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偏执反派重生后求我爱他   作者:也休休啊   文案:   虞清穿成一本虐文中的炮灰,小说中,原主是大佬秦奏的竹马男妻,作天作地,怎么贬低大佬怎么来,最终大佬成功黑化,将炮灰男妻弄进了精神病院。   虞清每天致力于感化大佬,生怕大佬黑化,结果一不小心感化过了头,成功和大佬he了。   新婚的第二个月,大佬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整整一个星期,虞清哭的眼睛都变肿。   谁知,大佬醒来不但没有像从前那样亲亲抱抱他,还一脸阴沉地说:“离我远点。”   虞清拥抱地动作直接僵在半空,只以为他是失忆了,辛辛苦苦又开始自己的感化工程。   几个月后,他发现眼前这个人,哪里是他的小可怜老公,分明是原书中已经彻底黑化的大佬。   为了保命,虞清决定离婚,他小心将离婚协议放在大佬面前,说:“秦奏,我们离婚吧。”   大佬眼底暗沉,将协议书撕的粉碎,冰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秦奏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黑暗无光的,直到遇见了虞清,乖乖软软的,看着他时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   他嫉妒,凭什么这个世界的秦奏可以拥有虞清,他带上伪装,一点点将自己塑造成虞清记忆中的样子。   可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虞清拿着离婚协议书,看着他的眼睛里分明全是惊惧。   秦奏心中绞痛,将他抱在怀里,低声恳求:“忘了他,爱我一点好不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穿越时空,重生,穿书,现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清┃配角:大佬┃其它:   一句话简介:忘了他,只爱我好不好?   立意:努力生活,收获幸福 第1章   荣城的秋天一向是多雨的,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来往的宾客皆是面带着笑意,道出一句句真诚的祝福。   虞清伸手捋了捋自己被发带绑在脑后的长发,他不习惯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时不时就要抬起手去勾一勾发丝,惹得站在他身旁的好友顾远之一脸无奈。   “我的小祖宗,你这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别给弄乱了,结婚啊,多重要的日子,忍一忍啊。”   虞清皱皱鼻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透露出可怜的意味。   顾远之摇摇头,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叹了口气,将虞清头发上的绑带给朝下弄松了一些。   绑带变了位置,脸侧旁稍短的发丝被风一吹就落在颊旁,幸而他长得太过出色,即便稍显凌乱了些,也终究是好看的。   舒服多了的虞清抿抿唇,眼中带起了笑意,他一向喜欢这样笑,唇角微微勾起,眼睛如同泛起涟漪的春湖,让人要沉溺其中。   远处传来轻柔悠扬的钢琴曲,虞清凝神细细去听,是“梦中的婚礼”,他定了神,想起婚礼上另一位主角曾在夜晚给他弹奏的模样。   穿着黑色西装的秦奏坐在钢琴边,一曲结束,他转过头,柔声问他:“婚礼上就弹这一首怎么样?”   虞清能看感觉到他对于婚礼的期待,因为,自己也同样如此。   他和秦奏认识了十九年,在他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虞清是害怕这个在书中用一切阴暗词汇去描写的反派的。   对于原著的剧情,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晰,只记得最终自己这具身体被秦奏折磨进医院惨死,而秦奏呢,他死在一场大火中,书中没去写,这场大火是不是人为的,但虞清想,大概率是的吧,毕竟那个秦奏仇家太多。   不过原著剧情不重要了,他认识的秦奏不是书里偏执的反派,只是一个虽然冷漠却很爱吃醋的人。   顾远之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想不到我比你大了两岁,结果你都结婚了,我连个对象都没。”   “这话你已经说了起码有三年了。”虞清笑了,他和秦奏小时候在一家福利院,到今天认识了整整十九年,成年后,他两毫无意外地在一起,顾远之从此也每每感叹这件事。   顾远之一双长腿懒懒地搭着,望着窗边被风吹起发丝的虞清,漫不经心问道:“你真的想好和他在一起了吗?”   “是啊。”虞清点点头。   闻言,顾远之也没再扫兴,抬起胳膊摆了摆手,就一只手插着兜出去了:“你的新郎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虞清连忙转头,恰好与秦奏对视上。   门外的顾远之见到这幅场景,他笑了笑,尽管他不认为秦奏是最适合虞清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是最爱也只爱虞清的那一个。   顾远之时常会在背后偷偷说秦奏是个疯子,因为这个人将虞清看成他的所有物,占有欲大的吓人。   傻乎乎丝毫不觉的虞清笑眯眯把玩着秦奏的手指,时不时嘟囔着几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   顾远之也不打扰,悄悄帮他们关上门。   窗外的音乐声都成了背景声,秦奏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一匹野狼锁定了猎物,虞清转了转眼睛,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   今天是他们的婚礼,流程结束后,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复杂的婚礼流程结束,虞清却庆幸自己体力不错,不然这么一通下来,连腿都要软,想到接下来该做的事,他悄悄抬眼看向秦奏,触及到温柔的目光,不免低头浅笑。   整个秦家只剩下他们他们两人,他抬起胳膊撞了撞秦奏,脸上挂着笑,还未说话,就被人一把抱起。   虞清两条腿夹住他的腰,望进男人含带浓厚欲/望的眼睛,他贴在秦奏的耳边,说:“今天好开心啊。”   “我也是。”秦奏的呼吸带着热度,真正拥有眼前人的感觉让他兴奋地眼睛发红,掌心是柔软圆/润的触感,他咬着牙,力道大的要将人揉进胸膛。   秦家的老宅里此刻只有两个人,秦奏没见过他的父母,将他从福利院领回来的爷爷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整个秦家,连修剪花枝的园丁都换了人。   他从没感受过亲情,唯一能给他带来情绪波动的便只有虞清。   进了婚房,通红一片的大床在房间里很是显眼,秦奏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红色上终于有了能相互映衬的白。   “还没洗澡呢。”虞清轻声说,他勾着唇,脚尖轻轻磨了一下秦奏的后腰,黑色的发丝散落在雪白的脸上,轻而易举地就勾起秦奏最猛烈的情绪。   克制不住的凶猛欲/望让秦奏嗓子开始发哑,他垂下头,擒住那片柔软的唇瓣,等身下的美人被亲的气喘吁吁后,秦奏贴在他的耳边问道:“那要不要?”   虞清只觉得两人贴在一起的地方都在冒着热气,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晚上,他却发现自己浑身热的快要冒汗。   虞清嗫嚅着张了张唇,红润的唇瓣刚睁开说出一个字,便羞涩移开视线,他脸上泛着红,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像是一颗甜美的荔枝。   秦奏轻笑,只趴在虞清耳边说了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话,让虞清脸色通红,自己动起手帮他把脖子上的领带解了。   细长的领带被随手扔在床上,连同身上的白色西服一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在两人的动作间掉下了床畔,胡乱地纠缠在一起。   虞清后来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无力的推了几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色渐浓,秦奏抬起手,将床头的灯点亮,走下床将窗户打开,让满屋子的气味随着夜风消散出去。   他站在床边,紧紧盯着虞清睡着的脸看了很久,眉目之间满是温柔,直到虞清轻轻哼出了声,他才笑着回过神。   垂眸之中无意望见自己的手,干净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疤痕,无名指处带上了一枚戒指,是白日里虞清亲手给他带上的。   秦奏半跪在地上,将虞清的手托起,雪白细腻的指节上有着一枚和他的是一对的戒指,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已经开始畅享以后的婚后生活,明天他们会先去旅行一个月,等回来后他们可能还会养一只虞清喜欢的猫咪,然后没有风波地过一辈子。 第2章   次日,天光大亮,虞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片干爽,显然昨夜,自己已被秦奏清理干净。   身旁的那一侧已经没了人影,虞清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被投下的光斑,周遭的环境很是熟悉,连床边花瓶上有几道花纹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从前每逢节假日,他都会被接到秦家来,秦家人少,除去一个秦爷爷,就只剩下秦奏。   秦爷爷又是个严肃的人,对虞清都只是偶尔说上几句话,对冷淡的秦奏更是话少,以至于整个秦家都显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掀开的被子过上一会就没了温度,虞清翻了个身,恰好对上刚从浴室走出来的秦奏,他刚洗过澡,光着的脊背上还挂着水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   “秦奏。”虞清喊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事,只是想要撒娇,他躺在床上的样子,懒洋洋的,像是没长骨头。   秦奏见状扬了扬唇,他是个不喜欢将情绪流露出来的人,但在虞清面前,却总是下意识将内心的情绪表达出来。   “小懒鱼。”他坐到床边,本想抱着虞清躺下,但长到肩膀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一个动作下来,顺着脊背就往下滑落,于是他只能微微低下头,亲了下虞清的额头。   虞清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水汽,莫名地就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他坐起身,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在福利院吗,一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可差了。”   “有一次快要下大雨,院长阿姨让我们去把外面的花搬进屋,你不但不帮我,还害我淋了一身雨。”   虞清说了半天,也不见秦奏回他,一瞧,这人居然发起了呆,他不满地狠狠戳了一下秦奏的后腰,刚一用力,手指便被人抓住。   “是我错了,小鱼想想要怎么罚我?”秦奏笑道,听着虞清装作不满地声音,拍了拍他的腰,说:“咱们该出发了,我特意空出来一个月的时间。”   为了这次的蜜月旅行,秦奏从许久之间就做足准备。   两人收拾好,抱着怀里的虞清,秦奏回忆起他方才说的事情。   昏暗的傍晚,因为要下雨整个天都是橙黄色,风卷起地上的灰尘,一个不注意就让人眯了眼。   秦奏本不愿和小虞清纠缠,但小虞清并不放过他,闹了半天,眼看着雨啪嗒啪嗒落下来,他实在不耐烦,转身就走,没注意因为自己的动作小虞清一下子摔了出去。   他没去拉,就那么看着。   雨下的大,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把虞清浇个湿透,明明方才还大喊大叫的人,突然之间就安静下来,呆愣愣的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起来。   从那个时候,秦奏就觉得他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旅行地点是个私人海岛,即便现在正值假期,也没什么人,只偶尔能看见几个冲浪的人。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没怎么注意就过了大半,虞清和秦奏动身回到秦家,秦家的大宅在荣城的中心地段,和机场的距离不远不近。   秦奏本来打算这一整个月都用来陪虞清,却没想到刚一结束旅行,工作就找上了门。   虞清一见他接电话,哪里不知道他那副带着歉意的表情是因为什么,想到这段时间来快要肾虚的身体,他高兴地一挥手,道:“过彦也和我说了,你快去忙吧。”   话语间是遮掩不住的喜意,秦奏无奈地摇着头,道:“晚上九点之前我一定回来。”   他揉了下虞清的脑袋,长腿一迈,披上外套就离开,门外已经有人等在车前,瘦瘦高高的一人,带着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到秦奏了,才点头喊了一声:“秦总,新婚快乐。”   “过彦,天泰那边出什么事了?”秦奏罕见朝他笑一下,上了车,天泰和秦家的明秦集团一直有合作意向,前段时间已经定下了一个项目,按照计划现在该是签合同的时候。   过彦扶了下眼镜,说起这事他也有些烦躁,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田家的二少爷回来了,现在项目被交给他负责。”   “田合笙?”秦奏抬眼,黑漆漆的眼眸透过玻璃看着远处的高楼,似是想起了什么,嘲讽般地勾着嘴角。   车内一片安静,等到达了目的地,秦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模样,身边跟着的过彦也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走在一起活像是要去要债。   田合笙约在了一家安静的茶楼,四周燃着香薰,乳白色的烟雾带来缥缈的香味。   他坐在桌前,正抬手倒茶,碧绿的茶汤落进瓷白的杯中,见到了秦奏,也只是抬了抬下巴,一派矜贵。   “秦总,久闻大名,我家老头子总在我面前提起你。”他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亲近。   “客气。”秦奏的态度有些冷淡,没什么铺垫地直接就开始商谈公事,毕竟自己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呢,谁要大晚上的跟你谈工作。   一想起虞清,他看着田合笙那张脸,心里就多了不耐烦,指节在桌面上时不时敲打着,直到终于商议结束,他站起身,说了句“合作愉快”,就忙不迭地往家里赶。   田合笙见他这模样,愣了一瞬,片刻后想起似乎是听说这个年轻有为的男人是刚结婚来着,他笑了下,道:“新婚快乐。”   一直没见有表情的秦奏此刻倒是柔和了许多,只是田合笙却隐隐感觉到这个人不太喜欢自己。   