚跳下车,就见囡囡被陌生男人夹在腋下,哭得小脸涨红,一双小胖手挥舞在空中求救。   他想都没想,抡起泰迪熊冲上去!   司机一看我去什么情况?少爷别打架!让我来!   于是,他操起后座路障牌,也跟着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庄淮被大扫帚遮挡视线加骚扰, 根本没看见贺兰冲过来。   只觉手里一空,囡囡就被抱走,接下来眼前一黑, 有个又软又硬的玩意儿,劈头盖脸砸下来。   贺兰眼疾手快抢下囡囡,直接递给准备干仗的司机。   抡起泰迪熊, 刻意用有硬鼻头的正面, 照着庄淮的脸一顿输出。   笨比庄淮被夹在扫帚和熊中间,前后挨揍,老板和贺兰合伙打出了动次打次的节奏。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是囡囡的爸爸!我有探视权!“庄淮被揍得晕头转向, 看见不远处警察走来,开始高声求救。   老板又气又恨又后怕,操着劈叉的嗓子怒轰:“爸你个头!哪个爸爸这么对女儿的?!”   耿小燕正好跟在警察身后, 发现被揍的人是庄淮,扔下小电驴连忙抱过囡囡。   这时, 警察已经拉开老板和贺兰。   头发如一捧烂韭菜的庄淮, 牙齿被熊鼻子硌出血,捂着嘴掏出离婚协议:“警察同志,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我是孩子爸爸,我有探视权的。”   警察拿过离婚协议问耿小燕:“他说得是真的?”   “是。”耿小燕哄着哭到打嗝的囡囡,紧盯着庄淮。   这次她没有害怕, 没有无助, 没有惶恐, 有的只是紧张,是扯开一张大网的兴奋感。   “警察同志, 她带着我女儿跑了, 我已经有一年没见过女儿了。”庄淮摸着脸上被熊鼻子抡出的红印, 龇牙咧嘴。   他又指着烘焙房老板和贺兰:“还有他俩,他们打人啊!你看给我打的,都出血了!我要告他们!”   “你告啊!你告啊告啊告啊告啊!”老板人矮气势高,撸袖子跳起来,“你当街抢孩子,你还有理了?今天不告你就是狗!”   贺兰眨着大眼睛跟进:“警察叔叔,我也看见了。他就把小朋友夹在腋下,非常危险,电视上只有人贩子才会这样,我是见义勇为。”   “就是,警察同志,刚刚太危险了,哪个孩子爹会这样啊?”   “是啊是啊,警察同志,我们都看见了,他那就是抢孩子。”   “警察同志,可不要冤枉好人。许老板我们天天见,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可别听这男的胡咧咧,他在这儿蹲好久了,就是个人贩子!”   庄淮一手叉腰一手捂脸:“你们都闭嘴!耿小燕、耿小燕!你给我出来!”   贺兰和司机将耿小燕、囡囡死死挡在身后。   “贺兰,我没事的。”耿小燕把囡囡递给他,向警察走去。   警察看庄淮那臭德行,就知道是个混不吝,但他拿着离婚协议,上面明确写着探视时间,对于这种家务事,他们也无可奈何。   “他有没有按时付抚养费?”警察问耿小燕。   耿小燕摇头:“一分钱都没有给过。”   警察把她带到稍远的地方:“你呢这样办,今天这事儿很多人能给你作证,你可以起诉他拒不支付抚养费,而且有伤害孩子的倾向,要求撤销他的探视权。”   “谢谢您、谢谢。”耿小燕特别怕给人添麻烦,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出警。   警察也颇多感慨:“这两天看紧点孩子,有任何问题及时联系我们。但他今天也挨了一顿揍,我们也只能将人劝走,实在没有办法干涉。你还得上法院,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懂吗?”   庄沭给她找的这个小区,不是什么高档社区,但紧邻政府和大学,是知名书香之地,治安非常好,管理也耐心。   警察安抚好耿小燕,开始训庄淮:“看你穿得也好,长得也不错,这么大个头儿吃得也挺香吧?怎么就不知道给孩子抚养费呢?”   “怎么没给?谁说没给?”庄淮趾高气昂,“老子给了她三十万呢!”   耿小燕低着头,不可见地弯了嘴角,手在围裙前兜里摁下手机录音。   一切都像庄沭说得那样,就像拟好的剧本,分毫不差。   “那三十万是你给的吗?”耿小燕冲向前被警察拦下。   庄淮随地吐口吐沫,尽显无赖本色:“我和悦悦是两口子,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那三十万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悦悦是谁?”耿小燕问得突如其来。   “袁佳悦,你不会忘了吧?那是我老婆啊!”庄淮脸上挂着坏笑,根本没把耿小燕当个人看。   耿小燕胸口剧烈起伏:“你敢再说一遍吗?!”   庄淮就喜欢看她走投无路的样子,趾高气昂说:“我和我老婆袁佳悦,给了你三十万抚养费,你却不让我探视女儿,我现在要起诉你!剥夺你的抚养权!要么……你就把钱还回来!”   图穷匕见,他终于露出最终目的。   庄淮以女儿为要挟,要求耿小燕退还三十万抚养费!   警察看他们积怨颇深,又有经济纠纷,彻底不敢管了,只能劝说二位不要在大街上对峙。   庄淮见耿小燕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得意万分:“你考虑好了,要么给我孩子,要么给我钱!”   “我们能换个地方谈谈吗?”牵扯到囡囡,耿小燕迅速软化下来。   老板见她似乎要妥协,吓得惊呼一声冲过来掐住她的胳膊:“妹妹呀,你可千万别听他的话,他那里都是火坑,你还不知道吗?”   “关你鸟事儿!”庄淮满嘴脏话。   老板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骂回去:“老娘没鸟!就你那二两破鸟屁话多!”   周围瞧热闹的发出一阵哄笑。   “你、你、你……”庄淮被骂得脸色青白。   耿小燕拉开谢谢老板,老板恨铁不成钢地跺脚离去。   她又悄悄跟贺兰说两句,贺兰点头,拿泰迪熊哄住囡囡,登上路边黑亮的宾利慕尚。   车并没有开远,而是在小区对面停车区等待。   庄淮眼尖,很早就注意那辆千万级别的宾利慕尚。   他妈的!耿小燕反了天了吗?   怎么会认识坐宾利的人?小婊子不会一早就给我戴绿帽子了吧?   庄淮胸口憋着口闷气,和着不爽与妒忌,排山倒海而来。   全天下人都过的这么好!连他妈耿小燕这种杂碎都过得有模有样?和着就欺负我一个?   他想起丝毫不念旧情的袁佳悦,昨天派四个大汉,把他从公寓扫地出门,还将他摁在公寓大门上,逼迫签下给耿小燕的那三十万欠条!   呸,老子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世界有很多奇行种,再龌龊男人,面对女人都会自以为是半个神,可以支配她们一切的神。   “换个地方说话,不要在大街上。”耿小燕低头摘下围裙,擦了擦手。   庄淮站没站相,斜眼瞟她:“呵!长能耐了?认得开豪车的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别胡说。”耿小燕自认演技拙劣,不敢抬头看他,却增添几分以往的怯懦,“那是、是庄沭的继子。”   庄淮愕然,张大嘴瞪着眼:“庄沭?庄、庄沭?他、他嫁人了?”   耿小燕怯怯点头。   “嫁给有钱人了?”庄淮眼珠子骨碌乱转,一拍大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   他搓着手,像只落在粪球儿上的苍蝇:“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庄沭命好,那就等于我们家命好啊!”   “那……钱,我?”耿小燕结结巴巴说不清话。   庄淮心情大好,重新戴上瘸腿儿墨镜,叉腰:“你那三十万算个屁,有庄沭这么好弟弟,三百万、三千万都不在话下!”   “唉,你们咋碰到的?”他那半盘儿凉菜大的脑仁儿,终于反应到关键。   耿小燕实事求是:“我在吉龙古镇打工,他来旅游就、就遇到了。”   “哦~~”庄淮恍然大悟,“那这里都是他帮你安排的?”   “嗯,庄沭是个好人,很照顾我和囡囡。”说起庄沭耿小燕由衷感谢。   庄淮斜眼从上到下,不怀好意地扫着她。   他心里明镜似的,庄沭对耿小燕好,未必会对他好。   毕竟他和爸妈可是榨干油水,拍拍手跑路的人,他要好好利用耿小燕!   耿小燕如被蛇蝎盯住,止不住的颤抖:“只要你不打囡囡的主意,什么都可以谈。”   “小燕儿啊,瞧你把我想的,囡囡也是我亲闺女。”庄淮看她如看一大块金子,用极度施舍的语气说,“要不咱俩复婚吧,你考虑考虑?”   耿小燕心中怒火熊熊,压着颤抖气息回应:“你别乱来,我就会考虑。”   庄淮得意,用手捋了捋油头,摇头晃脑:“我先去跟我内个……嗯?没有血缘的亲外甥,联络联络感情!”   “你别去!多不礼貌!”耿小燕象征性阻拦一下。   庄淮撇开她的手,又当街吐口水:“你懂个屁!”   说罢,大摇大摆朝马路对面的宾利走去。   他曲指敲开司机的窗户:“哥们儿,知道我是谁吗?赶紧给哥开门,我找我亲外甥。”   司机一大个懵逼脸,车内没升隔板,他缓缓回头询问:“少爷,这……”   贺兰抱着囡囡玩泰迪熊,前面车窗开着,庄淮的屁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叫什么?”他眼皮都没抬,用堂下所跪何人的语气问话,透着老贺的影子。   庄淮喜出望外,脑袋向窗里探,被司机硬推回去:“我、我是你舅舅啊!我是庄沭的亲大哥,庄淮!”   贺兰耳朵尖尖动了动,庄沭昨天要他记住一件事:他的全家都死了。   原来如此,跟那些想攀附贺家的恶犬一个模样。   早熟的少年缓缓抬头,眼神冰冷,不可一世:“你不是死了吗?”   庄淮:“……”   “不是、不是,谁说的?”他想起如何对待庄沭的往事,有点心虚,“我们家和我弟弟是有点误会的,你回去告诉他,爸妈、哥哥都很想他啊,找不到他着急着呢!妈妈眼睛都快哭瞎了啊!”   囡囡听到他的声音,明显受到惊吓,不住往贺兰怀里钻。   贺兰年轻挺拔的身影,如展翅大鹏般护住她。   他捂住囡囡的耳朵,脸上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稳重:“死人说话太晦气,吴叔,咱们走吧。”   “是的少爷。”司机一胳膊肘子把庄淮脑门儿顶出去,瞬间升起车窗。   宾利慕尚火速倒车,又突然加速冲向前。   庄淮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愣在原地,车子突然靠近,吓得他嗷一声向后,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地上。   “哎呦~~~呦~~”他捂着尾椎骨哀嚎。   黑亮宾利早已消失在小区街道的尽头。   ……   贺兰还在路上,庄沭在家守在打印机旁,已接到新鲜出炉的庄淮现场照。   他拿着热乎乎的照片,吹了吹,哼着轻松小调跑回房间。   擦二楼玻璃围栏的阿姨,偷偷跟费芦雪说:“庄先生今天心情不错啊。”   “是呢,也许是天气好了。”费芦雪回应。   庄沭将照片小心翼翼贴在窗户上,歪头欣赏。   庄淮这张照片堪称经典,抓拍摄影师上大分!   他岔开腿摔在坐在地上,脸上惊慌失措间夹着扭曲痛苦,西装裤扯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花里胡哨的裤衩子。   庄沭又拿起血红的荧光笔,在上面满意地画小心心点赞,想了又想,再画一颗更小的心心,顺便帮贺兰也点了个赞。   他脸上带着骄傲,心中感慨:不愧是我养的小藏獒,和我真像!爱了!   贺兰回来时,庄沭正在客厅喝咖啡。   家里有位厨师,以前做过咖啡师,各种花活儿非常地道。   但是庄沭不爱喝,他说人生已经够苦了,能喝一天甜的就喝一天甜的。   所以平时他都喝酸甜可口的蜂蜜柠檬水,或者甜甜的草莓奶昔。   可今天,他坐在暮色下,端着小巧玲珑的意式咖啡杯,细品,皱眉,再细品……就是一副想哭的表情。   贺兰瞧着他都受罪,从沙发后背爬进来,缴获他手上咖啡杯:“不爱喝就别喝,这不是找罪受吗?”   “雪姐,有西瓜汁吗?要甜甜的大西瓜。”他转头叫费芦雪。   费芦雪应声赶紧叫厨师准备。   庄沭吐出一点小舌头尖,呸呸:“想装逼还得遭罪,欸比命都苦。”   “你不用装。”贺兰接过清凉的西瓜汁递给他,“你纯天然的!”   庄沭喝口西瓜汁,反应过来,幽幽转头:“你在骂我?!”   “庄沭,”贺兰突如其来的正经,“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小藏獒一本正经的样子,跟贺正太像了,威严的压迫感。   庄沭知道他想说什么,雪白纤细手指压在唇尖,半闭着眼:“嘘~我都知道。”   贺兰印证心中想法,今天这趟是庄沭设计好他去的!   “你想干嘛?”他好奇又紧张。   庄沭拍了拍他帅气的小脸蛋儿:“儿砸,想不想跟爹哋赚点小钱钱?”   “啊?昂。”贺兰觉得脖子顶上是颗大核桃!   庄沭瞧着好大儿略显智慧的眼神,顺了顺他的聪明毛,这毛算是白长了。   “爹哋的哥哥还有爸爸、妈妈,一定给爹哋准备了好大好大一场盛宴。”他神色温和,眼神柔软无害,“到那时,你要好好给爹哋争气!”   “哦~~”贺兰又明白又不明白,眼神有点哈士奇化,“就……砸场子呗?这我熟!”   他以前在贺家没少受鸟气,什么样的高端场子没砸过?   老贺都被砸麻了!   那是给祖坟放原子弹的小能手。   庄沭摇摇他的小脑袋瓜:“咱们不干那种低端营生,对不起老贺。要走高端路线,吃拿卡要装,争取把他们家去年死的王八,都捞出来放血!”   “嚯!”贺兰眼中冒光,“这可是我头一回劳动致富啊!”   庄沭拍拍十分上道儿的小藏獒:“那可不是,美好生活要靠勤劳的骗术……哦不是,双手去创造!”   两个法外狂徒心心相惜地握手,出门就能开个pua高级总裁办!   ……   不出所料,仅仅两天过后,耿小燕就带来庄淮的消息,希望带爸妈过来看看庄沭。   他的原话凄凄切切老悲惨了,一阵说要补偿庄沭,一阵说要照顾他。   耿小燕不想拿这些话恶心庄沭,只是说个大概。   庄沭欣然同意,把见面地点订在喜来登,星光旋转餐厅的超级vip包房。   庄淮一看这地儿,欣喜若狂。   庄沭啊庄沭一丁点没有变,永远是那个渴望爱的小可怜。   庄康适心里边有点打鼓,一年前他们败完小儿子手里所有的钱,怕背上债务断绝关系般做鸟兽散。   如今小儿子又发达了,就这么贴上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司明艳满不在乎掏出几张银行卡、信用卡是他们的棺材底儿。   她对庄康适说:天下没有不适的父母,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注定一辈子只能在我手心里蹦跶。   父母的错不隔夜,补偿就行了。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世上哪儿有认错补偿的父母?   庄沭有我们这样的父母,那是修来的福气!   庄康适是个废物又懦弱的男人,一辈子被老婆拿捏,低着头吧嗒吧嗒抽烟,还是心里不安。   司明艳见他那副怂样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主意很正,打算让庄淮扛雷,就说以前的事他们都是受大儿子蛊惑,如今后悔莫及。   庄淮当场就不干了,庄沭现在是多么大的一条金腿啊?   哦,屎盆子都我顶,你们俩清清白白跟小儿子吃香喝辣去?做梦吧!   老娘和儿子在屋里头整整掐了三百回合,脏话满天飞,不欢而散。   庄淮站在门口宣战,庄沭这条金火腿各凭本事抱,谁也别埋怨谁!   把司明艳气得,站在客厅口往外扔鞋砸他。   于是,当他们仨站在喜来登门口,看似一家其乐融融,实则四分五裂,各怀鬼胎!   崩裂总是始于内部,始于贪得无厌!   侍者礼貌地将他们引到包间,很快拿来ipad菜单。   喜来登星光厅旋转餐厅,是最近兴起的网红打卡地,本就极其难排,何况是凹贵妇人设的包间,仅有三个,尊贵无比。   庄淮拿起ipad翻看,倒吸一口凉气儿,菜是不错,但贵得惊人,一碗米饭九十九,乾隆种的吗?!   他现在就靠几张高额信用卡活,没有袁佳悦,下个月还款都没着落。   “妈,你来点。”他干脆将ipad扣在桌上。   司明艳以前是出入奢侈地的老手,知道这种地方一般都有最低消费,便叫来经理问:“包间低消是多少呀?”   “女士,预定的时候都有提示过,我们这里最低消费是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经理弓腰俯在她身侧,非常礼貌。   “多少?!”庄康适差点背过气去,声嘶力竭地一吼。   “你喊什么喊?”司明艳也肉疼得胖爪子抖了抖,他们仨说好了,为表诚意这顿饭他们请庄沭吃。   只是没想到这么贵!要了老命了!   经理见多识广,不着痕迹地提示:“请问我们还需要点单吗?”   他们这里包间排队都在两周以上,吃不起可以不吃,有的是人等着来。   “你什么意思?”司明艳吊起眼梢,她眉根处有颗带毛肉痣,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经理职业性低眉躬身:“女士请您不要误会,如果不了解我们的特色,可以看看成套的菜品。”   司明艳把ipad“啪”一声丢在桌上:“我告诉你,你这样儿的我见多了。我家儿子嫁得可是海京有名的豪门,这点小钱我们掏得起。把你那狗眼看人低收一收。”   经理一直保持职业性礼节:“女士,我的职责是为客人服务,请您点单吧。”   她的话又刚又有技巧,翻译过来就是,不点单别耍贵客威风!   司明艳吃了一嘴软钉子,敲桌子:“庄淮!你点!今天这顿你请你弟弟!”   庄淮正在捡果盘儿里的草莓吃,满嘴喷汁地回敬她:“花钱顶屎盆子,妈,你咋想得这么美呢?”   经理实在服气这一家子的素质,礼貌留下随时呼叫的话,感觉离开污染地。   “我就觉得你们这么搞不合适。”软蛋庄康适把烟放在鼻子底下来回闻,“你们咋不觉得这是顿鸿门宴呢?”   司明艳眼睛一吊:“别胡扯,他付钱那才叫鸿门宴。我们先把礼数做全了,他是当儿子的,咋地还能挑老子的理?”   庄康适被她踩了一辈子,早就练就一身王八功,瞬间哑火,不吭气儿了。   “还不是你没本事,你要有本事能有今天花钱求儿子?”司明艳看见他就一肚子气,“人家结婚都没请你,你算老几啊你?!”   庄康适沉默闻烟,眼眸里酝酿着黑沉沉的风暴。   眼见相约时间就要到了,司明艳没辙,只能自掏腰包叫来一桌好菜。   她看着两万块账单,心口疼得直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两个废物!”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经历的声音:“庄先生,里面请。”   包间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庄淮吐掉水果,第一个冲向门口。   司明艳紧随其后,抓住大儿子的衣服往后扯。   庄康适也跟着站起身,往外张望。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祝老婆、儿子出征顺利,大杀四方! 第39章   庄沭穿一身设计师款西装三件套, 少见的轻薄豆蔻色休闲西装,里面是同色系雾面修身马甲,奶白色小圆领衬衫, 没打领带,稳重里带着俏皮。   他身边跟着贺兰,小伙子今天穿得也特……神经, 顶奢大logo嘻哈衬衫, H家炫光墨镜,腋下夹着冠军签名滑板,手腕上一只百万运动手表“极光”。   最牛逼的是他牵了一条狗!   楼下妮妮家借来的纯种哈士奇, 叫皮卡丘,一身皮革束带,智慧眼神, 歪头耷拉舌头。   看见这配套震惊庄家三傻!   司明艳原本往前挤,看见狗嗷一嗓子躲大儿子身后。   庄沭气定神闲介绍:“这是我儿子, 贺兰。”   庄淮被他揍过, 记忆深刻,但看见他一身几百万的行头,马上就变成一条狗,一条记吃不记打的狗。   “哎呦~~大外甥啊!都长这么高了。”他伸出手套近乎。   贺兰轻拍狗头,发布命令:“皮卡丘!握手!”   狗和狗握手理所当然。   皮卡丘相当听话, 坐得倍儿直溜, 款款伸出狗爪子。   庄淮当场难堪得老脸通红, 握手也不是,不握手也不是。   “大哥不喜欢狗狗吗?”庄沭声音轻柔, “狗狗可是人类的朋友呢。”   “唉、唉对!对!”庄淮咽口吐沫, 闭眼接住皮卡丘的爪子。   司明艳老奸巨猾, 自认为了解庄沭,他受了那么大委屈,当然会耍点小脾气。   这很正常,他小时候就这样,耍完也就过去了,好哄的很。   “小树儿,快让妈妈看看。哎呦,都瘦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嗯?”司明艳掐好时间跑出来,满脸心疼地想抱抱庄沭。   贺兰不着痕迹轻踹皮卡丘一下,皮卡丘威武雄壮地移到庄沭前面坐好,一脸生人勿近!   司明艳一个急刹车,腿都在抖:“小树儿,这……你知道妈妈怕狗啊。”   “哦,是吗?我忘了。”庄沭不咸不淡回答,“都别站着了,进去吃饭吧。”   他理都没理司明艳,老大派头地走到桌前,顺理成章坐进主位。   贺兰和狗雄赳赳气昂昂,紧跟其后在他旁副坐坐好。   位置上还留着庄康适、司明艳的餐具。   庄家虽然想讨好庄沭,但在座位上却还是遵循长幼尊卑,这是他们多年来pua的王牌。   血缘、亲缘、长幼次序如夏日墙角的巨型蜘蛛网,上面挂满了小昆虫被吸干的躯体。   每有暴风骤雨摧毁它,待到天晴它又织得细细密密,好似永远都逃不掉。   “换套餐具。”贺兰叫来经理,指指庄沭和自己面前,“这套扔了吧。”   庄康适、司明艳脸色又黑又绿,却不敢吭声。   “都别愣着啦,那就上菜吧。”庄淮趁机装大尾巴狼。   庄沭早就知道这场是司明艳买单,但他就不,就向着庄淮道谢:“真是叫大哥破费了。”   爹妈都没叫,先叫大哥。   司明艳被大儿子截胡,气得肉痣上的毛都在抖:“小树儿啊,这、这都是妈妈点给你的,你哥他没掏钱。”   “妈!”庄淮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咋还分你的我的呢?”   庄康适见缝插针:“对、对,都是一家人,算是我们全家给小树儿补个婚宴,就是不知道姑爷是哪位高人啊?”   庄爹这人虽然不爱说话,还老被老婆挤兑,但很鬼,他不像其他人想从庄沭下手,他想从庄沭的另一半下手!   庄沭突然掏出手绢,沾了沾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先生七十多了,身体不好,进了疗养院怕是出不来了呢。”   贺兰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勉强忍住,差点把赛博木鱼敲烂:老贺,这诡计多端的老婆,可是你自己娶的,受着吧。   庄家三傻眼睛都在冒绿光,话短但信息量巨大!   包括豪门寡夫,未成年继承人,垂帘听政,为所欲为!   以后的日子可太有盼头儿了!   这时,侍者陆续将菜品端上桌,星光主打融合创新菜,用材考究,摆盘精致,就是量太小,两万块不够看。   庄沭等了等,见再无侍者进来,皱眉抱怨:“这就没有了啊?我还以为很多呢?”   “就是,狗都不够吃。”贺兰添油加醋,皮卡丘耷拉着舌头,乖巧点头。   司明艳尴尬地脚趾抠地,早知道不抢答是她买的单了!   庄沭支着下巴,懒洋洋递给贺兰ipad:“看看,有没有皮卡丘吃的。”   星光是容许带宠物的五星级餐厅,自然有高级宠物套餐。   贺兰看一眼好大一坨皮卡丘,啪啪啪点了三份顶奢伯爵犬套餐。   一份八百八十八,狗喝的水都从瑞士空运来的。   贺兰又发现庄沭爱吃的“花珍菌”,全世界最珍奇的野生菌,号称菌中皇后。   少爷霸气侧漏!点!   咦?Almas鱼子酱!这可是好东西。   “庄沭,有Almas我最喜欢的,一盎司才七百美元,好便宜啊!”贺兰笑得张狂又快乐。   庄沭双手捧脸,温柔似水:“吃!今天是爹哋家人给你的见面宴,不要客气。”   司明艳听见七百美元一盎司,差点当场嘎过去。   回去又得卖好几个包了!   这回连庄淮都不敢随便说话,太可怕了,庄沭到底嫁到什么玩意儿的窝里了?   这位少爷光鱼子酱就点了三千多美金,眼都不眨一下,还是人吗?   贺兰从小跟着贺正,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自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他点了六万菜品,端上来不过七小盘。   庄家三傻沉默打掉牙和血吞,再也不敢说半句话,埋头干饭。   贺兰点得都是庄沭喜欢吃的,狡黠冲他眨眼。   二人眼神在空中胜利会师,击掌喊了声“耶”!   庄沭吃饭斯文得体,贺兰只要场合约束,也是礼仪庄重的乖孩子。   星光包厢缓缓在城市上空旋转,所谓的一家人,没有说笑,更没有嘘寒问暖,只有皮卡丘大快朵颐的声音。   最后买单,司明艳是扶着墙出来的,将近九万的账单,刷空了她一张信用卡的额度。   就在庄家三傻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他们可以开口去庄沭家坐坐的时候。   庄沭指着马路对面海京最贵的商场:“时间还早,咱们去哪里逛逛吧。”   司明艳捂着大出血的钱包,刚想说不。   “是是是,咱们一家好久没逛过街,正好吃完饭消消食儿。”庄淮丝毫没有危机感,光想着拍马屁。   庄沭用看唐僧肉的眼神看他:“大哥真是豪爽人,这么着急给贺兰买见面礼,我家贺兰一定会记住你的。”   “对吧?”他转头问贺兰。   贺兰踩在滑板上遛狗,眼睛又亮又圆:“真的?我上回刚看上冠军雪板,不知道还有没有。”   他滑到前面,对着庄淮皮笑肉不笑:“谢了啊,来皮卡丘,给大哥拜一个!”   皮卡丘吃得肚子圆滚滚,冲到庄淮面前,蹬腿站起来拜拜,大长舌头甩着给他溅了一脸吐沫。   庄淮犹如吃了十斤黄连,脸皱成个大包子:“唉,买、买,这都是我活该的……不,应该的!”   他知道自己在贺兰眼里印象不佳,一咬牙一跺脚,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司明艳睚眦必报,连儿子都不放过,赶紧插话:“贺兰真乖,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他给你买代表我们全家的心意。”   “不是吧?”贺兰双手插袋,站在滑板上抖腿,“哪儿有这么多人就送一个礼物的?庄沭,你们家也太小气了!”   庄沭柔柔慢慢的眼神,无助地飘到司明艳脸上,一副那你看着办的表情。   “我都付过酒店钱了,九万多呢!”司明艳靠近他偷偷说,“妈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沭点了点下巴,思索一下说:“没关系的,反正谁对我好,我以后就对谁好。”   接着,他掏出黑金卡,炫耀似的在空中划一下就收起:“结婚我只有一个收获,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舍不得其实就是不爱啊。”   司明艳也做过阔太太,认得那种卡,传说中能刷破产的神卡。   她更加确定,庄沭在闹脾气,像一只生气的小猫咪,弹出尖锐的爪爪,也只是挠你一下。   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得不到爱的孩子,长期家庭pua让他变得越付出越自卑,一朝乌鸦变凤凰,更想寻求父母亲人的爱而已。   司明艳不仅擅长pua别人,连自己都不放过,将她以为的种种扣在庄沭身上,浮想联翩。   “买!必须买!”她一拍大腿,下定决心,“小树儿,妈的爱都在你身上,毋庸置疑,妈的钱就是你的钱,妈以后靠你,还要什么钱呢?你说是不?”   庄康适试图阻止:“小树儿是正经儿有钱人,不缺你买东西!”   “你懂个屁,”司明艳喷她一脸吐沫星子,“你个老没良心的,小树儿以前给家里花多少钱,现在花你俩臭钱怎么了?”   跑不了掏钱的庄淮也开始说风凉话:“就是爸,你也太抠儿了吧?”   庄康适看疯子似的看着母子两,疯了、疯了、全他妈疯了!   可惜家里财政大权根本不在他手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婆,打水漂儿玩似的把钱往外扔。   庄沭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冷眼看三人抖得跟乌眼鸡似的。   来啊,互相撕扯啊!   再凶一点,再猛一点!   痛饮血脉相连的鲜血,互相戕害,不死不休!   春天的鬣狗食人,夏天的鬣狗食腐,冬日的鬣狗互相残杀,相互啃食!   庄沭有点沉醉地深吸一口气,静声喃喃:“嗯~~久违了,鲜血的味道。”   贺兰带着皮卡丘,玩滑板冲在最前面,早就跑到商场里,最显眼最贵的体育用品场地。   然后开心地举起一块限量款雪板:“庄沭!我要这个!”   庄淮数了两遍价签上的零,才确定没有眼花,不是二万,也不是十二万,是二十万啊!!!   “喜欢就买,是吧大哥?”庄沭宠溺地看着贺兰,再柔柔问一句。   庄淮颤抖着摸出信用卡,抖得跟筛糠一样:“唉~~”   贺兰抱着雪板笑出八颗大白牙:“皮卡丘!谢……”   “别、别,不用谢,千万不用谢!”庄淮哭着刷完最后一张信用卡,穷得就剩一条ck裤衩。   贺兰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又看上一条镶嵌宝石的珍珠手机链。   他想起庄沭总盘得那条美人鱼,都快盘包浆了,不如换一条吧。   “庄沭,好看吗?”他从sa手上接过手机链。   庄沭一脸纵容:“当然好看呀,我家贺兰瞧上的能不好吗?”   说罢,他扫一眼庄家三傻。   司明艳颤抖着戴上老花镜,试图解读价签。   sa都是人精,一眼看出她的目的,解释道:“先生,我们这条手机链是秀场特别款,国内也就不到十条,海京只有我们一家有,而且价格也是和海外齐平,只要四十六万。”   司明艳冷汗爬满额头,颤巍巍向庄沭求救:“小树儿啊,孩子还小需要用这么贵的东西吗?”   “做豪门亲戚,当然要有豪门亲戚的样子啊。”庄沭没正面回答她,而是又向她扔出一块糖。   是啊,庄沭老公都七十多了,指不定哪天哏儿屁,她就是豪门亲妈前途无量啊!   “行!”司明艳咽下口水,豁出去了,大手一挥,“买!”   贺兰当场惊呼一声“哇哦~真痛快!”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亲戚呢。”庄沭茶兮兮吐了口仙气儿。   庄家三傻花了快八十万,总算听到一句好话,喜极而泣,差点当场抱头痛哭。   庄康适虽然不管钱,但知道家底儿。   庄沭出事后,家里彻底断粮,房子也被法院收掉,好歹没欠下债,可也没剩几个大子儿。   一口气花出去小六十万,差不多是他们家全部家当,回去就只能喝风粑屁!   “小树儿啊,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要不去你家坐坐?”庄康适终于沉不住气,露出老狐狸尾巴。   庄沭算算他们手里的钱,庄淮是雪上加霜,原身父母基本被掏空。   没有一丝余量的饿狼,才会变成真正的饿狼!   “行啊。”庄沭意外地毫无抵抗。   庄家三傻喜出望外,钱没白花,小儿子终于肯接纳他们。   庄康适扬眉吐气,摆出一副家长派头:“那我们就别耽误时间,回家说话,回家好好说话。”   三人眼神在空气中激情碰撞,打着一个主意。   只要能进庄沭家的大门,就是撒泼打滚也不会出来!   有钱人都是要脸面的,庄沭拿他们没辙!   到时候叫人把东西往大别墅里一邮,鸠占鹊巢,跻身上流!   贺兰剧本上没有这条,他是个老实孩子,提前做功课演戏可以,临场发挥欠佳。   “庄沭?”他小心翼翼碰了碰庄沭胳膊。   庄沭笑得跟只狐狸精似的:“儿砸别怕,你爹会保佑咱俩的。”   “我爹七十了,经不起折腾。”贺兰憋笑憋得想死。   老贺的人设现在是:前津巴布韦挖煤大师,现年七十岁,住疗养院命不久矣,点蜡!   庄沭幽怨瞥他一眼,为贺正证明:“哪里,你爹老当益壮!”   贺兰:“……”   说着拿起电话叫人准备车。   ……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阿尔法,飞驰在路况极差的道路上。   庄家三傻起先还觉得豪门嘛,就应该住郊外大庄园,远一点无所谓。   谁知道,他们开过城郊,开上高速,下了高速开上三蹦子和驴一起跑的小路。   一路颠簸起伏,越跑越偏,看路标已快进入临市。   不是,有钱人现在都流行跨市活动吗?   庄家三傻像被绑架的肉票,满脸疑惑迷茫,又不敢问庄沭,害怕被扔下车,破坏鸠占鹊巢计划。   庄沭和贺兰还有狗,坐在前排最好的位置上,全程气定神闲,有说有笑。   根本不管后面挤成一团的仨人,好似带了三个纸箱子。   车突然拐进一个陌生镇子。   这里即便是周末也很荒凉,来往人员带着口罩行色匆匆。   七零八落的街道,敞开门营业的只有药店。   到处张贴着房屋短租、合租的小广告。   瞧上去诡异又瘆人。   司明艳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树儿啊,我们这是、这是要去哪儿啊?”   “嗯?”庄沭拧上巴黎水盖子,“就快到了。”   司明艳问了跟没问一样,只好喏喏应承。   他们开进一条只有围墙的街道,太阳突然消失,灰色的墙和灰色的天空连成一片。   这里的墙好高好高,高到突破常识,即便如此上面还架着一层有一层铁丝网,每隔十来米就有摄像头闪着猩红的光。   车缓缓停靠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周围空无一人。   贺兰紧跟着庄沭跳下车,不但他懵逼,狗都吓懵逼了!   处于非常环境的皮卡丘,夹紧尾巴,一双前爪抱紧贺兰大腿,嗷嗷呜呜唱着西伯利亚长调。   贺兰有规律地拍着狗头,环视一圈,才发现这么大的铁门,只在底下小门处挂了个不起眼的牌子。   他默默念出上面的字:“盛水镇青山精神病疗养医院……”   好家伙!家住精神病院成就达成!   庄家三傻反复看牌子上的字,庄淮甚至跑上前伸长胳膊摸了摸,然后嘴唇颤抖着说:“妈、妈,这真是精神病医院啊?!”   所以眼神汇聚到庄沭身上。   他自然的真如归家般介绍:“我家先生就住这儿,他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你们不要有拘束,我这就叫人,一会大家统一换好衣服再进去。”   贺兰张大嘴,吞下口水,偷偷竖起大拇指:“牛逼!”   他在贺家那点小打小闹,给庄沭提鞋都不配。   就是可怜老贺,现在是:前津巴布韦挖煤大师,现年七十岁,住神经病院,命不久矣,老婆不离不弃。   别说,听着还挺幸福的,老贺啊,这辈子你怕是得在老婆手里完犊子,点蜡,磕头!   “怎么能住精神病院呢?!”司明艳第一个崩溃,“他住你也住啊?!”   庄沭神叨叨冲她比个“嘘~~”。   “小声点,别把里面的人吵醒。”他盯着司明艳,笑得瘆人,“吵醒了,你得进去一个一个哄啊。”   司明艳踉踉跄跄往后退,撞在同样抖抖发发的庄康适身上:“我、我不进去!不进去!”   突然,小铁门传出锈迹斑斑的吱嘎声,哐啷哐啷过后,锁栓吱吱呀呀抽开。   一位彪形大汉,穿着白大褂,满脸横肉推开门:“吵什么吵?送人要提前预约!”   他看起来和庄沭很熟,扫视庄家三傻后问他:“怎么送怎么多人?里面都是满的,只能加床。”   “麻烦您了。”庄沭非常礼貌地冲他点头,“都是我家人,尽量找不那么暴躁的病人同寝,我们暂时过三晚,续得话再跟您说。”   彪形大汉习以为常,舔下大拇指,翻小本本记录:“意外保险三人都买吗?”   “买,身亡、残疾都买,受益人填我。”庄沭用“看我对你们多好”的眼神,一一从庄家三傻脸上扫过。   庄淮率先破防,蹦起来三尺高:“我不去!我还有事,急事,不打扰了。”   说罢他丢下亲生父母,拔腿就跑,百米飞人般消失在街道尽头。   司明艳、庄康适吓得魂不守舍,再看大儿子都跑路了,相互搀扶着边后退边说:“小树儿,我们就是看看你,你都好就行。没必要、真没必要屋里坐,你忙你的。”   说完这话,他们已退着走了五六米,转身开跑,虽然没有庄淮快,也是拼了老命狂奔。   待到庄家三傻跑得没影,彪形大汉才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   然后他闭眼长嘘一口气,拍着胸口说:“老板,你这可比演戏刺激多了!”   原来,他和司机都是庄沭找来的演员。   但这里的确是精神病院,只不过靠近街道的部分正在修葺,真正的大门开在另一边新建院区。   庄沭从兜儿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甩过去:“多谢,下回还点你。”   “老板开心就好!”大汉向他比个少女心,撕掉络腮胡,脱下白大褂,开开心走掉了。   贺兰已经看傻了,直呼:“这都可以?这都可以?”   庄沭摸着他的聪明毛,心想:改天把这撮毛剪了吧,傻了吧唧的。   “嘿嘿!”傻乐傻乐的少爷,从裤兜里掏出战利品,“庄沭,这条手机链,我送你。”   庄沭轻捻色泽醇厚的大珍珠,满意地捏一把贺兰的下巴:“你是懂分赃的!”   “什么分赃啊,多难听。”贺兰拍拍皮卡丘的狗头,“那是本少爷用勤劳双手骗来的!”   皮卡丘突然“嗷呜、嗷呜”两声,表示同意。   庄沭搂着他的肩膀往车上走,挠挠皮卡丘:“它是懂你的。”   贺兰想了想又问:“他们跑了,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来找你了?”   庄沭靠近车座里,降下车窗,外面是一望无尽的荒芜:“你看过动物世界吗?鬣狗在食物充足的时候,会成群结队捕猎,没有食物的时候,则会吃掉同伴。”   贺兰听得脑子短路,低头看了眼皮卡丘。   皮卡丘:说的是鬣狗!鬣狗!老子祖上是狼!呸,无礼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我,一个浑身插满人设的男人。QAQ 第40章   庄家三傻痛赔八十万, 穷得是盆儿朝天碗儿朝地。   庄淮更是被袁佳悦追着屁股后面要债,丧家之犬一般。   三人表面咒骂庄沭,其实心里面都想私下联系他, 把以往的锅扣给另外两人,博得最终同情。   于是,庄沭在三天内, 凑齐了亲爹、亲妈、亲大哥三份邀约。   他也不嫌多, 一一赴约,听得话也差不多,就是甩锅大会。   而且每个人都要求他对此次约会保密, 庄沭笑着点头全都应下。   并开诚布公地告诉他们,他有一笔钱,早就是为家里面准备的。   但是很不幸, 他们三个只能有一个人享受,至于这个人是谁, 庄沭没说。   他只是给每个人亮出一张支票——一千五百万!   比中彩票头奖还要大的金额。   对庄康适来说, 这是踹掉老太婆,娶个年轻漂亮的,风风光光、舒舒服服度过余生的彩票。   对司明艳来说,这是踹掉软蛋老公,夜夜白马会所, 房子车子票子生活的回归的彩票。   对庄淮来说, 这是狠狠打脸袁佳悦, 开公司做老板,娶三个老婆生四个儿子, 出人头地的彩票。   他们的灵魂整夜整夜的骚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膨胀——   不管庄沭要给钱的人是谁, 只要,对只要这个家剩下的人只有我,不就万无一失了?   他们每个人,在夜晚,对着银白月亮,翘首期盼,如果我的亲人能在这一刻消失,该多好啊!   鬣狗的血在他们体内觉醒,发出啃食同伴的诱惑。   而庄沭通过耿小燕无意中,将司明艳私下接触庄沭的消息透露给庄淮。   庄淮炸了!   他无比痛恨亲生母亲,她自私、势力、贪财、无耻。   她带给庄淮的只有无尽的童年阴影,是赌博输钱后泄愤的大巴掌,是被撕掉的作业,是被当众羞辱的吐沫星子,是教唆他搞大耿小燕肚子硬娶的恶毒!   他这一生就是司明艳手中的提线木偶,只要稍不顺心就勒紧绞索。   他们明知道自己身背巨债,如果没有这笔钱,很可能锒铛入狱。   虎毒不食子啊!   而他庄淮的亲生母亲,却是实实在在想他死!   她想像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庄沭那样对待自己!做梦去吧!   庄淮一根一根掰断一次性筷子,盯着手机,刚加入的信用卡上岸群里,突然有人发了段视频——法制节目:消失的妈妈。   他看着看着突然坐直身体,眼睛里冒出恐怖的凶光。   晴夜星如昼,月亮被轻柔云朵托住,远远望去像一艘归家的小船。   庄沭刚洗完澡,穿着浴袍站在露台上,夜风拂过额前微湿碎发,凉凉的十分舒服。   造型优雅的景观桌上,手机亮了亮,一条群消息闪过。   庄沭点开视频,含笑认真看完,仰起头:“月亮真美啊。”   屋内传来照片打印机自动工作的声音,吐出一张热乎乎的照片。   庄沭捡起一看,是庄淮和庄康适,一起坐在街边大排档吃饭的照片。   两人都戴着帽子,神情萎靡中带着杀气,不像是父子聚餐,倒像是在密谋什么。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庄沭抱着小泰迪熊哼唱着,将照片贴在窗户上。   巨大的落地窗,从半中间庄淮和小姐走进酒店的照片开始,洋洋洒洒铺散下来,如今已需要弓腰整理。   闪着血光的猩红荧光笔,在此张照片下划下一道长线,上面写着天堂,下面写着地狱。   “好日子……结束了。”庄沭放下窗帘。   黑暗突然而至,舞台永久谢幕!   两天后,最后一张“天堂”照片补齐,是庄淮大步走进高铁站的照片,他的目的地是云南。   ……   清晨的维多利亚港,海和天连在一起,朦朦胧胧仿佛都没睡醒。   贺正边吃早餐,边看国际新闻,粤语播报加上英文时讯滚动。   他也不嫌烦,颇有耐心地就着下饭。   突然,祝修进来,走得又急又快,脚步沉沉的。   贺正皱眉,随即掩去不耐,放下咖啡,用餐巾沾了沾嘴角,最后才问道:“怎么了?”   “先生,”祝修把散发着传真机热气的纸张递给他,“有人在调查庄先生。”   贺正在香港的办公,早已无纸化,有纸的东西基本都涉及保密。   薄薄三页纸,涵盖内容颇多,从各个公开角度评估庄沭情况,甚至涉及一小部分隐私情节。   “让Mescaline在机场等我,带上岑乐业的资料。”贺正早有准备,但不代表他不生气。   他这种人,喜怒不上脸,只会上手段。   岑乐业,岑乐心的大哥,岑家引以为傲的接班人。   他与他,远日无忧近日无仇,怪只怪没教养好弟弟。   “准备回海京,就现在。”贺正慢条斯理喝咖啡,只有紧绷的下颚线透露出一丝怒火。   “现在?”祝修好难,“航道需要申请,机场也要……”   贺正很少打断别人的话,这次例外:“那就订机票。”   “是。”祝修明白,老板这是少见的急,不说废话赶紧准备,希望还来得及买下整个头等舱。   贺正走到落地窗前,打开手机,贺兰昨天发的消息还没来及看。   他翻着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操碎心的信息,突然感慨:大哥也不是个话特别多的人,怎么能生出个鹦鹉一样的儿子呢?   手指往下滑,突然出现一张庄沭的照片。   照片里,他抱着泰迪熊,睡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身后是随风飞扬的白纱帘,带起阳光飘散在他身上,如梦幻般。   贺兰留言:你老婆想要一只大点的泰迪熊,别忘了。   祝修办事效率奇快,已订好机票,准备汇报行程。   “你知道哪里有卖泰迪熊的吗?”贺正问的严肃又认真。   “啊?!”祝修cpu一个急刹,差点把脑子甩出去,“我、我得查一查。”   “要大一点的。”贺正边思索边补充。   祝修茫然:“多、多大呢?”   贺正不知道如何跟他比划,又不想展示庄沭的照片,硬着头皮说:“先按我体型买吧。”   祝修从未面对过如此可怕的职业生涯:“我我我、我先去了解一下。”   “嗯。”贺正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看了看表准备出发。   ……   庄沭和费芦雪起个大早,跑去城郊著名花卉市场,给家里挑选换季花木。   轩玺顶层别墅,是有专业公司负责四季景观的。   只是庄沭想凑热闹,他还从来没有逛过花卉市场呢。   费芦雪刚到贺家,在环湖别墅就是负责打理景观的,对花卉市场了如指掌。   她带着庄沭逛完鲜切花的海洋,买了不少新鲜又不常见的鲜花。   这才匆匆赶到景观馆,挑选心仪的花木。   庄沭像只进城的乡下小狐狸,好奇地举着爪爪,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偶尔被老板凶,不买不要乱摸,也不生气,傻兮兮地从头笑到尾。   费芦雪笑得要死,这哪里是十六岁孩子的小爸,分明也是个孩子嘛。   笑着笑着,费芦雪心酸起来。   少爷很小的时候就被贺先生抱着,满世界转,什么奇珍异草都见过。   在环湖的时候,她好容易弄到一株南美的“鹤领孤独草”,少爷一眼就认出来,还说他见过其他颜色的。   可是庄先生,明明那么爱花,但鲜花知识都是跟她学的,有点笨笨的,又小心翼翼地侍弄着花草。   庄先生也才二十岁,爱玩爱闹的年纪……   “雪姐,你快看它!好大好大啊!”庄沭站在池塘边惊叹。   他从不知道景观区里还能有池塘,还能有如此巨大的荷叶!   “这是王莲,热带水上观赏植物。”费芦雪耐心解读,“有亚马逊王莲和克鲁兹王莲两个分类,可以承受一个成年人,或者两个小朋友的体重。”   庄沭望着它一脸渴望:“那我也可以坐吗?”   轩玺不是环湖,放不下王莲,可费芦雪不忍心拒绝,庄先生真的很少提要求。   “嗯……”她灵机一动,“回去把游泳池搞一下应该可以,不过养不活,只能玩一次。”   “谢谢雪姐!”庄沭要求不高,过把瘾就行。   费芦雪:“也得给少爷弄一个吧。”   “那给老贺也弄一个吧?”庄沭随口一说。   费芦雪幻想一下,贺先生坐在王莲上的画面……救命啊!   由于费芦雪要跟负责花卉的公司对接,还要回家接花,庄沭不想打扰她工作,就让她先回去,自己再随便转悠转悠。   乡下小狐狸失去领路人,很快迷失在巨大的景观中心,走到腿脚发麻都没找到出口。   逛到头晕眼花才在墙上发现,原来扫码就能使用室内导航系统。   看来不是他的问题,倒这儿走丢的不只一个两个。   庄沭按照导航很快走出景观区大棚,鲜切花区和景观区之间,还在修建一个超级大棚,导致两者之间有一段非常难走的施工路。   现在已过了批发点,鲜切花那边已人去棚空,路上廖无人烟。   庄沭独自走在彩钢板和脚手架搭建的临时巷道里。   周围很安静,他小巧耳尖抖了抖,有人在跟踪?   刚刚景观棚人多嘈杂,他的注意力又被王莲分散,没感觉到意外。   现在走在阴暗、封闭的巷道内,五感集中,很快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他。   建筑工地通道两旁,有撕开的防护网,是工人们走捷径的小径,黑洞洞的十分隐蔽。   庄沭急走两步,嗖得闪身滑入其中一个幽暗小径。   这里只能容许一个人侧身而过,他像一尾灵活的小鱼,悄无声息贴壁站着。   原本极其安静的通道,突然泛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黑影跑过庄沭藏身的小径,嘴里不干不净念叨:“他妈的!人呢?”   他直接跑出去,寻一圈不见人影,又不得不返回到庄沭消失的地方,点了根烟往地上一蹲:“我就不信,他还能变成只耗子跑了?”   庄沭踮起脚尖,滑到通道口,正好居高临下在他上方,幽幽问了句:“你是在找我吗?”   黑衣人背对着他,听见声反射性仰头:“啊——”   接着就用脸狠狠接住庄沭的拳头,整个人扑倒在碎石地上。   “救~命~啊!打人了!”他被摁在地上,狠狠挨了顿揍,老大个子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顾头不顾腚地掏出手机,拨打110,在昏暗里撕心裂肺惨叫:“警察叔叔,救命啊~杀人了!”   庄沭没有制止他,如果让他跑掉,这事很可能不了了之,如果去警察局,陶微来处理,说不定能搞清楚为什么。   花卉市场治安亭就在大门口,巡逻警察赶到的时候,黑衣大汉鼻青脸肿,抓着庄沭细瘦手腕子不让人走。   庄沭怯懦缩着身体,一副受欺负不敢说的表情,亮晶晶的眼睛盛满泪水。   警察一看很自然拉开他们,保护住庄沭,问道:“别怕,是他打人吗?”   “不是!”黑衣大汉气得跳脚,“是我报的警,是他打我!都给我打这样了!”   警察脸上挂着“你开玩笑吧”的表情,指着庄沭:“他,打你?他这样儿,打得动你吗?”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以貌取人啊!这小子可狠了,他把我摁在地上打啊!”黑衣大汉急得涕泪横流。   两位巡逻警察面面相觑,先验过二人身份证,都没有案底,良好公民。   “你……真的打他了?”警察带二人往派出所走,随口问了庄沭。   庄沭一副要哭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警察安慰他:“好好好,别怕,一会看监控就知道了。”   到了派出所,庄沭就给陶微打了电话。   警察调取监控,发现只能看到两人先后进入通道。   工地通道是临时搭建的,没有监控,当时大家都忙着收工,也没有人证。   但他们还是发现疑点,无论是鲜切花大棚,还是景观大棚,二人重叠露面的镜头居然多达六十七处。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这是跟踪吧?”   “瞧人家长得漂亮,尾随不轨?变态吧?”一起看监控的警察也加入讨论。   两位警察重新回到问询室。   警察:“庄先生,你认识这位刘先生吗?”   “不认识。”庄沭就坐在警察身边,声音很小。   警察:“刘先生,你认识这位庄先生吗?”   姓刘的大汉被安排在桌子另一头:“不认识啊!不认识他就打我!”   警察:“不认识你跟着人家干嘛?监控一共九十多个镜头,你俩一起入镜六十多处,你想干什么?”   姓刘的大汉张口结舌:“就、就没跟着啊,逛逛也不行吗?”   他受雇于一家私人侦探社,本就是灰色营生,不敢透露过多。   警察:“你先在那儿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话!”   接着他问庄沭:“你打他了吗?”   “没有。”庄沭摇头。   警察指着对面的猪头:“没打?没打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摔的吧?”庄沭理直气壮。   警察撂下笔:“你也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他虽然不敢相信,庄沭细胳膊、细腿儿能打人,但是监控里面实在是没有第三个人,而对面那位进去前还是个人,出来就变猪头了?   他奋笔疾书,开始码记录,给两人冷静时间,方便调解和解。   ……   飞机刚落地,贺正就接到陶微电话,汇报庄沭进局子了。   黑亮豪车开出vip通道,一路向城郊鲜花市场奔去。   贺正做梦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去局子里捞老婆,画面过于刺激不便展开。   他到的时候,和带着律师的陶微碰在一起。   陶微非常惶恐,没赶在老板之前搞定,让老板亲自来捞老婆,他怕是饭碗不保!   警察正在给两人做工作,奈何一对死鸭子嘴硬。   一个不认跟踪,一个不认打人。   另一位处理的警察跟律师沟通完,带着他们走进来:“庄先生,你的律师到了。”   庄沭以为是陶微,没当回事儿,一抬眼看见贺正高大正直的身影,差点吓死!   “老~贺~?”庄沭眼珠骨碌乱转,老贺可不知道他在演戏,穿帮可就太难看了!   于是他跳起来,鱼雷般冲过去,抱住老贺的腰:“老公!!”   贺正成年后很少受到惊吓,眨了眨眼,酝酿了十秒多,才缓缓落下手臂环住庄沭后背。   庄沭比他矮好多,头埋在他颈窝儿里,贴着耳朵悄咪咪说:“我好柔弱,不可能打人对吧。”   贺正这才看到桌子那头,坐着个猪头,脸上五彩斑斓,被揍得不轻。   “老公,你说句话啊。”庄沭掐他。   “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贺正深吸一口气,琢磨怎么编瞎话,“我……妻子柔弱不能自理,不太可能打人。”   庄沭捂脸在他怀里笑得发抖,老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突然憋出个花花屁还挺好听的呢。   陶微震惊,偷看一眼被逼走投无路的老板,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只有姓刘的大汉,欲哭无泪,指着贺正怒喷:“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儿?还柔弱不能自理?小心回去连你一块儿揍!”   “我乐意。”贺正声音不高,难得沉了脸色。   陶微见势不妙,赶紧让律师进去处理,把老板和他的小娇妻带出来。   出了问询室,贺正把嵌在怀里的人撕下来,箍住他的肩膀让他站好。   庄沭笑得双颊绯红,挺翘的小鼻头在西装上来回蹭,也是红红的,唯有一双茶色眸子,亮晶晶永远装着星辰。   “庄沭。”贺正的声音永远透着上位者的威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庄沭总是会开家里没有安全定位的车,本事还很大,总能脱离隐形安保范围。   岑乐心的越界行为,到底是私心,还是与老头子同流合污,没有定论,但危险就在眼前,今天是跟踪,明天又是什么?   庄沭敏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如果只是见色起意的跟踪,那是突发情况,贺正又怎么会正好赶回来?   “你……”他冲贺正勾勾手。   贺正高大但听话,下意识俯首帖耳过去。   庄沭非常坚定地对他说:“你有仇家啊?别怕,我会保护好贺兰的。”   “谢谢。但首先你得保护好自己。”贺正惊叹他的敏锐,也不藏着掖着。   他永远高大挺拔的身姿,难得低头躬身,轻声慢气儿地跟人说话。   来往嘈杂的派出所角落里,两位聪明人相视而笑。   律师跟警察很快沟通完,走过来向贺正汇报:“贺先生,不是什么大事,庄先生可以离开了。”   “想办法,让他开口,再让他闭嘴。”贺正的话短而有力。   “我明白。”律师心领神会。   贺正要的是足够扎实的证据,和不打草惊蛇的后续。   无论是岑乐心,还是贺家老宅里腐臭的僵尸,都该在他预计范围内活动,多走一步都是挑衅!   “走吧,回家。”贺正心里面衡量着杀人放火的事,面上云淡风轻。   男人说“回家”的声音非常好听。   庄沭回忆起买“无我”那天晚上,贺正发给他的短信“回家”。   无论有意无意,贺正总在执拗地提醒他,如果你愿意,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有家的。   一只漂泊不定,游荡在外的孤魂,对着一只飘来的野鬼说回家吧,有点讽刺,又莫名感动。   庄沭看着他的眼睛笑了,原来他也可以是有家的啊……   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贺正向后看了一眼。   庄沭低着头,安静乖巧地紧跟着,被阳光一照,头发墨黑,肤色雪白,像从画里走出的小仙子。   贺正停下脚步,他像跟着母鸭的小笨鸭子,一头撞在男人宽厚肩膀上。   “哎呦,刹车亮灯啊。”他低头揉脸,看见贺正的手向后伸了伸,正好碰到他的指尖。   不太确定这是要牵手的动作,庄沭偷偷点了点他的指腹,对方没有逃。   于是他大着胆子掐住贺正的指尖,然后顺着凌厉的西装袖口往上瞧。   贺正只瞥他一下,表情深沉,读不懂、看不透。   庄沭鹅黄T恤外,套着件轻薄的防晒衬衣,乳白色半透不透。   刚刚揍人的时候,袖子被卷上去,现在又被他抖下来。   稍微有点长的衣袖,覆盖掉他的整只手,一直延伸,直到和贺正西装袖口相连,融化了界限。   这样两个人都没了手,欲盖弥彰,一前一后往停车处走。   后面远远跟着陶微和祝修,目不斜视,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贺正像一只绝地求生的壁虎,庄沭就是他舍弃的尾巴。   不曾面对,便可有可无。   正视内心,便难以割舍……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我妻年幼,柔弱矜娇,面若桃花,人如春水。 第41章   庄沭和贺正回到家, 简单又沉默地吃顿中午饭。   贺兰现在是班委成员,本周有个去“敬老院”的公益活动需要筹划。   他跟同学中午在外面吃饭,顺便一起做策划。   贺正感慨:日子过得飞快, 儿子都开始吃工作午餐了。   下午庄沭去律师那里签了和解、谅解书。   贺正的律师做事滴水不漏,很难出嘴里扒出点什么。   但是,他有强烈预感, 贺正应该是拿到了他想拿到的东西。   周四下午贺兰只有两节课, 回家很早。   电梯门打开,他满头汗向家里冲,凉爽的中央空调, 我来了!   结果就看见一堆工作人员,正围在他家门口,往里面运送一只两米多高的巨型木箱。   “庄沭又买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了?”贺兰溜门缝儿钻进去。   就见庄沭顶着一头鸡窝, 抱着他的运动水壶,睡眼朦胧, 站着打瞌睡。   “嘿!醒醒!”贺兰举手在他半睁半闭的眼前乱晃。   庄沭一巴掌给他拍掉, 起床气老大:“换鞋!”   贺兰换个鞋的功夫,工作人员已将保护木板撤开,露出巨大的亚克力罩子。   里面是只身高一米八八,穿着西装三件套的泰迪熊。   为什么会知道具体身高?   因为罩子上写着这只熊的自我介绍:Gecko,身高188cm, 雄性, 出生地中国香港。   “Gecko?壁虎?”贺兰摸着下巴, 围着巨熊转一圈,“老贺送的吧?”   老贺这回还行, 土是土了点, 好歹有行动了。   庄沭猛然看见巨熊, 瞌睡都被吓跑,一下揪住小藏獒的话柄:“你怎么知道是老贺送的?”   完了,得意忘形,出口成祸!   贺兰黑黝黝的眼珠乱转:“啊……就、就是,老贺托梦吧?”   庄沭:“……”   这儿子实在太孝顺,一天能送走亲爹八回!   工作人员得到需要开箱的回复,戴上白手套,四个人操作才打开外罩。   巨型泰迪熊正式裸露在空气中。   它的做工非常精致,卷曲绒毛打理得一丝不乱,仔细看能发现西装是手工的,配件全是大牌定制,甚至手腕上戴了一只陀飞轮。   庄沭摸摸它的毛毛,柔顺绵软里带着丝滑,还有淡淡的熟悉气味,是少了烟草味儿的白檀香。   “这是、这是老贺1:1复刻吗?”他犹豫着问贺兰。   贺兰捂脸:“我让他送个大点的熊,没让他送个和自己一样的熊!”   “还满可爱的。”庄沭抱了下熊脑袋,好软好好rua,“我喜欢。”   贺兰表情变幻莫测:“你就喜欢这样儿的?”   庄沭不理他,让工作人员帮忙把巨熊挪到沙发上。   巨熊其实很软,之所以能站着,靠的是背后一整个支撑架。   离开架子软成一滩的熊熊,被抱上沙发摆成成熟稳重的坐姿。   “让我试试。”庄沭走到胸前,飞身扑上去,整个人埋在熊里,发出舒服的叹息。   泰迪熊大脑袋被他带得乱晃,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但是巨熊穿得实在太复杂,扣子、领子硌得庄沭脸生疼。   他气呼呼爬起来,指着熊叉腰:“儿砸,帮爹哋把他衣服扒了!”   “啊???”贺兰看着老贺熊,于心不忍,“这不太好吧,你也说老贺1:1啊。”   庄沭不服:“老贺在家里面也没穿这么多啊?”   “也是。”贺兰爹和爸之间,就是个小墙头草,“扒!”   爷俩撸起袖子,脸上挂着些许变态的笑容扑上去!   费芦雪刚从外面回来,走到客厅屏风处,一件西装飞出来,又一件马甲飞出来,接下来袜子、皮带、皮鞋、手绢,全都飞出来。   她捡起来一看,差点吓死,这、这都是贺先生日常穿戴的品牌?   费芦雪火速收好地上的衣物,就听里面传出庄沭爆笑的声音。   “儿砸,你看它居然还穿着裤衩呢!”   “哈哈哈哈哈~~好搞笑哦,还是XXXL的呢。”   费芦雪蹲在地上偷听,心慌心短头晕,差点厥过去,一家之主不远千里,刚刚回家,惨遭毒手!!   我还是爬吧……   费芦雪抱着衣服,曲腿弓腰,没发出一点声音,一路向西逃窜。   老贺熊被扒个精光,只剩一身卷毛熊皮,棕褐色丝滑柔软,弹软舒适。   庄沭这回再跳上去,如至云端,猫一样用脸颊不断磨蹭:“舒服!”   “让我也试试。”贺兰好奇,扒拉他硬挤过去。   他又抱又抓又摸又蹭,最后咂咂嘴:“我怎么觉得一般般呢?你是不有啥心里暗示啊?”   庄沭一脚把他从沙发上踹下去:“胡说!”   “唉,老贺,你还不如只熊。”贺兰顺势坐在地毯上,一脸悲悯地摇头。   贺正九点多才回家,由于返回匆忙,很多事务需要他亲自安排。   餐厅连着客厅的灯光被调成暖黄色,温馨自然,能听见庄沭和贺兰玩闹的声音。   贺正一身紧绷陡然放松,这种松弛近似于松懈,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词语。   对了,下午祝修说熊已经送到家,还让他看了图片。   长得高大礼貌和自己很像,他非常满意。   这么大个东西,怎么一路都没看到呢?   贺正后退两步,又看了看犄角旮旯,沉思,也许在楼上?   于是他无比松懈地走进客厅,迎面就看见老婆儿子,一人骑一条熊腿,靠在高大威猛一/丝不/挂/的熊身上,脸对脸打游戏。   巨熊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望着他,无语凝噎。   “老贺,你回来好晚啊。”贺兰看见他弹身而起,屁股在熊身上弹来弹去。   贺正把西装放在身边的沙发上,一脸正气地发问:“它的衣服呢?”   “啥?”贺兰、庄沭面面相觑。   贺正谈判似的坐进沙发里,和老婆儿子面对面:“你们好歹给它穿件衣服。”   他声音低沉动听,带着非常正式的恳求。   “可是,他光着最好看啊。”庄沭眨着大眼睛歪头,“老贺,你不会有啥不好的联想吧?”   “咳、咳。”贺正攥拳捂嘴掩饰,“没有。贺兰,上楼写作业去。”   小藏獒爬起来呲牙:“我不去!你们俩上楼把门锁上!把熊也带上!”   庄沭&贺正:“……”   “老贺,谢谢你送的熊。”庄沭一把搂过嗷嗷嗷乱叫的小藏獒捂住嘴。   贺正一本正经:“不客气,这是回礼,你也送我了。”   “庄沭!你送他啥了?”贺兰惊得耳朵竖起来,“你都没送过我!”   庄沭脸只红了一秒,下一秒,一个抱摔把贺兰放倒在地毯上:“我想送你两个大巴掌!要不!”   “不敢要,不敢要。”贺兰躺平求饶。   贺正听到朝夕相处的贺兰,都没收到过庄沭的礼物,有种罕见的情绪在中枢神经上蔓延,从未有过的,悸动?   突然,庄沭的手机响了,找半天终于从沙发缝里掏出来,看一眼挂断。   是耿小燕。   还有一个设备提醒,打印机又有新照片了。   几乎同一时间,贺正的手机也在震动,他拿起来挂断。   是祝修,没有破天大事,不会这么晚打扰。   答案只有一个,岑乐业收到消息了。   偌大客厅突然没了声音,一只小狐狸机警地看着一只老狐狸,地上躺着只四六不知的小藏獒。   两只狐狸眼神在空气中碰了碰,互相欣赏一阵。   “不早了,都休息吧。”贺正率先打破沉默,“贺兰起来,像什么样子。”   贺兰惊坐而起:“啊?你们不玩儿了?”   贺正、庄沭异口同声:“谁跟你玩儿!”   贺兰坐在地毯上,举起双手,一边比了个大拇指。   庄沭、贺正谁都没理他,一前一后往楼上走。   两人走得很近,也就错开一个阶梯。   庄沭微侧头,就能闻到身后淡淡的白檀香。   他好奇发问:“熊不穿衣服,又不是你不穿,害羞什么?”   “没有。”贺正的眼神落在他纤细的腰线上,躲开,正直地向上,又落在修长的脖颈上,迎着黑发,雪白雪白。   无处可逃……   走到二楼走廊,庄沭指尖落在门把手上:“晚安。”   “晚安。”贺正看着他进门、落锁,又站了会儿,这才转头离去。   费芦雪见二位已回屋,这才叫阿姨来收拾客厅。   “雪姐——”贺兰还坐在地毯上,撕心裂肺撒娇,“父母是爱情,我是挂件儿!”   费芦雪哭笑不得:“哎呦,我的少爷啊,你又不是三岁!”   “雪姐,我爹怎么突然回来了?”贺兰支着下巴八卦。   他爹的行程,除了助理也就管家姐姐最清楚。   费芦雪也坐下来跟他说话:“这次我可真不知道,贺先生回来得很突然。”   “雪姐,你说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呢?”贺兰酸压低声音问。   “啊?哈哈哈。”费芦雪笑得趴在茶几上抖,“少爷,庄先生、贺先生本就是夫夫,这叫……情趣。”   贺兰狠狠点头,笑得又甜又憨:“雪姐说得对!”   费芦雪揉了揉他额前软发:“真乖!”   ……   庄沭回到房间,只开一盏小灯,屋子里打印机还在嗡嗡作响,幽蓝工作灯闪动。   他捏起照片,很新鲜,温温的,像只刚死掉的兔子。   两张照片,一张是庄淮贼眉鼠眼离开高铁站,一张是他被袁佳悦带人堵在暗巷里,慌张失措。   苍白纤细的手,用力抓住窗帘,褶皱膨胀,发出不堪承受的撕裂声。   满满一玻璃照片,蜿蜒而下直至一条鲜红的奈何桥。   庄沭将两张照片贴在桥上,轻松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耿小燕没拨通电话,发了条信息过来。   说是袁佳悦的律师,约她商谈归还离婚赔偿金。   庄淮一个大子儿都没有,债主袁佳悦急了。   庄沭自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是袁佳悦逼庄淮签下的欠条,羞辱耿小燕的那三十万。   他给耿小燕回信息:去吧,去找回属于你的尊严。   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流云似纱像没点火的灯笼,雾蒙蒙的。   庄沭长久望着窗外,又加了条信息:明天有雨,记得带伞。   一年前的暴雨天,耿小燕趴在冰冷水泥地上,捡起那张三十万的银行卡。   她浑身湿透,如在雨季不慎落水的动物,没有人会向她递伞。   “无论晴天还是雨天,你都要记得带伞,不要指望别人。”   庄沭已记不得这是谁对他说的话。   他的回忆很长,长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有些人来了,有些人离去。   有些人被他埋葬在河边,记不得了……   一墙之隔,同样站在灰蒙蒙的窗边,贺正刚挂断祝修的电话。   Mescaline散出去的那些信息,让岑乐业坐立不安。   仅隔一日,他全权委托的私人律师,就追着贺正落地海京,只求一个解释机会。   主动权在贺正手中,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他大可由着消息肆虐整个香港市场,把岑家搅个天翻地覆。   但他似乎早过了快意恩仇的年纪,更在乎换取最大利益。   岑乐心,这种彻头彻尾的蠢货,只有岑乐业能管束。   他的目的不是弄死岑家,而是要让他们知道,越界的代价。   他会给岑乐业机会,但他希望代价是岑乐心!   第二天一早,贺正难得和庄沭、贺兰坐在一块儿,吃了顿早餐。   费芦雪去厨房,特地叫人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中西合璧,应有尽有。   贺正给贺兰夹一片芦笋烧培根,看表催促他:“别迟到。”   贺兰就是在墨迹,好奇贺正不去上班,是不是跟庄沭要出去玩啊?   “老贺。”他放下牛奶杯,单肩背上书包,神神秘秘叫亲爹。   贺正放下刀叉,擦完嘴,才不紧不慢移过去,送儿子出门。   贺兰在门口换鞋,偷摸问:“你会买电影票吗?不会买我帮你,别被庄沭笑话。”   “为什么要买电影票?”贺正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贺兰惊愕:“你们不去约会啊?”   “贺兰,你马上就迟到了!”贺正懒得跟他废话,指了指挂钟。   贺兰来不及细究,转身推开门,冲向电梯:“老贺!你要主动点,主动!听懂了吗?”   贺正直接关门,夹断他的魔音。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吗?   还是,就他家孩子这样呢?   贺正站在门口怀疑人生。   很快庄沭也吃完早饭,准备出门。   贺正看看时间,从费芦雪手中接过西装外套,整理妥当:“要出去,我送你。”   庄沭手里拿着两把伞,递给他一把:“不用。外面要下雨,带上伞。”   “好。”贺正看看外面阳光普照,没犹豫接过来。   他的生活几乎没有用到伞的场景,但他直觉庄沭所指并不仅仅是伞。   “不问问我干嘛去吗?”庄沭冲他眨眨眼。   贺正本能想说“没必要”,到嘴边吞回去:“好吧,去哪里?”   庄沭心想:老贺有时候真比小贺还听话,傻乖傻乖的。   他站在门口,眼睛笑成小月牙,软软地说:“去降妖除魔。”   “……”贺正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好。路上小心。”   庄沭点头,进电梯的时候,对他挥了挥手中的伞:“记得带伞!”   没等回复,银亮的电梯门关闭,上面映出贺正举起伞的高大身影,有点傻气。   ……   袁佳悦将谈判地点定在“锦鲤季茶庄”,也是她参股的店。   耿小燕最早到,她很紧张,在店门口徘徊,没敢进去。   庄沭在车上远远看见她,像只离巢的家雀,受惊般不安。   他戴上墨镜,遮去大半个脸,只露出挺翘鼻尖,和薄情唇。   他们几乎踏着相约时间走进茶庄,袁佳悦则是嚣张跋扈地迟到,把没礼貌发挥到极致。   庄沭叫了一炉凝神好茶,先给耿小燕压压惊。   “锦鲤季”是个讲究茶庄,先上一套红泥小炉。   茶师巧手垒上铜钱炭,上火无烟。   再上一套“春夏秋冬”,春是水果,夏是蜜饯,秋是干果,冬是点心。   典雅精致,再上一壶泥罐小茶,点檀香,风雅悠然。   庄沭没跟耿小燕说一句宽心话,只是抓一把南瓜子让她剥。   只做烘干的南瓜子,灰白干瘪,得剪掉尖端,一点点抠出来。   茶绿色瓤落在瓷白小碟里,永远装不满,一颗一颗都落入庄沭嘴里。   不一会儿,专心剥南瓜子的耿小燕,肩背柔软,眉眼舒展,惶恐与不安自她身上缓缓退去。   两全其美,庄沭吃得也很香。   袁佳悦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差点以为自己进错门,甚至重新看过门头“鲤跃龙门”,没错。   她狠狠剜一眼臊眉耷眼的庄淮:“没用的东西,呸!”   庄淮昨天被堵在城中村暗巷里,好一顿暴揍,此时脸上无比精彩。   他在袁佳悦面前缩手缩脚,头都不敢抬,哪儿还有去找耿小燕的嚣张气焰。   袁佳悦款款落座,没看耿小燕,倒是紧盯着庄沭不放:“哟,小燕儿姐,这是小律师啊?还是……嗯?”   暧昧不清的眼神,肆意在二人之间打量。   庄沭喝口茶,不紧不慢说:“她是我前嫂子,对面那个跟我一样,也姓庄吧?”   “……”袁佳悦的cpu在干烧,袅袅青烟升起。   她认识庄淮时,庄沭早已落魄,根本不可能提起。   全程没脸见人的庄淮,听见声音终于抬头:“小小小、小树儿?怎么是你?”   庄沭用“你猜”的表情糊弄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袁佳悦凶狠盯着庄淮,“你弟弟给你前妻撑腰?你们家人全有病吧?!”   她压根儿瞧不起穷酸又没文化的耿小燕,只让律师传话吓唬人,根本没想戴律师来。   “袁佳悦!你别太过分!”庄淮见着庄沭,突然间胆儿肥,“我弟弟现在可是豪门贵夫!亿、亿万家产的那种。”   袁佳悦哪里会被他吓着:“放你的狗屁!你要是有这样的弟弟,能还不起三百多万?”   “你说得对。”庄沭小海豹鼓掌。   袁佳悦差点被气死,平复情绪回到刀枪不入:“我不管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我是来要钱的。”   “我问过律师,我给耿小燕的钱,是有目的赠与,达到的目的是我和庄淮成为夫妻。现在,我俩掰了,目的没达到,我要撤销赠与。耿小燕,还钱吧!”   她一点不觉做得有什么问题,不觉得有损公序良俗。   她花出的每一分钱,都要有回报,得不到,那就要要回来!   耿小燕双手捏着小茶盏,听到这段刺耳的话,滚烫茶水溅出来都没感觉到。   眼前满是大雨里,自己匍匐在车来车往的水泥地上,仔细寻找银行卡的画面。   她好像一只被钉在解剖台上兔子,被反复拨开鲜血淋漓的伤口,供人参观。   “是吗?”庄沭闲闲喝茶,“你们签了赠与协议,过了账,打了收条吗?”   袁佳悦嗤笑,想拿这个吓唬人,小孩儿太嫩了。   “那可是我的名字开的银行卡,你去取钱转账,银行都有记录,你赖不掉!”她戳了戳桌面,胸有成竹。   庄沭抬头,才是看向袁佳悦的第一眼:“不是你的钱,你的卡,就能证明这是一笔目的赠与。”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都问过律师了……”袁佳悦十分嚣张,根本看不起任何人。   耿小燕突然发起反击:“你从来没有说过,这笔钱用途。”   “你在胡说什么?!”袁佳悦做梦都没想到,懦弱、胆小又无知的耿小燕,有一天会这样跟她说话。   她们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平起平坐!   “或许你忘记了呢?”庄沭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   袁佳悦气得胸闷,恨不得一脚踹死庄淮。   她当时是找到耿小燕,当面说的拿钱让人,没有证据。   但律师说这种情况不符合公序良俗,是可以撤销赠与追偿的。   再有就是她吃定耿小燕不会撒谎!   这女人属于傻逼活该命苦,神仙都不救,为什么要求凡人高抬贵手?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踩着法律,弱者才要求道德。   袁佳悦心中没有敬畏,更无畏惧,她是她自己的神,是自封的强者!   “或许,你也该听听别的声音。”庄沭看向耿小燕。   耿小燕掏宝贝似的掏出手机,递过去。   庄沭找到录音摁下播放键。   “小燕儿啊,瞧你把我想的,囡囡也是我亲闺女。”   “要不咱俩复婚吧,你考虑考虑?”   “哦~~不好意思,弄错了。”庄沭不紧不慢掐断。   这段录音掐头去尾,很明显是故意播放的。   袁佳悦脸绿得跟黄瓜似的,抡起水钻小包,劈头盖脸砸向庄淮:“老娘的魂儿都快被你染绿了!出去嫖还不够!还他妈吃回头草!”   庄淮又欠钱,又偷人,被打得不敢还手,抱头痛哭:“悦悦、悦悦啊,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以后,你以后去牢房跟狱警说去吧!”袁佳悦泄愤般将手包丢出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庄沭全程都在玩手机:“这么多录音啊?嗯……到底先播哪一个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庄沭摩挲着手机边缘, 嘴角始终嵌着弧度,却没有笑意:“准备好了吗?袁女士。”   “准备什么?来啊!我还能怕你?”袁佳悦一巴掌拍茶桌上。   过满的茶罐,茶水洒出来, 溅在烧红的铁网上,呲呲作响。   如她所愿,庄沭摁下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争吵声, 周围环境很嘈杂, 还听到叫警察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无法遮盖,庄淮扯着脖子,趾高气昂的吼叫。   警察:“看你穿得也好, 长得也不错,这么大个头儿吃得也挺香吧?怎么就不知道给孩子抚养费呢?”   庄淮:“怎么没给?谁说没给?老子给了她三十万呢!”   耿小燕:“那三十万是你给的吗?”   庄淮:“我和悦悦是两口子,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那三十万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袁佳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吃惊,她是造了什么孽, 看上庄淮这种废物点心?!   来之前, 律师提醒过,对方是有孩子的,如果这钱以抚养费名义出去,是一毛都收不回来的。   “好听吗?还想再听点别的吗?”庄沭瞧热闹不嫌事儿大,支着下巴颏儿开嘲。   耿小燕的眼神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 一刻都没有离开庄淮。   庄淮是个文盲、法盲大满贯得主, 事已至此还一脸迷茫。   “悦悦, 我那是、那是骗她的啊。”他捂着青红交加的嘴角,“那是你的钱, 你做主, 我就是借个光儿骗骗人。”   袁佳悦气得快没脾气了, 瞪着两只大眼珠子,一字一句说:“你真是头猪!”   “这是我的钱,我给的,庄淮说话有屁用!我从没说过这笔钱是抚养费!”   庄沭把手机还给耿小燕:“你有没有说,已经不重要了。”   “为、为什么?”袁佳悦没反应过来。   庄沭从桌上捻起一张薄薄的纸,轻飘飘扔过去。   袁佳悦慌忙捡起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那正是她摁着庄淮签下的三十万借条的复印件。   庄沭摆开的证据,林林总总慢慢汇聚到一块。   原本逼耿小燕与庄淮离婚的筹码,如今变成借钱给庄淮,用以支付赡养费。   警察询问的录音,不合时宜的借条,只有耿小燕知晓的谈话内容。   一切的一切,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算无遗策的袁佳悦勒死在其中。   “你们不会得逞的!”袁佳悦扬起高傲头颅。   庄沭用铁签轻轻拨动木炭,红泥小炉发出“嘭嘭”闷响。   一罐浓茶沸腾出水花,咕噜着无人问津。   “耿小燕,你撒谎!”袁佳悦此时才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女人。   她其实很年轻,瓜子脸,五官底子很好,秀气温婉,只是长期在外忙碌,皮肤粗糙暗沉,但无痘无坑,清爽干净。   能看出她很紧张,手指搅在一块,指节泛着青白。   但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已不见那日的躲闪、祈求与绝望。   她像依偎着毒花的枯藤,突然回春,结出坚不可摧的果实。   “你的确没跟我说过,这笔钱的用途。”耿小燕学着庄沭,拿起瓷白茶盏,在嘴边轻抿,手是抖的但不在乎。   “他也的确说过,这钱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她喝完冷茶,自斟自饮:“他也确实给你打了借条,不是吗?”   这句反问,把袁佳悦噎得脸红脖子粗,面目狰狞到粉底都在往下掉。   “耿小燕,那又不是你的钱,识相点就赶紧还给悦悦,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庄淮因为智商低,整个人完全在状况外,跟只乱叫的疯狗似的。   听见他的声音,耿小燕胸口剧烈起伏,好久才压下去:“那是你给我孩子的钱,忘了吗?”   她尖锐疯狂的眼神回到袁佳悦身上:“他就算是条狗,说得话也得负责,签了欠条就得还钱。”   袁佳悦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庄沭一直在剥瓜子吃,完全就是只看戏的小狐狸。   “耿小燕,你拿什么跟我上法庭?”袁佳悦聪明又无耻,开始攻心,“打官司是要钱、要时间的,你有吗?”   耿小燕虽未完全平静,但已收起恐惧,认真看着她说:“有没有都不影响。”   “袁佳悦,我要和你拼的是命啊!”   她以前受尽欺辱,最不堪的时候,仍旧能叫一声袁小姐。   那时,她不觉得自己是个人。   她低人一等,自惭形秽。   她只能祈求怜悯,而祈求怜悯的人,没有资格与他人平起平坐。   庄沭让耿小燕明白一个道理。   当你疯狂地对待这个世界,才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对你客客气气。   多年忍让与退却,给她带来的是无尽屈辱、折磨。   而那些人没有丝毫收敛,一而再,再而三侵犯着她的底线。   袁佳悦第一次听见,自己连名带姓被耿小燕叫出口。   她仿佛自高处跌落,狠狠地摔下来,与耿小燕坐在同一块泥地里,势均力敌。   “你疯了!我、我不跟疯子讲,你等律师吧!”袁佳悦站起身,一脚踹开庄淮,“滚!给老娘滚远点!”   庄淮被她揍怕了,抱头鼠窜到墙角。   庄沭见她想跑,赶紧招呼:“袁女士,录音还没听完呢,还有更精彩的内容呢。”   袁佳悦踩着八寸高跟鞋,被吓得在茶室门口崴到脚。   她也算猛女一枚,一手脱下一只高跟鞋,劈头盖脸朝庄淮扔去。   打的躲在角落里的庄淮,哭爹喊娘。   袁佳悦扶着门框叫嚣:“你吓唬谁呢?有本事硬气到底,谁怂谁是孙子!”   突然窗外狂风大作,晴朗天空干雷轰轰。   一道银色闪电当窗而落,砸在室外基站附近,火花四溅!   茶室氛围灯乱闪几下,全部熄灭。   只剩红泥小炉,铜钱炭上浮着一层蓝焰,如鬼火般飘幽。   袁佳悦平生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看闪电炸裂,吓得抱着门框不敢动弹。   她是个生意人,信鬼神,拜财神,捐香油,逢年过节抢头香,唯独不积德,不行善。   她拜的不是佛而是欲望,于是比任何人都害怕因果报应。   耿小燕也吓一大跳,不过她是农村出声,大野地里见惯天火,很快镇定住。   反倒是死狗庄淮,上不敬天,下不孝地,无耻无知无所畏惧,居然趁机顺墙根儿往出爬。   庄沭用铁签来回拨弄炭火,火苗飞溅,哗哗闪动。   跳动的蓝焰忽明忽暗,映着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袁佳悦,怕吗?”   袁佳悦踹一脚想跑的庄淮,惊魂未定地嘴硬:“我、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我劝你,坐下来,好好听完录音,会有大收获。”庄沭缓缓抬头,火焰在他眸子里跳动。   袁佳悦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屋顶好似有个地方在漏风,吹得头皮凉凉的,麻麻的。   “你别想吓唬我,装神弄鬼!”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死死抓住脖子上的玉佛坠,“我告诉你,我不怕!我的佛坠儿开过光!我、我给庙里捐过钱,我问心无愧!”   庄沭放下铁签,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好吧,你记住了,可这是你自己选的,我可没有逼你哦。”   “等着法院传票吧!”袁佳悦撂下句毫无气势的狠话,光脚狂奔下楼,木质楼梯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窗外暴雨铺天盖袭来。   狂风将道旁树撕扯成柔软的旗,树枝、树叶如丝绸般飘动。   雨滴越来越密,很快连成线,天空好似破了个洞。   袁佳悦拼命逃离,不管不顾大雨倾盆,   她以手护头,浑身湿透,光脚淌过脏污积水。   波浪卷发如海草般粘黏沉重,她的脸变成调色盘,雨水冲开各种颜色。   唯有红唇防水,在暴雨中像张着血盆大嘴的怪物。   茶室备用电启动,灯火辉煌。   庄沭和耿小燕站在落地窗前,暴雨肆虐,街上不见活物,唯有袁佳悦艰难奔逃。   “咔嚓、咔嚓”两下拍照声。   庄沭拉近镜头给袁佳悦来个了特写,横竖欣赏一番,便发给耿小燕。   “收藏吧,以后拿出来看,会觉得他们不过如此。”   耿小燕手指轻柔拂过照片,感慨万千。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暴雨天。   她跪在大雨中浑身湿透,用力举起双手,想要接住袁佳悦扔出车窗的银行卡。   她拼命仰头,也只能看到袁佳悦的手。   那只手白皙纤巧,指甲修剪的圆润光滑,指尖沟里一根倒刺都没有,涂着丹红甲油,还有亮晶晶的水钻。   是多么、多么遥不可及啊。   如今她站在这里,手中捧着茶盏,心情平静,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狼狈不堪地在暴雨中挣扎。   “真好看。”耿小燕喃喃,不知是说照片,还是风景。   “是呢,老天爷都来助兴。”庄沭抿一口茶,回味悠长。   好容易爬到门口的庄淮,见袁佳悦跑了,总算松下一口气。   他冲着耿小燕的方向突然跪下来:“小燕儿、小树儿,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庄沭、耿小燕转身,看垃圾似的看着他。   “小树儿,你可是我亲弟弟,血脉相连。无论我做错什么,血缘都是无法改变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庄淮涕泪横流。   “小燕儿,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囡囡才五岁,她不能没有爸爸啊!”   不提囡囡还好,提到囡囡耿小燕就想起,身无分文被赶出家,连女儿上幼儿园的钱庄家都不付。   庄家全家重男轻女,她还在坐月子,司明艳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叫来跳大神的,挨个屋子贴符纸,熏艾叶,泼符水。   囡囡吓得好几夜睡不安稳,她一夜一夜不能合眼,抱着孩子流泪到天明。   庄淮从未给孩子买过一件玩具,几乎没有抱过孩子。   一日夫妻百日恩?   庄淮带给她的,是千百倍的恨!   耿小燕缓步走到他面前:“你也有今天。”   “小燕儿、小燕儿,你听我说……”庄淮鼻青脸肿跪在她面前,“我以前是混球儿,不懂事儿,可是、可是我没想害你。都是我妈,她不让我对你好,她说好媳妇都是揍出来的,生不出带把儿的不能惯着。她是我妈,我是孝子你知道的。”   “呵!”耿小燕嘴唇轻动,“别装,你们狗咬狗的样子,我见得多了。”   庄淮可怜兮兮的表情僵在脸上,蹭膝往前凑:“小燕儿,你骂我吧,不,你打我,你打我一顿。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什么都听你的,看在囡囡的份上,你帮我求求小树儿。”   他得寸进尺,一把抱住耿小燕的腿:“我欠的钱不多,真的不多,三百万,就三百万!我发誓!还完这回,我再也不敢了啊!我跟你回家,我给你当牛做马!”   “啪”寂静茶室里传出一声脆响。   庄淮被扇得头偏向一边,张着嘴,狰狞面目一闪而过,笑着说:“打、打的好,小燕儿你消消气,消消气。”   “啪”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耿小燕用力极大,手心发麻:“第一下是替庄沭打的,第二下是替囡囡打的。”   “这下才是我的。”说完她以极快地速度,反手又是个大嘴巴子。   庄淮被扇的满脸迷茫,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耿小燕。   那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唯唯诺诺,只会流泪的耿小燕。   耿小燕打爽了,攥拳缓解手心麻痹:“庄沭,我们走。”   庄沭乖巧点头,与庄淮错身而过的时候被拉住。   “小树儿,你得给哥透个底。”他舔舔嘴,无耻地笑了,“那一千五百万,是不是给咱妈的?”   庄沭慢慢回头,惊讶地望着他:“你们是一家人啊,给谁不是都一样吗?她是你妈,不会坑你,对吧?”   庄淮心里涌起“果然”两个字,鬣狗的血在觉醒。   “她什么样,你还不知吗?”他咽了咽口水,“如果,我是说如果,咱妈不要这钱,你还会给钱吗?”   庄沭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谁要我就给谁。”   他的手落下来,转头瞬间敛起笑容,如鬼魅般前行。   贪婪、自私、愚蠢、无知的人啊,去吧,去地狱的方向!   耿小燕站在茶庄大门口等他。   雨势减弱,路人或举着伞,或披着雨衣,行色匆匆。   庄沭与她站了会,问道:“带伞了吗?”   “带了。”耿小燕从包里掏出一把三折小花伞,在手里扬了扬。   她并不清楚庄沭反复强调带伞的原因,只觉他比天气预报还神。   庄沭撑开手中黑伞,率先走向大雨中:“这世上,能给你撑伞的人,只有你自己,晴天雨天都要记得带伞。”   “谢谢。”耿小燕望着他淡漠身影,逐渐走远,回头走向另一边的公交车站。   “去吧,去向人间……”   ……   贺正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保姆李阿姨,脱下外套这才听见室外传来声响。   “他们在外面干嘛?”   “芦雪弄回来几只王莲,庄先生和少爷在外面玩呢。”李阿姨是家里老保姆,年纪大了晚上受不得风,就没跟出去凑热闹。   “嗯。”贺正对她比较尊重,点头应承。   他根本没去过自家泳池,找好久才找到门。   轩玺顶楼空间很大,有很漂亮的玻璃花房,穿过花房便是泳池。   泳池不大,有防雨棚,四周拉了灯架,黑夜里亮起来照得水波粼粼。   贺正刚打开花房门,就听到贺兰的声音。   “庄沭!我跟你拼了!”   贺正皱眉,可算知道庄沭为什么叫他小藏獒。   费芦雪站在泳池边,笑得前仰后合,一回头看见他刚要说话,就被制止。   贺正站在玻璃花房前,看老婆、儿子坐着王莲打水仗。   夜晚顶楼还有点小凉风,他招呼费芦雪过来问。   费芦雪说加热循环泵已经打开,泳池里的水都是温热的,贺正这才放心。   然后一抬头,就见贺兰被庄沭兜头一桶水,小藏獒没发出一点声音,张着嘴从头湿到尾。   贺正发现倒霉儿子,手里就拿着两只塑料杯子。   而庄沭一手提着一个小水桶,丧心病狂程度四个加号。   泳池里还飘着铲子、水枪、塑料海碗,甚至包括一辆玩具翻斗车。   这是把阁楼家当全弄下来拼命了。   可惜庄沭太过凶悍,一点也不惯着小孩儿,来一个打哭一个。   贺正都能想象,他俩狭路相逢的第一天,贺兰是怎么躲在被窝儿里哭的。   “儿砸,来,过来,到爹哋这里来。”庄沭举着水桶招呼。   贺兰左右开弓向他泼水,还得努力维持王莲平衡。   水波虽小,但也溅湿了庄沭的衣衫。   他穿一套短袖、七分裤丝麻家居服,胸口、裤脚秀着只火红的小狐狸,灵动可爱。   丝麻爱皱,吸水轻薄显透。   庄沭被泼湿的领口肩头,已完全贴在身上,透出锁骨优美曲线。   头发半湿如泼墨,在灯光下衬得肤色瓷白发亮,茶色眼珠闪动骄傲光芒。   贺正的视线,从始至终锁着他,没看倒霉儿子一眼。   庄沭很快察觉到一束火热,猛然回头,精准捕捉到他。   贺正极少耽溺什么,突如其来被抓住,略微失去表情,愣了愣。   下一秒就听庄沭对贺兰大喊:“你爹来啦!快,不要放过他!”   贺正:“……”   费芦雪看见他脸上转瞬即逝的专注,悄悄走出去,带上花房的门。   “老贺,这只是你的!”贺兰指着不远处一只巨无霸王莲。   贺正浑身写满拒绝:“谢谢,我就不玩了。”   “别啊,老贺。”贺兰像只划水的小呱,扑腾着王莲移到岸边,“庄沭特意给你找了个最大的。”   贺正满脸写着“不这么闹行不行”,看向庄沭。   庄沭墨黑湿发贴在光洁雪白额头上,微仰着头,满眼渴望地看着他。   已到嘴边的拒绝话语,贺正又给咽了回去:“好吧,就……坐一下吧。”   “老贺,我来帮你。”贺兰浑身湿透,爬上岸,手舞足蹈跑过去。   贺正还在解领带:“你别过来。”   “行。”贺兰浑身湿透,抱臂瞧他,拽得像刚从汤锅里逃出来的母鸡,“让你老婆来治你。”   贺正灯下微笑,脱下鞋袜,挽高衣袖,顺便解开领口扣子,站在岸边踌躇不定。   庄沭坐在王莲里,仰头望着他,色胚似的从头看起。   眼神沿着他直挺鼻梁,落在薄唇尖,在流畅的下颚线跳一下,最终顺着喉结掉入领口。   心跳得有点快,咚咚、咚咚,有种捕猎的兴奋感。   贺正蹲下拉过王莲,抬眼与他眼神碰到一处,一个比一个放肆地看着,再各自收敛。   男人逆光眉眼低垂,睫毛影子在泪痣上忽闪:“这要……怎么上去?”   “嗯?”庄沭连心跳都在收敛,慌张开口,“你跪下,爬过来。”   贺正:“……”   他用手拍了拍莲叶,膨胀硬鼓支撑力看着不错,只是受力太集中肯定得翻。   庄沭划过来,匍匐在王莲上,冲他伸出手:“别怕,过来!”   他的行为太过可爱,贺正突然觉得舍命陪君子,也挺有趣。   “好。”   荒唐,好荒唐。   他心里在笑自己,却跪在泳池边,用膝盖蹭上王莲。   手臂与手指连成笔直的线,再勾住一根玉白手指,热的是心口,凉的是指尖。   两根手指往一起爬,不知不觉变成十指纠缠,温的、凉的、热的绕在一块,难舍难分。   下一秒,贺正膝盖一歪,王莲受力不均猛然撕裂,整个人咕咚掉进泳池。   庄沭只来及眨眼,就如殉情般被拖入水中。   贺兰捂脸,从指缝里看老贺沉底儿冒泡泡:“惨~~啊~~”   贺正爬起来第一件事是摸庄沭,摸得又准又狠,掐住腰把人抱出水面。   庄沭本来能游上来,被吓得呛口水,紧紧攀住他的脑袋。   他浑身湿透,丝麻家居服穿着跟没穿一样,就这样整个人贴住贺正。   费芦雪听见动静,拿来浴袍浴巾,轻手轻脚放在门口,小声叫贺兰:“少爷,过来。”   贺兰没心没肺,还想欣赏老贺落水,被她悄悄拉走   小小一片轻云散开,月亮出来了。   庄沭像跑进狼窝的兔子,手脚僵硬,他把老贺的脑袋摁在胸前。   这个行为,这个动作,这个企图……太糟糕了吧?!   好在贺正动了动,手臂微松,让人成功掉入怀中。   泳池水不深,到他肩膀,到庄沭下巴。   他让庄沭踩在自己脚面上,防止水灌进嘴里。   “吓着了?”贺正问。   庄沭慢慢抬头,看到他脸颊边有颗扣子印,就知道刚刚摁得有多狠。   老贺没窒息,那是他胸不够大!   鬼使神差,他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在贺正淹在水下的胸膛,咽了下口水。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男人不包二奶……   庄沭脑袋里裤衩子满天飞,整个耳廓烧起来,迷迷糊糊被贺正带到岸边,推上去。   然后,他当着庄沭面,顶着湿淋淋的凶狠线条,去拿浴巾、浴袍。   庄沭看着他结实的背影,默默拿起身边水杯,盛满水泼自己一脸。   醒醒!那可是嫁给星辰大海的男人!你抢不过星辰大海的!   贺正不是特别细心的人,但除过拿来浴巾、浴袍,还将一旁烤着橘子的小泥炉顺过来。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又是夜晚凉风习习,水里是温的,上岸就凉透。   “擦擦,回屋去吧。”贺正披上浴袍。   他很高大,湿透的头发落下来,贴在耳边、额前有些长,   水似墨般,恍惚染深泪痣,灯光下清晰得叫人浮想联翩。   白衬衫被扯开露出健康结实的肌肉,浴袍披身,层叠白色带上古装的潇洒感。   庄沭心里吹来一阵清风,撞开记忆的风铃,“叮”一声脆响。   他好像无我,真的好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融合……   庄沭捻起一颗橘子问:“吃不吃,热的。”   贺正难得没嫌他幼稚,接过来扒开。   他是个洁癖,还有点强迫症,自橘子中心均匀地扒成四瓣,像一朵小花。   然后递回给庄沭:“你吃。”   庄沭恍惚回忆着。   “橘子要扒成四瓣才好看,像花儿一样。”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他默默接住橘子,拿起一瓣放进嘴里:“很甜,和‘无我’给我的一样甜。”   贺正的动作明显顿了顿,眼神滑到一边。   “老贺,”庄沭喊他,“改天你和我一起玩游戏吧。”   贺正垂眼拨弄热橘子:“我不会。”   “我教你。”庄沭不在意   贺正沉默一阵问道:“你……喜欢‘无我’”   “喜欢,很喜欢。”庄沭一瞬不瞬看着他。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被烫到似的收起:“那你送我‘无我’,是觉得我们像?”   他极少失去逻辑,仅凭感情提问,这种感觉很奇妙,透着股不该有的酸溜溜。   庄沭睫毛沾水微垂,摇头,看上去楚楚可怜:“不,我是真的希望他保佑你的。”   “叮~”   贺正平静无波的心湖,落入一只残破风铃,摇起一波涟漪,一圈一圈散开。   可怜可爱还湿漉漉的小狐狸,蹲在那儿,身上披着浴袍,头上顶着毛巾,手里握着个扒得特别漂亮的小橘子。   贺正觉得,贺兰小时候读的童话里,迷路的狐狸幼崽大概就是这样。   狡猾、迷糊、可爱、顽皮,跳到你怀里撒个娇,又跑远了。   贺正低头凑近,从他手里扒出一瓣橘子,突然尝了一口:“是挺甜的。”   湿乎乎的白檀香,混着温热柑橘甜,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贺正张开手臂,浅浅抱了抱他:“起风了,外面凉。”   “嗯。”庄沭随着他起身,脑袋晕晕的。   游戏里“无我”也会这样抱他,礼貌的深情,克制的温存。   月亮下两个白影,保留着若有似无的距离,走过波光粼粼的泳池,穿过漆黑无声的花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沉醉):老婆好好rua! 第43章   贺正洗澡出来, 桌上的手机持之以恒地震动。   他看了一眼,也不挂,也不接, 拿起来慢条斯理进了书房。   男人如帝王般缓缓落座,连通电脑视频,还是未接。   这通视频, 两边颇有默契地较劲儿。   一边拼命打, 一边死也不接。   贺正沉默着,手机关了静音,只能闪着视讯来电的光, 无奈又执着。   另一边,岑乐心咬着下唇,中邪般反复拨出视讯请求。   手指偏执地悬在手机上方, 只要请求中断,就扑上去重复。   他不甘心地咬着住唇, 暖光下脸色依旧苍白。   脸颊处有几道红痕, 是岑乐业听完律师汇报,直接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岑家老头风流成性,子女众多,只有他们哥俩是原配夫人一母同胞。   岑乐业极其放纵、宠爱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动过一指头。   可想而知, 他捅了多大娄子。   岑乐业忙活一整天, 都是在给他擦屁股!   贺正闭眼假寐, 电脑无声无息,跳动着视讯请求标志, 一遍又一遍。   他并不讨厌岑乐心, 准确点说, 应该是不在乎。   而当他意识到,对方可能手伸的太长,触及到庄沭。   一种对家的责任突然闯入脑海。   以前,他不在乎岑乐心觊觎自己,以准情人自居,甚至登堂入室,在贺家招摇。   但他忌讳家被窥视,家人行踪暴露,让他如鲠在喉,辗转反复。   像一根刺悬在心头,感觉到久违的威胁与恐惧。   这是从未有过的,全新感觉。   家?曾经随他来讲是多么荒谬的东西。   大哥意外去世,贺家就是一座活坟,不配被叫做家。   而他能给贺兰的,不过是小小的栖身之所。   他很少置业,去任何地方都习惯住酒店,来去匆匆,从未逗留。   世界很大,却没有他的栖身之处。   他像只无脚鸟,飞越高山、飞越湖泊、飞跃海洋,最终停在哪里,便葬在哪里。   而现在,他突然有了想要维护的巢穴。   那里有只红嘴白羽的傲娇小海雀,孵着只灰不溜秋的聒噪小海鸭。   当无脚鸟,长出脚,便是累了吧……   贺正缓缓睁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接通按键上,摁下。   网络无比顺畅,画面分毫不差,出现在屏幕上。   岑乐心被突如其来的接通,吓了一跳,一脸惊慌失措。   “我以为你永远都会不接。”他迅速收起情绪,还是一副高傲嘴脸。   贺正靠在椅子里,略显随意:“是不想接。”   “你就这么……恨我?”岑乐心艰难问出口。   他们两家认识十六年,算不上竹马,也是少年相识,总认为各自心中多少存有感情。   贺正坦言:“算不上。”   “我要去加拿大了,不会再回香港。”岑乐心看着他,这是律师带来的,贺正的交换条款。   贺正点了只烟:“挺好,适合你。”   “贺正,你真是个无情无义无心的人。”岑乐心自嘲地笑了,比哭都难看。   他总以为自己和贺正是最登对的,现在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   贺正垂着眼皮抽烟:“你早该知道。”   男人失去西装盔甲的包裹,只穿浴袍领口随意敞着,夹烟的手袖子落到手肘,露出优秀的肌肉线条。   他的头发还湿着,散漫、随意垂下,是此刻心情很好的标志。   舒适、慵懒、放松,这些不合时宜的词语,全都出现在他身上。   岑乐心恍惚。   陌生背景,陌生的状态。   原来贺正也会有这样松弛的时刻,哪怕对着个怨妇!   “你……在家?”岑乐心面如死灰,不堪、尴尬、不甘,一股脑涌上心头。   贺正不会回答他:“你想太多了。”   “我没有!”岑乐心摇头,“你好堕落啊……”   居然会喜欢那样的人,这句话就算是他疯了,也不敢说出口。   贺正的能力、影响力、控制力,远超他想象。   他已经给大哥闯下大祸,也让岑家与贺正的关系全面崩毁。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宁愿他们从未认识,不曾见面。   贺正始终连正眼都不肯施舍:“我的事,不需要别人评价。”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岑乐心仰头,用掌心蹭掉。   他那么骄傲,连擦眼泪都是向上的。   贺正熄灭烟:“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又何必多问。”   “人总是要死心的不是吗?”岑乐心捻着手心湿痕。   贺正硬冷得如一块冰:“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贺正!”见他要结束通信,岑乐心呵住,“我根本不信,不相信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真情。我会看着,看着你们如何开始,如何结束,一地鸡毛。你,并非良人。”   贺正冷眼瞧着他的疯狂,手指轻弹,挂断。   他拿起手边照片。   黑木相框里,是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男人,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满脸幸福。   手指摩挲木框,那里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显顺滑,像压着个认罪的手印。   黑木框旁边,是个略小的花环相框,里面是张绝世美人,穿着婚纱,羞涩清纯。   贺正的眉眼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他掏出手绢,擦过相框每个细节,温柔流连。   他在人间,每一天都是归途。   他的家,他所爱的人,都在生命的那一端。   如今他生出一丝私心,想要逗留。   “妈、大哥。”贺正目光低垂,“我现在,挺好的。”   门外传来贺兰兴奋的声音:“庄沭,真的吗?那我岂不是也能上电视啦?”   ……   贺正走出书房,就看见庄沭趴在沙发上,认真研究一张纸。   贺兰在旁边围着沙发转圈,问东问西。   庄沭在字母站每周直播一天,如今已是《武战》第一主播,粉丝七千多万。   暑假期间《武战》母公司、字母站,共同策划推出一档亲子综艺《战斗吧!大崽!》   是面向十三到十八岁青少年,及其家庭的亲子户外综艺。   热火朝天的造势活动早开始,邀请嘉宾的八卦几乎遛完娱乐圈顶层。   这是《武战》母公司行星域娱乐,首次参与制作的全平台S+级综艺节目。   行星域非常慷慨,据八卦营销号透露,第一季明星打包价高达四千万,特邀嘉宾每集高达四百五十万。   也许是庄沭经常在直播里,跟大家聊家中逆子。   嗅觉敏锐的行星域,想通过他在新综艺里带上《武战》元素。   庄沭托着下巴,趴在沙发上研究邀请函,小只皙白脚丫子在柔光下晃来晃去。   嗯……时间还蛮合适的,贺兰放暑假。   形式据说会变,但看起来也是户外游山玩水,探险解密为主。   最主要的是钱!   庄沭证明八卦全是真的!   打包价格高达四千万!   庄沭把贺兰搂过来:“儿砸,四千万,你得从老贺那儿攒多久?”   “差不多……三年又三个月。”贺兰两眼望天,掐指一算。   庄沭伸出纤细手指,在他面前晃悠:“跟着爹哋干,只要一个暑假哦!”   贺兰朝他伸出大拇指:“比抢银行都厉害!”   “那当然,这可是娱乐圈。”庄沭撸他的聪明毛。   贺正走过来,见两人没一个好好坐着。   庄沭把巨熊整个放倒,骑在上面,贺兰上半身靠着沙发,下半身滑在地毯上,茶几被他顶出去老远。   他俩在一块的时候,就如两只随心所欲的小动物。   “谁要抢银行?”贺正接话。   庄沭笑眯眯转头问:“忙完了?”   “嗯,结束了。”贺正若有所指。   庄沭秒懂,大概就是那天跟踪他的人,背后的事情,起码说明现在彻底安全下来。   “老贺,我和庄沭要上电视了!”贺兰抓起邀请函,递给他。   贺正对综艺节目不感兴趣,只认识行星域,陈总的公司。   “介意吗?”庄沭终于从巨熊身上爬起来,光脚走到他身边。   贺正低头佯装继续看邀请函,视线不知不觉落在地毯上。   脚趾圆润如贝,脚背白得反光,一下一下压在灰色长绒里……   庄沭以外发现他居然在走神:“老贺?”   “抱歉。”贺正猛然收住眼神,咳嗽一下,“你想去吗?”   “如果你不介意,贺兰和我一起去。”庄沭还是礼貌询问。   贺正非常低调,外界几乎没有他的消息,一直以来贺兰的身份也保护得很好。   如要要出镜,必须征得他的同意。   贺正看看浑身上下写满“我想去”的儿子:“去吧,注意安全就行。”   “老贺,你真棒!”贺兰手舞足蹈。   庄沭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赶紧拍马屁:“我会照顾好贺兰的,放心吧!”   “他都这么大了,也该出去锻炼锻炼,不能总叫人操心。”贺正看着他,“你也要注意安全,世上妖怪那么多,不急在一时。”   陶微汇报过庄沭的行程,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聪明如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原来你也会说这么长的话啊。”庄沭惊叹,他都快以为贺正的语言功能退化了。   贺正无语,破罐子破摔:“还行吧,偶尔会说。”   “老贺还会背道德经呢!”贺兰激情加入祸害亲爹俱乐部。   “听说,他还会用道德经哄人睡觉呢?”庄沭激情加入祸害亲老公俱乐部。   他蜷曲膝盖,海贝般柔白脚趾攀在沙发边缘。   贺正回头想解释,唰得收回眼神,正直地落在被踹远的茶几上:“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庄沭:“你……脚放下来。”   庄沭抱着膝盖,像蹲在窝里的小鹌鹑,满脸疑惑地“哦”一声。   双腿落地伸展,两只白净的脚丫子,完全伸到贺正面前。   贺正深吸口气,事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最糟的是,这里还有个十六岁的电灯泡,磁吸的,赶不走!   庄沭坐得端庄贤惠,腿也伸得倍儿直,小声问:“这样可以吗?”   “贺兰,”贺正没法掩饰下去,只好抓儿子顶锅,“你也坐好,像什么样子。”   “啊?”贺兰惨遭连带,也端正坐在沙发上。   两人面面相觑,以为贺正要发表国会演说。   没想到他憋了十秒钟,只憋出一句“晚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庄沭猛狐挠头:“老贺规矩这么大吗?以后我们都要这么坐着说晚安吗?”   “不能吧?他以前也不这样啊?”贺兰疑惑,“不会更年期了吧?”   庄沭一脚把他踹沙发底下去:“你爹才三十二!哪儿来的更年期?”   “你不会看上老贺了吧?”贺兰揉屁股,在地毯上耍赖,“最近怎么老替他说话呢?”   庄沭来回换手摁压骨节:“小崽子,你再说一遍?”   “救命啊!杀人灭口了!”贺兰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往房间跑。   庄沭捡起沙发上的邀请函,来回扇着凉风,耳朵尖有点红。   心里面又开始瞎胡想:开什么玩笑,喜欢星辰大海的男人,我就是脱光了变成鱼钩,都钓不上来,放弃吧!   ……   低矮绵延的城中村,牵手楼间狭小空隙淌着源源不断的污水,墙壁上爬满苔藓,阴绿一片。   庄淮推开后窗透气,迎面而来的潮湿霉味儿,让他火速关紧,深深憋了口恶气。   庄家三傻,自从经历庄沭诈骗式团聚,就一蹶不振。   庄淮被袁佳悦逼得都快去跳楼了。   庄康适、司明艳更是掏空存款,卖空所有值钱物件,掏不起房租,只能搬进便宜的城中村月租房。   可他们的心是明亮的,总觉得不久的将来,准能拿到庄沭的一千万,重新飞黄腾达。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都不叫事儿!   司明艳霸占唯一朝阳的房间,无路可逃的庄淮,只能跟庄康适挤在一间不足八平米的潮湿暗间,打地铺。   每天晚上,老房四周蛇虫鼠蚁,在他身上脸上跑酷。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恨着司明艳。   要说他曾有一丝犹豫,全都在茶庄见过庄沭后,化为泡影。   他敢肯定,庄沭那一千五百万,就是给司明艳的!   而自私如鬼的亲妈,一旦拿到钱,就会踹掉老头和他,独自享受!   庄淮肮脏的心,在霉湿的地板上跳动,每日每夜孕育出腐烂、恶臭的花。   司明艳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刷抖音,床上、地上全是她吐的瓜子皮。   庄淮、庄康适爷俩凑在厨房里,准备做午饭。   房间很小,厨房是违章建筑,更加低矮狭小,能清晰听到司明艳放声大笑。   煤气炉子上架着口黑糊小锅,里面只有半锅清水。   庄淮掏出一包干菌子,有着细长如虫的菌柄,灰褐色萎缩菌盖,非常不起眼。   屋里,司明艳毫无顾忌的笑声,一阵一阵传来。   庄淮的怒气陡然走高,手伸进塑料袋里,抓出一大把,丢进锅中,打开火。   癫狂眼神落在幽蓝色火焰上,胸口剧烈起伏,有只魔鬼仿佛要破胸而出。   庄康适看得心惊肉跳,上去想关火。   庄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爸,你可别心软,她是怎么对你的?”   “蘑菇会毒死人的!再怎么那是你妈啊!”庄康适挣扎。   庄淮冷笑:“你老糊涂了吧,她有当我是她儿子吗?”   “她拿痰盂泼你一身尿,让你滚;我小时候,她五毛、五毛的给你钱;她有伺候过你一顿饭吗?有钱的时候,也没见她给过你钱啊!你一辈子窝囊废,就等着死在她手里吧!”   庄康适脸上青白交加,阻止儿子的手慢慢松开。   庄淮捞出只是温热的蘑菇,丢进盘子里,开始勾芡做汤,掩人耳目。   庄康适木头般愣着,紧张地不住咽口水:“儿子,投毒是要坐牢的。”   “你放心,我不会毒死她。”庄淮下定决心,“她年轻时就有躁郁症,吃了这种菌子会产生幻觉,和神经病复发一模一样。”   庄康适捂着胸口,长呼口气:“造孽啊!”   “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庄淮搅合着鸡蛋汤,“庄沭的钱,我给你三百万,剩下的我拿走。”   庄康适微显不悦,还以为儿子能跟他五五开呢。   “我老了,要钱干嘛,有你和庄沭给我养老呢。”   庄淮冷笑:“想什么呢,多一分都没有!”   庄康适低头闭嘴,心中的鬣狗蠢蠢欲动。   庄淮把致幻蘑菇倒进鸡蛋汤里,递给亲爹,用下巴指了指屋里。   庄康适端着蘑菇鸡蛋汤进屋,就看见满地、满桌垃圾。   吃饭的折叠桌还没放,他只能将汤盆放在床头柜上,再去放桌子。   司明艳眼睛没离手机,皱了皱鼻子:“做什么好吃的了?”   “鲜蘑汤。”庄康适端汤上桌,不见一丝慌乱。   司明艳凑近闻了闻味儿:“什么蘑菇啊,都没鲜味儿。”   庄淮走进来,放好碗筷,又端来其他菜:“我朋友送的蘑菇,闻着没味儿,吃着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司明艳不领他的情,但嘴有够馋,捞起蘑菇就吃。   亲母子因为庄沭那一千五百万,闹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今天庄淮的态度,让司明艳觉得,对方是在服软,讨好自己,更加确定庄沭的钱就是给她准备的!   她心里嘲笑儿子:跟他那没出息的爹一样儿,以为几口蘑菇就能换钱?做梦去吧!   庄淮本就没放多少蘑菇,司明艳又是个馋嘴吃独食的,很快用勺子就只能捞点蘑菇渣。   “跟你爹一样,就是小气。”司明艳边抱怨,边盛一大碗汤抱着喝。   庄康适埋头吃青菜,和儿子对视一眼。   司明艳三下五除二喝完汤,撂下碗筷就爬回床上,继续嗑瓜子看抖音。   庄家父子悄然无声,沉默收拾桌子,又扫地又拖地,整理得干干净净。   像是进行某种祭祀前的准备。   很快,司明艳察觉,手机屏幕扭曲,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屏幕里跳出一只小螃蟹?   “哎呦!”她吓得扔掉手机,往后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离开手机,整个屋子变成个大鱼缸,不停有螃蟹、大虾、和各种鱼掉进来。   她还看到屋里多了两个大水管,哗哗往里灌水,很快淹没床、桌子。   司明艳边喊救命,边跳进水里逃命。   大门实在太远了,她爬上写字台,推开窗户大声呼救,然后“咕咚”一声跳在大街上。   而她回头,比房檐儿都高的海浪,卷着面目狰狞的海鲜,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啊——”   司明艳狂吼乱叫,在狭小的城中村巷道里横冲直撞。   她闹出动静特别大,很快惊动在厨房的庄家父子。   庄康适、庄淮跑到街上,司明艳已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她绷着甲亢般的眼睛,眼角仿佛要崩裂,手不停在空气中滑动,有时还匍匐在地仰起打滚。   “好多鱼啊,快抓啊!你们快抓啊!”   “王八、王八爬过来了,哈哈哈哈!”   “海鲜啊,全是海鲜。”   “我是人鱼、人鱼公主,我会游泳,淹不死我的!”   司明艳疯癫得庄家父子根本抓不住,几位好心人一起帮忙,抬着四肢,这才将人送回去。   致幻蘑菇代谢很高,司明艳被抬回家,没多久就逐渐清醒过来。   她双眼失神地问:“我怎么在海里呢?我都看见鲨鱼了。”   “妈、妈你又犯病了!”庄淮隐情地给她顺气、喂水。   “啊???”司明艳觉得不可能,她都多少年没抑郁了,“你骗人!”   庄淮打开手机,给她看刚刚的视频:“你看你,你都干嘛了?”   视频里,司明艳扯开衣服,在大街上打滚,拦都拦不住。   “不可能、不会的,我很好,我、我正常着呢!你们骗人!”司明艳歇斯底里,推开儿子、老公。   庄康适安慰她:“有病就要治病,不要想太多。”   “你他妈才有病呢!老娘好着呢!”司明艳扯着嗓门狂喊,“我还有一千五百万呢!”   有好事的人,堵在他们家门口,听到一千五百万,哄堂大笑。   司明艳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庄家父子:“你们别想搞我!我要打电话,我要给庄沭打电话,儿啊!快救救妈妈啊!”   她越是不承认,越是歇斯底,庄家父子越是把她当精神病对待。   用被子死死裹住她,再摁住手脚。   庄淮眼中闪着恶光:“妈、妈你要好好治病,不要闹了。”   “放屁!你才有病!”司明艳抵死挣扎。   致幻蘑菇的余韵,让她眼神换撒、口齿不清。   眼泪、汗水、口水在她脸上糊做一团,散乱发丝黏在上面,带着外面发疯蹭得污物。   说不是精神病发作,都没有人信。   “妈,你别闹了。”庄淮笑得瘆人,“我找了个特别好的精神病医院,我保证给你按时付钱,让你住的舒舒服服,就不要再出来了,好吗?”   司明艳尖声大叫:“庄康适、老庄,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庄康适拧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   他沉默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窗外传来救护车独有的呜咽声,像早晨的乌鸦,长久地叫着……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庄沭接受《战斗吧!大崽!》邀请, 但基础资料犯了难。   为保护珍稀动物老贺,他是填离异呢?还是填丧偶呢?   好像都不太好吧?   老贺被他整的,现年七十, 家住精神病院,命不久矣,就剩下不离不弃了。   这俩选择好像都不太礼貌呢?   庄沭抓耳挠腮一早上, 最后画了个×, 直接提交公司。   今天阳光特别好,二楼边花卉台,各色铃兰盛开, 像无数彩色小灯笼,挂在碧绿草间,清丽可爱。   突然, 手机响起,是耿小燕。   自从“锦鲤季茶庄”爆打袁佳悦、庄淮, 他们几乎再无联系。   耿小燕如今过得很好, 自己租了房子,烘焙出师开始独立工作。   囡囡还在小区里的幼儿园上学,老板依旧很照顾他们。   她不想以“前嫂子”的身份困扰庄沭,更不想以此谋求特殊待遇。   庄沭应该撇开一切,永远向前, 幸福的、坚定的生活。   泥沼一旦跨过, 就不要回头, 多看一眼便是深陷。   耿小燕永远相信双手,勤劳、努力会改变一切。   庄沭没在客厅接电话, 走进卧室, 拉开窗帘。   猩红奈何桥那边, 贴着一张照片。   司明艳被固定袋束缚,只能扬起头颅,如濒死的动物向着虚空吼叫。   她的前方站着穿戴森严的随车医护,眼神冷漠,无动于衷。   私人精神病疗养中心的救护车,如一口白色的棺材,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吞噬。   “喂。”庄沭接通电话。   那边,耿小燕有些紧张,叙述不清,但能听明白。   是庄淮让她传话,司明艳精神病发作,已被送往疗养院,但是需要全部子女签名,庄康适和庄淮都已签过,就差庄沭。   “知道了。”庄沭波澜不惊,只留下三个字便挂断。   他在庄家三傻照片上,画出亮红的圈,连起来,形成一幅生动的撕扯三角。   “下一个,会是谁?”他在庄康适的照片上,画了个笑脸。   “会叫的狗,不咬人呢,是吧?”   明亮阳光透过照片洒进来,地面斑驳动人的影子,在跳动。   没有告诉任何人,午后庄沭只身一人,来到关司明艳的精神病疗养中心。   疗养院是私人开的,远离市区,规模不大,设施老旧。   司机一路打听,七扭八拐好容易才找到。   司明艳是新入院病人,还在狂躁期,本身不容许探视。   但是这种小疗养院管理漏洞百出,庄沭付了一笔钱,便轻松自如地见到了司明艳。   因为司明艳具有很强攻击性,还试图翻墙逃跑。   医生给上了镇定药物,她每天都在长久的昏睡中度过。   这让庄沭的探视,变成了一场漫长等待。   等到日落西山,终于要吃饭的司明艳清醒过来。   狂躁期精神病人的探视,犹如监狱探监。   极小的房间,铺着巨厚长绒地毯,除了房顶四周皆是软包。   一块巨大的防爆玻璃,两把椅子,一个传音器,组成全部。   庄沭坐一片孤白中,看司明艳如一具干瘪僵尸,跌跌撞撞走进来,麻木无知地坐进椅子里。   屋子里寂静无声,能听见挂钟指针“沙沙沙”的移动声。   司明艳毫无生气垂着头颅,颤巍巍祈求:“饿~~我饿啊。”   由于她反应过渡,打伤好几位医护人员,不得已做镇定处理,吃得都是流食。   庄沭翘着腿,肘部撑着扶手,手指支着太阳穴,饶有兴致观察她。   司明艳过了好久,才攒足力气抬起头。   她涣散麻木的眼神,突然燃起一簇火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   “小树儿、小树儿你终于来了。”两行清泪蜿蜒而下,她终于没有力气大吼大叫,“你快、快接妈妈出去,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司明艳挺起身体,手贴在玻璃上乱挠、乱抓:“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啊。庄、庄康适,还有那个不孝子庄淮,想独吞一千五百万,他们要害死我呀。”   她将整个脸贴在玻璃上,口水、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五官扭曲,松弛皮肤沟壑纵横。   她不停向这里的医护倾诉,因一千五百万被害入院。   没有人相信,只会觉得她病得不清。   久而久之司明艳产生怀疑,到底是疯狂的幻觉,还是事实。   她不能奔溃,要活下去,必须向庄沭求证。   庄沭长久沉默,看着一块烂肉在玻璃那头,极尽扭曲。   他竖起食指往天花板上指了指,温柔如水地笑了。   司明艳失焦的眸子,僵硬地随着手指爬上去,咧开干裂嘴角,也跟着笑了。   那是个全景采音摄像头,个头很大,白白胖胖,正常运行的红光沙沙闪着。   “小树儿、小树儿,你是妈妈最聪明的孩子,妈妈最爱你了。”她灰暗的褐黄色眼珠,突然又了神采。   只要、只要庄沭跟她对话,承认她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她就可以出去了!   司明艳侧头趴在玻璃上,激动得浑身颤抖:“小树儿,你说过,你要给我一千五百万对吧?你还给我看过支票呢?”   庄沭倾身向前,哄孩子似的轻声说:“妈,我什么时候说过啊?你是产生幻觉了。”   司明艳脖子陡然僵住,呈现出极度扭曲的角度。   这是重逢以来,庄沭首次开口叫她妈妈。   为得却是将她彻底送入地狱。   她的眼神顺着玻璃游移,攀上天花板,缠上摄像头,终于明白庄沭的目的。   “不、不不要啊!小树儿,别这样,妈妈求你了,别这样。”   “是妈妈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自私、恶毒、贪财,我不配做母亲。”   “我不该阻止你上学,那么小就把你卖给王茂,我不该逼你借钱,更不该把你还房贷的钱都花了。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啊!”   “小树儿你原谅妈妈吧,妈老了,活一天算一天,看在我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份上,救救妈妈,救救我吧!小树儿啊!”   司明艳说太多话,气息不足,像只濒死的鱼,张着大嘴缓缓从玻璃上滑下去。   庄沭早就猜测过,他为何能占有原身的身体,十有八九原身已经带着悔恨、绝望与不甘死去,被亲生父母与哥哥逼死。   他的脸上毫无动容,甚至带着看猴戏般的戏谑。   修长手指拿出两份合同,庄沭将其中一份抵在玻璃上:“四年前,你的签字。”   合同正本已被他焚烧,现在这份是一张扫描打印件,彩打合同栩栩如生。   司明艳长大嘴无声哭泣,手指隔着玻璃奋力抠挠,像要将签名抠掉似的。   庄沭欣赏一会,她悔恨扭曲的面容,又掏出另一份协议,让她欣赏。   正是疗养院入院协议,上面庄康适、庄淮已签过字,只差庄沭同意,司明艳就彻底出不去了!   “不要、不要啊!小树儿,妈妈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司明艳整个人匍匐在玻璃上,已经哭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泪。   庄沭当着她的面,紧随父兄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再一次贴上玻璃,展示给她看。   四年前幼稚无助,一笔一划的签名,如今退去稚嫩,笔锋锐利,游刃有余。   司明艳眼眶凹陷,眼球突出,紧紧盯着如愿合同,如被抽干血液的皮囊,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庄沭缓缓贴进玻璃,没有出声,极慢地做着口型:你当年签下的字,我也签回来了。   司明艳终于爆发出一声尖啸,像动物临死前的哀恸。   她的声音很快惊动医护,四位身穿白衣的大汉冲进来,紧紧压制住她的身体,注射镇静剂。   司明艳的嘴缓缓闭上,但眼睛死不瞑目般盯着玻璃外,久久不肯合上。   庄沭将签好的合同递给工作人员,无事发生般快速离开。   走出疗养院已是暮色四合,远处是一片荒郊野岭,黑麻麻里偶能望见山顶。   待庄沭走到车前,一条人影从暗处钻出。   司机反应迅速,打开大灯以防意外。   庄沭在一片乍亮里,看清来人——庄康适!   他佝偻着肩膀,手里提着水壶、塑料袋,像野地里的孤魂,突然现身。   “小树儿,我有话跟你说。”庄康适在这里蹲守两天,屁股都快磨出茧,示意是否能上车坐会儿。   庄沭背对车灯,如一尊冰冷神像:“说吧。”   庄康适舔了舔嘴,从塑料袋里掏出个手绢,打开,里面是两根干瘪发霉的蘑菇:“你妈是有病,但不至于疯得这么彻底。”   庄沭心知肚明,却装得一无所知:“哦?”   “庄淮这个逆子!”庄康适摇头跺脚,“他不知去哪儿,弄来这种致幻蘑菇,做成汤,给你妈吃。吃完你妈就开始发癫,不受控制地满街跑。”   庄沭冰冷面容,被刺眼灯光衬得仿佛镀了层薄金:“是吗?真是可怜呐。”   “这……你……”他的无动于衷,让庄康适摸不着头脑。   庄沭低头与他平视:“庄淮是你儿子,是我大哥。你想怎么样呢?你拿着这两朵蘑菇去派出所,你儿子就是贩毒,致幻剂也是毒品。不至于吧?你可是他亲爹啊?”   “怎么会!怎么会啊!”庄康适一把捏住手绢收回来,装进裤兜里,“我、我就是可怜你妈,庄淮做得、做得过分了。”   “都是一家人。”庄沭话中含着嘲讽,丢下一点引诱,“总不能一个住精神病院,一个蹲大牢吧?妻离子散,孤家寡人啊。”   庄康适含胸驼背,猛点头附和,眼睛里却藏着瘆人凶光。   庄沭转身笑意浮现,车灯照得他脸色苍白,犹如自地狱而来的讨命恶鬼!   “小树儿!”庄康适窘迫地揪着衣服下摆,瞧上去可怜又窝囊,“你看咱家都成这样了,你之前说的那笔钱……”   庄沭拉开车门,没回头:“现在我得想想,到底要给你们谁。”   “唉,行,不急、不急。”庄康适来回搓手,目送黑亮汽车远去,消失在小路尽头。   他重新掏出手绢,小心翼翼翻开,在黑夜里长久地盯着……   ……   司明艳被送进精神病院,庄淮理所应当搬进朝阳房间,开着窗和风扇,四仰八叉在床上玩游戏。   丝毫不管他亲爹还睡在没有窗户,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   自从耿小燕怒怼袁佳悦,这女人收敛许多。   听说是公司会计,把她偷税漏税的事抖搂出来,还拍了视频传得到处都是。   现在正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托人找关系平事儿,终于顾不上折腾他。   老天开眼!   前两天庄沭主动找到他,表示要重新考虑钱的分配,并说出担心,庄康适年纪大了,拿那么多钱不放心。   庄淮心花怒放,连连说是,并发誓照顾好亲爹,让他放心。   他这条臭咸鱼,终于也要翻身了!   庄康适走进房间,跟他要钱:“你妈藏的钱,你好歹给我点啊。”   司明艳前脚被送进精神病院,爷俩后脚就将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   果然在行李箱夹层里,翻出司明艳藏匿的两万多块钱。   庄淮仗着人高马大,推开亲爹,全数独吞!   庄康适被老婆拿捏钱财,现在又轮到被儿子拿捏,心中怒气干柴烈火熊熊燃烧。   “你个糟老头子要钱干嘛?”庄淮专心打游戏,头都没抬,“我又没短你饭吃。”   庄康适气得面如猪肝:“那是你妈的钱!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当然有我一半!”   “哟,你还知道夫妻共同财产啊?”庄淮嬉皮笑脸,“你被我妈共同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被我共同呢?我是你长子,你死了什么都是我的。”   庄康适当场破防,打掉他的手机:“你、你混账!”   庄淮捡起手机,蹦起来站在床上:“我没钱,钱都游戏充值了!”   说罢他打开手机充值记录,贴在亲爹脑门儿上。   光昨天晚上就是十个六/四/八。   “你……你……”庄康适老了,身体佝偻,形容憔悴。   而庄淮正值壮年,站在那里怒目圆睁,凶相毕露。   庄康适心里逐渐明了,庄沭那笔钱,给他,庄淮就会像对待司明艳一样干掉他。   如果庄沭那笔钱给庄淮,以他的挥霍程度,一毛钱都不会给别人。   下定决心的瞬间,庄康适的怒气突然散去,身侧握拳的手慢慢展开。   “你厉害,下辈子你做我爹!”他最后瞥一下庄淮,默不作声走出房间。   庄淮躺在床上翘着腿,完全无视:“随便,我还不想有下辈子呢,你以为生在你们家是啥好事儿啊?”   他在床上玩了没多久,突然房门响了,以为庄康适返回,看都没看一眼。   待察觉到不对,三位便衣已冲到床前,将庄淮死死压在身下。   小小房间充满了训斥和搜查的声音。   很快警察便从厨房柜子底下,发现了一半袋致幻蘑菇。   警察把蘑菇拿到床边,让庄淮辨认。   庄淮脸贴在床边,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大声狡辩:“这蘑菇它没毒,吃不死人的!”   “知道这是什么吗?”警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毒贩,“这是致幻剂,属于毒品,你的行为涉嫌贩运毒品!”   庄淮人都傻了,瞬间哭出鼻涕泡:“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就看了视频,里面说吃蘑菇能让人发疯,我就去弄了点,我没有卖给任何人啊,我就是给我妈吃了!”   都不用审,这种怂货什么都说了。   警察一听,好家伙!这还有投毒行为?好一个五毒俱全!   庄淮像一只死狗,几乎被托行拽出房间。   在登上警车的瞬间,他在人群里看到庄康适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要举报!和我一起投毒弄疯我妈的还有我亲爹!司明艳的老公!庄康适!快、你们快去抓他,别让他跑了!我们爷俩是一伙儿的!”   庄淮戴手铐的双手死死抵住车门:“是他教唆我,再报警陷害我啊!”   两位便衣用尽力气,才将歇斯底里的人摁进警车里。   周围瞧热闹的人惊得目瞪口呆,直呼这屋子里住了什么品种的妖魔鬼怪!   刺耳警笛声响起,呼啸而去……   七日后,匿名举报亲儿子的庄康适,也在临市归案。   他辩解称自己年迈体弱,长期被长子胁迫,没有反抗、阻止的能力,不应按协助作案处理。   但最后,还是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不得不低下头颅。   警察委托市精神病院,对司明艳进行司法鉴定,而鉴定结果显示,她的确患有严重精神分裂,正在发病期并不适合出院。   此时,被整得焦头烂额的袁佳悦,在补足税金,缴纳罚款后,终于腾出手火上浇油。   将庄淮损害公司的诸多行为,告上法庭!   警察前后两次通知庄沭,其大哥、父亲因违法犯罪被拘留。   庄沭的回答都是淡淡的:“谢谢,知道了。”   他回到卧室,拉开窗帘,落地玻璃如冰般清爽,窗外阳光明媚,盛夏快要来了。   “每个人都有新的归宿,真好。”庄沭坐在二楼,小口小口品着咖啡。   费芦雪路过好奇:“庄先生怎么又喝咖啡了?不嫌苦了啊?”   “嗯。”庄沭皱眉咽下一小口,回味悠长,“偶尔喝点苦的,才更会记得甜的好。”   费芦雪换掉凋谢的铃兰花,想了想说道:“也是,人生也是如此啊。”   ……   庄淮所涉案件事实清楚,并不复杂,不过一个月就移交宣判收押。   他是刑事案件,拘留期间不能与家属见面。   如今尘埃落定,庄沭找了个不太热的早晨,前来探监。   城郊市第六监狱的探监室,简陋得还不如精神病院。   两把一看都不怎么舒适的铁脚椅,中间隔着铁栅栏,恍惚有种动物园的感觉。   庄淮穿身棉布蓝囚服,新剃的头还是青茬,脸大了一圈,不知是发型原因还是真吃胖了。   他对庄沭的到来非常意外,甚至还做着事情发生转机的春秋大梦。   “小树儿、小树儿,你终于来了,终于来看哥哥了。”庄淮想往前拽椅子,奈何被焊死在地上,只能撅起腚倾身向前。   庄沭表情淡淡的:“过的挺好。”   庄淮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看看我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完了。”   “你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庄沭笑着说。   庄淮不明所以,也跟着嘿嘿傻笑。   庄沭不跟脑残计较,拿出几张照片给他看。   第一张是耿小燕抱着囡囡,背景是迪士尼乐园,不同的是她身边亲昵地站着个男人,长得老实憨厚,有点土气,但穿着得体。   “耿小燕的男友,果果家水果店老板,人我见过很不错。”庄沭像说家常似的说着,“对了,忘记告诉你,囡囡改姓耿了。”   庄淮丑陋笑容僵在脸上,像个带面具的小丑:“囡囡是我女儿,她怎么能改姓呢?”   “正因为是你,她才需要剔除掉肮脏的前缀。”庄沭始终笑着,像残忍的君主,看着被处死的囚犯在眼前挣扎。   庄淮突然流下两行清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庄沭没有回答他,抽出另一张照片。   那上面袁佳悦环着小狼狗的腰,笑得恣意又甜蜜,二人正在提车,是一辆奔驰轿跑。   袁佳悦送给小狼狗的生日礼物。   那只小狼狗长得真不错,轮廓深邃,身材高大,眼神看垃圾桶都能拉丝儿,天选软饭人。   “袁佳悦不愧是女中豪杰,这块鲜肉可是上品。”庄沭看着他说出风凉话。   庄淮表情扭曲,被痛苦勒得窒息。   戴着银亮手铐的双手举到眼前,他看着这双手,久久不语,唯有流泪。   他也曾穿着西装,手牵娇羞新娘。   他也曾在产房外,抱起柔软的一小团肉。   他也曾鲜衣怒马,带着美艳女友彻夜狂飙。   他也曾一掷千金,夜总会里不醉不归。   往事如云烟,云烟不可追。   对庄淮来讲,自己的悲惨固然可怕,而更加可怕的是别人的幸福。   这世界那么多人,唯有你是最失败、最可悲、最可恶,下场最为悲惨的那个。   庄淮双手抱头,指甲挠抓着青灰色头皮,留下一道道红印。   他悔恨的哭声堵在喉咙里,脸上哭得乱七八糟,却没有丁点声音。   庄沭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看着一滩散发臭气的腐肉。   “最后,再送你点有意思的东西吧。”   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关闭声音。   庄淮勉强抬头,瞳孔巨震!   这个视频就是他罪恶的起源——《法制节目:消失的妈妈》。   里面介绍的案件,就是长期利用致幻蘑菇水,使人产生幻觉引发精神系统疾病,再抛弃到外地。   “都跟你说了,这是法制节目。”庄沭高深莫测地笑了。   庄淮整个人挤在铁栏杆上,五官变形,涕泪横流地追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视频,为什么!为什么啊!”   庄沭最后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大门张开又合上,突有一股清风钻入,会见台上的照片全数吹到庄淮身上,那些幸福的笑容,在他怀中绽放……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魔石文化别墅, 三层小露台收拾的典雅精致,绿植环抱的阴凉处,支着舒适躺椅。   视帝许睿忙里偷闲, 躲在这里打游戏。   他一身V家秀场牛仔短袖工装,长腿交叠放在脚凳上,悠然自得。   米沙拉端着水果拼盘, 跨过玻璃门走进来。   ”哟, 沙拉姐,忙完啦。”许睿见她过来,立马放下手机, 起身招呼。   米沙拉挑出个又大又红的车厘子递过去,“嗐,都是瞎忙活。”   “沙拉姐, 晚上出去喝一杯?我还没庆祝你荣升副总呢。”许睿冲她眨眼,“一口气三连跳, 你这是遇上神仙了, 赶紧让我也蹭蹭仙气儿。”   他两相识多年,无话不谈。   米沙拉叹气:“是挺神的,不但神,他还乱下凡!”   “啊?”许睿听呆了。   米沙拉搓手:“姐今天叫你来呢,就是给你准备了个仙饼。”   许睿是个工作狂, 能让米沙拉说是“仙饼”, 不简单。   “《战斗吧!大崽!》”米沙拉把早就准备好的企划书奉上。   许睿一脸懵逼:“姐, 我连绯闻都没有,哪儿来的崽??”   “你侄子, 音乐附中那个, 今年不十四岁吗?刚好合适。”米沙拉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许睿看着这上天入地下海的节目, 尬得抠脚:“不是,姐姐,您真觉得我适合这种、这种亲子节目?”   “不是很契合。”米沙拉实话实说,“但是,咱公司真找不出第二个能上这节目的人了,但凡有,姐薅谁都不会薅你的毛儿啊!”   许睿听着,品出点味儿来:“咱们这是跟行星域有合作?必须上?”   “不。”米沙拉pass,“咱们这儿有个带崽神仙,要无差别下凡。姐姐我实在担心他脸着地,没法子,只好找你去给托着点。”   许睿恍惚,迷惑得带出口音:“什么、什么,都什么玩意儿啊?”   “大老板要带孩子上这个节目。”米沙拉满脸写着“快救我狗命”。   许睿恍然大悟:“素人啊?难怪了,年龄也够大的。”   “不是纯素。”米沙拉捂嘴压低声音,“年龄不大,人二十,儿子十六。”   许睿一口巴黎水全喷旁边水培桂花上:“他儿子是哪吒,还是他是哪吒?”   “你淡定点!又不是你儿子十六,急什么。”米沙拉怼他,“继子、后爸、豪门,懂?”   “哦~~”许睿点头,若有所思。   米沙拉拍拍他的肩膀儿:“你呢,最近就别乱跑了,等着前期宣传。档期我都给你调好了,哪儿都别去,好好等着当陪练。”   “不是,小鱼儿那儿我还得去说呢?”许睿急了。   米沙拉冲他比个OK:“你侄子小鱼儿,我已拿下,你就安心上路吧!”   许睿:“……”   好狠一女的!   事已至此,许睿也不好再说什么,搂着米沙拉肩膀套话:“来都来了,姐姐好歹跟我说说这位神仙啊?”   “知道‘游震天下第一’吗?”米沙拉卖关子。   许睿摸摸黑色磨砂耳钉:“那可太知道了!以前我的偶像是边琸,现在还还……还是,只不过加入了‘游震’!”   “我还看过他直播呢,还买了一堆他的爱用物!”   米沙拉拢了拢短发,拿起一边的运动水壶,露出签名:“瞧瞧,这是什么?”   “‘游震天下第一’?签名?”许睿大惊,“你怎么会有?”   米沙拉轻摸狗头:“别灰心,你也会有的。咱们老板是个挺爱签名的人。”   “你说、你是说……你???”许睿激动的差点从躺椅上翻过去。   米沙拉抬着骄傲的下巴:“所以才跟你说是仙饼啊!”   “我要和游震一起做节目了?”许睿难以置信。   米沙拉点头:“不过你要记住,你是去为老板排忧解难的!”   “沙拉姐,放心,包在我身上!”许睿拍胸脯,看上去十分靠谱。   米沙拉大功告成,与他碰拳击掌:“今晚姐请你,不醉不归!”   但她心里十分明白,老板这次出现,必然引起一场史诗级的腥风血雨,弄不好都得死!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呜呜呜呜,我太难了!   ……   特拉法加广场,边琸已在此喂了两个多月鸽子。   他的黑色连帽外套上星星点点鸟屎,白T、破烂牛仔裤、帆布鞋,胡须连面,极尽不修边幅,像个搞行为艺术的落魄要饭佬。   边影帝不在乎,甚至感觉自己活得很自在。   他掰口硬得掉渣儿的面包,手上的自己吃,手下的鸽子吃。   天空阴霾无光,他和鸽子心里都是光明的。   直到有条微信进来,是他的经纪人:内部消息,“游震天下第一”确认参加行星域亲子综艺《战斗吧!大崽!》,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硬面包掉在地上,鸽群“咕咕咕”叫着上前哄抢。   边琸佝偻的肩膀猛然挺直,查完航班信息火速回复:等我,明天到。   经纪人:只要不求婚什么都好说。流泪猫猫头·jpg   经纪人:传言,他儿子十六岁。裂开·jpg   边琸也裂开了!   就回了三个字:不可能!   然后他长久地愣住,像一尊落魄雕塑,头上、肩上都蹲着鸽子。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可能?   他们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仅有联系不过一场由他导演的荒诞求婚。   边琸揉碎面包全部洒给鸽子吃,鸽群一哄而上,如灰色的云瞬间吞没掉他。   他在鸽子的庇护下,闭上双眼许愿:保佑我见到他吧,哪怕一眼,就一眼。   边琸转身闯出灰云,伸手撩起帽子,像中世纪的幽灵,鸽群在他身后炸开,灰羽、白羽冲天而去……   次日,嗅觉灵敏的狗仔,就在机场抓拍到影帝。   边影帝黑墨镜、黑背心,破裤子破鞋,沧桑成熟,好似跨国捡垃圾归来。   仅一张模糊抓拍照片,他就展现出极高的故事感。   不用表情,他的肢体每一个动作,都传达出渴望与急切。   他那样急,却又走得那样稳重,矛盾与执着在小小的照片里冲击着。   #献给电影的男人#冲上热搜,由沸到爆不过几分钟。   那个不顾大家死活的网瘾青年,他又杀回来了!   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冲上热搜稳居第二的还有影后杜璇。   #影后杜璇带女回国,疑似加盟《战斗吧!大崽!》#   长青影后杜璇,正是行星域总裁陈总的前妻。   杜璇的婚姻也是业内传奇。   集齐音乐教父、新锐导演、娱乐富豪两王一炸,均是和平分手,次次震动全网,次次收获好评。   分别育有三女,假期经常携不同前夫伴女同游,其乐融融。   其情商、智商、人脉、手腕在业内屈指可数。   近年逐渐走向幕后,大女儿十七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疑似准备回国出道。   紧接着第二天,著名娱乐遛饼大师也抛出王炸!   #视帝许睿带侄子入魔石,疑似受邀《战斗吧!大崽!》#   全网震动,这是没崽都要创造崽上节目?   [什么神仙综艺这么顶?]   [影后、视帝……嘶~~不会边琸回来也是参加它吧?]   [边琸没崽啊?!]   [他可以借只崽啊!他姐姐家不是有一只吗?]   [对对,让他上!好久没见他了!节目组要是能请来他,我给你们磕头了!]   [许睿这种老乐子人,老光棍儿,带崽?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开始笑了!]   [许睿走进饭店,给崽点好餐,洗了个手,忘崽而出。(最高点赞)]   [影后一家颜值好高啊!舔舔舔!]   [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了,什么时候播出啊?]   [暑假档,还是直播哦。]   [追追追,能集齐这种巨咖,肯定好看!]   海京暑热来袭,《战斗吧!大崽!》正式宣传还未展开,有关邀请嘉宾的腥风血雨已拉开帷幕。   ……   盛夏苦热,无风无云,连树影都放弃摇曳,只有不停歇的蝉鸣连成一片。   高一年级期末考试正式拉开序幕。   高一七班气氛凝重,就连有名的差生小天地,都没有什么声音。   每位同学都在座位上,捧着书、笔记,哪怕临时抱佛脚,也在做最后努力。   特别是班级排名前十的同学,高二实验班扩班,每个班综合成绩前五,将组成高二实验(2)班。   十六中教学水平中等,升学率全部集中在两个实验班。   而高二实验班,是所有平行班排名前列的同学,最后一次冲刺机会!   贺兰的考试座位,在丁姗姗侧后方。   丁姗姗转头,递给他一个纸符:”贺兰,给你。”   “嗯?”贺兰接过一看,是张御猫符。   红色符纸上,一只大白猫头戴官帽,奋笔疾书,上面还挂着状元匾额。   海京有个小岛,叫猫猫岛,岛上是海员们补给歇息时带来的猫咪,由于没有天敌,放肆繁育,很快变成喵满为患。   近几年岛上开发旅游,建了喵喵教和喵喵庙,据传因为猫咪聪明,求学业有成很灵,于是有了各种御猫符。   “我妈上岛上求的。”丁姗姗说完,突然严肃,“我并不需要,送给你,不要掉队。”   贺兰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前八,最好成绩是第四,但是,此次升班会考察学期指标。   他必须再考出一次足够亮眼的成绩,才能打动所有老师的评分。   很危险,必须放手一搏!   贺兰把御猫符放进笔袋里:“谢谢,你放心,下学期我还给你补英语。”   实验班和平行班英语进度是不一样的,他这样说更显自信。   丁姗姗看他一眼,笑了。   奋力向前跑吧,不辜负夜晚的孤灯,不辜负朝露下的晨读,不辜负用尽的笔芯,不辜负啃烂的笔头!   准备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牛皮纸袋走进考场。   “同学们都不要看了,把相关参考书都放在门口书桌上,桌子上不要留考试无关用品,都在按作弊处理。”   教室里骚动起来,老师在讲台上扫视,直到每一个人都准备妥当,才开始向下传草稿纸。   第二遍准备铃响起,教室内只剩下传递卷子的沙沙声。   “现在答题卡上写好名字,不要做题,铃声响起再答题。”   贺兰握着铅笔的手微微出汗,深呼吸,本能转了转。   他想要去实验班,想往前努力,想去看看前面都有什么不一样的风景!   考试铃声响起。   老师最后一次对表:“好,开始答题!”   教室里传出整齐的“唰”声,是五十多人集体翻卷子的声音,一时间盖过蝉鸣……   贺兰虽然紧张这次考试,但孩子就是孩子,考完背起书包,什么都飞到脑后,放假俩字儿牢牢占据每一根神经。   考试?考个大茄子吧!哈哈哈哈!   放假意味着,他有更多时间跟庄沭玩儿,老贺还答应全家一起去度假呢。   他十岁以后,就没跟老贺一起过过假期。   每当假期来临,老贺就会派秘书、助理带着他全世界乱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看起来潇洒无比,实则无聊到底。   今年不同了,他有一个家,家里有老贺,有庄沭,还有他。   兴奋托起幸福,在学校到家的小上坡上蔓延开来。   爬坡优秀的山地车,沿着自行车道一路向前,热汗被细风吹散,少年的心沸腾着飞扬。   贺兰回头,能看见学校砖红色的教学楼。   老爸,我有一个家了!   轩玺只有停车场,没有停自行车的地方。   贺兰直接推车上楼,电梯打开的瞬间,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他家门口罕见的有许多鞋,男鞋、女鞋都有。   贺兰猛獒挠头,扶着车子验证指纹,偷摸儿打开门。   门口堆满各种专业器材,银色、黑色的箱子一路铺开有十几个。   贺兰趟地雷似的绕过阻碍,可是车子过来太费劲。   于是他化身小狗熊,扛起山地自行车,雄赳赳气昂昂往里走。   庄沭正在客厅试妆,PD在身侧跟他讨论宣传片,还有先导直播,周围摄像师、打光师、化妆师、造型师还有组务,一大堆人,把磅礴客厅装得满满当当。   