兴许是打扰到这位丈夫和他爱人的相处时间了。   此时夜色不浓,不过晚上七八点。   虞清刚结束夜跑,累出了一身的汗,他对自己的身材一向有要求,作为一个美术生,他绝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不美的地方。   洗过澡,他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和秦奏发着语音,得知秦奏正在开车后,他拧起眉,发去一条语音:“好好开车,不准再找我。”   秦奏听着耳机中他明明软乎乎却故作生气的声音,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觉得放松了些。   前方车堵的厉害,许久都看不见动静,秦奏有些心急,副驾驶座上放了一束百合,是他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香味顺着座椅攀爬上来,味道淡雅,虞清最喜欢这种花。   他有些忍耐不住地想见虞清,新婚之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秦奏向来不是个会忍耐自己的性子,索性直接换了条路。   这条路上车很少,秦奏车速不由得加快了些,远处却突然传来刺眼灯光,光太强,照的他一瞬间看不清路,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秦奏来不及想其他,满脑子就剩下一句话,今晚他要对虞清食言了。   虞清此时窝在沙发上正跟顾远之打着游戏,顾远之技术好,刚好能带一带他这个又菜又爱玩的人。   “秦奏不在家?”顾远之说。   虞清一边操纵着游戏人物,一边疑惑问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顾远之撇撇嘴,道:“就他那个醋劲,能让你跟我打这么长时间的游戏?”   他一说,虞清突然觉得不对劲来,愣了半天没有说话,心里莫名的发慌,他一看时间,九点三十分。   秦奏走之前说要九点之前回来,现在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大骗子。”虞清有些不满,秦奏从来没对他食过言,没想到,结婚还没一个月,这人就变了。   想是这么想,但虞清却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等了片刻,始终不见秦奏回来的动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却一直忙音,没有人接。   虞清咬着唇,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急得在围着沙发乱转,最终打给了过彦。   “虞先生。”过彦那边似乎有些吃惊。   “秦奏现在和你在一起吗?”虞清问道,他声音本就软,一急起来更是显得可怜巴巴的。   “秦总还没有到家吗?”过彦正色道,显然也意识到不对来,他本想扶一下眼镜,却扶了空,最后只能按了下眉心,然后道:“虞先生,您先别着急,我这边要是有秦总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好。”虞清坐在沙发上,手机里顾远之正问他怎么突然不玩了,他也没有心情去回复。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电话打了进来,是过彦。不等他说话,虞清抢先就问道:“联系上秦奏了吗?”   过彦的声音带着小心,说:“秦总他出车祸了。”   “虞先生,我这就去接您。”   虞清却满脑子只剩下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心慌的快要跳出来,满心都在想秦奏有没有事,他肯定是受了很重的伤,不然不会不接他的电话。   他没吃过苦,上辈子衣食无忧,这辈子被秦奏和父母宠着,大风大浪从没见过,一时间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要快点来,秦奏肯定想快点见到我。” 第3章   过彦的速度很快,但对于焦急的虞清来说,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难熬,他想起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和秦奏聊天。   那个时候秦奏在开车,是那个时候出的事故吗?   虞清摇着下唇,他皮肤嫩,牙齿咬上去没过上多久唇瓣上就留下了一道齿印,他站在秦宅的门口,因为度蜜月的原因,管家,司机和保姆阿姨都放了假,此时整个秦宅只有他一个人。   偌大的房子在黑夜中像是一个巨兽,忠诚地匍匐在地上,同他一样等着另一个主人的消息。   “虞先生!”过彦的声音响起。   这个永远冷静的助理先生在此时也不免心焦起来。   “过彦,秦奏他有没有受伤?”虞清一刻也不敢耽误,跟着过彦上了车,就急忙地问道。   他担心的模样落在过彦的眼中,过彦跟着秦奏已有三四年的时间,对于秦总爱到骨子里的虞清,还算有些了解。   他扶了下眼镜,语气有些犹豫:“秦总他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不过,医生说他没有大碍。”   虞清搅弄着自己的手指,他无法不去想原著的剧情,可是过了这样多年,本就不甚清楚的剧情现在更是忘了大半,他无法确定书中秦奏是否也经历了这一次的车祸。   “他是在哪里出的事故?”虞清问道,或许知道的信息多些,可以多想出些剧情。   “淮水路。”过彦从后视镜看了眼虞清,见他还算冷静便稍稍放下了心,说:“田家的二公子约在了望江茶楼。”   “田家?”虞清觉得有些熟悉,半晌后从记忆深处搜寻出一个名字,他不太确定地问道:“田合笙?”   “是。”过彦点头。   虞清闭了下眼,田合笙是主角受的名字,难道剧情又要歪回去了?他不想秦奏变回小说中那副样子,也不像他经历一遍破产、惨死的事情。   他头靠在车窗上,没再说话,车外霓虹灯要将人迷花眼,大片大片的彩色灯光将城市装点的一派灯红酒绿。   仅记得一点的剧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打开手机,相册里属于虞清和秦奏的合照占据整个屏幕,他看着秦奏的面庞,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庸人自扰。   秦奏长得凶,或者说是坏,也因此秦爷爷一直不喜欢他,总说他光看是长相,就不像是个好人。   虞清抿着唇,秦爷爷说的没错,一般人看见秦奏总会联想起□□电影里杀人不眨眼的老大。   虞清并不怕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们还小,没什么该怕的,后来两人之间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更不会怕他。   看着照片中秦奏柔和的眼神,他微微勾起唇,秦奏不像原著中的阴郁,也不会再爱上主角受,他担心的剧情问题,永远不会发生。   到了医院,虞清立刻就走进病房,入目的便是秦奏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问了医生后,虞清轻轻吐出一口气,正如过彦所说,他伤的并不重,只是因为伤到了脑袋,所以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虞清坐在床沿上,将秦奏的手放进掌心,秦奏的手很大,也一直拥有着灼热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人相握的那一瞬间,他觉得秦奏微微用了力。   过了不知道多久,过彦进了病房,手中拿了一束花。   “虞先生,这是在秦总车上发现的,我想应该是要送给您的。”   虞清看着那束百合,经历了一番车祸,这束花竟然还是好好的,只是花瓣有些蜷缩,显得蔫哒哒的。   他最喜欢百合,秦奏对他的喜好一向了如指掌,于是便只送他百合。   虞清接过花的手带着颤抖,他转过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男人,除去额头上的包扎,以及脸上的擦伤,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先回去吧,今天也辛苦你了。”虞清忽略过欣慰心疼而密密麻麻刺痛的心口,将鲜花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愣了片刻的神,然后对过彦说。   “您一个人在这可以吗?”过彦平静地看着他。   “没关系,对了,车祸是怎么发生的?”虞清问道。   “对方逆行外加开了远光灯。”过彦说着顿了顿,又道:“秦总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他很爱你,一定不舍得让你伤心的。”   虞清笑了笑,说:“我也相信他肯定会尽快醒过来的。”   秦奏是个很顽强的人,原著里,有原主这么一个没事就要作妖的结婚对象,又加上虞家和秦家各种妖魔鬼怪,他也依旧是高不可攀的秦总,即便到了最后,他也只被主角攻受打败而已。   但虞清没想到的是,秦奏一直没有醒过来。   一日日过去,虞清每天在病房陪着他,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有一些时候,他都会担心秦奏是不是就要这么一直睡下去。   虞清用湿毛巾擦拭着男人的脸,大多数时候,这些小事情都是他自己去做,他一直觉得秦奏是能感觉到的。   “秦奏,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妈妈昨天还打电话给我了,我怕她担心,都没说你出车祸的事情,你知道的,我最不会骗人了。”虞清断断续续地说。   说了半天,床上的人一如往日的不见反应,虞清红了眼,他们才刚刚结婚啊,一个月的时间是那么短。   他以为他们的生活才刚开始,秦奏离开前还笑着跟他保证九点之前一定会回家,可突然之间,就成了这副样子。   虞清咬着唇,开始生气,可又知道这并不是秦奏的错,最后也只能气鼓鼓地埋怨那个开远光灯的司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外开始变得嘈杂,虞清叹了一口气,心想,那些讨厌的人又来了。   他两只胳膊交叉叠在胸前,过了一会,果然,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他皱起眉,趴在秦奏的耳边,抱怨道:“你二叔他们又过来了,我告诉你,你再不醒,我就要被他们欺负了。”   说完,他撇了撇唇,走到门边,这一次敲响门的是个年轻人,看长相和秦奏几乎没有相似之处,虞清记得他,叫秦钊,是秦奏二叔秦坤的儿子。   秦坤一见虞清冷漠的脸,讪讪笑了下,接着让开了路,留出地方来,专门让自己父亲去说话。   虞清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十分钟到十一点,他想着,十一点一到,他就走人,绝不再听这些人说废话。   两鬓带着斑白的中年男人站到他的面前,他鼻头有些长,看上去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小清,都这么多天了,你说说你,也不让我们进去看秦奏一眼,怎么说我们也是他的亲戚,秦奏出了事,我们也很担心的。”秦坤说。   “他不想看见你们。”虞清板着脸学着秦奏的模样说。   他知道这一大群人的来意,左不过为了公司的股份罢了,别说什么担心秦奏,虞清都觉得要是让这些人见到秦奏昏迷不醒的样子,指不定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来。   见虞清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秦坤冷笑了一下,说:“从秦奏出事到现在也有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他就没露过面,你说他是不方便,我看他是出了什么事吧,你不让我们进去,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虞清只觉得头大,眼前的秦坤是秦爷爷弟弟的儿子,秦爷爷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最开始,因为秦父不上进,公司便交给了秦奏的姑姑秦银。   后来秦银意外离世,秦爷爷身体不好,公司就只能由秦父继承。   但谁承想,秦父早就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也早早离世。   秦爷爷这一支没了人,秦坤那边早就做起了接手公司的美梦,结果,秦爷爷不知道从哪领回来一个孙子,硬生生断了他们的念想,也就是秦奏够狠,才没被这些人给活吞了下去。   眼下,秦奏出了事,这些人自然就又生起了念头。   虞清对这种事情烦的很,在此之前,他见到这些人的次数都没这一个星期见到的多,也没处理这些的经验。   他只能先拖着,等秦奏醒了之后,再交给他处理。   一番纠缠下去,十分钟很快过去,虞清也不多说,等看见远远走过来的过彦,他直接站起身,不再搭理这些人。   “虞先生,这是田家的二少爷,来看一看秦总。”过彦朝虞清介绍着身边的人,他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田合笙。   “你好,我是田合笙。”田合笙笑眯眯地伸出手,视线在虞清的脸上绕了一圈。   “你好,我是虞清。”虞清一听他的名字,不由得多观察了两眼。   眼前的男人正如小说写的那般是个矜贵的男人,长身玉立,气质绝佳,宛如古时世家的翩翩公子。   “听闻秦总那日和我谈过项目,回去的路上就出了意外,实在抱歉,不知秦总伤势如何?”田合笙面带歉意地说。   虞清看了眼过彦,见过彦轻轻点头,便知道田合笙可以信任,于是也没隐瞒,打开病房的门,直接进去说话。   秦奏昏迷的事情一直没有对外公开,一是怕影响到公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着秦坤那么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进了病房,穿过玄关,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床上的人,接着便是床边花瓶中的一束百合。   是秦奏送给虞清的那一束,他一直有好好养着。   “刚才的事情让你见笑了。”隔着房门,依稀能听见过彦和秦坤的声音。   “不用放在心上,刚才那副场景到让我相起了五年前田家的模样,那个时候还是多靠秦爷爷的帮忙。”   田合笙说着话,声音却戛然而止,虞清正倒着茶,疑惑地回到头,问道:“怎么啦?”   “秦总似乎醒了。”田合笙说着便准备离开:“我便不打扰了,想来秦总此时只想见到你一人。”   -------------------- 第4章   田合笙说话时脸上带着打趣的笑意,他刚回国,在此之前,只与秦奏偶然见过几面,但也听闻这位冷面冷心的秦总有个放在心尖上的竹马。   几日前那晚的见面,更是证实了传言不假。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虞清竟然长得这么好,田合笙自己是喜欢同性的,但他从未遇见过能让他有丝毫心动的人,今日一见虞清,心动倒不至于,但也有片刻的失神。   田合笙笑着和醒来躺在床上的人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接着便不再多留,免得打扰人家小情侣。   触及到秦奏目光的时候,田合笙却皱了下眉,这种如同看着猛兽般的防备眼神,实在让人不喜,尤其是这中间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厌恶。   田合笙正疑惑之时,却见病床上的人已经收回目光,平静的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他摇摇头,没多想,只当自己是在这妨碍到他了。   