他们听到动静,整齐划一地看向外间。   摄影师正在调试镜头,正好跟随也摇过去。   庄沭笑眯眯介绍:“这是我儿子,贺兰,西伯利亚小藏獒。”   贺兰头发蓬乱,校服系在腰上,一个裤腿卷上去,露出结实小腿,肩膀上扛着辆亮黄巨轮儿山地车。   “别、别、别拍我!我还没准备好呢!”他望着黑洞洞的摄影机,无处可逃,索性将车子往前面一档,一屁股蹲下来。   又怂、又大只,又软萌。   他的反应太过真实可爱,引得室内一阵笑意。   “庄先生,您儿子可真帅,真可爱!”PD是位扎马尾的小姐姐,由衷感叹贺兰小朋友基因真好,随便放进镜头里,各个角度都是迷人小帅哥。   庄沭颇为认真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呢,不愧是我养的崽!”   工作人员微微惊讶,大家习惯父母低调的爱,以往听到的都是:   “哪里哪里”   “过奖了”   “您这么说他会骄傲的”   极少有人会不加掩饰,直白地夸奖自家孩子,甚至为之无比骄傲。   PD两眼发绿光,庄沭这性格可太有料了,她都能想象开播后的盛况,收视长虹,kpi螺旋升天的美景!   这位小idol退圈前黑糊,退圈后查无此人。   如今是炙手可热的网红大主播,《武战》第一人,被影帝边琸公开求婚,隐富豪门人夫,年龄二十继子十六!   随便一个标签拿出来都能打爆娱乐圈,堆在一块儿能打穿地球!   熹贵妃回宫,行走的血雨腥风!   PD经验丰富,看到这里心中逼数满满,捡起手边脚本撕得粉碎,往垃圾桶里一丢,拍了拍手。   脚本?呵!这世上还有比让庄沭自由发挥更drama的脚本吗?   她马上跟庄沭讲:“庄先生,我们先导直播不用脚本,只有主题,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好吗?”   “是吗?这么好呀?”庄沭带妆,只是超淡自然妆,却勾勒得眉眼立体精致,微微挑眉疑问,灵动自然。   PD猛点头:“您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沟通,一切以您这边为主。”   “谢谢。”庄沭笑得乖甜,再一探头,“咦?我家小藏獒呢?”   贺兰脸色爆红,从一群小姐姐堆里探出头:“这、这呢。”   他被拉去试灯光和拍摄角度,被各种彩虹屁嘣得无所适从。   “好玩儿吗?”庄沭趴在沙发后,把摄影师叫过来,从监视器里看儿子。   糟糕!又是个帅比!   贺兰略带稚气的脸,早早染上浓颜系特点。   他鼻梁线条与老贺一模一样,不,应该说,他上半部分脸从线条到五官都与老贺如出一辙。   庄沭有点跑神,枕着胳膊想:老贺年轻时肯定超级蛊。   那时,骨量未起,略显纤细,眉目如画,薄唇亲启……   我好色,让我先来亲死他!   庄沭整张脸趴进臂弯里,捶打沙发背。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以为做错什么,不敢出声。   “没事,你们不用管他,他经常这样。”贺兰看出大家忐忑,赶紧解释。   一句话把全场逗乐,他也跟着傻乐,傻乖傻乖的。   庄沭原地掐死色胚,深吸口气抬头:“我儿子天生丽质,不需要涂脂抹粉,千万别祸害他啊。”   “庄先生放心,节目要求真实还原,除了宣传片,基本都是不带妆状态。”PD反应很快,马上跟进解释。   庄沭此次同意上门做前期准备,就是为了考察团队。   一个能为你考虑,好沟通的团队,是直播综艺非常重要的环节。   何况还有未成年人,这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   好在,这位姓成的PD经验足,难得愿意让渡沟通,还是不错的。   剩下的就是祈祷,小藏獒不要给老贺丢人吧。   毕竟这孩子,太容易把爹送走。   ……   就在全网为《战斗吧!大崽!》嘉宾人选撕得天昏地暗时。   行星域节目预热,千呼万唤始出来。   六月二十八日零点,官网、官博、《武战》、户外大屏四管齐下,同时开启。   先挂出嘉宾剪影,再以电子彩砂灌注的模式,在二十四小时内灌注完成,彻底揭秘。   次日零点再换下一位嘉宾,以此类推,六天六位嘉宾宣布完成后,节目直接进入先导直播——《我和我的大崽》   不得不说,行星域策划炒热话题的预热环节,十分牛逼。   整整一天,微博、豆瓣酱、小番薯都陷入猜谜陷阱。   吃瓜群众,舔饼粉丝,观望路人打成一团。   奈何第一位嘉宾实在难猜,大家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是圈内人。   直到傍晚,电子彩砂填充到面部,嘉宾唇角露出一颗小痣。   福尔摩斯躁动起来,终于翻出之前非常冷门的一块饼,导演姜才哲!   他嘴角的痣跟嘉宾图显现的一模一样。   终于破案,虽说第一位嘉宾有些冷门,但名气也不小。   作为商业片导演后起之秀,姜才哲深耕合家欢贺岁片,作品票房已超百亿。   他儿子姜穆是有名的国画小神童,五岁获奖,十岁开展,十五岁已拥有独立工作室。   次日,第二位嘉宾挂出三小时,就被猜出,情歌天后云雁和她的大女儿阮觅。   而第三天,第三位嘉宾刚挂出来,热搜秒爆!   影后杜璇做了个标志性动作,是她好莱坞首部大片猫灵的片头pose。   杜璇三年未现屏幕,也没有参加任何节目、活动。   她的粉丝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影后现身,纷纷去节目官网赛博磕一个。   而她的大女儿柴雨,继承父母全部优点,十七岁考入RCM,攻读音乐剧专业,是名副其实的美女学霸。   第四天毫无悬念,许睿国民度太高,他就是只露个屁股,估计都能被猜出来。   粉丝人均乐子人、捣乱分子,纷纷同情他十四岁的侄子许水游。   已经有人制作了“忘崽大帝”的牌子,等着给他办发。   甚至有人@旺旺食品:旺仔牛奶,来活儿咯!   许睿被微博开了一整天玩笑,直到凌晨换榜后,工作室微博、私人微博官宣加盟。   许睿:我谢谢你们啊!   粉丝:这人不靠谱儿,小鱼儿快跑啊!!!!!(297万点赞)   倒数第二天,官方开始挨骂。   原因是今天的嘉宾剪影,很可能真是个屁股?   如果剪影是纯粹正面很难区分,因此之前的嘉宾多少会侧位,尽量露出面部特征。   今天,好家伙!官方开作,直接注明背影图。   急不可耐的舔饼粉丝暴怒,就剩两个名额了,你还给我整这手?   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只有边琸粉丝凭着超强直觉,越看越不对劲儿。   不会吧?不会是边琸借崽上节目吧?   不过搞背影这件事,多少有点像影帝的神经病作风啊。   于是微博分裂成三块,一部分人在日官方,一部分人在为哥哥姐姐作法舔饼,一部分人在怀疑边琸。   直到时间慢慢来倒凌晨……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揪花瓣,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QAQ 第46章   时间来到零点, 最后一粒电子彩砂落下。   那是张落日余晖下的背影,坐在山顶破庙外墙上,视野极尽开阔, 城市在脚边绵延展开。   边琸换了发型,剃了个极短的劳改犯发型,两颗重银耳圈, 夕阳的光在上面炸开。   他的手撑在残垣断壁上, 手臂被余晖镀上层薄金,肌肉线条是动态的怒张。   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借力而跃, 奔向山海。   他的灵魂在血液里奔撞,在怒吼,在撕扯, 在寻觅一个出口。   这是张极其震撼的照片,它与节目无关, 与主题无关, 更不是什么宣传照。   那个人的背影,本身就是件艺术品。   也只有他,参加个亲子综艺,都能走出艺术路线。   微博炸成烟花,热搜前十有六个相关话题。   就连影帝新剃的“猕猴桃”发型, 都冲上热搜前十, 肉眼可见今夏要掀起一阵“猕猴桃”热浪。   微博众人嗨得蹦了一晚上迪, 天色大亮终于有人想起,影帝的崽呢?   果然是他外甥, 本次节目最小的崽, 十三岁的混血崽西奥。   西奥完美继承边琸姐姐的盛世美颜, 再加上混血轮廓,丘比特长大从画中出来大概就是这样。   影帝微博下,随处可见求他赶紧结婚生天使的。   边琸热度太大,完全掩盖掉最后一位嘉宾的发布。   前期遛的大饼也基本实现,火热讨论全部围绕着边琸、杜璇、许睿等人。   节目压轴嘉宾惨遭遗忘。   直到几位巨咖粉丝嗨翻过后,终于想起官方居然没让他们家哥哥、姐姐压轴?   这真是叔和婶都不能忍!   于是众人这才想起来,今天到底公布的是谁呢?   嗯……有可能连人都不是?   黑色剪影非常陌生,有对儿毛茸茸的尖耳朵,令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互联网从来不缺福尔摩斯。   著名游戏八卦号“噗噗噗噗噗”挂出粉丝投稿,指出剪影里的人戴的帽子,可能是武战“猎狐季”团战,冠军指挥的唯一纪念品。   并指出今年全服冠军就是“游震天下第一”,而且他直播的时候戴过这顶帽子。   神通广大的“噗噗噗噗噗”,找到视频录播截图,一帧一帧撸相似的地方,总算找到一张相近角度照片。   由于游震直播不露脸,但额头、帽子、部分头发还是可以对比的。   “猎狐季”冠军帽还有一个特点,它其实是只副耳神狐,有一对竖起来的尖锐大耳朵,还有一对毛茸茸的侧垂耳,这就极大区分了市面上可能重叠的帽子。   “噗噗噗噗噗”缩放两张照片比例,锐化线条,将几乎同角度的照片重合,居然严丝合缝!   从尖尖毛毛的大耳朵,到垂垂软软的小耳朵,乃至头发、额头的线条都无比契合。   只能说这是同一个人,在极其相似角度的照片!   “噗噗噗噗噗”最后留言:小声逼逼一下,游爹直播常说,儿子十六非常可爱,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噗噗噗噗噗”凭借这条对比微博,名声大噪,两小时涨粉三百多万。   无数吃瓜群众,前仆后继前来品瓜。   第一个原地爆炸的就是边琸的粉丝。   妈的,一个游戏求婚,害得我家影帝哥哥,出国看了两个多月鸽子拉屎,痛失《武战》代言,萎靡不振,头都变成“猕猴桃”了!   现在这是从线上转线下,O2O地祸害我家影帝啊?   这尼玛还能忍?!   [敲里妈!行星域!为炒作游戏不择手段,请网红配大咖,夹带私货恶心谁呢!]   [死去的cp不如狗,望你知!]   [cp个鬼!边琸单身,献给电影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趴在边琸身上吸血没够是吧?]   [边琸快跑,这节目有毒!]   [他儿子都十六了!边琸脑子坏了吧,喜欢他年纪大?喜欢他不洗澡?]   [眼睛不要可以捐,边琸啥时候喜欢过他?都是行星域的阴谋!]   [行星域的水军不要太嚣张,边琸是影帝,是艺术家,别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往上贴!]   [嚯,来头不小啊,网红想转娱乐圈转正?使这么大劲儿不怕把腰闪了,呸!]   [影帝实惨,网红碰瓷咖滚粗!]   游爹的粉丝多数在字母站、小番薯,没有组织非常散漫,也不懂娱乐圈,但爱凑热闹。   起初大家只是默默围观吃瓜,吃着吃着,这瓜怎么就扣头上了呢?!   首先气炸的,是字母站游爹的包月“大德鲁伊”们。   连续发热帖摇人,出征微博,人均一钻补贴。   第二波气炸的,是吃《武战》饭的游戏大V们。   直接下场开撕。   [你们脑子都是靠感染繁殖的吗?来,都跟我回忆——边琸求婚游爹被拒!]   [你们集体失忆的样子,真的很丑欸!替游爹说一句:莫挨老子!]   [管管你们家献给电影的男人,救救公开拒绝还要被拉踩的游爹!]   [妹妹,你这精神状况,得抓两副药调调啊!]   [行星域能摁着边琸的头去求婚?边琸叫行星域爹还是妈?]   [我觉得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边琸就是想求个冥婚,我们游爹都不会同意。]   [你们回去先问问你们的大艺术家,为什么要跟个网红求婚?]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家大艺术家,是为了游爹参加节目的?狗皮膏药都没这粘性!]   [游爹是“无我”的,三次元垃圾不要碰瓷二次元!]   [我看你们家影帝不能光看鸽子拉屎,他得吃点鸽子屎,没准能治病。]   他们每一句发言后面,都跟着成千上万的铁血复制党,打出了气势磅礴的人海战术。   赛季末本就无聊,这帮人像吃了健胃消食片的屎壳郎,一通输出打得天昏地暗。   加上边琸大粉、老粉也出来劝阻,粉丝很快退出节目超话战场,只剩部分嘴硬的,单兵遭受复制打击。   许睿身背保护老板的重任,第一天就遇到如此腥风血雨的一幕,差点吓尿。   他高强度巡逻超话、大粉、官方后援会,果然发现有小部分人,不但吃瓜,还他妈阴阳怪气。   这可不行,不能帮老板挨揍就罢了,起码不能背后捅刀吧?   于是他的微博发布新内容:游爹是我偶像,大家一定要像爱护我一样,爱护游爹人人有责!   [???]   [哥,这热闹咱可不兴凑啊。]   [不会吧?你也想求婚?]   [哥!!!!你是来当锤的吗?最后一位嘉宾可还没公布呢?]   [快删掉!!!]   就在许睿删博瞬间,热搜已爆炸——   #许睿实锤压轴嘉宾“游震天下第一”!#   米沙拉站在魔石露台上暴走:“许睿!你是老天爷派来弄死我的吧?!”   这回,彻底没人怀疑“游震天下第一”加盟的真实性。   时间来到傍晚,不怎么上微博的边琸突然空降。   发布新内容:婚是我求的,节目是我主动参加的,可以骂我,不要去骂其他人。   他没有删除任何有关游震的微博,从切磋到火锅,坦荡荡倒也真诚。   可是,这种行为在粉丝眼中与舔狗无异。   [脱粉了。]   [脱粉+1。]   [粉你九年,青春喂狗,再也别见]   [不粉堕落比。]   [脱粉+10086。]   [你中邪了吧?]   [@许睿,来看下场。]   [人家都有孩子了,你还想干嘛?]   许睿的手指停在ipad上,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反反复复,最后差点用大号给边琸留言,整个人吓得一激灵。   他和影帝同一所电影学院,边琸比他高两届,他跟边琸同岁,没法子,他是个高五生。   许睿打小羡慕边琸,等他在学校见到活人,这种单纯的羡慕变成了复杂的仰慕,看一眼便自惭形秽。   边琸是绝对的天才,是个表演魔盒,每次打开都是新的惊艳。   记得老师说,不要去纠结边琸的表演方式,因为那不是表演,是灵魂的让渡。   许睿是他的镜像,从小就是吊车尾,学习太差,家里怕他考不上大学,过于丢人,捏着鼻子送他学表演。   即便如此,许睿也是个笨蛋,考了两年才考上。   他刻板又认真地学习,声台形表,样样中庸,除了脸,哪里都平平无奇。   毕业后,他举着简历起早贪黑,敲开每间宾馆门,争取一个龙套角色。   而边琸已再度捧起影帝奖杯。   许睿会认真看他的每一部电影,大荧幕上看,电视机里看,躲被窝里手机上看。   每看一次感想都很直白:艹!为什么能这么牛逼?!   越看越想退群!   直到有一天,他蹲到个好活儿,广告前景演员,负责赶鹅。   这是知名手机厂商的公益广告,乡村振兴里植入一段手机下乡。   当时有很多知名演员参加,许睿走狗屎运被分到边琸那组。   拍摄前,他穿着绒线衣,防水围裙,胶皮水靴,扛着赶鹅的杆子,厚脸皮与边琸搭话,说和他是校友。   边琸只瞥他一下,便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许睿备受打击。   开拍的时候,他甚至有意往后躲,害怕玷污边琸的镜头。   却听到边琸对导演说:“让赶鹅的离我近点,不然前面镜头太空。”   最后这条公益广告,边琸给他做了配角。   许睿凭借这次造型,意外拿下《香江风云》男二角色,捧起最佳新人奖杯。   自此,他的演绎生涯正式开挂。   成为业内极少的,正剧、偶像剧均有不俗表现的青年男演员。   边琸像一阵琢磨不透的清风,把他这根鸡毛,莫名送上了青天……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许妈妈拌好饺馅,就见他愁眉不展。   “啊?”许睿回魂儿,“妈,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哎呦,不要老把我微博当小号用!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加我。”许妈妈唠叨着,却还是擦过手,把手机递给他。   许睿点开微博,给边琸留言:   [我相信你,你不过是想认识他而已,没那么复杂。]   让渡灵魂的人,会遭受双倍孤独。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不过是开胃小菜,一个血雨腥风的不眠之夜,即将拉开帷幕。   当电子彩砂漏到眼睛的时,网络就有人发出疑问,这不是糊比庄沭吗?   但又有人拿出庄沭idol时期的照片,不是浓妆艳抹,造型奇葩,就是认出人的舞台炫酷妆造。   而照片上人干净清爽,是正经儿的素颜帅哥。   大家得出结论,大概、也许、或者,就……只是像吧。   只有庄沭已爬墙的老粉,坚定坚持这就是庄沭,因为他们有幸见过庄沭素颜的样子。   结果可想而知,退圈糊比也想吃饼?hetui~~   已公布嘉宾的粉丝,把几只庄沭老粉撕得抱头鼠窜,直接关闭评论。   当初庄沭退圈注销微博,全网群嘲,糊豆没逼数,退圈还要通知全网,没人在乎,跪安吧!   于是,大部分人潜意识里,不愿承认,不愿相信,被自己“审判”过的人,再度崛起。   而这种卷土重来,还是不可撼动的!   那可是字母站第一大主播,七千万粉丝,让一个破水壶卖出千万销量!   他们在撕咬的、在诋毁的,从来不是一件事,而是心中恐惧。   一颗、两颗……电子彩砂落得越来越快。   全网数千万人,同时在刷新官博画面,无数人捧着最后一口瓜,撑着眼皮,求一个到死明目!   恐惧、兴奋、疑惑、不安、震惊的情绪达到顶峰。   最后一颗彩砂落下,沙画即将转成照片,介绍语会随之落下。   微博不堪承受每秒上亿万次刷新,一度卡成白屏。   庄沭——“游震天下第一”的金色介绍字样,翩然而来。   引爆微博集中一整天的情绪!   恐惧的抵抗率先爆发!   庄沭黑料被全部挖出,营销号连夜加班,细数其一百零八件坏事。   无数人猜测他爆红背后,阴谋论滚滚而来。   特别是他还带着个十六岁的儿子,介绍里婚姻状况为保密。   不是嫁老头丧偶,就是嫁老头离异,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这种糊比走狗屎运的戏码,让众人羡慕嫉妒恨里,夹着瞧不起、看不上的情绪。   汇聚成新的虚伪道德顶峰——   你有钱、你有势、你有才,那又怎么样?你可是过去脏过的人啊?!你怎么有脸重新做人?   你要这么跳,那就别怪我们为民除害了!   有好事者当场给他建“身高一米八二”超话,并贴出超话申请。   风气扩散开来,无数人晒出给庄沭建黑超话的申请。   “围着娱乐圈蹭”   “老头我超爱”   “糊咖妄想症”   “战斗吧!糊豆!”   而字母站、小番薯、《武战》内论坛,却是另一番景象。   确定是庄沭后只有一种声音——   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凭才华出名,他真的,我哭死!   “大德鲁伊”们被庄沭神颜震撼,兄弟们粉到真爱了,有没有!   于是狂撒红包,和游戏通用钻石。   一时间各处热闹非凡,堪比跨年。   当晚,小番薯游戏数据主播,激情吼麦:   “‘万踪血盟’移民排队超七千,不,超七千五!”   “太可怕了!兄弟们!太可怕了!每次刷新,移民申请跳一两百号啊!”   “跨服金劵销售数据,这个数据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它卡了!你们还能买到金劵吗?”   “卧槽!兄弟们出事了!我也买不到金劵了!”   “哪位兄弟能让一张跨服金劵给我啊?主播女装!女装答谢!我可是粉丝过百万都没女装过的清白人儿啊!”   社区热帖横空出世——   #为睹庄沭芳容,众主播卖身求劵。#   一个世界,两种狂欢,互联网割裂得如此疯狂……   月黑风高,全家已入睡。   许睿躺在黑洞洞的客厅里,身上搁着ipad,银亮屏幕照着他颓丧的脸。   他算是娱乐圈有名的5G冲浪乐子人,而且很奇妙,他观众缘极好,没经过大风浪。   今晚这套游震、庄沭、老板、娃爹组合拳下来,给许睿干自闭了!   我到底何德何能,被选中给神仙做金刚护法啊?   许睿扪心自问半宿,以他的实力,进去这种风浪,两秒后,裤衩子都得被撕碎!   别说救老板了,自身难保啊!   许睿薅着鸡窝似的头发,在黑暗里沉吟作法:“米!沙!拉!同归于尽吧!!!”   ……   庄沭是个把互联网当屁的神人。   他根本无视节目发布,晚上早早上床,躺在巨熊身上美美睡了一觉,还做了场美梦。   梦里有长长的海岸线,天高海阔,浪花拍打岸边,沙沙作响。   老贺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老贺回头对他说:“追上就让你……”   风太大后面没听见,结果记不清,就觉得这一觉睡起来神清气爽!   再看网上熬了一宿的妖魔鬼怪,精神涣散,满嘴胡话,离骨灰盒就差一个火葬场的距离。   盛夏的早晨阳光充足,恒温系统让室内凉爽清新。   庄沭哼着不知名小调,走下楼梯。   老贺仍旧无趣,起早贪黑在公司赚全世界的钱。   小藏獒刚放假,睡得天昏地暗,也不起来吃早饭。   庄沭双手托着红茶杯,边跟费芦雪说话,边吃早饭,偶尔没有老公和儿子,一个人也不错哦。   还没享受够十分钟,就听楼上传来一阵拖鞋噼里啪啦的动静。   他那好大儿,鱼雷似的冲下来:“庄沭!出事儿了!你、你住热搜上了!!”   贺兰在被窝里懒床刷手机,整个热搜全是庄沭,看麻了!   一些人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一些人在黑料里翻过期垃圾吃,一些人丝毫不受影响在舔颜。   微博好像一场大型瘟神发癫法会,庄沭在法会祭坛上,黑得发红,红得发紫!   贺兰哪儿见过这种场面,恨得牙痒痒,又不知所措。   庄沭接过手机,只瞥一下,翻了个白眼:“切~~”   “庄沭,你、你别生气。”贺兰认真安慰他,“要不我找老贺,把他们全删了!”   庄沭支着下巴,打量穿着皮卡丘睡衣的贺兰,小帅脸严肃紧绷,在傻气和帅气间频繁切换。   “儿砸,”他把贺兰叫到面前,“你知道人最无聊的想法是什么吗?”   这是个很好的教育契机,贺兰很敏感,容易受外界声音干扰。   需要在节目开始前,给他先套个无敌。   贺兰摇头,睡炸了的聪明毛,在头顶晃来晃去。   庄沭喝口茶,手指和眼神同时落在他额心:“思考别人嘴里的自己。”   贺兰认真听着,默默点头。   “做自己,不要向别人解释自己,更不要活在别人唇齿舌尖上。”庄沭的眼神坚定温柔,像深黑的宇宙。   贺兰到底年轻气盛,还是不服气:“可是,他们有什么资格,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   “你猜,现在有人发个微博说:‘庄沭真是个天才!’会怎么样?”庄沭拍拍他气鼓鼓的帅脸蛋儿,“笑笑,别跟老贺一样,苦大仇深的。”   贺兰惊恐,瞪大眼睛说:“那还不得被撕碎了!”   “没错。”庄沭潇洒打个指响,“在舆论中,你不‘审判’别人,就会立刻被‘审判’。”   “那、那他们不会不说话吗?”贺兰反抗性爆棚,还是不服气。   庄沭笑了:“盲从是最简单的合群,是最安全的社交,将自己隐藏入大多数,不用付任何责任,何乐而不为呢?”   “唉~~”贺兰长长叹口气,“你们娱乐圈真难啊,这么看边琸更可怜了。”   庄沭眼眉微挑:“你看边琸理那些人吗?在乎吗?删过微博吗?他心如铁石,我行我素,才不用你可怜呢。”   “这倒是,那些人哭着喊着叫他退出节目。”贺兰突然打通任督二脉,“现在看来,真像一堆小丑。”   庄沭脸上写着“孺子可教”,从居家服的袋鼠兜里掏出手机:“好啦,我们讲完原理呢,就来实践一下。”   “面对这种状况,你应该心情愉悦。”他边发微博边说,“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嘻嘻!”   “叮”贺兰微博发出提示:您的特别关注有新内容。   节目组给庄沭新开的微博,发出第一条动态: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嘻嘻(#^.^#)。   贺兰一脸懵逼:“不是,你、你想想就可以了,怎么还发出去了呢?”   庄沭关掉手机,迎着晨光伸了个懒腰:“美好的一天,从给别人添堵开始。”   贺兰:“……”   这把高端局,不是我这种西伯利亚小藏獒能玩儿的,溜了溜了。   庄沭新微博是配合节目新注册的,还未完成认证,所以昨天被认为是蹭热度的假号,无人问津。   但是,节目组默认发布节点后,嘉宾第一条微博就是宣传内容,设置了自动转发。   还在官微下杀伐的黑粉,一抬头就被庄沭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当场暴走!   热搜又添一把新火:   #庄沭发博挑衅全网#(爆)   知道他微博的影帝,早早定好转发并留言。   边琸@庄沭: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边琸。   知道他微博的视帝,也早早定好转发并留言。   许帝@庄沭:欢迎加入,我等你好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他微博的影后,一看就是定好的转发留言。   杜璇@庄沭:爸爸崽崽都好帅啊!   粉丝吓傻掉!哥哥姐姐这是疯了吗?   能不能看看你们都转发了些什么啊?!!   热搜持续爆炸中:   #影帝边琸转发庄沭微博#(沸)   #影后杜璇转发庄沭微博#(沸)   #视帝许睿转发庄沭微博#(沸)   剩下姜导、歌后云雁瑟瑟发抖,这尼玛是转呢?还是不转呢?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庄沭不顾微博死活, 猛男绝不回头看爆炸,吃完早饭带着贺兰去植物园玩了。   留下一群扭曲生物,掐得昏天黑地, 飞沙走石。   许睿昨晚熬夜,睡得像只死去的蛤hyj蟆。   他暴躁地爬起来,发现手机未接来电、信息都是三位数。   搞得他以为昨晚梦游, 跑跨海大桥上裸奔去了?   “至于吗?就一晚上?”许睿边打哈欠, 边看手机,突然信息里一张他微博的截图撞入眼帘。   就听下颚骨“咔”一声,许睿下巴差点脱臼。   他疼得眼冒金星, 捂着嘴,呜呜叫着点开微博。   亲眼见证转发庄沭那条内容,差点死过去!   许睿颤抖着给米沙拉发信息:老板放心飞, 出事自己背!!   米沙拉回了他一张憔悴自拍,宽大办公桌上, 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二锅头。   许睿于心不忍, 又发一条信息:我连殉情都没体会过,就要殉葬了。   米沙拉回他:姐会给你厚葬的,放心!   许睿:“……”   视帝的综艺之旅,注定不同寻常……   边琸是个拧巴人,生物钟都跟人不一样, 八点睡觉五点起床。   他是在跑步机上目睹一切发生的。   起初还有点不敢相信, 拿起手机仔细再看一遍, 影帝低头笑了。   他越想越有意思,调高跑步机速度, 边跑边笑, 放声大笑。   庄沭, 果然是个万里挑一的可爱灵魂,自由的、放肆的,令人向往,无比羡慕的灵魂啊!   长久以来,边琸对生活、工作、社交没有任何期待。   如今他终于找回久违的期待感。   期待着与庄沭见面,告诉他“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影后杜璇,正在跟前夫陈总吃早饭。   猛然看见庄沭微博,优雅如她也绷不住了,一口咖啡喷在餐巾里。   “贺先生的口味,真的……有点另类啊。”她看着自己微博,驴头不对马嘴的转发,尴尬闭眼。   陈总笑着安慰她:“贺先生喜欢的,当然与众不同,咱们看不懂。”   “看样子很受宠呢。”杜璇一脸羡慕。   陈总感慨:“谁能想到,雷厉风行的贺先生,过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日子呢?”   杜璇掩嘴偷笑:“我都等不及,认识认识这位庄先生了。”   “明天就是先导直播,快了。”陈总笑眯眯看着她。   ……   六位嘉宾公布结束,行星域合作的三家视频平台,专属直播频道正式打开。   先导直播《我和我的大崽》,在周末晚间黄金时段拉开帷幕!   嘉宾被分成两组,分两天直播。   庄沭、许睿、杜璇被分在第一组,率先直播。   直播一开始,就是三家的互动大屏幕,同时接到任务邮件:在一个小时内收拾好行李,并放在家门口红线处,随时准备出发。最后一名会面临惩罚。   许睿和杜璇都及时发现邮件,带着大崽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   杜璇女儿柴雨,明显感觉到时间不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忙得转圈。   画面里她在家中四处乱窜。   “妈妈!我的牙刷充电器呢?”   “妈~~我便携浴巾呢?”   “妈、妈妈,压缩毛巾要带几个啊?”   影后满头卷发棒,睡衣拖鞋,气急败坏举着个牌子走出来,原地叉腰!   牌子上面写着——“不要喊妈!”   弹幕飞出一片“哈哈哈哈”,底下评论区全是“喊妈九宫格”作品。   [好强的代入感,是我这个废物点心了。]   [原来影后也逃不过“喊妈魔咒”啊?]   [妈——(撕心裂肺)]   [不过小雨滴都十七了,自理能力有待提高。]   [放心,就算二十七,只要妈妈在,秒变喊妈族。(点赞9875)]   画面切到许睿家,画风突变!   许睿和侄子小鱼儿,总共只有一个行李箱,叔侄俩站在边上,喂鱼似的噼里啪啦往进扔东西。   许睿最后问:“暑假作业带了吗?”   小鱼儿窒息,不情不愿拿来作业。   许睿“啪”扔进箱子里,拍拍手:“齐活儿!”   他们东西其实不多,只是没整理导致箱子扣不上。   他让小鱼儿坐在箱子上,自己暴力打包。   叔侄俩跟两只疯了的哈士奇似的,撅着屁股推磨。   [是许睿的画风。捂脸笑哭·jpg]   [收拾两分钟,扣箱子一小时。哈哈哈哈!]   [来个行李箱广告救救视帝吧,他家就没第二个行李箱了吗?]   [我要笑疯了!如果可以,许睿是连小鱼儿都不想带吧?]   [毕竟“忘崽大帝”嘛。狗头·jpg]   [总算找到许睿单身的理由了,活得太糙。抬下去没救了·jpg]   画面最后切到庄沭家,全场懵逼,邮件在屏幕上转悠,爷俩不知所踪。   摄像头不停切换,四个客厅、十几个房间、露台、娱乐室、影音室、健身室、西厨……还没见到庄沭和贺兰的身影。   弹幕先疯了。   [这房子到底有多大?]   [人没找到,直播结束了。哭晕·jpg]   [庄沭家鱼缸都比我卧室大!暴风哭泣·jpg]   [请问,有没有合法渠道,可以去庄沭家打工?重金酬谢·jpg]   [我申请去庄沭家当鱼!]   [呵,住大别墅的代价你们知道吗?等着一会看庄沭跪着伺候少爷吧。]   [也是,他这边毕竟是后爸,跟其他家可不一样。]   [有钱人家的小孩,可不好伺候呢。庄沭没准当保姆特别在行呢。]   弹幕突然飘过大批酸鬼,贷款庄沭在家伺候少爷。   观众也十分好奇,只有二十岁的后爸,和已经十六岁的豪门继子,该如何生活呢?   终于,摄像头切到夜幕下的空中泳池。   庄沭和贺兰,一人脚边一堆发光假石子,两人正激情比赛打水漂儿。   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泳池,飞起炫彩石子,水花灯光四溅,如梦如幻。   导演绷不住了,通过摄像头附带的扩音系统,再次发布通知:庄沭!贺兰!直播已经开始,你们晚了半小时,半小时内收拾好行李,放在门口红线处,否则会接到开播第一个惩罚的!   “你没带手机?”庄沭惊呆,问贺兰。   节目不仅有醒目的大屏通知,还有手机提示,而且在开播前,工作人员才给他们带好隐藏麦。   贺兰眨着一双大眼睛:“我以为你带了?”   “快快快!快回去收拾东西!”庄沭拉起贺兰就跑。   贺兰很淡定:“你别着急,小心别摔了。收拾东西我在行,一会儿,你就收拾你贴身的,其他的都交给我。别急啊。”   [庄沭:急急急急急国王。贺兰: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乖!]   [这父子俩反差太大了吧?!]   [少爷好帅!又稳又帅!才十六啊,长大不得迷死人!]   [这基因,他爹得帅成啥样儿啊?!]   [刚刚说庄沭做保姆的酸鸡出来走两步呗。]   [怎么可能做保姆?看继子宠他的样子,老公生前不得宠上天啊!]   [妈的,酸死我了,我像一条隔夜的酸菜鱼。]   两人光速各回各屋。   贺兰训练有素,拉出大旅行箱。   他完美继承老贺的强迫症基因,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不用整理直接装箱。   从大到小模块化管理,见缝插针,整齐划一。   贺兰边收拾边叨叨:“创可贴、驱蚊液、红花油、云南白药OK!毛巾、浴巾、枕巾、湿巾OK!庄沭的香水贴、冰贴、防晒水、过敏药膏OK!”   镜头拉到另一边,庄沭在房间里转圈,边转边叨叨:“香水贴呢?防晒喷雾呢?嘶~~冰贴呢?”   他到不是不会收拾东西,而是找不到。   这些东西平时都是费芦雪收拾,出门贺兰会收拾,他没操心过。   十几分钟过去了,庄沭手里就拎了两双袜子,旅行箱里也只装好衣物。   小藏獒扣上自己的箱子,一气呵成拖到楼梯口放好,狂奔到庄沭门口。   果然看见,庄沭像迷路一样看着手中的袜子。   “庄沭,我来了。”贺兰轻车熟路,开始帮他装箱。   观众在庄沭眼里能看见两个字:救命!   弹幕已经笑癫了,在互联网杀疯了的庄沭,在家妥妥小公主。   [别人家:妈——,庄沭家:儿砸!救命!]   [好想有贺兰这种,贴心、细心又稳重的大崽崽啊!]   [不管谁照顾谁,庄沭这个小爸,明显和继子关系很好啊,太难得了。]   [演得吧?综艺都有剧本,就是骗你们这些奴才的。]   [知道你没人疼、没人爱了,退下吧。]   [酸鸡太有意思了。大人演还能说得过去,十六岁叛逆期的孩子,你让他演一个试试?]   [就是不想承认,别人不但有钱、有才还过得幸福。]   突然,导演声音又响起:“庄沭、贺兰,你们还有五分钟,尽快将行李放到指定位置。”   “快快快!别装了。”庄沭一把合住箱子。   贺兰还在打包防晒水,怕洒,用保鲜膜裹紧,再装袋密封。   “不行,你过敏,防晒必须得带!”他扒开箱子,放好防晒,“还来得及放心!”   庄沭刚被安慰得长出口气,导演声音又来了:“还有两分钟!”   “贺兰,快!”他率先冲出门口,提着贺兰的箱子往楼下跑。   小藏獒盖上箱子,紧随其后。   庄沭成功将一个行李箱推到门口红线内,满脸成功笑容回头。   贺兰带着必胜的笑容,从容奔下楼梯。   就剩五个台阶,就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阵稀里哗啦。   贺兰手里的箱子,像吃坏肚子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当场吐了一地!   瓶瓶罐罐从楼梯上冲下来,旋转跳跃闭着眼,砸在镜头上。   电动牙刷摔开开关,嗡嗡叫着在地上蹦迪。   庄沭的衣服、裤子洒了个铺天盖地,崭新的狐崽袜,一只甩在镜头上,一只躺在地面上。   弹幕短暂空白,然后被“哈哈哈哈哈哈”刷成手动白屏!   [唢呐声起!我说命运呐~~~黑人抬棺·jpg]   [笑不活了,捶地!!!满地打滚·jpg]   [刚刚那个喷雾砸着我了!]   [喷雾算啥,袜子都挂我脸上了!]   [他们太着急,肯定是忘扣锁扣了!]   [是的,你们没发现庄沭的箱子,和贺兰的不一样,有锁扣。]   [少爷太惨了!哼哧哼哧整理半天,最后一秒翻车了!]   [庄沭刚才的表情我截图了,完美的“震惊我全家”表情包]   [求表情包分享!他太好玩了!]   导演的声音再度传来,他居然在笑,笑得停不下来:“咳咳!庄沭、贺兰,由于你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第一个任务,你们必须接受惩罚。”   贺兰垂头丧气坐在台阶上搓头:“怎么就洒了呢?”   庄沭回来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转头对着摄像头抗议:“我们不接受!我们有一个箱子是完成的!”   弹幕全疯了,满屏的“他还想垂死挣扎?”,“是庄沭会干的事。”,“一看就是菜市场买两根韭菜,都得顺根葱的主儿!”。   贺兰听到他的抗议,也站起来附和:“对对,这得算我们完成了一半!”   导演职业生涯首遇抗议,也有些懵:“那、那你们要怎么样?”   “这样吧。”庄沭对着摄像头叉腰,“把我儿子留下受罚,我正常走节目。”   “对,就是!”贺兰脑子惯性还没回来,说完了才一脚刹车,“等等……不是……欸?我、我……”   庄沭还在跟节目组讨价还价,贺兰一脸惊恐在后面扒拉他。   [哈哈哈哈哈~~塑料父子情。]   [泥石流般的父爱啊!]   [弄半天儿子是个抵押物啊?]   [笑到尿崩!!!他俩为什么能这么搞笑呢?]   [我服了,我彻底相信这节目没剧本了!啥样的沙雕能编出这个?]   [抱抱大崽,给孩子吓得毛儿都竖起来了!哈哈哈哈~~]   [我不厚道,节目组挺住!我想看他俩一起受惩罚!]   结果很完美,节目组坚持“父慈子孝”原则,要求他俩一起接受惩罚!   五星级酒店顶层总统套房,出差的贺正,忙里偷闲看老婆、儿子综艺首秀。   看到最后捂脸,不忍直视:“这两个……笨蛋!”   ……   直播结束,庄沭皱眉打了两个喷嚏:“一想二骂三感冒,肯定是你爹,不远万里骂人呢!”   费芦雪和阿姨这时才出现,帮他们收拾残局,她们各个都憋着笑。   “雪姐,你笑出来吧,别憋坏了。”贺兰潇洒抱臂,“我们,呵呵,我们根本不在乎!主打就是一个破罐子破摔!”   庄沭点头:“你说的对,笑死老贺吧!我不在乎!”   然后,他俩淡定自若上楼,一前一后同时握拳,咬牙切齿小声说:“丢人!”   节目先导直播《我和我的大崽》大获成功,在线率、互动率、话题率均创新高,隐隐已有今夏最火综艺的势头。   第二组的任务与第一组不同,但也十分简单,大家都完成的相当好。   只有庄沭、贺兰一对奇葩父子没有完成。   每日幕后花絮里,导演坦然表示,万万没想到,有人连先导直播的任务都过不去。节目组甚至没准备惩罚直播,被庄沭、贺兰逼到全体加班!   其他五组嘉宾,都被节目组接走,舒舒服服,直接飞往节目基地。   只剩庄沭、贺兰,需要准备周五的惩罚直播。   周五,贺正特意调整日程,腾出时间观看老婆、儿子作大死活动。   祝修准时走进办公室,提醒他:“先生,直播时间快到了。”   贺正先是皱眉,再合上电脑,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好,开始吧。”   祝修帮他支好ipad,打开直播,调好音量。   直播并不是特别准时,已经开始。   弹幕还不是很多,贺正看见一条沧桑颠簸的乡间土路,开来辆节目组涂装商务车。   他老婆和儿子,一对卧龙凤雏,探头探脑走下车。   贺正闭眼扶,额吩咐祝修:“晚餐清淡点,我最近有点上火。”   “好的,先生。”祝修一脸正气应承,心里给他默默点了根儿蜡。   庄沭、贺兰提着行李下车,二脸懵逼,没人告诉他们接下来是什么。   商务车只有司机,一问三不知,头也不回掉头就跑,留给他们一场沙尘暴。   庄沭墨镜上一层细土,戴着宽檐防晒帽,身披防晒服,站在土苍苍的大太阳底下,活像考古挖墓两个多月。   贺兰摸出小电扇给他吹风:“不会吧?就把我们扔这儿?让我们腿儿着去基地?”   “应该不能这么缺德吧?”庄沭对节目组还抱有一丝幻想。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一阵“嘎哒、嘎哒”声。   一位带草帽的大爷,牵着辆快散架的驴车,冲他们走过来。   这一幕太过震撼,导致嘉宾、弹幕都失去反应。   大爷操着浓重口音告诉他们,这是节目组给他们雇的驴车,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下去,就能看见基地。   贺兰兴冲冲将行李搬上车,傻乐:“我、我还真没坐过驴车呢,挺新鲜的。”   庄沭谢谢大爷,脸上喜笑颜开,只要不是腿儿着去,啥车不是车啊,啥车不是坐啊,何况驴车多有情调!   紧接着,大爷就将手中赶车杆递给他,然后摸出旱烟叼嘴里,背着手走了?!   庄沭一个箭步冲上去:“大爷、大爷,你别走啊。我们可不会开驴车。”   大爷嘬口烟:“光雇车,莫雇人。”   庄沭当场裂成表情包,眼睁睁看着大爷远去、远去……直至消失!   这趟惩罚有要求,节目组给什么用什么,不能花钱购买物品或服务。   满屏弹幕,都是不厚道的“哈哈哈哈哈”。   [节目组有点东西哦!]   [贺兰崽崽还不知道,他还躺车板儿上了!一会该哭了!]   [好作孽啊!多来点,我爱看!]   [我感觉庄沭会把驴卸了,让贺兰拉车!哈哈哈哈哈!]   [庄沭可真聪明,故意不完成任务,抢一个独立直播,心机雕!]   [就是,比其他家多整整一小时,早知道都不完成,全都有直播。]   [这都能掐?真想让你家哥哥、姐姐赶驴车啊?]   [糊咖赶驴,真配!]   [惩罚都有人爱?你是主人的任务玩多了吧?]   好好的直播,弹幕直接开撕。   亲子综艺,本身就是比较和谐的类型,直播以来最大争议集中在庄沭这里,黑子、酸鸡、喷壶如影随形,隔三差五跑出来给观众添堵。   有的是纯黑,神经病的那种;有的是大咖粉儿,觉得庄沭不配跟其他人相提并论;有的是见不得人好的大喷子。   总之,五花八门,庄沭始终黑红相伴。   庄沭围着驴转一圈儿,表情迷惑,像是在找油门。   贺兰四仰八叉躺板板,突然感觉到不对,坐起身:“庄沭,啥时候走啊?”   “没司机。”庄沭还在看驴,“起来考驾照!”   贺兰拍板而起:“啊???咱俩开驴车啊?”   “不然呢?”庄沭幽幽抬头,指着驴,“它坐车上,你来拉?”   贺兰头摇成滚筒洗衣机,赶紧下车,跟着他屁股后面研究驴。   “这……怎么倒车啊?”庄沭回头看他。   贺兰指驴:“你问他,别问我。”   驴很淡定,驴莫得感情,支棱着两只长耳朵,放空。   庄沭试着挽住缰绳,把它往旁边带。   很意外,小驴极乖,跟着他慢慢挪动,驴车开始拐弯。   “咦~”庄沭喜出望外,“它跟着我欸,它是不是认识我啊?”   贺兰有点怕驴,站得远远的:“是的,它心里有你!”   庄沭举着长长的赶车杆,越过驴抽他。   贺兰好像轻盈的小豹子,很容易跳开,跑掉了。   终于驴车掉头成功,冲着本次目标基地的方向!   庄沭还没来及高兴,小驴晃了晃脑袋,嘎哒嘎哒,拉着箱子自己走了!   庄沭赶紧叫贺兰,俩人一个在驴后面追,一个在板车后面追。   好在小驴跑得不快,庄沭一屁股跳上车,刚好车轮垫在块石头上。   摄像机绝妙取景,他撅着腚跟车飞起老高,又掉下来颠在车板儿上,画面太美,难以描述。   贺兰在后面吃土,跑了好久才爬上车,像只喘气儿的兵马俑。   没等他俩喘口气儿,驴它又不走了!!   贺兰将防晒服顶在头上,走到驴旁边:“哥,咱俩商量个事儿,您能多跑一阵再歇吗?就、就跑十分钟?五分钟、五分钟也行!”   庄沭无视儿子试图跟驴沟通,摘下墨镜愤怒地查手机。   他屁股好疼,不得不叉腰站着,满脸严肃打字输入,镜头有些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庄沭表情包,点我主页自取。不用谢,我的名字叫雷锋!骄傲·jpg]   [贺兰是德云社在逃弟子吧??笑死我了!]   [急急急急,好着急,镜头快过去,好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贺兰崽崽已经急得叫驴大哥了!哈哈哈哈,大崽好可爱!]   [庄沭刚刚是闪着腰了吧?]   [不,他颠倒屁股了,我有截图。狗头·jpg]   [他在查啥?驴不拉车判几年吗?]   [他们这对儿父子,真是多灾多难啊。多来点,我爱看!哈哈哈哈]   [点我主页,观看庄沭鬼畜赶车视频《套马杆的汉子》。]   此时,庄沭似乎查到了什么,拿着手机面,面带八格牙路的笑容,推开好大儿走到小驴面前,观众真怕他会叫声“驴桑”!   他把手机支到小驴面前:“好好拉车?还是去这里?你要想好!”   小驴凑过去闻手机,抖动两只长耳朵,突然“啊哦、啊哦、啊哦”悲切地叫起来。   摄影机还在慢慢向手机推进……   弹幕全体化身急急国王,快给观众姥爷看真相啊!拍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雨露、雨露、雨露!我要雨露! 第48章   摄像机攀上庄沭胳膊, 手机贴了防窥膜,镜头几度调整,终于看到手机内容——阿胶制作全过程!   庄沭手指一拨, 是百度地图,上面标记离此地四十八公里处,有家阿胶厂。   [他连驴都威胁?好害怕呀!笑到扭曲·jpg]   [我要是驴, 就把他和手机一起踹飞!]   [哈哈哈哈哈!人怎么可以这么沙雕呢?!笑嘎了有没有!]   [驴:你清高!你了不起!]   [杀了驴, 那你是准备骑着贺兰去基地吗?]   [自从认识庄沭,我的精神病都好转了。]   [这爷俩到现在都不知道,手里的杆子是干嘛的吧?]   [别说, 换我我也不知道。]   小驴撕心裂肺叫唤完,抖抖耳朵,又是一副莫得感情。   “它是不是饿了啊?”贺兰举着小电扇, 给庄沭吹风。   庄沭无奈:“说得有道理,你有吃的吗?”   “辣条。”贺兰尴尬。   庄沭:“……”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路边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长着绿油油的作物。   突然,他看见田埂水泵哪里,有位大哥在洗一筐东西,红红的。   庄沭拍贺兰:“唉,儿砸, 你身上有啥好玩意儿没?”   “啊?”贺兰反应一下, 翻书包, “我带了个可立拍?”   “拿来!”庄沭目不转睛,伸手接过可立拍, 直接跳下马路。   惩罚规定不能购买服务和物品, 可没说不能以物易物啊!   马路和农田之间落差有三米多高, 是个陡峭斜坡,他脚不点地,直跃而下,落地毫无缓冲停留,直接开跑。   摄像明显跟不上,镜头来回乱晃半天,庄沭已跑出老远。   待到摄像机安全落地,他已拿可立拍换了半筐洗干净的胡萝卜,跑过来特意给镜头展示。   胡萝卜特别新鲜,洗得干干净净,每根都长得均匀直溜,透过镜头似乎能闻到扑面清香。   就在观众争论,下来容易上去难,何况抱着萝卜,肯定得绕路找台阶上去。   结果就见庄沭后退一段距离,突然加速,蹬踏在陡坡上,上身极度压缩,再向上弹起,将装着胡萝卜的小簸箕安稳放在路边。   然后他转头对摄像说:“那我先上去啦!”   再次重复这一动作,而这次,庄沭长臂攀住马路边缘,整个人向上跃起,轻松爬上三米高陡坡。   直播传出跟拍摄影师欲哭无泪的声音:“这怎么弄?他怎么上去的?我咋上去啊?我又不会飞?”   弹幕一片感叹号震惊!   [我眼花,庄沭刚刚怎么上去的?]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下去的?!]   [这是个高手!]   [他练跑酷的吧?]   [我觉得他会轻功……]   [妈呀!他咋这么宝藏呢?]   直播间适时滚动红色提示:嘉宾个人行为,请勿模仿!   [想多了,我又不会飞,我咋模仿?]   [也不是不能模仿,起码跳下去我会,至于会不会断腿,那就两说了。]   [退圈这一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大概就是……看破红尘,少林出家,偶遇老公,还俗带崽。]   [你再说,我就真信了!]   follow PD,摄像都困在底下,直播间变成仰拍视角,庄沭、贺兰好像站在观众脑袋顶上。   庄沭终于想起他有根赶车杆,找来绳子把鲜美的胡萝卜,绑在前面垂下来。   贺兰壮着胆子用胡萝卜喂小驴:“庄沭!给他吃几个啊?”   小驴经过训练,温顺乖巧,悄无声息地吃着胡萝卜。   “驴两个,你一个。”庄沭拴好胡萝卜,试了试完美!   贺兰惊讶:“我为什么比驴少?”   “你拉车吗?你拉,就你三个,驴一个!”庄沭应对自如。   “哦。”贺兰闭嘴。   小驴吃了根儿胡萝卜,意犹未尽,开始扯贺兰袖子讨要。   庄沭觉得时机已到:“贺兰,上车!”   “好!”贺兰爬上板儿车,护着两个行李箱。   庄沭甩起赶车杆儿,鲜嫩的胡萝卜吊在小驴眼前。   食物诱惑下,小驴没有片刻由于,嘎哒、嘎哒先是缓步追胡萝卜,见追不上,就开始小跑。   庄沭的小驴车,终于驰骋在乡间小道上!   “哦~~终于开车了!”贺兰摘下头顶防晒服,在手中挥舞,“妈呀!我还是第一次坐驴车呢!”   掌握驾车精髓的庄沭,骄傲地扬着下巴:“怎么样,跟着爹哋,不惧任何困难!冲鸭!”   可怜两位跟拍摄影,在小路下扛着摄像机狂奔:“导演、导演!快、快叫跟拍车上来。他们跑了!跑了!我们、我们都在沟里,跟不住!跟不住了!”   此时,弹幕根本看不清,手动打成白屏。   [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狗狗!庄沭、贺兰冲鸭!]   [跟着庄沭混,三天饿九顿!]   [哈哈哈哈,我看过这么多直播综艺,从没见过把摄像甩沟里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用胡萝卜,举起赶车杆,小驴就会走啊。]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很骄傲!我好喜欢这种氛围啊,好开心!]   [一对泥石流父子啊!]   [感谢节目组,感谢庄沭、贺兰,让我开心一下午!]   [暑假就指着这个节目活了!快更新、快更新!]   ……   就在庄沭、贺兰拼老命赶驴车的同时,五组正常家庭已顺利到达基地。   节目直播是每周六、日,第一周基地在野鸭山森林公园,树屋野营区域。   野鸭山是AAAAA级森林公园,林深树广,植被茂密,动植物种类非常丰富。   有专门用来野营、探险、解密的鸭头山风景区,和双雁山解密森林。   本周拍摄采用分组双山串联,非常考验嘉宾和大崽的合作、体力以及随机应变能力。   到达基地后,第一个问题就是房间分配。   大崽们一路走来,见到各式各样的树洞屋、树顶屋、秋千屋,看得两眼发光,恨不得每个都住半宿。   而嘉宾只想住设施相对完善,不用爬高钻洞的野营房车。   节目组对房间分配采用“听天由命”制度,简称抓阄!   庄沭、贺兰不能按时到达,节目组让他们视频连线,委托在场嘉宾抽签。   贺兰是个标准小颜狗,一眼相中洋娃娃似的西奥。   节目组为平衡惩罚带来的不便,特地让西奥替他们第一个抓。   西奥腼腆、害羞,话很少,不敢看镜头,偷偷摸摸从道具箱子里,摸出第一个房间。   导演帮他打开,放在手机前告诉驴车二人组:“恭喜你们!你们抽到的是,野蛮觉醒套房。”   庄沭那边噪音很大,贺兰根本听不清,大声吼给庄沭:“挺好的!是个套房!”   许睿看见手机里,老板颠得上下起伏,脑袋都看不见。   野蛮觉醒,他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就是模仿远古部落的泥巴屋子,院子里猫狗猪,鸡鸭鹅什么都有。   他无语凝噎,老板这是啥倒霉运气?什么邪门儿他就中什么!   影帝抓着西奥白嫩小手,看了又看,幽幽说:“以后抽签,还是我来吧。”   房间抽签完毕。   最好的豪华房车屋,被歌后云雁抽走,影后的童话蘑菇屋,也很不错。   然后是许睿的树王屋,是个大树洞;姜导的云顶树巅,好是好,就是需要爬。   最后边琸手气也不咋地,古墓幽影,就在野蛮觉醒旁边,住地下室。   紧接着节目组公布,前置任务——   各位嘉宾带着大崽,入住主题房间后,必须穿上主题衣物,装扮成主题人物,在明天探险直播前指定地点集合!   云雁和杜璇长呼口气,手拉手庆幸各自主题还算正常。   许睿和姜导主题相近,但比较模糊,猜不出到底要装成什么。   边琸看着手中主题——古墓幽影,毁灭吧!   他想起庄沭的主题,野蛮觉醒,突然又觉得没准还能活下去。   许睿又想笑,又想哭。   笑的是,老板这个主题,用脚想身上都没二尺布。   哭的是,只能祈祷他分到的衣服布料多点,要不也没法救老板。   这造孽的节目,谁策划的?!出来,我不打死你!   庄沭、贺兰经过驴车考验,终于在傍晚时分达到基地!   其他嘉宾都已就餐完毕,各自回房间整理休息。   庄沭捂着快颠成八瓣的屁股,贺兰饿得生啃胡萝卜。   工作人员赶紧带他们去自助餐厅吃饭。   两人颠簸一下午,饿得看见餐厅门口的灯笼,都觉得是红烧味儿的。   进去一顿丧心病狂的干饭,差点给餐厅干倒闭!   吃饱喝足,恢复体力,两人没坐景区电瓶车,按照地图消食遛弯往住处走。   越走越黑,越走越觉得不对。   周围突然出现远古祭坛,电子篝火,时不时传来狩猎的鼓声。   庄沭猛狐挠头,翻地图:“不会走错了吧?”   “没错吧?”贺兰指着前面巨兽骨牌,“野蛮觉醒!”   庄沭心里直打鼓:“你不说是套房吗?”   贺兰点头:“对啊,主题套房。”   然后两人穿过兽皮、兽骨晾晒区,进入写着“野蛮觉醒”的院落。   进门就听见猪哼哼的声音,一只黑猫“噌”在低矮房檐上跑酷。   鸡圈咯咯、哒哒、喔喔,鸭棚嘎嘎、嗯额……   庄沭站在交响乐般的院子里,看见最多只有一米六的房门里,放着他们的行李箱。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只霍比特人。   “主题、套房?”庄沭目光呆滞。   贺兰张着嘴直磕巴:“野野野蛮觉醒?”   好在屋子虽然离谱,但设施还算齐全。   父子俩被节目组遛一整天,已经干崩溃了,顾不上惆怅,洗洗睡吧!   天光乍亮,贺兰被一声悠扬绵久的鸡鸣吓醒。   半梦半醒间,他掀被而起,大喊一声:“庄沭!驴跑了!”   庄沭睡得像只蚕宝宝,突然被喊,吓得裹着被子坐起,心有余悸:“快、快追!”   两只冤种对视一下,同时闭眼,异口同声:“吓死了~~”   但他们再想睡,也睡不着了,院子里现在是一场澎湃的交响音乐会,但凡会叫的玩意儿,全在叫!   爷俩站在霍比特别墅里,习惯了“顶天立地”的生活,也还行,起码幻觉腿长个儿高。   森林公园脚下,空气水润清新,雾气如烟自山顶而落,如铺下一层细纱帘。   庄沭、贺兰昨晚睡得早,起来神清气爽,在周围转悠,欣赏美景。   他们向西没走多远,偶遇清风流雾,前方白蒙蒙一片。   庄沭领着贺兰,闯入雾中,视野迷茫里,突然飘来两束引魂幡,巨型青砖古墓矗立在眼前!   贺兰吓尿,“妈呀~”一声紧紧抱住庄沭。   庄沭还算淡定,摸摸了身后小藏獒:“别怕,主题而已。”   接下来,他也快吓尿了!   青砖古墓“吱嘎”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一高一矮,两只鬼!   高的那只一身白袍,头戴白高帽,手举花幡。   矮的那只一身黑袍,金棕发色,手捧引魂灯。   突然,矮鬼问高鬼说:“他们为什么没穿衣服啊?”   这他妈更吓人了有没有!   高鬼目不斜视,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贺兰好大一只獒藏在庄沭背后,揪着他的衣服:“庄沭!快跑、快跑!”   还是庄沭胆儿肥,抓起贡台上残砖,大喝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边琸突然反应过来,抬手低头审视自己。   前面雾气朦胧,彼此看不清脸,后面魂幡飘动,墓影绰绰,的确不像正常人的交友场景。   但是,影帝不在乎,影帝甚至有点激动。   原来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如此与众不同,肯定终身难忘!   边琸坚定又执着,继续走过去……   庄沭要心梗了!   虽然不信大白天闹鬼,但对面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都说不要过来!还不听,再过来揍你了啊!   还好,西奥在后面追,喊了一嗓子:“舅舅,别过去,你会挨揍的!”   舅舅?庄沭反应迅速,他们六组嘉宾,亲生的四组,叔侄组是许睿,舅甥组是……边琸?!   不会吧?   庄沭举着残砖的手,慢慢放下,疑惑地盯着前方。   此时,高大的白衣男鬼飘然而至,在两步外礼貌的距离站定。   男鬼声音醇厚诱人:“庄沭你好,我是边琸,很高兴认识你。”   庄沭整个人都麻了,扔掉砖头抚胸喘气:“你要吓死我啊?!”   小藏獒也反应过来,对面原来是人类高质量冤种边琸啊?!太奇葩了吧?!   “这样认识你,我也很意外。”边琸摘掉帽子,露出“猕猴桃”脑袋。   流雾适时飘散,太阳突然出来了,阳光透过繁茂枝叶,投下细密闪亮的线。   庄沭总算看清边琸长相。   影帝并不是一眼帅哥,他的帅是种故事感的诱惑,像颗种子,无声无息生根、发芽,不知何时,就在你心中破土而出。   他有一双纯净到透明的眼眸,可直达灵魂深处的震动。   一颗直白的心,就摆在那里,坦然写着:想认识你好久了。   坦白来讲,除了“无我”庄沭不在意网络情感,所以他能极其理智面对边琸求婚,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但直面这样一颗真诚无垢的心,任何人都不忍伤害,何况还有节目和如海啸般的舆论。   庄沭还在思索,面对边琸的界线。   而边琸是个社恐,前面那两句话是他排练三天的结果。   极致冷场,让八只眼睛无所适从。   害羞又好奇的西奥,藏在舅舅身后,只露个脑袋,小心翼翼望着贺兰。   贺兰绷不住了,他对所有可爱的小动物、小朋友毫无抵抗力。   他悄悄抬起手,冲西奥摇了摇。   西奥认生,“嗖”得一下,完全躲进边琸身后。   边琸终于鼓足勇气,向前一步:“我还想,跟你道个歉……”   “嘘~~”庄沭食指贴着唇尖,示意他禁声,再转头吩咐贺兰,“看看周围有没摄像头。”   《战斗吧!大崽!》除了有正式直播,还有面向vip客户的超级直播间,提供二十四小时无剪辑直播,还可以点播、回看不同嘉宾的赛前生活。   这一直播方式,带动了三大平台vip销售,火爆不已。   不过由于摄像头、技术限制,节目组还没丧心病狂到,让景区遍布摄像头的地步。   但庄沭还是小心确认过,然后跳过影帝的纠结:“重新认识一下吧,庄沭。”   “边琸。”影帝礼貌又小心地轻碰白玉般的手指。   庄沭在他眼中,与游震不羁的身影,重叠再重叠。   像自由的清风,像潇洒的海浪,是他永远捕捉不到的……快乐。   “对了,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啊?”庄沭疑惑。   边琸是非常被动的人,对方主动引导话题,让他舒服很多。   “你不知道?今天的任务,主题扮演。”   庄沭、贺兰瞪着无知的大眼睛,异口同声:“糟糕!”   两人转身狂奔回霍比特别墅。   “走,我们也过去。”边琸对西奥说。   西奥眨着淡褐色大眼睛,慢吞吞问:“那个哥哥,会不会责怪西奥,抽签房子不好?”   他虽然从小就会中文,但由于常年在国外,语言环境影响,说得不是非常流利。   “不会。”边琸坚定,“因为我们抽得也没好到哪里去。”   西奥点头,抱着灯,屁颠屁颠跟边琸走进“野蛮觉醒”。   庄沭、贺兰回到房间,果然在桌上看见任务卡,和主题服装。   一通操作猛如虎,穿上两个二百五!   野蛮觉醒主题服装,上半身只有一块斜跨兽皮,下半身是一件砖土色五分裤,上面是稻草裙,腰间是兽骨、贝壳皮带,脖子上还有同款项链。   庄沭手里是个跳大神的彩绸手鼓,贺兰手里是不知名动物的大腿骨。   他们检查任务卡上的装束指南,发现少了羽毛发冠?   抬头就看见,院子里五六只体格健壮的猫咪,撕扯着一堆烂毛……   庄沭一下从窗户里窜出去,加入抢夺行列。   把刚进门的边琸、西奥吓得反手关上院子大门!   庄沭凶跑猫咪,吐掉嘴里猫毛,手上拿着两顶被薅秃的柏树枝环,只剩孤零零的贝壳和银币。   贺兰拿着任务卡,跑过来火上浇油:“怎么办?装扮不齐就是任务失败啊!还要受惩罚!”   庄沭听见眼前一黑,看谁都像驴。   他拿过任务卡,仔细辨认发冠形态,眼神慢慢飘向鸡窝:“不就是少了几根儿毛嘛,不要紧,那里有的是!”   这时,边琸和西奥小心翼翼,重新推开园门。   “边琸,帮个忙。”庄沭盯着鸡窝,眼露凶光。   边琸不明所以,但一口答应:“好。”   庄沭指着鸡窝:“你堵住门,我去抓一只,就抓一只!”   边琸:“……”   早起的鸟儿有食儿吃,早起的vip看影帝抓鸡!   微博奔走相告:救命啊!快来看!影帝抓鸡啦!   热搜话题一个比一个魔幻:   #边琸、庄沭,联袂抓鸡!#   #《战斗吧!大崽!》惊爆直播,影帝鬼装抓鸡!#   #三平台vip新开率,再创新高。#   #边琸偶遇庄沭,落入抓鸡陷阱!#   #肯德基疯狂星期四,准备改到周六!#   #据传影帝边琸接洽肯德基代言!#   #据传肯德基拟邀请庄沭代言!#   #正大蛋品官微公布,投放边琸、庄沭双直播间广告!#   周六早上七点半,vip自由直播间被疯狂的弹幕淹没!   小院里的鸡窝是个半高土坯房,一边是树枝做的小窄门,对鸡来说毫无用处,它们可以轻松从另一边飞出去。   所以边琸要堵的不是门,是十分开阔,毫无遮挡的窗户。   庄沭小心翼翼将窄门拉开个缝隙,公鸡、母鸡立刻骚动起来。   “准备好了吗?”庄沭用身体堵住门,“我数一二三,你就挡住哪儿。”   可怜影帝,从未干过如此离谱的事儿,把帽子递给西奥,上前站位。   边琸伸展胳膊,像只巨大的菜粉蝶,眼前全是鸡:“我不知道,我、我尽量吧。”   “OK!一、二、三!”庄沭冲进鸡窝,反手锁住门!   受惊的鸡飞起来往边琸那边扑去!   一时间鸡在飞、鸡毛在飞、稻草也在飞!   庄沭意识到,抓鸡比抓贺兰难多了,贺兰不会飞!   每只鸡都在被他堵到墙根儿的时候,跳起来朝边琸飞去。   边琸惨白鬼衣上全是鸡爪印,左支右绌,一只都没拦住!   甚至有只油光水滑的大公鸡,踩着他的“猕猴桃”脑袋飞出去。   两人一通操作,鸡窝里就剩沾满鸡毛的庄沭!   而鸡在院子里铺天盖地乱跑!   边琸吐掉嘴边鸡毛,看表:“快到集合时间了,怎么办?”   庄沭从鸡窝里爬出去,叉腰喘气:“没办法了……”   贺兰、西奥、边琸都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电视上会这么说的人,一般都还有绝招!   庄沭摇着草裙,跑到院子中间,发现三人没跟上,怒吼:“愣着干嘛?一起抓啊!”   贺兰、西奥、边琸集体傻掉!   作者有话说:   说驴肉火烧的,你们是魔鬼吗……真香! 第49章   vip直播间内, 弹幕如潮水般翻涌,开通、进入vip直播间的提示源源不断。   [这两人抓了个寂寞!全跑了!]   [庄沭的求生欲好强,被驴搞怕了吧?哈哈哈哈~]   [我真没想到, 影帝是这个样子,虽然不厚道,但笑死我了!]   [不要接近庄沭, 会变成沙雕!]   [**节目, 不要*脸,拿边琸形象喂个**网红!庄沭****!(该用户已被禁言)]   [影帝粉儿也别急眼,你家哥哥傲成啥样, 你们不知道?他要是不愿意,谁能逼他?]   [臭**别乱叫!***庄沭,行星域亲爹, 惹不起行了吧!(该用户已被禁言)]   [你们粉丝跟边琸打一架吧,我看人家挺开心的。]   [说实话, 很少看边琸开心的样子, 没啥不好(免鉴定,九年老粉)]   [边琸看庄沭的眼神好干净,满眼都是羡慕,我追星的时候就这样。]   [闪开、闪开,我是大学生, 先让我嗑两口!]   野蛮觉醒, 明显就只有两组跟随摄像。   院子里乱成一锅粥, 人的位置跟着鸡跑,至于鸡怎么跑, 没谱!   镜头乱晃, 人乱跟, 观众好像坐在海盗船上抓鸡。   满屏弹幕都是:“救命啊!我晕鸡了!”   西奥最先退出战局,鸡比他凶多了。   他被鸡追得满地跑,没办法只好钻进房间,爬上桌子坐在窗口给各位加油。   “舅舅!棒!哥哥,快点、快点!叔叔抓住、抓住!”   接下来是尽帮倒忙的贺兰,两人逮一只鸡,他撞翻边琸,放跑鸡。   庄沭好容易堵死鸡的退路,他后退踩掉庄沭的鞋。   气得庄沭将他轰出去:“你是鸡那边派来的吧?出去!”   贺兰垂头丧气推到窗边,西奥掏出手绢给他擦擦,两只崽崽一只帅气,一只可爱,晒着太阳叽叽咕咕说话,偶尔给场内加油助威。   然后退出的是影帝,不是不想帮忙,真的是这身衣服,太大了!   别说鸡了,鸡毛他都没捉到一根!   而且躬身抓鸡,跑两步就踩住衣角绊倒,再这么下去,鸡没抓住,影帝要摔破相了。   清晨被高山洗涤过的阳光,洒在小院里,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窗根儿站着三个人,挥舞双臂,如观看角斗的激动观众,呐喊加油!   院子里,庄沭一身远古斗士打扮,和十几只鸡进行殊死搏斗。   画面构图绝妙,生动有趣,就是有点心酸。   [哈哈哈哈哈~~一人挨打,全组下线!]   [艹!最后变成边琸带崽,围观庄沭斗鸡!]   [这仨加起来战斗力不如一鸡!也只能喊加油了!]   [不要忘了,贺兰是鸡那边派来的!哈哈哈哈~真是爹哋的好大儿!]   [庄沭和鸡,我选鸡赢!]   [建议庄沭原地和鸡结盟,把三个看热闹的挨个揍一顿!]   [不过庄沭真的好强,跑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他累的。]   [只能说会轻功,对抓鸡无用。哈哈哈哈!]   [庄沭:全怪少林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节目正式直播间已开启,观众都能看到嘉宾三三两两,在路上闲逛着往集合地走。   vip直播间也已达成共识——鸡必胜!   就在观众老爷们,摩拳擦掌准备观看下一轮惩罚时。   庄沭一个猛虎扑食,本来是抓前面一只鸡的,阴差阳错搂到旁边一只大公鸡的脚!   这只公鸡是鸡群里最大、最狡猾的一只,浑身油亮羽毛,怒冠垂肉,长得非常漂亮。   庄沭趴在地上拽着它的脚不松手,公鸡拼命挣扎。   三个加油货见状,同时扑向鸡,四个人终于将鸡压在地面上,不能动弹。   弹幕都惊了,直呼他们运气好!   [鸡:奶奶滴!有本事单挑啊!]   [哈哈哈哈~~四个人打一只鸡,谁来给我渡口气,我要笑晕了。]   [看好一会贺兰把鸡放跑,毕竟是鸡那边派来的。]   [西奥崽崽好可爱啊,一只拽着贺兰,好乖好乖。]   [影帝尽力了,要不是庄沭,别说鸡,影帝连人都懒得理。]   [对啊鸽子影帝,不与人来往,得感冒都是禽流感,今天好歹有点人气儿了。]   [感谢庄沭,让我看到边琸的另一面,突然觉得好感动。]   [边琸圈内、圈外好像都没有朋友的样子。]   [庄沭应该是他真正意义上,愿意接触的第一个人吧?]   [今天他愿意接触的不仅是人,还有鸡……]   隔壁正是节目直播已经开始,来的早的嘉宾已就位。   住超级房车的云雁和女儿,一身特工装,扎着帅气高马尾,精神饱满。   影后杜璇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个流苏小箩筐,女儿柴雨红裙、红发带,还有火红的连帽短披风,一看就是小红帽。   两人手拉手,姐妹花般翩翩走来。   在她们之后,走来两只猴?   原来是“云顶树巅”的姜导和儿子,土黄色毛绒T恤,戴两只圆圆的后耳朵,还有一条冲天大尾巴。   姜穆似乎对装扮不满,一直掩着脸,姜导搂着儿子肩膀,轻声安慰。   导演第二次看表,许睿和侄子姗姗来迟,二人装扮笑翻在场嘉宾。   许睿是一颗有八条软树枝的树,许水游是只啄木鸟!   问题是树枝为了安全,做得特别软,看上去像只晒干巴的老章鱼。   侄子到还好,白肚皮,黑翅膀,头顶上一只红嘴。   许睿平静地坐在台阶上,摄像围着他不停转,他还问镜头:“好看吗?”   弹幕飞出一串“帅飞了”、“酷毙了”、“求永久”、“焊死在身上”。   导演第三次看表,离正式任务发布,只剩五分钟。   而边琸、庄沭两组嘉宾还未到位。   导演对讲机询问follow PD,得到回复不住点头,并安抚嘉宾们很快就到。   果然,没过两分钟,远处跑来一群人。   两个野蛮人跑在前面,两只鬼跟在后面,白鬼手里还抱着只大公鸡!   野蛮人时不时转头,拽两根鸡毛就往头上插,不停传来公鸡歇斯底里的叫声。   在场嘉宾全惊呆了,站起身手搭凉棚,远眺奇观!   许睿带着自己的八个爪子,一晃一晃往前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庄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贺兰:“我、我头上几根儿、几根儿毛了?”   “六根儿,够、够了吧!”贺兰体力不错,还能拽着小西奥跑。   庄沭也数了数贺兰头上毛,确定无误,这才冲导演大喊:“到了,我们赶上了!”   边琸因为衣袍过长,不得不提起袍角,居然把一身白鬼衣,跑出仙气飘飘的感觉。   四个人跑到集合区的一刹那,导演宣布时间到,鸭头山前置任务,六组嘉宾全部通过,没有惩罚环节。   大家纷纷领到今天的主任务卡,和道具包。   森林解密,是近两年流行的户外探险运动。   根据地图和特殊探具,在指定爬山路径寻找特定物品。   规定时间内,寻找到尽可能多的线索物品,并带到山顶解密厅,线索物品越多,越可能打开解密厅宝盒。   节目组任务比普通流程还要复杂。   需要找到对应自己主题的物品,因此,诞生了两种卡——交换卡和打劫卡!   第一种卡,可以在碰到其他队伍时,进行物品交换。   第二种卡,顾名思义,可以直接拿走对方的一件物品。   但是,如果有人对你执行打劫,那你就可以在之后发现他的线索物品时,直接毁灭,这样对方的线索物品就会越来越少。   这种游戏设计,加强了对抗性,促进结盟,甚至到后期,有能力的队伍可以号召各个击破。   嘉宾在换完衣服后,就会搭乘电瓶车,被送到指定上车区域。   大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真正的比赛开始了,这不是演习!   结盟甚至就发生在一瞬间,先到在前排的云雁、杜璇、姜才哲,自然而然凑在一起。   离他们不远的许睿,被踹出局!   许睿的眼神,不得不落在四只妖魔鬼怪身上,瞬间牙都疼起来了。   这么有意思的赛制,弹幕讨论量大增。   [三队正常人vs三队异常人。]   [歌后、影后不要许睿,我特别能理解,毕竟看起来就不太聪明。]   [不过比起庄沭、边琸,许睿应该勉强正常吧?]   [未必,正不正常全看和谁在一起,我看好庄沭把他们全带沟里。]   [这边的崽都年龄偏小啊,可要带好,担心。]   [没问题,许睿会出手,毕竟“忘崽大帝”。]   [之前转发风波,好像视帝、影帝都对庄沭有点意思啊?]   [有你大爷的意思,快叫边琸把庄沭领走,离许睿远一点!]   [嗑药J疯了吧!许睿可没向庄沭求过婚!]   [许睿粉闭嘴吧,要不要我把许睿删掉的微博挂出来?爱护游爹人人有责!]   [就是,边琸再怎么敢做敢当,从不删微博,许睿绿茶雕!]   总之比赛还没开始,直播间掐疯了,管理员批发禁言。   三人喜提新人设,庄沭心机雕,许睿绿茶雕,边琸大舔狗!   广告时段过后,直播切到鸭头山脚下,两辆摆渡车拉着两组人,分开到山两边。   鸭头山不大,林深树茂,探险小路交错复杂,很容易撞组。   为保证大家都有足够空间发育,节目组特意按结盟分开投放,虽然每组路线都不同,但撞同盟的概率大大提高。   而后期路线越来越少,大家最终都要撞组决战的!   嘉宾和大崽都换上专业野外探险服,身背探测发射器,手持探枪,腰间挂满各种辅助器械。   庄沭、贺兰被扔在鸭头山南端,向西是许睿、小鱼儿,再向西才是边琸、西奥。   早上九点整,解密森林直播正式开始!   嘉宾争先恐后冲进鸭头山!   首先,大家要面对的是路线选择,不能太直接,会错过大片搜索区,也不能太迂回,会造成超时,也会大面积撞组。   庄沭选择了一条,尽量和盟友会和的路线,先把前期发育搞好。   所以他的收集包含三种特征:与树有关、与鬼有关,与远古有关。   刚进入探索区域没多久,贺兰的探测器就响起,电子手持现实,周围五米范围有线索出没。   爷俩像跳探戈一样,左三步、右三步,向前向前再退后。   终于在一个树洞里发现线索,是把微缩□□,做得栩栩如生,很明显是云雁侦探题材的线索。   “怎么样?要不要带走?”贺兰打开收集箱,箱子里只有十个位置,每占一个就少一个。   庄沭把线索放回去:“不用,放弃。她们组走不到这个地方来,浪费收集位。”   弹幕开始投喂聪明卡。   有人发出疑问,你们不说他是只沙雕吗?怎么还狂给聪明卡呢?   彩色弹幕完美解读:庄沭是聪明、可爱、漂亮的小沙雕!   主直播间切到许睿那边。   许水游是个狂热昆虫爱好者,时不时掉队蹲在蘑菇堆里看蚂蚁。   许睿实在没办法,拿了根儿攀岩绳,打上挂钩,一边挂在小鱼儿腰上,一边挂在自己腰上。   否则,他敢保证不出五十米,他就可以荣获“忘崽大帝”头衔!   他们选了条直通汇合点的路线,周围散布五个探索区,稍微有点少。   弹幕纷纷嘲笑,许睿是自己不挖,全力打劫型选手,看好他被群殴!   突然,许睿镜头黑屏,声音也丢失。   观众以为技术故障了,直播发出提示:应嘉宾要求暂时回避。   许睿捂着话筒问侄子:“小鱼儿,比赛你想赢吗?”   小鱼儿也捂着话筒,非常善解人意:“小叔,沙拉姐都跟我说了,你是个托儿,你该干嘛就干嘛吧。”   许睿无语凝噎,轻摸狗头:“好孩子,一会儿看好自己,别丢了!”   “嗯,我尽量。”小鱼儿点头。   这边不知在密谋什么,直播只好切到边琸那里。   边琸的路线,和许睿选得如出一辙,不出意外,他们将很快在交汇处成功撞组!   他们选的路线不难,但地势有点复杂,不像前两组的密林缓坡,全是坑洼路段,时不时有躺倒的大树拦路。   西奥爬高上低,小脸通红,时不时用手背蹭掉额头汗水。   跨越障碍时,边琸会一声不吭过来,把他抱过去。   西奥垂着长长睫毛,低声说:“谢谢舅舅。”   他们这组,几乎全程无话可说,沉默得仿佛忘戴话筒。   突然,边琸探测器狂叫,电子手持显示,线索就在附近。   影帝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用手比划前后左右,然后准确无误地在一大块苔藓下,发现线索。   那是一颗野兽牙齿,正是“野蛮觉醒”主题的线索。   上亿观众,围在直播前,活生生看见影帝清浅愉快地笑了。   如春花含苞,如冰雪消融,如清风撞开禁地之门,豁然开朗……   只要有镜头,边琸一举一动都是美的诞生。   “西奥,打开箱子。”他小心翼翼捧着兽牙。   西奥连忙跑过来,打开腰箱:“舅舅,不是我们的。”   “嗯,是朋友的也很重要。”边琸回答十分自然。   西奥笑了:“给哥哥,哥哥开心,西奥也开心。”   边琸摸了摸他柔软微卷的额发:“对。”   弹幕原地爆炸!   [影帝这是在给庄沭挖线索啊?难怪选择快速汇合路线!情圣了!]   [牛逼!说实话我是边琸粉丝,我讨厌庄沭,但我快被边琸感化了!艹!难道我要爱屋及乌了?]   [是可以点一首痴情种的程度!]   [完了,他一笑,我人没了!]   [西奥崽崽好软,好想抱抱、摸摸!]   [边琸***,*******,***!!!!!!!!!(该用户已被封禁。)]   [**边琸!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别****人!(该用户已被封禁。)]   [我就喜欢看边琸粉丝发疯,好像他们疯了,边琸就能多看两眼似的,哈哈!]   [以边琸的地位,人家根本不需要粉丝好吧,别自作多情了!]   突然直播变黑屏,又一条提示:应嘉宾要求暂时回避。   弹幕飘过一片省略号,直播只好切向其他组。   边琸关掉话筒,问西奥:“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西奥头摇得像拨浪鼓:“西奥想哥哥赢。”   “舅舅也想。”边琸摸摸可爱的小外甥。   舅甥俩打成共识,决定全力支持庄沭、贺兰登顶。   解除回避,向下一个探索点出发!   一轮直播切换过后,节目组开始盘点嘉宾们的战绩。   暂时领先的是姜导父子。   许睿紧随其后,要不是中途丢了小鱼儿,他应该是第一。   其后四组排名不分先后,都只找到一个线索。   而比赛开始已一个多小时,大家此时才正真意识到艰难。   时间跨越中午,轮番广告,和嘉宾愉快的野餐时间结束后,下午比赛进入冲刺阶段。   选择最短最直接道路的许睿组,已到达首次汇合点。   汇合点在半山腰,离山顶还有一半距离。   这里全无搜索地,地势平缓,有休息用的木桌木凳,能看到跳来跳去的小松鼠。   这里树木特别高大,参天而立,有好几颗都是挂牌古树,视野不是很开阔,要想无声无息逃窜,也不是不可能。   许睿把小鱼儿从裤腰上解下来:“别跑远了啊!”   “知道!”小鱼儿欢天喜地跑去看甲虫。   许睿盘腿儿做在树桩上,美滋滋抱着收集箱。   现在,箱子里面有三个“野蛮觉醒”线索,做托儿他可是专业的!   只要等庄沭来,使用交换卡,把线索交给老板,送他青云直上!   那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啦!   不一会,远处密林传来沙沙声,边琸领着西奥突然出现。   两人面对面打了个正脸儿,短暂惊讶后,影帝默不作声,选个稍远的位置休息。   西奥坐不住,眼巴巴看着,不远处小鱼儿在玩甲虫。   边琸没带过孩子,不懂需求,只是沉默喝水。   “小鱼儿!”许睿看着西奥圆溜溜的大眼睛,“过来带弟弟一起玩儿。”   “来啦!来啦!”许水游捏着他的甲虫将军跑过来。   西奥满脸渴望,用眼神询问边琸。   “去吧,不能跑远。”边琸同意。   许水游抓起西奥的手:“走,那边还有好多呢!”   两只崽欢天喜地玩儿虫子去了。   “谢谢。”边琸浅淡道谢后,又只盯着远处小路。   许睿挠头,难得不自然:“欸,没事儿,太客气了。”   他活到如今,与边琸最近的距离只有两次,一次赶鹅广告,一次是现在。   许睿不是嘴笨的人,相反他反应快,善接梗造梗,随和好相处。   他和边琸再怎么陌生,都是校友,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搭。   而此时,许睿眼前只有四个字——近乡情怯。   听说边琸要参加节目时,他还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还没意识到,再次见到这个人会慌不择路。   他们分明,毫无瓜葛。   即便想有,也不敢。   除了那颗叛逆的“猕猴桃”脑袋,边琸毫无变化。   冷的脸,冷的眼,生人勿近,近也不理。   他就像一只鎏金錾刻,美到不可方物的匣子,里面装着刺骨不化的冰。   许睿的眼神,落在他银亮的耳环上,踌躇到底该说点什么,还是就这样,看两眼得了。   “边老师……我其实和您一个学校的。”他居然说出了和八年前一模一样的话?   边琸有点意外,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说过。”   许睿:“……”   原来他还记得……不是,他居然记得?   二人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林间清风拂过,连树叶轻慢细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边老师还记得,表演课老师叫什么吗?”许睿已经进入没话找话阶段。   八年了,当时冷漠离开的人,居然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这让本该闭嘴各自安好的许睿,突然间破罐子破摔起来。   边琸没什么表情,居然回答了:“纪明骏。”   许睿点头,舔了舔嘴:“咱们内个雕像也挺有意思的啊。”   “学习有个鸟用。”边琸好似快问快答。   他们学校图书馆门口,有个石雕小群像,意气风发的学生,举起手臂停着小鸟,另一只手托着厚厚的书籍。   “挺好。”许睿吨吨吨狗熊喝水,“内个你老去的食堂,东边那个……”   “六食堂。”边琸学会了抢答,还附赠一个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我……”许睿肯定不能说,十年前我就盯着你小子了!   他缓口气,开始现场直编:“我看你粉丝说的。”   边琸:“……”   直播间刷了满屏省略号,诡异、诡异、真的好诡异!   [许睿都问了些啥啊?跟密保问题似的,他是要去偷边琸扣扣号吗?]   [我好奇的是,边琸认识他欸?除了学校,他们两有过交集吗?]   [这个问题应该问,边琸和人有过交集吗?]   [没准许睿晚上能变成鸽子呢?]   [边琸今天好温和,居然能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   [许睿不能啊?怎么变得傻呆呆的,不像平时游刃有余的样子。]   [感觉他俩之间有点微妙的不妙。]   [情敌见面,先偷扣扣号?]   [***的情敌,***,****!!!(该用户已被禁言。)]   两边的follow PD实在看不下去了,打了个提示板:同盟交换线索。   许睿一拍脑袋,怎么还把正事儿忘了呢?   他举起收集箱:“边老师,我们可以交互线索啊!”   边琸犹豫一下:“好。”   两人掏出交换卡,递给各自的follow PD。   双方打开收集箱的瞬间,全网惊呆!   怎么会这样,你们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捧脸陶醉):老婆真可爱,其他东西鲨掉吧。 第50章   许睿的收集箱里, 插满“野蛮觉醒”线索,足足有三个之多,而他自己的只有两个!   边琸这里更加过分, 只有两个“野蛮觉醒”线索,剩下空荡荡,毛都没有!   搞笑的是, 他俩都没想过, 交换环节有什么问题。   弹幕铺天盖地的问号。   [你们在交换什么?!交换寂寞吗?!]   [许睿你堕落啊!]   [弄半天,这俩真的是情敌啊?]   [边琸:早知道在学校就掐死你!]   [许睿:后悔没在你吃食堂的时候下巴豆!]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单挑?]   [卧槽!小说都不敢这么乱写吧?]   [点击就看《妲己穿全网黑炮灰:成为视帝、影帝心尖宠》]   [庄沭滚出娱乐圈!!]   [庄沭滚出地球!!]   [许睿你清醒一点啊,把他让给边琸吧!这玩意儿你要不起啊!]   [边琸你醒醒, 有接盘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赶紧甩掉庄沭!]   许睿反应巨快,“啪”一声合上收集箱:“不是, 我、我内个,一路上真没遇到你们的主题。”   他说的是真话, 不知道为什么, 那条线路鬼怪主题压根没遇到。   但是这话搁这儿说,就显得特别虚伪。   绿茶雕的帽子,许睿算是戴实了。   边琸很淡定,甚至没盖上箱子:“没事,我遇到你的线索, 都放生了。”   许睿:“……”   “一会、一会, 我多挖几个给你啊。”他说完就后悔, 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边琸脸上难得带点疑惑:“不用,我不会有跟你换的线索。”   他的话直白到残忍,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人家不想跟你玩儿。   许睿抱着收集箱, 无声无息坐回木墩子上, 郁闷:破节目我就不该来,不来,我就遇不到边琸,遇不到,我他妈就不会这么贱的,活该!   不远处树林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睿、边琸“唰”得站起身。   整个弹幕都被“就这么爱吗?”铺满。   庄沭和贺兰,全程有八处探索点,他俩居然全部挖完,所以最后一个到达。   许睿看见庄沭,整个人都闪着赤忱之光:“庄沭,你来啦!”   对他而言,来得是老板还是老鳖,莫得区别,只要别让他和边琸单独待在一起,心脏真的受不了啊!   “哦,许老师好。”庄沭明显意外。   他跟许睿同公司,却从未有过交集,许睿这招呼打得过于亲切。   边琸没有说话,拿起收集箱,又放回去。   “边老师也在啊。”庄沭嗅出一丝诡计的感觉。   边琸点点头说:“在等你。”   庄沭:“……”   “没错!都等你交换线索呢!”许睿“啪”打开箱子,展示线索!   来之前,米沙拉给他的任务里,就包括破坏节目cp感,保护老板清白!   边琸愣了愣,难得跟上节奏:“我也有,不太多。”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掀开箱盖儿,里面只躺着两个“野蛮觉醒”线索。   弹幕此时已血战三百回合!   [修罗场啊!打起来!我爱看!]   [影帝上啊!要自信!把许睿踹下去!]   [我支持许睿,边琸太沉闷了!沙雕就要和沙雕在一起!]   [边琸嘴太笨了,真让人着急!]   [许睿这个百年老绿茶精,刚还跟边琸套近乎,转眼就踩着边琸献殷勤!]   [许睿拆你们家厨房了吗?这是比赛,同盟让最强的人赢,很正常好不好!]   [你确定不是同盟让长得最漂亮的人赢?]   [这是亲子综艺,不是恋爱综艺!某些人不要太过分!]   [艹!真羡慕庄沭!帝王选妃!要是我,我不要脸,我都要!]   [庄沭挨骂的福气也给你,要不?接下来他换谁的线索,都要被骂飞!]   [我就喜欢看他挨骂,脏东西跑出来现眼,就等着被两家撕碎吧!]   无论是直播间,还是微博,无数双眼睛紧盯庄沭,接下来无论他选择谁的线索,都是一场超级风暴!   庄沭猛狐挠头,也打开箱子:“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已经装满了。”   收集箱里,十个位置满满当当,全是“野蛮觉醒”线索。   也就是说在后面两个多小时里,庄沭、贺兰挖到了九个线索,以六分之一的比例换算,他俩至少得挖五十四处!   这都不可能是碳基生物整得活儿,是他妈俩挖掘机成精!   边琸看见庄沭白皙如玉的手,布满刮擦伤痕,贝壳般圆润指尖已被泥土覆盖,指甲也有淤血,旁边倒刺撕开,露出鲜红。   不过是个综艺节目,只是游戏而已,却有人认真到拼尽全力。   影帝在想,自己到底敷衍地活了多久?   没有任何事让他有用尽全力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为个小小游戏,全心投入?   真的……能够快乐吗?   “手。”边琸指了指,“处理一下吧,会感染。”   “啊?”庄沭自己都没注意到,低头一看真丑!   他赶紧在衣服上蹭蹭,转移话题:“你们俩交换卡还没用吧?”   边琸、许睿对视一眼,斩钉截铁,异口同声:“没有用!”   由于他俩对换了个寂寞,follow PD 宣布无效,退还了交换卡,以免影响后期节目效果。   庄沭灿然一笑,潇洒打个指响:“过来!”   边琸、许睿面面相觑,居然乖乖走过去。   庄沭一边一个,拍上他们的肩膀,压低身体,三人头对头开始密谋:“兄弟们,想不想赢?”   许睿、边琸双双沉默,又摇头又点头,十分无厘头。   庄沭不在乎:“好,我知道你们想赢了!”   许睿&边琸:“……”   庄沭抬头,狡猾地看眼远处摄像:“关麦!”   三人往地下一蹲,严肃比划起来。   庄沭一手神转折,惊得弹幕撕逼停止,所有人都在问:“现在什么情况?”   [庄沭:哼!男人只会影响我挖坑的速度!我们蓝翔宗莫得感情!]   [第一见到这么能打的妲己!刚看了单人vip直播,庄沭这组饭都没吃,挖了七八十个坑!牛逼啊!]   [我也看了,别人在玩儿,他在玩命!]   [庄沭拼一己之力,把影帝和视帝,从恋综拉回娃综,哈哈哈哈!太逗了!]   [我路转粉了,很久没见这种又有才华,又有大病的牛人了!]   [我悟了,我现在看他们三个纯洁无比,跟桃园三结义似的。]   [许睿、边琸:结婚!庄沭:结拜!]   [庄沭其实特别聪明,不动声色化解尴尬。]   [还没赢呢,就艹上聪慧人设了?庄沭粉不会吧?]   [庄沭本没粉,就是你们这帮臭嘴的多了,他才有粉的。老娘路转粉了!]   三人密谋过后,又喊来三个大崽,将交换卡、打劫卡分给崽们。   然后开麦,马不停蹄地朝着山顶进发,连搜索器发现线索都不管。   弹幕终于回归比赛本身,全心全意投入两边策略的探讨,和最终胜利归属的猜测。   所有人都以为,第二汇合处必发生撞组惨案的时候。   庄沭一行比对立盟快将近一小时到达,却不停留,径直向山顶进发。   至此,所有组都只剩下一条通顶之路。   直播间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密谋内容,只看到了孤注一掷!   他们是放弃对抗,独压庄沭大满贯,还是深藏其他阴谋?   比赛进入最后两小时拼命时刻,摄像高高扬起镜头,隐约能看到山顶解密厅的顶脊,瑞兽在茂密的树影间若隐若现。   微博发起投票,选项分别为:庄沭带盟友放弃挣扎;独压庄沭唯一大满贯;我不知道,猜不出来。   最后一个选项以高于其他选项十倍的票数,遥遥领先。   大家纷纷表示,如果没有庄沭,影帝、视帝这俩小点心都不够对面吃的。   庄沭就是个变数,凭他能变身人肉挖掘机的决心,都不可能会输。   这回,网络上的声音格外统一,坐等庄沭带飞两个废物点心!   虽然影帝、视帝的粉丝多有不爽,但游戏里被兄弟带飞,总比俩大舔狗互殴好听吧?   难得这伙儿人学会了闭嘴!   至于庄沭专精黑粉,他们再发疯都没人理,大家伙儿忙着看决战紫禁之巅呢,没空!   镜头切到另一边,姜才哲非常小心,藏在巨树后观察半天,确定没有情况,才让两位女士带着大崽上来。   他们奇怪讨论,对面盟三个大男人,居然比他们还要慢?   不过他们很快改变策略,如果对方慢,那他们必须要保护最强收集者,先一步到达顶峰。   他们这组还有个致命缺点,为了凑出大满贯,姜才哲用完了交换卡,和打劫卡,一旦被集火,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因为交换卡有上限,最多只能换两个,姜才哲不得不打劫盟内成员,勉强凑出了一个大满贯成员!   影后、歌后押宝在姜才哲身上,为了胜利甘愿留下来断后。   她们手中已无多少线索,即便被打劫也不怕。   于是姜才哲带着儿子,匆忙向山顶进发。   山风吹过,影后、歌后长发飘动,巾帼不让须眉……   庄沭将打劫地点,定在离山顶三百多米的地方,这里还有最后一块探索点。   比赛有规定,打劫不得发生在没有探索点的区域。   但根据时间和探索点面积来看,想在这里亡羊补牢,难度非常大。   庄沭叼着根草,带着许睿、边琸,埋伏在山道路基下的密林中。   路对面灌木丛里,躲着大崽们。   许睿百思不得其解,憋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第一个上来的人是对面大满贯呢?”   “许老师看起来不下棋呀。”庄沭狡黠地笑笑,“弃卒保车。牺牲小利阻拦对方,放走大利谋求全胜。”   边琸心细问:“那万一他也有卡呢?反打劫,再等队友交换?”   “那他就不会先跑,和队友待在一起更安全。”庄沭非常坚定。   许睿好像想明白了:“对!手无寸铁才会跑,否则留下来和队友群殴更划算。”   “嘘~~”庄沭趴下,压低声音,“来人了。”   姜才哲拉着儿子的,马不停蹄,气喘吁吁往上走。   “爸,我们是不是要得冠军了!”姜穆从小拔尖,难以掩饰喜悦。   姜才哲没想到能杀出重围:“还差最后三百米,差不多吧。”   “太好了!”姜穆疲惫的脚步突然轻盈起来。   猎物逐渐进入埋伏区,许睿探头伸手招呼小鱼儿:“上!”   小鱼儿举着打劫卡,从灌木丛里冲出去:“都别动,打劫!打完劫交换!”   姜才哲懵了,眼镜掉下来,抱紧收集箱:“怎么回事?这里还有打劫啊?”   “我不玩了!”姜穆气得一屁股坐地上。   姜才哲赶紧哄儿子:“没事,一次只能打劫一张,不影响什么。”   “真的?”姜穆气呼呼望着爸爸。   在他眼中,姜才哲是无所不能的,给他请老师,买比赛冠军,办个人展,还成立了工作室。   他现在一副书法作品,也能卖出名家的价格,很多明星为了跟他爸攀交情,都要买他的书法作品。   他的爸爸才不是别人家没用的孬种,是高高在上的神!   姜才哲一边拿线索,一边回答:“那当然,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姜穆爬起来,从姜才哲手中抢过线索,丢给小鱼儿:“我们还有九个呢。”   小鱼儿收起线索:“别呀,还有交换呢。”   姜才哲一听懵了,赶紧回头问PD:“这都可以?一起发生?”   PD也懵,连忙查看游戏规则,没有两项不能同时发生的规定。   他只能冲嘉宾摊手,表示任务继续。   小鱼儿翻出自己无关紧要的线索,硬是换走对面整齐线索。   这下姜才哲苦心凑齐的大满贯,一口气少了三个。   姜才哲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抓紧儿子的手捏了捏。   姜穆秒懂,两人突然如火箭般冲出去。   过了这片树林,就是禁止使用道具卡的冲刺路段,还有希望!   仿佛知道他们的动作一般,贺兰拉着西奥从上面的灌木丛,直冲下来。   西奥嫩白小手高高举着打劫卡,跑步声音轻颤:“打打打……打劫!”   “怎么还有?”姜穆摔掉遮阳帽,差点气晕。   姜才哲绝望了,苦笑着停下脚步:“谁下的套儿啊,真厉害!”   西奥眨着大眼睛,非常老实地回答:“庄沭,西奥也觉得厉害呢。”   “啊?这下我们完蛋了!”姜穆不服气,转身问PD,“一下打劫两个,这也可以吗?”   follow PD收起道具卡示意OK。   姜才哲不得不送出第二块线索,接过西奥手中对换的杂质:“完了,只能祈祷他们线索也少了。”   这下他们也不急着登顶了,原地等盟友一起走吧,被打劫真是太痛了!   近在咫尺的胜利,像煮熟的鸭子似的飞走了。   姜穆脸上挂着不满,折返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了西奥一下。   上山路线本就很窄,西奥站在边缘,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掉进土坑里。   贺兰站在他下边一点,眼疾手快扑过去,硬生生给西奥当了人肉垫。   西奥都没发出声音,一屁股坐在贺兰背上。   弹幕一片惊呼!   小西奥手忙脚乱爬起来去拉贺兰:“哥哥、哥哥。”   贺兰整个人扑在土坑上,身旁是陡峭斜坡,但凡不注意点,就能滚下去。   姜才哲作为离得最近的成年人,先是挡住镜头,再拽过儿子,这才去拉贺兰。   庄沭、边琸脸色突变,赶紧跑过去看孩子。   许睿经验老到,示意摄像赶紧切镜头,双侧摄像机瞬间对准他。   他入镜便指着旁边探索区,冲姜才哲喊道:“姜导,别放弃,那边还有呢!”   “马上找回大满贯!”姜才哲借坡下驴,拉着脸色惨白,吓懵掉的儿子钻进探索区。   之后直播就切走到影后、歌后那边,完美避开事故焦点。   贺兰盘腿儿坐在地上,西奥像只小猴子,环抱住他的脖子,跪在怀中。   “西奥,从哥哥身上下来。”边琸轻声哄外甥,“你是男孩子,不要老撒娇。”   西奥爸爸去世早,妈妈是名模工作很忙,他在姑姑家长大,上面有六个姐姐,从小娇惯,腼腆、害羞又爱撒娇。   西奥抱着贺兰不撒手,气呼呼转过小脸反驳:“谁说的,谁说男孩子不能撒娇?”   一句话给边琸问愣了。   庄沭一看就知道,边琸没跟小崽子们斗智斗勇过。   他绕到西奥身后,躬身在耳边邪恶地说:“西奥再不起来,哥哥比赛就要输了哦。”   西奥眼睛绷得老大,火速爬起来,被边琸揪着后脖领子拎走,走前还伸长手去够贺兰。   “摔到没?”庄沭一反在镜头前云淡风轻的样子,蹲下去检查贺兰的肩背。   贺兰抬胳膊向后活动:“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   “闭嘴!”庄沭声音很低,掌心重重抬住他的下巴。   少年黑沉明亮的双眼,慌张失措地望着他。   庄沭隔着逆子,又看一眼布满植物尖锐根茎的土坡,移开视线。   他应该毫不留情地嘲笑贺兰,让他牢牢记住,最好的人,最无垢、最无私、最高尚的人,都是死人!   时间如流水会带走一切,赞美会消散,思念会消散,荣誉也会消散……只有爱你的人,每一分、每一秒,憎恨着一切。   可是,正因为他是这样一只小藏獒啊,才会暖暖的,软软的,小小一只惹人怜爱。   人最鄙夷的东西,往往是他得不到又忘不掉,青天白日里嗤之以鼻,月夜深处刻骨铭心。   贺兰没敢动,庄沭的眼神离要揍他,只差一个眨眼。   下一秒,庄沭松开力量,手掌落下来:“贺兰,我不评价你救西奥,不代表我赞成这种行为。”   贺兰僵住,没想到庄沭会这样说,他的确觉得刚才的自己很酷,是个男子汉,像书上说的英雄一样。   庄沭似乎能读懂他的脑电波,拧着他的脑袋向后看,笑着轻声说:“与其你很酷的滚下去,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吧?嗯?”   “我、我没有,我……我不敢。”贺兰终于明白闯大祸了。   庄沭将他搂过来,给外人留个亲切背影,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脑袋:“听好了,想置身于危险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送你比较快。”   “庄沭,我错了。”贺兰耷拉着脑袋,手抓住他的袖口,求饶似的拽了拽,“真的错了。”   庄沭望着深黑陡坡,说了句自己都嫌俗的话:“老贺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   “庄沭,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兴奋过后,贺兰坐在这里直面危险,恐惧突至。   庄沭趁热打铁:“那以后不要冲动做事,要多想想,想想老贺。”   “也要想你的。”贺兰小声补充,声音里透着讨好,“想你在想老贺前面。”   庄沭没憋住笑了:“多说点,我爱听。”   边琸蹲在路边给西奥擦手:“一会去跟哥哥道歉。”   “嗯。”西奥软软点头。   边琸不忍心责怪外甥,只能拼命责怪自己。   他好像每次出现,都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和困扰。   刚刚有多危险,他心中有数,庄沭跑过去的时候,脸色青白,是从未见过的紧张。   许睿站在旁边,敏锐得好像有读心术,用下巴示意小鱼儿去陪西奥。   “小孩子嘛,难免磕磕碰碰。”他一个农民蹲,蹭到边琸旁边,“我们都是这样,不断惹人烦长大的,没什么大不了。”   边琸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小时候不惹人烦。”   许睿:你清高!你了不起!再跟你说话我是鳖!   “内个……我的意思就是,很多事,我们力所不及,不用过分苛责自己。”鳖说了句大道理。   边琸不会聊天,但能分清好赖话:“谢谢,你想多了。”   话出口,影帝心虚低头,避开视线,撒谎是他小时候不被容许的事,直到今日仍觉羞耻。   许睿总能戳中他内心想法,不会太讨厌,只是有点害怕。   这人看起来极不靠谱,浑身都是玩世不恭的痞劲儿,却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许睿笑笑,没揭穿他。   然后从兜里掏出两个“鬼怪”线索递过去:“嗯,给你。”   边琸脑回路又长又绕,皱眉考虑接不接。   许睿直接放他袖子上:“收集箱里空无一物,一会儿打开多寒碜啊。”   边琸:“……”   两块线索上还沾着碎叶、泥土,能看出收集时非常匆忙。   他们刚刚全力赶路,几乎没有时间估计其他事,许睿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深入探索地,再跑回来?   边琸活在万众瞩目中,却只能生活在冷漠里,他每一个微小表情,都会变成一万个别有用心的猜测。   久而久之,他刻意退化了社交能力,再热切的关心,都与他无关。   “谢谢。”边琸收起线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说了,会给你多挖两个的。”许睿站起身,撑开双臂活动一下,“说到做到。”   自觉站岗放哨的小鱼儿,边跑边喊:“叔——快跑!他们杀上来了!”   一行人稀里哗啦爬起来,咬牙向山顶冲刺。   自任务开始,他们已进山七个小时,还有三百多米,是对毅力最后的考验!   贺兰抱着收集箱第一个冲进解密大厅!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解密大厅雕梁画栋, 但空空如也。   只有一面巨大的琉璃墙,立在金光四射的灯光中央。   前无提示,后有追兵, 三组嘉宾谎成一团。   “这上面有字儿!”贺兰首先发现琉璃墙上凹凸不平。   庄沭趴上去仔细辨认,一巴掌拍在傻儿子脑门上:“胡扯!这是画,什么眼神?”   “啊?我摸着还以为盲文呢?”贺兰恍惚。   许睿、边琸, 像冬天舔铁杆子粘上面的傻狍子, 连摸带看,最后也没搞明白是啥玩意儿。   玻璃是透明的,雕刻线条密集细致, 但都很浅,站得远看不见,站得近看不全, 非常恼火。   庄沭的手顺着一条比较粗的线条摸下去,摸到琉璃墙最底端, 看见不同形状的凹槽。   顺着凹槽看过去, 琉璃墙底部一共有十二个形状各异的凹槽,以两个为组,排列在比较粗的线条底部。   庄沭站远一点看看,再靠近,恍然大悟:“这不会是一张地图吧?”   “哪儿看出来是地图了?”许睿茫然。   边琸还趴在琉璃上摸, 摸着摸着突然开口:“这个地方……好像个房子?”   影帝不傻, 一看就没少在家玩拼图, 先从四角两中心顶摸起。   “房子?”许睿已经是个睁眼瞎了!   庄沭说:“你再摸摸,房子下面是不是有条最宽的线?”   边琸老摸象狂人了, 手指左右移动, 找准地方再往下撸:“好像是。”   “那就是解密厅!”庄沭比较确定, “一共有六条上山的路,对应了六组嘉宾。”   他指着下边凹槽推断:“每个队都有出发点,这里应该就是放线索的,至于怎么放,应该周围有提示吧?再找找!”   六个人警犬似的,一寸一寸搜索厅内每个犄角旮旯,全无结果。   许睿抬头,心想不能缺德到嵌天花板上吧?   突然他看到天井里写着四个奇怪大字:“与日俱增?与日俱增?!”   六个人一起抬头,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是成语,但放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西奥看到头晕,一屁股坐地上:“哎呦,我、我中文不好。”   “嗯……我语文不及格。”小鱼儿第二个放弃。   许睿崩溃:“你还好意思说?!”   庄沭看一眼贺兰,示意他解释解释。   贺兰皱眉,猛獒挠头:“就一天比一天呢多呗,这有啥用啊?”   “什么东西一天会比一天多?”边琸困惑。   许睿张口就来:“脸上褶子。”   边琸无语。   “他说得对。”突然福至心灵,庄沭笑了,“年龄,按年龄排列!”   剩下五个人都在发傻!   弹幕聪明卡的投喂爆炸性增长!   [卧槽!庄沭不说,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是猪,我还以为是饭量!]   [庄沭绝逼是来开挂的,这都可以!]   [影帝肯定天天在家玩儿拼图,手法那个娴熟啊!哈哈哈哈!]   [这组没有庄沭,都得死!]   [漂亮、聪明,又有个性,谁能不爱啊,我要是边琸我也舔!]   [摸摸西奥、贺兰,也不知道刚刚摔到了没。]   [西奥就像个小赖皮,可可爱爱的吉祥物。]   [小鱼儿太逗了,励志气死他亲叔!]   [这组应该会赢吧?我看姜导他们还没挖全线索呢。]   [他们再不来,估计要超时了吧?]   [其实他们组比这边配置好太多,影后也很聪明,奈何庄沭开挂啊!可惜!]   弹幕还在为另外三组可惜,姜导带着两位女将杀进来!   她们只能占领琉璃墙另一边,双面雕刻的地图,可明显看到底下凹槽排列不同。   许睿还在研究天花板,眼睁睁看着“与日俱增”四个大字,“忽”一下就消失掉,天井白净吊顶迅速翻个儿,“与时俱进”四个大字重新出现,很明显这是姜导他们的关键词。   “哎呦我去……凉快凉快。”他被唬得惊叫出声,赶紧捂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站到一边。   后来的三组嘉宾,循环前面的人遇到的困难,好像六个人排队舔玻璃。   庄沭这边开始安排放线索的顺序。   根据“与日俱增”提示,那就是从小到大,按年龄排列。   对应到他们这三条上山路线的凹槽,两个是指嘉宾一组,大崽一组。   大崽们很好排,最小的西奥只有十三岁,中间是小鱼儿十四,最后才是贺兰十六。   庄沭让他们拿好自己的线索,按照顺序,一一对应选择线路,把线索物品卡进凹槽里。   果然,琉璃墙三条线路和下半个山的灯光亮起,栩栩如生的鸭头山地图缓缓浮现出来。   接下来就是嘉宾了,庄沭才二十,最小自然不用说。   边琸比许睿高两届,自认年龄最大,默默站到最后。   许睿拿着线索,表情尴尬:“内个……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最大的?”   “你比我低两级。”边琸诧异。   许睿跟他站得很近,伸出大巴掌比划,小声说:“我高五。”   “什么?”边琸没留级过,压根不懂。   庄沭听明白了:“这样啊,那你俩同岁就得看月份了。”   “不用看,我水瓶。”许睿捂脸,“他巨蟹的。”   庄沭惊讶:“许老师,你怎么知道边琸星座?”   “啊……”许睿牙疼,老板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边琸突然一本正经抢答:“百度百科上有。”   说完他用余光瞟下许睿,正好对方也在看他。   两个心虚的眼神,没敢多接触,各自分开。   年龄小插曲过后,他们依次嵌入对应线索,琉璃墙全部灯光亮起。   顶端解密厅被点亮的瞬间,后面墙壁机关启动,一条长石桌缓缓推出。   上面有十处安放线索凹槽的地方,同主题线索越多,打开后室宝藏的概率越高。   这时影后杜璇不但发现天井提示,而且成功解读!   他们如果不是掉入庄沭陷阱,导致重新挖了一轮线索,应该可以顺利夺冠。   除过刚刚点亮地图,庄沭手中还有八个线索,通通放入石桌凹槽。   此时此刻,大厅里雅雀无声,观众和嘉宾屏息凝神,望着石壁大门。   如果庄沭成功,大门开启,那影后这边也不用继续,只有在先开队伍线索失败的情况下,后来队伍才有机会开奖,毕竟宝藏密室只有一个啊。   就在大家快要憋到窒息时,石壁传出咔嚓一声,缓缓打开。   总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里传来:“恭喜‘野蛮觉醒’组,成功打开鸭头山宝藏密室!你可以邀请你的盟友,一起进入密室分享宝藏。”   “另外,很遗憾,其他三组嘉宾未能完成任务,将接进入明天的惩罚直播!不过我们也要向他们送上敬意,感谢大家全力以赴的精神!”   影后杜璇领着女儿,率先上前恭喜庄沭等人。   姜穆还是不乐意,硬被姜导提着向西奥道歉,虽然敷衍,但也算是个姿态。   贺兰、小鱼儿、西奥抱成一团,忍不住猜测密室内有什么宝藏。   西奥:“会有一座小岛吗?”   “怎么可能?”小鱼儿是个实惠人,“我看过的节目,都是些吃得、喝得、玩儿的。”   贺兰中午边吃边刨坑找线索,快饿死了:“我希望是头牛,我可以生吃!”   在观众好奇地催促下,他们推开宝藏大门,却发现里面居然是个迷你电影院?   弹幕里的问号,和嘉宾头顶的问号一样多。   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请获胜嘉宾落座,奖品马上开始。”   许睿让小鱼儿坐进里面:“你们不会就给我们发六桶爆米花吧?”   “别说,真的跟爆米花有关哦。”导演带着神秘笑声。   待到大家落座,小荧幕开始播放影片。   荧幕上是一望无际的夏日麦田,风吹过麦浪起伏,像金色的海浪翻涌。   大型联合收割机,在无尽田野中小像是塑料玩具车。   金色的阳光,金色的麦田,连天空都被染上浅浅一条金边。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配乐,有的只是麦浪的沙沙声,还有大型机械稳稳的轰鸣。   三只大崽生活在城市里,没有见过如此壮观开阔景象,身临其境下,嘴巴张成O型,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哇哦”声。   导演的声音,伴着联合收割机的隆隆声而来:“本周任务的获胜嘉宾,将和他的同盟,一起共享节目组在东临县五斗村的,一百亩高产麦田收获的小麦!”   贺兰拽着庄沭胳膊,眼睛直冒金光:“庄沭、庄沭!一百亩有多少麦子啊?!”   “啊?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多很多。”庄沭也很意外,这是什么神仙奖品!不亏他徒手狂挖七八十个洞!   许睿吹了声口哨:“好家伙!厉害啊!”   只有边琸很淡定,悄悄回答了贺兰的问题:“大概五十吨。”   “五十吨!要做多少面包?”西奥已经被面包包围。   小鱼儿听得直摇脑袋:“我们家装不下啊!怎么办?”   导演:“我们将协助嘉宾,把这些小麦做成面粉,通过可信渠道捐赠给敬老院、儿童村、福利院、老年食堂、社区食堂等社会扶老扶幼机构。”   “嘉宾不但可以亲自体验收获小麦的喜悦,还可以带着孩子一起享受劳动之美……”   “停!”许睿突然回过味儿来,“您这个‘亲自’是怎么个亲自法儿?”   导演:“就是亲自带着大崽们收割小麦啊。”   庄沭指着荧幕,惊恐地问:“收一百亩?”   “对啊,一百亩都是你们的,你们要收的啊。”导演说得相当自然。   边琸人都麻了:“你确定这是奖励?”   导演:“这是非常有社会意义,和教育意义的奖品,是节目组为大家精心挑选的礼物!下周我们将前往东临县五斗村,展开直播!”   庄沭:“贼船!”   许睿:“真黑啊!”   边琸:“……”   三只大崽活这么大都没见过一百亩啥样儿,也不知道怎么收麦子,还在哪儿傻乐呢。   贺兰&西奥&小鱼儿:“哦~~我们要收麦子去咯!”   弹幕打了一屏“惨!”和“心疼嘉宾!”,倒霉孩子们还在欢呼雀跃。   [少年不知愁滋味,但麦子会教你们做人的!哈哈哈哈哈!]   [节目改名吧,别叫战斗吧!大崽!,叫拼命吧!大崽!]   [不,他应该叫拼命吧!家长!]   [我第一次看见影帝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他好无奈啊,笑死掉了!]   [小西奥、小鱼儿就别指望了。看好贺兰,体格好、能吃,合格的壮劳力!]   [好家伙!这就抓去当童工了?]   [三位回家多吃点吧,下周直播当苦力,收麦子可苦了。]   [就没有人关心一下,许睿为什么知道边琸星座吗?]   [看体格边琸和许睿还行,庄沭太瘦了,不像能干活的。]   [啊——为什么不是天天都直播,为什么还要等一周,急死我了!]   最后姜导、歌后云雁、影后杜璇的惩罚任务新鲜出炉,帮景区周边村子卖八百斤早熟脆桃!明天的直播将由他们挑大梁!   第二天,庄沭友情订购了二十斤脆桃,就和贺兰在节目组安排下,返回修整,准备下周下乡务农。   边琸走得无声无息,却和准备其他节目的许睿撞在一块。   那一刻,他有点不信许睿嘴里的天意、缘分,否则他怎么死活和庄沭撞不到一起呢?   ……   庄沭、贺兰回到家,老贺还在出差,归期未定。   父子两狂睡一天,终于在费芦雪要打120时,饿得爬出来觅食。   不过他俩到底年轻,身体底子极好,吃饱喝足又是生龙活虎,把家里祸害得不成样子。   周二下午,庄沭顶着一头乱糟糟软毛,抱着运动水壶下楼。   他走到客厅就看见,远处餐厅岛台上,放着两个大盒子,鲜艳的红,金色标识,非常像双鸭山特产脆桃的包装。   瞌睡立刻跑了一半,庄沭赶紧过去看看,影后表演胸口碎大石带货的脆桃!   脆桃外包装已被擦得干干净净,白色大理石面上躺着快递单,收货人是——庄沭?   庄沭挠挠腮帮子,他给家里买东西,一般都填费芦雪,什么时候填了自己名字?怪怪的?   费芦雪正好过来,看见他盯着桃子发呆,以为他想吃,便拿了玻璃碗来。   “雪姐,是我买的桃子吗?”庄沭还在挠脸,迷迷糊糊的。   费芦雪惊讶:“庄先生也买了吗?是一样的吗?这是贺先生买的。”   庄沭离家出走的脑回路,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儿了:“老贺?老贺他也看直播?”   “庄先生,其实我们都看了。”费芦雪戳破一个残忍事实。   庄沭一软,趴在冰凉岛台上:“我是活不成了。”   “贺先生说,您和少爷玩的开心就好。”费芦雪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对了,贺先生助理说,他今晚回家,赶回来的。”   庄沭在岛台上突然僵了一下,收回手臂垫着下巴,幽幽说:“回家啊,回家挺好的。”   “那当然,哪里都比不上家里好。”费芦雪笑着去洗桃子了。   庄沭手指戳粉扑扑的桃子,喃喃自语:“老贺……也会想家吗?”   贺正回家时,已是万家灯火。   贺兰白天与祁江他们聚会,回来又跟同学吹了一晚上牛逼,可算被庄沭赶去写暑假作业。   庄沭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在二楼依窗的小客厅玩儿。   米沙拉正在给他发各种影视、综艺、代言的资料。   庄沭如今火爆程度,一点不在许睿、边琸之下。   行星域都发来邀请,全球最火音游游戏的亚洲代言,之前被爆竞争的明星全是顶流。   庄沭百无聊赖翻手机,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眼皮微合,昏昏欲睡。   贺正上楼正看见这一幕。   一只软乎乎的小狐狸,躺在巨熊身上,摇摇欲坠打瞌睡。   他今天穿一身奶白色真丝睡衣,在灯光下滑嫩到与肌肤融为一体。   贺正站在楼梯口,将他从头看到尾,最后盯着白皙脚踝,眼中染上一丝侵略性。   庄沭支着下巴小鸡啄米,放松到完全没有注意。   突然贺正长眉微蹙,看见瓷白脚踝除了微显淡青血管,还有一片刺眼的柔红。   看上去像是擦伤,微红微肿里有破皮的地方,是愈合后又蹭开,翻出新鲜血肉。   贺正慢慢收回眼神,并没有打扰他,脚步放轻走回房间,连关门都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会,他再次来到小客厅,没换衣服只是摘掉了领带、手表。   再看庄沭,整个人跪趴在熊身上,下巴搁在熊头顶,撅着屁股玩手机。   贺正不由自主轻叹口气:“庄沭。”   庄沭几乎是弹跳转身,满脸惊喜又意外:“老贺?你啥时候回来的?”   他的惊与喜直白生动,旋即展开的笑容,像胡思乱想的夜里,突然点亮的灯火,摇曳生姿。   一种古怪的冲动,在胸口弥漫,贺正克制住,长久看着他说:“刚回来,你过来。”   然后,他转身朝着衣帽间走去。   晚上的脑子不想动,庄沭没想太多,跟着他走过去。   衣帽间在主卧对面,是个全是柜子的无聊房间,里面都是庄沭和贺兰的衣服。   贺正衣服有专人负责,根本不在这个地方。   房间里有只高长凳,软皮包裹,高度适中,方便换衣裤使用。   贺正指着长凳:“你坐下。”   “哦。”庄沭跟个小学生似的坐好,心突突跳起来。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见贺正关上衣帽间大门,锁死?!   不是,没有必要吧?这是要干嘛?   白嫩小爪子揪皱衣角,庄沭脑子里有一百多只猫咪,在玩毛线团,毫无头绪。   贺正也不说话,转身走过来。   庄沭本就比他矮,又坐着,仰脸看人,视觉上更显高大。   男人凌厉的面部线条,在软光下略显柔和,带着不知名情绪,一步一步接近。   庄沭脖子越仰越高,心尖儿上有只蹦迪的小兔子,心跳像乱掉的鼓点。   贺正实在长得太过浓烈,离得越近冲击感越强。   当他站在面前时,庄沭轻抽口气,索性闭眼,不知在回避什么,亦或是渴望着什么?   长久沉默后,耳边传来一阵摆弄东西的叮当声?   庄沭怯怯睁开一只眼偷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贺正垂眼瞥到他惊恐不安,真是可爱又奇怪,接着拿着棉签和药水蹲低身体。   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冰冷,刺刺痒痒的,庄沭闻到药水淡淡苦涩的味道。   贺正半蹲着,捧住他一只脚,轻轻放在腿面上。   西装裤紧绷严肃,深灰色衬着皙白,似一捧雪化在了台阶上。   庄沭像冬眠醒来的小动物,僵硬地抖一下,瞬间就被捉住不得动能弹。   “别动。”男人全神贯注,声音自低处传来。   消毒水分明是凉的,而庄沭却只能感觉到,抓住脚腕的那只大手,炙热的温度。   他不敢低头,两只爪子微微收紧,上好的皮质凳面,划出两道痕迹。   贺正撩起眼皮,正好看到他纠结的手指,问道:“痛吗?”   庄沭印象里,极少有人这样问,这种伤口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脚踝有伤。   他的双脚踏过烫沙,趟过血水,踩过锋利枯草,走过寂夜冰雪,唯独没有落入过他人掌心。   “习惯了。”庄沭不敢低头,眼神飘远。   不是不痛而是习惯了,有些人的痛说出口只会被嘲笑。   “坏习惯。”贺正丢掉棉签,用消毒纱布摁了摁伤口,大功告成。   庄沭感觉到纱布离开,偷偷收回脚,却没想另一只脚落入魔掌,被牢牢控制在对方腿面上。   他不得不低头,磕磕巴巴说:“这只脚,好、好的,没破。”   “我知道。”贺正没松手。   庄沭攀着凳子边缘的手指,再次收紧,柔软皮面发出“喳喳”细响。   贺正的眼神,从他绞紧的手指上擦过,重新低垂。   “以后小心一点。”他拿出一条纤细银链,磕磕绊绊系在庄沭脚腕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庄沭低头,正对上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亮。   那是条女士链,不像是新的,至少被改动过,有一段是刚劲的肖邦链,有个极其细小的吊坠,好像是只小鸭子?   庄沭看不清楚,恨不得大头朝下:“这是什么东西?”   “庙里求的护身符。”贺正终于松开手,说得云淡风轻。   “哦~~”庄沭挠脸,若有所思,“庙里都能求铂金了吗?”   贺正被揭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新庙,比较先进。”   他眼神无波,满脸正气,庄沭被迫信了一下下。   “保佑你,无痛无灾。”贺正眼神重新滑落回腿面,庄沭戴着细链的脚还没收回。   他们有君子约定,彼此不干涉舆论和处理方式。   他们明明拥有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却如烈阳、冷月,错身而活。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链条再粗一点,再长一点,最好另一头能落在他的手里……   庄沭收回脚,好奇地拨弄小小一只“鸭子”吊坠,越摸脸越烫,咬着嘴唇说:“谢谢啊。”   “不谢。”贺正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拨玩儿细链。   白玉手指蹭过脚腕,挑起银色吊坠,翻起落下,撩拨心弦……   庄沭光脚踩在地毯上,去开衣帽间大门,贺正紧随其后。   灯光将二人影子映在门上,男人高大身影,将他罩得严严实实。   就在他拧开黄铜把手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贺兰找人的声音:“庄沭?庄沭?欸?谁把衣帽间锁了?”   贺正手臂从后面越过来,用力摁住门,带着庄沭也贴在门上,两人胸背相贴,挤在一处,门外是贺兰喋喋不休的询问声。   贺正闭眼,只一秒钟,脑内已挑好全球十八家顶级寄宿高中!   这玩意儿还是扔了吧!   作者有话说:   请关注脚踝链、脚踝链、脚踝链,重要的事说三遍!后面要大考! 第52章   贺兰觉得有一瞬间, 似乎门被他推点,但下一秒却死活推不动了?   “好奇怪啊?幻觉吗?”他后退两步,又推了推, 纹丝不动!   衣帽间里,庄沭肩膀用力压住,脸颊旁, 贺正手臂青筋浮现。   门外贺兰不依不饶, 问费芦雪庄沭去哪儿了。   费芦雪说不知道,家里太大,建议贺兰要是着急的话, 可以打手机。   庄沭一边顶着门,一边掏出手机静音,还不忘低声抱怨:“你儿子, 他是要喝奶吗?!”   贺正闷笑声在他耳旁响起,酥酥麻麻的。   庄沭这才发现, 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贺正低头听他说话, 那颗泪痣仿佛从唇边蹭过。   破碎的风铃,在心湖里叮叮响着,催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贺兰掏出手机,本想拨打庄沭电话,鬼使神差想到雪姐说老贺也回来了。   他为数不多的心眼, 突然全部转动起来, 偷偷按下老贺手机……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庄沭一跳。   贺正掏出来一看, 居然是贺兰!   “看来,是我把他教得太优秀了!”庄沭来回压指节, 发出“咔咔”的响声。   贺兰在门外, 还没意识到危险降临:“哈哈!被我抓住了吧!出来, 两个人一起!”   “还是揍少了。”贺正平静解开袖扣,开始挽袖子。   庄沭拉开门,就见逆子张狂的笑脸。   “你们干嘛呢?神神秘秘的?”果然发现老贺,贺兰一脸八卦,“老贺,啥时候回来的?”   贺正有强迫症,袖子挽得整整齐齐:“作业写完了?”   “早写完了。”贺兰嘚瑟。   庄沭依墙抱臂,笑得温柔:“澡也洗完了?”   “洗了啊……”贺兰终于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开始狡辩,“我、我就是不小心,误触!误触手机!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他边说边往后退,庄沭一个闪身,堵住他的退路。   贺正直接打电话给费芦雪:“一会我们亲子交流,其他人就不要上来了。”   “不是,你们不带我玩儿也就算了,发这么大火干嘛啊?”贺兰整只獒都麻了,顺墙根想往房间溜。   贺正迈开长腿,转眼就给他揪回来。   庄沭拍拍贺兰清俊的小脸蛋儿:“爹哋有没有跟你说过,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管?”   “爹哋,我错了。”贺兰被双面夹击,不得不怂。   贺正冷笑:“认错倒挺快。”   “别被骗,胆儿肥着呢,下回还敢。”庄沭揪着他后脖领子,脚下使绊。   小藏獒眼疾手快,顺势翻身扭开他的手就往回爬。   边爬边喊:“雪姐!雪姐!救命啊!!打小孩啦!!”   费芦雪攥着手机跑到客厅,焦急仰头望二楼,只听见贺兰惨叫,什么都看不到。   贺正:“男子汉大丈夫,挨揍而已,喊什么喊。”   贺兰:“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庄沭:“欺负你就欺负你,还要挑日子?”   贺正:“屁股撅起来。”   庄沭:“肉还挺多。”   贺正:“辛苦了,养得不错。”   庄沭:“不客气,再接再厉。”   贺兰:“你们当我是猪吗?!!哎呦!雪姐!!救命啊!”   一顿胖揍,庄沭、贺正神清气爽,活动开筋骨,各自回屋。   贺兰抱着屁股,哭唧唧跑去找费芦雪诉苦。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家出走!不,我要出家!我要去当和尚!   费芦雪赶紧捂住他的嘴,给少爷洗了两个桃。   贺兰看着两个粉彤彤的桃子,联想到自己的屁股,更加伤心了!   ……   《战斗吧!大崽!》开播首周,拿下三个平台综艺类收视top1,vip直播间开新率创下历史新高。   再加上庄沭首开奖励,引出下周《麦浪》篇,观众期待度再冲高潮。   行星域趁热打铁,放出嘉宾剪辑特辑,幕后花絮,精彩回放,特别是庄沭、贺兰狂挖七十多处线索,加速版本简直是两只疯狂的鼹鼠。   微博纷纷@蓝翔技校、各大挖掘机厂家,庄沭不代言个挖掘机广告,人神共愤!   综艺周边销售火爆到提前关闭预售通道,双鸭山景区人满为患,各色主题房间一房难求。   买不到庄沭同款探险用具的人们,居然把庄沭换胡萝卜的立可拍给买断货,闻所未闻。   野性消费者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般寸草不留。   《战斗吧!大崽!》无论是互动性,还是商业性,全属性拉满,在暑假综艺季里一骑绝尘!   庄沭红得火烧火燎的同时,也黑的五花八门。   微博黑子就跟吃了健胃消食片的屎壳郎似的,在阴暗角落里,将过期黑料盘成溜光粪球儿,时不时恶心人一下。   再有就是边琸、许睿的极端粉丝,庄沭在他们眼中,就是吃了四个褒姒的苏妲己!浑身上下都长着钩子钓傻鱼!   奈何节目最有热度的讨论,就是传闻庄沭二婚丧偶带娃,视帝、影帝还有行星域高层,轮番夜踹寡夫门!   这可把影帝粉、视帝粉气得够呛!见缝插针,在每个黑庄沭的话题下添砖加瓦!   微博战火纷飞,热搜处处是瓜,你方唱罢我登场。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真的真的吃不下了!嗯~~真香!   有关庄沭的舆论风暴来势汹汹,在圈内也引起极大震动。   齐景铄所在剧组,从导演到群演,累得跟狗似的,还坚持高强度吃瓜。   他们知道齐景铄与庄沭同个学校,纷纷投来羡慕眼神。   庄沭爆火前,那些小配角、小特约,齐老师长齐老师短地拍马屁。   现在一口一个齐老师,听说你和庄沭是校友,你们认识吗?   齐景铄白眼甩得像世乒赛,晦气玩意儿,怎么哪儿都有你!   但他不得不承认,庄沭老黄花鱼变超级大海鲜,彻底红了!   这口酸气儿,憋得他像一口陈年老醋缸。   明明几个月前,他不过是个被迫退圈,口碑崩毁的糊咖。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拥有七千万粉丝的大主播,参加个亲子综艺能把景区带红,货卖断?!。   听说还是豪门寡夫?老公都死得这么给力?绝了!   之前发条怒怼全网的微博,居然影帝、影后、视帝一起转发捧场?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齐景铄愤怒的小心脏,气得嘭嘭乱跳。   他烦躁闭眼,不小心扯到假发套:“啧!你会不会梳头?手下没轻没重的!”   齐景铄最大的毛病就是迁怒,那种我不舒服你们都别好过的扭曲劲儿。   造型小姐姐知道他难伺候,连说六遍“对不起”。   “行了,赶紧做吧,这都一早上了。”齐景铄不耐烦地挥手。   主要演员妆造室不大,女主、女配、男配那边气氛和谐,和工作人员有说有笑聊着八卦。   女主:“其实庄沭长得挺好看的,有股我见犹怜的感觉。”   齐景铄闭着眼撇嘴,小声哔哔:“屁的我见犹怜!一股子狐狸精味儿。”   女配:“我看了直播,超级好看!他家贺兰崽崽贼帅!庄沭是典型的骨相特别好,耐看,越看越好看。但我还是更喜欢他的性格!嘿嘿。”   女主:“我没来及看,都被剧透完了!不过我看过他游戏直播,那时候我就觉得,他适合上综艺,人特别有梗,又拼命又放得开。”   齐景铄咬得牙酸:“切~是够放得开,来者不拒,逮谁钓谁,狐狸精。呸!”   男配和她们不熟,提到节目忍不住插话:“我也看了直播,单挖线索那段帅爆了,适合反复看!听说庄沭还是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应该成绩也不错,不演戏可挺可惜的。”   齐景铄努力顺气儿,实在没憋住出声:“你们出去打听打听,电影学院欸,哪个成绩好的忙着上综艺、干直播呢?照你这么说,边琸、许睿都应该直播打游戏去。”   他说话特别冲,小小妆造室顿时鸦雀无声。   这里除了齐景铄,其他三位主演都不是科班出身,纷纷黑了脸。   男配圆滑点,赶紧打圆场:“齐老师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有些事呢,我们不懂,您多包涵啊。”   “不懂就少说。”齐景铄上了唇妆,用吸管喝水,“别贷款吹牛。”   他让造型老师停手,转过身面对他们说:“庄沭嘛,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低我好几级。听学弟说迟到、旷课、抄作业,睡觉、补考、打游戏,五毒俱全。”   “啊?”女配震惊。   女主怼她胳膊,小声讲:“别听他瞎说。”   齐景铄看见她的小动作,也没在意,这里面就他和女主咖位相当,还要一起搭档,犯不着正面起冲突。   “我可没瞎说。”他说两句话就让化妆师补点唇妆,特别事儿妈,“我去学校办事儿,正好碰上他补考,不信你们打听一下,今年的补考题是不是‘忠臣与昏君’。”   他真假掺半,说得有模有样。   “考得那叫一个烂啊,老师当场就给不及格。”齐景铄看他们将信将疑,嚣张又得意,“不过他命好,嫁了个快死的有钱老头儿,成绩都是钱买的。”   见他如此肆无忌惮诋毁校友,女主恶心得想吐:“你先前还说不认识人家呢。”   齐景铄自觉编过头,死鸭子嘴硬:“我是好心提醒你们,别被人的外表给骗了。”   “齐老师少说两句吧,口红吃多了小心中毒。”女主也是老阴阳师了,站起来对女配、男配说,“走,我请你们喝绿豆汤去。”   齐景铄差点被噎死,又不敢发作,憋成一只歪嘴蛤ugy蟆。   他和女主已爆过一次不和传闻,两边均已澄清,经纪人警告他不许节外生枝。   走廊传来女主好听的声音:“我姥姥教过我相面,庄沭一看就是大富大贵,平步青云的面相,而且极其旺夫!谁娶他谁有福!”   齐景铄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打开手机,化身蜘蛛精,扑向微博寻找精神共鸣的家园。   果然,全世界讨厌庄沭的人,都集中在这里,真爽!   巧了,微博上也正在掐庄沭上电影学院的事。   齐景铄搞歪门邪道的小心思,再一次蠢蠢欲动。   他之前被庄沭逼迫,大庭广众之下喝完整杯冰咖啡,一直怀恨在心,弄到了几张庄沭上课打游戏、睡觉的照片。   当时庄沭处于完全退圈状态,发出去无人在意,不疼不痒。   现在情势逆转,他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儿上,这几张照片大有可为!   齐景铄掏出另一只手机,那是他的小号专用,防止被扒设备掉马的。   即便如此,他也很小心,没有自己发微博,而是向几个造谣营销号,和冲锋陷阵的大v黑粉发私信。   谎称他是庄沭同学,并直言庄沭学习差、态度恶劣、专业拉胯,甚至沦落补考,补考成绩也是走后门买的。   十几个营销号几乎同时发出这套照片,加上齐景铄以同学名义上蹿下跳,广而告之,庄沭差生,拿钱过补考,本该退学奈何学校包庇。   网上黑庄沭的人,从节目开播到现在,都只能拿着包浆黑料说事儿。   而庄沭在综艺中的表现无懈可击,人气也节节攀升,反到衬得他们像一群翻垃圾的脏货。   冷不丁落下来一坨新鲜屎,就像暑热里乡下旱厕的门拉开一条缝隙,五万多只麻头苍蝇,兴奋地扑面来而!   #庄沭补考成绩作假#话题,瞬间引爆热搜!   米沙拉办公室拉着厚重窗帘,这位姐在里面烟酒全来。   她面前电脑闪着银白凶光,舆情监控所有板面都在负面报警。   虽然老板说过啥都不用管,她也答应了。   但以她多年经验,一旦舆论到达造谣的程度,那是不得不介入的。   她拿起电话,没有任何犹豫拨给庄沭。   庄沭的声音还是那样,又柔又慢,仿佛这世上压根不会有让他着急的事情。   牛逼闪闪的老板自信爆炸地说:他表演课补考成绩全校第一!不信让学校放考试录像!   米沙拉挂断电话,急得直揪头发:“什么玩意儿!你都补考了?还全校第一?听听这都是是人话……”   等等!她突然福至心灵,老板说得对啊!   补考成绩作假,这不是学校的锅吗?   学校需要澄清的呀,关我们毛线事啊?!   她举起伏特加,对瓶吹一口,光速叫来公司、三方公关舆情。   要求他们必须在两小时内,让“电影学院包庇庄沭补考成绩”话题,发酵到A+级别,以达到逼迫学院出面澄清的效果。   她脑海里旋转着庄沭的那句话:“不要自证,把他们全拉下水!”   魔石的公关捞人没本事,踹人下水很有一手,只用一个半小时,就逼得电影学院不得不发文澄清。   但澄清内容太水,米沙拉看不上,要求必须发出表演课补考视频。   电影学院是业内标杆,事关校风建设、教学质量,乃至行业品格,很快引起高度重视。   这招顺杆儿爬,是齐景铄这种猪脑子,到达不到的高度。   但他隐约嗅到危险,坐在候场凉棚里,低头疯狂删除小号发言。   突然导演走过来沟通剧本,齐景铄全神贯注互联网作死,被拍肩膀的瞬间,差点吓死,本能将手机背在身后。   外景条件艰苦,主演共用一个带空调机的候场棚。   女主坐得很近,就在他侧后方,低头时悍然发现这个逼人,又在用小号黑人!   上次就是这个小号,爆料她发际线脱落,是个秃头,还配了好几个人帮她画发际线的照片。   事实是,由于古装造型,她必须戴非常紧的发套,整个头皮都被撕扯向后,本身就很痛苦,为了视觉效果,必须画发际线。   早就怀疑是他了,这回可算让她抓住了!   女主不动声色,偷偷将手机伸下去,对着他的小号手机,调整好角度,努力把休闲椅上的剧组、主演名条全部拍进去!   齐景铄,今天雷不劈你,姐来劈你!   ……   庄沭补考成绩造假话题,引起电影学院高度重视。   由于表演课考试,不同于其他课程,有比较主观的评判标准。   再怎么向公众解释,我们是专业的,我们有完善的标准,都不如彻底放出补考全过程的录像,以正视听。   于是,经过简单开会讨论,电影学院高层一致决定,向公众放出庄沭补考过程,并附录之后评分过程。   视频放出三分钟下载量过亿,微博瘫痪五分钟后才恢复正常。   有人惊讶发现,补考得不止庄沭,还有新晋小流量齐景铄?   这瓜真是买一送一?电影学院你是懂暑假促销的!   世界上正常人绝对是多数,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出庄沭表演不落俗套,天然自然,入戏又深又快,紧抓人物特点,疯中带狂,癫狂中透着肃杀的王者之气。   他本是淡颜,上镜不占光,全凭气质烘托,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带着刀光剑影,和爽一把就死不亏的疯癫。   没有任何打光,平铺直叙的镜头,无妆造加持,无道具辅助,甚至台词都是临场发挥。   今天不赞句天才很难收场。   这场质疑风暴,突然之间完全反转,变成一边倒的赞美。   从专业导演到影视大V,业内圈外给出一致好评。   亲眼所见达成的共识,坚不可摧。   黑庄沭的人根本没有发言机会,被淹没在好评的潮水中。   就像暴雨冲破河堤,磅礴雨水倒灌入蚁穴,再强大的撕咬都显无力,只会变成被冲走的一片黑色尸体。   不过也有被庄沭补考演技震撼,跑去考古挖掘,结果被辣眼睛偶像剧迫害,哭着跑出来大喊上当受骗的。   大家在震惊之余,也产生疑惑,一个人退圈后差别如此之大。   混圈时,单飞即地狱的小糊豆,浓妆艳抹审美跑偏,演技拉胯黑料缠身。   退圈后,清爽自然淡颜大美人,《武战》直播第一人,教科书演技代表,豪门多金小寡夫,小爸二十儿十六,影帝视帝当舔狗……   都不是碳基生物能有的buff,人生开挂的终极代表!   于是莫名其妙的一条话题冲上热搜第一:   #如果退圈能开挂,说说你最想让谁退圈避难#   各路粉丝大吐苦水,怒斥娱乐圈害人,希望被折磨的灵气消失,江郎才尽的演员、导演、编剧等,退圈养生、养心、养姻缘!   待再归来,也能如庄沭般大杀四方!   自此,庄沭从互联网被人乱踩的一滩烂泥,变成人人艳羡的人生赢家!   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放在互联网上大概是,三小时河东三小时河西。   起初,很多人都没在意,和庄沭一起补考的还有齐景铄。   首先是他上镜全靠妆造,又多是古装偶像剧,素颜一下认不出来。   再有就是,娱乐圈现实且残忍,他不够红,跟庄沭在一个级别上对比的时候,蹭都蹭不上,没有话题,只有遗忘。   整个热议过程,只有他的粉丝刷了几条:齐景铄牛逼,和庄沭补考不相上下。   全程无人问津,连个撕逼的傻逼都没能吸引到。   齐景铄在片场,看到学校放出补考视频,冷汗“唰”就下来了,根本没想到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万分担心自己的成绩被挖出来,整个下午魂不守舍,NG数十次,根本无法正常拍摄。   导演气得摔剧本,撂下句让他休息,转拍女配、男配的戏份。   齐景铄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机,抓着助理的手叨叨:“怎么办?他们要是、要是看到我成绩怎么办?”   助理安慰他:“齐老师,放心,我刚看过没人注意到你。”   “胡说!”齐景铄抗拒,又突然换上欣喜面孔,“真的吗?太好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一边不肯接受自己名气不过如此,一边又庆幸自己还好是个糊比,要不死定了!   女主因他连累,拍了几组单人镜头,今天就没戏份可拍。   闲得无聊,佯装玩儿手机看他发疯。   什么科班出身,我看是科班畜生,呸!   她将照片微信发给闺蜜,嘱咐她开干!   不久,数十位知名娱乐圈吃瓜博主,统一转发一个小号微博。   小号微博只有一张照片,外加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果然,最恨同行的就是同行!   照片里是只捏着手机的短胖手,背在软椅后面。   软椅上面剧组名字被马赛克遮挡,而椅子上贴的人名清清楚楚——齐景铄!   放大后,手机上的内容更为震撼!   正是早上爆庄沭补考黑料的小号,与八卦博主的私聊画面,里面还可以看见发送过去的照片。   庄沭补考话题,已下降的热度,好似火箭二次点火,再次引爆!   #疑似齐景铄开小号黑庄沭#(爆)   [齐景铄也有脸黑别人,看看他自己补考演得啥玩意儿?]   [哈哈哈哈,我看了补考视频,齐景铄是来搞笑的吧!]   [他最后都快被庄沭吓哭了,现场求救老师,这也能考及格?]   [对对对!他说“老师这个不能演!”,笑发财了有没有!]   [齐景铄到底是谁啊?]   [他这么演也能补考及格?]   [如果我没记错,他拿到毕业证了,到处凹学霸人设。]   [他是学霸?那庄沭是啥?学巨无霸?]   [家人们!离大谱了,快去看视频P2,老师评分!齐景铄没及格!清考挂科没有毕业证!]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毕业证是学校发的呢,还是自己印的呢?]   [怪不得他编得那么像,黑庄沭补考成绩作假,原来是自己干过啊?!]   [真恶心,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在娱乐圈混?]   #齐景铄疑似补考成绩作假#(爆)   这是齐景铄出道以来,首次登顶微博热搜!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打铁勿扰):等我做个大点的链子!:) 第53章   微博舆论的变脸程度堪比翻书, 一时间齐景铄各种黑料、八卦都被翻出来。   周婷正在跟丁姗姗微信聊天,相互刷庄沭和贺兰的节目表情包,开心极了。   她昨天在超话看到有人编的《蓝翔之歌》, 给庄沭、贺兰挖线索配乐,十分搞笑,准备翻出来发给丁姗姗。   刚打开微博, 突然看到热搜, 齐景铄开小号黑庄沭?!   周婷迅速点进去,匆匆看完,气得手抖, 这种人就是垃圾!   热搜话题下有人匿名爆料,齐景铄还开小号黑女演员,移花接木造谣嘲笑人家秃头少女。   周婷眼神冰冷, 想起齐景铄欺负她的种种。   要不是庄沭出现,她都难以想象自己哪天会做出什么?   是会忍气吞声, 身无分文徒步回家, 从天黑走到天亮?   还是被人把尊严踩碎,愤而反抗,被当成疯子赶出去,业内拉黑?   周婷嘴角轻动,压抑在心内的仇恨蠢蠢欲动。   她不傻, 能猜到齐景铄为何黑庄沭。   只因为那天, 庄沭帮她让颐气指使的齐大爷, 喝了杯冰咖啡而已。   时至今日,看到这个人丑态百出的消息, 她内心仍旧叫嚣着不够!不够!   庄沭今天这出请君入瓮, 让她彻底明白, 想要齐景铄这种人低下高贵头颅,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彻底搞死他!   齐景铄,同是血肉之躯,你也该感受一下,被人推进泥潭里,踩断脊骨的滋味。   又一条爆料横空出世,揭露齐景铄故意刁难剧方助理,荒山野岭要喝冰咖啡,三十度的天气,要求助理买回来时冰不能有一点融化。咖啡到了,却一口不喝,就是为了折腾人取乐。   这条爆料引起极大关注,底下不停有小号感同身受,接连爆料。   涉及齐景铄辱骂工作人员,损毁节目用品不赔偿,甚至在谈话节目后把干果盘全部打包带走,又low又没品。   还有他的工作人员,要求餐水补助不写进合同,谎报餐标赚取差价;本地活动,却谎称艺人在外地,索要机票、路费补助。   总之整个工作室乌烟瘴气,业内恨声阵阵。   这条连环爆料微博引起极大震动,堪称火上浇油,连带质问电影学院的话题攀上舆论巅峰。   众人质疑,齐景铄为何在清考中,被十六位老师给出不及格的成绩,还能顺利拿到毕业证?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一场经典大戏偷鸡不成蚀把米,观众都快笑癫了!   [他真的有脑子吗?一身屎还开小号黑人?]   [我甚至怀疑,他是忍辱负重炸贪腐的,否则我想不通正常人会这么干?]   [一键查询齐景铄智商充值情况——欠费。]   [坏就算了,还坏得如此缺心眼,真是又low又蠢。]   [混圈多年,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下场黑人,把自己黑没的笨比!]   [真的,大小脑加一块儿,不够半盘花生米。]   [他那个小号,嘴了半个娱乐圈的人。哈哈哈哈,这回被曝光,我看他以后怎么混。]   [还以后呢,毕业证这事儿,都够一个封杀了!]   [赶紧封了吧!这种人成天出现在电视上,影响观众智商!]   就在微博吵得不可开交时,电影学院官微表示:接到投诉,已就此事成立调查组,调查结果稍后公布。   漆黑房车,随意停在路边,反射着炙热光线。   齐景铄和经纪人,捧着手机一刻不停地打电话求救。   “喂,赵总您听我说……”经纪人话说到一半,那边已挂断。   他烦躁丢弃手机,双手插入头发:“这回全完了!”   齐景铄满眼呆滞,摇晃他的胳膊:“李哥、李哥,公司怎么说?他们不能不管我啊?”   “赵总说,让你准备好手写公开道歉信,认错态度要诚恳。”经纪人垂头丧气,“公司尽力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手机滑落,齐景铄双手僵在胸前:“我、我要道歉?给、给谁道歉啊?毕业证又不是我要的,是公司弄的啊!”   经纪人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给谁道歉?你说给谁?没事干就他妈去喝点马桶里的水!你招惹庄沭干嘛?啊?”   他苦心经营,好容易带出点成绩,就被这个笨比全毁了!   公司几千万资源砸出来的前程似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弃。   事实就是舆论失控,根本压不住,开出天价都没有第三方公司敢接这种活儿!   更何况对面操盘的是米沙拉,全世界狐狸加一块儿都没她狡猾!   他拿出纸笔搁在齐景铄面前:“刚制片人找我,你大概要退组了。等电影学院那边通报出来,你的代言、活动、节目会通通取消,要有心理准备。好自为之吧。”   “李哥、李哥,你救救我吧。”齐景铄抱着他的胳膊,几乎瘫在地上,“道歉信我写,我马上写。你再跟公司说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努力,绝不再招惹是非。求你了,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   经纪人愤怒又无奈:“难道我不想吗?我在你身上投入的时间、精力,我不心疼吗?但凡有办法,公司、我能不救一手打造的商品吗?那可都是钱啊!”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嘴贱!待人宽和!你就是不听!你毫无反省,毫无羞愧,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你知不知道,你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啊?!”   “几个菜喝成这样啊?庄沭那是你能比的吗?人家背后是魔石、米沙拉、行星域。我告诉你,让你活明白点,今天这个盘就是米沙拉攒的。米沙拉是魔石副总,亲自攒盘弄死你,还不明白吗?庄沭的实力只会在她之上!”   经纪人愤怒甩开人下车,吩咐助理把人送回去,注意避开狗仔,不要节外生枝。   齐景铄瘫在房车里,头仰起靠在座位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像菜市场收摊儿前濒死的鱼。   原来他上蹿下跳这么久,在庄沭眼中,不过是只杂耍的猴儿,瓮中的鳖,冻僵的蚂蚱。   他不屑出面,置身事外,就有人替他排忧解难,摁死自己犹如摁死一只臭虫。   庄沭才是夜空中闪耀的星辰,而他,不过是泥沟里的一片碎玻璃渣。   自以为是罢了……   三个小时后,电影学院公布调查结果:取消齐景铄本科毕业证,上报相关部门,就齐景铄补考不合格取得毕业证此事,相关人员展开调查。   公告落地之后,齐景铄代言厂家,下饺子般自砸热搜,表示已取消合作,并将追究经济损失。   他参与的综艺、访谈、待播剧,光速撤销相关宣传、预告,就好像这个人从未来过,一切都是粉丝们的臆想。   最后,齐景铄也只能交出一封手写道歉信,字迹歪斜,言辞已是他竭尽可能的诚恳,而事已至此,诚恳又值几个钱?   经纪公司、工作室火速转发,而后关闭评论,摆明弃子一枚。   而他的粉丝,在道歉信下没能掀起一丝风浪,就被淹没在一片“围观智商盆地”的留言中。   齐景铄和公司,最后赌了一会,见舆论没有一丝扭转的可能,只能接受事实。   仅仅二十分钟后,齐景铄发表退圈微博,坦言对不起公司栽培,也给公司其他艺人带来负面影响,决定以退圈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   夕阳下,微风拂面。   环湖别墅望湖草坪,坐着野餐的一家三口。   挨了顿胖揍的贺兰,死皮赖脸讨要甜枣,要老贺带他去吃炸鸡。   贺正眼中,吃炸鸡跟吃垃圾没啥区别,他养的儿子绝对不能吃!这是原则问题,门儿都没有!   奈何他老婆也想吃,原则突然灵活起来,没有门可以全家走窗户!   可惜庄沭如今在炮火中心,全家贸然出现,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贺正叫助理买好东西,一家来到许久未住人的环湖别墅楼王。   