虞清茶未倒完,一转过头,只见秦奏的确如同田合笙所说醒了过来,他一时间惊地茶壶没有拿稳,哐啷一声掉落到桌上,慌慌忙忙收拾好,赶紧跑到床边。   田合笙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没有注意到,只满心都是眼前刚醒过来的秦奏。   几日来被刻意压制住的情感在此时全都翻涌上来,一瞬间就染红了眼眶。   尤其就在方才还在应付秦坤那些人,本来没什么的事情,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忍住不委屈起来。   虞清抿抿唇,想抱一抱他,但又想起秦奏头上还有伤,一时间只能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到秦奏自己坐起了身,静默着看他的时候,他这才轻轻搂上去。   他不敢用力,只虚虚环住秦奏的身体,然后用带着哭腔的委屈嗓音,说:“秦奏,你终于醒了。”   秦奏僵住了身体,他环看四周,很明显是在医院,还是从前明秦投资的一所医院,不是为了故意折磨他的疗养院。   怀里柔软的触感让他皱紧眉头,如果没看错的话,方才出现在这里的是田家的二公子田合笙,也就是那个每次见到他,身边都有个疯子的人。   而怀里这个娇滴滴还在哭着的,是他那个死去的“男妻”?   秦奏瞳孔紧缩,他伸出手,指节细长有力,手背皮肤完好如初,丝毫没有他记忆中被大火烧过痕迹。   难道……他回到过去了?   怀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不对,抬起头,一双被泪浸满的眼睛还泛着红,看着他的眼神满怀着担心,明明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可就是有哪里不一样。   他认识的虞清从来不会露出这幅可怜兮兮的表情,向来是上一秒笑嘻嘻给你一颗糖,下一秒就勾着笑一脚踩上去。   他会演,会装可怜,却不会真的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所以,现在他又是在闹哪一出?   冰冷带着打量的视线给人带来不适感,唇边戏谑的弧度更是让人觉得他是在欣赏一出极有意思的戏剧。   “秦奏,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虞清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他还坐在床沿,两人的距离极近,只要其中一人微微探头,就能精准吻上对方的唇瓣。   虞清心里直打鼓,他没想到秦奏醒来会是这幅画面,他以为秦奏会亲亲抱抱他,然后轻声安慰他。   他轻咬着下唇,一双桃花眼因为委屈而眼尾下垂,此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奏,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见熟悉的神色。   可是,没有。   秦奏依旧看戏的不屑模样,满是疏离,甚至,还身体后倾,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就连两人相握的手,也被他一点点抽离开。   “别把这种手段用在我身上,离我远点。”秦奏低沉着嗓音,眼睛轻轻眯起,似乎在观察眼前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要一看见这张脸,他就能想起这个人联合虞家偷取公司资料的模样。   虞清愣住了,秦奏从未这样和他说话过,错愕的神情在脸上停留了许久,直至秦奏突然轻笑一声,他才回过神。   “你……你是在和我玩角色扮演游戏吗?不要闹了,一点也不好玩。”   结结巴巴的嗓音透露着这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可虞清实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知所措的模样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咪。   没有人回答他,虞清又一次开口,说着说着差点都要哭出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大骗子,你之前还说会永远爱我的。”   秦奏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抬起手,将被虞清抓皱的领口整理整齐,接着长臂一伸,手指落在床边的矮柜上,指尖无序地敲击出哒哒的声音。   见虞清看他,他抬了抬下巴,一副你继续的模样。   虞清抿抿唇,被他的样子又气到又伤到,他在秦奏面前一向放肆,根本不会委屈自己,于是突然身体往前一身,牙齿狠狠咬上他的脖子,用齿尖细细碾磨了两下。   秦奏嘶地一声,刚想推开怀里的人,虞清却已经站起身,吸吸鼻子,用还带着奶音的嗓子生气地警告:“要好好听我说话。”   他那副模样哪里能吓唬到人,反而让人心痒痒的,秦奏直觉眼前的人有些不对,但他一向喜怒不言于色,再怀疑也只是动动手指,暗自观察他不太一样的小妻子。   虞清见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听自己的话,嘴角偷偷上扬,然后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去找医生,你乖乖在这里,不准乱动,知道吗?”   是张医生,还是霍医生呢?   秦奏回想记忆中被虞清收买的两位医生,当时他受了点伤,便是这两位医生开的药,后来却发现虞清授意他们换了药。   这个不太一样的虞清也有着一样的打算吗?   主治医生是两人都熟悉的金沐晴,已经三十多岁,看上去却没有一点年龄感。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跟在虞清的身后,嘴上还免不了打趣道:“看你现在的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一样,秦总看见了不知道有多心疼。”   “沐晴姐,你别打打趣我了,秦奏他一醒过来就变得好奇怪,他是不是失忆了?”虞清说。   金沐晴舌尖顶了顶牙齿,想了想,说:“这也有可能,他现在脑补有淤血,或许压迫到了神经,不过你放心,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短暂性的,淤血消了就好,具体情况我得做个检查。”   “好。”虞清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好不容易秦奏醒过来了,谁知道却出了现在这事。   两人一齐进了病房,就见整整一个星期未醒的人此时却挺有精神,坐在床上正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见两人的动静,微微抬眼,满是倨傲。   虞清走上前,才发现他一直看着手机上的数字密码锁,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因为太久没打开,系统提示必须输入数字密码解锁。   很显然,秦奏并不知道密码。   虞清看他这样,心情倒是好上了些,探过身去,指尖伸到手机屏幕上,轻轻点击了几个数字,屏幕瞬间跳转至主页。   他扬了扬下巴,说:“0530我的生日,以后不准忘记。”   秦奏却看着手机背景上某人的脸皱了眉,他一向嫌弃这种背景花里胡哨,所以只用纯色,这个世界的他有点超出意外。   想着,眼睛难免在虞清的照片上停顿了许久,即使他深知这个人内心腐烂,也不得不承认虞清的确有着绚丽的外表。   照片明显是偷拍,照片中的人闭着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被子遮住了一小半的下巴,脸上还带着红晕。   秦奏想起虞清之前的说法,他们是刚结婚一个月,出车祸之前他们还在度蜜月,这个世界的秦奏似乎很爱眼前这个人。   秦奏对此嗤之以鼻,爱情什么的,从来不属于他这种人,他也不屑于去拥有。 第5章   帮他做检查的医生不是秦奏想的张医生或者霍医生,而是他所信任的金沐晴。   过程中,秦奏不动声色地套着话,最终不得不得出个结论,这个世界的他和虞清是真的很恩爱,虞清的形象也和他认识的那个人大不相同。   “秦总,虽然你现在忘记了过去,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小虞清在照顾你,他真的很爱你,所以请你不要做会令自己后悔的事。”   金沐晴眼神带着真切的祈愿,秦奏的性格谁都知道,对人总是冷淡带着提防,像是没有感情。   如今,他忘记了虞清,金沐晴实在担心他会伤害到虞清。   秦奏原本已经准备离开,听到这话却勾起了唇角:“后悔?我从不后悔。”   金沐晴挑了下眉,她很熟悉秦奏这幅模样,或者说,除了虞清之外,所有人都更熟悉他这幅样子。   只是这幅自信的表情太过欠揍,让金沐晴忍不住去想等他哪天恢复记忆时会是什么表情。   “我向来都只讨厌爱耍小手段的人,他若与我无冤无仇,我又能对他做什么。”秦奏话音落下,便开门离开。   刚一走出门,他就看见等在门外的虞清朝自己望了过来,水色的眼眸望进去便让人不想出来,担心,纠结,还有……依恋。   秦奏没看错,那的确是他从未在别人眼中见过的依恋。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张熟悉的属于被他亲手弄死的“妻子”的脸,让人难以分清脑海中的记忆究竟是确切发生过的,还是一场梦。   “结果出来了吗?”小妻子走到他的身边,并不高大,存在感却十足。   混乱很快消失,确切发生过的记忆让他对虞清生不起好感,而他也不是虞清喜欢的那个人。   “我准备出院。”秦奏简单吐出几个字,据说他已经昏迷了一周,他需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明秦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虞清一心关注在他的伤势上,没有注意到他冷淡的态度。   秦奏挑眉看他,总觉得此刻他要是不说话,虞清恐怕会委屈,分明委不委屈都不该是他在意的事,但不知为何,片刻后,他还是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我心里有数。”   话虽然这么说,但虞清并不会真的放心,再三和金沐晴确认后,才终于点头同意。   “不用担心,我会定期帮他做检查的。”金沐晴看着他担忧的脸,拍拍他的肩膀说。   虞清这才走到一直站在一旁等他的秦奏身边,两人并肩而行,秦奏步子稍快,总是时不时就独自一人走在了前方。   在又一次追赶不上秦奏的步伐时,虞清无奈喊道:“等一下。”   “什么事?”秦奏一只手插着口袋,他还不能适应和虞清相处。   虞清将他的一只手拉起,然后抬着头,眉眼带笑说:“好啦。”   秦奏感觉着手心处的热度,他皱起眉,这一瞬愣神的功夫便让虞清走在了前方,被他带的向前的手,只需垂下头就能看见。   这是一种陌生的相处方式,对于生疏到从未拥有的东西,他总是下意识排斥。   逐渐从僵硬恢复到正常的指尖让他眯着眼,用那双漆黑的不见一点光亮的深邃眼眸去观察前面的那个人,秦奏向来不会轻举妄动,即便如今有着失忆的幌子,他也回忆着金沐晴描绘出的人设,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破绽。   转过走廊,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投映出人的倒影,看清前方的那群人之后,虞清抿抿唇,停下走动的脚步。   他偏过头,小声对身边的人说:“我对外说你是因为在养伤,所以才不露面,年纪大的那个人是你二叔。”   秦奏点头,看向不远处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说:“我有些记忆。”   怎么会没有记忆,他的好妻子联合了他的好二叔不知道给他制造了多少麻烦想着,他目带深意地瞧了眼一脸单纯的虞清。   蓝白相间的病服没有给他带来憔悴感,挺拔的脊背让虞清恍惚间觉得他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那一边的秦坤显然也看见了两人,没有了面对虞清的傲慢,见到秦奏,他瘦长的脸上堆起笑,眼角的皱纹挤都压到一处。   “小奏身体怎么样,听说你出了车祸,二叔心里担心的紧,前几天就想来看看你,小清说你在养伤不方便见我们,我心里一急,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他是完全不敢摆出长辈的架子的,毕竟秦奏六亲不认,他还记得自己的大儿子是怎么断的腿。   “劳废二叔担心了,也不是重伤,只前几日脑袋有些晕,现在已经痊愈了。”秦奏不冷不淡地说。   秦坤在背后盯着两人紧紧拉着的手,眼尾带着狠厉,轻嗤一声,一群人终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雪白的病房内,虞清正跟过彦说着秦奏失忆的事。   过彦从秦奏接手秦家那一日就跟着他,几年下来,早已算是朋友,虞清和他也很熟悉。   虞清本就是一个喜欢依靠亲近人的性格,眼下,秦奏失忆的事情他不敢跟别人说,对少数知道真相的过彦自然就更加亲近一些。   过彦一边擦拭着眼睛,一边安慰着:“据我了解,一般出现失忆这种剧情,最终都会加上恢复记忆开始火葬场的剧情,所以,虞先生,您完全不用担心秦总会一直这样。”   他一本正经地模样让虞清忍俊不禁,身体微微轻颤起来,身后桌上那本因为无聊而随手翻看的杂志被这动作蹭到,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虞清连忙弯腰去捡,却没想到刚带上眼镜的过彦也下意识弯腰,两人本就站的不远,齐齐弯下身体时自然难免肩挨着肩,胳膊挨着胳膊。   “虞先生,我来就好。”过彦轻声道。   虞清刚要起身,却听身后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动静,因为秦奏总是爱吃醋的原因,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想要与人拉开距离,没曾想,动作太大,突兀地反而惹人怀疑。   更因为太过匆忙,动作之间后腰狠狠撞上了桌角,疼的他脸色发白。   “怎么了?”过彦捡好杂志,听见他的吸气声,连忙问道。   “没事,不小心撞上桌子了。”虞清一手按着后腰,一手撑着桌子,眼睛却没看他,而是闪烁着看向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秦奏。   秦奏脸上挂着水珠,额前过长的发丝湿了几缕,面色不明地看着两人,他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然后勾起一边的唇角,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虞清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这位大醋缸先生没吃醋,也是如今秦奏失忆,是该不在意这些,应该也不会再如同老父亲一样管着他。   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过彦没有他这么乐观,解释道:“虞先生似乎受了伤。”   秦奏将变皱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点点头,被水流浸的冰凉的指尖拉过虞清的手腕,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已经放到车上了。”过彦说。   “那就回去吧。”等到冰凉的手指重新温暖过来,秦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回忆起方才虞清和那个陌生男人亲近的画面,他心里并没有异样的情绪,只是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想要将人拉回自己的怀里。   