这里幽静、私密,风景怡人,有干净清新的草地,恬静悠然的湖水,白天鹅和水鸭缓缓游过,偶尔有孔雀从葱绿灌木后探出小脑袋。   贺兰正是能吃的年龄,排山倒海般干饭,直接将野餐干到尾声。   贺正已很久没跟儿子吃饭,沉默看着,思绪越飘越远。   好像不久前,贺兰还是个小屁孩儿,吃饭都要保姆追着喂。   时间仿佛风吹过蒲公英,呼得一下就没了。   庄沭其实一直在关注,齐景铄事件的进展,直至宣布退圈。   他轻蔑地笑了笑,跳过道歉信,只给退圈微博点了个赞。   杀人诛心!   然后猛男从不回头看爆炸,关闭微博,继续跟老公、儿子享受生活。   贺兰边喝可乐,边围观微博大战:“庄沭,你为什么只点赞退圈微博啊?底下还有给你的道歉信呢?”   “谁稀罕道歉信啊。”庄沭拈根儿薯条,戳番茄酱。   洞察一切的贺正,看他微妙的小表情,了然于心:“退圈不是他发的,他也不愿意。”   “哈哈,那他不得气死了。”贺兰最烦这种阴恻恻的小人。   庄沭低头,垂着小扇子般的睫毛:“最好的道歉就是消失。”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似乎评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突来一阵清风,贺正没忍住,拨掉他发丝上的懒绒草,略带欣赏地笑了。   是只咬人很疼的小狐狸呢……   许睿在院儿里石桌上,跟小鱼儿下棋,许妈妈进出忙活着做炸酱面。   他手机叮铃当啷响了一下午,许妈妈抱怨:“哎呦喂,你手机是要下崽儿吗?”   许睿伸长脖子撩一眼:“正在下地雷呢。”   “嚯!那你可离远点,别被炸了。”许妈妈若有所指,端碗进了屋。   许睿正好看见热搜上,庄沭点赞齐景铄退圈微博。   就一个字,绝!   齐景铄的退圈微博,明眼人看过去就知道,是公司的弃子宣言。   迅速切割,以求不影响旗下其他艺人,亦如庄沭当初所遇。   许睿抬头,晚霞烧灼着天空,一群信鸽拖着长长鸽哨,从头顶掠过。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连贪婪都是一样的形状。   他给米沙拉发了条微信:姐姐神勇不减当年。   米沙拉秒回:站远点,别溅你一身血!拔刀·jpg   能腾出手来消遣他,看起来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许睿喝口茶,突然想到什么,抓起手机给边琸发微信。   那天回程,他们同班飞机,他当着边琸面,从西奥那里骗来微信。   边琸没阻止,而是问了句:“你为什么知道我星座。”   万米高空,许睿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边老师,其实你是我的偶像。”许睿装无可装,非常认真地说了实话。   边琸用“我已经看透你”的眼神审视他,说道:“还在编?”   那一刻,许睿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   至此,影帝就再也没有理过他,下飞机二人火速各奔东西。   在厮杀过后的节点上,许睿评估过边琸不太稳定的情商,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声。   [许睿:边老师,千万千万不要跟着庄沭点赞!]   [边琸:……]   [许睿:如果忍不住,可以开个小号。]   [边琸:你就是这么干的。]   [许睿:???]   一句话把许睿干懵了,对方再也没有回复。   他坐在井台儿上发呆,末了,轻扇自己个嘴巴子:“你咋这么贱呢?!”   小院儿葡萄藤下,炸酱面已上桌。   许妈妈看手机看得直摇头:“现在的人真坏啊,栽赃陷害,道歉还不诚恳。气得我呀给他退圈点了个赞,让他好好反省!”   许睿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干饭,两耳不闻碗外事。   “瞅瞅你吃饭的样儿,跟猪八戒似的。”许妈妈给小鱼儿夹菜,“你可千万别学他。”   小鱼儿点头,突然想起马上要到第二周直播了。   “叔,我能不带暑假作业吗?人家贺兰、西奥都不带,就我还要写作业。”   说话间,许睿已吃完一大碗面:“不行!你语文都不及格,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说完他端着茶杯晃悠进屋了。   “怎么了这是?吃枪药了?”许妈妈惊讶,问小鱼儿。   小鱼儿搓头:“不会失恋了吧?”   许妈妈压根儿不信:“亲子综艺搞对象?那他也不至于光棍儿至今。”   “可是,他们都说我叔喜欢贺兰爸爸。”小鱼儿没少围观八卦。   许妈妈心态开放,跟孙子聊儿子绯闻:“我看不像。你叔这人,嘴吵心闷,打成一片的都是兄弟。”   小鱼儿根本没在听,惨呼一声:“我不想再直播写作业了!”   ……   周五一大早,庄沭、贺兰收拾整齐,随节目组出发。   东临县离海京不远,高铁转大巴仅需三小时,因此三位嘉宾此次是一同前往。   去五斗村的路上,他们看见巨大的联合收割机车队,慢悠悠沿路边而行。   导演告诉他们,每年五、六月间,就有这种收割机大队,从南到北,按照麦子成熟的早晚路线,一路向北收割。   许睿非常关心收割方式,问道:“我们是不是也能雇佣联合收割机呢?”   导演微笑:“不,你们没有钱……”   三位嘉宾一口凉气贯到胸口。   “但你们可以劳动致富。”导演拿出把镰刀,比划一下,“满满幸福的味道。”   三只大崽看见锃亮镰刀,好奇又自豪,异口同声:“劳动最光荣啦!”   许睿叹口气,掏出瓶复合维生素糖,递给庄沭、边琸:“没办法了,先补一补吧。”   “贺兰,你吃。”庄沭把糖给儿子,“你就是爹哋的联合收割机,来,先把油加满。”   贺兰傻乐傻乐的,嗷呜吞掉糖:“放心,不就是割麦子嘛,你不用干,都我来,我力气大!”   “不愧是爹哋的好大儿。”庄沭rua儿子软毛。   许睿看着只长个子不长肉的侄子,只能直面惨淡生活。   边琸还算淡定,嘱咐西奥:“割麦子的时候,你就叫哥哥。”   许睿:“……”   胜利组特别直播的弹幕,一开始就“哈哈哈哈”不断。   [节目组真黑啊!我以为能雇收割机呢?就就就真人力硬收啊?]   [还把不给钱说得清新脱俗,劳动致富?pua啊!]   [节目效果拉满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他们收麦子了!]   [庄沭坑贺兰的样子真可爱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贺兰笑死我了,人肉联合收割机,还在哪儿美呢。]   [原来你是这样的影帝啊?教西奥抱大腿?]   [只有许睿默默承担下一切。]   [不知道今天这俩情敌怎么竞争?上周是疯狂给庄沭挖线索。]   [情敌**,庄沭粉别***不要脸。(该用户已被禁言)]   [糊咖碰瓷怪,离许睿远点!谁求婚求领走!]   [嚯!又来了,早上在卫生间吃得饭啊?嘴这么臭。]   [许睿、边琸粉儿大声点,我就爱看你们家哥哥抽你们脸的样子。]   [我就爱看这种修罗场,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这时,大巴车已开到五斗村路口,能看见石头牌坊的村名。   一条马路划开麦浪,村庄被包裹在收获中央。   村长热情接待,并把他们带到路边,指着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说:“这些全是你们的!”   剧组特意放出一架无人机,空中环绕直播一圈,让大家更为清晰了解一百亩的概念。   嘉宾震惊得无以复加,弹幕更是一片一片的“哇哦”!   大崽们提着镰刀跃跃欲试,却被导演叫停。   直播要求,和大崽一起体验收获之美,必须上交所带现金、能兑换现金的等价物,以及电子支付设备。   话音刚落,就有三组场务开始收缴相关物品。   许睿老奸巨猾,躲到边琸身后,往鞋子里塞钱。   边琸无意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居然沉默移动两步,将他堵严实。   许睿拉下裤腿,小声说:“谢了,边老师。”   边琸站得笔直,装作没听见。   三个大崽的包、手机、照相机都被收走,就给西奥留下个毛绒玩具小猪。   西奥沮丧地抱紧猪,问贺兰:“哥哥,小猪换多少钱?”   小鱼儿逗他:“小猪换不了钱,你这么漂亮,可以换不少钱。”   “别听他胡说。”贺兰把躲在身后的西奥拉出来。   西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远去的收割机,想了想:“西奥可以换,买大车。”   “西奥是无价之宝,不能换的。”贺兰哄小孩有经验。   庄沭听得牙酸,犹自叨咕:“臭小子,嘴可真甜。”   老贺嘴怎么就那么笨呢?   他们贺家的浪漫基因,真是不稳定遗传。   东西收到许睿这里,弹幕满屏“他鞋子里藏钱了”!   导演当机立断:“许老师,观众举报你鞋里藏钱,请你立刻交出来。”   “没可能,观众那么爱我们,怎么会举报?”许睿还想赖皮。   导演直接叫工作人员,拿直播手机给他看。   “祖宗们啊,买根冰棍儿都不行吗?”全景直播前,许睿根本没有狡辩空间,只能掏钱。   导演看着五张大粉票子:“啥冰棍儿五百块?”   许睿只能抱拳求饶。   三人一起下地时,边琸幽幽看他一眼。   许睿从那眼神中,分明看见俩字儿——废物!   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下了地,站在麦田里,才知道什么叫做渺小,人没入一片金色,跟麻雀没有区别。   之前兴致勃勃的三只大崽,都开始动摇,他们幼小的心灵,被一百亩单位,哐哐一顿乱捶。   村长叫来村里的割麦好手,现场教学,除了边琸学的有模有样,其他人都属于无药可救状态。   割不割得好麦子不说,要不是保护手套,他们割腕贼溜。   在村里麦客和边琸的带领下,大家也算磕磕绊绊走上正途。   西奥第一个掉队,抱着猪直接躺在割完的麦子上装死。   他对着镜头可可爱爱地说:“还是西奥卖了,换大车来吧!”   小鱼儿也干不动了,一屁股坐地上:“一百亩,杀了我吧!!”   “瞧你……你那点儿出息!”许睿个儿高,躬腰很低,撅着屁股鄙视亲侄子。   小鱼儿不服:“你喘得都快断气儿了!就别说我了!”   许睿扔下手套、镰刀转身就去抓侄子。   贺兰累得双腿打颤,手都抓不稳麦子,几番思想斗争后:“爹哋,儿子不孝!”   然后,他火速扔下工具,跑去和西奥、小鱼儿汇合。   微风拂过,起伏麦浪里,只剩边琸和庄沭,还在埋头苦割。   庄沭直起快断了的腰,回头眺望。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只是给百亩麦田啃出一条小路。   照这么下去,捐助单位倒闭那天,都吃不到他们的面粉!   不能这么蛮干,庄沭朝着村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一时间人做鸟兽散, 全跑到田埂上歇着去了。   无人机在碧蓝天空下盘旋,尽职尽责记录金色麦浪里唯一的白。   汗水洇湿白色背心,麦色肌肤毫无瑕疵, 被滚烫的阳光灼出一层金色,边琸蹚开麦秆,挥起镰刀, 肌肉紧绷怒张, 野兽般快意的线条。   许睿卷起裤脚,站在土台上,阳光让他眉头微蹙, 麦地里起伏背影,骤然清晰起来。   这里没人知道,边琸为什么割麦熟练, 连村里的麦客都夸奖他。   许睿知道,他有部未能上演的电影《赶麦人》, 在里面饰演的就是位麦客。   为此他有半年时间, 都在山沟里体验生活,自然练得一手好刀法。   曾经有段采访,问到过这件事,许睿倒背如流。   边琸说,体验麦客生活, 是为了把身体打造成麦客的形状, 只有让外在的东西无限接近, 才可能迎接深处的灵魂。   你都没有吃过苦,你说苦的时候谁信?   许睿看着和村长交涉的庄沭, 跳下土台, 重新回到麦田里。   “边老师, 歇会儿去吧,我来割。”他重新戴上手套。   边琸停下来,缓慢直起腰,汗水很快汇聚到下巴尖:“没事。”   他长相不属于流行的花美男,相反眉深目浓,坚毅挺拔,配上满身汗水,和一颗“猕猴桃”脑袋,绝对和美艳不沾边。   但是,许睿就觉得,这样的边琸美翻了,艳丽得仿佛能灼伤阳光!   “体力活,能歇脑子。”边琸喘口气,又躬身继续。   许睿也开动,笑得没皮没脸:“倒也没错,我有时也想演啥戏啊,不如找个电子厂打螺丝。”   边琸看着他,眼神沉甸甸的。   “边老师、许老师,快上来!”远处传来庄沭的呼喊声。   边琸、许睿同时回头,看他站在一辆拖拉机上挥手。   “拖拉机……能收麦子吗?”许睿脑子已被麦子占领。   “有能的……”边琸胸口起伏,刚说了半句话。   许睿一拍大腿:“那可太好了!你别干了,快让拖拉机下来!”   边琸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指着路边:“那辆不能。”   许睿:“……”   庄沭叫来所有人,告诉大家一起去隔壁村打工,摘西红柿,大人二百,小孩一百。   他们本打算先人力割一部分麦子,拿去卖了换钱,再去雇联合收割机。   奈何就他们几只皮皮虾,割到明天都卖不出二百块,不如打工赚钱快。   这边村挨村全种麦子,唯有隔壁村大面积种植西红柿,而且西红柿没法机械采摘。   现在各家各户都忙着收麦,人手不够,开的工钱非常可观,于是村长就将他们卖去隔壁村了。   庄沭掰着指头算钱:“今天干完一共九百块,晚上还管顿饭。”   “雇收割机多少钱?”许睿灵魂发问。   庄沭直言:“两千五。”   边琸看看西奥:要不还是卖掉吧。   “那也不够啊?”许睿要哭了。   庄沭说:“我问过了,油钱一千必须付,先把这个凑出来。”   “那也差一百啊。”许睿记得摸遍全身,没找到能卖的东西,“搜得真干净啊!”   突然,边琸怼他下,从裤腰里挑出一条粉色纸条?   许睿若无其事跟庄沭说话,手在防晒服下摆掩护下,慢慢从边琸腰里抽出折成小条的一百块钱。   明明没有碰到边琸分毫,他的心却跳到喉咙口,手抖得差点夹不住钱。   那人身体散发的热量,如漩涡般紧紧吸拽着他!   “叔,你中暑了吗?”小鱼儿惊讶发现,“你脸好红好红啊?”   许睿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就你有嘴,就你会嚷嚷。”   庄沭也察觉到:“许老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说着赶紧递给他纯净水,这可是个壮劳力啊!两百块呢,可不能中暑了!   “没事、没事,我、我就是太阳晒的。”许睿不敢抬头,一个劲儿躲避。   他视线垂落,突然落在一个银亮的点上,什么东西?   此时他是焦点,摄像跟着他的眼神向下……慢慢落在庄沭脚上。   庄沭鞋袜低矮,也许是跑动关系,一条脆弱银链跳出来,小巧精致的吊坠垂在袜边。   弹幕瞬间就炸了!   [好家伙!庄沭脚上是什么?谁干的?!]   [难怪许睿脸红,这**谁看谁红,太涩了!]   [我第一次看男的带脚踝链这么好看的,看得我心砰砰乱跳。]   [许睿送的吧?就是他干的吧!否则他怎么知道往那里看呢?]   [是我错看许睿了,这家伙好会啊!]   [影帝你争口气啊!你可是先求婚的人,不能被许睿截胡了!]   [艹!大型撬墙角现场!许睿牛逼,边琸差评!]   [我不信,许睿糙得盆朝天碗朝地,他会懂送脚踝链?]   [我也觉得不像,这种举动更像边琸,文艺又闷骚。]   [***别带边琸,滚***!(该用户已被禁言)]   [庄沭**,庄沭粉也跟着**,知道你们缺男人了。(该用户已被禁言)]   [你们谁截图了啊?放大看看那个吊坠是什么?]   [截了,太糊看不清。]   边琸后知后觉,低头也去看许睿,余光迅速瞥到庄沭脚上的银链。   他的目光立刻跳走,再看许睿脸色好多了,只是耳朵、脖颈还飘着薄红。   边琸瞬间有了不好联想,这家伙真随便!   决定前往隔壁村打工,村长叫拖拉机送他们过去。   把大崽们弄上拖拉机坐好,庄沭先一步爬上去。   许睿刚想往上跳,被边琸拽下来。   他看摄像机全在大崽那边,飞快压住话筒:“不该看的,不要看。”   许睿愣了足足五秒,突然明白过来,捏住话筒:“我发誓我没看,我啥也没看着!你信我!”   满天神佛作证啊!   他许睿只是抽出一百块钱而已,边琸背心压住裤腰,他的防晒外套挡得严严实实,拿什么偷看啊,这尼玛二郎神都看不见吧?!   他是有点贼心,但是他怂啊,不敢有贼胆儿!   边琸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突如其来的接近,让他本能后退一步。   许睿顿住,沉默转身爬上拖拉机。   但他俩都没注意到,刚刚主摄像,回调拍摄麦田,正好擦过他们。   直播里虽然只有几秒钟镜头,而且诡异的没有声音,却引起巨大关注。   [边琸口型:不该看的,不要看。]   [卧槽!真的是这句话!]   [许睿在说啥?他嘴皮子好快,看不出来。]   [起码边琸的口型非常清晰了!]   [我靠!妈妈我当预言家了!脚踝链就是边琸送的吧!]   [刚刚说边琸怂的出来走两步。]   [影帝牛逼啊,直接抓住宣誓主权:我的,不许看!]   [干得漂亮,对付许睿这种绿茶雕,就要直接上!]   [不枉我开局就压影帝赢,不愧是直球结婚的人!]   [你们都疯了吗?哪只眼睛看见边琸送脚踝链的?]   [嗑药j***,****,有完没完啊!(该用户已禁言)]   [只有我想知道,庄沭脚踝链的吊坠到底是什么吗?]   直播间打得不可开交,微博更是热闹。   八卦营销号一帧一帧拉视频,把许睿看见庄沭脚踝链,再到边琸拽人警告,盘得栩栩如生,添油加醋,好似他们就在现场似的。   结果两边嗑cp的谁也不服气谁。   嗑许睿vs庄沭的说:许睿看到能脸红,那一定是想到什么了,再看边琸像根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你看见喜欢的人戴着你送的东西时,会是这种模样?   嗑边琸vs庄沭的说:我们影帝是外冷内热的人,不言于行,不喜于色。但主打一个直球boy!如果不是边琸送的,为什么他会过去警告许睿,叫他不要看?   两边谁都无法说服谁,加上边琸、许睿的粉丝错开站队,为对家摇旗呐喊,乱成一团。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真相,也许只能寄希望于摄像大哥,不小心拍到庄沭脚踝链清晰的画面。   无论是谁送的,只要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都会露出马脚,整个互联网拭目以待!   庄沭他们坐在拖拉机上,一路被颠得上蹿下跳,好在隔壁村不远,不至于颠吐。   这边村落景色不同,一望无际的白,全是种植经济作物的塑料大棚,娇贵的大棚西红柿就在其中。   雇佣他们的是家企业,工作人员将他们引进大棚,发了工具,说明采摘标准,不能带藤,必须净果摆放。   这里的西红柿品质非常好,几乎长得一样大,红彤彤一串一串,煞是好看。   但西红柿挂果比较低,他们都得蹲在地上摘,摘完整理盖箱,再搬到指定区域存放。   虽然不用顶着烈阳劳作,但塑料大棚里闷热潮湿,也不是好干的活。   一侧大棚共有四行西红柿,三位嘉宾一人一行,三个大崽一起负责一行,摘完一侧再去另一侧,摘完一个棚再去下个棚,为了凑够收割机的油钱,大家拼了!   这回,边琸和许睿再也没说话,低头拼命干活,但他俩负责的西红柿,行距很近,时不时碰手碰脚。   边琸还会礼貌说两句:“不好意思。”   许睿头都快插进西红柿藤里了,露个屁股给外面,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大崽这边干活主力是贺兰、小鱼儿,西奥只负责摆好不听话的西红柿。   企业也知道在拍摄,西奥又长得特别漂亮,立刻获得工作人员奖励的超大、超红西红柿之王。   西奥眼睛绷得老大:“它好像西瓜,没有皮的!”   逗得全场工作人员都在笑。   小鱼儿剪完一箱西红柿,抱到门口摆好,返回时跑去找许睿。   好长时间没听见他叔说话,这不科学!   “边叔叔,我叔呢?”他远远问边琸。   边琸指着对面西红柿藤里的屁股:“在那。”   小鱼儿惊讶,许睿钻进西红柿藤最里面,已经要融为一体了。   “叔,你别把人藤蹭坏了,要陪的!”小鱼儿身无分文,又割麦子又摘西红柿,总算体验到赚钱的酸苦,生怕他叔拖后腿。   许睿索性钻到对面,招手让小鱼儿也钻进来。   两人面对面蹲在一块,在西红柿藤掩护下,形成个秘密空间。   许睿先关了两人的麦,从裤腿儿里掏出一百块钱:“找个机会,交给庄叔叔,别叫人看见了啊。”   “叔!你可真厉害!”小鱼儿知道凑油钱缺一百块,小心翼翼藏好。   许睿用干净的手腕,蹭掉小鱼儿脸上汗水,:“你叔没这本事。”   他又想起边琸掀开背心,示意他抽出钱的一幕,汗水淋漓里,那张钱都是软湿的。   他好像在一间出不去的桑拿房,活生生被蒸出幻觉。   一定是幻觉,边琸怎么可能主动要他帮忙?   他们明明天差地别,一个是天上的星星,一个是地上追赶星星的人……   “小鱼儿快来帮忙,这箱太大,我搬不动。”隔壁传来贺兰气喘吁吁的求救声。   小鱼儿钻出来:“唉,马上就来。”   “去吧,别把钱丢了啊!”许睿叮嘱。   小鱼儿边跑边回话:“放心!”   侄子跑走开,稀疏的西红柿藤根本挡不出对面,边琸认真工作的侧脸就在眼前。   边琸没想到,一句话能把许睿搞自闭。   他本意是想提醒许睿,尽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庄沭脚踝链再扎眼、再好看,那也不至于看到脸红心跳吧?   除非他……本来就喜欢庄沭?!   是啊,他两本来就是一个公司的。   一个公司为避嫌很少有上同档节目,除非关系非常好。   影帝掐着西红柿的手滞住,用力,一颗圆润饱满的西红柿,掉下来滚了出去。   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提醒许睿?   他果然是只小丑。   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好像自以为是地走进春天,却遭遇了一场倒春寒。原来,龟缩冬眠才是他永久的归宿。   许睿捡起脚边西红柿,在裤腿上蹭掉泥土,递过去提醒:“掉了。”   “不要了。”边琸没回头,手上麻利采摘完一藤西红柿。   许睿的手孤零零伸在空中,没有回应,他看到边琸脸上有一瞬间,是从未看见过的委屈。   委屈到嘴角都绷成一条直线。   许睿只用一秒就心软了,脱掉手套,把西红柿在身上蹭干净:“你不要啊,那我要。”   然后他一口咬开西红柿,鲜艳汁水顺着手指滑下来。   边琸看呆了,没人在他面前搞过这种操作,导致他死机好久,眼睁睁看着许睿将一整个西红柿啃完。   “真甜,真好吃。”许睿意犹未尽。   边琸缓缓收回目光:“就这么吃了,不会罚钱吧。”   “啊?”许睿看着镜头抹嘴,“这么好吃的西红柿,谁忍得住啊,大家伙儿说是吧。”   他们进入大棚,直播里就出现过企业名称,现在视帝亲自采摘,亲自品尝,真情实感地夸奖,是上百万宣传达不到的效果。企业恨不得他能吃一筐,怎么会罚钱。   边琸若无其事采摘,却还是放了些注意力在许睿那边。   他沉默着知道,许睿找水管洗手,顺便抹了一脸水,又随便在衣服上乱擦,戴上手套,没有摘西红柿,而是长长地看了他一阵。   真是个怪人,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边琸一点没有意识到,思绪在跟着许睿的一举一动缠绕。   是好奇吗?也许怪物和怪物,多少有点特殊的感应吧……   采完一个大棚,六个人汗流浃背,浑身湿透。   他们还需要把堆在门口的西红柿,全部运输到路边,等车来拉去仓库。   大棚间的小路,三蹦子都下不来,只能用板车一点一点往上推。   “驴、驴都不给一只吗?”贺兰脱得只剩背心,脖子上挂着湿毛巾,小帅脸黢黑,满手泥土,完全就是乡下壮劳力的模样。   庄沭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棚湿闷,汗水早就冲掉防晒,刚节目组工作人员帮他又喷一遍,这才敢站在大太阳里。   “驴一百五呢。”示意贺兰专心拉车,他在后面全力推,“你……才一百块!”   贺兰终于把车拉到路边,叉腰喘气儿:“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   “儿砸,这不是驴的生活,这就是无数普通人的生活。”庄沭把湿毛巾搭在头顶,搬起箱子,一箱箱码放整齐。   贺兰边搬砖边感慨万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以前真没这个感觉。”   说着说着话,他可能有点走神,突然脚下拌蒜,手上一箱西红柿飞出去。   庄沭正好放下箱子转身,铺天盖地的西红柿从天而降,砸得他抱头鼠窜。   “我的西红柿啊!”贺兰惨叫,顾不上管他爸,扑向满地西红柿。   好在周边土地松软,刚摘下来的西红柿整体较硬,损失不大。   庄沭坐在地头儿,身边全是西红柿,脑袋还被西红柿砸了好几下,挺疼的。   他的好大儿撅着屁股满地爬,心疼地捡起西红柿,摸摸抱抱吹吹,好似那一个个火红果实,都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庄沭索性就这么坐着休息,远远看见许睿老驴拉破车,磕磕绊绊走过来。   摄像机镜头,此时跟着贺兰捡西红柿,有意无意掠过庄沭身边。   遍地火红西红柿里,一双脏到看不出本色的运动鞋,袜子早已滑落,露出略显脆弱的脚踝。   那上面分明挂着条银色脚踝链,清清楚楚的肖邦结,一只长嘴水鸟栩栩如生。   弹幕刚刚还在心疼贺兰,陡然变色,全体大喊:“快截图!”。   [今天必须给摄像大哥磕一个!您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摄像晚饭加鸡腿!不,加两个鸡腿!把我的也给他!]   [快快快!别愣着,截图啊!]   [我截到了,特别清晰,有没有福尔摩斯在啊!]   [卧槽!清晰的看上去好精细啊?这到底是是什么鸟?鸭子吗?]   [不可能是鸭子,鸭子嘴是扁的,这只是尖尖嘴。]   [边琸、许睿谁属鸡?]   [艹!十二生肖怎么就没属鸟的呢?直接破案。]   [搞生肖的没脑子吗?他两同岁!]   微博吃瓜群众倾巢出动,把许睿、边琸出道以来的物料翻得底儿朝天。   什么许睿赶过鸭子,边琸喜欢看鸽子拉屎。   许睿鸟岛度假,边琸养过鹦鹉。   许睿剧中骑过鸵鸟,边琸演过跟鸟过日子的护林员。   微博掐得如火如荼,群鸟乱飞,热搜像洛满鸟屎的广场。   还是老牌吃瓜大V经验丰富,提议cp粉别掐了,好好研究研究这只鸟,它展开翅的样子,分明是只水鸟,不是什么鸳鸯、天鹅、鸽子等烂大街的玩意,一定具有某种特殊寓意。   大家只能求助专业人士,@鸟类专家。   好在吊坠做工震撼,水鸟形态栩栩如生,展翅欲飞,每根羽毛都不一样,脚趾紧抓着半根竹子,上面还有潺潺溪水的细节刻画。   鸟类专家通过形体、环境的对比,严谨地说:这只鸟有可能是鸬鹚,又叫鱼鹰、水老鸦。   吊坠有个最明显特征,锥嘴强而长,而且也不是大家猜测的振翅欲飞,而是餍足后在阳光下晒翅膀。   鸬鹚是大型捕鱼游禽,最大的体长有一米,黑羽上有一层紫绿色金属光芒,是天生的好猎手,不是那些柔弱小玩意儿。   答案浮出水面出瓜的集体沉默,对方玩儿的过于花哨,以至于全网没有一个脑袋能跟得上。   不过还是有声音出现,一脚将许睿踹出局。   毕竟视帝这种烟火凡人,亲口说过:爱他就带他吃咱妈妈做的炸酱面。   送不知所谓的脚踝链,一看就不是这种正常人。   影帝是真有可能,加上他长久以来,行为举止都不太正常,又满满文艺范儿,嫌疑很大。   许睿粉丝喜极而泣,尼玛的,快叫水老鸦把庄沭叼走,打包给边琸送去!   CBD第一高楼,顶层全景办公室。   贺正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在超大屏幕上浏览老婆绯闻。   祝修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在看文件。   他恭敬递上香港那边的文件,无意中扫到屏幕,差点被吓死!   上面全是对比脚踝链,分析庄沭cp走向的小作文。   节目开始,老板嘱咐过,不必再监控庄先生舆情,大家刚松口气。   好家伙!这是要亲自监控啊?!   祝修见他看得认真,冷汗都下来了:“先生,如果有需要,公关公司都有准备好。”   贺正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叉随意搁在桌上:“吊坠好看吗?”   “啊?”祝修宕机重启,“当然好看。”   这枚吊坠是贺正亲自画图,重金聘请能工巧匠赶制的,一共两只鸬鹚。   一只在庄沭的脚踝链上,还有一只,现在就压在老板手指下。   贺正垂下眼眸,拨弄指尖另一只远飞鸬鹚:“故事要慢慢讲,才有意思。”   原来有一天,为了引起某人注意,他也会费尽心机,埋线千里,试图撩拨心弦……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哼哼,没想到吧,我会在这里出场! 第55章   边琸占优, 许睿示弱的混战里,突然有另一股势力杀出来。   著名游戏八卦博主“噗噗噗噗噗”亮出粉丝投稿。   粉丝说:鱼鹰是很古老的水鸟,广泛分布在中国古代的江河湖泊, 古代有把这类水鸟叫王雎、雎鸠。《关雎》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里的雎鸠, 就是鱼鹰类的水鸟, 是用情专一、永不分离的象征。   他还发了个视频,是“无我”最新互动场景。   “无我”捧书苦读,会问触发对话的路人:“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下面一句请赐教。”   路人回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会触发“无我”隐藏动作,他轻轻合上书, 空中会出现一对掠空而过的雎鸠,长鸣后落地, 变成银色电子徽章收藏。   粉丝在视频后说: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游爹的脚踝链只是为了纪念“无我”,四舍五入,这不就是“无我”送给游爹的脚踝链嘛。   况且,“无我”才是游爹原配,养成系老公, 边琸都得往后排, 许睿得排到外太空, 三次元不要来碰瓷二次元。   “噗噗噗噗噗”感慨写到:围观爱意突破次元壁。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游戏粉丝前来助阵。   [就尼玛离谱!这都可以吗?]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角度, 不过有点好嗑唉?]   [嗑还是你们打游戏的会嗑, 我们最多拉郎配, 你们嗑到突破次元壁!]   [但是,他说得好有道理,我不但无言反驳,甚至有点想加入。]   [而且“无我”在游戏里算是死了吧?那是妥妥白月光,打不过打不过。]   [如果是真的,庄沭这份爱感天动地了有没有!]   [艹!嗑不过,嗑不过,告辞!]   [话说,还是有点道理的,毕竟边琸、许睿都没有出现水鸟相关线索,只有“无我”严丝合缝对上了。]   [我劝想嗑的注意了,这对BE啊!天人永隔,凄美爱情!]   [刚去翻这位博主的“无我vs游震”考古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我宣布,庄沭和“无我”原地结婚!over!]   [太喜欢“无我”“游震”了,识于微末,终于巅峰!有点难虐,但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酸爽!]   微博很快嗑出了新次元,吃瓜群众纷纷表示:庄沭家的瓜,又香又大还管饱!   只有当事人庄沭,累得跟狗一样,没时间享受风花雪月。   广袤土地,夕阳西下,晚霞洒下烫熟的光,给洁白膨胀的塑料大棚刷上一层橙色,寂静中生机盎然。   三位嘉宾已收完四个大棚的西红柿,成功领到工钱。   太阳加快西沉的脚步,暑热逐渐散去,偶有一阵清风吹过。   大家坐在田埂上,排山倒海般干饭,天空为顶,地当桌,晚霞添酒,风转桌,意境再浓,浓不过饭菜香。   西红柿企业没有提供特殊待遇,今天地里所有劳作的人们,吃得都一样。   庄沭面前摆着两个保温大桶,一提篮馒头和素馅包子,两只暖水瓶里装的是面汤。   一荤一素,两菜一汤,包子、馒头管够!   许睿一手捏俩包子,叠进嘴里,喝口面汤,再夹一筷子咸菜炒肉丝。   贺兰吃了六个大包子,又抓起馒头往嘴里塞,汤是一口没喝,干吃不溜缝儿。   边琸本来皮肤就偏麦色,两周节目下来黑得没眼看,蹲在低头就碗边吃饭,根本认不出是影帝。   西奥头一回不用人操心,和小鱼儿头对头,吃得风卷残云。   庄沭边吃边数钱,像刚卖完猪仔似的,小心翼翼揣好。   导演问他:“不是九百吗?怎么多了一百。”   庄沭喝口汤,咽下馒头:“奖金啊,导演你没奖金吗?”   趁着摄像没拍到结算工钱,他编得有恃无恐。   “哦,你们很出色啊,刚刚村长还夸奖呢。”导演也在路边蹲下来,“不过,钱还是不够雇收割机啊。明天,你们只有一天时间了。”   庄沭嚼着香喷喷的大馒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再说明天的。”   他狡猾狡猾滴,绝不透漏半分,让剧组有调整障碍的机会。   太阳落山后,今天的直播提前结束,开始播放幕后花絮和导演访谈。   因为嘉宾在回县城的路上,累得全体在车上睡翻。   庄沭靠着贺兰,贺兰仰面脸上扣着遮阳帽。   边琸抱着外甥,西奥腿伸到过道里。   许睿和小鱼儿头对头,累得打着小呼噜。   车上几位工作人员,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尽量不要吵到大家。   总导演和follow PD,在后面车里做幕后直播。   导演直言,没想到嘉宾会这么拼,他们其实已经做好plan b,只想让嘉宾体会半天的割麦生活,很快就会调集收割机过来。   至于找村长去隔壁村打工,完全是突发! 节目组没做任何干预,一切顺其自然。   说到这里全体人员爆笑,纷纷说太拼了!人均拼命三郎,把村长都给吓着了!   至于明天会发生什么,导演组和观众一样啥都不知道。   导演笑着说:“不要叫我导演,庄沭才是。”   还在直播间流连的观众,这才知道,打工采摘西红柿,真是庄沭揽来的活,一片哭笑不得。   [主打一个真实,说去打工就去打工!]   [救大命啊!真不是剧本啊?这仨太厉害了。]   [许睿今天蹲地头吃饭,是十年老粉儿路过都认不出的程度。]   [谁说不是呢,边琸拉车的时候,我都幻视一头驴了。]   [影帝直接黑了一个色号!]   [今天大崽们也很努力,贺兰是我没想到的能吃苦。]   [西奥太逗了,一口一个:还是把我卖了换车吧。]   [一个好消息,小鱼儿今晚大概不用直播写暑假作业了。]   [这节目牛逼,走一步是一步,踩着西瓜皮乱溜。]   [是的,一切皆有可能,明天他们就是决定把西奥卖了,我都不奇怪。]   三组嘉宾回到酒店,连相互道别的力气都没有,梦游着回到房间,一夜婴儿般的睡眠。   直到闹钟响过六遍,早上五点多,外面的天蒙蒙亮。   庄沭垂死病中惊坐起,僵尸进城般爬下床。   隔壁床上,贺兰被子、枕头全堆在头上,抵御闹钟侵袭,也不怕被闷死。   庄沭爬到他床边,掀被子拽枕头:“儿砸、儿砸!快起床。”   贺兰老大的个子,蜷成个球儿,拼命往床那边钻。   庄沭下巴搁在床边,东倒西歪,跪着都能睡着:“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他翻出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放在贺兰耳边,很快传出杠铃般清脆的童声合唱: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爸爸的姐姐叫姑姑……   贺兰牙都咬紧了,腮帮子紧绷,眼珠子在眼皮下骨碌骨碌乱转,欸,就不起来,就不起来!   想到又是做驴的一天,他觉得还是装死适合,总不能把我拖出去吧?   庄沭一看,要动用杀手锏了!   他打开收藏的经典曲库,震撼播放民间小调——马寡妇哭坟!   “十七岁过你的门呀丈夫啊,过了你门,才成了人……孩子没出嫁,也没成亲,一个个还没有长成人啊,养儿才知道报娘恩呀丈夫啊……”(注1)   凄惨尖锐的女声,伴着庄沭有节奏地捶床,窗帘缝儿透条天光,黑暗里一丝惨白照在床上。   “啊——”贺兰憋不住了,惨叫一声跳起来奔向洗漱间,很快传来淋浴声。   庄沭拍拍手站起来,关上手机:“小崽子,收拾不了你,你当我爸爸!”   贺兰经典五分钟男士洗浴法则,扶墙迈着僵尸般的步伐走出来。   走廊里传出小鱼儿杀猪般的惨叫。   许睿毫无视帝形象,拖鞋短裤老头儿背心,防晒服搭在肩膀上,双手抓着侄子的脚腕,把人从房间里直接拖出来。   小鱼儿大声呼叫:“爸爸、妈妈!我要学习,放我回去好好学习!”   “我不要出去,我要写暑假作业,写八百遍!”   “我这样的学渣,就应该补课,不应该放暑假!”   “救命啊……放我回去上学!”   许睿拖着侄子,刚好路过边琸房间。   影帝直接一脚踹开门,暴躁地站在走廊上。   吓得小鱼儿绷着大眼睛,趴在地毯上暂时收声。   就见边琸背上趴着睡到流口水的西奥,当众表演昏迷不醒!   “不好意思,可以出发了。”边琸薄唇紧抿,看起来被外甥折磨得不轻。   此时此景,贺兰头顶着走廊墙壁:毁灭吧!   但他们必须出发,去村头雇佣收割机。   收麦季,大约六点多收割机就要下地干活,在这之前会有趴活儿失败,或者地块小,干完有余活的收割机,这种就好谈价钱。   去的晚了,没趴上活儿的很可能就去下个村子了,而有余活的也很可能被订走。   节目组被迫拼命,跟着嘉宾踏露而行,驶向朝霞。   不忍错过好戏的直播间观众,花钱早起,在被窝里负梦前行。   [我上次起这么早,还是高考……这到底图什么啊?]   [我以为直播间没人呢,好家伙,你们都不睡觉吗?]   [冰美式续我狗命,不看到他们胜利或失败,我不能瞑目!]   [西奥居然还睡着呢?影帝也是没辙。]   [你没看见,小鱼儿是被许睿拖出来的,那一路惨叫惊天动地。]   [还是贺兰崽崽省心啊,乖仔。]   [也许你该看看回放,贺兰起床才是最惨烈的,堪比鬼片。]   [不知道今天结束,庄沭会不会回应脚踝链的事。]   [庄沭、无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他们赶到村口时,已有收割机下地干活,天光乍破,翻滚的麦浪直达天际线,太阳从那里跳出来。   早起赶活儿的收割机其实不多,大部分师傅是抽根开工烟,和同行交流下行情,就准备开工。   庄沭、许睿、边琸分头跟师傅们打听。   大崽们在树下等待,小西奥还在睡觉,头枕着贺兰的腿,脚放在小鱼儿身上,翻身、挠脸、吧唧嘴,睡得悠然自得。   第一个败下阵来的是边琸。   影帝绷着一张帅脸,挨个车问:“你好,租收割机。”   虽然他哪儿都不像种地的,但够黑,师傅吞云吐雾,漫天要价:“二千八,连人带车,不用给油。”   “一千行吗。”边琸砍骨折价。   师傅喝口水,吐掉茶叶渣,都懒得理他。   边琸碰得鼻青脸肿,站在路边不知所措。   许睿就正常太多了,他跟摄像要了包烟,挨个分给师傅们,一口一个辛苦,很快打入内部。   但是,一千块真是太少了,就够个油钱,只有割不完的麦子,没有闲着生蛋的收割机。   有位有余活的年轻师傅,看他们拍摄挺有意思,愿意出稍微低点,换个上电视的机会。   许睿比较贼,压根没透露打算出多少钱,所以一路摸到最低价。   他一路小跑,把庄沭拉来,准备死磕这位壮士。   小伙子戴着鸭舌帽,高壮黝黑,撸起袖子露出怒张的肌肉线条。   在庄沭报出底价后,他犹豫了:“一千只够个油钱,除非你们能自己开着收,我就当放假,收割机借给你们拍节目。”   末了他回头看着一群人的摄制组,困惑挠头:“你们都是好车,还恁多人,咋这么抠儿呢?”   “我跟你说,这节目抠儿的要死啊!”许睿可算找到话头,“这一千块钱,还是我们昨天去隔壁村摘西红柿赚的。”   小伙子给整不会了,一本正经说:“那你们咋还不跑?明显就是骗子啊!”   整个直播间弹幕全是“哈哈哈”。   摄像甚至给导演一个镜头,导演在皮卡上看监视器,笑得差点翻过去。   庄沭思考一阵问他:“我要是能开,一千块真能成交吗?”   “你咋开么?这要证呢!”小伙子咧嘴一笑,听笑话似的。   庄沭交代许睿等他一会,就朝着导演组走去。   百亩麦田收割迟迟无法推进,让直播间观众对嘉宾选择的办法产生质疑,连带着不敢吭声的魑魅魍魉,都开始活跃起来。   [我承认庄沭挺牛逼的,但开收割机也太离谱了吧?]   [我也觉得,差太远了,这又不是打游戏。]   [他不就爱装逼吗?我就没见过谁装逼不带翻车的,坐等看笑话。]   [开特种机械是要证的,再装也不能无证驾驶,当法制咖吧?]   [哈哈哈,就知道有今天,跳得越欢,死得越惨,活该!]   [恭喜庄沭粉,孽力回馈!]   [**cp粉不作妖啥事没有,这下好,我就爱看心机雕翻车。]   [边琸公司也是**,就该告这个糊比!贴着碰瓷这么长时间。]   [好家伙,人家还没说怎么办呢,就开始贷款翻车了?]   [话今天就撂这儿,没证开车我第一个举报!]   [他要能开我直播倒立铲猫屎!]   [我**倒立吃猫屎!]   观众都以为,庄沭要走到直播皮卡那里,跟导演组商量开收割机的事。   没想到他直接路过直播车,向后面大巴走去。   摄像蹲那儿,特意给直播车一个特写,回头一看人跑了?赶紧追过去。   节目组是容许嘉宾中途拿东西的,但不可以是现金,或支付工具。   庄沭从车上要了随身小包,翻出证件夹子,又拿了个新墨镜:“我一会要开收割机,得戴墨镜,行吗?”   组务小姐姐傻眼,没想到他真敢开,茫然点头。   庄沭返回途中,被导演叫过去,关麦说了几句话,之后导演笑着拍他两下,看起来相当轻松。   他返回时,许睿还跟小伙子聊天呢,俩人都聊到娶媳妇盖房子了。   “咋样么?你们合法节目,不能随便开吧?”小伙子笑得憨厚。   庄沭打开证件夹,来回翻,终于翻到地方:“我刚考的证,没收过麦子,还需要副驾指导。”   摄像迫不及待给到特写,那是一张崭新的G驾照,即农机驾驶执照,上面清晰写着——拖拉机和联合收割机驾驶证!   小伙子有点尴尬,但非常实在:“有证就行,说话算话,一千块成交!”   许睿欢欣鼓舞,从庄沭手里接过一千块,拍进小伙怀中:“兄弟这够意思!一会叫导演多给你点镜头!”   小伙子腼腆笑着,把钱揣进兜里,对着庄沭说:“你们城里也开收割机?你一点不像么!”   庄沭戴上墨镜:“开不上坦克,想开个履带式,也就联合收割机够大。”   他在家没啥事,就像把以前穿书留下的本事都捡起来,奈何这本书比较严谨,毕竟有刑法啊,凑合着过把瘾就行。   于是,他考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证件,刚刚拍摄时,惊的摄像从镜头后面闪出来,肉眼确定。   “牛逼!”小伙子竖起大拇指,脱口而出消音,但嘴型清晰无误。   庄沭见他一直往自己脸上看,便取下墨镜递过去:“戴上看看。”   “不行、不行。”小伙子被看穿,腼腆摆手。   庄沭直接给他戴上:“你看,多帅!”   摄像给他一个镜头,让后叫他过去看。   小伙子头回看镜头里的自己,紧张地直摸鼻子。   “戴着吧,每天大太阳底下需要的。”庄沭笑着说。   小伙子摘下墨镜:“那咋行,这一看就很贵。”   “一千租你的车,太过分了,你就当礼物吧。”许睿也是会说话的人。   小伙子捧着墨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这样吧,你不是没收过麦子吗?我给你当副驾,就当你雇我。”   庄沭、许睿对视一眼,大功告成!   弹幕已经炸成烟花!   [卧槽!卧槽!真的有证啊?!不愧是庄沭!]   [艹!他说不能开坦克,才学开联合收割机的,我是真信了!]   [这尼玛是碳基生物能整的活儿吗?]   [他不是退圈嫁豪门,我怀疑他是退圈当特工去了!]   [我同意,刚在微博看完证件截图,他还有民用持枪证,就是射击比赛的那种。]   [一闪而过,我好像看到了焊工证……什么鬼?]   [别说焊工证,他有捉鬼证我都不稀奇了!]   [你现在就是告诉我,他是外星人我都信!]   [他明明可以炸了剧组,却兢兢业业在玩游戏。他真的,我哭死!]   [刚刚说直播吃屎的,留下直播间号啊!我去打赏!]   庄沭和小伙子爬上庞然巨物,鸣笛告诉前后方车辆,收割机将要启动。   橙、绿色相间,一体式联合收割机,在他操控下缓慢驶出安全区。   摄像也就比轮子高点,仰拍角度更为震撼,再加上无人机空中全景。   庄沭穿着白色防晒衬衣,里面图凉快也是背心,露出肩颈紧绷线条,和薄而有力的肌肉。   他很白但丝毫不单薄,双手紧扣黑色方向盘,青色血管爆起,力量感十足。   全神贯注的脸庞,陡然收起温和气质,变得凌厉专注。   许睿、边琸跑到田边引路,看他稳稳操作着巨人般机械沉声入田。   许睿对老板佩服的五体投地:“庄沭真厉害!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阳光让边琸眯起眼,突然释然地笑了:“是我追赶不了的人。”   “每个人都有想要追赶的人。”许睿回头,接住他的话,“倒也不必有结果,来日方长也好,乍然离场也罢,都是最好的纪念。”   边琸呼吸一滞,接住台词:“故事总是这样,相遇了,结束了,将一瞬变成永恒。”   许睿看了他很久,心悸的余韵紧紧压在胸口。   “你的台词课老师有没有说过……”边琸在搜索一个比较婉转的说法,“你好像气息有问题。”   “……”许睿不想聊天了,再见!   在树底下乘凉的大崽们,也跑过来,贺兰、小鱼儿一边一个,拉着睡眼惺忪的西奥。   贺兰跳下麦田,挥舞着遮阳帽:“庄沭!庄沭!”   巨大的机器轰鸣,掩盖掉一切声音,庄沭向许睿挥手,示意他们把大崽们带远点。   小伙子年纪不大,经验丰富,半个身子探出,边看收割轮,边指挥庄沭开始。   庄沭给他一个OK的手势,踩下大油门,换挡变速。   拔禾轮迅速揽过麦子,送向切割刀,碎屑如尘飞扬,打在安全罩上。   脱粒机先是压缩收紧,突然像张开巨口的怪物,喷射出麦粒。   巨大噪声如冲天信号,引来捡食麦穗的麻雀,它们在不远处一圈又一圈环绕。   整个节目组都沸腾起来,大家呼喊着冲进麦田,看着源源不断的粮食,流水般淌入车斗里。   天已大亮,麦田间满是作业的收割机,人们在路边,在田埂上走来走去,在收获的季节里再寻常不过。   而这里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惊奇着城里来凑热闹的那群人,昨天摘了四个大棚的西红柿,还趴在路边吃榨菜炒肉丝,喝面汤,今天居然开着联合收割机下地了?   这时,拍摄明天任务的另外三组嘉宾,也赶到现场,正好目睹庄沭开着联合收割机下田。   影后杜璇激动的无以复加,呼喊加油。   小鱼儿眼睛一刻不停盯着收割机:“贺兰,求你个事儿,让你爸也教教我怎么开收割机呗。”   “想得美。”贺兰眼里直冒金光,“我爸还没教我呢,你后面排着去。”   直播间弹幕全疯了,叫老婆的,叫老公的,甚至有叫爸爸的!   贺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压着一本过期的G驾照,十多年前他也曾心血来潮,考过乱七八糟的证件。   世界有时很大,又时又很小,会将拔除你灵魂的东西,用另一种方式,不经意地送回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注1:来自网络民间小调《小寡妇哭坟》 第56章   由于庄沭搞出的意外太过精彩, 正式任务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可爱。   嘉宾住进村民家中,参与六种农活, 并在过程中寻找解密线索,然后冲向集市,按照线索购买晚饭菜品, 并制作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农家宴。   这期的重点基本都在大崽身上。   贺兰放跑一栏小猪, 跑得到处都是,连滚带爬满村抓。   小鱼儿抓错鹅,被大鹅追到村口, 堵着不让进村。   西奥一共放十七只鸭子,只顺利赶回来一只。   柴雨和阮觅联手捞鱼,双双掉入池塘。   姜穆放羊, 羊走失在山沟里,只有他回来了。   六只大崽别说找线索, 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直播切到在集市这边, 六位嘉宾边等待大崽带线索回来,边聚众吹牛逼。   姜导:“我家姜穆不是很聪明,但遇事很坚持,多坚持也就成功了。”   影后杜璇:“柴雨挺娇气的,带她来就是要上大学了, 好好锻炼一下, 不过她年龄大, 应该还好吧。”   歌后云雁:“阮觅胆小、内向,有小雨滴带着, 两人组合力量大, 我还是相信她们的。”   边琸:“西奥不哭就是胜利。”   许睿:“小鱼儿还算机灵, 找东西挺在行的。”   庄沭:“一点不担心,儿子随我。”   六只大崽在村里乱霍霍大半天,鸡飞狗跳,人神共愤,到村长家告状的人,快把门槛踏平。   下午两点半,寻找线索逐渐收官。   少年们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结伴步行约五公里到达集市,送出线索。   一种农活有三个线索,贺兰只在猪身上找到一个——玉米。   他猜想肯定有“猪”这个线索,四舍五入等于找到两个,至于第三个……时间不等人编吧!   他提前找到小鱼儿、西奥,准备出发去集市。   “鱼儿,你的线索是什么?”贺兰买了三根棒棒冰,分给两人。   小鱼儿掰开草莓味儿的,递给西奥:“鹅吧?”   “就一个?”贺兰皱眉。   小鱼儿咔咔咬着棒冰:“就一个还是我猜的呢!我在村口站了俩小时,鹅不让我进啊?我怎么找线索?”   “好家伙,你俩一个干不过鸡,一个打不过鹅。”贺兰转头看西奥。   西奥吧嗒吧嗒舔棒冰,跟小狗一样,看着他傻笑。   贺兰的手落在他头顶,叹气:“算了,西奥能回来集合就是最大的胜利,线索什么的不要紧。”   三人商量一番,觉得从出题方式来讲,肯定包含主体,那就是猪、鹅、鸭,都是硬菜!   至于其他的嘛……可以编吧,不离谱就行。   于是三只大崽,顶着太阳,嚼着棒冰,雄赳赳气昂昂向集市走去。   贺兰:“我觉得我的菜,很大可能就是排骨胡萝卜玉米汤!”   小鱼儿:“我是铁锅炖大鹅!”   西奥:“可乐啤酒鸭!”   三人相视而笑:“哈哈哈哈哈!冠军我们来啦!”   弹幕笑成一团:   [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一会看到大崽不要暴走哦。]   [许睿不该带维生素,他应该带降压药!]   [姜导对儿子太自信了,姜穆放羊差点把自己放丢。]   [还是边琸有自知之明,接受吧,西奥就是个小吉祥物。]   [我看好庄沭暴揍贺兰,哈哈哈哈~~父慈子孝。]   [不过小雨滴和阮觅还不错,虽然掉水里,但线索找到了。]   [今天影后这组要赢。]   [那也不一定,万一贺兰他们蒙对线索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庄沭他们看着就不像会做饭的呢?]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提前开始笑了!]   庄沭、许睿、边琸百无聊赖,提着矿泉水,一起蹲集市口向大路张望。   时不时有热心的大爷、大妈,过来问他们是哪个村的俊俏后生,有媳妇吗。   庄沭:“谢邀,儿子十六。”   许睿:“我今年刚十三。”   边琸:“不喜欢人。”   突然,热浪翻滚的柏油路上,走来三位疲惫少年。   庄沭站起身:“贺兰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睿眯眼:“许水游!你是爬猪圈里去了吗?这么脏!还舔手?!”   边琸麻木:“活的、没哭,还行。”   三位嘉宾赶紧跑去和大崽汇合。   “胡萝卜、玉米排骨汤!”贺兰抱住庄沭,直接一个抢答。   庄沭拍儿子后背,贺兰好像真的又长高了,跟他站一块儿,猛出个头顶。   许睿掏出餐巾纸,给小鱼儿擦手,黏糊糊的:“你是捡垃圾去了吗?”   “叔,我是铁锅炖大鹅。”小鱼儿一脸认真。   许睿懵逼:“啊?”   “舅舅,我是可乐啤酒鸭。”西奥乖巧无比。   边琸摸着外甥有点烫手的小卷毛,无比平静:“你是什么,我都不会做。”   六个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对啊,线索全找到有什么用,他们好像真的没人会做饭啊?!   庄沭勉强会做简单素菜,但他完全不会做荤菜,不懂如何处理食材。   他求救的眼神,幽幽转到许睿脸上:“许老师,下面该你大展身手了。”   许睿呵呵笑一阵:“你还是把我就地斩首吧。”   他是个老光棍儿,重点技能是点外卖,辅助技能是蹭饭。   边琸放弃吧,他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   三位成年人,十分不要脸地将目光重新放在大崽身上。   庄沭揽着儿子肩膀:“你们不是有家政课吗?学了不少本事吧。”   许睿笑摸鱼头:“语文不及格不要紧,劳动课是及格的吧?”   边琸看西奥,叹气:还是卖了吧。   三只大崽瑟瑟发抖抱在一起:“这就是可怕的成年人吗?”   很快,影后那边大崽也兴高采烈赶来。   “走走走,先别管怎么做,买东西去!”许睿领头,各自分散去买自己的线索材料。   这里是个很大的集市,十里八乡远近闻名,配套齐全,鸡鸭鱼肉鲜活肥美,现杀现宰,收拾得干干净净。   庄沭买东西空隙,向老板询问几种菜品做法,找跟随组务要来纸笔,飞快记下要点,总比一会两眼一摸瞎乱做得好。   两队速度都很快,几乎同时冲向集合地。   导演笑而不语,让大家装好东西,准备出发。   周末五点多,路边都是忙着回家的村民。   他们很快回到五斗村,在一块空地上已搭好锅灶,厨房用具一应俱全,后面堆满烧火的柴火和干苞米棒子,还有人工吹灶的吹管。   总之,这才是九九八十一难的开始。   贺兰和小鱼儿,的确上过劳动课,但学校里都是煤气灶,哪里见过土灶,魂儿都吓没了。   庄沭好在有点野外经验,点火烧灶还挺容易,但土灶没有风箱,根本无法控制火势大小。   贺兰把剁成块的排骨、胡萝卜、玉米,一股脑倒进锅里,催促:“庄沭,火大点,再大点!”   由于东西放得太多,食材切得块也大,水迟迟开不了。   庄沭蹲在土灶口,鼓起腮帮子一顿猛吹,火很快烧起来,浓烟也跟出来。   一时间烟熏火燎,好像点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父子俩很快就被呛得受不住,退出去疯狂咳嗽。   由于他们塞得柴火太多,火势逐渐控制不住,轰轰烈烈烧上锅台。   一眨眼的功夫,大铁锅的木质锅盖开始冒烟,锅边燃起一圈小火苗。   许睿发现,他负责的配菜,葱姜蒜、香菜、小蒜苗,被火光包围,小香葱的尾巴已开始冒烟,蒜皮遇热啪啪爆开,在锅台上开始跳舞。   工作人员也注意到意外情况,果断拿起泡沫灭火器,对着锅台一顿猛喷。   绵密泡沫紧紧覆盖住乱窜的小火苗,十几秒的功夫,烧伤锅台的火焰全部熄灭。   工作人员又打来一桶水,冲刷干净被泡沫裹住的灶台,露出黑乎乎的本来面目。   庄沭心凉了半截,排骨汤怕是只剩骨灰了吧?   许睿火速抱走烧得黑乎乎的搪瓷小盆:“我的葱!我的姜!我的蒜啊!”   贺兰垫着毛巾打开锅盖,锅里面黑得好似要出石油,排骨、胡萝卜和玉米连锅焦炼在一起,黑漆麻乌不分彼此。   直播间鲜红置顶滚动:直播嘉宾为反面教材,无论在野外还是室内都要注意用火安全,发现火情请及时拨打火警电话。   弹幕全在刷“炸厨房小分队”。   接下去的比赛没啥悬念,影后组虽然也小炸一番厨房,但跟庄沭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庄沭这边也没彻底放弃,小鱼儿、西奥把从锅里扒出来的化石,放进清水盆里来回洗,好容易洗出几根能分辨的排骨,至于胡萝卜和玉米,大概需要神仙来救了。   边琸把洗干净的排骨扔进砂锅,倒上开水,眼一闭端上饭桌,爱谁谁吧。   村长支援他们一口新铁锅,和一口小煤球炉子,否则这仨今晚上就只能带崽乞讨了。   影后那边,三位都有点做饭本领,虽然不习惯土锅土灶,但至少烧得鱼勉强能看出是条鱼,炖得羊汤除了葱花是糊的,起码有香味飘出。   再看庄沭这边,厨具基本烧黑,配菜全部爆炸,只能用工兵铲翻炒大鹅。   太阳即将落山,场地拉起五颜六色的小彩灯,盘碗锅灶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本周任务进入最后倒计时。   庄沭这边完全来不及制作最后一道菜,只能把鸭子扔进锅里,啤酒、可乐一起倒入,锅盖还没盖上,导演喊停的声音已响起。   影后组其实跟他们进度相似,最后一道菜也在锅里。   摄像顺着长桌,将嘉宾们的菜品一一展示给直播间观众。   [庄沭这边不是做饭啊,简直一副地狱众生图。]   [没想到影后手艺这么好,要是火候合适,就完胜了!]   [姜导也不错,羊汤做得有模有样。]   [边琸做得可乐啤酒鸭……能把我送走!]   [庄沭这组做的菜,都是空着肚子来,拉着肚子走。太可怕了!]   [还是庄沭的排骨汤牛逼,砂锅跟骨灰盒似的。]   [影后他们赢定了吧。]   [其实我一直想问,他们做的这些东西,线索是对的吗?]   [我也怀疑,早上感觉大崽都没猜出来线索的样子?]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除了柴雨其他人都是编的。]   导演先从影后这边说起:“除了小雨滴的糖醋鲤鱼,其他菜的线索全是错误的!”   现场一片哗然,抱着必输决心的贺兰都竖起耳朵,原来大家都是编的啊,太好了,挨揍起码能组团啊!   导演走到庄沭这边:“你们更离谱啊!除了玉米一个线索都没对!”   “贺兰的线索是玉米山药粥;小鱼儿的线索是芥末鹅掌。”他摸了摸西奥的小脑袋,“西奥的是凉拌鱼腥草加小米辣,都是比较简单的菜品,让你们全搞成硬菜。”   庄沭垂眸看了眼砂锅里的水泡猪骨灰:“贺兰,来吃晚饭,不许跑!”   “许水游!你也不许跑!”许睿是行动派,已经去追侄子了。   边琸轻摸西奥的小狗头:“你说可乐,我就知道你是编的。”   西奥捧着可乐罐点头:“西奥想喝可乐。”   一望无际的平原,紫红色天际线吞掉落日长长的影子,天空暗下来,夜晚悄无声息降临。   村中嘈杂的小广场,有人在欢呼胜利,有人在叫救命。   险胜的影后组,大快朵颐享受劳动成果。   庄沭、许睿、边琸穿着碎花围裙,在空地里洗锅,这是他们本周失利的惩罚。   第二周直播圆满结束,回到酒店,三人才拿回自己的手机。   边琸拿起来一看,自己多了个cp超话,叫“琸沭一帜”,人气还不低。   而他本人微博下,无数粉丝在微博下哭着喊着,叫他退出节目,叫公司告庄沭碰瓷,告行星域恶意炒作。   他拿着手机长久思考,这些人到底喜欢他哪里啊?想不通。   手指逆反地打字,发布新微博:虽然输了但很开心,节目很精彩,搭档……   边琸的手指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映出许睿的脸,猛然回神,删掉最后两个字,发了出去。   许睿打开手机,首先就是米沙拉优美的问候,顺便把边琸也捎带上埋汰,说他两俩大活人,没干过一只电子宠物?   许睿一头雾水,赶紧5G补课,终于发现庄沭脚踝链美妙绝伦的解读。   “漂亮!”视帝发出吃瓜的声音。   他对庄沭只有尊重和好奇,简单浏览一下,转眼就去看新发微博的边琸。   影帝短短一句话,“开心”两个字,捅了马蜂窝。   无数人蜂拥而至,因他感到开心而失望。   捶胸顿足指责他堕落,掉身价。   他们宁愿臆想,边琸收公司捆绑,被行星域压迫,不得已参加节目。   在节目里,他被糊咖碰瓷精庄沭黏住吸血,粉丝日夜不停为救他奔走。   现在,一句“开心”表示,节目里的一切都是他主动的,愿意的。   狠狠打了粉丝一个大嘴巴子,所有人都开始发癫。   许睿火速给他妈发微信:妈,你赶紧帮我给边琸留个言,就说他开心的样子特别好,要保持。   许妈妈正在看八点档电视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撩一眼儿子信息,就嫌烦人。   但她还是拿起手机,给边琸发了条私信:你开心的样子特别好看,要保持。   边琸看到私信,先是莫名其妙,仔细看到ID,又了然于心。   明明人就在隔壁,也要用小号说话,迂回的真诚,真是比他还别扭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庄沭和贺兰也在高强度补课。   整个互联网,都在为庄沭与“无我”的凄美爱情嗑生嗑死。   贺兰看得直呼不可能!   老贺你在干嘛?你都快干不过一只死去的电子宠物了!   这个“无我”可真是阴魂不散!   说到追求庄沭,喘气儿求婚的边琸他都不怕,因为庄沭绝情得令人发指。   但“无我”不同,贺兰敏感察觉到,庄沭对他抱有偏爱,那种每看一眼都会在心底打个对号的纵容。   他攥着手机,在床上扭成一只大蛆,慢慢、慢慢装得云淡风轻转身……   庄沭屈膝蜷在沙发里,睁着猫一样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手机。   一会捂嘴偷笑,一会咬住下唇含羞打字,脑袋还晃来晃去。   戴着脚踝链的脚丫子,脚趾蜷起又伸开,愉快地在沙发上蹭来蹭去。   贺兰眉头蹙起,感觉一丝微妙的不妙:爹哋的春心正在荡漾啊!!   至于怎么荡起来的,那还用说吗!肯定是电子宠物“无我”啊!   贺兰握拳,不行,老贺这不争气的,老婆都快没了,连个屁都不放!在这么下去,离婚我跟庄沭指日可待啊!   他下床闪进卫生间,给亲爹发微信:老贺,醒醒,别睡了!你老婆就快成别人老婆了!你现在连个电子宠物都不如!   末了还嫌不刺激,把微博热搜,庄沭cp超话,还有上百万人点赞的凄美爱情故事,一股脑发过去。   贺兰大马金刀跨坐在马桶上,扶额自语:“老贺动起来,男人追老婆,不能全靠儿子啊!”   庄沭注意力全在“无我”身上,压根没留余神给小藏獒。   因为节目的关系,他停下直播,也有段时间没上过游戏,不知福什么时候“无我”又有更新。   他刚用“游震”互动完,得出结论,这是有人故意做得局。   “无我”新资料更新时间,就在他戴上脚踝链前后。   “老狐狸……精。”他的手指不知不觉落在脚踝链上,来回拨弄。   如此精心设计,埋线千里,亲自掀开真面目,也不枉他跳入这场浑水里滚一圈。   之前种种细节都表明,贺正有可能就是“无我”,但庄沭没有证据,而且贺正狡猾又嘴严,很难让他现出原形。   这场狩猎游戏,他在明,贺正在暗,猎物狡猾,猎手难当。   那么……如果换种形式呢?   庄沭捻起茶桌上的一枚玉白棋子,念了句戏文:“我若跳那万丈红尘,不知和尚跟是不跟呢?”   最好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不是吗?   酒店房间里,安睡前只点了盏台灯,照亮方寸间。   他下巴搁在沙发背上,捏紧指间玉般白子:“落子无悔。”   庄沭闭上眼,好想知道另一只雎鸠长什么样子呢,好想好想。   他一定是安静又孤傲的一只水鸟,飞的极高,发现猎物时,俯冲直下,低空掠过,贴水而行,在湖面上划一道利落白线。   他的羽毛又黑又亮,太阳直射下来,反着金属色泽,是世间最脆弱的铜墙铁壁。   他永不停歇,不知疲倦,偶尔回头绝不留恋……   庄沭恍惚从梦中惊醒,昏黄的灯照着一小块地方,长长的影子笼罩下来。   手机信息声响起,他低头点开。   贺正:晚安,等你回家。   他和贺正的信息,总是简单的三言两语,他们好像无话可说,却总能惜字如金地说完千言万语。   庄沭脚指轻蜷,眼眸低垂,他明明离开家才三天,却觉得走了好久,走了好远,恍惚着不停回头,去看,去确认,真的有人在等我吗?   他有点紧张地蜷紧身体,脸颊搁在膝盖上,侧耳听着心跳,嘭嘭嘭,逐渐失了节奏。   他居然在一个夜晚,满怀惆怅地思念一个人,想要回家。   回家这个念头满满占据着心脏,庄沭爬起来换好衣服,揣好驾驶证。   贺兰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他整理妥当,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快十点了,你干嘛去?”   庄沭又从包里翻出数据线,缠在手上就往出走:“回家。”   “回、回、回家?”贺兰懵逼,“现在?回家啊?”   庄沭走到门口,嗯一下又补充道:“对,回家找你爹。”   “找老贺?”贺兰一脑子浆糊,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外走。   庄沭将他搡回去,站在门口嘱咐:“明天你跟剧组返回,好好睡觉,敢跟出来揍你!”   贺兰被他格外认真的表情吓到,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   他急得转圈搓头:“大半夜的回家找老贺?什么事儿这么急?”   原地转六圈,他猛然惊醒:“不会是……要和老贺谈离婚吧?”   贺兰吓得一激灵,赶紧掏出手机给亲爹发信息:老贺,突发突发!庄沭如果回去找你离婚,你可千万别同意啊!不能便宜了“无我”!   庄沭下楼给节目组要了辆车,又找许睿、边琸托付好贺兰,这才迎着夜色钻进车里。   手落在方向盘上时,他犹豫了,即便证明“无我”是贺正,又能怎么样?他所求的结果究竟是什么?而贺正又会怎么想的呢?   庄沭发动车,坚定地像是要奔赴一场战争。   他这一生,吃过太多苦,面对过太多因踌躇而错过的结果。   人总要直面内心真实的贪婪,越没有什么,越想拥有,越靠近越害怕失去,却百死不能回头。   夜色很美,清透夜空,薄云涌动,月亮偷偷躲了起来。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碾着满街空旷,开上高速……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魔镜啊魔镜,谁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呢,是我,我有老婆!:) 第57章   夜很深很沉, 路途并不远,但人烟稀少。   偶尔路过休息区,才能看到灯火通明, 排得整齐的大车,也都累得疲惫入睡。   庄沭开着深夜电台,主持人嗓音醇厚, 伴着沙沙的电波声, 给路途披上一丝迷离。   一路没有月亮,能看到涌动的云层,在远处流动。   车开下高速, 雨终于落下,夜空被水汽洇湿,黑得沉甸甸的。   电子锁识别成功, 嗡嗡两下弹开门锁,一瞬间门厅感应灯全部亮起。   庄沭回身轻轻关上门, 抬头就看见置物架上, 摆着胖乎乎的Q版“无我”。   他被放在橙亮射灯下,是整个架子最温暖的地方。   他还是那样,闭着眼,睫毛又长又翘,发尾坠着玉石, 卷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一如初见。   庄沭的手指隔空点在他的泪痣上, 看了良久,直到被费芦雪的声音打断。   “庄先生, 您怎么这么晚回来?”费芦雪和阿姨披着衣服跑过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庄沭收回手臂, 低头换鞋:“没事,我就是提前回来了。”   “开车回来的啊?”费芦雪震惊。   节目直播她一天不落地追,快八点才结束,没大巴没高铁,想回来唯有开车,大晚上又下雨,四五个小时开回来,仅仅是提前回家?   庄沭额发有点湿,衬衣也落了雨雾。   他开剧组的车不能进轩玺地库,只能停在稍远的地方走过来。   “您先擦擦,身上都湿了别感冒。”阿姨拿来毛巾,费芦雪边嘱咐,边调节空调温度。   庄沭擦了擦头发:“雪姐我没事,打扰你们休息了。”   “洗个热水澡再睡吧。”费芦雪忙前忙后,去厨房煮姜茶,“庄先生,您不要着急,天黑开这么远车程,太危险了。”   二楼客厅,只亮着星球灯落地灯,是贺正从国外带来的。   橙色的月亮,在轨道上围着地球旋转,忽明忽灭,起起伏伏,好似转了亿万年。   “雪姐,贺先生呢?”庄沭盯着那盏灯,心神微动。   费芦雪把姜茶递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非常谨慎地说:“贺先生今天是在家的,晚间突然有个应酬。”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庄沭低头喝姜茶,难怪费芦雪脸色突变,他这模样像极了夜奔查岗。   他喝掉小半杯姜茶,就往楼上走:“雪姐我去睡觉,你也早点休息,抱歉把你吵醒了。”   “庄先生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费芦雪担心地看着他,“记得洗澡,不然会着凉。”   庄沭点头,上楼走到房门前,看了眼隔壁紧锁的门。   心里仅有的几分失落,也在理智回归后,消散殆尽。   幸好、幸好,还没有碰到。   他进屋靠在房门上,月亮爬上薄云,收敛起白亮的光,雾蒙蒙像罩了层窗纸。   夜深了,你在哪里呢……   贺正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酒店睡眠系统显示,他睡了五小时十六分,只有两小时深度睡眠。   很意外,他做了个短梦,谈不上好坏,只是很清晰。   梦里他还年轻,骑着机车穿街过巷,突然撞断了老宅门槛。   大哥站在屋檐下,看见他笑着说:“阿正回来了。”   天在下小雨,贺正有些狼狈,扶着门槛急切地说:“哥,别笑了,快帮帮我。”   “断了就断了吧。”大哥的声音很远,但目光很近,“我们阿正以后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要去扶什么破门槛。”   雨越下越大,贺正身上湿透了,还在摆弄破门槛,再抬头时,大哥已不知去向。   破败院落,凹凸不平的石条地面,积着一洼一洼水,雨砸下来,溅成一片白色。   年轻的贺正站在大雨中,茫然不知所措……   贺正拉开窗帘,走到露台上点了只烟,没有抽,看着它微弱火光在晨风里,明明灭灭。   他是个理智到近乎苛刻的人,不喜欢做梦,那些光怪陆离,总想扒掉他的盔甲。   如果有人能研发剔除梦境的产品,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投资。   昨晚美国的律师团队传来消息,FVX收购案件有重大突破,众议院几番干涉后,终于对收购透露出比较积极的态度。FVX内部也发出了正式交易的信号。   此次跨国收购长达三年,无数人心血砸进去,难得有好消息传来。   贺正回到公司,紧急召开会议,制定下一步计划,并决定第二天飞往美国,亲自坐镇本次收购。   由于第二天行程较紧,随行高管和他都入住了集团旁边的五星级酒店,方便随时出发。   祝修进来的时候,老板已整理妥当,正在吃早饭。   他带来两个消息,一个是私人飞机、航线都准备完毕,另一个是庄沭昨晚半夜开车回家。   贺正从邮件中抬头,沉默一瞬,表示知道了。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面?   压抑的期待,在胸口流窜过,被沉入更深处。   贺正略微走神,眼前有只淋了雨的小狐狸,湿漉漉、可怜巴巴地挠沙发。   “先去趟公司,准备出发吧。”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完这句话时,带着多么遗憾的叹息。   事发突然,贺正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就准备离开。   刚到电梯厅,他摸摸手机,好像少了“无我”那台实验机?   祝修马上返回,叫人仔仔细细翻找,却毫无收获。   贺正回想一下:“昨晚落在家里了。”   “我这就派人给您去拿。”祝修说着就要拨费芦雪电话。   贺正打断他:“不用,就这样吧。”   庄沭那么聪明,多次试探,随着脚踝链曝光,他手上已毫无底牌,不需要玩不起的,藏起个实验手机。   如果、如果这就是天意,那便顺其自然好了。   贺正整理下袖口,迈开长腿,大步走进电梯。   ……   庄沭是被鸟吵醒的,露台上觅食的斑鸠,“咕咕、咕咕”地叫着。   他睡眠清浅梦多,睡得越晚醒得越早。   躺在床上,他脑子里出现各种烤小鸟画面,多放孜然、辣椒、五香粉,解气后带着晕乎乎的头疼,缓慢爬下床。   起得太早,屋里很安静,楼下厨房偶尔出来准备早餐的声音。   二楼客厅还落着纱帘,朦胧天光下,星球灯恪尽职守地转着,贺正买的玩意,跟他本人一样无趣、刻板。   庄沭百无聊赖,不怀好意接近星球灯,贱贱伸出手指阻碍它转动路线。   发出柔亮光芒的月球,滚动到他指边顿住,往后退了退,见他没有收走障碍的打算,居然灰溜溜地倒退回起点。   “滴”一声短促报警后,星球灯熄灭,它罢工了?   庄沭看得目瞪口呆:“玩不起吗?”   他悻悻罢手,准备去开主灯,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一下。   夏天室内拖鞋很薄,庄沭很快感觉到这是部手机。   他捡起来一看,虽然是智能手机,但看上去很老土,厚重而且是没见过的品牌。   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亮起,居然没有密码,直接进入主页面?   主页面干净到只有一个应用图标,这是难以想象的情景。   “npc实验版?”庄沭越看越奇怪,应用图标和《武战》游戏一模一样,只是名称相差很大。   他犹豫一下点进去,依旧没有密码,只是ID处显示是贺正的手机号?   “AInpc调试系统,智能手机端。”庄沭一字一句念出系统名称。   这跟老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用他的手机注册的?   睡眠不足让庄沭思考迟钝,脑子里像有钝锤击打,突然警醒又立刻迷糊下去。   当他点开日志,更加震撼五千多页,光最近一周就有三百页。   庄沭像被烫到一样,无从下爪。   他在一团乱麻里,点开两周前的日志,突然瞳孔地震,居然是老贺与AI的对话!   AI(相思成灰):你老婆已经两周没有上线了。   贺正:他在忙。   AI(相思成灾):那我换装换了个寂寞,给谁看啊?   贺正:他会看到的。   AI(相思成灾):承认吧,你喜欢他。   贺正:……   AI(相思成灰):雎鸠,你在向他求偶,却不肯说喜欢。   贺正:我们是合法夫夫。   AI(相思成灰):合法但不住一个房间的夫夫。   贺正:这没有影响。   AI(相思成灰):你在害怕什么?   贺正:从未拥有,不便束缚。   AI(相思成灰):那就这样默默的看着,直到他离开你吗?   这个问题,贺正一天一夜没有回答。   本以为下次上线,他会假装看不到问题,却没想,他是真的去思考了。   贺正:我会克制,但是……我也会想念。   之后,贺正没再上线,中间是AI“无我”的自我维护信息,还有游戏内路人各种调戏信息。   庄沭看得都恍惚了,终于明白“无我”人格分裂的来源。   他一直不敢确认老贺就是“无我”,唯一阻碍就是“无我”还有个特不靠谱的人格,与老贺南辕北辙。   这下真相大白,原来“无我”是贺正调/教出的npc,只是调得有点跑偏。   庄沭也曾天马行空地猜想过,“无我”压根不是什么npc,就是老贺从游戏公司内部要到的特殊号。   是他太过孤陋寡闻,原来老贺是用这种方式,在很早很早以前,就陪在他身边。   庄沭迫不及待翻到最近一段对话日志。   AI(相思成灰):余生空留念想,你是个自虐狂吗?   贺正:不是,但也习惯了。   AI(相思成灰):你承认了,你爱上他了。   贺正:我试着克制过。   AI(相思成灰):说出爱,似乎对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贺正:什么都没有,就不怕失去。   AI(相思成灰):你很矛盾,我不理解。   贺正:我不确定,我有资格去爱一个人。   AI(相思成灰):为什么?   贺正:因为我爱的人,他们……都不在了。   “滴”短促轻响,星球灯突然恢复运转,柔亮月球慢慢滑向,固执亿万年的轨道,围绕着地球旋转。   天亮了,太阳却没有出来,纱帘透出青色的光,小客厅雾蒙蒙一片。   庄沭攥着手机,坐在地毯上,脸上表情是空白的。   别人眼中的贺正,永远是勤奋的,忙碌的,如一台永不停歇的血肉机器。   他自律稳重,冷静果断,从不耽溺任何事物,大多时候都只是置身事外的高人。   他冷的像一块高傲的冰,在神面前,许下永不消融的诺言。   没人在意,他是否有一颗跳动的心,有温热的血,有柔软的肉。   他强大到无坚不摧,也强大到一无所有。   这种感觉,庄沭品尝过无数次,每一本书,每一次轮回,像树木生长的根,会慢慢将人拖入死境,烂入泥土,分解成肥料,被永久地遗忘。   庄沭伸出手,青色朦胧的光照在上面,掌纹清晰,生命线很长,能活很久,不会丢下那个人。   这只手,抚摸过那台冰冷机器,知道在监牢般的身体里,有一颗火热的心,它跳起来那么有力,那么热烈,甚至灼烧到他的指尖。   费芦雪轻手轻脚走上二楼,突然看见蹲在茶几边的人,吓一大跳。   “庄先生,你怎么起来了?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啊?”   庄沭起身,看起来精神不错:“雪姐,我有事要出门,不吃早饭了。”   “啊?那怎么行,都做好了,多少吃点吧。”费芦雪满目担心。   庄沭连声说不用,快速换好鞋,走进电梯去地库开车。   费芦雪开着门,目送他急匆匆离去,担心蔓延开来。   庄先生看起来不是很好,不会与贺先生有什么事吧?   哎呦!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关上门,双手合十许愿:庄先生、贺先生都是很好人,保佑他们平安、长久。   庄沭边开车边给陶微打电话,得知贺正还在公司,不过马上准备飞美国出差。   他淡定吩咐:“你先给我把人堵住,我马上到。”   说完挂断电话,开导航直奔贺家集团公司。   陶微拿着手机,感觉职业生涯马上要完蛋了!   贺正扣上西装扣,打开办公室门,就见两个助理像门神一样,把路堵得死死的。   “你们要干嘛?”他长眉蹙起,莫名其妙。   祝修不想找死:“陶助理有事跟您汇报。”   “没有时间,回来再说。”贺正给他一个让开的眼神。   陶微灵机一动:“庄先生刚打电话说,他要来送您,已经在路上了。”   贺正顿住,再看了看表,吩咐祝修:“再推迟十分钟。”   “你下去接人。”他转身返回办公室,对陶微说。   关上门时,贺正调整腕表,调慢了五分钟。   十五分钟,掩耳盗铃也罢,自欺欺人也罢,他想给庄沭留下更多时间,奈何今天实在太特殊,很多人在等他。   他多年严苛自律,不肯放纵一息,严酷守护着大哥留下的一切,心里唯一保有的情不自禁,只有那短短的五分钟。   清晨未进入高峰的街道,庄沭车技高超,压着限速疾驰,没进地库,直接开入大楼广场,横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外。   庄沭下车锁门一气呵成,陶微立刻上前:“贺先生推迟了十分钟,等您呢。”   “谢谢,辛苦了。”庄沭穿得很随便,衬衣牛仔裤,不知道还以为哪里来了个实习生。   未到上班高峰的大厅,只有安保和保洁在忙碌。   陶微将他引到最里面的专梯,刷卡后扶门请他先进。   这时他才发现,庄沭手里捏着个泥娃娃?   庄沭指尖不停摩挲着“无我”发梢,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内心焦灼着。   高速电梯又快又稳,将他们送到总裁办公室。   电梯门缓缓张开,庄沭看见贺正就站在不远处,专门在等他。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三件套,深色领带,肩线到手臂,挺拔锋利,像一柄孤独的刀。   男人五官深邃,眉目俊朗,嘴唇轻抿掩饰着情绪,淡然里有股凛然不容侵犯的傲气。   庄沭走出电梯,突然站住,就这样远远描摹着他的轮廓。   贺正仿佛能读懂,弥散在空气中的情绪,没有着急的动作,一动不动,任他看穿伪装与底牌。   太阳跳出雾霭的缝隙,向电梯厅投下一瞬光亮,在地面上拉出他们浅淡又颀长的影子。   他们只有短短十五分钟时间,是爱人们在第一秒就相拥,都会抱怨温存的流逝。   可他们只是平静地对视,看到彼此眼中淡淡的眷恋。   贺正慢慢走过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有他们的影子,肆无忌惮交叠在一起。   他垂目深情又不舍,手碰上庄沭指尖,指腹顺着指节攀上去,最终落在手心里,紧紧攥起。   庄沭的手指,带着晨雾萧瑟的冰冷,贺正的手很大,干燥温暖,捂着一团凉雾,很快便热了。   他们没有说话,聆听时间在寂静里流淌,一分一秒奔赴心房。   贺正牵着庄沭的手,沉默又坚定地走过悠长走廊。   走廊上挂着贺氏集团的业绩、历史,和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在这里,他每日匆忙而过,从未留意这条走廊如此长,好像一条时光隧道,那些好的,不好的回忆,如一场春雪簌簌而落。   身边没人的时候,这里的冷意,会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必须咬紧牙关飞快地冲出去,遗忘,再遗忘。   而当他牵着庄沭的手走过时,回忆的痛苦仿佛被时光稀释,雪落下来轻飘飘一层,很快就化了。   贺正关上门,偌大办公室空如旷野,他们就站在门口,鞋尖对着鞋尖的方寸之地。   “你的护身符,落在家里了。”庄沭一直垂着眼,不是不想看,是不忍,怕再多看一眼,就不会容许他离开。   贺正的手很大,“无我”落在掌心,变成小小一只:“谢谢,麻烦你跑一趟。”   庄沭顶着雨雾而来,头发氤得湿黑,头顶没来及收拾的聪明旋儿,扎起一根不听话的软毛,可怜又可爱。   “抱歉,在这个时候,有事要处理。”贺正忍不住抚过他绵软发丝,语气里的遗憾惆怅,蔓延开来。   他并非天性凉薄,只是理智到近乎残忍,这个世界上他永远要去做对的事,有利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庄沭摇头,打开自己的掌心,再打开他的掌心,两只手向上,如一组坦白的誓言。   “你看,我的生命线好长,都快到手腕了。”他比划下来,手指落在贺正掌心生命线上,“你呢,也很长,但比我短点。”   贺正看着他,专注的眷恋从眼神里漫出。   “所以,”庄沭慢慢将掌心合在他的手掌上,“我会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贺正瞬间明白其中意义,被打入心底的柔软禁地,落下一根轻羽,悸动的轻颤在血液中横冲直撞。   庄沭还未反应,便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干燥温暖的白檀香环绕着,让他闭上眼,留下满足的喟叹。   “即便离开,我也比你晚,你放心,别害怕。”庄沭回应拥抱,掌心落在男人背上,轻轻拍了拍。   贺正对情绪克制的很快,拥抱的力道瞬间收敛,他像退去的潮水,给庄沭留下潮热的一片沙。   正欲开口,手机震动,男人拿起平静听完祝修十分钟报时,说道:“你弄错了,还有五分钟。”   庄沭没有戳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无论是五分钟,还是五十分钟,对他而言都太少、太少了。   贺正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的情感被动又自虐,深如潭水。   “抱歉。”拇指来回摩挲庄沭的下颚线条,他的眼神逐渐染上侵略性。   庄沭脖颈白的好似一捧雪,轻轻一碰就会融化。   而他就是雪化时的阶梯,被映出青灰色的心。   庄沭仰头看他,眼睛亮得仿若星辰:“嘘~不要说抱歉,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   贺正迎着他低头,抵着他的鬓,贴着他冰凉额角,长久地跟他对视。   男人太高了,庄沭叹息,手摸到他的领带,往下拽,借力向上唇尖碰了碰他的唇角:“我想看看你的那只雎鸠,它在哪里。”   贺正捧着他的脸,鼻腔里的呼吸声短而急促,催促时间的手机,在寂静里嗡声鸣叫。   “等我回来好吗,等等我。”贺正的心神像风暴里的小舟,摇曳抵抗。   有很多人,很多事还在等他。   犹如大雨中断裂的老宅门槛,狠狠压在他身上。   贺正双手从庄沭脸颊滑落到脖颈,再到肩膀、手臂,最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时间到了,我要去机场了。”   “我知道,那你要快点回来。”庄沭用最后一点任性,回握住他的手。   贺正最后拥抱他一下,打开门长久驻足,却不敢回头,直到手机催促再次响起,才不得不迈开长腿,向电梯走去。   电梯里,祝修按部就班汇报着收购案的最新进展。   贺正摸着被庄沭抓过的领带,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想起早晨的梦,大哥在雨中对他说:“我们阿正以后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要去扶什么破门槛。”   他的心回味着拥抱的味道,在监牢里横冲直撞。   电梯的数字还在向下跳动,三楼、二楼、一楼……   贺正突然摁下开门键,沉声对祝修说:“出去!”   祝修迷茫却遵守指令,一步退到电梯外,眼睁睁看着老板面无表情关闭电梯门。   电梯面板显示,他将重新回到三十三层,总裁办公室。   电梯里四面八方投射着贺正的身影,如重重迷宫,而此时,他再也不会迷失其中。   电梯门缓缓打开,贺正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解开袖扣,走向办公室。   那里有个人在等他……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庄沭站在落地窗前, 晨雾散去,CBD一览无余。   三十三层办公室实在太高,低头望去, 街道上的汽车小的都像蚂蚁,更不要说人了。   从高处俯瞰,广场前停着一辆宾利慕尚, 大门和车之间距离很短, 即便贺正出现,也看不到什么,庄沭却固执地完成告别的全部程序。   他有点头疼, 带着高处的晕眩,这么长时间贺正都没出现?   庄沭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生怕错过短短一瞬的送别。   突然, 办公室大门重新打开。   庄沭以为是陶微,没回头:“我再待一会就回去。”   直到来人脚步声被地毯吸收, 长久没人回应他的话, 庄沭猛一回头,就被一双手臂掠夺进怀抱中。   庄沭没来及说一句话,就被更紧地桎梏在对方怀里,淡淡的白檀香萦绕在鼻间。   “贺先生?”他整个人被包裹在男人怀中,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你要迟到了。”   贺正的手从他后背落下来, 准确无误捉住他的手指, 五指交扣纠缠在一起:“没有行程。”   他拉开点彼此的距离,低头去看庄沭的眼睛, 再次重复:“行程取消了, 我在这里, 哪里也不会去。”   说完,贺正忍不住,用指腹去蹭庄沭闪着薄光的眼睛,像抚慰珍宝般,轻触到眼角,让那里带上一抹薄红。   庄沭刚刚被他嵌在怀中,这才来及看清男人。   他走时背影笔挺锋利,如今外套没了,领带也松开,总是一丝不苟扣起的袖扣,也解开松散在手腕。   似乎解除掉这些禁锢,贺正的气质都难得温和起来。   他依旧高大,脊背直挺,肩宽臂长,给人极致的安全感。   他的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英俊得叫人移不开眼,现在,他低头垂眸,目光沉甸甸落在自己身上。   心悸的余韵压在胸腔里,与心跳融为一体,噗通、噗通跳动着。   “你把雎鸠藏在哪儿了?”庄沭色胚似的,将他五官吃了一遍,突然生出点捉弄的小心思。   他这个人,骨子里就爱招惹人,越喜欢谁越爱捉弄谁,乐此不彼。   贺正胸口快速起伏几下,往外松了松领带,开始解衬衣扣子,从最上面那颗开始。   古铜色骨节分明的手指,纠结在小巧玲珑的衬衣扣上,一种既荒唐又致命的吸引力。   庄沭屏息看着,觉得快要窒息,可贺正实在太小气,解到胸口便停下手。   他只能从领口看见半边银白链条,下面挂着只精美的水鸟吊坠。   不同于他脚踝链上那只,餍足闲适,贺正的这只展着巨翅,掠过长空攻击猎物的形态。   庄沭坏心眼抽掉他的领带,毫不客气拨开领角,再用指尖捧起小小吊坠,看着看着慢慢靠近,最后,不带任何色彩地放在唇边,似碰非碰。   “贺先生,请问,他何时落地,回到我的身边?”   贺正极快地将他拽入怀抱,碾压着他的唇,重重吻了上去……   下了一夜雨,云层又厚又多,太阳只好见缝插针,洒下光点。   大几百平米的办公室,仅有一张黑色办公桌,和同色皮椅,整面落地窗一览无余。   贺正靠在宽大椅子里,庄沭累极了,小动物似的趴在他身上,闭眼歇息,手臂牢牢环着他的肩颈。   他身上披着贺正的西装外套,露出一小点雪白肌肤上,落着红色指痕。   贺正低头抵着他的鬓角磨蹭,汗津津地贴着。   “老贺,”庄沭长叹口气,“求你件事儿。”   “嗯。”贺正从鼻腔里发出个餍足的声音。   庄沭可怜兮兮攥皱他的衬衣:“以后办公室里,买个沙发行吗?”   他都不敢回头去看黑色L角办公桌,它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作用!   贺正闷笑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好,我记下了。”   “还有我的白衬衣,都撕成抹布了!赔!”庄沭在他怀里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贺正拉起西装外套,防止春光乍泄:“赔,赔一百件。”   “你想得美!一件一件让你撕着玩儿吗?”庄沭气呼呼,他头疼、腰疼、屁股痛、腿疼。   贺正宠溺地拍他的后背哄着:“一会衣服就送来了,是我不对。”   要命!庄沭又回想起,刚刚贺正打电话让陶微去拿衣服,从里到外一整套!   是不是全公司都知道,他在办公室把老贺给睡了啊?!   贺正手上玩儿着吊坠,一眼看穿说道:“你这么厉害,要丢人也是我丢人。”   “你要这么说,那我还真有一丢丢舒服了。”庄沭额上还有点余汗,眼角和脸颊也微微发红。   贺正用拇指蹭开他鬓角的汗珠,哑然失笑。   突然,桌上静音的手机闪动,是贺兰的来电。   庄沭如被捉奸,猛地窜到贺正怀里,绷着大眼睛询问。   贺正抱住受惊的小狐狸,长眉微蹙,神情里透出一丝嫌弃。   “喂。”他接起电话,气定神闲。   贺兰声音贼大,几乎在怒吼:“老贺!庄沭跑了!跑了!”   “好好说话。”贺正看一眼怀中又软又娇的小狐狸,心里面点头,没错是跑了,跑到我怀里了。   电话里传来行李箱的声音,看来贺兰是刚进门。   “雪姐说庄沭一大早就出门了,跟谁都没说去哪里!这可怎么办啊?”贺兰焦急。   庄沭靠在贺正肩膀上,手里玩儿着他的雎鸠吊坠,眼前满是小藏獒甩着尾巴转圈儿的模样。   贺正不想理他,敷衍了事:“他是你爸,你丢了,他都不会丢。”   庄沭点头如捣蒜,钻到他肩窝里笑。   贺兰不服气:“老贺,你肯定没看我微信!你要是看了,我就不信你还坐得住!”   “我跟你讲,八九不离十,你就要没老婆了!”   “胡说!”贺正揽住庄沭的手收紧,又拉上滑下去的西装外套。   庄沭笑得快要掉下椅子去,完全靠他支撑。   贺兰被他吼得一愣,脾气也上来了:“你看看网络上,庄沭是边琸老婆,是许睿老婆,是无我老婆,是大家的老婆,就不是你老婆!”   一句话把他爹噎得,没找到反驳词句。   贺兰嘴炮硝烟滚滚:“其他人就算了,你知道无我吗?那是只电子宠物!老贺你在庄沭心里,八成排在电子宠物后面啊!你这个年龄,你还睡觉不看信息,你睡得着吗?”   贺正被亲儿子教育的一愣一愣,头都大了。   贺兰:“全网嗑无我、庄沭啊,赛博婚礼都举行了八百回!庄沭自己都嗑疯了,他昨晚上看无我,看得魂都飞了,那眼神拉丝拉的,跟刚出炉的芝士似的!”   “是吗?”贺正回着儿子的话,低头去看装死的小狐狸。   庄沭窝在那儿,疯狂骂贺兰这个小漏勺嘴!   贺正打开免提,把庄沭抱高点,问儿子:“说说看,他对无我什么感觉?”   “那还用说,但凡无我是个人,庄沭能直接踹了你,带着我立马改嫁!”贺兰说的斩钉截铁。   “哦。”贺正轻掐庄沭下巴,逼他抬头。   庄沭听十六岁的儿子,尽情描述自己昨晚春心荡漾的过程,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哦?”贺兰对亲爹的反应十分失望,“反正庄沭昨晚上激动的,抓起钥匙连夜开车回家。你说,他为啥这么激动呢?我都怕他一冲动,跟你离婚。”   庄沭忍不住,伸爪子去够手机,离屁的婚!小崽子,我看你是挨揍少了!   贺正把他抓回来搂紧,见他还想说话,一低头狠狠吻住。   手机还接通着呢,对面那玩意儿才十六岁!   庄沭只能睁着眼睛,任贺正耍流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贺兰听到对面有织物摩擦的声音,疑惑问:“老贺,你不会还在被窝儿里吧?你可真是……棒棒的!”   贺正忙着亲嘴儿呢,没空搭理傻不拉几的儿子。   “他要跟你离婚,你可怎么办啊?”贺兰轻叹口气,“你年龄又大,性子又闷,嘴还笨,不讨人喜欢,也不会哄人开心。庄沭愿意当你老婆,那是积德行善。哪天他不想攒功德了,你可怎么办?”   庄沭怒从心中起,贺兰这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一个金蝉脱壳,从西装外套里钻出来,冲着电话开喷:“说过多少次了!你爹才三十二!风华正茂,头发都比你多!嘴笨?你嘴皮子溜,溜得像把大漏勺!溜得缺揍!”   “庄沭、庄沭别生气,你先把衣服穿上。”贺正在身后追着给他披外套,庄沭身上的衬衣烂得像丐帮制服。   “起开!”庄沭拿着手机转圈,拍开衣服,接着喷儿子,“你给我听好了,你爹就是无我,无我就是你爹!一天到晚离婚离婚离婚的!你离婚了,我们都不可能离!”   贺兰在电话那边听得目瞪口呆,庄沭怎么会和老贺在一起?而且他刚刚说什么?无我就是老贺?   可怜小藏獒cpu快报废了,差点从行李箱上掉下去。   贺正终于抓住庄沭,赶紧把春光乱泄的老婆,用西装外套裹住。   庄沭还在办公桌前张牙舞爪,贺正没法子,抱猫似的将人提到办公桌上坐好。   贺兰一脑子浆糊,“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在他眼中,庄沭和他爹处于合租状态,友好、礼貌、疏离、互不干涉。   他能看出庄沭对老贺有好感,而这种好感十分有限。   因此,他无比希望老贺主动点,能留住这份好感。   特别是参加节目后,庄沭如星辰般闪耀,边琸、许睿最优秀的人都为他折服。   何况还有无我惊为天人的操作,他们的爱情美到震撼,美到让贺兰害怕。   害怕老贺就这样置身事外,消耗完庄沭的好感,抱憾终身。   与其说,贺兰害怕失去庄沭这个爸爸,不如说他希望老贺幸福。   老贺太孤单了,从他抱着六岁的自己,跨过贺家老宅层层叠叠的门槛开始,留在贺兰眼中的,就只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是庄沭让他看到贺正不同的样子,无奈的、坚持的、可爱的、放松的……   他们三个不怎么正常的人,意外地垒起了一个正常的家。   老贺的家,不再是那座阴森冷酷的祖祠。   庄沭还在教训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你爹,我们是合法夫夫,我们有证的!”   “对不起,我错了。”贺兰想笑又不敢笑,“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美满幸福、琴瑟和鸣、鸳鸯戏水……嗯,早生贵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这就滚去写作业了!”   贺兰掐断电话,生怕追杀直接关机,然后把手机摁在胸口,长出一口气。   旁边给他收拾行李箱的费芦雪,听得也是一脸惊心动魄。   贺兰趴在沙发上,开心地摇尾巴:“老贺,可以啊。”   “少爷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了。”费芦雪魂都快被他吓没了,不过结果是美满的。   她就知道,庄先生、贺先生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在一起,这是上天的安排。   逃离庄沭的魔音,贺兰的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雪姐,你说老贺和庄沭举行婚礼的话,我穿什么合适呢?”   “少爷,”费芦雪笑得直不起腰,“那是贺先生、庄先生的婚礼,你不重要。”   贺兰捧脸撒娇:“雪姐,你怎么学得跟老贺一样。”   “我们少爷这么帅,穿什么都好看。”费芦雪安慰他,“倒是婚礼,真应该补一个。”   贺兰眼神落在远处:“是啊,老贺终于有一个家了。”   费芦雪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也是少爷的家。”   ……   庄沭被好大儿挂断电话,还关机装死,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突然肚子“咕”叫了一声。   他一夜奔波,没来及吃早饭,又跟贺正在办公桌上鬼混一早上,实在是饿得抓心挠肺。   “老贺,我都气饿了怎么办。”庄沭好大一只可怜狐狸,拽着西装外套。   贺正伸手撸顺他倔强的炸毛,笑着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想吃虾饺、小馄饨、玫瑰糕……”庄沭掰着指头数,好饿,他能吃下一头牛。   “嗯,好。”贺正脱掉西装马甲,卷起衬衫袖子,让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狼狈。   庄沭从桌子上跳下来,看要出门的傻子:“我们可以点外卖。”   “我知道一家粥店,点心都很好吃,没有外卖。”贺正又抱抱他,“我去给你买,很快。”   庄沭看着他,穿着皱成咸菜干的衬衣,关门离去。   贺正性格沉闷硬冷,但对于仪表穿着非常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庄沭没少嘲笑他,是只龟毛的公孔雀精。   可是,他愿意忍着洁癖、强迫症,和别人惊诧眼光,出门去买吃的,只因为那是他知道的,最好吃的东西,迫不及待想要拿过来。   庄沭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甜,混着淡淡的惆怅。   贺正坐专梯下地库取车,陶微马上跟来,吩咐司机。   “不用,我自己去。”贺正接过司机手里的钥匙。   陶微还想说点什么,被老板截胡。   贺正系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我认路。”   “……”陶微不敢再说话了。   贺正开走一辆普通公务奥迪,亮红尾灯闪烁着离开地库。   司机从未见过衣衫不整的贺正,惊讶之下问:“老板这是……在公司过夜了?”   “啊?”陶微也不知说点啥好,“内个,最近挺忙的。”   总裁办有专门负责贺正衣装配饰的人,衣物都是现成的,但老板说来不及换,他老婆饿了要吃点心。   就……高端配料的狗粮,挺好吃的。   黑色奥迪在路口转向,驶入狭窄的老街巷。   这里还留着杂乱的老院子,和自盖牵手楼,CBD西扩完成后,由于拆迁成本飙升,这片老房子成了钢筋混凝丛林的烟火遗迹。   贺正说得那家老店,在街道深处,从爷爷辈开始经营,祖孙三代守着老味道。   他家无匾无名,只知道姓薛,大家便叫他薛记,一叫就是几十年。   贺正年轻时,家业未有这么大,叔伯大哥二次创业,加班后总爱来这里凑一桌,称赞这里味道正宗。   至于有多好吃呢,贺正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大哥是极爱吃的。   集团刚起步时,大哥没日没夜在公司忙,那时,贺正不过是个潇洒二世祖,爱机车、爱旅行,爱所有刺激的玩乐。   持股的亲戚们都感慨,幸亏家里有阿东,阿正这种少爷秧子,只会吃喝玩乐,败光家业。   贺正却很开心,就乐意当个混球儿。   在他心里,天塌下来都有大哥呢,他大哥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偶尔玩得太野,大哥也会教训他,罚他来公司旁听董事会,贺正会大大方方在会上睡大觉,气得叔伯婶娘花式告状。   大哥气急了也舍不得揍他,只是留他功课,让他整理各地资料的重点,陪着加班到很晚。   贺正虽然浑,但极其聪明,看报表飞快,工作多年的助理,都理不出头绪的文件,他信手拈来。   不过他加班极不老实,找各种理由溜号。   大哥看他可怜,就会让他去给大家买宵夜,久而久之,他跟薛记老板打得火热。   再后来,等他坐镇贺家时,物是人非,交错纵横的老街巷没了,低矮起家的厂房没了,大哥……也不在了。   他再也没有去过薛记,他将所有能让自己软弱的东西,通通赶出记忆,假装他来到这个世上,便是如此刀枪不入。   黑色轿车前出后进,又拐个来回,还是没找到薛记。   贺正说他认路,没错,认得是旧路,改造过的老街,早已失去往昔繁华,刷成一个样的门楣,修成一个样的窗户,闪过的从前好似从未存在过。   他不得不停下车,去院子里,询问一位晾衣服的阿姨,这才知道,薛记搬了一条街口,要从另一条路口进去。   贺正道谢,回头就收到一张罚单,上一次收到罚单,好像还是十二年前。   走对路口很快找到薛记,这次他有了牌匾,上面写着薛记老店,看起来还注册了商标。   贺正掀开珠帘,不是高峰期的店铺,依旧忙碌,大家都在认真打包外卖,接单电子系统,偶尔蹦出一张订单。   原来,他们家也有了外卖。   好在老店粥粉点心从未变过,贺正不用看菜单,更不用微信扫码。   他就站在柜台前,自然地报出那些菜名,熟悉的仿佛是店家的人。   看店收银的小伙子,已是孙子辈,看见贺正行云流水的点单,非常好奇,忍不住问道:“先生老客人啊?怎么没太见过。”   “有些日子没来了。”贺正付过钱,垂着眼说。   小伙子很热情,吩咐厨房多加份点心:“那要可要好好尝尝,给我们多提意见,看是不是跟老师傅的有差别,我们好改进。”   贺正在外话很少,只是点点头。   突然店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念叨:“阿斌,你话好多,跟你说好久,不要耽误客人时间,不要打扰客人吃东西,关关你的话匣子好不?!”   “爷爷,我知道了。”小伙子脸上全是无奈。   贺正回头,一眼看到偏瘫走路不稳的老板。   老板也看着他,突然手抖:“阿正?是阿正啊?啊?真是阿正啊?”   “薛伯伯,是我。”恍惚被拉入回忆漩涡,贺正不知说什么好。   薛老板走过来拉他坐下,感慨万千:“十多年了吧?”   “十二年了。”贺正即便坐在板凳上,也是身姿挺拔。   薛老板浑浊的眼中,慢慢起了雾,小心翼翼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他能看出来贺正的状态,再也不是那个边买边吃的小屁孩儿了。   “我,”贺正早已不会展示真实的自我,哪怕对着曾经熟悉的人,“还可以。”   薛老板心中了然,阿东出事的时候,贡品点心盘子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远远看了眼贺正,在雨中,抱着个孩子,贺家人把他围在中间,像铁桶一样,不许他进去。   贺正就这么抱着贺兰,在雨中站了一整天,老薛想送把伞过去,被人拦下警告不要多事。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贺正,黑白色的身影,立在雨中,想一杆孤独的标枪。   似乎感觉到老人的伤心,贺正拍拍他手说:“我来给我爱人买吃的,他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   他从不向人展示心情,更不会分享喜悦,可是现在,面对风烛残年的薛老板,他想告诉他,亦或是告诉鲜血淋漓的时光,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应该活得还算不错吧。   薛老板很感动,半边脸抽搐,回头喊孙子:“阿斌啊,快、快给我拿个红包来!快点。”   贺正没有阻止推辞,这可能是荒唐的世界上,唯一会祝福自己的人。   薛老板将他送到街口:“阿正,我老了,最近经常梦到你大哥,他很高兴,他为你高兴的。”   “谢谢。”贺正一手提着粥和点心,一手握着个大红包,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   薛老板踉踉跄跄走出好远,看着他上车,看着车开出路口,汇入车流,再也看不到了。   贺正坐在车里,给律师打了个电话:“发公开声明,让各平台,停止对我爱人庄沭先生的攻击和诋毁,以及不实传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回味):老婆好香>///< 第59章   贺正回到办公室, 庄沭已换好衣服,还洗了把脸,额前碎发水汽未退, 衬得肤色雪白,浅色眼眸亮着潋滟水光。   他看见新鲜出炉的小狐狸,还提着点心, 就忍不住走过去, 单臂搂住抱了抱。   庄沭半点不扭捏,趁机亲了亲贺正耳根,男人侧颜太美, 放着不亲对不起七情六欲。   他亲完还舔舔嘴,偷腥般得意。   贺正短促地呼口气,撇开纠缠的目光, 将粥点放好:“先吃饭。”   “再吃你。”庄沭接得顺嘴,说完脸就红了。   贺正胸口深深起伏两下, 垂着眼幽幽说:“那样, 全公司都该知道,庄先生厉害得出不来门。”   “咳咳、咳。”庄沭被小馄饨汤呛到。   贺正多正经儿一男的,骂脏话都极少,更别说荤段子了。   不行、不行,不能把他带坏了!   贺正递过餐巾纸:“慢点。”   “真好吃, 在哪儿买的啊?”庄沭真饿了, 吃得狼吞虎咽。   贺正没说, 手指压住红包蹭过去:“给你的。”   “啊?”庄沭挠脸,擦干净手歪头打开红包, “哇!好多钱啊, 还新崭崭的呢!”   贺正拦住他挠脸的爪子, 庄沭阳光过敏,脸上有一小块红斑,洗完脸没抹药,痒痒的。   许是电子支付后遗症,看见崭新现金,总觉得特别有钱味,一股暴富的幸福感。   “不是欸……”庄沭歪头,突然皱眉,“你、你家流行睡完觉……给钱吗?”   贺正抬手扶额,牙都快咬碎了,气个半死,睡完给钱那叫嫖!   他的教养不容许如此胡想,叹口气服了:“粥点铺子的薛伯给你的。”   “这样啊。”庄沭坐直身体,“他一定对你很好,等你有时间带我过去,收了红包,请杯茶也是应该的。”   贺正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任何亲人、朋友,淡漠得好似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不仅是去买吃的,而是无从寄托喜悦,唯一可以袒露的地方,是一间小小的粥点铺子。   而这些点心,是让庄沭与他的过去,唯一可以美好关联的东西。   其他的人也好,物也罢,也许都不是那么美好的存在。   “好。”贺正捉住他的手,捏了捏。   庄沭总是可以准确无误的理解他,哪怕他沉默寡言,哪怕信息不详,好像冥冥中二人共用了同一段难捱时光,感同身受。   他们匆匆吃过饭,贺正下午要赶航班飞往美国,继续处理收购事宜。   早上,他让私人飞机带着高管、律师先行一步。   这大概是十年来,贺正做过的最离谱的事。   集团上下都知道贺正是工作狂魔,这次收购决定集团海外扩张策略的落地,老板亲抓项目,临门一脚突然推后,这让几位高管心里乱打鼓,生怕节外生枝。   庄沭把他送到机场,走vip通道前,未免意外贺正独自前往,这样庄沭可以不下车直接返回。   主要是庄沭黑红发紫,要被发现机场送别帅哥,网上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宾利慕尚后座挡板,严丝合缝隔出私密空间。   庄沭紧搂着贺正,小动物似的一顿蹭,好像要让全身都染上对方的味道。   贺正抵着他的额头亲了亲,小狐狸用了他的香水,已经腌渍入味,非常好闻的狐狸檀香。   其实他也想过直接带走庄沭,不过冷静下来,以庄沭的性格绝不允许直播节目开天窗。   他的事业容不下一丝耽搁,庄沭同样,喜欢一个人,最起码的是尊重,尊重他的事业,尊重他的喜好,甚至尊重他的口味和缺点。   爱不是掠夺,让你成为我的附庸,而是包容与克制,让我成为你爱的样子。   “抱歉。”贺正觉得自己语言能力,可能真有点退化,只能贪婪地嗅了嗅香香的小狐狸。   庄沭笑了,贼兮兮趴进他颈窝里,小声说:“没事,小别胜新婚。”   “好,”贺正依依不舍推开车门,正欲下车,又转身补一句,“我有婚假,还没用。”   庄沭笑得眼泪都来了,不得不说,贺正有时候可爱的紧,他心底深处住着个十六岁的少年,时不时天真地冒出来,惹人疼爱。   “真可爱!”他在车里,欣赏对方卓越的背影,“我的。”   贺正转身想再看看他,突然车门打开,一个白色身影,如扑向树枝高处巢穴的小家雀,撞入他的怀中。   一个冲动又清浅的吻,换来贺正收紧手臂,掐住他的下巴加深、沉醉……   VIP通道斜对面是民航宾馆,有个房间犄角旮旯的方向,勉强能看到通道全貌。   现在,这个绝佳角度,架设着一台黑黝黝的大炮筒,二十四倍,两千米超远镜头,别说人,蚂蚁亲嘴儿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两个乔装狗仔正在蹲点,小矮个儿边抽烟边守镜头,胖高个儿坐在后面呼哧呼哧吃方便面。   “哥,消息准吗?蹲一早上了,连个人毛儿都没抓住。”小矮个儿在窗户外栏上蹭灭香烟,随手一丢。   胖高个儿喝口汤,吧嗒嘴:“周淼工作室前员工的消息,这家伙倒卖信息得罪业内,被送进去过,你说要是不准,谁会整他是吧。”   周淼是新晋顶流,接连三部偶像爆剧,国师班底首次大荧幕电影,原地待爆。   除了最近红古怪离奇,无法无天的庄沭,就属他最腥风血雨。   “哥,你说这周淼人模狗样儿的,钱又多,人又帅,老实赚钱,偷偷交个女朋友多好?”小矮个摇头,“偏偏爱搞小嫩模陪游?嘶~~唉……”   胖高个吨吨吨喝完方便面汤,手背一抹嘴:“你管他呢,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咱收钱干活儿,不操二百零八万的心。”   “来我盯会儿,你赶紧去泡个面吃。”他给腰上拴好保险绳,跨过窗户换班。   小矮个儿刚泡上面,用勺压在盖子上,就听一声雷劈似的“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胖高个化身复读机,手底下高速摁着快门。   小矮个吓得一哆嗦,面差点洒了,以为大功告成,拍到嫩模接周淼,甚至二人亲密无间。   他顾不上搭理翻盖儿的泡面,跑到笔记本电脑前操作。   刚打开传输界面,人都惊炸了:“卧槽!卧槽!卧槽!”   照片相当清晰,两位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激情拥吻。   其中个子稍矮,被掐住腰狠亲的人,正是黑红绝顶,能炸毁微博的庄沭!   而另一位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非常正式,像是从金融中心走出来的人类精英。   他长得一点不输明星,明星还很难有他淡漠儒雅的气质,总之一对儿极品!   “哥哥哥!有人给报价了!六位数!”矮个子一边炸群,一边兴奋得嚷嚷。   胖高个收掉设备,七手八脚整理行李箱:“你他妈别用网络,走走走,赶紧换地方!”   “哦哦,好!”矮子合上电脑夹着就跑。   圈内乱七八糟的人,什么人气爆料博主,吃不到红利的红眼病,被挡道的明星,求庄沭狠料的人,比动物园的猴子都多。   但庄沭只有糊料,没有狠料,圈内魑魅魍魉急得火大尿黄!   今天这料生猛异常!报价还有上升空间,做完这票儿,说不定他们兄弟俩都能退休!   ……   米沙拉见过的妖魔鬼怪,比嚼过的口香糖都多。   因此他的歪门邪道也挺多,连黄牛都能交朋友,毕竟谁也不知,这头牛背后是不是牛魔王。   她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庄沭被拍到与陌生男子拥吻的照片,竭尽全力围追堵截,还是慢了一步。   但她神通广大,撬出来相片被谁买了,食人花电视台某位神秘大佬。   最早邀请庄沭参加综艺,想独尝螃蟹的就是食人花台。   结果庄沭把他们玩儿的团团转不说,还害得他们S+综艺撞档《战斗吧!大崽!》,导致暑假收视率泥石流般滑坡。   几大赞助商纷纷劈腿,挤破头去给行星域送钱,很可能影响下一档综艺的招商。   要知道食人花台,在综艺领域是绝对鼻祖,业内顶流,被新锐互联网媒体吊起来打,那是恨得咬断牙!   他们花大价钱买断照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米沙拉手心满是汗,紧张地攥了攥。   她办公桌上,摆着好几份食人花台的龌龊资料,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娱乐圈,横着看名利场,竖着看赛猪圈。   比得不是谁比谁好,而是谁比谁狠,谁比谁手更脏。   米沙拉从来不是善茬儿,她不主动惹事,但也必须保证手里有叫板的工具。   桌面上座机接通第九遍,那边依旧传来秘书小姐春风和煦地拒绝:“米总,实在不好意思,肖总不在办公室呢,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太清楚,手机好像也落在这里了,实在抱歉。”   “你告诉肖庆华,他要不接我电话,我立刻带‘流沙’制作室上门讨薪,拉横幅、集体跳楼!”米沙拉声音不大,铿锵有力。   那边瞬间消音,应该是摁住听筒,没过多久,秘书小姐甜声回答:“米总太巧了,肖总刚刚进门,我这就为您接通。”   “是吗,这么巧啊,别是碰到鬼了吧。”米沙拉嘲讽拉满。   秘书小姐无话可说,座机嘟嘟两声后接通。   食人花台背后大股东代理人,肖庆华油腻散漫的声音传来:“哎呀,多年未见,从米小姐彻底变成米总了,恭喜恭喜。”   “肖总,我还叫你一声肖总,说明这件事还有的谈。”米沙拉不想跟他遛口条,开门见山。   事已至此,掩盖是掩盖不住了,肖庆华干笑两声:“米总,我们本就是两个赛道,应该精诚合作,为什么要闹成这个样子呢?”   食人花台三番四次通过公司,通过米沙拉想邀请庄沭参加节目,哪怕是在《战斗吧!大崽!》之后也行,别人吃口肉,你总得让我喝口汤吧?   结果就是毫无结果,庄沭也好,魔石也罢,通通把他们当屁。   食人花台彻底暴走,打听打听综艺领域是谁的地盘?   这就抱定行星域大腿了?你综艺爹还没死呢!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恨!   “庄先生有庄先生的考虑,请你尊重艺人的选择,你说的合作在我看来叫做威胁与强迫。”米沙拉压着火,好言相劝。   肖庆华冷笑:“轮不到你个女人教训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行星域拿庄沭就是炒cp,炒得很成功啊,我们也想。庄沭接下来跟我们合作,为了钱,我也不会让照片流出去,我们也希望他cp多多的,流量高高的,不是吗?”   “如果我们拒绝合作呢。”米沙拉的语气,根本没有如果。   肖庆华佯装惋惜地叹口气:“那就谁也别想吃这口饭。”   “是吗?”米沙拉翻着手里的资料,“你想跟我比,谁家的锅更硬吗?”   肖庆华哑然失笑:“就凭你,我的锅你也砸得了?除了讨薪还能干吗?”   “你最好关心一下自家制作人,手脚干净不。”米沙拉握着电话的手满是冷汗,对方下定决心鱼死网破,她手里的东西未必能咬住。   肖庆华也不是好忽悠的主儿:“米沙拉啊,一个女人逞什么强,早点嫁人相夫教子,比跟男人斗嘴来的强。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不是说合作哦,我是说嫁人,这可是为你好。”   米沙拉“啪”地挂断电话,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她五指交叉顶在额头上,手指慢慢握紧,指尖都挤出一丝青白痕迹。   上一次被男人轻视是什么时候?太多、太多已经记不清了。   从高考志愿开始,她被家人摁着头填报师范,哪怕分数高出许多,抗不过做老师,将来好嫁人。   她在影视公司,从毫不相干的普通职员做起,到专门给新人跑组的经纪助理。   每天早上坐第一班地铁,从五环外城乡结合部,赶到繁华都市中心,抱着新人资料,挨个敲开筹备组的酒店门,点头哈腰,叫哥叫姐,一遍一遍递上资料,一遍一遍重复:麻烦多照顾我家艺人啊!   她和许睿,在寒风里,啃着不敢加烤肠儿的煎饼,就为一场五百块的上镜戏,有脸的。   她寂寂无名的时候,大家劝她,米沙拉啊,别做死心眼儿,公司那么多高管、经纪人,挑个好的嫁了,不比干这种辛苦活儿舒服、自在?   米沙拉只能笑笑,她像颗倔强的沙枣树,生在荒凉沙漠,她的根沉入沙土,向下再向下,越扎越深,偏执着要活下去。   而当她崭露头角,穿上西装,戴上珠宝,涂上红唇,尖锐地武装到牙齿,在职场上做最强悍美丽的猎豹。   那些人又来说了,米沙拉啊,差不多行了,你一个女人能竞争得过男人?不如功成身退,找个好人家嫁了,事业错过就错过了,年龄大了,可就没人要了。   米沙拉如带刺的豪猪,为自己争取着公平:“记好了,你们这些男人的业绩,是姐的零头!”   那些没用的男人转而进攻许睿,说着女人当经纪人格局太小,发展有限,许哥善良念旧,也要为自己着想,别毁在个女人手里。   米沙拉特别感谢许睿,识于微末,携手顶峰,他们的情感超越男女,超越友谊,是依偎着度过冬天的干净灵魂。   她伸开手臂,丈量着副总办公桌的长度,一如她用人生丈量着四面八方的恶意,而这些恶意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闯入男人地盘的女人!   做好与肖庆华正面冲突的准备,米沙拉迅速收敛情绪,冷静梳理对策。   安排好一切,她才拨打庄沭电话……   庄沭仰面躺在沙发上,贺兰正在给他敷面膜。   “噗、呸呸!”他脸上满是绿色不知名液体,“你会不会啊,都弄我嘴里了!”   贺兰端着玻璃碗,抓着烧烤刷使劲儿在里面搅合:“仙人掌汁儿,没毒,真娇气啊。”   说完,他摁着庄沭脑门儿,敷上面膜纸:“嘿嘿,好像做烤鱼啊!”   面膜纸是冰镇过的,透心凉!   庄沭在他手底下挣扎:“啊——凉凉凉!逆子!你等着,一会儿让你变成仙人球!”   他脸上阳光过敏,起了一小片红斑,老是去挠,很快发热红肿。   贺兰不知从哪儿打听的,仙人掌肉去皮捣碎,再用面膜纸冰敷,能镇痛止痒消肿。   总之就是一个敢弄,一个敢试,就绝配!   突然,庄沭手机震动,是米沙拉。   他还是比较了解米沙拉的,精明、果断、聪明、勇敢,有着鹰隼般毒辣眼光,公司叫到她手里,即便还未扭亏为盈,也是多赛道发力。   除非非常必要,米沙拉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庄沭此时像被封印的木乃伊,抬起头脸上的绿汁就会淌下来。   于是他指挥小藏獒,接起电话打开免提,给他当人肉支架。   “姐姐好呀。”庄沭尽量张开嘴问好,结果又吃一嘴汁液,直吐舌头。   此时,米沙拉的声音格外严肃:“庄先生,有个突发事件需要跟您汇报,您现在方便吗?”   她用词委婉,表达准确——事儿大,不方便别人听去。   “我在家里呢,你说吧。”庄沭伸手,贺兰准确无误递上纸巾。   米沙拉斟酌一下:“嗯……您昨天是不是去机场送人了?”   贺兰秒懂,向庄沭做口型:她说老贺?   庄沭:“是啊,怎么了?”   “就是vip通道口,您和您送的那位先生,是不是激动了点?”米沙拉尽量回避不太好的描述,总不能说,老板你和男人亲嘴儿,被拍了吧?!   “啊?!”庄沭看贺兰,幸亏敷着面膜,可以假装没脸,“我们……我、我,是有点吧。”   贺兰不傻,但他绝对想不到,他清冷如铁的爹,和拽得二五八万的爸,能在通道口亲得如痴如醉,被人咔咔一顿狂拍。   所有他很好奇,不停用口型问:你们怎么了?   庄沭想爬起来,贺兰就拿着手机走远,只好作罢。   米沙拉:“现在就是,您和那位先生,嗯……拥吻的照片,被食人花台的肖庆华拿到,扬言要曝光。”   贺兰凑热闹不嫌事儿大,张着大嘴无声复读:拥吻?拥吻?拥吻?!   庄沭抓住机会踹他一脚,坐起身擦掉面膜:“哦,威胁我啊?”   “他们提过好几次,想让您参加他们的后续网综,都被我们拒绝。”米沙拉咬牙切齿,“看起来怀恨在心很久了!”   庄沭用洗脸巾仔细擦去粘腻汁液,毫无在意:“让他曝呗。”   “啊???”米沙拉恍惚。   庄沭擦完手,神经质地摸着指甲:“我和那位先生,是有结婚证的。”   米沙拉脑子里空了足足五秒:“涉及您的隐私,这样好吗?”   她记得庄沭参加节目时,特意提过,他已婚,先生圈外专心事业,不能打扰。   “我也不想啊。”庄沭点了点下巴,“总不能让他们说,我随便亲个野男人吧?我有结婚证的,可以拍出来给大家看!”   他参加节目时,与贺正的关系暧昧不清,也不知二人能否走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但现在不同,他们表明心意,爱意深浓。   他迫不及待想让所有人知道,贺正,如此优秀的男人,我的!酸死你们这些狗日的!   “啊?不是,就这么……让他曝光吗?”米沙拉已经语无伦次了。   庄沭满脸担心:“唉~~也不知道他们把我拍得好看不?”   米沙拉:“……”   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些东西?!合着您把威胁当官宣用呢?!   “他威胁我,肯定也威胁你了。”庄沭说话云淡风轻里,带着狠厉,“他肯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姐姐,你不用去纠正偏见,你已将偏见打得粉碎,吓得他们只敢用偏见来审判你。”   米沙拉荣升副总后,他听过无数流言蜚语,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一个女人,不择手段夺取成功的故事。   庄沭最后淡淡补了一句:“你只需让他们知道,你的故事还没有完。”   米沙拉含泪听着,不断将散落下来的短发拂上去。   她无声地点头,喉头一阵发紧。   一路走来,除了许睿,没有任何一个人承认她的能力,鼓励她,信任她,让她向前,不要回头看荒谬世间。   她凭着一股倔强,和不服输的拼劲儿,跌跌撞撞,撞得头破血流,不停有人撕扯着她的褴褛衣衫,让她面对性别的羞辱,让她知难而退。   “谢谢。”米沙拉捂嘴难言,“谢谢您,庄先生。”   庄沭握着手机,眼眸低垂:“米沙拉,你很好,会更好。”   肖庆华给米沙拉的考虑时间转瞬即逝。   《战斗吧!大崽!》第三期直播的前一天,他给米沙拉下达最后通牒。   米沙拉坚定拒绝,挂断电话。   窗外艳阳高照,碧蓝天空没有一丝浮云。   她深呼吸,静待暴风雨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贺正日记:老婆,我的我的我的!   庄沭日记:公孔雀精,我的我的我的!   贺兰日记:爹哋,我的我的我的! 第60章   本周《战斗吧!大崽!》直播地是著名的赶海小镇, 有悠长海岸线,黄金沙滩和发达的近海养殖业,以海鲜肥美, 风景如画著称。   小镇常年游人如织,节目组放出预告地后,机票酒店订购一空, 开放海滩, 大家都抱着与嘉宾不期而遇的美好期望。   无论是游客还是节目组,都带着美好心情,踏上旅程, 丝毫没有迎接舆论风暴的准备。   对方似乎算计好时间,庄沭与贺兰前脚登上飞机,微博就冒出个小号, 废话不说直接开曝,贴出六张高清照片, 连水印都不打, 直接@娱乐大V。   他@的人也挺讲究,爆料狗仔一律不理,专注给几十个黑庄沭的大V送炮弹,甚至连黑超话主持都不放过。什么成分再清楚不过了。   照片虽然只有一个角度,但将庄沭从车里跑出来, 拥抱高大男子, 主动亲吻, 又被掐着腰摁住后颈狠亲,再到二人依依不舍, 目送惜别, 拍摄得淋漓尽致。   这组照片高清又完整, 二人眉目表情清晰动人,完全是情人间最浓情蜜意的时刻,眷恋、隽永,眼神中漫出火热爱意,肢体随意撩拨,怦然心动。   微博瞬间如水入油锅,炸开了锅。   #庄沭机场拥吻某神秘男子!#空降热搜,由沸转爆。   后面跟着无数分支词条:   #庄沭亲吻神秘男子,疑似顶奢御用男模!#   #豪门寡夫约会会所男模被曝!#   #细数庄沭那些突破天际的cp!#   #综艺炒cp动作为何屡禁不止?#   #庄沭cp粉塌房,超话现脱粉狂潮!#   #行星域网红转化计划疑似翻车。#   各路黑粉和吃瓜群众,在话题下上蹿下跳,像是瓜田里的猹。   [嗑药j玩脱了吧?房子塌得地基都没了!大快人心!]   [早知道这*人就是炒作了,又想赚钱又想快活,谁给他的勇气?]   [他到底是结婚了,还是离婚了,还是丧偶啊?这么乱搞?]   [结婚了那就更有看头了,劈腿出轨!这种烂人粉,真是粉随正主!]   [反正他人设就很假,没准儿子都是雇的,就是演给粉丝看。]   [教科书般跳得越高,死得越惨!]   [碰瓷狗拜拜啦,边琸终于甩掉吸血鬼了!]   [许睿真是眼瞎,以后多吃点好的吧,别在边琸的垃圾桶里扒!]   [庄沭粉少**披皮挑,许睿、边琸都是受害者!]   [就是,许睿好歹魔石一哥,就给这种渣滓作配吸血,庄沭滚出娱乐圈!]   米沙拉看庄沭被吊在热搜上,花式挨骂,内疚又无能为力。   这种级别的舆论风暴,估计就是曝许睿嫖//娼都压不下去!   但她看到照片,一眼确定这就是亲两口子。   他们眼中既有缠绵悱恻,又有克制尊重,有热恋的欲望,也有亲情的沉浓,是任何演技都无法覆盖的情感,是相爱的人,真正的模样。   看着看着,米沙拉情不自禁托腮抱怨:“酸了!”   除了持之以恒的庄沭黑粉,微博大部分人跟米沙拉感觉相似。   [虽然但是,我看得脸红心跳,我还在公交车上,救命!啊啊啊啊!]   [他们的眼神在doi!我从未见过如此缠绵的眼神!]   [教练,我想学谈恋爱!求求你教教我吧!]   [妈妈我溺死在别人的爱情里了!我想谈恋爱了!]   [妈的!看得我在超市里,买了一堆巧克力!]   [我想亲嘴儿!我想亲嘴儿!我想亲嘴儿!]   [都收一收吧,你们的裤子绊倒我了!]   [***,母胎solo圣手的我,终于知道爱情是什么模样。]   [孤独终老教圣女,对不住了,本座要叛教,出门谈恋爱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贺兰跟这个大帅比有点像呢?]   [我做了对比,八九不离十亲生的,拿去不谢!]   [请问,到哪里领这种大帅比亲嘴儿?我是大学生,让我插个队!]   微博冰火两重天,爱的爱死,恨的恨死,舆情监控数据显示,搜索热度、讨论度、参与度通通爆表,而负面情绪与正面情绪居然可以打个平手。   食人花台和肖庆华想要营造的,庄沭人气、口碑崩毁的场面,似乎并没有出现。   粉丝在舆论环境里,噪声大但绝不是行为主体,更多的舆论表现是路人给予的。   庄沭两期节目表现亮眼,聪明、放得开,敢拼敢做,敢把节目组拉到沟里,完全没有偶像包袱。   更吸引人的还是他跟贺兰的关系,只大四岁的再婚小爸,地狱级别的家庭关系,一般人要么形同陌路,要么假意维持。   但贺兰对庄沭的依恋,是凭肉眼就能分辨出的。   十六岁的少年,老大个头,身形比小爸还猛,处在最叛逆时期,谁管都不服气。   而贺兰在庄沭面前,好似不愿离开暖窝的小藏獒,乖得一塌糊涂。   他关心着庄沭的一举一动,处处绅士初现地照顾着,偶尔故意使坏吸引注意力,再卖萌讨好。   他们的家庭关系自然不做作,随时能感受到爱意在流淌。   这是观众愿意追逐节目的根本,是庄沭路人盘的来源,他们有判断力,有购买力,而且不会随意跟风。   与其说他们是庄沭的粉丝,不如说他们是爱的粉丝。   庄沭和贺兰刚下飞机,就被提前准备的节目组,引导走vip通道。   本次直播地点是成熟旅游区,不像前两期的地方狼不拉屎鸟不生蛋,这里机场堆满了接机粉丝、代拍和狗仔。   再加上庄沭被曝亲吻照,微博发酵两个小时,机场估计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节目组果断执行备案,防止意外发生。   庄沭都不用看手机,发生什么了然于心。   贺兰头顶渔夫帽,戴着炫光墨镜,背心沙滩裤,脖子上还挂着颈枕,帅得人神共愤。   他边走边刷微博,还把庄沭亲老贺的照片加载下来,放大再放大。   “老贺原来这么厉害啊?”   “嘶~~”庄沭抠下他的墨镜,“你个未成年看什么看,不怕长针眼啊?”   “不是,”贺兰怕他抢手机,赶紧背过手,“全世界都在看,你怎么就说我呢?”   庄沭暗自害羞,凶得像要咬人:“凭我是你爸!不许看!”   “好好好,不看、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贺兰看穿他害羞,立刻将手机揣裤兜儿里哄他。   掌心摸一下耳朵,滚烫的,庄沭难掩羞涩,只能大步朝前走。   “唉、唉,等等我啊。”贺兰推着行李跟上,像个小尾巴喋喋不休,“我突然发现,照片里老贺还挺帅的,你也好看,嘿嘿。”   庄沭戴着墨镜看不见表情,唯有两只耳朵尖,薄薄的皮肤羞成好看的粉红色。   节目组派了辆奔驰商务,宽敞大气私密性也好。   爷俩刚上车,就发现节目总导演也在车上。   庄沭被曝照片,行星域高度重视,制片电话导演,让他尽量斟酌直播效果,保护艺人隐私和安全不受干扰。   导演犯了难,任务直播还好说,嘉宾都没有手机,直播间也有管理。   问题是,这回比赛前,有一小时的随行直播。   主打是观众跟嘉宾,在海滩亲密互动。   导演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庄沭的互动直播毙了,否则他不敢想象直播间的盛况。   庄沭翻看节目组给出的计划,倒是真心实意在为他考虑:“邢导,我觉得不用这么避讳,会影响节目的完整性。”   “是,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也想完整直播,但是……”邢导有一瞬犹豫,“还是怕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庄沭翻包掏出个红本本:“邢导放心,这事儿我能说明白,那人是我先生,我儿子亲爹。”   他怕对方不信,摊开结婚证照片,还把贺兰搂过来:“看,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看吧,帅吧?”   邢导当场懵逼,隔好久才反应过来:“嗐!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现在的人真没意思,吃饱了撑的!”   “所以我说不用藏着掖着,不是什么大事。”庄沭表现的大大方方,甚至十分期待。   邢导还是比较小心:“之前米总叮嘱过,你先生不是圈内,要尽量避免曝光,这样对他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不会,他肯定高兴死了。”说话的是贺兰,说完还冲庄沭眨眼。   邢导:“……”   人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一家子是造热闹都不嫌事大!谁参加节目带着结婚证啊?!   “邢导你放心,互动直播就交给我吧,保证不会出……大错。”庄沭狡猾,说话留有余地。   邢导见事已至此,人家艺人胸有成竹,而且真是老公,对亲子节目来讲,更拉好感度,毕竟大家都是来看,人间幸福美满的。   他感慨,这节目幸亏有庄沭,要美貌有美貌,要家庭有家庭,要事业有事业,要刺激有刺激!   真是太刺激了!   许睿、边琸在庄沭之后到达,又是一个航班,边琸已懒得去想,这是哪门子的巧合。   两人一落地,就被庄沭热搜惊呆,他们微博下也是乱做一团。   有喊叫澄清cp的,有放鞭炮庆祝的,有熏艾叶辟邪的,总之一派勃勃生机,万物发癫的状态。   许睿让小鱼儿带西奥坐一辆商务车,自己跟着边琸上了车。   “我靠!谁干的这是?就、就……就这么恨啊?”他摊开手机,愤愤不平。   边琸在发微博,让粉丝冷静,不要攻击其他艺人,结果显而易见,被骂了一头一脸的大舔狗。   许睿皱眉凑过来:“你咋写的,借、借我抄抄。”   “会挨骂的。”边琸把手机递给他。   许睿照葫芦画瓢,也让粉丝冷静冷静,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咋就对庄沭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果不其然,发出去没多久,成功变为结伴挨骂。   话题里、个人微博下面,一会是骂他俩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一会是骂他们俩废物点心,干不过电子宠物,守不住cp,总之就是一对儿废柴,结伴跳楼吧!   许睿仿佛走入人生的死胡同儿,皱起眉头看群魔乱舞。   边琸拍拍他:“别看了。”   “嗯。”许睿关掉手机,转头看面无表情的人,“是挺吓人的。”   边琸云淡风轻:“习惯就好。”   影帝常年战斗在挨骂第一线,表示接受良好。   “他们一年到头,就是这样对你的。”许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边琸笑了,清浅如昙花一现:“我有两个我。”   “啊?”许睿cpu没跟上。   边琸难得传授挨骂经验,伸出两根手指:“他们眼中的我,我眼中的我。”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有骨节起伏却不粗大,优雅精细。   许睿一直盯着,直到意识到不礼貌,才移开眼。   边琸放下手说:“挨骂的是他们眼中的我,不关我的事。”   许睿又点头又摇头,脑子好像被炸酱面糊了。   “你是你,你也不是你。”边琸不顾他cpu的死活,强行开课。   许睿发誓,对面要不是边琸,他早就打120叫安定医院来拉人了。   边琸望着他睿智眼神叹气:“只要你知道,哪一个自己更重要,就不会迷失在别人为你搭建的幻境中,他们骂也好,夸也罢,都与你无关。”   这是许睿听边琸说过的最长的话,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磁性,语调起伏舒缓,重音得当,无论说什么,听的人都是一种极致享受。   许睿回味无穷,真心话脱口而出:“你说长句真好听。”   “唉~”边琸无奈摇头,“要不你重修一下台词课吧。”   许睿举手做个翻篇儿动作:“这个话题,略!”   学渣的心在淌血!   两人到达海岸别墅,听说庄沭已到,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许睿拿到下午互动直播顺序,赫然发现庄沭的互动直播排在第一位?   什么玩意儿?都搞成这样了,还怎么互动?互动挨骂吗?   节目组是赚钱不要脸啊?许睿的怒气瞬间被点燃!   他当机立断打电话给米沙拉,生怕节目组跳过公司搞幺蛾子。   米沙拉最近失眠严重正在补觉,半梦半醒说:别管,老板要直播结婚证。   许睿捏着电话变成一只沙雕石像……   《战斗吧!大崽!》官微里,下午随行直播的嘉宾顺序一直没有出来。   大家都猜测庄沭肯定不敢出来直播,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   官微下黑粉乌泱泱一片,组织团建:   [老子高贵vip,叫庄沭出来直播,不直播就退钱!]   [刚充完包月,就砍直播啊?玩不起是吧?]   [庄沭心虚吧?这种私生活不检点的艺人,还上亲子节目,不恶心吗?]   [庄沭人设十有八九是编造的,要不他怎么不敢出来直播啊?]   [我早就说过,什么十六岁大崽二十岁小爸,炒作要素而已。]   [这还不值一个封杀啊?节目组真爱了!破锅烂盖锁死!]   就在黑子们耀武扬威,路人纷纷观望时,官微突然更新互动直播列表,庄沭赫然在列,排名首位!   [这位真是啥都不怕,单走一个6!]   [身正不怕影子歪吧,看照片就能看出来,咋滴,离婚、丧偶带娃就不能谈恋爱了?]   [我只想知道,庄沭亲得那位大帅比是谁!太他妈帅了!给我出道,狠狠出道!]   [放一个暴言!庄沭亲得就是他亲老公,但凡对比过贺兰长相就知道!]   [对啊,人家只说婚姻状况保密,又没说没老公!]   [哈哈哈哈哈!要真是庄沭老公,刚才那伙人不得气爆炸了?]   [庄沭不出来直播是心虚,现在出来直播了,我看还要说啥?]   官微更新的瞬间,直播间就被挤塌三次,运营商不得不临时扩容,导致大量观众进不来,不是卡掉线,就是显示排队中。   仅仅二十分钟的互动直播,拥挤程度史无前例。   另一边海景别墅,庄沭已准备妥当,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节目组和庄沭都不同意贺兰参加。   可怜小藏獒,只能蹲门口用手机看直播,还被卡的进不去。   小姐姐拿着场记板,倒计时提示:“三、二、一,直播进!”   庄沭与节目外景主持人一起入境。   他今天妆造很简单,穿一件渐变海水蓝T恤,胸口别着嘉宾牌,柔顺发丝做了微卷,有自然的起伏翘起。   室内补光后,皮肤更加细腻自然,睫毛又密又长,唇红齿白,能看出点害羞的情绪,更添可爱。   整个人自然清新,非常符合本期海浪沙滩的主题。   与他泰然自若状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今天的外景主持人明哥。   他也算老牌综艺主持人,进直播间首播就报错小镇名称,看起来节目组给他的压力不小。   庄沭赶紧捡起桌上的小吃递给他,巧妙报对镇名:“高北镇特产小酥鱼,明哥先尝尝。”   两人一唱一和,先完成介绍小镇的任务,也让明哥缓和,职业生涯最恐怖直播的压力。   此时互动弹幕早已爆炸,多到有点卡屏。   没人关心高北镇、小酥鱼、小紫菜,他们拼命在刷:庄沭澄清照片,庄沭你敢不敢说亲的是谁,庄沭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而本次互动直播的重头戏,回答观众留言的留言池,短短五分钟,已有几百万条,抽中概率比福利彩票还低。   明哥受导演委托,现场必须随机应变捞嘉宾,面对如此波涛汹涌的场面,他心里实在是苦啊!   他拿什么捞?拿头捞吗?!   进入下个环节,明哥看手机:“太震撼了,我们留言池截止目前,已有二百三十多万条留言,我从没见过如此踊跃的观众。庄老师人气很高啊!”   庄沭笑着看他:“你别说,让我猜猜排名前三的话题是什么。”   明哥的表情相当复杂:我也没打算说,这可不兴乱猜啊!!   “庄老师看起来很了解观众嘛。”他拼命使眼色。   “那当然了。”庄沭给他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第一肯定是,我早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第二估计是在猜我亲的是谁,第三……只能是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了。”   明哥:“……”   干的漂亮!导演,我可以下岗了!   直播间弹幕突然下降,观众集体死机,回味一阵,弹幕这才爆炸!   [他是真敢说啊!我愿称为内娱第一狂人!牛逼啊庄沭!]   [一群敢问的,一个敢说的,这直播是我能看的吗?!]   [我给节目组磕一个!终于要知道大帅比是谁了!激动得我哟!]   [快快快!让他说!让他使劲儿说!我就喜欢这种,老子亲自来爆料的态度!刺激啊!]   [**!花一个亲子综艺的钱,观看一场大戏!值啊!]   [有点东西啊庄沭!我压十个煎饼果子,大帅比就是他老公!]   [肯定啊,你们都不看贺兰和大帅比的对比图吗?]   [所以就说,这帮黑子真无聊!]   庄沭拿起手机,边翻照片边炫耀:“其实这组照片拍得还不错,我都没想到他腿那么长,不过我觉得还是把我拍矮了。”   “我早上看,他们都在说,想让这位先生原地出道。”明哥不愧老油条,反应一下,就能进入角色,知道该在哪里给嘉宾做捧。   “才不要呢!”庄沭大声拒绝,佯怒面对镜头,“你们死心吧,我不会同意的!”   明哥笑着拍手:“哇,反应好大啊。那我帮观众问一下,这位是您的……”   “是我先生,贺兰的亲爹。”庄沭大方说出答案,脸色如常,只有耳朵尖带上一片薄红。   弹幕一片哗然!   [我就说,能亲成那样,除了亲老公没有第二个选择!]   [爱了爱了,这就是“老公,我的!”の喜悦吗?]   [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啊!嗑死我了!]   [**!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吸引力法则,接帅比老公一个!]   [老公帅成这样,要是我,我不上节目,我天天在家亲死他!]   [他说是老公就是老公啊?我还说边琸是我老公呢!]   [一帮***!你们是给庄沭办过结婚证啊?这么肯定就是老公?!]   [庄粉儿脑子呢?贺兰十六,那男的看着顶多三十,你们家十二三就能生?!]   [就编吧!剧本谁写得?年龄都对不上,也就庄粉儿没脑子的生物喜欢!]   明哥一直关注弹幕走向,越看脸越黑。   庄沭对着镜头摇手指:“我今天就是来正式告诉大家,我呢春天就结婚了,先生很帅但是圈外人,不想打扰而已。”   说完他拿出结婚证,翻开对着镜头:“本来想放微博给大家看的,既然大家这么着急,那就一起来看吧!”   镜头拉得很近,庄沭手上结婚证照片清晰无误!   直播间弹幕疯狂的同时,微博另一则声明炸上热搜!   #贺氏集团严正声明!#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不止直播间, 微博也热闹无比。   挺庄沭的和黑庄沭的,终于短兵相接,直接幻视扯头发抡包砸抽大嘴巴子, 激烈精彩动作大戏!   黑庄沭的话题,已经从搞野男人,进化到做/假/结/婚/证, 马上达到弄假民政局的高度。   贺兰蹲直播间门口, 拿俩手机,刷一阵微博,再刷一阵直播间, 脚边放着杯榛果拿铁,和一盘儿椒香小酥鱼,跟看春晚似的。   许睿好奇心比狗都强, 一人不好意思来,非要拉上边琸, 一起来门口凑热闹。   到门口就看见贺兰, 坐在地毯上,翘着二郎腿,吃香喝辣,没心没肺,乐不思蜀。   “这孩子, 没事儿吧?”许睿都惊了。   边琸从他手里抽出袖子, 嫌弃地拍了拍, 坐到贺兰身边:“你爸还没播完?”   “边叔叔、许叔叔,快坐。”贺兰拍拍柔软的长绒地毯, 大方递上小酥鱼, “你们也看直播了。”   许睿蹲他对面, 捡了条小鱼儿吃:“你这孩子,心也忒大了点吧?就不担心你爸?”   “没关系,老贺会出手。”贺兰拍拍手上调料,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轻松愉快,许睿的紧张也跟着缓和:“你爹啊?啥时候出手,透露透露呗。”   “已经出手了……”边琸举着手机,幽幽转头,“贺氏集团严正声明。”   “哈?”许睿不太接触经济领域,也觉得名字耳熟。   他慌忙从裤兜里拽出手机,打开微博,捂嘴惨叫:“不能够吧?!”   微博上,有关庄沭的热搜全部撤下,干净得跟见鬼一样,只有一条毫不相干的话题,以绝对领先优势霸占榜首。   贺氏集团官微最新发布——贺氏集团严正声明!   受我集团董事会主席、总裁贺正先生委托,就微博等多平台,涉及贺正先生爱人庄沭先生的不实言论,进行严正声明。立刻停止散播庄沭先生,极其家庭的不实言论,我们将会对谩骂、恐吓、造谣、传谣等言论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随后,贺氏旗下新材料、全息科技、超级计算等数家,海内外知名高科技企业,全部跟进转发声明。   如果说贺氏控股集团比较抽象,知道的人不多,那这些高科技企业可是家喻户晓!   而贺正,正是通过贺氏集团,利用错综复杂的股权关系,牢牢控制着海外科技集团。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谁,他也不会出现在具体公司的名录里,甚至财富榜都没机会收录他,他是真正隐藏在幕后的王者。   许睿听过贺氏但不了解,只是后来转发声明的几家公司,着实吓人!   娱乐圈是知识盆地,发财的明星都愿意给自己买个EMBA装逼。   饭局上,许睿没少听他们说这些公司,多么牛逼,多么先进,行业龙头,海外先锋,称霸未来。   拥有其中一家,就能成财富榜常客,这好家伙!一口气坐拥五家,那不得给财富榜放个雅座啊?!   这种声明行为,无异于昭告天下,要让每一个人知道,庄沭是我贺正的爱人!   许睿激动之余,突然想到他和边琸,可都在微博被迫当过庄沭“老公”,四舍五入那就是给贺正戴过赛博绿帽子啊!   就尼玛离谱!   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落到米沙拉手里!这还能活吗?!   “边老师,咱咱咱俩不会被封杀吧???”许睿话都说不利索了。   边琸还算淡定,沉思一下:“还好,你没求过婚。”   许睿看着贺兰,眼睛直冒绿光:“少爷、少爷,见着你爹,能不能帮叔叔们说句好话啊……”   “许叔叔,你别害怕,我爹他不吃人。”贺兰快笑死了。   边琸实在看不下去,从后面揪住许睿的领子,将他往回拖:“丢人!”   许睿被揪得倒着走,还不放弃最后的机会:“好孩子,一定要跟你爹解释,我们是托儿,我们都是托儿啊!!”   过了没一会儿,边琸又领着西奥返回来。   “边叔叔怎么了?”贺兰把打瞌睡的西奥拽过来。   边琸思索几秒:“西奥给你。拜托你,帮许睿说说好话,他胆小。”   西奥睡半截儿被拉出来,什么都没听清,顺势往地上一坐,就趴贺兰身上开始打哈欠,被卖了都帮数钱的货。   “……”贺兰傻了,眼睁睁看着边琸说完话独自走掉,再看西奥,美滋滋开始睡大觉!   这舅舅和外甥,有种南辕北辙的相像……   不仅许睿被吓尿,声明横空出世后,直播间弹幕大跳水,微博战场静悄悄。   有一半人化身八爪鱼,疯狂删除微博、豆瓣酱、小番薯上黑庄沭的全部内容。   开什么国际玩笑,以贺正的身家,给他们一人分一个律师,吊起来打到爆,都绰绰有余。   上网就上网,玩儿命大可不必!   有几个可能真没上过学,不清楚这些企业的意义,无知者无惧,越骂越厉害,被吃瓜群众围观打卡,传颂睿智言论:骂他怎么了,骂他还犯法吗!!   希望他手写公开道歉信的时候,能记住现在的模样。   而那些为钱、为流量,追着黑庄沭、造谣传谣的娱乐大V,黑超话主持就没那么容易了。   先是默不作声,再疯狂百度贺氏资料,最后丧心病狂删除微博内容,慌不择路关闭微博评论。   这帮丧家之犬,顾头不顾腚的蠢样子,极大娱乐了吃瓜群众。   [我来给各位大黑子们普及一下公关常识。贺氏这种企业,公关基本外包,官微之前的发布ip都是东明,而此次ip地址是海京,也是贺氏总部所在地。