等上了车,秦奏松开手,面色一如往常,任由虞清玩弄着他的手指,然后在心里嗤笑这具身体还残留的本能动作。   他在脑海中轻声对这具身体说说:“不管如何,现在拥有这具身体的是我,你看,即便换了一个人,你爱的小妻子也没认出来呢。”   “你在笑什么?”虞清突然抬起头问道。   仿佛是要验证自己的话一样,秦奏动作亲密地捏了捏他腮边的软肉,随口说:“马上就要到家了。”   “是呀,等回去我给你做面吃呀。”虞清高高兴兴地重新低头摆弄着他那双手。   生病后就给对方做一碗面,这是两人从小养到大的习惯。   因为小时候在福利院时,没什么好东西,每每虞清生病后,院长阿姨就单独给他下一碗面,后来,两人离开了福利院,就变成了秦奏给他下面。   秦奏很少生病,他像是一个铁人,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好好地站在虞清的身边,然后风轻云淡一摆手,说:“放心,我没事。”   虞清一直没有给他下这碗面的机会,现在终于等到了。   夜色下,几日不见的秦家依旧不染一粒尘埃,黑色的铁质大门被缓缓拉开。   管家和家政早在秦奏出事之后就重新回来上班了,一见到两人回来的车,面容和善的管家叔叔就笑着准备好一切。   虞清一进门就往厨房跑,拒绝了家政阿姨帮忙的善意,全凭着对秦奏做饭的记忆来处理食材。   清汤面,做起来速度很快,不过十几分钟,一碗汤色透亮的面就摆上了餐桌,和阿姨做的菜相比要显得粗糙许多。   “秦奏,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虞清期待地看着餐桌对面的男人。   秦奏拾起桌面的一双筷子,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面前奶白色的瓷碗里,上面摆了些青菜,灯光一照,卖相极为好看。   他有些意外,记忆中的那个虞清别说做饭了,便是吃,都还要在嘴上挑三拣四。   “试一试嘛。”许久不见他动作,虞清又追着说了一句。   秦奏动了动筷子,细长的面挂在漆黑的竹筷上,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吃到有人专门给他下的面了,是多久呢?似乎离开福利院后就再没有过。   劲道的面放进口中,味蕾被激发,品尝到鲜香的味道,和记忆中的味道很像,也格外地符合他的口味。   秦奏咽下面:“味道不错。” 第6章   虞清听了这一句夸奖,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他第一次做,也只做了这一碗,见秦奏喜欢,便觉得自己在做饭上很有天赋,心中想着往后常做,完全没再去关注秦奏。   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秦奏只尝了那一口,那一口后,便再没有动过。   面不能久放,一顿饭的时间还未结束,原本模样好看的面便吸满了汤汁,黏黏糊糊地挤压在一起,看着让人少了几分胃口。   虞清未发现,秦奏却看着那碗面用完了一餐,面得味道很好,好的惊人,也让他不敢多吃,生怕会如那个秦奏一样沉溺。   他看向虞清的眼神带着深意,金沐晴说他们感情很好,身体残留的无意识动作也表明那个人很爱虞清。   但对于虞清,秦奏对此抱有嘲意,一天过去了,虞清始终没有发现这个壳子换了个灵魂。   爱情果然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啊。   夜色渐浓,夜风将庭院中桂花的香气送进房间,整个秦家和秦奏记忆中的没有区别,除了,那张双人大床。   虞清早已洗过澡,此时趴在床上,见他拿着衣服就要进浴室,连忙坐起,然后说:“你头上有伤不能洗澡。”   “我会注意的。”秦奏不置可否,他早就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可能是在医院待久了,浑身上下一股子消毒水味。   穿着宽松睡衣的虞清下了床,匆匆穿上拖鞋,站在他的面前,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双眼睛有些圆,那睡衣的领口也太大。   “那我帮你呀。”虞清笑眯眯地,离得太近,让秦奏不经意间发现他的胸膛上有颗红色小痣。   莫名地,秦奏觉得今夜的气温有点高,他动了动喉结,眼睛瞥向别处,这具身体太过躁动,让他有些不适应。   虞清见他不说话,已经兴致冲冲地拉着他的衣角,准备一起进浴室了。   秦奏皱眉,冷冰冰地挣脱开,仿佛躲着鬼魅一般飞速将浴室的门关上,隔着一个玻璃,吐出两个字:“不用。”   虞清眼睛转了转,笑的开怀,失了忆的秦奏逗起来有点好玩,要放在之前他可不敢这么逗秦奏,不然被吃掉的就是他了。   他抬起手,咚咚两声敲响玻璃门,肉眼可见地对面那道影子僵住了。   虞清憋着笑,故意又问道:“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我自己可以。”急促带着防备的声音很快响起,着急地似乎如果不立刻拒绝,下一刻就要被虞清玷污了身子。   “那你要注意一点哦。”虞清小声叮嘱道,接着心情大好地转过身继续回床上躺着了。   浴室中的秦奏见门外没了动静,重重吐出一口气,他低下头满眼阴郁地瞧着下身的反应,等到终于将全部欲望忍了下去,他才有了动作。   太没出息了,秦奏恨恨地想着,如果换做是他自己的那具身体,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被美□□惑。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秦奏的事情,虞清一直没有和母亲好好联系过,他一直怕妈妈知道秦奏昏迷的事情会担心,便不敢多说,生怕自己会露出破绽。   如今秦奏醒过来了,他也轻松许多,想了想,虞清给虞母张韵诗拨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没有等上太久,很快,那边张韵诗的面容就出现在屏幕上。   她刚洗漱过,脸上还贴着面膜,一见到虞清,刚升上眉眼的笑意就被担心遮盖住。   虞清一瞧,便知道她肯定是听说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他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处理好事情,害的她担心。   “妈妈,秦奏他之前是出了车祸,不过现在都出院啦,你别担心嘛。”张韵诗身体不好,又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性格,不管是虞父还是虞清都总是不想让她多担心。   “他没受什么伤吧,你隔壁家刘阿姨说的可吓人了,我本来想今天过去看看的,你爸非拦着我。”张韵诗拍拍胸口,到底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是撞到了头,现在出了点小问题。”虞清抿了下唇,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说:“他现在失忆了,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话音落下,张诗韵刚松下的神经又猛地紧了起来。   这哪里是小问题,这问题可大了去了,万一……秦奏一直想不起来呢,又或者要过很久才能记起呢,那这段时间,她的宝贝虞清可得多难受。   张诗韵止不住地担忧起来,她还记得从前的时候,她身体不好,生孩子伤害太大,虞父和她商量过后,最终决定领养一个孩子。   他们跑了很多的地方,最终在一个不大的福利院见到了虞清,那个时候虞清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不是最好的收养年纪,但张韵诗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明明已经十岁了,虞清还是小小的一只,皮肤白,眼睛黑溜溜泛着水光,和周围其他小朋友玩的特别开心。   见到他的第一眼,张韵诗就想如果要收养一个小孩,那就收养他吧,她一定会对他好。   按理说,十岁大的孩子想要收养的人不会多,还是在一个偏僻的孤儿院。   但张韵诗准备收养虞清的时候还遇见了另一对夫妻想要收养虞清,巧的是两家人都姓虞。   张韵诗能够看出来那一对夫妻条件要比她好的多,当时,她便想,若是虞清跟了那一户,说不定会比跟着她过得好些。   可没想到,虞清还是选择了她。   她把虞清带回了家,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的原因,虞清跟她回家的第一天就生了病,张韵诗内疚地一整夜没合眼,生怕是自己没照顾好他。   后来,虞清一点点长大,她把那个瘦小的孩子养成现在这个漂亮健康的模样,她不舍得虞清吃一点点苦。   可现在,结婚才一个月,秦奏就出了意外,这实在让她心疼。   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她看得出来,她的清清很喜欢秦奏,于是她只能问道:“清清,那明天妈妈去看看你和秦奏好嘛?”   虞清也许久没有见到她了,结婚后他和秦奏就去度蜜月,刚回来秦奏又出车祸,算下来已经一个月都过去了。   想到答应妈妈的每个星期回去看她,他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说:“那我明天带秦奏回家吧。”   “这样也好。”张韵诗总算心情好上了一点,却又不放心问道:“秦奏他现在不记得你了,他没欺负你吧。”   “怎么会。”虞清笑了,他偷偷朝浴室看了几眼,见浴室房门关着,便悄悄对虞母说:“妈妈,我跟你说,他现在变得傻乎乎的,可好玩了。”   张韵诗噗嗤一笑,终于不担心了,也是,这么多年秦奏对虞清的好,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虞清刚准备开口再说几句趣事,视线的余角却多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方才没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显然秦奏已经出来多时了。   长相阴冷的男人端着杯水,上半身□□着,只腰间围了条浴巾,一步步走向他的正前方,斜长的浓眉一挑,让虞清只觉得心惊胆战。   他飞快和虞母说了句告别的话,将手机塞进被子,装作什么也没说过的模样正襟危坐在床边,乖的不可思议。   秦奏却步步紧逼,他刚倒完水,本来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和他的小妻子相处,结果却就听见虞清和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   他指尖在骨瓷的杯子上叮叮敲了几声,步子缓慢地停在虞清的面前,低下头,便能看见虞清的发旋,以及领口下大半的胸膛。   “傻乎乎的?”   “很好玩?”   秦奏难以想象这居然是虞清对他的评价,该说他是天真好呢,还是愚蠢好呢,又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虞清头低的紧紧的,眼睛眨呀眨,半晌没等来秦奏对他的“惩罚”,突然间,胆子就大了,也不再躲避视线,猛的一站起来,说:“我是在夸你嘛,你这样多可爱啊。”   可爱二字让秦奏冷笑,他抬起手,轻轻松松捏住虞清的腮帮,见那两团软肉因为动作快要挤在一起,莫名心情好上了许多。   没想到,逗一逗还是挺好玩的。   虞清含糊不清地说:“明天和我一起回家看妈妈吧。”   含糊不清的字眼让秦奏许久没有理解清楚,他手上力道减轻,虽还放在虞清的脸颊上,但并不影响说话。   虞清又说了一遍,却见秦奏毫无反应,脸上也看不出半点要应答的模样。   虞清皱眉,他许久没回家了,虽说他自己回去也是可以,但这次秦奏若不跟他回去,虞母指不定要多想。   “你陪我回去嘛。”虞清撒着娇。   “不,我让李叔送你回去。”秦奏说,李叔是秦家的司机,至于他自己却看不出半点心软的意思。   虞清叹了一口气,回想起过去的秦奏的样子,心道看来只能试试这个办法了。   于是,他轻轻踮起脚尖,飞快在秦奏的唇瓣上亲了一下,一瞬即逝的亲吻后,他又软绵绵地撒起娇来:“我已经付给你报酬了,你现在不能赖账。”   说着,他便转身扑向床,一副不想听见拒绝的模样。   秦奏也的确没说话,他抬手摸着自己冰凉的唇,眼尾扫过被被子抱起来的虞清,他好像有一点点理解这具身体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了。   长得好,爱撒娇,对于一些人来说的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惜,秦奏自己,却是没兴趣的。   不过,家里养个小奶猫,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第7章   日上三竿,院中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鸟雀停在阳台的栏杆上,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秦奏捏了捏眉心,被吵的从梦中醒来,做了什么梦他记不清,只依稀记得梦里有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攀着他的小腿就往上爬。   卧室内光线昏暗,从厚重窗帘透进来的光只能让他知道现在时辰已晚。   秦奏刚想起身,动作却忽然一僵,身上被人抱住的触感终于让他想起如今的画面,被子里暖烘烘的,把虞清脸蒸的泛红,整个人几乎黏在了他的身上,连小腿都互相纠缠着。   更让秦奏不可置信地是如今这个姿势,说不准是虞清投怀送抱,还是他强行将人搂进了怀。   又是该死的身体反应。   秦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具身体实在太过没出息了些,若是他,即便喜欢一个人,那也该是他占着主动权。   他将自己和这具身体真正的灵魂区分的很开,那一个秦奏有着一个不错的童年,还有着已经成为爱人的竹马,就连事业,也顺风顺水,他们两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他自己不过是个占据他人身体的游魂罢了。   但这又如何,成了他的就只是他的,就是哪一日另一个秦奏想要回来,他也是不会让的。   秦奏捋了把额前的发丝,这过长的头发实在让他适应不了。   或许是这一次动作幅度大了一些,虞清皱起眉,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秦奏散乱的睡衣,因为某个人睡觉不老实的原因,如今他面前的扣子散了三颗,大片的胸膛都漏了出来。   虞清一瞬间被美色冲昏了头,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摸了一下,发热的温度,带着紧致的弹性,一如既往的好摸。   “你在干什么?”秦奏轻哧一声,捉住那双在胸膛上作乱的手,他没想到,看着清纯的虞清竟然还挺好色。   “摸一摸怎么了。”虞清却是理直气壮,他不过是今早没睡醒,要放在平常,他才不摸,早就摸腻了。   话音未落,瞥见秦奏那暗沉沉的脸色,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顿时又笑嘻嘻的道:“不要不好意思嘛。”   虞清半趴在床上,黑长的发丝一半散落在肩头,睡衣也不好好穿着,松松垮垮的,明明是这么昏暗的光线,愣是没有影响到他一点的颜值,反倒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美。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轻轻眯起,形成一个半弯的弧度,在此情此景下,活像一个吸人精魂的妖精。   秦奏喉咙一紧,清晨本就是容易动火的时候,再加上这具身体完全不受他掌控,他只能一把推开身上的人,脸色阴暗不明地将火强行熄灭在体中。   