恭喜你们啦,你们是集团高度重视的弄死对象!死相一定很辉煌!鼓掌!]   [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我就想问一句,脸疼不疼?]   [现实版踢到铁板,你腿折的样子十分滑稽啊!]   [我文盲我先问,这么多大企业都是贺正的,那他为什么不是首富啊?]   [听说过隐富吗?真正的富豪不显山不露水,比首富牛逼多了!]   [他肯定是首富啊,不说别的,把五家龙头市值加一块儿,富可敌国!]   [很快就要有第六家了,FXV听说过会了!这回是一脚踹开米利坚的大门啊!]   [你们说得我都听不懂,主要是贺正还很帅啊!帅成这样,他没钱我都倒贴!]   [哈哈哈~~你说得对!钱是次要的,脸才是重要的!]   [我好酸啊,我以为围观爱情,没想到最后是排排坐恰柠檬!]   [没事,恰柠檬能美白,呜呜呜~~啥时候给我一个帅比多金老公呢?]   直播间更是好玩儿,丧心病狂的黑子跑得无影无踪,满屏弹幕都是:庄沭你老公来了!庄沭你老公发声明的样子好帅!庄沭他好爱你呀!   庄沭刚开始没明白,眨着眼凑近看弹幕。   明哥赶紧递上手机,指了指热搜,手扶胸口,这是他主持过的最跌宕起伏的直播,没有之一,永载史册!   庄沭恍然大悟,一种很奇怪的心有灵犀,他们总能准确无误捕捉到对方的需求,既能雪中送炭,也会锦上添花。   也许这就是爱吧……   庄沭没想到,九十九个残忍世界的轮回,终于有一天,他也能自然而然想到这句话。   “你们不要这样说,”他笑得有点羞涩,“我先生,儒雅随和,是个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从不喊打喊杀。”   弹幕飘过连成片的省略号。   [救命呀!臭情侣滤镜八百米!]   [一刀杀六个(海外收购),儒雅随和·jpg。]   [醒醒!你老公是商海食人鲨啊!]   [庄沭,一个重新定义儒雅随和的人!]   [贺正肯定爱惨庄沭了!这种隐富最不喜欢暴露,为给老婆撑腰可以违背所有原则啊!]   [前面的别跑,说到我心里去了,就是这种敲黑板,看清楚,这是我老婆!的感觉!]   [贺正,一个重新定义给老婆撑腰的人!]   [好配好配!锁死!钥匙我吞了!]   [囍囍囍~我是喜鹊,我准备好叫了!啊——]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我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爱,纯净、无杂质的爱。]   [还有贺兰大崽,他爹和爸爸一定都很爱他,才会养出这么棒的崽!]   [庄沭你好,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一家三口能一起上节目吗?]   弹幕后知后觉,刷出白雾,全是@导演安排全家福!全家福,我充十年vip!   此时,直播已近尾声,又有很多人重新进直播间,主要是边琸、许睿的粉丝,前来道歉,被观众起哄嘲笑。   庄沭成功下播,微博还热闹非凡。   被封号、禁言的黑大V,通通换上小号,跑到庄沭和节目组微博下道歉,其中混着其他嘉宾的粉丝,场面特别可笑。   [我是娱乐叭叭叭小号,大号被封。我在此,诚恳向庄沭先生道歉,我罔顾事实,传播许多不实言论。还请庄先生看在我还是学生的份上,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庄先生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吸血许睿,他好像不配哦。]   [庄沭先生对不起,你从来没有碰瓷过边琸,边琸倒贴都不配。]   [庄沭先生,我给你磕头,我还是小学生,我年幼无知。]   [庄沭先生,我有眼无珠,你不是糊比,许睿才是,哦,边琸也是,我错了。]   [庄沭哥哥对不起,我因为讨厌你和边琸、许睿组cp,就故意组了边琸、许睿cp黑你,超话叫美人与炸酱面,我已申请关停,对不起,请不要告我,我是高中生,我还想高考。]   [????上面那个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美人与炸酱面,笑发财了有没有!]   [呵呵,车撞墙你知道拐了?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大鼻涕淌嘴里你知道甩了?正道的光全照你们的大腚上了!hetui~~]   [是谁在笑,是我在笑呀。放个电子木鱼,功德+1]   [骂人造谣的时候,咋不想想今天这幅*德行呢?]   [就是还有脸说是学生,叫人原谅,把你们扔火里都能烧出舍利子!]   庄沭刚出门,贺正电话准确无误打进来,很显然一直在看直播。   贺兰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一把拽住他裤脚:“爹哋爽不爽……”   他眼神顺着裤线向上,就见庄沭呼吸都有点急促,握着手机不自然地抿嘴,薄透耳垂红成一颗滴血的珠子。   “爹哋?!”贺兰晃了晃抓着的裤脚,试图引起注意。   庄沭深呼吸,一撩腿儿给好大儿甩开,然后对着手机温柔似水地“喂”一声。   整个过程给贺兰看傻了:“就、就……就这么爱吗?”   他挥舞着爪子,试图阻挡庄沭,奈何西奥在他腿上睡大觉,把人压得死死,动弹不得。   贺兰欲哭无泪,望着庄沭远去的背影,声嘶力竭喊道:“爹哋!你不能这样啊!好歹看一眼你的儿砸呀!”   庄沭根本听不见小藏獒的惨叫,飞速回到房间,一口气锁门免打扰,好似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   “你、你先别说话,我还没拉窗帘。”他跑到窗口,捏着窗帘有点语无伦次,说完,就后悔得想要撞死!   拉什么窗帘?难道还想对着电话做点什么吗?!把脑袋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吧!   贺正一点不觉得可笑,轻声慢气哄他:“好,我等你。”   华盛顿时差十二个小时,凌晨三点,他正在看庄沭看过的月亮,很美。   这两天,正是收购许可文件获批的关键时刻,他每天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劳心费神。   本该好好休息,却伴着月光看庄沭直播。   贺正随意披着睡袍,坐在靠窗的沙发里,茶几上支着看直播用的ipad,旁边水晶烟灰缸上,架着一只点燃未抽的香烟,悄无声息燃出细长烟灰。   月亮洒下清冷的光,疲惫却清醒,思念变的很长。   “这么晚还看直播,累不累。”庄沭没拉窗帘,而是顺着窗户滑坐在墙角,阳光照着他的背,暖暖的。   贺正很认真的回答:“看你,不累。”   不是不累,而是看你不累。   他坐在的位置,早已不用谎言伪装自己,他说话一向是直白且犀利的。   庄沭呼吸一滞,这个人总是出其不意,撩拨心弦,而不自知。   “你说……”贺正难得会犹豫,“你说我儒雅随和,是夸奖吧,我很喜欢,谢谢。”   庄沭闭上眼,都能勾勒出他蹙眉努力搜罗词句的样子,就很可爱。   他知道可爱这个词,用在三十二岁的男人身上,会显得搞笑。   但贺正就是这样啊,他发觉心底爱意的过程,就像缓慢释放十二年前的自我,纯真的、诱惑的、可爱又奇怪的。   “不客气,贺先生。”庄沭捂着嘴笑,“你也夸过我柔弱不能自理,我也挺喜欢的。”   贺正听见他低低的笑声,缓缓坐直身体,侧耳倾听。   “庄沭。”他突然非常正式的叫到名字,又毫无下文。   男人垂目,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空气在寂静里流淌,静音空调嘶嘶的气流声,都显得格外嘈杂。   庄沭蜷缩起来,抱紧膝盖,看着自己的影子变成小小一团:“我在。”   他有一种预感,贺正要说的话,一定非常重要,是被尘封的,难以启齿的情感。   其实只有几秒钟,时间流逝仿佛放慢,感官欺骗大脑,过了好久好久。   “老贺,你说,你说出来,我听着呢。”庄沭能看到自己的声音,被电波解析,打破成点,再结成束,飞奔过去。   贺正胸口深深起伏几下:“庄沭……我……”   眼前浮现大哥的样子,他站在月亮下面,温柔又坚定地说:“我们阿正以后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贺正闭了闭眼,再睁开,只有月亮美的叫人心碎。   “我想念你。”男人眼眸低垂,总是直挺的肩背,躬下一个温柔弧度,“庄沭,我想念你。”   思念脱掉茧壳,飞向月亮……   庄沭把自己锁在太阳光里,背后暖暖的,像被拥入怀抱,无尽温存。   “我也想你了。”不是特别热烈的回应,他平静又坚定,似乎想念就应该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事情。   贺正很快收掉情绪,开始认真规划:“这边只要文件下来,剩下就是投行的事,我应该可以回去处理。”   “好,我和贺兰等你回家。”庄沭刻意加深“回家”两个字,亦如贺正一次又一次对他敞开家门,看似无意却又坚持。   他穿过一本书,那里的旅人如果死在路上,家人便会拿着他的衣物,找个离家最近的高处,顺着风来的方向挥舞衣服,呼喊着:“回家咯!回家啊!”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走出那么远,即使阴阳两隔,也会有人喊你回家。回家是一件如此重要的事。   可惜那时,他没有遇到等他的人……   “庄沭,”贺正声音低沉轻缓,从感性中抽离,又是井井有条的模样,“偷拍这件事,后面还没处理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有些疲惫,再点只烟,金属打火机“锵”地脆响,能让精神短暂兴奋:“肖庆华只是个代理人,背后是昊视传媒,他们现在正忙着切割,把一切伪装成个人行为。”   “昊视是上市公司吧。”庄沭突然来了兴趣。   “嗯。”贺正吐出一口青色烟雾,眼神如寒冰,“行星域对传统媒体兴趣不大,但是……”   庄沭精准接话:“对死去的传统媒体,吐出来的市场兴趣很大。”   “我让陶微帮你”贺正脸上浮现一丝清浅笑容,聪明人从来不需要说太多的话,更不需要掰碎揉烂地喂。   他的小狐狸,有尖利的牙齿,走在旷野里,轻而易举撕碎猎物。   “加油,听说行星域有意出让少数股权。”贺正又给小狐狸喂了块肉。   庄沭开心:“放心,谁欺负我,我就给谁当爹,咱俩以后孝子贤孙比王八都多。”   电话那边传来贺正的闷笑声。   “很晚了,快睡吧。”庄沭依依不舍劝着。   贺正明天还需出席听证会,不得不道别:“好,晚安。”   “晚安,记得做梦。”庄沭提醒,“我会在的。”   贺正顿了顿说:“好。”   他们两都不再说话,但谁都没有挂断电话。   庄沭仰起头,手机搁在膝盖上,里面是长长的沉默。   眼中有着薄薄水光,太阳有点刺眼呢……   虽然《战斗吧!大崽!》第三周直播前,经历血雨腥风,但直播依旧火爆精彩。   嘉宾结伴赶海,许睿丢崽,小鱼儿掉坑;边琸随地摆摊儿,差点被城管带走,最后是西奥被游客拉去照相,赚的钱比舅舅摆摊儿多。   庄沭贺兰化身海边夜摊儿王,捡的炉子,借的桌椅,激情开烤,小鱼儿、小虾、小蛏子,小螃蟹、小蛤蜊、小韭菜。   贺兰操着一口羊肉串味儿吆喝,引来大小美女无数。   庄沭脖子上搭着湿毛巾,在炉子前火烧火燎,眉毛、睫毛,额前碎发糊成一片,依旧激情烧烤。   两人靠颜值在海滩夜市杀出一条血路,赚的盆满钵满,拿下第三周冠军!   微博小镇旅游人,纷纷晒出庄氏烤串儿照片,大呼看明星拼命的样子,真过瘾!   搞笑欢乐,拼搏进取的第三周直播,让观众意犹未尽,又痛苦等待,期盼着第四周来临!   愉快的周末过去,两条重大新闻登顶热搜。   第一,时隔一年,FXV收购案重启,已顺利通过最终审查!   这件耗时三年,牵动业内无数人心神的科技收购案,终于在有限条件上达成共识,虽然牺牲了部分利益,但还是迈出可载入史册的重要一步!   接下来涉及上市公司私有化,股权收购等流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这足以振奋人心!   第二件事很诡异,是食人花台的大股东,昊视娱乐突然停牌,发布重要声明,称其高管违背公司规定,进行不正当竞争,极大损害公司商誉,已报警处理。   庄沭支着额头看笑话:“狗咬狗。”   他给米沙拉打了个电话,要她私下约肖庆华出来。   米沙拉很诧异,昊视报警,受案回执都有,肖庆华不该蹲局子吗?还能出来?   庄沭说一看你就没进过局子,受案又不是立案,受理而已,撤销也不奇怪。   米沙拉头摇得像拨浪鼓,坦白她是没进过局子,难道老板进过?   庄沭诚实回答,还真进过。   米沙拉奔溃,不过她还真约出了肖庆华。   对方很狡猾,见面地点定在临市底下不起眼的县城。   庄沭心中有数,吃了封口费的狗,胃口大,心中怨气也很大呢。   死一条狗,太便宜他们了,当然是要整整齐齐的,一起死哦。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我爱人柔弱不能自理。   小狐狸日记   庄沭:我家先生儒雅随和。   小藏獒日记   贺兰:人至少不能自己骗自己! 第62章   黑色低调的阿尔法停在农家乐门口, 庄沭带着陶微、米沙拉,坐在凉棚里吃西瓜。   工作日的农家乐,过了饭点儿人毛儿没有, 老板娘殷勤地端上茶水,还有超大个的葵花籽。   庄沭坐在马札凉凳上,小松鼠似的嗑瓜子:“肖庆华肯定在这周围盯着我们。”   “他快怕死了。”米沙拉戳着西瓜冰沙, “他怕你真报警抓他。”   庄沭把瓜子皮摆成个圈:“现在最想他死的是昊视, 他心里明白着呢。”   “没错。”米沙拉从鼻孔里哼一声,“他现在就是老虎屁股上的一坨屎,沾着毛, 又蹭不掉。”   “噗——咳咳。”陶微刚喝口茶,被她这个比喻呛着,“对不起、对不起。”   庄沭看着脸都呛红的陶微说:“习惯就好。”   “他怎么了?”米沙拉丝毫没意识到。   庄沭叹口气:“姐姐, 你也太糙了。”   他眼神骨碌到陶微身上,贺正挑的人似乎都不太食人间烟火, 陶微小仙男好容易下凡一次, 就是米沙拉这个山大王吓到了。   突然米沙拉手机震动,一条新短信进来。   她拿起来一看:“走吧,换地方,跟上路口一辆帕萨特。”   陶微开车,驶到路口就看见一辆脏兮兮的帕萨特, 极慢地从他们眼前开过。   小县城郊外的路, 两边都是农田、鱼塘, 偶有几辆车都是飞驰而过,帕萨特的目的特别明显, 看起来是盯了他们一路。   陶微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 一路向西开到临县交界处, 前面的帕萨特才打着双闪,拐进颠簸小路,向着不远处鱼塘驶去。   高大的玉米田遮挡住视线,眼前只剩下一条蜿蜒小路,帕萨特就停在路的尽头。   陶微全神贯注警惕着,与安保二组保持联系,但并没有人从车上下来。   过了会儿,鱼塘小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戴草帽的老大爷。   他径直走到驾驶窗前比划:“钓鱼啊?”   “钓。”陶微降下车窗,就说了一个字。   于是他们下车跟着老大爷,两手空空走进鱼塘,也没人问他们拿什么钓,亦或是心中明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吧。   这处鱼塘并不是开放钓鱼的地方,没有任何配套,连个软凳遮阳伞都没有。   池塘边唯一的歪脖子树下,坐着个人,垂着吊杆人模狗样。   米沙拉一眼认出,那就是肖庆华。   她戴上墨镜走过去:“哟,肖总还真钓鱼呢。”   “哼。”肖庆华偷鸡不成蚀把米,摔了个脸着地,又被当成死棋弃子,一肚子倒霉脾气没地儿发。   陶微从大爷手中接过椅子,重新擦一遍,摆在肖庆华一米开外。   庄沭慢悠悠走过来,款款落座,翘起二郎腿。   他白衣白裤,唯一一点其他颜色,就是脸上的墨镜。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大爷给的是把餐椅,比较高,肖庆华坐在小马扎上钓鱼,看上去犹如蹲在庄沭脚边,画面构图还挺美,错落有致。   “庄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先在这儿给您陪个不是。”肖庆华越坐越憋屈,索性站起身说话,“但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也冤啊。”   庄沭摘下墨镜,指了指马札:“坐下说。”   肖庆华郁闷,被指回去,不得不蹲马札上。   即便他被贺正搞得极其狼狈,在他眼中,庄沭依旧是个空有美貌的废物点心。   当这个“废物点心”真正出现,居高临下看着他时,肖庆华才知道,他错得离谱,这人只会比贺正更难对付。   庄沭玩着手中墨镜,一个正眼都没给他:“你也配喊冤。”   声音温润轻柔,他脸上甚至带着和煦笑容。   肖庆华当场愣住,缓了半晌,憋得老脸通红:“我、我……确实不冤。”   他常年泡在高层的尔虞我诈里,知道什么时候该做条狗,比如命在人家手里时。   昊视假意报警,忽悠外界的同时,也是试探庄沭是否真的会追究,如果会,他们这招提前预告,算是撇清关系,保护股价。   至于肖庆华,笑话,谁会在乎一条狗的死活呢?   庄沭算准他的心思,其中乾坤,二人心知肚明。   “可怜,堂堂昊视副总,只能困在这儿钓鱼?”他微侧头看眼水桶,笑了,“鱼都没钓上来啊。”   肖庆华像被训话的小学生,臊眉耷眼:“这是我眼拙,活该受的罪。可是昊视大股东,也该付出点代价吧?”   “我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庄沭眼神玩味,“不要试探我的底线,我这个人没有底线。”   肖庆华被戳个对穿,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我不敢、我不敢。我是说,庄先生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是愿意的。”   “肖总啊。”庄沭笑开怀,“昊视给你那么多钱,你却还想咬人?你说,我还敢用你吗?”   肖庆华没想到,庄沭既要用他,还要把他钉在对立面上,是一点不把他当人看啊。   但他没有办法,庄沭和昊视,有眼睛都知道该选哪边站吧?   “我懂,我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昊视,根本不是……在帮谁。”肖庆华瞬间做好选择,他想求生!   庄沭重新戴上墨镜,起身双手插袋:“我要你,从消息面上打击昊视,会有人配合你,打爆昊视大股东的质押仓。”   “这……能行吗?”肖庆华穷极一生想象,都不会想到庄沭要一锅端了昊视,那可是市值几十亿的公司?   他还以为,最多就是举报昊视各种违法、扰乱市场行为,或是高层行贿受贿。   庄沭心里翻个白眼,又不是他掏钱,行星域在后面馋得淌哈喇子呢。   “肖总,抓紧时间自渡吧。”他说完这句话,拍拍手准备走人。   突然,钓鱼小院院门被敲开,涌入六七个黑衣安保。   一辆齐柏林停在大门口,前后两辆改装奔驰安保,嚣张拉满。   陶微低头看表,甚至对了对时间:“晚了九秒。”   “哈?”一旁米沙拉看懵逼了,“电影都不带这么拍的。”   肖庆华以为来人是抓他,受惊野兽般跳入池塘,可惜池塘并没有他想象的深,不仅崴到脚,还吃了一嘴鱼屎,露着个脑袋,惊恐未定。   庄沭回头嫌弃地看一眼,吩咐道:“捞出来,跟肖总好好聊。”   说罢便上车,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陶微只是动动手指,便有黑衣安保拽着绳子过来捞人。   他在岸边蹲身,肩背笔挺板正:“肖总,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动作,特别是今天这种。我这人比较粗鲁,不像庄先生会跟你讲道理,你没有耍第二次花招的机会,听明白了吗?”   肖庆华成功甩开昊视的监视,自然觉得也能甩开庄沭,他老奸巨猾,还在为引得庄沭独自前往,沾沾自喜。   现在他彻底明白,就是昊视在绝对实力碾压下,没有一丝逃生的空间。   “我明白、明白。”肖庆华在没过脖颈的水中拼命点头,灌入脏水都浑然不知。   几人合力才把他拖上岸,肖庆华看见米沙拉,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米总,您多少为我说句话啊。”   米沙拉后退躲开脏水,双手抱臂冷笑:“肖总,我是个女人,这种时候不方便多嘴呢,你说是吧?”   肖庆华被噎住,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米沙拉和陶微一起上车,陶微问她:“怎么不多骂两句解气。”   “没意思。”米沙拉戴上墨镜掩去情绪,“没意思,骂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   陶微发动汽车,开了一小段路才说:“不需要改变,但你可以影响更多人。”   “谢谢。”米沙拉看着窗外高高的庄家,笑了。   ……   没有黑粉乱战,庄沭微博下热闹成另外一种模样。   有执行吸引力法则,每天打卡求财、求色、求暴富的,有路过打卡,接帅比老公的,有练吸星大法,吸点幸福运气的,有傻笑、尖叫沉迷嗑真人夫夫的,五花八门。   贺氏集团和旗下公司,在老板授意下,都转发了庄沭晒结婚证的微博,贺兰挨个打卡检阅,少爷表示非常满意。   不过少爷心里有根刺,陈年旧疾,隐隐作怪。   贺氏全部亲戚默不作声,闹得如此惊天动地,他们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自然不会接受。   亦如在他六岁,贺正正式收养他,抱着他回到贺家老宅,他们也是这样,不开门、不迎接、不说话、不接受。   贺正那时势单力薄,就这么抱着他,推开一扇扇紧闭大门,踹开祖祠,抢下族谱,写上他的名字。   那些人像疯了一样冲进来,拼命撕扯,老贺把他压在胸口,死死护住,沉默又坚定。   如今老贺今非昔比,可这帮臭裹脚布,依旧卷土重来。   贺兰盯着手机,幼小心灵中镶嵌的破碎画面,一幕幕滚滚而来,原来伤口从未痊愈。   他翻看那些名字,他们的微博是上流生活的光鲜亮丽,富足优雅,令人艳羡。   “龌龊。”贺兰总是挂着微笑的小帅脸,藏在阴影里,瞬间变了颜色。   他飞快地将庄沭晒结婚证的微博,@贺家全家老小,从老爷子的第四任太太,到叔侄伯婶,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不落!   庄沭刚进客厅,就见小藏獒阴着小帅脸,在沙发上做法?嘴里还你念念有词?   他踮着脚尖,走到身后,探头偷看:“@的都是谁啊?这么多人?你又作什么花花妖呢。”   “啊——”贺兰全神贯注脑电波诅咒,被吓得跳起来,“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庄沭觉得有点不对:“儿砸?你没事吧?”   “没有。”贺兰嗖地背手藏起手机,并不敢看他。   庄沭眼神太犀利,他害怕。   庄沭顿觉不对,小藏獒是他一手养得油光水滑,阳光开朗的。   贺兰撅起屁股,他都知道要放什么花花屁!   上一次躲躲闪闪,不愿面对自己,还是刚碰面的时候。   庄沭绕过沙发,坐在茶几上,冲他招手:“过来,让爹哋看看。”   贺兰像做错事的小狗似的,一边躲闪,一边屁颠屁颠跑过去。   庄沭掐住他的肩膀,往下撸到手腕,感叹:“袖子又短了,你可真废衣服。”   “有吗?”贺兰完全放下防备,向前伸爪爪,自然而然将手机送进庄沭手里。   庄沭拿着他的手机,在手里转圈儿。   贺兰还在左手撸撸袖子,右手摸摸肩膀:“嘶~还好吧?还能穿啊。”   庄沭做家长,从不乱进贺兰房间,从不翻他书包,更不会查他手机。   只是,他刚刚如果没看错的话,贺兰@人可都姓贺,这玩意儿啥时候跟贺家人这么亲了?他想咬死他们还差不多。   “贺兰。”庄沭像催眠法师,用手机点了点他的脑门。   小藏獒立刻清醒过来,左手挠右手,顿时慌了神,不打自招:“我就发着玩儿呢。”   “哦。”庄沭笑着拍拍他的脸颊,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贺兰撇开脸挠头:“你别笑,我害怕。”   “那就说说,作什么妖呢。”庄沭捏着他的下巴,直视。   贺兰欲言又止,磕磕巴巴说:“我怕他们欺负你。”   庄沭的手僵住,站起身把可怜巴巴的小藏獒搂进怀里,手拍着他柔软的后颈肉,撸了撸不后脑勺不听话的倔毛:“没有人能欺负我。”   “不!”贺兰任他抱着,却不依不饶,“他们明明知道的,可却高高在上地无视!”   “贺兰。”庄沭很少见他钻牛角尖,细心地哄着暴躁少年,“有些人的祝福不要也罢,不会影响什么的,乖。”   贺兰挣开点距离,认真看他:“不是祝福,没人要他们的狗屁祝福,是承认,承认……我们的存在。”   不知不觉,少年个头已超过庄沭,脸庞带着青涩,嘴唇抿起是稚气的委屈,而眉眼如刀锋般尖锐。   “庄沭,你要小心。”贺兰揪着他的袖口,“他们在暗处,很讨厌、很恶心。”   以小藏獒以前的脾气,肯定没少在贺家吃阴亏。   贺兰有时跟老贺的性格挺像,会把不好的事情,不好的回忆层层镇压,锁在心里最深处,不会透露一个字,仿佛这样就能麻痹自己,那些时光没有存在过。   “爹哋的好大儿,知道心疼人了?”庄沭rua乱他的脑袋,引导他从情绪里出来。   贺兰大高个儿,垂着脑袋在那里任他搓:“哎呀,你怎么这么肉麻。”   “爹哋谢谢你。”庄沭双手捧住他的脸挤压变形。   贺兰害羞地挣扎,手忙脚乱逃出魔爪:“我不是玩具,别揉我脸,去玩儿老贺熊去!”   他气喘吁吁跑到楼梯上回头,庄沭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流动着柔软的光。   贺兰突然很开心,以前他是贺家废物,老贺强大疏离,没人需要他狗屁不是的关心,更没人会因此谢谢他。   庄沭不一样,他会包容自己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有用的,没用的。   他哪怕再强大,都会小心翼翼珍藏他人没什么用的关心,回馈以直白坦然的谢意,让你知道,你在他心底很重要。   “庄沭!”贺兰喊完他的名字,突然嘴笨起来,“冰箱里有草莓牛奶味的冰激凌,我刚给你的买的。”   庄沭眼睛一亮,甩着狐狸尾巴往西厨滑:“好耶好耶~”   “少吃点,凉!”贺兰在楼梯上喊。   庄沭脑袋已经钻进冰箱里,表示什么都听不见。   等贺兰进屋关上门,庄沭抱着冰激凌桶,靠在岛台上。   半开放西厨,西沉的太阳留下歇斯底的光,照得岛台半明半暗。   庄沭站在明暗交接处,一半脸藏在阴影中,点开手机:“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脏东西。呵!”   ……   没几天,昊视传媒连暴负面新闻,包括高层老鼠仓,制作人贪污,大股东挪用上市公司款项,拖欠制作方尾款,溢价收购明星公司洗钱,财务造假等等。   股市娱乐版块被炸得稀巴烂!投资人薅头发惨叫!   昊视传媒股价蹿稀式下跌,吃泻立停都止不住,最后求爷爷告奶奶,申请到临时停牌,堪堪将股价维持在大股东质押线上,不过苟延残喘。   有关昊视传媒大股东股权质押爆雷的传闻,在市场上疯狂传播。   昊视多次辟谣,可惜券商不买账,没有一个出面澄清,闭口不言,更坐实传言。   更有股票大V语言,昊视复盘后将面临至少三十个跌停!虽然危言损听,但市场已达成共识——死定了!   在层层负面裹挟,和资金流断裂,投资人撤资影响下,昊视再融资陷入僵局,没有人愿意拿钱给他度过危机。   此时,更火上浇油的一幕出现,券商挨个发布声明,直接指出昊视大股东,质押融资的上市公司股权,全数跌破风控线,多次督促其补仓,或补充风险金未果。   最后的逼宫显得正义无比,其实背后行星域已联系各大券商,愿意组成基金,为昊视接盘。   资本市场无情无义,无脸无皮,被绑在昊视战车上,眼看要同归于尽的券商,怎么会放弃唯一脱身的机会?   行星域财大气粗,要的东西简单得很,那就是昊视大股东的命呀。   由基金接手质押股权,转为收购股权,昊视大股东直接出局,各大券商逃出生天。   昊视怎么可能同意?于是便出现券商集体声明逼宫!   你不过丢一条命而已,我们手里可是无数投资人的钱啊。   道德、金钱、名声、利益,他们全都要!   在庄沭、贺正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昊视没有活路!   同时,因为肖庆华丧心病狂的举报,大股东民事、刑事诉讼大满贯,全部资产遭冻结,在市场上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出三天,悬在众多投资人头顶的利剑落地,昊视、券商、行星域三方达成初步协议,标志着昊视传媒即将易主,行星域加快蚕食传统媒体市场的脚步。   第二日开盘,昊视传媒自跌停板绝地反击,开盘涨停!无论私募还是公募,各路基金经理欢呼雀跃,妈的,吓死了,差一点就都死球儿了!   行星域陈总,也是说话砸坑的主儿,如约奉上百分之三股权。   贺正并不爱玩这种小儿科,但陪着老婆玩儿,突然觉得还挺有意思。   他让陈总直接去找庄沭,直言,这是他老婆赚的零花钱。   昊视传媒塌得轰轰烈烈,引无数人好奇幕后操盘人,可就是边角料的知情人,面对庞然巨物行星域,都不敢吐露半分。   但是,昊视指使肖庆华曝光庄沭、贺正拥吻照,后来肖庆华却成了个二五仔,使出浑身解数,把大股东拉下马,不得不引人遐想,也给幕后操盘人披上神秘外衣。   贺家老宅小白楼内,贺家老爷子,贺正亲爷爷,贺忠义,老态龙钟,佝偻着肩膀坐在轮椅上,干瘪树根般的手拄着手杖,胳膊向外撇,保留着几分气势。   他身旁坐着第四任太太章芷柔,盛一勺软粥,细细吹凉,再喂到老爷子嘴边,一举一动温柔贤惠。   “忠义啊,最近昊视的事,你看了吗?吓人的很呢。”章芷柔垂眼吹粥,看似不经意地说。   她三十岁嫁给六十的贺忠义,如今老头儿快八十了,眼瞅着一天比一天不中用,而她才四十七,儿子也才十六岁。   贺东死了,又冒出个如狼似虎的贺正,头顶上还有二太太、三太太生得一窝窝崽子,烦人的很!   老头儿哪天一蹬腿儿,她儿子又小,在家族企业里没有半点地位,孤儿寡母,在叔伯手底下讨生活,可想而知。   “嗯?”贺忠义掀起耷拉的眼皮,撇开她送粥的手,“你炒股又炒亏了?”   章芷柔翻个白眼,讨厌他装糊涂:“我是说,就一张照片而已,用得着灭人九族吗?你这大孙子,狠得很呐,我和阿聪以后怎么活?”   “灭谁九族了?笑话!”贺忠义瞪起眼睛,都撑不开眼皮,“贺正,只要他还姓贺,就要管我,管你们,管贺家!懂吗?”   老头儿手杖敲地:“你一天天想以后,盼着我死吗?!”   “你怎么老胡思乱想呢!”章芷柔撒娇,拿起纸巾给老头擦口水,心里恶心着,面上亲密着,“还有谁跟我一样,就这么陪着你,你那老二、老三太太?”   她伺候老头多年,拿捏很准,果然说罢老头不吭声了。   “我是为我和阿聪好,但我也是为你好,为贺家好。”她倒杯水递给贺忠义,“贺正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贺兰,还有什么什么庄沭的。”   贺忠义喝水,吃掉她递来的随餐药,听着不吭声。   章芷柔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说:“别的不说,贺东私下立遗嘱,把全部控制权转给贺正的事,你还记着吧?现在贺正大权在握,还给小杂种上了自己的户口本,以后是不是贺家财产,都要跟贺家无关了?”   “你闭嘴!”贺忠义气得把水杯扔了,“你胆子大啊!你咒我死!你还咒我孙子死啊?!”   章芷柔知道他虚伪的性格,拧自己大腿一把,开始哭哭啼啼:“他是你孙子,我们阿聪还是你儿子呢!”   贺忠义被她指责无能,心烦意乱,推着轮椅眼不见心不烦地跑路了。   他刚出门,章芷柔就撂了碗勺,她伺候老头快二十年,知道贺东遗嘱,削掉他一半贺家控制权的事,是他心中的刺,如今贺兰都十六了,该为长远打算打算了。   她不过是把老头心里,不敢说的话说出来罢了!   章芷柔叫来助理:“黎雪的事好像很久都没人提起了呢,真是日子久了,都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让大家都热闹热闹吧。”   只要老头心里动摇,她就不怕,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洛杉矶。   贺正和投行会后茶歇, 祝修突然闯入,神情闪烁,打断他的谈话。   贺正深看他一眼, 对谈话方说了句“抱歉”,走进独立休息室。   祝修锁好门,递给他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流出去一少部分, 绝大部分都扣住了。”   贺正看到杂志封面, 瞬间变了脸色,黑沉沉的眼眸酝酿着风暴:“查!不管是谁干的,都要查出来!”   厚厚一本杂志被他捏得变形, 收紧的指尖显出一圈青白。   太阳穴突突跳着,紧绷的下颚线,撕扯着额角青筋浮现。   他甚至不用翻开, 都知道这里面写了些什么,随着大哥去世, 尘封入土的往事, 居然又被搅动起来。   “动手的人不敢在内地,主要是香港的三流小报和杂志。”祝修敛目,清晰汇报。   贺正闭目,再睁眼已恢复平静,扔一团脏东西似的丢掉杂志:“让陶微亲自去查!”   话音未落, 他整理袖口, 面色如常回到会场。   祝修捡起散开的杂志, 那是本极度无聊的八卦周刊。   封面是一个女人,几近赤身裸体, 手脚被绑, 重点部位和眼睛打着马赛克, 旁边猩红大字标着惊悚炸裂标题——贺氏长孙媳魔窟照流出,金重孙血脉遭疑。   底下还有段劲爆小字内容提要:香消玉残记,前港姐黎雪,三脱艳星,入幕之宾众多,前有电讯大王,后有大陆新贵,一生风流红颜薄命……   庄沭今天心情爆好,陶微和律师陪他来到行星域,签订股权协议。   陈总亲自接待他,还特意转述贺正的话,老婆赚点零花钱,开心就好。   庄沭大方收下行星域百分之三股权,估值高达六亿,他日若行星域上市,至少可以十倍套现,真是亿点点零花钱呢!   只是今天陶微小仙男,有点心不在焉,表情严肃时刻戒备,手机即便调成静音,也忙碌得没有收起的时间。   庄沭心细,但也只好奇一秒,权当他工作繁忙,改天发他个大红包!   他们走到楼下,正好有一家知名冰激凌店,庄沭买了三份最花里胡哨的,分给西装革履的律师和陶微。   二人捧着水晶碗,粉红冰激凌球,七彩跳跳豆,争先恐后往车里钻,感觉站在街面上影响市容。   车上,庄沭坐在后座,没有放隔板,突然看到陶微一直在挂断电话,然后改发邮件和信息,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躁情绪。   庄沭含着冰激凌勺子,歪头观察,什么事啊?能让井井有条的陶微小仙男如此棘手?   困惑一秒,他就走神开始刷手机,对着微博的彩虹屁傻笑。   吃完微博下彩虹屁,他意犹未尽,翻开私信继续吃加餐,考虑六个亿到手,给粉丝搞个大抽奖吧!   翻着翻着,突然又一条私信跳进来,粉丝问好后,说人在香港,看到一些贺家不好的东西,叫他一定注意,一入豪门深似海。   小粉丝还是个事业批,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时刻保持曝光,多接节目,有事业有钱,到时候才能不惧火坑。   庄沭看得一头雾水,从不回复粉丝私信的他,破例打了个问号。   小粉丝又惊又喜,摁下一串啊啊啊的尖叫。   在庄沭追问下,小粉丝建议他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发过来拍摄的杂志封面。   庄沭点开图片,下意识握紧手机。   贺氏长孙……那不就是贺正亲大哥贺东吗?金重孙难道是在说贺兰?   他关掉不堪入目的图片,大脑飞速搜索事情的蛛丝马迹。   有关贺兰的身世,贺正守口如瓶,贺家讳莫如深,外界无从谈起,一切谜团随着贺东意外身亡,埋葬进深渊。   但还是有两个线索,贺东去世时仍是单身,贺家不承认贺兰的存在。   庄沭咬指甲,锐利眼神缓缓升起,落在陶微身上。   这种事情没可能贺正不知道,他现在在美国,鞭长莫及,最有可能处理他身边事的祝修也不在。   陶微,他烦心的事有没有可能……   “庄先生,到了。”陶微的声音从副驾传来。   行星域离轩玺并不远,不知不觉他们已开进地库。   “好。”庄沭应一声的功夫,陶微已帮他拉开车门。   他今天真是有点焦急呢?   庄沭朝着电梯方向看一眼,转头说:“陶微,你跟我上来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今天贺兰去打球了,家里还算清静,骗进来杀!   陶微以他走了,偷看手机被抓个现行:“好的,马上就来。”   两人一同上楼走进客厅,庄沭坐下不动了。   陶微不安地搓了下手,提示:“庄先生?”   “说吧,查得怎么样了?”庄沭难得坐正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陶微有一秒意外,很快收起,佯装平静:“庄先生,您说的是哪件事啊?”   贺正身边的人嘴紧得要命,像锯了嘴的葫芦。   “香港。”庄沭一知半解,半猜半蒙。   “香港啊?”陶微明显在思索,所以重复他的话拖延时间,“香港那边不归我管的。”   可以啊,圈子兜得不错,下回别兜了!   庄沭裹足耐心逼他:“香港的杂志有没有看过呢?很辣、很精彩的那种。”   陶微肉眼可见的懵了一阵,好久没敢说话。   要不是贺正叮嘱过他,不要打扰到庄沭和贺兰,他都以为老板交代老婆去调查了呢。   “庄先生,具体的您得去问贺先生。”陶微没必要隐瞒,“我这里的信息,半个字都不能透露给您,这是规矩。”   庄沭点头,起码他已经知道,香港杂志确有其事,贺正已动手,陶微让他去问,那就是谁干的也已基本摸清。   “庄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陶微警觉起来,如果不是贺正亲自透露,那就是有人也给庄沭发了杂志,这个手段和目的,就要另外调查了。   庄沭知道他在担心上面:“是个意外,我有粉丝在香港,无意中得到的。”   陶微明显松口气:“贺先生会有手段的,您不用担心。”   “我家先生儒雅随和,不便发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吧。”庄沭拔掉咬烂的一小块指甲。   贺正被他大哥教养得太好,沉稳大气,君子端方,但就是太好,需要顾全大局考虑问题,也得顾惜贺家颜面。   颜面?呵!有些人就不配拥有!   陶微用眼神,可怜兮兮提示他:你对儒雅随和,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庄沭当着他的面给贺正打了电话,简要说明。   贺正不置可否,只是安慰他,说会尽快赶回去。   庄沭告诉他,你先别回来,你回来影响我发挥。   贺正犹豫很短几秒,就说让陶微协助他。   他们之间的信任,无需多言。   挂电话前,贺正说了句对不起,他选择庄沭结婚,的确是带着目的的。   庄沭了然于心,只论缘分,不论目的。   他很快拿到整本杂志,贺正给的信息有限,却不难猜,只是确实难以启齿,杂志里大部分内容是真实的。   贺东与贺正的父亲,软弱多病,祖父贺忠义强势操控着他的人生,逼迫他放弃青梅竹马,改娶贺正母亲,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可惜弱者不敢反抗,却只能挥刀向更弱者。   贺正母亲在长期冷暴力,和压抑的祖宅生活中,精神崩溃,在一个雨夜里冲上马路,横死街头。   贺家将一切罪过推到贺正母亲身上,一个疯子,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一个抛弃丈夫的妻子,一个侮辱门楣的罪人。   放任媒体、新闻,极尽无聊地描述她发病时的疯状,掩饰他们的残忍与冷漠。   没有人记得,她嫁进贺家时,少女懵懂,娇俏可人,高挑健康,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   之后几年,贺正父亲彻底堕入放纵麻痹的生活,长期在香港养病,实际酗酒招妓,最后死得极不体面,贺家砸下无数封口费,才未让丑事外露。   贺忠义一生娶了四个老婆,原配早亡,老二野心勃勃,被赶出家门,老三不堪忍受强势、多疑的糟老头子,愤而离婚,老四倒是个温婉的,就是哭哭啼啼惹人烦。   人生哪有万事如意,贺忠义生了不少孩子,不是早夭,就是脑子不灵光,越是老来子越是不中用,黄鼠狼下耗崽子一窝不如一窝。   老头强势一辈子,牢牢控制大权,儿子不行就算了,不是还有孙子吗,于是他把全部心力集中在教养贺东身上。   贺东完美继承父母优秀容貌,高大俊美,走到哪里都是人中焦点,他还继承了不知哪儿来的好脑子,一路优秀,名校毕业,在校期间已深入家族企业管理。   毕业回国后,他正式挑起家族企业管理重担,剥离非核心业务,撤销多元化发展战略,集中资源投入研发,压制分红,投资产业上下游的高新科技企业,以便日后提高生产效率。   贺东彻底改变垂垂老矣的企业,死气沉沉的管理,向着去家族化的目标走去。   贺忠义蓦然发现,不知不觉中,稚气青涩的大孙子,已逐渐脱离他的掌控,甚至要削掉他的权利。   至此,在企业管理路线问题上,二人摩擦逐渐强烈,发展到最后就是遗老遗少,与新入投资人之间,控制权的残忍斗争。   贺忠义对付贺东,还拿出对付儿子们的那一套,先联姻,用他指定的女人套牢、消耗你的一生。   不过,他机关算尽都没算到,克己守礼的贺东,唯一离经叛道的便是爱情。   贺东有位红颜知己,港姐黎雪,年幼无知为钱下海,连拍三部火爆三级片,便穿衣上岸,被称为“三脱飞魂”的人间尤物。   最初贺东并不承认,他们是在恋爱,二人也没有越线行为,贺东只是为她扫清舆论阻碍,送她去国外上学,偶尔见面也是点到为止。   贺忠义并不在意,救风尘,不过是男人的浪漫游戏,古往今来难成佳话,很快便会遗忘。   谁想到贺东的救风尘,一救就是八年,黎雪已是炙手可热的一姐儿,打算转赴内地发展,众人纷纷猜测,是要跟贺东修成正果。   很快发生了一件震惊全港的绑架案,绑架对象正是黎雪,贺东赴港很快救出黎雪,绑匪也悉数归案,是一帮专干绑架勒索的马来人。   媒体在贺东强行干涉下,噤若寒蝉,黎雪绑架案如潮水般,突如其来,默然退去,似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一年后,贺东与贺忠义的权利之争斗,进入白热化。   贺忠义不顾贺东强烈反对,直接对外公布,贺氏正式与倪家联姻,集团主席,贺家长孙贺东将迎娶倪家小女儿,登对般配。   贺东在无数次对婚约权利的争夺下,忍无可忍,直接自爆,报纸、杂志、新闻头版头条,自述与黎雪在瑞士已育有一子,感情笃厚,非卿不娶,已求婚,准备归国完婚。   贺忠义惨遭亲孙子打脸,颜面扫地,而比颜面扫地更可怕的是,外界开始猜测他对贺家的控制力,开始怀疑,他老了,要被取代了。   一生得意,操纵儿子、孙子人生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他纠集家族内股权持有人,对亲孙子发起不信任投票。   结果震惊众人,整个股东大会,弃权率达到瘆人的80%,那些新投资人也就罢了,除了几个傻儿子,傻弟弟,贺家亲朋好友居然也默不作声弃权了?   贺忠义顿时摊到在沙发里,时代真的开始变了?   可他依旧手握20%的投票权,不容小觑,大家撕破脸,以后集团大小决议,每一次都是你来我往的野狗互撕,将对企业发展,与稳定外部投资造成巨大影响。   贺东爹不疼娘不爱,父亲是个混球儿,母亲含恨早亡,早熟早慧,从小被贺忠义养在身边,早起喂饭,寒暑添衣,八岁坐在爷爷腿上开董事会,要说没感情根本不可能。   贺忠义是他的爷爷,也是他的父亲,教他做人,教他做好事,教他做坏事,让他端方守礼,也让他不择手段,是贯穿他人生天一般存在的人。   而此时,他们不得不斩断所有感情,为权利刀剑相向,恶毒揣测对方的一举一动。   贺东敏感,逐渐意识到事情已脱离原本的轨道,无数人被卷入你死我活的争斗。   不过而立的他,悄悄立下一份遗嘱,联合他身边所有投资人,将股权投票权交给他的弟弟贺正,将监管权交给唯一靠谱的贺家二叔。   虽然他不相信,不信亲情会崩塌得如此彻底,如此悲惨落寞,他从心底保有一丝对贺忠义的孺慕之情。   悲剧还是发生了,贺东被钳制在贺家争斗中,黎雪远在瑞士带孩子,香港潜伏的魑魅魍魉蠢蠢欲动。   毫无征兆,香港无良媒体、八卦周刊,连续大篇幅,巨板面报导黎雪被绑架,遭受非人虐待与侵犯的过程,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眼神传递龌龊的光,笑着议论一个受害者的身材表情,感叹不愧是艳星出身,还是脱掉衣服耐看,光拍脸真没意思。   他们甚至希望被爆照片的黎雪,破罐子破摔,二次下海普度众生。   他们大声嘲笑,早知道会被扒掉衣服,不如不穿,不穿就不会被扒,当过婊子还装什么纯,喊什么冤。   舆论歇斯底里发酵,恶意弥漫不觉,人们开始嘲笑贺东,笑他有破鞋收集癖,让他赶紧去做亲子鉴定,没准儿子是个马来种。   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黎雪,在瑞士割腕自杀未遂,住进医院。   贺东当时在外地,秘密开个小会,贺正也在场。   消息来时,未免被无良媒体骚扰,贺东开走了贺正的车。   而谁知,贺正的车被人做过手脚,刹车线被人为磨损,加上贺东着急,不停催促司机,当时又是晚上,最终在离海京高速出口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发生车祸。   轿车高速行驶中刹车失控,直接撞穿隔离带,飞上对面车道,被迎面而来未及反应的大车撞出去十几米,整个车扭曲变形起火爆炸。   贺东与司机双双殒命,仅仅六天后,黎雪在瑞士再度自杀,用丝袜将自己吊死在浴缸水龙头上。   浴室镜子上,是用口红写下的遗言:永远不要告诉我的孩子,他的母亲是谁,拜托拜托。   庄沭彻底了解完来龙去脉,抬起头,天突然阴了,太阳躲得无影无踪,黑沉沉的云翻滚着,快速碾过另一边的蓝天。   “要下雨了。”他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陶微收拾起资料,顺着他的视线看着窗外:“是啊,大雨。”   “贺兰打球恐怕没有带伞。”庄沭有点忧伤,转瞬即逝,“我去接他。”   陶微没打扰他,沉默给楼下司机发了信息,习惯性核对时间。   黑色轿车沿着中心公园,往体育馆的方向开去,路上行人不多,都匆忙快步行走,风很大,道旁树的树叶被扯得乱晃。   体育馆门口有不少接孩子的家长,提着书包、水壶、呼啦圈,皱眉打着电话催促那边磨蹭的小崽子。   贺兰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孩子,看到变天要暴雨,赶紧催促同学收拾东西,这边地势低,暴雨必积水,不要被困住,趁落雨前跑到地铁站。   庄沭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来。   小藏獒高兴又意外,背起背包,外衣往肩膀上一甩,穿着球衣就往外跑。   庄沭站在体育馆侧门花坛边,大风把头发吹得乱糟糟,空气里满是暴雨前清凉的土腥味道。   没过一会儿,贺兰推开通道侧门,大步流星走出来。   他的眼神扫过家长群,黑眼仁一亮:“庄沭!这里呢!”   说完,他开心地向庄沭奔去,好似在暴雨中奔向一团火,一团强大又温柔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明天庄沭开大,让我酝酿一下!啾咪!五一快乐! 第64章   贺兰像撒欢的狗子, 张狂地呲牙笑着,屁颠屁颠冲过去,把庄沭撞得后退一步, 再拉回来。   “庄沭,你怎么来了?路过?专门接我的?”只有这时候,他才像个聒噪的孩子。   风有点大, 庄沭伸手揪掉他头发上的碎叶:“路过。”   “啊?!”贺兰气焰全灭, “来都来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庄沭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原来他们三个如此相像, 没有一个人感情是完整的,过往全是坍塌废墟,心上满是坑洼伤痕。   “儿砸, 想不想吃炸鸡。”他小声凑过去问。   贺兰低头同样压低声音:“老贺说,一个月只能吃一回。”   “他在地球那边呢。”庄沭冲他眨眼, “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   贺兰慢悠悠抬头,眼神落在一旁的陶微身上:“那陶叔叔,知不知呢?”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陶微举起双手投降。   贺兰刚打完球,饿得前心贴后背, 两眼放出解放的光芒:“爹哋, 去广场那边新开的店, 有全包小卡座。”   “上车,给雪姐打电话, 说咱们不回去吃饭了。”庄沭打开车门, 小藏獒拿着手机滚进去。   他们赶在狂风暴雨来临前, 顺利钻进广场炸鸡店。   围绕广场,分布着体育馆和图书馆,是贺兰常出没的地方,对周边格外熟悉。   这家炸鸡店,果然是新开的,餐台旁立着新店八折的易拉宝。   因为位置比较偏,加上外面暴雨欲来,店里没什么人,其他店很难抢的靠窗小包厢,此时都空着。   庄沭戴着墨镜、帽子,和贺兰挑个靠角落,很隐蔽的包厢,点了烤炸卤三只全鸡,和一套小食组合。   店里人少上餐巨快,三种口味的翘屁嫩鸡,一字排开,旁边放着炸烤小吃和甜品,还有六种酱料,叫人食指大动。   贺兰戴上手套,掰下卤鸡翅递给庄沭,他爹哋是大明星,烤的炸的都太油,卤的应该还不错。   庄沭接过鸡翅,示意他快点吃,别凉了不好吃。   贺兰又乖又有礼貌,这才伸开爪子,把炸鸡大卸八块,开始排山倒海地干饭。   庄沭垂目,安静地吃薯条:“明天边琸叔叔不在家,想叫你和小鱼儿找西奥玩,你有时间吗?”   “嗯,有啊有啊。”贺兰猛点头。   庄沭望着少年纯亮眼眸:“你比他俩大,要照顾他们,知道吗?”   “知道。”贺兰埋头苦吃,“看着小鱼儿写作业,看着西奥吃饭。”   庄沭伸出手,手指在空中微微蜷缩,最后越过桌子落在他头顶rua了rua:“我家大崽懂事又乖巧,以后一定要随心所欲,开开心心的生活。”   贺兰抖抖略微凌乱的软毛,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庄沭终于发现贺兰像黎雪的地方,他笑起来嘴唇的形状与弧度,与黎雪如出一辙,还复刻了单侧浅淡梨涡。   他比老贺硬朗疏离的下颌线条,更加温柔,含着少年特有的温情脉脉。   贺兰运动量大,食量也大,像小狼崽子般能吃,看他风卷残云般干饭,畅快又解压。   “你叫边叔叔放心,我肯定能带好他俩。”贺兰自豪,带孩子他有经验,囡囡小娇气跟他玩从来不哭。   庄沭喝口咖啡:“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司机送你过去。”   贺兰眼尖,庄沭不爱喝咖啡,总嫌弃苦。   他从小食盘里挑出紫薯丸推过去:“这个巨甜,就着喝咖啡就不苦了。”   窗外大雨磅礴,雨水泼在窗户上,瞬间模糊掉世界。   “我不嫌苦。”庄沭心里为数不多的柔软禁地,落下一根羽毛。   他想起黎雪的遗言,想起贺东最后的遗嘱重托,为人父母,为人长兄,扛下整个世界的残酷,只为所爱。   也许有一天,所有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东西,都会化为乌有,唯有思念让时光变为永恒。   这些沉如砂砾的往事,突然让庄沭理解,贺正为何给贺兰最好的物质条件,却不肯给他亲情。   因为贺东是开着他的车出事的,还有另一部分未曾解读的秘密。   聪明如庄沭,这就是一张薄薄的窗户纸。   贺东立的遗嘱十有八九被泄露,干掉贺东一定不是贺家本意,弄不好会让贺家沉船。   而干掉寂寂无名的继承人贺正,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只是阴差阳错,贺东开走了贺正的车,一切才变成今天这种模样。   十多年来,在贺正心里,杀死大哥的凶手就是自己。   原本应该死掉的人,也是自己。   贺忠义是他亲爷爷,是血脉至亲,是大哥遗嘱里不能动的人。   那么,又有谁来承担罪过?是宿命吗?不,是贺正。   他十多年来憎恨的人,唯有自己,为什么那个死掉的人,不是我?   一个不配活着的人,只能作为机器,走完大哥要走的路。   他不肯给贺兰亲情,甚至希望贺兰是憎恨他的,就是不愿有朝一日,贺兰知道真相,会因为养育之恩,对他有一丝怜悯。   贺正从内心觉得,他不配爱人,更不配被爱,他是不过是一具拥有□□的亡魂。   “贺兰。”庄沭隔着桌子摸了摸少年的脸颊,“你一定要记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老贺更爱你。”   贺兰嘴角挂着薯条,飞快咽下,补了句:“还有你。”   “我也比不过老贺。”庄沭眼中有温柔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刚刚我说过的话。”   贺兰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怎、怎么了?”   庄沭摇头:“只是你长大了,可能有些事情,会变成难以接受的模样。”   他用手指制止了想说话的贺兰,继续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内心最隐蔽的感情和盘托出,老贺不说并不是不爱你。你要明白,你是他比生命都重要的人。”   贺兰有点懵,突然找不到表达,愣愣地望着他,眼中有细碎的泪光。   他对老贺的情感无比复杂,从模糊记忆里的一双大手,到机车上温暖的肩膀,再到遥不可及,无法触摸的背影……   他小时候,无数次摔盆子砸碗,要老贺说清楚,他到底是谁孩子,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   老贺只会平静地站在一地狼藉里,告诉他:“你是我的孩子。”   那时候,老贺不容许任何贺家人接触他,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走到哪里都有人用鄙夷的眼神审视他,好像他是个怪物,不祥又丑陋。   直到有次祭祖,他跑丢了,碰到章芷柔和几个豪门太太,叽叽喳喳聊天。   她们提到自己,说的东西他都不明白,只听到他不是贺正的孩子,他父亲叫贺东。   哪天他疯了般在老宅乱跑,躲起来哭,贺正找了半夜才找到他。   他哭叫着撒泼打滚,要找贺东,要找父亲,要找妈妈。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老贺的眼泪,只是一层薄薄的光,一闪而过。   他抱着自己,不断重复地说着:“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沉默得犹如雕塑。   从那以后,贺正再也没有让他去过贺家祖宅,而他终于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葬在哪里。   于是,他满世界寻找贺东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么多年,不过一张照片,一句话,一所母校。   而至今,他都无从知晓,他的母亲到底是谁。   “我其实、其实,很希望,”贺兰深深垂下头,手指扒在桌子边缘用力,指尖一圈青白,“希望老贺开心,可我没做到。”   少年撇开脸,望着模糊一片的世界,用力眨眼,试图眨掉快要控制不住的眼泪。   庄沭绕过去,深深拥抱他,掰着他倔强的下巴,压向胸口,像在大雨中庇护雏鸟的鱼鹰,张开巨翅,弯下长颈,黑色羽翼闪着青光。   “老贺知道的,他一定知道的。”他拍着贺兰的背心,有点后悔把儿子惹哭了。   贺兰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揪得很紧,手臂上青筋浮现,仿佛用力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脆弱。   他哭得无声无息,就像窗外减弱的雨,没有狂风,没有落雷,没有哗哗的噪音,细弱又委屈地下着,就那么下着。   贺兰哭一小会,就别扭地从庄沭怀里钻出去,气呼呼撇开脸抹眼泪,边抹边抱怨:“人家都是哄孩子笑,你倒好,你哄人哭。你可真有本事,我怎么那么倒霉呢?”   他背对人,庄沭站着,只能看见一个乱糟糟的头顶。   “好了,别哭了,爹哋错了。”他把贺兰头顶倔毛扒拉正。   胳膊狠狠抹了一把脸:“没哭,谁哭了。”   “好好好,我哭了,我嗷嗷嗷大哭。”庄沭举手投降。   贺兰眼角还带着薄红,回头瞪他一眼:“骗子!”   “哦~”庄沭双手叉腰,歪头一脸无赖。   贺兰突然破涕为笑,庄沭真是生动又可爱的人,老贺现在应该会开心吧……   ……   第二天一早,贺兰收拾好给西奥带的点心,给小鱼儿改的作业,信心十足去带娃。   下到地库,遇见陶微正要上楼,打完招呼还好奇,庄沭啥时候变得这么忙碌?   不会是老贺瞧老婆聪明能干,直接收编公司了吧?   嗯……是老贺能做出的事儿!不行,回来得批评他,不陪老婆就算了,怎么连老婆的羊毛都敢薅?!   陶微上楼,庄沭刚换好衣服。   他穿一件黑色窄领衬衣,细小的银灰贝母扣,两只袖扣是仅嵌金边的黑曜石,西装裤也是黑色的,裁剪锋利笔挺,没有一笔多余装饰。   陶微立刻回忆起,去魔石那天的样子,只是今天更庄重内敛,好像宝剑入鞘,敛去锋芒。   “东西带了吗?”庄沭背对客厅,费芦雪在给他调整领口。   陶微将黑色文件夹搁在茶几上:“带齐了。”   庄沭走到桌边,弯腰拾起资料,打开,不过几张纸,和一沓尺寸不大的照片,照片尺度很大,即便打着马赛克,也不堪入目。   足以让常人心惊肉跳的内容,他不过看寻常物件般,一一翻看,眼中带着尖锐冰冷的疯狂。   “去把这些照片打印出来。”庄沭指了指楼上,“用A3纸,不用打码。”   陶微刚拿出加密U盘,直接愣在原地,再次确定:“A3,不、不打码吗?”   庄沭款款落座,调个舒适的姿势靠进沙发里,费芦雪正好给他送来水果茶。   “要不是时间不够,我应该给它们一张一张过塑。”他端起玻璃茶杯,细细吹着,“这样才保存够长久,不怕风吹雨淋。”   陶微傻了,一脑门细汗,他跟贺正多年,不是没见过雷霆手段,可是、可这种疯批行为,还是头一回经历,心里面直打鼓。   无论如何,那也是老爷子的妻子,贺正名义上的长辈,这是将贺家满门脸面踩在地上来回摩擦啊!   “害怕?”庄沭掀起眼皮,笑着问了句。   陶微捏着U盘的手指轻颤,脸色恢复沉稳回答:“不会。”   说完走上二楼。   庄沭微微侧头,慢悠悠喝口茶,香甜可口,他淡淡叹息道:“这算什么,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很快,陶微打印好照片,太过有碍观瞻,他只好向内将它们卷起,带回客厅。   “打开,”庄沭单手支着额头,“让我看看效果。”   陶微脸色爆红,倒吸一口凉气。   他负责贺正身边事物,与贺家人总有接触,看惯人模狗样,冷不丁看到这种原始行为,还真有点吃不消。   陶微虽然难为情,但还是照他说的,打开后一一展示。   楼上专门又间打印房,三台最高端的激光打印机,放大后的效果可想而知。   庄沭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落在陶微身上:“你看,这世上哪儿里有人啊,不过半人半鬼,凑近了全都不堪入目,一床大被盖龌龊,掀起来就是满床虱子。”   陶微仔细品着他的话,无从反驳。   “收起来吧。”庄沭终于看够,垂目摸摸指甲,“人都带够了?”   陶微如蒙大赦,迅速卷起巨幅照片:“六组安保,共三十人。没下地库,在一公里外的停车场。”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有目的地,现在就可以出发,一般会做前置安保。”   庄沭昨天只告诉他多调些安保,全部要心腹,可去哪儿,干什么,只字未提。   “你做的很好。”庄沭满意他的细心,起身向门口走去。   陶微快步跟上:“庄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   庄沭推开大门,屋里开着窗户,对流的风冲过去,吹起窗前纱帘飞得老高,如惨白幡灵般飘落。   “去贺家,贺家祖宅。”   话音刚落,他已走到电梯前,陶微吓得不轻,难得失礼,被电梯门夹个正着。   “慢点,我都不找你,你急什么。”庄沭笑着打趣儿他。   陶微一点都笑不出来:“庄先生,这样会不会太、太唐突了?”   电梯下到地库,庄沭居然摸出颗糖,递给他:“不怕,很快的呢。”   陶微手心向上,掌心里放着颗大白兔奶糖,可以闻到淡淡奶香味。   他望着庄沭走向轿车的身影,脑子里自动补齐他的话:不怕,大家都死得很快呢。   陶微小仙男,咬牙闭眼跟上去,心里惨叫:死就死吧!谁怕谁啊!   豪华大气的宾利慕尚,开出轩玺地库,不出一公里,果然看到一队改装奔驰安保车,悄无声息汇入车流,不一会便紧紧跟住他们。   他们没有任何迂回,径直驶向老城区的贺家祖宅。   贺家祖宅是挂牌文物建筑,民国时期留下的,院里中西结合,既有欧式小洋楼,又有中式亭台楼榭。   老城巷道即便翻新过,也拥挤不堪,庄沭一行开入小巷,立刻占得满满当当。   庄沭下车,摘掉墨镜,头一回打量贺家大门。   它还保留着古老样式,石条台阶,高到小腿的整木门槛,黑红木门包着褪色铜边,狮头门环又厚又重。   陶微安排完车辆出去,立刻返回。   贺家大门口此时堆着三十多号人,皆是黑西装戴耳麦,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家老爷子贺忠义,一大早嗝儿屁了呢!   陶微看得脊背后面直冒凉气,各位安保也是满脸迷茫,心想,不会真要黑人抬棺吧?   庄沭站在门前,大家都眼睁睁等他敲门,或是打电话。   贺家老宅住得人不多,老头儿又爱清静,靠街巷的大门总有游客来打开,久而久之就不怎么开了。   “庄先生,是不是应该先跟管家说一声啊?”陶微靠近他身边提示。   庄沭看二傻子似的看他一眼,又看一圈懵逼安保:“把门给我砸了!”   他声音不高,但清晰无比,好似晴天里,没由来落下个惊雷。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卧槽”!   他们都是贺正贴身安保,也只会听贺正、祝修、陶微三个人的话。   这里他妈是老板祖上十八代的老巢,你说砸了大门?!   你是不是想砸我们饭碗啊?!   不对啊!你不是老板的老婆吗??   尼玛的,更卧槽无情了!   陶微扫视一圈:“庄先生的意思,就是贺先的意思。”   安保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这时,如铁塔般高大威猛的安保队长站出来:“庄先生,这门不好砸,不如卸了吧,卸掉更容易些。”   他做过贺正的贴身保镖,老板有恩于他,把他放在家中照看老婆孩子,他心里自然清楚该怎么做。   “好啊,你们看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庄沭抱臂,无所谓砸了卸了,他只要贺家老宅没门!   他又不是来串门走亲戚的,还要传话敲门,他是来寻仇的!要不是这本书有刑法,直接给你炸开都不过分!   既然老大都发话了,那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三十多个安保一拥而上,又从后备箱里拿来工具,三下五除二,贺家大门眼瞅着摇摇欲坠。   这里是旅游区,好在是早晨,来往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奇游客停住脚步,掏出手机拍摄。   陶微走过去,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家里面换门,还是不要拍了。”   游客表示理解,又好奇地看两眼,小声议论着:“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换门打扮的跟出殡似的?”   陶微无语凝噎,回头看一眼平静如水的庄沭,是的,没错,他就是来给老头儿出殡的。   “一、二、三,起!”一声合力巨吼,高大敦厚的贺家祖宅大门,被强行掰开,一面被连轴卸掉,抬起来支在门口,另一半被碰得稀里哗啦乱抖,眼看也要倾倒。   直到这时,贺家老宅的管家,才急急忙忙跑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都是谁啊?怎么卸我家大门呢?知道这是哪里吗?!啊!”   他气喘吁吁,嚣张叫骂到门口,看到庄沭的瞬间愣住!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贺正日记   贺正(托腮陶醉):老婆别卸门了,来卸我! 第65章   老宅管家跟贺正父亲年龄相仿, 头发花白,依旧梳得油亮,灰西装酱菜色衬衣, 打着温莎结领带,老派得洋气。   贺正那么大动静,满世界官宣的老婆, 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问题是, 甭管外面大风大雨大场面,老宅四门一闭,里面绝无活人承认庄沭的存在!   老管家眼观鼻, 鼻观心,从爹手上接下管家工作,靠得是贺家老头儿, 而不是贺正。   在他眼里,这里是天, 外面都是脏东西!   老管家双手交握, 在门槛儿内,站得倍儿直溜,抬着下巴颏儿说话:“你们也太不像话,太没有规矩了!”   义正言辞,高高在上, 嚣张至极, 仿佛在问:堂下所跪何人!   庄沭甚至感叹几秒, 径直走上台阶,迈过门槛……   因为门只抬开半扇, 管家跟水管儿似的站那里, 留给庄沭的空间有限。   傍边的安保非常有眼力劲儿, 上去咔咔把另半扇掰开些,给庄沭腾出足够进门的空间。   嗐!反正已经把老板老巢大门撅了,还在乎门里一条狗吗?   “你你你、你们!”老管家这才慌起来,“你们光天化日,知道这里是谁住的地方吗?都是谁让你们来的?!”   庄沭微微转侧身,只说了一个字:“我。”   “贺先生知道吗?!”老管家中气十足怒吼,“让贺先生知道,你就完蛋了!”   贺正是冷漠,除了祭祖几乎不跟老宅来往,但他从未短了老宅吃喝花销。   退一万步,这里的人可都是有集团股权的主儿啊!   他庄沭,一个不知道怎么爬上贺正床的小玩意儿,刚得几天好处,就无法无天、目无尊长、横行霸道、飞扬跋扈?!   青天白日的,就把百年大门给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陶微听得脸都绿了,贺家人不可一世名声在外,真没想到一个管家也敢这么说话。   “轮不到你来提贺先生……”   庄沭伸手打断他的话,用颇为欣赏的眼神打量管家:“老是老了点,但老狗忠心啊。”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很好听,没有一丝讽刺,眼神也极为赞赏,唯一不同就是压根没把对方当人。   “你、你怎么骂人呢?”管家憋得脸红脖子粗,抖着手指庄沭,被陶微一把拍掉。   庄沭神色自如:“我没有骂人,我是在夸狗啊。”   他侧头招呼陶微过来:“带条认路的狗,不要让他叫太大声。”   “是。”陶微使个眼色,两名安保上前,左右架起管家,塞住嘴,轻而易举拖进去。   庄沭整理下袖口,淡声说:“走吧。”   陶微紧跟他身后半步,突然觉得他的动作有些眼熟,走进花园才想起来,贺正整理袖口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侧着头,冷目微垂,有些漫不经心。   花园里干活的工人,被调/教的很好,看见浩浩荡荡一堆人,惊讶过后居然全部低头干活,无人私语,更无人好奇张望。   庄沭让人把管家提到假山底下,掏出嘴里手绢。   管家岁数不小,被捂嘴提了一路,险些厥过去,大口喘气,抖如筛糠。   打死他都想不到,一个不被承认的外姓人,敢直接打上门,敢、敢绑了他?   “章芷柔住哪里?”庄沭问。   陶微居然准备了张老宅地图,递过去说:“在上面画圈。”   “跟你说话呢!聋了?”安保队长直接把地图塞进管家手里,恐吓,“别逼我抽你!”   管家哪儿见过这场面,差点吓尿:“庄先生,大家都是一家人啊,你不能这样啊。”   “我怎么样,你说了不算啊。”庄沭闲闲举起手,迎着假山下一息阳光,看指甲。   他的动作、神情说不出的诡异,又疯又美。   “章芷柔,她在哪儿?”庄沭回头,眼神像锋利的刀刃,劈在管家脸上。   管家迎着他杀人般的视线,像被人扼住咽喉,腿一软,被左右安保架住。   “小白楼,在、在小白楼。”他也不知为何,吓得涕泪横流,话都说不利索,“太太、太太有、有早牌局。”   庄沭打个手势,左右安保突然松手。   管家猛然跌倒在地,凹凸不平的鹅卵石硌得人生疼,他在恐惧下没敢发出一点呢声音。   庄沭蹲下/身,动作优雅,仿佛要去摘一朵花:“你知道,一只好狗最好的下场是什么?”   “庄先生,我错了,我有罪。我年龄大了,您不要吓我好吗?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都说啊!”管家不敢看他,哭着去抱身边安保的腿,被一脚踢开。   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太多人,位高权重的,低微卑贱的,不管什么身份,他们的眼神都是正常的。   庄沭不正常!他眼中有野兽般嗜血的光,他笑的时候是直白残忍的快乐。   管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是真的会杀掉我!   庄沭的手,突然拍在他领带上,语调开心:“是陪葬呢。你出卖了章芷柔,你猜,她要是死了,会不会找你陪呢?”   他的手突然收紧。   管家以为他要掐死自己:“啊——救……”   没等他呼喊出声,就被身边安保捂住嘴。   庄沭摁着他的领带结,拉紧,再拉紧,硬是把大头温莎结,拉成精致小结。   他扬手,叫安保松开手:“留点力气,一会再叫,把祖宅里的人,都叫来小白楼。”   “我不敢,我不叫,您放心,求您,放过我吧。”管家吓得屁滚尿流,分不清他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讽刺,只是一个劲儿求饶。   庄沭起身,拍拍手,重新戴上墨镜:“走,去小白楼。”   “庄先生,这人先看着吗?”安保问。   庄沭边走,边朝后摇手,满不在乎。   一群人轰轰而来,纷纷而去,管家趴在原地,不敢抬头,直到无数条腿形成的阴影逐渐消散。   他才敢偷偷看一眼,贺家这是要渡劫啊!   贺家老宅很大,前后两个花园,人员分散,安保也被贺正借口撤销,说句门户大开也不足为过。   庄沭带着人穿过花园、回廊,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偶有工人惊讶几秒,贺家老小都还活在滋润的梦境里。   小白楼,在网球场东边,顾名思义是一座四层欧式小洋楼,自带小花园,和玻璃温室,算是贺家的标志性建筑。   贺正父母婚后便住在这里,贺东、贺正都出生于此,贺东生前也住过一段日子。   物是人非后,小白楼许久无人,贺忠义倒是喜欢这,但嫌弃死人太多,又阴气又晦气,从不来后院,网球场就是楚河汉界,老头儿不过此界。   章芷柔算是贺忠义最受宠的老婆。   他大老婆是联姻,无趣寡淡,还好死得早;二老婆精明过头,联合娘家人想插手公司事务,被老头踹了;老三是个好样的,出轨保镖还他妈提离婚,拿钱拍拍屁股走人,养小白脸去了。   贺家老头儿,情史之丰富,床上之窝囊,婚姻之儿戏,出本书都得分四卷!   章芷柔又阴又毒,看上去柔弱无害,最大的武器就是哭,一年能蠢出三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剧。   但在贺忠义眼中,她是纯然无害的,她的蠢笨既好玩,又安全,仿佛养只小猫小狗,除了爱撒尿圈地,没啥大毛病。   因此,上了年纪的贺忠义,对章芷柔还算得上宠爱,她想摆个谱儿,干点什么,只要不出老宅大门,老头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章芷柔顺理成章,住进小白楼,这里是祖宅点睛之笔,住进去能产生点把控贺家的错觉。   她肚子里装不下二两屁,将楼内小图书馆似的书房,改成奢靡棋牌室,三不五时叫别家太太小姐,来大牌磕牙吃东西,彰显她在贺家地位。   她酷爱早牌局,迷信人一天气运最好的时候,就是早晨!要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庄沭走进小白楼,这里明显热闹起来,楼下西厨面点师在忙活,阿姨进出准备点心、水果。   一群人气势汹汹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要你狗命”!阿姨、厨师全部吓傻,停下手中工作,只敢呆呆看着。   直到上了楼梯,才有位阿姨大着胆子问:“请问你们是……”   结果被安保凶神恶煞的眼神盯住,瞬间就没了声音。   也有机灵的,有人从楼梯中空看见来者不善,立刻转身跑去棋牌间报告章芷柔。   棋牌间很大,正厅容纳三张阔气牌桌,侧厅茶几沙发,木栅格落地窗,光线清透,布置秀美。   厅内已有一桌开战,章芷柔坐在南首坐,喝口茶就开始试手气,起手搓牌,微咬唇,眼睛一亮,“啪”古董象牙牌一声润响。   “红中啊!”她抿嘴笑地得意,“我就说嘛,清早开牌好运一天。”   同桌牌搭子,和围桌观望的人,集体捧臭脚,屋内彩虹屁浓度极具上升。   章芷柔拢了拢头发,笑出眼角细纹:“哎呀,说多了都是酸哦,你们昨天都赢好多,我这才到哪里呀。”   她这人爱玩儿又小气,明明叫人攒局就是作陪,可只要赢家不是她,甚至赢得不拔尖,她都能阴阳怪气好几天,俗称玩不起。   四周的彩虹屁喷射机,一脸僵硬假笑,捏着鼻子硬喷。   阿姨匆忙挤进来:“太太,有、有人,带了好多人过来,不知道干什么?”   “啊?什么呀?”章芷柔瞪眼,“你离我远点呀,影响我手气!”   阿姨无语,都什么时候了,她后退两步:“您快去看看吧,他们人可多呢。”   她话音刚落,棋牌间双扇通顶欧式大门,就被人踹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没错,除了被挡住的章芷柔,各位太太小姐亲眼目睹,庄沭踹开大门。   刚还聚在桌边的人,一哄而散,全部退到小茶厅里面,像一群受惊的泰迪犬,探头探脑。   章芷柔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麻将,僵尸般愣住。   她长期节食很瘦,过了妙龄,脸部胶原蛋白流失,就显得干瘪,颧骨高扩,一副尖嘴猴腮的刻薄面相。   “谁、谁让你们进来的?!”她扫视一圈,都是黑衣服,都是安保呀?完全没明白什么发生什么。   庄沭走过来,单手撑桌,摘下墨镜问:“章芷柔。”   “怎么了?”章芷柔嘴比脑子快,说完看清来人,嗓子眼儿倒灌一口凉气儿。   怎么是他呀?他来干什么?莫名其妙?!   章芷柔怒了!   “呵!我说是谁呢,这么没教养。”她居然摆出长辈的姿态,“还没过年呢,就急着上门要压岁钱呀?”   章芷柔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在她看来即便外边吵得翻天覆地,庄沭的危险等级都很低很低。   她很明白贺正为何结婚,为了气死老头儿呗!   倒霉短命鬼贺东,一百样好,就是为个娱乐圈破鞋不听话,跟老爷子翻脸!   老爷子前脚跟贺正提联姻,后脚他就娶了个黑糊不要脸的,显而易见,就是个挡箭牌。   再说了,贺正是翻脸不认人的恶毒玩意儿,指不定哪天庄沭就查无此人。   死了小婊子,又来个找死的,搞笑!   这些下贱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出生啊,敢往贺家挤?   章芷柔想着想着,就笑出声,笑出眼泪花儿,拿起手绢沾了沾眼角,趾高气扬:“想进贺家门想疯了吧?这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躲在一旁,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姐太太们,心生敬佩,果然是贺家掌权的太太,就是敢说。   有几个胆子大起来,叽叽喳喳议论,不过是为章芷柔撑腰,顺便贬低庄沭几句。   庄沭脸色如常,敛眉思索,这本书真是蠢货的天堂。   他顺时针走到章芷柔临坐,拿起漂亮的琥珀琉璃杯,迎着光看,茶水还热着,有花果清香,杯边半圈口红印,不知哪位喝剩下的。   庄沭自始至终没说话,行为诡异又自然,而那些安保,唯命是从,安静如石头护他。   生物感知危险的本能,让章芷柔仰着脑袋盯着他:“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庄沭的眼神终于落在她脸上,笑了。   下一秒章芷柔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   庄沭将一杯温热浓茶,全数浇在她头顶上,不是那种仇恨泼洒,并没有一瞬间结束,而是像浇花一样,细致全面。   茶水并不滚烫,保有七分温度,只是突然接触皮肤的温度,让人感到恐惧。   女人的尖叫像锐物刮擦玻璃,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结束后会在耳边嗡鸣。   “你问我干什么?”庄沭随手撇掉杯子,琉璃杯在软绒牌台上滚了几圈,沉闷钝响后,“啪”一声炸裂脆响,摔落地面,四分五裂!   所有人被声音惊得,视线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偌大双厅,寂静如坟,落针可闻。   庄沭直视她,慢条斯理说:“我来与你寻仇。”   “谁跟你有仇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章芷柔站在座位上,慌乱举着双手,卷发油湿,妆面尽毁,肉色、黑色、褐色水迹,顺着脸颊淌在乳白色丝绸连衣裙上。   庄沭手搭在牌桌边,神经质地敲了敲:“十多年前的照片,为什么最近又被人翻出来?”   “我、我不懂,你、你在说什么啊?”章芷柔眼神躲闪,毛骨悚然的感觉,像冷血动物,顺着小腿爬上来。   庄沭垂目,整个人隐在窗帘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不懂?那我说点你能懂的。”   “威斯汀顶层泳池快活吗?”他像只审判的指针,顺时针绕着桌子,每走一格就停下来敲打桌面,“女神号游轮午夜甲板快活吗?”   他又走一格,转身对着茶厅一脸瞧热闹的人群:“各位,陆家俱乐部两周一次,还快乐吗?”   吃瓜被炸,各位太太小姐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纷纷告辞,走到门口却被安保拦住,不得不惨兮兮回头求饶。   庄沭乐了,笑得残忍又温柔,再往前走一格:“十六年前,静海寺的送子观音,为什么那么灵验呢?”   “你不要胡说!”章芷柔突然暴怒,抓起桌上麻将牌朝庄沭扔去。   两边安保替庄沭挡掉,上去就把发疯的人控制住。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章芷柔歇斯底,完全不顾形象地吼叫,“我是贺忠义的妻子,是贺家祖奶奶!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身材矮小,被安保两面夹击,气得在空中踩自行车。   “是,没错,你是贺忠义的老婆,你如果死了,按规矩,我是要烧纸守灵的。”庄沭扬手,叫门口安保放所有人出去。   拥在门口的太太小姐,瞬间做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贺家亲戚也已赶到,在集团上班的贺家二叔,边给贺正打电话,边爬楼梯,连摔俩大跟头,幸亏左右都有人,连拖带拽给他弄到门口。   “都先出去”庄沭看到门口不断有人,喊了句,“堵住门,谁敢进来,就揍谁!打死了算我的!”   陶微都惊呆了,转身看门口,刚刚骂骂咧咧想往里冲的人,呼啦啦全闪开两边,只剩贺家二叔呆若木鸡。   真是一群孬种、怂货!   屋内迅速清场,只余两人在内守着,互通内外情况。   陶微担心章芷柔发疯,始终站在庄沭身侧。   章芷柔认出他是贺正助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他:“陶助理,你可是贺正的贴身助理,也算半个贺家人吧?你不能、不能看着他欺负我啊!你快、快别让他胡说八道。”   陶微轻巧躲开她:“我跟贺家没有关系,我只听从贺先生的。”   他这句话,已经鲜明摆出贺正立场,可惜章芷柔的猪脑子,根本听不懂!   庄沭松了松袖扣,轻声慢气儿地说:“章芷柔,先来算算,你放黎雪旧照的账。”   章芷柔都惊呆了,脱口而出:“她都死了!死人有什么账可算?!”   一声爆响,庄沭砸了第二只杯子,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直接掐断章芷柔的脖子!   “她儿子还活着!”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哈?啊?!”章芷柔愣了半晌, 匪夷所思,搓揉湿淋淋的头发,脸上一万个问号, “你是不是有病啊?!就为了个死人!还有跟你没半毛钱关系的孩子,你、你来跟我寻仇?庄沭,你有毛病吗?你神经病吧?!”   她想不通, 这年头还真有给死人伸冤的?   他们死都死了?又不是我弄死的?你还她清白, 她能活过来吗?有用吗?早干嘛去了?   章芷柔心中龌龊翻滚,如沸腾的岩浆。   死人,是活人的牌坊!是活人手中的枪!   都是拿死人玩儿花样的, 她不过拿黎雪脏污不堪的过往,抹黑贺兰的继承权。   而庄沭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是为什么?肯定为站在贺兰身后, 享受拿到继承权的好处啊!   凭什么,老头儿三窝崽子各个有股权, 到她家贺聪, 就是贺正大权在握,成年后一丁点好处都没有?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啊?!   她指着庄沭,一字一句讲道:“你是乌鸦落黑猪身上,你还嫌猪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跟我一个样吗?都是拿黎雪给自己谋好处, 还清新脱俗上了?”   庄沭瞬间破解她的脑回路, 直接鼓掌:“见过不要脸的, 没见过你这种能自镀金身的!”   “你也是女人,你也是十六岁孩子的妈!被强迫、被侮辱拍下的照片, 十多年过去了, 你还能挖出来兴风作浪?章芷柔, 掘墓鞭尸都没有你狠!”   说到孩子,章芷柔眼神躲闪,但她不服气!   没错,贺东死了,黎雪也死了,可他们从老头儿手里,抢走多少股权啊?要是老头儿还掌权,她和贺聪能是今天这样?   他们死都死了啊,就不能死干净点吗?为什么还要留下继承人呢?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章芷柔抹把脸,鬼魅般狡辩,“是我叫黎雪下海的吗?是我绑架她的吗?是我拍的照吗?脏货,不脏谁会惦记?是她自己不检点!侮辱贺家门楣!谁说死了就能干净啊!”   陶微胸口剧烈起伏,身侧握拳的手一直在发抖,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究竟是谁不正常?!   庄沭突然笑了,笑得悲戚又讽刺:“不忠不义的,冠以忠义之名,淫/乱无耻的,来审判不洁?你们真的好可怕啊,好可怕!”   他向后伸手,陶微拿起卷好的打印照片,毫无心理障碍地递过去。   有那么一秒,他觉得庄沭说得对,就应该给它过塑,裱起来,挂在光天化日下,风吹日晒雨淋!   庄沭毫不犹豫,正对章芷柔,展开那张巨幅照片,色彩亮丽,光线暧昧,生动狂野。   一看就是有人提前摆好摄像头,刻意引诱到位置,再进行拍摄的。   一对男女,如野外发/情的动物,幕天席地,颠鸾倒凤!   “啊——”章芷柔尖声鸣叫,如在开水边惨遭割喉的母鸡。   她低估了庄沭的手段,以为他不过消息灵通,知道点绯闻,完全没想到,会有如此大幅的艳照!   她疯了般冲过去,被门口跑来的安保截住,摁倒在牌桌上。   章芷柔疯狂挣扎,双腿踢动,手在钳制下奋力向前伸,想撕毁行同狗彘的照片。   “庄沭!你无耻!你不得好死!你个下流胚子!畜生!”   陶微实在听不下去,吩咐安保:“把她嘴堵上!”   “不用,叫她骂。”庄沭坦然。   他把照片拍在桌面上,极慢地低头,靠近她,叹声说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让你包小白脸的?是我让你打野战的?是我拍的照吗?你、好、脏!”   “你看——”庄沭手指窗外,“贺家祖祠都在冒绿光!”   章芷柔被回旋镖当场戳死,绷着甲亢般突出的眼球,像看魔鬼般望着他:“你不能、不能、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做贺家、贺正会丢人,会丢大人,会变成笑话!谁都没有好下场的,谁都没有啊!”   庄沭抬手,示意安保松手,淡漠又疯狂,软声回应:“谁在乎?我不在乎。”   章芷柔如出笼的野狗,直接跳上牌桌,双手抓住照片,报仇雪恨般撕扯,一遍一遍撕得粉碎。   她趴跪在牌桌上,把一张A3纸扯成指甲盖大小,这才抱头痛哭,连喘带叫。   庄沭退后两步,伸出手指,歪头比划一下:“真是不错的构图,值得一张名画。”   陶微小仙男居然跟着点头,咬牙补刀:“名字就叫,丑态百出。”   庄沭冷漠无比,盯着喘粗气的章芷柔,向后伸手:“全给我。”   他抓过剩余照片,一张一张丢在牌桌上,不同背景,不同男人,不同角度,唯一相同的,就是章芷柔沦陷欲/望的脸。   章芷柔彻底崩溃,抓着头发连声惊叫,那种濒死的哀鸣,将炽阳洒下的亮白,冻成一地凝霜。   满桌肮脏,她挥舞双手,腿脚踢动,全完不知从哪里撕起。   “你想让我死对不?你就是想逼死我!”她匍匐掩盖不堪,抬头掀起眼皮,尖声质问。   庄沭双手撑在牌桌边缘,垂目,居高临下:“谁说死了就能干净啊?”   他将章芷柔说的每一句话,都原封不动送回去。   “你是魔鬼!贺正娶了个魔鬼!”章芷柔撕扯着照片,突然对着大门吼叫,“你们贺家就要完蛋了!哈哈哈!”   门外众人,冲又不敢冲,打又不敢打,一群色厉内荏的水货。   只有贺家二叔,擦着光秃秃的脑门,持之以恒给贺正打电话,死活打不通!见鬼了!   他们听着章芷柔尖叫怒骂半天,终于有人鼓足勇气,冲着门里大喊一声:“再不开门,我们要报警了!”   庄沭赞叹,门外终于有活物了,他以为贺家老小,全去祖祠当牌位了!   他走到门口,对安保喊道:“叫他们快点报警!”   “不要报警!不许报警!”章芷柔疯狂撕咬照片,试图吃掉它们。   可惜纸张又大又多,鲜红口红蹭得到处都是,如血迹般,她跳下牌桌,摔了一跤,踉踉跄跄爬起来,冲到门口,死死堵住。   “不许报警!谁都不许报警!都闭嘴!闭嘴!”   门口的人吓傻掉,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   贺家二叔,终于放弃给贺正打电话,光溜溜的脑门儿贴在门上:“庄沭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打开门,坐下来慢慢讲。不要发脾气,不要冲动。她再在不对,也是长辈,你要懂礼貌。”   “外面来了个唐僧吗?”庄沭冷笑,“贺家文的、武的废物点心,还挺齐全。”   章芷柔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只关心如何将照片毁尸灭迹。   她的眼睛扫过每一处,终于发现点香的点火器,她冲过去捡起来。   留在室内的两个安保,密切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接打飞点火器。   庄沭走过去,弯腰捡起来,又递还给章芷柔:“敢吗?”   “庄先生……”陶微上前制止,太危险了,如果章芷柔真发疯,把室内点燃就麻烦了!   庄沭抬手拦住他,死死盯住章芷柔,诱惑似的抖了点火器。   章芷柔半张着嘴,手向前,身子却往后躲,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她终于接过点火器,抱起照片,却找了块靠窗没地毯的瓷砖地,小心翼翼点燃,一张一张慢慢烧,看起来又仔细又正常,哪里像发疯。   “看见了吧,”庄沭双手插袋,冷若冰霜,“人会死,鬼不会亡。”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陶微叹口气,看不出悲喜,只是遗憾,深深的,无力的遗憾。   如果贺东、黎雪都还活着,贺家又是什么样子?   可惜,世上最唏嘘、最无用的便是如果。   庄沭也不出声,安静看章芷柔将一张张照片烧成灰烬。   跳动火苗燃起热浪,灰烬如烟,像被附了魂灵,缓慢上升,打着旋儿飘出窗口,好似一群缓慢飞舞的乌鸦,向着贺家祖祠的方向,飘去。   章芷柔呆愣望着诡异一幕,肩膀猛缩,手伸出窗外打散灰烬:“不要过去,不许过去!”   说罢,她“嘭”一声合上窗户,用肩背顶住,又哭又笑滑跪在地面,空气中满是纸灰涩鼻呛人的味道。   章芷柔盯着地面焦黑痕迹,终于烧毁自己不堪的样子,她心头压力骤降,恢复点气力,抬头直视庄沭:“你不会得逞,贺家不会有人为黎雪说话,可他们都会为我说话。”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陶微三观尽毁,气得额头青筋暴跳,要不是对方是女人,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庄沭不为所动,甚至嗤笑出声:“因为在贺家,淫/乱是常态,不忠更是家常便饭。每个人都会为自己习以为常的事辩解,无论这些事有多么恶心和罔顾人伦。”   “贺忠义,在贺家争斗最盛时娶你,是为向外界证明,他还没老。”他一步一步逼近章芷柔,“他容许你生下贺聪,也不过让外面知道,他虽然老了,但还中用,还能有很多继承人。至于贺聪是谁的种,在那时候并不重要。”   说道这,章芷柔突然失去先前的嚣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你胡说,不许胡说!”   她的声音细弱如蚊吟,含着悲切绝望的哀求色彩。   肮脏享乐的画面,她可以撕毁、狡辩,拖贺家、贺正下水,赌一个家丑不可外扬。   庄沭现在说的,才是她的死穴!   庄沭半蹲下,眼中满是鄙夷:“贺忠义装不知道,就是为了……”   “你不许说!我不要听,你骗人,你是魔鬼,你在骗我!”章芷柔双手捂住耳朵,歇斯底里拒绝。   庄沭掰着她的手腕,强行拉下来:“就是为了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你就是最无耻、下贱、恶毒的罪人!”   “贺聪为什么没有股权?贺正不给?贺忠义手中就没有吗?为什么呢?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你选择欺负死人!欺负孩子!恶心谁呢!”   章芷柔吓得忘记挣扎,怔怔望着他,只敢喏喏重复:“你胡说,你胡说。”   庄沭甩开她的手,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夹在指尖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是张精美的,散发木质香气的名片,没有花里胡哨的设计,简单明朗,是国内顶级私立医院,医治耳聋的名医。   章芷柔看见名字,眼仁一缩,伸手就去抢,被庄沭一把推出去。   “遗传性耳聋,十多岁开始发病,大部分传男不传女,贺家没有这种遗传病,那贺聪为什么要看这种病呢?”庄沭举着那张名片,在空中弹了弹。   章芷柔自认伪装得天衣无缝,其实却是漏洞百出,她好像被拔掉舌头,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   因为她,无言以对!   庄沭眼神如冰冷利刃,凌迟着她。   他带着笑接近,将章芷柔逼入死角,再轻描淡写地告诉她:“陆家老二,是个聋子呢。”   章芷柔整个人贴在墙角,乳色墙壁,衬得她肤色灰白,像死了很久的尸体。   “我……”她的头仰在墙上,脖颈拉得很长,仿佛失去躯体般软下来,突然跪在庄沭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此时,她连哭都是小心克制的,生怕被人听去。   “贺聪才十六岁,以后注定是个残疾,他没有办法生活,离开贺家他就完了。”章芷柔拽着他的裤脚,眼泪蜿蜒而下,苦苦哀求,“他什么都没做,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啊,我只是个母亲,我只想对他好,我没有办法。”   庄沭钳住她的手腕将人提起,眼中狠厉尽现:“我的孩子也才十六岁!贺兰从小失去父母,在你们的冷漠、鄙视、欺凌下长大!十六年了,你还不肯放过他?那贺兰又做错了什么?难道他就不无辜吗?”   “贺东是贺正的亲大哥!黎雪是他一生唯爱!却要在死后,继续承受你们掘尸挖坟般的侮辱!你有想过,我先生,贺正作何感受?你也有脸跟我提无辜?!”   他把章芷柔抓到面前,一字一句低声说道:“当我看到杂志的第一眼,我就在想,我要杀了你。”   章芷柔整个人傻掉了,恐惧让她眼珠凝成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庄沭真的是来寻仇的,血海深仇!   “你应该庆幸,你还不配让我进监狱。”庄沭狠狠甩开她,将名片扔在她鬼一般的脸上。   庄沭起身的时候,陶微甚至过去扶了一把,被搡开。   虽然他们相处不久,但陶微从未见过,情绪如此激动的庄沭。   刚刚他甚至觉得庄沭一定会掐死章芷柔,那种恐怖到,快要失控的怒气。   “开门,让我看看门口都有哪些蠢出天的东西!”庄沭掏出手绢擦手,擦完就扔在章芷柔脚边,好像那里是个垃圾存放处。   真正崩溃的哭泣,都是无声无息的,现在章芷柔蜷成一团,头杵进墙角,一下一下撞击,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   庄沭没看她一眼,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走廊里,贺家遗老遗少聚在一块儿,骂骂咧咧,气焰嚣张。   “庄沭是谁啊?这是要造反吗?”   “贺正也不管管?像什么话啊!”   “贺家可不是他这种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就是,祖宗牌位看着呢!真晦气!”   “都打上门来了,你们在这吵吵?快叫人来啊!”   “你倒是叫啊?你能叫谁?里面那位报警又不让报!要不你去调安保,看人家理你不?”   贺家二叔一个劲儿擦汗,趴在门口听着里面突然没动静了,吓得心脏突突乱跳,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一转身,后面姑姨娘舅的,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气得老头火大尿黄,一声怒吼:“都给我闭嘴!”   互揪脖领的中年油腻大叔,手指快戳到眼球儿的大姨小婶,吐沫星子乱飞的老头、老太太,终于安静下来。   毕竟,贺家老二贺炳天,是贺正父亲一奶同胞,亲叔叔。是目前集团唯一在任副总,贺正面前唯一说得上话的贺家老人,皮皮虾里的澳龙。   贺炳天从助理手上,拿了两片药先含上,苦口婆心:“里面喊打喊杀,你们也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   “庄沭是孩子不懂事,你们、你们也不懂吗?”他算是个聪明人,就是太爱和稀泥。   老宅突然撤换安保,留下无人照看的空隙,庄沭精准打上门,贺正电话不接,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   “谁家孩子带三十多人,又是卸门,又是堵长辈训话的?”   “就是!老二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今天被欺负的是贺家,是我大伯的太太,说出去不丢人啊?”   “今天就是贺正来了,也说不过去!”   “你也太会和稀泥了!”   人群里不服气的嚷嚷声此起彼伏,那模样,恨不得冲进去,把庄沭逮过来摁着放血。   贺炳天一个头两个大,挥手让他们安静:“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啊,都是一家人,最后不都得坐下来好好谈吗?”   说到这里,人群突然沉默下来,每个人都在心里拨算盘珠子,衡量自己与章芷柔的亲疏远近。   贺正老婆闯下这么大的货,想要息事宁人,那肯定要拿出点诚意吧。   他们互相看看,算盘珠子崩得满地都是。   贺炳天以为他们终于冷静了,接着说:“按我的意思啊,就留下几个人,一会等人出来,好好说话。否则你们七嘴八舌,不就又吵起来了吗?”   走廊里的贺家人,哪儿能错过占便宜的机会,通通不同意。   “谁给他的脸,还选代表跟他谈,老二,你和稀泥和过头了吧?!”   突然,好端端紧闭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   庄沭人未到,声先行:“是谁要给我脸?”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庄沭人未到, 声先行:“是谁要给我脸?”   他的声音原本不大,而这里原本是小图书馆,空间大挑空高, 产生回音,听上去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原本看在贺炳天面子上,移去走廊两边的安保, 呼啦啦全部回来, 把贺家老小撞得人仰马翻,全数挤开。   只给贺炳天留下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吓得他助理恨不能抱着他站。   安保队长, 跟贺正多年,按照洁癖的习惯,先给庄沭递上一张湿巾:“庄先生, 您还好吧。”   “我很好。”庄沭垂目专心,细细擦拭, 洁白湿巾一根一根手指擦过去。   棋牌间正对楼梯, 和挑空的玻璃天井,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此时,这里挤满了人,寂静无声地看庄沭擦手, 好像一副诡异又绝美的电影画面。   而贺家老小, 就是填充边角的群众演员, 只配站在外围,从铁板一般的安保缝隙里, 窥视天神衣角。   这种微妙的落魄感, 让众人极度不满, 一个个脸拉得跟怀孕的蚂蚱似的。   他们不爽,庄沭自然很爽,仔细点能听见叹气,和不满的咂嘴声。   你都能凭空描摹出,那些人气得嘴歪眼斜的样子。   庄沭满足喟叹,这才轻轻掀起眼皮,看见贺炳天没事人似的叫了声:“二叔,有什么事吗?”   “啊?”贺炳天脸都是绿的,不知道如何接话茬,“内个、内个,庄沭啊,章芷柔她、她……”   “她啊,她没什么大事……”庄沭笑得春风和煦,好像刚刚在里面,不过是喝茶;聊天。   贺炳天长出口气,手绢沾着额头细汗,转身欣慰传话:“我就说嘛,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大事呢!”   只说了半句话的庄沭,继续道:“是啊,她只不过是给陆家老二生了个儿子,养在贺家十六年而已。”   “噗——咳咳!”贺炳天如遭雷劈,喷出药片带出假牙,“你你你,你可不要胡说!”   庄沭无所谓地摊手:“您要不进去问问她本人?”   安保身后,贺家人像炸了群的鸭子,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   “他一个做小辈的,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不管这事真假,就是真的,也不能从他庄沭嘴里说出来。”   “他是什么东西啊,跑来贺家耀武扬威,评头论足,我呸!”   “有没有规矩,懂不懂礼法?轻浮、放肆!”   “要不说结婚门当户对,你瞧瞧没门槛家里出来的东西,晦气啊!”   “不过嫁给贺正而已,老爷子还没死呢!”   “我都说好几百遍了,跟男的结婚就不正常!都是变态!”   贺家老小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恶心,而是全体抛开事实不谈,你说出来就是你不对了。   血缘、裙带,织起一张肮脏恶臭的网,拖着进入的新鲜血液,腐烂、腐败、腐朽成一滩烂泥。   这就是为什么,贺东不惜与养育自己的亲爷爷翻脸,也要完成集团去家族化的原因。   在他们眼中,你是外人就是原罪,你帮外人便是死罪。   这堵墙,推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只剩下这些腐朽的烂木头,不如一把火都烧掉吧!   烧成灰烬,成为崭新的泥土……   庄沭从贺炳天身边走过,拨开挺拔如枪的安保,从每一个灰烬的脸上看过去,好似计算着他们的养分。   贺炳天顾忌贺正,也不能让庄沭随意践踏贺家脸面。   他快步走过来,变了脸色:“庄沭,我警告你,这里是贺家,不要再错下去,否则就是贺正来了,也救不了你!”   一群废物点心,终于有了主心骨,叫嚷着要动家法。   安保队长警惕起来,叫人把前面重新堵死,不许任何人越界。   来之前,贺正单独嘱咐过他,只管庄沭安全,不用去管贺家其他人死活。   “我又不是纸糊的,你们让开。”庄沭笑他们大惊小怪。   前面一层安保,回头看看在家队长,这才慢慢闪向两侧。   贺家废物们,这才正式看清庄沭的长相。   他太过年轻了,轮廓是单薄的,发色乌黑,肤色雪白,好似画中人,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双眼睛,闪动着绝戾骇人的光,垂眼看人带笑,噤若寒蝉。   他身上,有未经过风浪的矜贵,又有出入风暴的雷霆之色,致命的矛盾与诱惑。   贺家人的狗眼,大概只能看出“软弱可欺”四个字。   “摆什么谱,还不赶快认错!”   “认错太便宜他了吧?忤逆长辈,跪祖祠,数香灰!”   “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贺家是有规矩的,容不得你胡闹!”   “外面野惯了,还真以为在贺家做错事,能跑得掉?”   “错?”庄沭皱眉思索,问贺炳天,“在这里,我做什么都是错啊。”   贺炳天气得眉毛胡子都在跳:“你也太无法无天了!”   贺东去世后,贺正为了黎雪、贺兰,也闹过,闹得可凶,可那又怎么样,为了集团可以向前,就得顾全大局,就得认这个错!   “如果一个人,做什么都是错……”庄沭的声音如一柄利剑,穿透空气,“那就意味着,他什么都可以做!”   贺炳天被他吼得一哆嗦,突然失去反驳的勇气。   “陶微。”庄沭摊开手。   陶微默默地上一本资料册。   那是本很厚的册子,每一张纸上都被塑料覆盖,紧紧保护。   它看起来更像是简历,每张都有清晰可辨的照片,下面以表格形式,记录着他们每年的行程、欠款、纠纷、私生子女、赌博、嗑药等等,叫人叹为观止的行为。   这本资料的主人,应该为今天准备了很久、很久吧,久到最初的日期是十二年前。   庄沭要了只笔,在第一个人名字上,画了个王八。   他的眼神落在另一个秃头身上,心里面想:贺家秃头基因有点不妙啊,老贺挺住。   “你、你还想干嘛啊?”贺炳天要崩溃。   庄沭瞥他一下,像个刚工作的班主任老师在点名:“贺炳义!”   前排秃头老被直呼其名,暴怒:“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不然呢?”庄沭啧啧惊讶,“那我叫你赌鬼?光是今年上半年,你就在新加坡输了五千万啊!”   “五千万?!你又去烂赌!”人群里传出个激动女声,“你哪儿来的五千万?”   何炳义慌乱过后,暴跳如雷:“我没有!我他妈是你老子!你质问谁呢?!”   “我帮你回答,”庄沭做着笔记,“他把你们全家的集团股权,质押给了香港的叠马仔,他还伪造了你和你妈的签字。”   “贺炳义,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怎么还不死呢!”何炳义的独女,掐着他的脖子,两人打成一团,差点掉下楼梯去。   庄沭冷眼看着,突然念号似的说:“下一个。”   贺家废物瞳孔地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中空大厅、走廊鸦雀无声。   “贺全。”庄沭眼神,不紧不慢破开障碍,精准锁定一捆干柴火。   贺全老婆就站在他旁边,气势汹汹追问:“你也赌了?!”   “我没有!”贺全握拳,枯瘦手腕抖动。   庄沭嗤笑:“你是不赌,但是你嫖啊!”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贺全酷爱跨国嫖/娼,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不能说,被庄沭大刺刺戳破每家每户的龌龊,这比什么都可怕!   “你去年年底嫖完了东南亚,今年热衷嫖日韩,光年初就飞了五次日本,嫖到空姐都认识你,大有作为啊!”庄沭感叹他嫖技之高,“不过上个月你就不行了,改进医院嫖了?”   他最后一个问句,精准恶毒,震动全场。   原本挨着贺全的人,如避瘟疫般闪开,更有甚者直接捂住口鼻。   “你们干什么?还真信他的话?”贺全像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紧接着他就挨了个大嘴巴子,在中空大厅里声音格外清脆。   “我要跟你离婚!你这个脏东西!”贺全老婆接二连三好几个嘴巴子,打得贺全靠在玻璃围栏上,抱头求饶。   周围人脸色青白,计算着心中丑事,自顾不暇,连个上去劝架的人都没有。   贺炳天知道家里乱,不知道能乱成这样!   “庄、庄沭,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贺炳天是个老墙头草,短短几分钟来回横跳了八百回。   庄沭继续画他的小王八,掀起眼皮,冷淡道:“二叔,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轻易下场,小心淹死。”   “你……”要不是助理支着,贺炳天要当场厥过去。   眼看情势不对,不少人想开溜,被安保堵回来,还有不要脸的,嚷嚷着耽误他时间了,有重要事处理。   庄沭用笔头敲了敲资料夹:“怎么?不爱听啊?垃圾桶套塑料袋儿,用久了还觉得自己挺干净是吧?”   他捧着资料夹走过去,从每张惊恐失措的脸上看过去:“你们夫妇打着贺家名义,到处招摇撞骗;还有你债台高筑,高利贷怎么还没找上门啊;堂姐吧?泼开水烫伤阿姨,和解后赔付呢?不怕报警抓你吗?”   一群人噤若寒蝉,天井流淌下热烈光线,白得好似冬日飞雪。   “听说,贺家最讲究规矩,祖宗法度。有没有了解的人,跟我讲讲,不忠、淫/乱、嗜赌、诓骗、伤害……在贺家都要如何处理啊?”庄沭的声音不高,杀气却很浓。   他走到楼梯边,楼下贺炳义、贺全两口子,撕扯在一块,打得不可开交,好像路边争食的野狗。   “刷锅水都比你们纯洁,泔水桶都比你们干净!”庄沭背对人群,手紧攥楼梯扶手,青筋暴起。   全场贺家人,被骂得狗血喷头,却无人敢应声。   原本想挽回点面子的贺家二叔,掩面靠在墙边,一边含药一边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哎呦……”   庄沭招来安保队长,拿过一个红布包,鲜红血色包裹着不知名的东西。   陶微眼皮一跳,这是他都不知道的准备,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突然意识到,庄沭说找章芷柔寻仇,弄不好真的只是个开始而已。   庄沭拖着红布包,手指沿着起伏形状,轻轻勾勒:“你们都不肯说话啊,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去祖祠,问问大哥了!”   装死的贺炳天,瞬间还魂,跳起冲过来:“庄沭,老爷子可还活着,你不能这么干!”   他死死揪住庄沭的袖子,努力睁开被眼皮压垮的眼睛:“我是为你好,也为贺正好,这一步走出去,你就替贺正寻他亲爷爷的仇啊!”   不提贺东,庄沭闹出天,黑锅章芷柔背着,所有人闹个灰头土脸,老爷子干干净净,贺家还是那个贺家。   借着章芷柔,直接提贺东,那就是要掀贺家的棺材板儿!   贺炳天敏锐察觉到,庄沭,不,应该说贺正,是想要跟贺家算总账。   否则刚刚那本,记录所有人丑事的册子,是刚卸掉贺家大门的庄沭,无论如何搞不到的东西。   老五贺炳成,也赶紧出来给事态降温:“庄沭啊,章芷柔做得丑事,绝对不能放过,陆家还是我们亲戚呢,肯定是要给个说法的!还有、还有她心思恶毒,连死人都不放过,搬弄是非,不配做贺家的太太。”   贺家也并不全是吃喝嫖赌的傻狗,老五就清醒的很。   只要老爷子在,贺东的灵位还在祖祠里,贺正就无法与贺家割裂,他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兢兢业业做血包。   在这些利益面前,章芷柔算个球儿!   赶紧麻溜儿推出去祭天,叫庄沭别闹出界,闹到不可收拾!   他们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庄沭,他始终在怕的是,照庄沭这种闹法,贺正会不会有机可乘!   庄沭不可思议的眼神,从兄弟两的脸上缓慢扫过:“做你们贺家的女人,真惨啊。”   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建立在贺东、贺正二人的拼搏下,却为了能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紧紧抱住贺忠义的大腿,维持一座吃人的坟墓!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傻逼,像你这般专业的还是头一回。”庄沭盯着他们,冷若冰霜。   兄弟二人被骂愣住,他们明明再/三/退/让,怎么、怎么还不依不饶呢?难道还要真宰了章芷柔不成?   “大嫂,抱歉,让你来这么脏地方啊。”庄沭一直抱着红布包,此时垂着眼,满目温柔,拍了拍红布。   此话一出全场毛骨悚然,贺炳天、贺炳成兄弟二人脸色苍白如纸。   就连陶微也被蒙在鼓里,吓得上前唤了声:“庄先生。”   只有安保队长,如铁塔般守在一旁,岿然不动。   “嘘~~”庄沭哄孩子似的,手拍红布,“不要吵,我们去……接大哥,回家。”   这句话,好似在贺家祖坟上放了颗原子弹!   全场发出炸裂般的惊呼!   庄沭很安静,垂目不语,苍白指尖挑起红布一角,用力往上一抽——   室内不知何时,吹来一阵乱风,来的刚刚好,来的正当时!   鲜红刺目的布,越过玻璃围栏,在天井万丈光芒里,轻慢飘落。   小白楼很白,染的日光如白霜,有一抹凄厉的红,飞啊、飞啊……   众人看见,庄沭手中抱着个漆金字的檀木灵位牌,上面赫然写着黎雪的名字!   灵牌供奉年久,烟油浸出一层光,但叠回台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丁点杂质,是有人长期精心照顾的。   突然,棋牌间里,章芷柔间歇式发疯,爆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哈哈哈!你们贺家要完蛋了!”   她声音嘶哑如鸦,击打着厅堂四壁,撞击出层层诡异的回声。   庄沭追着声音,闭上眼,如听仙乐。   他轻缓转身,一只手将黎雪灵位牌环在臂弯,一只手搭在清透的玻璃扶手上,轻盈地走下楼梯。   走到二三楼交接的中空层,那里和棋牌间方位一致,延伸出去的露台小花园,远远能看见贺家祖祠的屋顶。   阳光热烈,庄沭迎光眯眼,指着那里说:“大嫂,我带你去那里,领大哥回家!”   “快快快、快去!快去!请老爷子,要出大事了!”贺炳成抓住贺炳天手臂,大力摇晃。   一群人这才大梦初醒,这他妈就不是寻仇!这是报仇雪恨!是要将贺家连根拔掉!   不但要承认黎雪,还要她进祠!   她不但要进祠,还要请走贺东!   没有贺东灵位的贺家祖祠,就是个狗屁!   十年前,根基不稳的贺正没做成的事,十年后,他老婆替代他来做了!   那时,贺正碰得头破血流,被无数人戳断脊梁骨,也要把贺东坟墓迁出另建,不容许贺家任何人祭拜!   这股恨,缠绵压制十年,终于如期爆发!   楼上的人,趁着庄沭在露台带着黎雪远眺,连滚带爬滚出小白楼,成群结队往贺忠义的院子跑去。   贺忠义一辈子的如意算盘,就那么几样,女人当工具、背黑锅;死人当绳索,拴住活人;家族荣誉、脸面比天大。   而他,永远是睿智的,清白的,无辜的,至高无上的,操纵别人人生的那个“父”!   贺家人很快重新聚集在祖祠外,贺忠义坐在轮椅里,撑着手杖,如一尊腐败的神像,活着的死人。   庄沭沿着树木遮盖的小路,走到头,终于看见贺家这座死宅,最腐朽的核心。   而四方院落里,背对他,面对贺忠义,还站着个人。   那人高大,如松柏般挺拔,穿着锋利贴合的白衬衣,肩背宽厚,腿长腰细,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庄沭刚跨过门槛,男人心有灵犀般转身,目光锁住他,长久地看着,末了平淡又坚定地说:“你来了。”   庄沭也只是点点头,垂眼冲着黎雪灵位不好意思地笑笑,几步走到贺正身侧,站定。   贺正抬手,准确无误捉住他的指尖,攀上去,紧紧握住。   “忘了介绍。”他脸上永远是深沉冷漠的,“庄沭,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本文正式驶入终点的快车道,谢谢大家一直陪伴。 第68章   “忘了介绍。”他脸上永远是深沉冷漠的, “庄沭,我的爱人。”   贺忠义快八十的人,去年脑梗还在治疗, 嘴有点歪,嘴角时不时抽动。   他太老了,脸如枯树皮, 瘦下来后, 层层叠叠的皱纹压垮五官,垮塌眼皮瞳孔是浑浊的,嘴角顺着皱纹的方向垂下, 岁月正将他慢慢拖入泥土。   不同的是,他的躯体表达是强硬的,即便坐着轮椅, 也不会依靠,正襟危坐, 手臂自然弯曲, 干瘪手指攥着金属手杖头,青筋爆起。   他的身体里,依旧流着强势、蔑视的血液,从未改变。   “哼。”贺忠义不屑,阴阳怪气, “你是娶了个好的, 有本事, 有手段,就不知道, 以后这些脑子和手段, 还要用在谁身上。”   这种挑拨很低端, 平常人只会骂句有病,但上位者敏锐、多疑,越是相近越是忌讳、防范。   世间真爱,经不起雨打风吹,经不起人性考验,经不起细细思量。   最纯净、最浓烈的感情往往最难长久。   贺正握着庄沭的手紧了紧,放松呼吸,有种认命的快意:“我愿意。”   他没有反驳,也不需要反驳,有一万种以后,那就有一万种在一起的理由,甘之如饴。   母亲早逝,父亲无能,祖父像压在头顶的天空,贺正唯一正面的情感来源,就是贺东与黎雪。   大哥去世后,去爱一个人,是他羞于启齿的渴望,二十岁的少年,早早死在心底。   直到遇见庄沭,才真切感受到,因为太过沉重,所以克制,因为想要拥有,所以卑微。   原来,他也想要一份爱,想要被好好对待。   庄沭笑着仰头看贺正,他嘴角紧抿,居然有点紧张?   好想上去偷亲一口薄唇,做只妖精,破了他的法相,毁了他的坚毅,在森严宝殿里,恣意妄为!   庄沭闭眼叹气,算了,现在气死他们就不好玩儿了。   “谁打我先生的主意,我的手段就用在谁身上,现在是,以后也是。”他笑得很开心。   周围人又气又怕,这俨然就是第二个黎雪,让他们不得不回忆起,贺东是如何手起刀落,用一道道融资,不断稀释他们的股权。   滔天恨意让他们面目狰狞,如白日见鬼。   贺忠义道行深,耷拉着眼皮,不辩喜怒,手杖敲击地面:“好,好样的,贺正,你比你大哥厉害,你找了个有脑子的。”   他层层递进地挑拨,用庄沭侮辱黎雪。   他好似句句在说废话,句句平静如水,却句句直戳贺正心底的软弱、恐惧、悲伤,挑动他最脆弱的地方。   这世上伤你最深的人,往往是与你血脉相连的那个人。   他知道你哪里最痛,哪里最不堪一击。   贺正聪明地选择回避,从他决定返回与庄沭一起,结束这一切时,就决定面对所有。   “别上当,别理他。”庄沭牵着他的手,碰他,小声叨咕。   贺正没低头,浅浅笑了:“陶微,东西给我。”   陶微立刻递上,记录贺家老小龌龊的资料夹。   贺正随手翻开,突然愣了下。   庄沭心里一声糟糕,刚刚他在上面画了好多王八、猪头和粑粑。   不会吧?不会要把这玩意儿,交给老头儿吧?   他低头,爪子轻掩额头,有点小小的丢人。   “二叔,拿给老爷子看看吧。”贺正脸色瞬间柔和下来,垂目看一眼小狐狸,“画的挺好的。”   他那表情就是硬夸,直白点讲:你画个粑粑我都觉得好看,我可以给你开画展!   这下更尴尬了,庄沭不敢看他,轻轻嘤~一声。   贺炳天皱眉叹气,心不甘情不愿,把资料册交到贺忠义手中:“阿正啊,这么大的一个家,难免有些不如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吧。”   贺忠义拿起放大镜,装作从来不知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居然认真在看。   “混账!”他看到一半,就把资料夹重重摔在地上,“贺炳义呢?!”   老五贺炳成满面愁容:“刚被姑娘揍的……摔楼梯底下,腿好像折了。”   贺忠义惊得眼睛大了一圈,缓口气又问:“贺全这个兔崽子呢?!”   “他老婆拿刀,要剁了他命根子,报警了,警察调节呢。”贺炳成那脸,跟便秘一样,十二分难堪。   贺忠义手杖哐哐杵地:“活该!报应!老二,你记一下。”   “唉,父亲您说,我记着呢。”贺炳天从助理手中,接过纸笔,六十多岁的人,躬身在侧。   贺忠义抬头,直视贺正与庄沭:“拿股权抵押的,收回来,放家族基金会;欠高利贷的,卖房也好,卖股权也罢,自己还;狂嫖滥赌的,取消三年分红,回家吃自己的去!”   周围传出阵阵惊呼声,混着女人细小的啜泣,乱做一团。   “唉~~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贺忠义狠狠敲击地砖,“你们要还是还是这个样子,就别怪贺正对你们不客气!”   贺炳天赶紧给老爷子顺气:“父亲、父亲您别气坏了。阿正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管这么一大家子不容易,严了松了都不行,难免出错。现在大家都受罚了,祖宗牌位看着呢,以后一定都会改,会改的。”   他抬头讨好似的望着贺正:“阿正,你说是不是啊?”   “既然家里这么难管,不如不管。”贺正没看他,只与贺忠义对话,“分家,股权不动,分红照旧,投票权上交集团,各自安好,各活各的。”   祖孙两心知肚明,挑起这件事,不为对错,只为利益。   十二年前,贺东意外离世,夭折的家族股权与投票权分离制度,卷土重来。   贺忠义双手拄着手杖,不带笑意地笑了:“你明明,可以等我死,却是等不及了吧。”   “是。”贺正直白回应,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如果没有庄沭,他与贺兰终将反目,渐行渐远,最后只有恨意将他们相连。   他不会有家,更没有珍贵的东西,无欲无求,人生只剩归途,他当然可以等,十年、二十年……孤独的在等待中,完成大哥的遗愿。   但是现在一切不同了,他有老婆,有孩子,有家,他不敢也不能赌,放着这座随时会吃人的坟墓,会发生什么。   大哥、黎雪就是前车之鉴。   贺正是个决绝果断的人,不会放任危险在身边,他要亲手将贺家撕得粉碎!   不等贺忠义说话,贺家老小先行爆发。   “阿正,我们可都是你的血脉至亲,有错改就行了。”   “非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哪家没点不好的事情,多听听外面豪门八卦吧!”   “阿正,他们是不对,但老爷子都发话了,惩罚很重的,三年不分钱呀,这都不行吗?”   “就是啊,我们家就是欠点钱而已,又没让公司还,怎么还恨上了呢?”   “动不动就分家,就惦记那点投票权,谁能保证这辈子一点错不犯?”   “世上哪儿来的圣人,贺东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我们呢?”   庄沭重新攀上贺正的大手,像有力的藤蔓,给巨树披上层柔软武装。   “我倒是还有件事,想在此问问贺家祖宗!”他眼神越过众人,投在虚掩的祖祠褐红大门上,“你们说黎雪不洁,辱没祖宗门楣,不得入门、入宗、入祠,让我大哥有妻不能陪,有子不得祭,十二年,吃得是旁门香火。”   庄沭目光收回来,连带老头儿扫一圈,恶心的没有停留:“现如今,这一院子魑魅魍魉,一屋子男盗女娼,哪个比得上黎雪高洁?照这个规矩,列位喘气儿的死后,不知入得入不得身后的大门?”   所有人都在抗争贺正夺取投票权,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呢,直接被喷一脸吐沫星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那层“规矩”的窗户纸,戳破,事实就是这般活生生的残忍,欺负活人,侮辱死人!   贺家众人尴尬的鸦雀无声,向贺忠义投来求救的目光。   贺忠义难得黑了脸,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轮不到你来翻旧账,黎雪根本没与阿东成婚,没跨入贺家的门,哪家的规矩能入祠?”   他自信阴毒的眼神,得意洋洋。   庄沭在心里骂句:老双标狗!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呵,不就是结婚吗?”他极度轻蔑地望向贺家众人,“早说嘛,早说还能省一顿骂呢。”   庄沭的嚣张,彻底震惊贺忠义,其他人早就见识过了,被虐出一丝淡定。   “贺正!你就没话说吗?”贺忠义声音含怒。   贺正冷眼无视:“我嘴笨,庄沭说得,就是我要说的。”   “阿正啊,你、你不能这样对你爷爷啊。”贺炳天哭丧着一张脸硬劝。   庄沭想起贺正车子被动手脚,恶毒回应:“二叔,你这功德,得原地烧出舍利子吧?”   “结婚就结婚,这就结给你们全家看!”他抬手招来安保,小声吩咐,“去吧东西抬上来。”   贺忠义突然意识到不对,怒吼:“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啊!”   “是你说的,黎雪不能进门,因为跟大哥没结婚。”庄沭回头,看眼门外抬着纸轿、纸车、纸人的安保,笑着说,“冥婚也是婚啊。”   说话的功夫,安保已将成套纸扎婚礼用品,全数送进贺家祖祠。   金顶彩绘飘红纱的轿子,漆黑油亮的豪车车队,捧花的金童玉女,甚至几十桌精美纸扎宴席,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贺家老小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惊呼之后全员后退,只剩坐轮椅不好移动的老头儿,孤零零杵在前面,歇斯底喊着“混账”!   最后还是贺炳天、贺炳成,给老头拉回人群,又是抚胸又是搓背,生怕他原地咽气儿。   纸轿门帘是细腻绸缎,上面绣着大团牡丹,和龙凤呈祥,看上去格外喜庆。   庄沭挑开帘子,将黎雪的牌位,端端正正放进去,卡到凹槽里,防止翻到。   安保队长递上手掌大小的喜盖,中间是并蒂花,四周垂着金黄色流苏。   庄沭接过来,调整方向,小心翼翼盖在黎雪牌位上,站远看了看问贺正:“瞧着还好吗?”   “好。”贺正揽着他的腰点头。   庄沭亲自放下纸轿门帘,抬头望了望天空:“有情人终成眷属,时时刻刻都是吉时,咱们也就不挑了。”   说罢,他点燃引路黄纸幡,往地上一丢,手指贺家人身后祖祠大门:“大嫂,你看,大哥在上面等你呢。举头三尺不但有神明,还有鬼魂。”   也许真是白日不言鬼神的忌讳,原本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突然飘过滚滚云团,将太阳遮掩的无影无踪。   天空突如其来的浑浊,树木、屋檐高大的影子瞬间围上来,祖祠暗如黄昏。   祖祠前乱成一团,胆子大的频频回头,生怕身后冒出吃人的妖怪,胆小的早就跑到两边,惊恐地四处张望。   庄沭走在前,又点一张引魂黄幡,待它烧到指尖,才抛向空中:“你们怕什么啊?这里都是你们的祖宗先人,是会保佑你们的。”   贺正跟着他,两人很有默契,一人引幡,一人洒纸,后面安保四人安稳提着纸轿,偶有清风掀起轿帘,黎雪披喜盖的牌位,清晰可见。   引魂的黄纸幡,半明半灭,追着气流忽忽悠悠往前飞,突然升起爆燃,再落入人群,引起一阵悲惨呼叫。   贺忠义身边,只剩贺炳天、贺炳成二人,其他人早作鸟兽散,跑到两边偏殿门口躲避。   庄沭、贺正,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打算,压着祖祠中轴线,正面与他们冲撞而来。   “父亲、父亲,我们还是躲开吧!他们人多啊!”贺炳成倒是不信鬼神,但他怕老头被撞翻啊。   贺忠义如濒死困兽,在轮椅中扑腾,拄着手掌撑起身体,再摔回去,如此反复,不认输、不信邪:“不许他们进去!让他们从我身上踩过去!只要我活着!贺家就得听我的!必须听我的!”   “我的亲爹啊,咱们先撤到一边再说,不行吗?”贺炳天吓得双腿打颤,掰着老头儿摁住轮椅制动器的手,苦苦相求。   庄沭离他们不过三两步,手上的纸幡烧到最后一个,点燃,提着向他们走来,边走边笑,那笑意温柔似水,有一丝媚态,像极了黎雪某个角度。   怒烧的纸幡落在轮椅前的瞬间,俩儿子合力,将贺忠义连人带轮椅,一起搬走向左撤走,让开祖祠中轴线。   而庄沭恰如其分停在他们面前,好像提前知道他们的动作。   他低头垂目,看着一坨腐烂发臭的肉,淡淡开口:“大嫂让我跟你说一声。当年香港爆出照片的事,不是你干的,你冤枉啊。既然进了贺家大门,作为报答,她让我务必给你做个澄清。”   庄沭说完,对着纸轿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强悍阻止,不死不休的贺忠义,突然收住声音,像冰箱底层,冻干所有水分的过期,干瘪瘪地缩做一团,嘴角、眼角、额角的神经,不受控制疯狂抖动。   当年,他与贺东矛盾激化,黎雪旧照爆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干的。   直至今日,无人提及此事,但心中罪魁祸首依旧是他,没有第二人选。   而庄沭,通过翻看、分析资料推断,黎雪旧照很可能真是一场意外。   井绳偏是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如果一件全数人断定是你做的坏事,你无从分辨十多年,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借由死人之口说出真相,你不会庆幸,而只会陷入无尽的崩溃和恐惧!   果然,贺忠义短暂失神后,爆出可怕吼声:“你胡说!你闭嘴!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   他撑着手杖,用尽全力站起,浑浊惊恐的眼神,追着纸轿:“没可能,她都死了!阿东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啊!!”   他的声音,像被扼断喉咙的野兽,断裂喉管漏风似的呼呼喘鸣,像一只破了的风箱,呼啦呼啦地叫着。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贺忠义被岁月压垮的脊背,很难再挺直,被病魔击垮的腿脚,也很难迈出一步。   他垂垂老矣,只能眼睁睁看着,载着黎雪灵位的纸轿,离贺家祖祠大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切都在不受控制地破碎!   庄沭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目的达到,大步追上贺正,一左一右打开祖祠大门。   黑漆漆的祠堂,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没有灯,只有数排常明火烛,经年累月燃着豆大的光,明明灭灭告慰先人。   褐红色的灵位牌,从大到小,自高处淌下来,如一片干枯发黑的血迹,香烛青烟袅袅,给殿堂蒙上一片寂静的纱。   庄沭的眼神仔细搜寻,缓缓落在最供桌最底端,侧位小小一个龛盒,里面坐着贺东的灵位牌,孤零零,形单影只,主位则是他父母。   贺忠义原本以为,他们是想让黎雪入祠,当他看到贺正的动作,整个人如遭雷劈,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回轮椅中。   “贺正!”他不依不饶,爆起最后的力气,脖子上青筋暴露,悲戚地呼喊道:“我是你爷爷!你亲爷爷!你不能带走贺东!他是我养大的!他是我的命!!”   “你们!你们这群蠢货!都愣着干嘛!”贺忠义推着轮椅,手杖指着四周吓傻的人,“还不快把他们都拉下来!快啊!”   贺家青壮年,终于招回点魂儿,几个胆大的直接往主殿冲,很快和安保推搡成一团。   贺正的安保,不是□□,是讲规矩的,在不伤人的情况下,也只能以身为盾,推拒对方接近。   人一多难免有漏网之鱼。   突然有人从祖祠旁边,没有楼梯的地方爬上去,直接出现在庄沭身后。   贺正手里还抱着大哥的灵位牌,只来及喊一声:“庄沭!小心!”   作者有话说:   临近尾声了,大家可以留言点想看的番外。   目前准备的番外,是按照主线剧情继续向前的,包括综艺后续的全家情节,贺兰升入实验班,还有帮雪姐打渣男等等。 第69章   贺正手里还抱着大哥的灵位牌, 只来及喊一声:“庄沭!小心!”   庄沭余光瞟到有人接近,快如闪电,揪住对方的肩膀, 重重砸在祖祠侧门上,力气之大,灰土混着漆皮呼啦啦往下掉。   偷袭的人被砸得眼冒金星, 未来及挣扎, 咽喉就被死死扼住。   “别担心。”庄沭笑着让贺正放心,掐着对方脖子的手指猛然收紧。   贺正听到一声抽气般的哨响,仿佛被门夹住的老鼠, 死前吐出所有气息。   偷袭者如被符咒钉在门上的僵尸,双手抠住庄沭的胳膊,高高仰起头, 张嘴无声,咽喉在气管极具收窄下, 不断痉挛。   “庄沭……”贺正知道他功夫不错, 亲眼目睹还是很震撼。   庄沭一眼都没看偷袭者,面无波澜地望着他:“我在呢。”   “别、别掐死了。”贺正小声提醒。   庄沭“哦~”一声,这才转头脸色瞬变,放松虎口力道。   那人好似被抽走魂儿,双手护住脖子, 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大口大口喘气。   庄沭用脚尖戳他下, 好似在戳一条死鱼,轻蔑垂下眼角, 说了声:“滚!”   那人明显还未恢复, 拼着一口气, 连滚带爬滚落楼梯,正好落在乱哄哄的人群面前。   贺家人亲眼看到,庄沭如何怪力爆发,差点掐死人。   大家终于意识到,他不是黎雪,软弱可期,更不是贺正,掣肘难移,他是真的想平等地弄死,在座的每一个人!   不留余地,决绝狠厉!   原本在贺忠义爆吼下,头脑发热冲向前的人,瞬间冷静下来,他们终于腾出脑子,仔细思考问题:做这个炮灰值得吗?   叫的、闹的、满地撒泼的,似乎在同一时间停下动作,只是愣愣地望着台阶上,鲜红的纸轿子,漆黑成片的牌位,明灭火烛,一切充满了魔幻色彩。   是什么、为什么,让贺家走到这样一种境地?   此时,贺正已收起贺东牌位,和黎雪的一起封入楠木匣子里。   他最后捡起龛匣里,一个嵌金丝小棺匣:“大哥,我们和大嫂,来接你回家。”   手指长的棺匣,打成精美的小棺材,里面放着一撮贺东的骨灰,是贺忠义特意取来,放在这里,打算百年后与他一起下葬祖坟。   贺正紧紧攥着小棺匣,指尖用力到青白,手腕止不住地发抖。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覆住他的手:“阿正,我们回家吧。”   “好。”贺正收起小棺匣,紧捉住庄沭的手,用力地攥着。   他有太多话,却无从说起,拨开眼前的废墟,一切骤然清晰起来。   庄沭的手移到他背心,拍了拍:“你先下去,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完。”   他掏出从小白楼顺走的打火器,抬手招呼安保队长:“把嫁妆都抬上来。”   庄沭侧头,啪嗒啪嗒玩着打火器,拨到最大的火苗,阴天里闪动诡异的光。   “我大嫂是大明星,自然不会空着手进门。”他走下台阶,面前堆满纸扎物品,大到车、房、游艇、飞机,小到家电、浴缸、手机,应有尽有。   贺家人已被搞疯搞傻,愣在原地,不敢猜测他还要干嘛。   贺炳天好容易把亲爹情绪稳住,抬头就见他站在纸扎品里,手上拨弄着点火器:“庄沭,你还没闹够?你还要干嘛?”   “别啊二叔,我大嫂陪嫁这么多,档次这么高,那也是贺家的牌面,你们应该高兴不是?”庄沭说完,拨开金属点火器,躬身点燃纸轿子。   火苗沾到纸边,“呼”得爆起,火点迅速散开,跳动着橙色光影。   外围安保也依次点燃祭品,环保易燃纸,烟小火快,纸扎竹骨发出爆燃的啪啪声,轻飘纸灰漫天飞舞。   贺家祖祠外空地,烧成一片火海,隔着薄薄烟雾,有种错觉,不是纸扎祭品在燃烧,而是贺家祖祠陷入火海。   贺炳天踉踉跄跄,在火海前不知所措:“我们、我们可都是活人啊!你、你不是在咒我们死吗?”   庄沭从贺正那里接过手绢,仔细擦拭微染烟尘的修长手指,不咸不淡说:“二叔别讲笑话了,贺家有几个活人啊。”   “走吧。”贺正过来拉住他的手,不愿他再与这些人磕牙,太脏!   两人刚准备离开,贺忠义不知何时缓过口气儿,一声爆喝:“贺正!不许把你大哥带走!”   贺正下意识回头,猛见金属手杖飞砸而来!   庄沭回身晚了,动作再快,也只来及伸手去挡,却被贺正一把拉过来,连同装着灵位的匣子,一起护在身前。   金属手杖分量十足,带着速度狠狠砸在贺正背后,能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庄沭第一次被人保护,立刻张开手臂回抱住他:“疼不疼?”   “没事,别怕。”贺正依旧紧护着他,哪怕他强悍无敌,哪怕他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贺忠义完全癫狂了,摔下轮椅,由贺炳天、贺炳成左右架住,挣扎着往前。   “阿东是我养大的孩子!他从小就是我的命!他是我用尽心血养育的接班人!”他老泪纵横,浑浊眼球,连泪水都是粘稠的,“你们没有权利带走他!无论是黎雪,还是贺兰,没有人比我与阿东更亲!”   贺正面对他,脸上情绪依旧没有起伏,只有攥着庄沭的手,力气极大,滚烫发抖:“不,你不爱他,你只想控制他,你不过想要个完美的工具!”   这是十二年来,他对亲爷爷说过的最长一句话!   他深埋入心底的那座火山,已经死掉的火山,此时此刻熔岩翻滚!   “你不容许他爱任何人,你不容许他失控,你不容许他背叛你!”贺正依旧压抑着声音,“十二年前,你知道他立下遗嘱,你不希望我继承股权控制权。于是,你让人在我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庄沭心猛得揪起,他能推断出贺正车被做手脚的原因,却没敢放任猜测,下手的人就是贺忠义。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了那么远的车,一点事没有,而大哥开走我的车,却再也没能回家。”贺正戳着胸口,“这么多年,我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装做不知道。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后悔吗?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过哪怕一丝悔恨吗?”   贺忠义垂头,佝偻着身体,下半身失去力气。   贺炳天、贺炳成被贺正说出的话,吓得差点将亲爹扔在地上。   “我是、我是你们的祖父!”贺忠义抬头,疯狂的脸上,尽是权利的狰狞,“贺东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是我最疼惜的孩子,是我的希望啊!”   贺正早就料到他的答案,毫无悔过,毫无廉耻,毫无人性!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动你。”他情绪快速收敛,跨过血缘的门槛,便是无坚不摧,“你只知道大哥的遗嘱,关于继承人的内容,可你不知道遗嘱里,关于你的内容。”   他从衬衣衣兜里,摸出张发黄的纸片,折痕明显,脆弱不堪,一看就是被人经常翻看的样子。   “大哥做好了死在你手里的准备。”贺正轻手轻脚展开薄薄一张信纸,“但他给作为继承人的我,立下了规矩。让我……保你晚年安康,寿终正寝。”   贺忠义如枯枝般的手指,张开,痉挛颤抖地抓向纸张,涕泪纵横下,大张着嘴,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贺东的遗书纸张破旧,字迹却清晰可见。   他的字是贺忠义教的,一笔一划、一撇一捺耐心纠正,一手笔墨横姿的好字,极具辨识力。   贺忠义干枯的手指,在接触到遗书时,突然蜷起,居然不敢去碰触。   “我大哥,从来没有恨过你。”贺正厌恶地撤开遗书,“该死的人……不应该是他。”   他蓦然转身,牵起庄沭的手,毫无留恋离去。   身后火光漫天,传来贺忠义撕心裂肺的哭嚎:“阿东啊——”   ……   安置好大哥骨灰,他们回到轩玺时,已近午夜。   客厅、餐厅、连带二楼的灯都是亮的,贺兰抱着老贺熊,躺在地毯上,身上盖着庄沭的流苏软毯。   费芦雪说,少爷怎么劝都不肯回屋睡觉,非要等他们回家。   庄沭叫雪姐早点休息,轻手轻脚走到贺兰身边。   少年睡得很怪,钻在沙发和茶几间的缝隙里,紧紧贴着老贺熊,又大只又委屈,脸贴着熊,熊贴沙发,只露出乱糟糟的脑袋。   温柔手指爬上少年后脑勺,庄沭试图唤醒他。   贺正站在楼梯上,手中捧着贺东、黎雪的牌位,回身长久望着这一幕。   “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吧。贺兰很好,我也……挺好的。”   贺兰在做梦,朦朦胧胧看见庄沭,一把抱住,眼睛都没睁开,叽叽歪歪抱怨,可怜得像只被关家门外的小狗子。   庄沭哄了他一阵,终于把小狗子哄成小伙子,估摸贺正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便带贺兰上三楼,给亲生父母上了第一炷香。   贺兰有点懵,但很听话,敬重地完成礼仪。   贺正不想大晚上把孩子弄哭,只简要说了前因后果,许诺找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这是贺兰第一次看见母亲的名字,黎雪,很好听,能想象是漂亮、纯净的模样。   他问庄沭,他能摸摸母亲的牌位吗?   庄沭点头。   少年的手犹豫再三,终于摸上冰冷的牌位,但他觉得好暖,有一种温柔的触感。   贺兰低声说:“父亲、母亲终于在一起了,一定很高兴吧。”   贡龛边的火烛跳了跳,似乎在冲他点头……   第二天除了贺正,雷打不动按时去公司,贺兰和庄沭由于睡的晚,都在补觉。   临近中午,祝修和陶微突然上门,告知贺忠义昨天突发脑梗,今早病危,人就剩一口气。   但贺家和他们,全都联系不上贺正,事情太过紧急,万不得已,只能来找庄沭。   贺正表面上看着稳重冷静,但昨天与贺忠义的对峙,撕开他十多年的伤口,血肉模糊。   他不是能与人袒露心声的性格,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被打扰地舔舐疗伤。   或许,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让他们祖孙二人,不必道别,不必面对复杂的爱恨终点,对两人而言,又何尝不是解脱。   贺忠义,自私、冷漠、嗜权、阴险,可他悉心养育贺东、贺正兄弟长大,给他们最好的物质条件,给他们缺失的父母亲情。   而面对流失的家族权利,他只会觉得贺东、贺正是背叛者,心血付之东流,甚至精心算计,心狠手辣除掉亲孙子。   他们是亲人,亦是仇人,他们骨血相连,却不死不休。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世人皆鬼魅,不忍细看。   “不要打扰他。”庄沭放下牛奶杯,“我和贺兰去就行了。”   祝修和陶微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这是要炸医院吗?   “贺兰。”庄沭拍拍他的脸,“去换套正装。”   贺兰是贺东唯一血脉,是贺正养子,是贺家唯一继承人,不容动摇,这个场合是必须出现的。   除此之外,庄沭也有私心,他希望贺兰正视这段血脉恩怨,然后遗忘,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希望无止境的恨意与不甘,以后困扰住贺兰,死亡是此时最好的句号。   贺兰换完衣服,手里提着领带,有点犹豫:“我真的要去吗?”   他知道贺忠义是太爷爷,但从来没叫过,印象里好像六岁前,他还抱过自己?脑子里也只剩个苍老模糊的影子。   “你就当帮老贺,去见证一个结束。”庄沭接过黑色领带,翻开他的领子压好,仔细打起来,“他是你父亲的爷爷,他抚养你父亲长大,他也害死了你父亲。现在,他要死了。”   贺兰垂目盯着他的手,睫毛又长又翘:“这是个好消息。”   昨晚贺正已大概说了经过,虽然缺少许多细节,但贺兰已经十六岁了,有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可以推断、猜测出很多东西。   “是啊,最好的消息是……一切都结束了。”庄沭帮他打好领带,站开点瞧了瞧,“我家大崽真的很帅。”   贺兰个头隐隐高过他,肩背肌肉线条,已有成人模样,正式西装套装衬得他眉目深邃,五官出色,严肃庄重。   贺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第一次穿,会不会有点笨?”   “不会,只会迷死人。”庄沭皱鼻子。   贺兰脸轰得红成一片,径直往门口走:“祝叔叔,我们、我们赶紧去吧,别晚了赶不上……呃……”   祝修脸都绿了,心想:少爷你是想说,晚了赶不上老头咽气儿吗?!   陶微感叹,少爷与庄先生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像,啊……这大概也许似乎是件好事吧?   庄沭明显松口气,贺兰在这件事上,要比他想象的好,他坚强、自信,更难得的是,保有一份赤忱与豁达。   昨晚,老贺说自己对不起大哥,对不起贺兰。   贺兰伸手捂住他的嘴说:父亲、母亲只会感谢他,感谢他做的一切。   庄沭笑着摸了摸儿子头顶:“还是我家大崽懂事。”   祝修、陶微:很好,你们爷俩从新定义了懂事!   “庄沭,我知道的,你教过我。”贺兰摁下地库层,“世上没有童话,长大就会发现世界全变了,变得面目可憎,物是人非。恨你的人希望你沉沦痛苦,唯有爱你的人,赠你遗忘,赠你春暖花开。”   贺兰……真的长大了。   庄沭突然生出一丝未老先衰的惆怅:“行啊,比老贺强,真能说!”   他们很快到达私立医院。   贺忠义在抢救室,外面等候区已被贺家人填满。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恐无助的,贺忠义就如他们的天,突然间就塌了。   庄沭带着贺兰进来时,全场惊慌失措,原本挤满人的大厅,硬是腾出三分之一的空地,静候他们通过。   贺炳天满面愁容,看见他们连声问:“贺正呢?阿正呢?”   “他不用来吧。”说话的是贺兰。   连庄沭都小小惊讶一番,更别说贺炳天。   他望着略有稚气,但是面容坚定,目光炯炯的贺兰,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喏喏道:“罢了,也好,就这样,也好。”   贺炳天将他们往抢救室引,走到门口,贺兰突然转身,从每个战战兢兢的脸上扫过去。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偷偷嘲笑,更没有鄙夷的眼神,他们乖顺的仿佛绵羊,有的只是讨好又尴尬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贺兰慢慢地笑了,笑得有些无情。   贺家的天,彻底要变了……   抢救室里,贺忠义满身仪器,形容枯槁,显示屏上心跳层层下降,也就只剩一口气。   而就是这一口气,支撑着他,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长这么大,首次面对死亡,毕竟是孩子,贺兰犹豫着站在外围,不想上前。   躺在那里的人,他们血脉相连,却陌生无比。   贺炳天凑近贺忠义耳边,哽咽说:“父亲,阿正……不来了。”   仪器上心跳乱了几拍,旋即恢复下来,缓慢而又不依不饶。   “父亲,你还想见谁?”贺炳天抓着他手,是冰凉的。   老头一生要强倔强,连最后一口气都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庄沭抚着贺兰的后脖颈安慰,那里凉凉的:“告诉他,你是谁。”   “我是贺兰,我是贺东和黎雪的孩子。”贺兰远远看着,心中没有悲喜,甚至没什么参与感。   突然,监护仪发出警报,贺忠义的心跳急速下降。   贺炳天看着数字,从二十多,掉到十几,再到个位数,最后终于归零,拖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贺忠义眼角溢出一滴泪,不再浑浊,是清透的,沿着脸颊滑落。   谁也不知道,最后那一刻,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可曾后悔,可曾不安……   奢山,天色渐暗,雨势渐大,湿滑的上山小路上,庄沭打着一把黑伞,慢慢往山上走。   山顶私人墓园,清幽寂静,小路尽头的孤坟前,站着个男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笔挺西装全部湿透。   庄沭放下伞,淋着雨走向贺正,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贴在冰冷的背后:“贺忠义死了。”   男人的身体猛一僵,旋即放松下来,转身狠狠将他拥入怀抱:“谢谢你。”   庄沭在雨中捧起他的脸,指尖穿过他的湿发:“十二年前,我没法帮你撑伞,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淋雨。”   贺正紧拥着他,眼里终于可以漫出伤心与痛苦,在爱人面前,不用遮掩,不需忍耐,可以放肆宣泄。   他们在大雨磅礴中拥吻,直到世界在身后模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陪伴,本章留言发红包,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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