半晌后,等到身体的掌控感回归,他微微倾身,伸出手抚了抚虞清柔顺的发丝,冷声道:“不是说今天要和我一起回家看看吗,还不快起来?”   嗓音还有些僵硬,但两个人都没发现。   虞清只沉浸在秦奏答应和他一起回家的高兴里,而秦奏,则盯着他的动作暗自考量着这究竟是不是虞清的真面目。   早餐是中式的,虞清喜欢喝粥,尤其是煮的粘稠的紫米粥,香软顺滑,在荣城的秋天里,喝上这样一碗粥最是舒服。   “小清吃饱了吗,还需要的话记得跟阿姨说。”保姆阿姨笑眯眯地看着虞清,每次见到他吃饭的模样,总会给她很大的满足感。   “好久没吃阿姨做的饭了,还有些想念呢。”虞清说。   秦奏看着和保姆聊得火热的虞清,面无表情抬起手,敲了敲桌子,他到底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世界的虞清要聪明的多,起码知道要和身边人打好关系了。   保姆阿姨有些怵秦奏,有虞清在的时候还好,现在看样子秦奏是生了气,她和虞清又说了两句,连忙离开了。   “吃好了吗?”秦奏一边擦拭着嘴角,一边抬起眼睛看虞清。   “好啦,李叔都等很久了,我们快点出发吧。”虞清今天的兴致很高,说话时总带着笑。   两人起的本就晚了,司机已经在客厅侯着,见到了两人,面上就挂起了笑意。   他是三年前来到秦家的,当时虞清和秦奏已经在一起了,李叔一见到他们两人便觉得般配,只是心中也多了几分思虑,觉得秦先生是个冷漠的人,虞清看上去也挺冷淡,这么两个人在一起,只怕半日也说不上话。   但没想到,冷漠的秦先生到了虞清的身边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常常自己开车接送虞清上下学,以至于他有时都担心自己会失业。   而虞清在秦奏身边更是软乎乎一团,粘人的很。   整个秦家的工作人员都喜欢虞清这个爱笑的人,也是因为有了他,秦家才显得多了人情味。   司机有许久没有见到两人了,第一面便道贺说:“秦先生和虞先生新婚快乐啊。”   秦奏仿佛没听见,脸上看不出表情,倒是虞清冲他点点头,笑着说了几句话。   秦家距离虞家很近,一开始虞清被收养的时候是住在城北的,只是后来随着秦奏回到了秦家,一家人也跟着搬到了城南。   两人先是买了些送给虞父虞母的东西,这才启程往虞家的方向去。   秦奏坐在后座上扫了一眼正不知道和谁聊天的虞清,唇角勾起了一个极为冷淡的笑。   虞家,几年前公司闹出了一桩大丑闻,随后整个公司便不景气起来,本来和秦家的明秦还有抗衡的余地,如今,都快从荣城的圈子里退出。   上一世,两家联姻,还是在秦奏刚被接回秦家的时候。   虞家强盛,外加收养的虞清与他来自同一个福利院,据说关系很是不错,秦爷爷便一口应下了虞家提出的联姻建议。   那时的秦奏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后来有了,却不在意了,和谁结婚不是结婚,也没再退婚。   谁知,就这么一个决定差点害惨了他。   虞家根本就是狼子野心,没有好好合作的念头,想的是怎么吞了明秦。   秦奏回忆着过去的事,暗了暗眼眸,虽说上一世他们就没有得逞,但蚂蚁咬出的伤再小,也终归惹人烦,这一世即便虞清没有这个念头,虞家也不会变。   正和虞母聊天的虞清敏锐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多想,抬起头,冲他眨了下眼,又重新低头聊天。   秦奏怔愣下,不再多想,反正已经答应去虞家,究竟如何很快就会知道。   于是他闭上眼,缓一缓自己还未好全的伤势。   汽车行驶过一片片熟悉的景色,虞清望向窗外,如今正值深秋,荣城道路旁的梧桐红了大半。   今天是周六,又是个不错的好天气,路上能看见不少准备去野餐的人。   他饶有闲趣地数着道路边的店铺,这一带他特别熟悉,按着记忆便能背出每家店铺的名字来。   旺旺栗子铺店,钟叔糕点铺,小花餐馆……接着就到了,荣城一中。   荣城一中是他的母校,秦奏也是在这所学校上的高中,他读高一,秦奏读高三,高三放学晚,每个周五的放学时间,虞清都背着书包去高三找他。   去的多了,人就熟悉了,秦奏的同学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都笑着各种打趣这个弟弟太粘人。   等秦奏放了学,两个人就沿着校园的路回去,这个季节,路边应当落满了银杏叶,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出了校门,虞清就拽着秦奏在校园外那一整条路的店铺来回窜,等到回家的时候,秦奏的怀里就多了许多东西,这个时候,他就会板起脸,让虞清少吃些垃圾食品。   虞清回想着,脸上不免多了笑意,他刚想说些什么,转过头,却见秦奏闭着眼睛正在养神。   如果秦奏没有失忆,他们现在就可以一起聊聊上学时的事了。   “怎么?”秦奏突然睁开眼,他一早便发觉身边啪嗒啪嗒的敲窗声消失了,安静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虞清与他对视上,忧愁没来得及在他心里停留太久,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家他从前朝思暮想的店。   “嘟嘟奶茶店!”虞清连忙让李叔停车。   从前上学的时候,这家店可火了,每次放学,门前都要排起一长串的人来,虞清只喝过一次,还是后来秦奏读大学后,顾远之给他买的。   因为秦奏总是对奶茶抱有很大的偏见,明明他买的那些巧克力薯片也没健康到哪里去,奶茶却总不让他喝。   虞清悄咪咪瞥了眼秦奏,忧愁瞬间挥去,其实失忆也挺好的,他现在去买奶茶应该就不会被拒绝了吧。   果然,他成功从奶茶店买回了两大杯的奶茶,递给秦奏,却没人接。   虞清没管,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喝,刚好可以给李叔。   虞清喜滋滋抱着一大杯奶茶啪地一声插好吸管,他特意加了许多的料,喝起来非常有满足感。   甜蜜带着清香的味道在嘴巴中蔓延开,等到肚子鼓起来,他也只喝了大半,他满足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满是餍足。   秦奏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剩下一小半的奶茶被虞清提在手上,随着车子的行驶,晃晃悠悠的。   他回想起方才见到那一大杯的东西,薄唇一张:“少吃点垃圾食品。”   虞清抬眼,撅起唇,不开心,这人都失忆了为什么还不让他喝奶茶。 第8章   远离了荣城一中,眨眼间便到了一个名为拥月的小区,小区年份有些久,设施算是齐全,虞清在这里住了近十年。   拎着买来的礼品,秦奏望着层层建筑,眼神就变了,这个世界的虞家难道已经落魄到连祖宅都卖了?   虞清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问道:“看什么,这么入迷,难道你对这里有印象?”   秦奏收敛住翻涌的思绪,道:“走吧。”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电梯来的很慢,虞清小声数着层数,等到数字终于变成一时,他拉过站在中间的秦奏,往旁边让了让,等涌出的人群匆匆忙散去。   只有两人的电梯内很是安静,秦奏话变得好少,虞清心想。   “昨天妈妈听到你失忆的事情,她很担心,医生说她不能伤心的。”虞清有些怀念从前的秦奏,他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说,可是秦奏现在什么都不记得,那些话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回应。   失忆像是一场突然袭来的暴雨,不给人丝毫的准备时间,就把他浑身浇的湿透。   “伯母她身体不好?”秦奏眯起眼睛,却回想起上一世虞母那健壮的模样。   “是啊,不过进去后你要记得叫她妈妈,不然她会生气。”虞清看了他一眼,电梯此时恰好停下,穿过一条走廊,最终停在一户门上贴了对联的人家前。   火红对联上的金字有些褪色,按了两下门铃,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入目的是玄关处挂着的一副字,字体稚嫩,写的是欢迎回家。   穿着浅蓝色毛衣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前,看上去瘦瘦弱弱的,长得却很明艳,这一点和虞清有些相似。   “妈妈,我回来啦。”虞清扬着笑容,然后一把将身后的秦奏先推进了门,他能看得出来,秦奏并不想过来,所以他担心人会跑。   “我的清清,妈妈想死你了。”张韵诗一把搂住虞清,她看上去那么瘦,力气却大,这一点,和虞清也很像。   秦奏看向说着话的两人,视线一次又一次在虞父虞母的面容上扫过,每一次都证明眼前的这两位和记忆中虞清的父母毫无相似之处。   他朝虞母身后的虞父点了点头,挺拔的身姿如果不去看他头上的包扎,只怕会让人觉得他是在面见合作伙伴。   至于虞清说的喊爸爸妈妈,他却没放在心上。这两个词对他是陌生的,他从未拥有过,也从未朝别人喊过。   “小奏也别站在那里了,伤还没好呢,赶紧进来坐。”张韵诗和儿子聊了几句话,终于注意到秦奏来,她一边不满地朝虞父扫了一眼,一边说着话。   玄关处本就不大,此时四个人都在这里更加显得拥挤。   房子是三室一厅,从客厅的布置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家庭,墙上和柜里上都有虞清的照片,从小到大,偶尔还能从中看见秦奏的身影。   秦奏望着那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容,只觉得怪异,他拿起相框,相片内两个人在篮球场上的合照,食指轻慢地划过那个人的面容,末了,他冷笑了一声。   果然,他看不惯这个世界的自己,这幅嘴角挂着浅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讨厌。   厨房处正在帮妈妈洗菜的虞清许久没看见他的身影,他探出头,见人正在看相片,只觉得挺有意思。   走上前,才看清秦奏他手上拿的是哪一张。   “原来你在看这个。”虞清脑海里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本想多说两句,又想起这人什么也不记得,便只能可惜地把话咽了下去。   啪的一声,秦奏将相框放回原处,眼睛一瞥,看见虞清沉浸在记忆中的模样,他舔了下唇,说:“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见它,就想起那个时候班里的篮球比赛,一开始不管别人怎么劝你你都不去,还总说参加比赛就是在浪费时间。”虞清笑了笑,手上的湿痕已经半干,他抬手拿起了相框。   秦奏斜斜靠在长柜上,垂着眼,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那后来为什么会参加。”   虞清脸上笑意更浓,一下子猛然凑近了,鼻尖快要挨上了鼻尖:“当然是因为我说想看篮球比赛啊。”   虞清想明白了,秦奏虽然忘记了,但自己还记得,他可以将过去的事情都讲给秦奏听,直到秦奏想起。   秦奏抬头,身体不易察觉地朝后仰了仰,伸出手将虞清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放到耳后,声音不轻不重地道:“原来如此。”   厨房内的张韵诗本想让虞清帮他把冰箱里的番茄拿出来,转头却不见他的身影,在一听客厅的声音,朝外一看恰好看见两人亲密的模样。   她终于放了心,即便之前虞清再怎么说秦奏没事,她也总是担心失忆的秦奏会不会对他的清清不好,如今一瞧,明明还和从前一样嘛。   她想着让两个孩子自己聊去,便不再打扰,支使着正处理虾的丈夫把番茄拿了过来。   午饭做的全是虞清爱吃的菜色,糖醋小排,番茄牛腩,醋熘白菜,虞母的手艺是他从小喜欢到大的,一顿饭下来很是满足。   一直待到傍晚,两人才动身准备回去,张韵诗还有些不舍,挽留道:“清清和小奏要不在这里住一晚再回去吧。”   虞清是无所谓,不管是秦宅还是这里,都是他的家。   倒是秦奏一口否决,他已经站起身,臂弯处挂着虞清的风衣,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不了,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见他这样说,虞父虞母也不再久留,现在这个时间回去刚好。   出了家门,虞清一路无话,直至上了车,他趴在车窗边,望着飞速倒退的景象,许久之后,才问了一句:“秦奏,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   轻柔的嗓音在车厢内回荡飘悬,驾驶座的李叔见状升起了隔屏,将空间留给两人。   秦奏捏了捏眉心,将虞清复杂扣指甲的动作收进眼底,直至那人转过头,轻轻疑问出声,他才道:“没有,你想多了。”   “哦。”虞清应了一声,在虞家里的时候,秦奏一整天都只是客套地说过几句话,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因为他总觉得秦奏是在刻意回避。   他很像小时候的样子,因为没有和家人相处过,对于虞父虞母总是冷淡带着排斥,直到后来时间久了,才终于适应。   虞清抿起唇,心想,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失去记忆的原因,虞父虞母包括自己对他而言都只是陌生人,等到以后就好了。   回到家时,夜色已经浓了,亮着暖白色的家中今日有着淡淡的疏离。   荣城多雨,回来时只觉得天空阴沉,现在已经能听见雨珠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了,啪嗒啪嗒,让本就安静的卧房显得更加寂静。   虞清洗完澡后就没见到过秦奏,问起管家,才知道他是去了书房。   书房内,秦奏拉开抽屉,不出他所料,从里面找出个本子来,厚重的像是一本书。他有写日记的习惯,而要了解到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日记无疑是最快的方法。   他点了一支烟,坐在桌前,两只腿交叠起来,一只手翻动着纸张。   阅读的速度很快,这一本记得应当是这一年的,内容大多简短,没什么好看的,只了解到他们是在一月前结了婚,以及他们约定好每周都会虞家一次,看得出那个秦奏和他们相处的很好,对了,明秦也发展的很棒,比上一世的好。   秦奏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带有嘲意地笑来,毫不费力,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经过今天,他更能认识到他与原身的不同,虞清是他生命中出现的唯一变数,他像是一个神明,轻而易举将他没有拥有过的都带给了那个人。   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上一世经历的有什么不好,左右都那么走过来了,他从未在意过。   如果他没来到这个世界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是这么想的。   可明明都是一个人,有着一样的身份,凭什么这个秦奏就过得这样好。   捏着纸张的手指用足了力,将纸张纽的变形,面上却还是一副轻嘲的模样。   他想起白日里虞清说起的那张照片。   篮球赛啊,他也曾参加过啊,不过不同的是,那个秦奏是因为受欢迎被邀着帮忙,而他是被弄去戏耍。   他不像这个世界的秦奏被接回秦家那样早,那个时候他不过就是一个从福利院出来没亲人没朋友还没钱的讨厌鬼,就连身体都比不上这个世界的健康。   可能是发育的晚,直到高一他都个子一般,身上还没什么肉,被强逼着去了篮球赛后,每每训练时他都总是被故意撞的一身伤。   不过他不在意这个,总是会忍着痛继续训练,终于将球技练的不错,可到了正式比赛时却发现,他却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他像是被刻意遗忘了,班级里的照片中从未出现过他的身影。   后来,他回了秦家,有了明秦,他最爱看的就是曾经欺辱过他的那些人站在他面前颤着身体害怕的模样。   一个天之骄子,一个阴郁可怜虫,凭什么差距就这样大呢。   秦奏将吸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指腹上沾染了浅灰色的烟灰,他没擦干净,就这么直接翻开了日记本的新一页,任由雪白的纸张沾染上痕迹。   深黑的钢笔握在手中,墨水在只纸张上留下一个个锋利又肆意的字。   没关系,现在都成他的了,这个日记本是,虞清也是。   等写满了一页,他走出书房,口中轻声道:“这么看来,还是我比你命好啊。”   接着,他径直走进了卧室。 第9章   温馨舒适的卧房内只点了一盏兰花灯,放在床头,投射出来的光是柔和的暖黄色,窗外的雨逐渐变大,听着雨滴声便能想象到凉意。   虞清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听见开门声便转头去瞧,垂落在肩头的发丝被灯光染上暖色,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白皙地快要透光。   秦奏还穿着那身标准的黑色西服,领带被他松了几下,半垂在胸前。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过昏暗的原因,虞清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一匹野狼,在黑暗中紧紧锁住了狩猎目标。   肌肤的表层仿佛升起了一层颤栗,虞清垂下眼,盯着手中书本上的文字,但那道视线的存在感极强,让他根本不能忽视。   “在看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虞清便能感觉到身侧的床陷进了一块,从垂眸的余光中能看见他压在床垫上的腿,西装裤因为动作紧紧绷在一起,拉扯出一条条褶皱。   温热的气流快要喷打到耳际,虞清莫名有些羞涩,他声音低低地说:“一本诗集。”   手中浅绿色的书籍被人轻轻抽走,视线中变得空无一物,他抬起眼,紧接着却发现秦奏今晚和他凑得很近,近到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若是发生在从前,这很正常。   可放在如今,这不对劲。   秦奏自从醒来后就变得疏远了些,很多时候让虞清觉得他们之间回到了还未在一起时的样子,窗户纸还未捅破,秦奏对他有想法,却又不敢做些什么。   “你……”疑问的话刚吐出了一个字,便被人捏住了腮边的软肉,这是虞清发现他近几天最喜欢做的新动作。   如果是旁人来做,虞清只觉得不适,但换了秦奏,便只剩下害羞。   “我想吻你,可以吗?”   秦奏的声音响在耳边,本该是询问的话语,却被他说的不给人一点拒绝的机会,虞清只点了下头,唇瓣就被人压住。   鼻腔嗅到一股很淡的烟味,直到最后,虞清也眉弄清楚他今天晚上为什么变化这样大。   一吻结束,秦奏看着轻喘着气的虞清,视线在他红润透亮的唇瓣上缓缓移过,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几下,接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他变得凌乱的长发,感叹了一句:“真是一个漂亮的宝贝。”   话音很轻,轻到只在喉咙中翻滚几下,连虞清都未曾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秦奏笑了下,接着站起身,一只手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一边意味不明地问道:“刚才喜欢吗?”   “喜欢。”   虞清没有丝毫扭捏的意思,他这副直白的模样让秦奏脸上笑意更甚。   “那就好。”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过身去了浴室,至于为什么这样问,又是为什么这样就好,他没有给虞清丝毫答案。   头顶花洒的水流顺着脸颊流向肩胛骨,他的对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水汽模糊了镜面,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秦奏死死地盯着那里自己的投影,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薄薄的一张唇还残留着方才亲吻时的感觉,水流也冲刷不到。   他抬手摩挲着那里,很是张扬地挑了一下右眉,然后轻声呢喃了一句:“看,他也很喜欢我。”   那个并不存在的假想敌没有给出他回应,但秦奏已经满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平心中对于命运不公带来的嫉恨。   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如同坐上了滑滑梯,一夜之间就让人以为已经进入冬天。   躺在被窝里的虞清睁开眼,从某个人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温度让他舒适地勾起唇,可能是因为秦奏睡觉浅的原因,就这么一个动作,头顶的男人就醒过来。   但虞清显然并不知道,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见秦奏依旧闭着眼睛,便放心下来,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却不知,原本紧闭眼睛的人刚一听见关门声就坐了起来。   虞清今日要去学校,之前因为结婚的事情他请了一个月的假,现在也该回去上课了,好在他如今大四,课程很少,学校的辅导员也支持学生去找实习,所以他这一个月的假期倒也算不上突兀。   匆匆吃了早饭,虞清坐着司机的车就去了学校。   学校是荣城的一所美院,在国内算的上出名,上午没有课,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今天的社团要开会,他有些兴趣。   昨夜的雨一直下到了今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水汽,配上丹桂的的香气,让虞清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天气还有些冷,尤其是一阵风吹来让他不得不裹紧了自己厚实的外套,是一件翻领的格纹夹克,很挡风,脚上穿了双马丁靴,踩在地上,击起一点点水花。   路过食堂时,远远就听见有人喊他名字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他同班的一个同学,长得高高壮壮的,顶着一头被风吹起的卷发,正双手插着都往他这边走。   “霍醒。”虞清打了声招呼,他和霍醒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可能是习惯了,在不是特别亲近的人面前,总是浅浅淡淡的。   霍醒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大大咧咧就和他说起了话:“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上午也没课,怎么这么早过来。”   这么冷的天气,要不是他实在饿得不行,也不会出卧室。   “社团有活动。”虞清简单说了一句,一阵后,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冷淡了点,就又多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已经找好了实习?”   “老林开了间画室,我过去帮他打打下手什么的。”霍醒说着看了眼虞清,如今画室正缺人,倒是挺想拉虞清,就是担心人看不上。   可一旦有了拉人的念头,就越看越觉得虞清适合,他们的画室主要教小朋友,虞清长得好,虽然看着挺高冷,但意外地总是招小朋友的喜欢,这么一个人,不试着拉一下,实在是心痒的不行。   “小清啊,我们画室就开在学校对面,离这可近了,你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啊。”霍醒来了兴趣,连风吹在身上都不觉得冷了。   “啊?”虞清愣了一下,他为难地看了眼社团的方向,现在时间不早了,他担心会迟到。   霍醒却不放弃,将被风吹得遮了眼的头发一把拨开,眉眼带笑地说:“我记得你参加的是动漫社吧,我刚好也参加了,咱们一起过去啊。”   虞清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食堂的右门边,霍醒又突然道:“小清你在这等等我,我买完饭就过来。”   说完话,便一溜烟朝门里钻,可能是担心虞清先离开,还不放心地转过头叮嘱了一句:“放心,很快的。”   等到眼前没了人,虞清才慢半拍的轻轻“哦”了一声。   这个时间点,天气又冷,食堂外人并不多,只是但凡来往的人总免不了朝他看几眼,虞清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他还是咬着唇背过了身。   只他身姿挺拔,便是躲避也总给人一种冷淡的模样,让人看了只觉得他是觉得不耐烦。   就如霍醒所说,他的确没有等太久,很快他就被叼着一只包子的人拍了拍肩,两人一齐去了动漫社的教室。   开会的教室内人并不多,虞清也算是熟人了,一见他来,许多人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倒是霍醒,众人却是从没见过。   虞清一向不怎么说话,坐在角落里听完了一整个会后便跟着人潮准备离开,惹得身边的霍醒一阵不明白,这么一大早过来就为了听这些,在家睡觉他不香吗?   他愣的时间太久,让虞清不解地回过头问他:“不是说要去画室吗?”   “对对,咱们现在就去,我现给老林打个电话,估计他还在睡。”霍醒说。   踩着一路的水光,穿过一条马路,最终停在一个还没有彻底完工的一个商铺前,大致可以看出是橙橘的主色调,大门正关着,从里面上了锁。   没过多久,一个刚睡醒的男人打开了门,见到了虞清,先是疑惑地看了眼霍醒,紧接着就明白过来他的意图。   被霍醒叫做老林的男人实际上也不过和他们一样年纪的人,全名叫林眠,虞清对他印象很深刻,他喜欢这个人画作的风格,浓重的色彩中是掩藏不去的诡异。   未装修完成的画室没什么好参观的,象征性地转了一圈,虞清跟着两人去了楼上。   楼上是林眠住的地方,装修完好,还开着空调,难怪林眠一直穿着件单薄的T恤。   这个时候虞清也终于明白霍醒的目的,他对未来还没有明确的想法,听了林眠的一番话过后,便点点头答应。   霍醒高兴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道:“咱们画室还有一人呢,他一般下午过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本就是同班同学,现在又成了一家画室的人,关系便突飞猛进起来,已经约好了中午去什么地方吃饭。   说话间,虞清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秦奏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   “我今天有课,在学校。”虞清笑着给他回过去。   “什么时候下课?”   “下午四点二十,你要不要来接我呀?”   回复他的是一个简单的字:“好。” 第10章   秦家,自早上起床时的那一眼背影后,秦奏就再没见到过虞清,他对虞清的了解全凭那一本日记,可日记写的并不详细,是以他并不知道虞清会去哪里。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秦家,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家政和管家们井井有条地打理好整个大宅。   不会有人和他说上几句话,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突然之间身边没有了一个黏着他的人,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冷清了许多,他习惯了十几年的场景居然让他感觉缺了点什么。   尤其是在昨夜之后,回忆起虞清轻张着唇,眼神朦胧的模样,他微微眯起眼,带着笑意。   没有什么是那个秦奏能得到,而他得不到的。   可是,虞清今天出去没有和他说过,如果他是那个秦奏,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在不知不觉中,他走进了一个胡同,总是下意识想要和那个人比较,即便那个人并不存在。   直至午时,餐桌上的菜已经上好,虞清依旧没有回来。   秦奏皱眉,啪地放下手中那双玉石般的筷子,转头问向管家,简短地问:“他呢?”   “虞少爷今天有课,一大早就出去了。”管家叔叔说。   闻言,秦奏拿起手机,微信之中那个他从未点开过的联系人被置了顶,挂在最上方安安静静地没有动静,他随手发了条消息过去。   确定下课时间后,他打定主意要去接他,那本日记里写过,虞清上学和放学,但凡那个人有时间,就一定会开车陪他。   秦奏又想起日记本中出现过得几个人,凭借那些文字,可以猜出是朋友,他就又从微信里随意挑了一个人过去,发了条信息。   上一世,他是没有过朋友的   大多数人都怕他,恨他,厌恶他,便是有那么几个例外,也不过是不冷不淡地关系。   他记得那些名字,如今他们成了这具身体的好友。   随手打过去几句话,另一端的人很快就发来聚餐邀请,秦奏同意了,他右手敲打着桌面,咚咚的声响隐藏不住他此刻的兴奋。   他想要把那个秦奏所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他的。   他们是一个人,没有那个人可以拥有而他不行的道理。   转眼到了下午四点钟,秦奏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他穿了一件带有条纹的西装,额头处的伤没对他带来丝毫影响,俊美高大的男人开车前往荣城的美院。   天空飘起了雨丝,虞清和霍醒,林眠吃了顿火锅后,直接就回了学校。   课程结束后,他也终于见到了画室的最后一个成员,是他们的直系学弟,见到了他们,小学弟直接就走了过来。   林眠懒得说话,介绍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霍醒。   “这是虞清,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怎么样,长得帅吧。”霍醒挤眉弄眼的模样逗笑了虞清,但这个小学弟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个呢,是我们的小学弟,现在大三了,叫白石书。”霍醒又朝虞清介绍一遍。   虞清伸出手,说:“你好。”   伸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被这位小学弟握住,虞清疑惑地皱眉,面前的人皮肤很白,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下也带着青黑,额头上的黑色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眉毛,整个人有种颓废阴郁的气质。   秦奏也是阴郁的,但他的阴郁更多是一种外放的,有攻击性的。   而白石书要较为收敛,所有的气质都被一身皮肤紧紧包裹住,给人的感觉就变成了黑夜里只能听见爬行声音的蛇。   白石书没有动作,虞清也不在意,只准备收回自己的手,还未来得及动作,对面的人却握住了他。   “你好,老师有和我说过你。”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这个人的手很凉,像块冰。   虞清笑了笑,他将方才被握住的手放进了口袋,太凉了,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眼见着雨没有停下的意思,虞清和霍醒林眠几人又没带伞,见这情况,便准备直接冲出校门。   “我带了伞,学长,我送你吧。”白石书看着他们的动作,本来准备去教室的他脚步一转,站到虞清的身边。   “小白,不公平啊,我认识你那么早,怎么不说给我打伞啊?”都已经带上帽子的霍醒故意叫嚷着。   白石书没说话,霍醒觉得没意思,便率先一步冲进了雨中:“虞清你就让他送你吧,别淋感冒了。”   雨其实并不大,虞清转眼看见白石书坚持的模样便没再拒绝   黑色的伞面被撑开,伞够大,刚好能撑得下两个人,他们刚认识,一路上便没怎么说话,直到到了校门口,写着荣城美院的几个大字的门头刚好可以遮挡住连绵的细雨。   “到这就好,多谢你了,你到清源楼是有事情要忙吧。”   白石书依旧撑着那把黑伞,说话的声音很轻:“对,学长,往后应该要一起工作了,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见白石书没有要走的意思,虞清担心他是因为自己,便出言解释说:“一会有人会来接我的。”   说着话的时候,他难免想到了那个会来接他的男人,今天下课要早了一些,可能还要等上十几分钟。   “你的家人?”白石书问道。   正说着话,虞清就看见远处驶来的一辆车,他眉眼带着笑,没听清刚才白石书说了什么,只道:“他来啦。”   话音落下,黑色迈巴赫就走下来一人,西装外套的看扣子解开了漏出里面的白色衬衫,走动间能看见身上的肌肉形状。   秦奏撑着伞,一步步往这边走来,虞清以为他说的接是让李叔开车,他坐在后排一起过来,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开车过来了。   虞清拧起眉,他担心这个人的伤口,就在几天前这个人还没有反应地躺在病床上,这几日也没有好好歇着,这么胡来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他匆匆和霍醒几人道别,就直接穿过雨幕跑到秦奏的伞下。   白石书看着那个和自己说话没有表情的虞清,到了另个人人身边,骤然鲜活了起来,他看的有些入迷,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醒注意到后,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说:“别看啦,人家都结婚了,感情超好,你没机会的。”   “他结婚了?”白石书紧盯着那边正和秦奏说话的虞清,他看上去很依赖那个人,但,即便隔了这么远,他也注意到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始终没什么表情。   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嘛。   “那个人叫什么?”白石书问道。   “秦奏,听说家室也很好。”霍醒摸着下巴,满眼羡慕,一转头却见身旁的林眠已经走远,他连忙追了上去。   只剩下一人的白石书看着虞清进了车,也不再久留,转过身朝着清源楼去了。   车上的虞清刚一坐上副驾驶座,就探过身去瞧秦奏头上的伤,他担心淋了雨,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你还受着伤呢。”看了半晌,好在那处的包扎没有淋到雨,虞清也放下心,只依旧不赞同地说着。   “放心,我知道轻重。”秦奏捉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揉了两下,眼睛却透过窗外去看校门口撑着伞的那个人,很奇怪,第一眼他就不喜欢这个人,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像了。   “你现在不像从前,要乖一点,不能再胡来。”虞清板起脸,满是认真。   秦奏转回头,这句话让他敏锐起来,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便安抚地摸过虞清的脸颊,道:“江源他们组了个饭局,一起过去吧。”   虞清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同意了。 第11章   听是江源组的局,虞清便明白他是想看看秦奏伤怎么样了,这场饭局也不会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之前联系不上秦奏的时候,他们还曾问过虞清。   秦奏朋友不多,算上过彦和金沐晴也就四个,这其中还有个和虞清更亲近的顾远之,想必江源也从过彦口中听说了。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雾蒙蒙的,黑色迈巴赫一路行驶,来到一家他们常去的餐厅。   餐厅的经理一见到两人,便主动引着去了一间包厢,还未进门,便远远看见江源倚在门边打电话,满脸的不耐烦。   发现两人了,他匆匆挂断电话,无奈地说:“老头子没救了,整天催我相亲,你说说,你们两结婚这么早干嘛,也让我多快活几年嘛。”   虞清笑了笑,就跟顾远之时常提起没对象的事情一样,江源见到两人最常说的就是相亲。   他歪着头和秦奏介绍道:“江源,江绍刚的儿子,现在是个律师。”   话音落下,便见江源一边将手机装进口袋,一边目露惊讶:“老秦,你这是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公司有些记忆。”秦奏记得眼前这个人,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上一世知道最后他们之间也称不上朋友又或者敌对关系。   几人站在门边说话,忽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烫着大波浪的金沐晴走过来,瞥了几人一眼,打开包厢的房门,问道:“都挤在这干嘛,餐厅今天不营业?”   这家餐厅是江源投资的,身为老板便大手一挥,冲经理招了招手,道:“咱们金大小姐忙了一天了,还不赶紧给她上菜。”   金沐晴翻了个白眼,一手拉过虞清的手腕,对依旧站在门边的两个男人说:“咱们先进去,让他俩给咱们当门神。”   虞清笑着跟秦奏摆摆手,眉眼中的笑意透着几分小孩子的顽皮。   进了包厢,顾远之和过彦早已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到他们,顾远之笑着扬一下眉,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他们在里面听见多少。   门边的江源还在好奇追问着:“那你这是连小清都忘了?老秦,你可真够可以的,结婚一个月,老婆就给忘了,也就小清脾气好,换了金沐晴,她可得把你公司都坑进去。”   “江源,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金沐晴没好气地说。   虞清知道江源一向是说话不禁脑子的,身边挨着他坐下的秦奏长臂一伸,几乎将虞清搂在怀里,口中冷冷地道:“我只知道,你再说下去,你往后几年就日日相亲吧。”   一句话说完,虞清就紧跟在后面补充:“而且,你可能也找不到老婆了。”   “行,夫唱夫随,我认输。”江源说着,眼尾一抬,看向金沐晴,问道:“老秦这,我看也不像失忆的啊,这配合多好。”   “血块不大,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淤血就会消失。”金沐晴抬着手腕,将妨碍吃饭的一头长发扎起后,又随手递了个皮筋给虞清。   这一圈的人里,就他和金沐晴头发最长,其他人都不需要,虽说秦奏因为他的要求也留了到肩膀的头发,但这人一向是扎在脑后的。   见他看向自己,秦奏一挑眉,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蓝色小皮筋上,问:“要我帮忙?”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动作自然地拿过那圈皮筋,站起身走到虞清的背后了,有力的手指轻拢起那些黑长的发丝,因为在外面久了,触感带着凉意,像是一面上好的丝绸。   虞清直着身体,头因为方便秦奏的动作微微后仰,若是没有阻隔在两人之间的沙发椅背,此时他就已经靠近了秦奏的怀里。   吹落在脸颊的发丝被人轻柔拢起,一番动作过后,只听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好了。”   虞清摇摇脑袋,长发被牢牢圈住,只剩脸侧较短的头发依旧松散地垂在那里。   其他几人看见两人的动作,几乎傻了一般,两人恩爱是他们都知道的,但这都失忆了,不过短短几天,就恢复到从前了?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过彦还算淡定,倒是金沐晴若有所思,因为秦奏刚醒时她也在身边,那时的态度和现在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虞清一回头,见到齐齐望他的模样,疑惑道:“看我们干什么,菜都上完了。”   秦奏现在有伤在身需要忌口,但他有心和从前的秦奏竞争,做起事来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照顾一个人对他来说是件陌生的事情,但这并不难,甚至,他做起来很顺手。   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细致剥着虾,干净利落地几下,手中就只剩下虾肉,然后很是自然地就放到虞清的面前。   虞清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很依赖秦奏,也很习惯享受他对自己的照顾。   清甜的虾肉放进口中,嚼了几下,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就忽然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了。   紧接着,是经理走了进来,面带抱歉地说:“江总,霍家的小少爷过来了,吵着说要见虞先生,我实在拦不住。”   话音落下,几人夹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虞清更是匆匆咽下口中的虾肉,瞪圆了眼睛朝门外看过去。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看不清门外人的身影,只能觉得阴影往里投过来。   虞清咬了下唇,刚要让人把门外的霍小少爷带走,结果就听秦奏说:“既然要见,就让他进来吧。”   虞清一愣,他和秦奏相处的太好,时常会忘记他失忆的事情,现在他自然不会再对霍小少爷抱有敌意了。   霍小少爷曾经是他的追求者,虞清的追求者一向不少,大部分见了秦奏后便会自觉放弃,只有这个霍小少爷依旧穷追不舍,和秦奏互相敌视了好长时间。   后来,虞清和秦奏感情明确下来,旁人插不进去,霍小少爷才放弃,只是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了下来,就连虞清和秦奏的婚礼,秦奏还故意邀请他,只是他没到场。   秦奏话一说完,门外的人似乎一直听着包厢内几人的话,砰地一声猛一开门,虞清便看见霍小少爷站在门边,猫儿一般的琉璃色眼珠一扫,嚣张气焰便全在其中。   “清清。”霍临秋痴痴朝虞清喊了一声。   他这幅样子虞清许久没有见到过,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朝秦奏的方向躲了一下,眉眼之间全是无奈。   霍临秋曾经和秦奏是一个年级的同学,虞清那时总是早早等在秦奏班级外,时间久了,时时早退经过的霍临秋就和他熟悉了。   早些时候,虞清和秦奏还只是暧昧关系时,霍临秋曾带他去游戏厅玩,结果秦奏放学后找不到人,花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后,冷着脸和霍临秋打了一架,两个人从此就水火不容。   “秦奏。”霍临秋咬牙切齿地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   “怎么?”秦奏眼睛一抬便明白这人应当是那个人的情敌了,他看着霍临秋的眼神带着轻蔑。   这个人看着也不怎么样,能让这个人挡了路,可见那个人也不如何。   若是他,即便虞清爱的是霍临秋,只要是他喜欢的,他就能给人夺过来,至于什么心不在他这,那有什么关系,人在,心迟早也在。   “清清,我好想你啊。”霍临秋没有理会秦奏的意思,一双眼睛几乎要黏在虞清的身上,他长得好,眼神也清澈,不会给人带来黏腻感,只觉得情深。   顾远之按了按太阳穴,其他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无奈模样,他手指交叉撑着下巴说道:“我说,霍小少爷,你这也太嚣张了吧,人秦奏还在这呢。”   “在这又怎么样,他都失忆了,和我的清清还有什么关系。”霍临秋理直气壮地说。   虞清小声提醒了一句:“我不是你的清清。”   “不是就不是嘛,不过秦奏他现在不能好好照顾你,不如……你跟他离婚吧。”   虞清无奈摇着头,没再说话,霍临秋一向这样,或许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说话无厘头还理直气壮。   秦奏用纸巾缓缓擦拭着指尖,闻言冷笑了一声:“离婚,和我离婚后,然后再和你结婚吗?”   “那也不是不行,清清要愿意我就愿意啊,我都听清清的。”霍临秋好似听不出秦奏口中的讽刺,反倒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你也别再缠着清清了,我听说人都是由记忆组成的,你都没了过去那些记忆,说明你已经是另一个人了,清清爱的是从前那个秦奏,可不是你哦。”他弯着唇角,说着用指尖指了指自己,道:“不像我,我一直都是清清认识的那个霍临秋。”   故意说出的无厘头话语,却刚刚好戳中了秦奏心底的那道裂缝。   尽管不想承认,但霍临秋的那翻话同样也是他所认为的,他和那个秦奏从来不是一个人。   虞清喜欢的不是他。   只要那个人回来,他就成了什么都没有的孤魂野鬼,虞清,应当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人吧。 第12章   秦奏一向是个好强的人,他把那个秦奏当做竞争对手,霍临秋的话就像是一根刺,刚好扎进了本就溃烂的伤痕之中。   对于虞清,他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喜欢,可能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比那个人差。   他嫉妒那个人,自卑是永远隐藏在争强好胜下的囊块,无法切除,也消退不掉。   骤然变得阴暗深沉的眼眸让人说不出话来,整个包厢内都变得寂静,偏偏霍临秋好似没有发觉,依旧张口喋喋不休地去说着什么。   秦奏捏了下眉心,食指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这是他不耐烦的惯常动作,等到霍临秋终于说完他的那番长篇大论,他才勾起右边的唇,露出满是讽刺和不屑的冷笑。   “霍临秋?”他不确定眼前那个人的名字。   “是我,怎么了?”霍临秋一扬眉,身体靠在椅背上上,十足的懒散动作。   虞清只觉得头皮发麻,秦奏这幅样子实在太像他曾在原著中见过的关于反派的描述了。   他不喜欢这副模样的秦奏,因为会让他担心,担心他最后会步入原著的结局   他轻轻拉扯了一下秦奏的衣角,说:“你不要听他胡说嘛,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我知道你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啊,你只是不记得了嘛。”   实话说,他并不清楚秦奏是在生气什么事,他只是依靠过去的经验,担心他会和霍临秋打起来,他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   但秦奏却拉开了他的手,秦奏的个子很高,站起来时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其他几人见状连忙劝阻,过彦朝目露惊讶的霍临秋说:“霍小少爷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这是私人聚会,不太方便有外人在。”   此时,包厢的房门又一次被人敲响,这一次走进来的却是许久不见的田合笙,他一进来,见包厢内是这种气氛,也明白了什么,直接走到霍临秋的身边。   “我说怎么一直等不到你呢,要和熟人打声招呼也记得和我说一声,害我在那边一直等你。”田合笙说着拍拍座位上霍临秋的肩膀。   接着,他面带笑意地和虞清点点头,道:“不好意思,临秋在这边打扰到你们了吧,我这就带他回去。”   说完话,便不顾霍临秋还想做些什么的动作,直接将人给拉了出去。   人一走,包厢内的气氛骤然一松,只是瞥到依旧冷着脸的秦奏,却又觉得头疼,都说霍家的小少爷被他爷爷宠坏了,真是名副其实,第一次见到撬有夫之夫人的墙角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秦奏,你……”虞清张张嘴他想和往常安慰秦奏一样去摸摸他的手,然后和他说说话。   可是话在口中还未说完,站起来的男人只看了他一眼,接着便披起椅背上放着的西装外套径直出去了。   虞清抿起唇,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包厢外,田合笙和霍临秋还未走远,曲曲折折的回廊旁挂着色彩清淡的画。   霍临秋时不时还朝身后看上一眼,田合笙从前只听说他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却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虞清。   “你就这么喜欢他?”田合笙回想着包厢内的场面,霍临秋喜欢虞清并不难猜,毕竟虞清的长相实在太过出色。   “当然,要不是秦奏,他说不定也会喜欢上我。”霍临秋语气带着遗憾,他觉得自己当初和虞清关系还是非常不错的,如果他比秦奏先认识虞清,说不定今天和虞清结婚的就是他了。   田合笙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口中淡淡地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   霍临秋的脸色变得落寞,轻声道:“那是从前,秦奏现在对他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来的时候,我在美院的校门口看见他们了,他们好像很生疏。”霍临秋说着停下了脚步,他这个人虽看上去看不懂气氛,但实际上他对别人的情绪很是敏锐。   等到田合笙不解转过身,他垂着眼,喃喃说:“你没发现吗,秦奏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好玩的宠物。”   田合笙没说话,只是眼睛扫过他们刚刚走过的转角处,那里又道深黑色的影子,看上去像是靠在墙边。   他没多在意,只当是路过的服务生,扫了一眼后又转身朝另一间包厢过去了。   秦奏靠在走廊转角处的墙上,他点了一根烟,没有抽,只虚虚夹在手上,耳边是不远处霍临秋的说话声。   霍临秋看的的确很准。   等到那边没有了动静,秦奏叼起烟径直朝洗手间走过去。   站在镜子前的他盯着那道和他如出一辙的面庞,他分不清站在镜子里看着他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那一个秦奏。   他想,如果是那一个秦奏的话,此刻恐怕都要冲出镜子和他决一死战了。   他们从始至终不是一个人,霍临秋能一眼看出来,虞清呢,这个曾经和那个人最亲密的人,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现呢?等到发现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手上的烟被他捏的变了形,皱巴巴地被扔进垃圾桶。   额头上较长的发丝吹落下来,恰好落在他的鼻尖,他上一世从未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听说这个人是因为虞清喜欢所以留的。   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秦奏一直知道,他不会因为一个人喜欢就留长发丝,也不会那么深情地去爱一个人。   可他就是忍不住嫉妒,他想要拥有那些,更想从始至终拥有那些的都只是他一人。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食指,将那几乎闻不见的烟味洗净。   “你还在生气吗?”身后传来小心翼翼地声音,软乎乎的,只会是虞清。   通过镜子,秦奏能看清身后虞清的表情,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没有见过虞清这幅模样过,他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永远笑着的。   可那些表情都会让他觉得那不是对他露出的,只有此时的小心才是。   于是,他忍不住说:“还在。”   虞清噗嗤一笑,抱着臂靠在门边,歪着头说:“那秦先生……需不需要我抱抱你呢?”   秦奏转过头,他没说话。   虞清却知道他是同意了,便走上前,伸手拥住了秦奏的腰。   秦奏穿得薄,隔着西装布料能感受到他腰间的肌肉在被抱上的那一刹那瞬间僵硬了,好像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虞清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刚好能看见镜子里两人的模样,秦奏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那薄薄一张唇紧紧抿起。   他不知道秦奏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但他知道从前每一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抱着他,然后趴在他的耳边说:“抱一抱就好了。”   脸侧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温热肌肤,秦奏心中一颤,身后的人的确像是一只宠物,一只可爱的乖巧的小猫,爪子放在他的心尖上挠了又挠,让他无法再将他仅仅当成一只好玩的猫咪。   他抬起头,额前的发丝又一次因为动作吹落在眼前,他突然觉得很不公平。   不是对他,是对虞清。   虞清本该和自己的爱人度过美好平静的一生,他们从幼时相识,再到少年相爱,每一步都和他没有关系,但秦奏知道,那会是一个很棒的未来,他曾在那个人的日记中看见过关于未来的畅想。   如今,因为他,所有的畅想成为了空想。   在虞清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爱人换了一个人,他傻乎乎地期待自己能恢复记忆回到过去,可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虞清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实在卑劣,他想将实情告诉虞清,再和他划清界限。   可只要一想到说完之后,虞清看着他冰冷的表情,他就再升不起念头,况且,他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拥抱持续了一会,秦奏拍拍搂在腰间的手,道:“好了,不气了,谢谢你的拥抱,很有用。”   “不用谢啦,随时可以再给你。”虞清摆摆手,拉着人准备重新回到包厢,顾远之他们还在那里等着呢。   但秦奏好像没有这样的意思,他顺着力道将人直接带出了餐厅。   “不和远之他们告别吗?”虞清问道。   “不了。”秦奏说,他和那些人并不熟悉。   他的力道不重,虞清顺着那股力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一直注视着前面的这个人,肩线笔直,到腰的位置线条收紧,形成一个倒三角。   他迈着的步子很大,几乎让跟着他的虞清有些踉跄,这跟过去有些不同。   --------------------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确定周日做手术啦,应该下个星期二就能出院了,开心 第13章   已至深夜,秦家只剩下虞清和秦奏两人,虞清躺在床上,香薰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他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秦奏。   眼皮的重量让他最终放弃抵抗,他很相信秦奏说的话,秦奏说抱一抱很有用,他就相信他是真的不生气了。   深蓝色被子里的温度刚刚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没过上多久,虞清就睡了过去。   而一直没有睡意的秦奏在书房接到了江源的电话,他开了免提,直接将手机扔在桌上,没什么表情地听着那边人的说话声。   说的自然还是霍临秋的事情,江源自秦奏不告而别后就一直在担心,他一向是喜欢操心的性格,几个朋友之间,也就他因为爱操心的毛病而和秦奏亲近了些。   “今天霍临秋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是没看见,小清看你生气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江源劝导着,谁都能看出来那时虞清的不知所措,毕竟秦奏的反应太大。   “他很担心我?”秦奏靠在椅背上,手上无聊地反复开合着钢笔,金属碰撞出哒哒的声音。   “是啊,就你那表情,别说小清了,我都吓到了。”江源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就稍放下心,开起玩笑来:“霍临秋他也不是第一次挑拨你两关系了,你这失个忆抵抗力也没了?”   “是啊,居然连这种挑拨的话也放在心上了。”秦奏闻言,轻笑了一声,带着对自己满满地嘲讽。   不过短短几日,怎么就和上一世不同了呢,在过去,他从不在意别人的话。   骤然发现的不同让他拧起眉,但更多的还是白日里残留的不甘。   他挂断电话,将那本日记合上,只穿着薄薄睡衣的身体带着凉意,刚一走进温暖的卧房,几乎要激起一片颤栗。   床上的虞清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便皱起眉,和平日里睡得没心没肺的那个人实在不同。   秦奏耳边又浮起江源说过的话,他看着脸上带着红晕的虞清,心道:你的担心究竟是给那个人的,还是给我的?   这是他最为在意的东西,争强好胜的性格不允许他承认自己比另一个他要差,即便只是在一件小事上,他希望虞清也好,身边的其他人也好,全都和那个人没有关系。   更希望,从头到尾,这具身体都只有他一个主人。   冰冷的身体刚一接触到虞清的暖烘烘的肌肤,就让怀里的那个人不适地扭过头。   秦奏抱住虞清软乎乎的身体,挟住他的下巴,然后贴在他的耳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地问道:“你喜欢的是谁?”   迷迷糊糊的虞清刚一睁开眼就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听到耳边的人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虞清无奈拿开他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然后安抚性地拍一拍,发现这个人居然还在纠结霍临秋的话后,他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安抚说:“当然最喜欢你啦。”   “我是谁?”   “秦奏啊。”虞清说,他微微起身,在秦奏的唇上轻点了一下,又窝回被窝,舒舒服服地躺在秦奏的怀里。   但秦奏并没有被这个回答满意到,停顿了片刻,虞清觉得自己又要睡过去时,听见他说:“那你喜欢的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声音很轻,若不是两人离得太近,虞清都要听不清。   虞清睁开眼,眼睛率先看见秦奏的下巴,他抬起手,像秦奏摸他的那样,轻轻揉了下他脸颊上的肉,那里不像他的那么柔软,能摸得到棱角。   “当然是都喜欢啦,你们都是一个人嘛,不要纠结这个问题,等你恢复了记忆就知道啦。”虞清并没有多想,他现在实在是太困了,被窝又太过舒服,他说着话,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合上,几乎是瞬间,便又沉入了睡梦。   搂着他的秦奏一直没有说话,他就那么坐着,头微微后仰贴在床头。   在问出口之前他就知道虞清的答案,但真的听到后还是会觉得难受。   虞清喜欢的是那一个人不是他,这是他从始至终就知道的,他不知道自己对虞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胸口发闷。   一切都是陌生的,这种陌生让他不适,下意识就想要排斥。   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放缓了自己的呼吸,抵触的感觉在没有压抑的状态下越放越大,直至占据了整个心神。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也没有必要一直纠结虞清究竟喜不喜欢那个人,毕竟,他不能给虞清真实的回应。   或许,像上一世一样维持一段表面的婚姻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   想通后,秦奏冷静了下来,轻手轻脚放开沉睡的虞清,一转身,便出了卧房,径直去了客房,客房一直都有打扫着,只是冰冰冷冷的,让人怀念另一张床的温暖。   第二天,虞清醒来后,只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他没太惊讶,从前秦奏起的都很早,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用不上多久,就能看见秦奏过来的身影。   这几日因为降温,空气都带着冷意,虞清推开窗,桂花的香气伴着雨水的味道一齐涌入鼻腔,将人全部的睡衣驱走。   他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等到秦奏的身影。   虞清终于发觉出不对来,又想起昨夜秦奏一直追问他的话,他问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对虞清来说,他们都是有一样的,尽管如今的秦奏有些不同,可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人。   身上穿着的睡衣抵挡不住从阳台吹过来的冷风,他推开门,准备去衣帽间换一件衣服。   衣帽间是他和秦奏共有的,就在卧房的隔壁,再往前则是客房,秦家很少有客人,除了家政阿姨会进去打扫,就再没有人会进去。   可虞清走到衣帽间时,却发现那间客房的门开着,似乎有人住进去过。   他没多想,只是习惯性好奇走上前去看,客房比主卧要小上一些,站在门边朝里一望就能看见床铺,那里显然有人睡过的痕迹。   根本不用去想,虞清就知道昨夜睡在这里的只会是秦奏。   虞清一阵发愣,他想不通为什么,秦奏明明不再生气了,为什么还会睡在客房,是因为昨晚的问话吗?   即便有了人气的客房依旧清清冷冷的,虞清没再看,他抱着臂准备去问一问秦奏,刚一转身,便看见他想去见的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没有动静。   “你昨晚在这里睡的?”虞清问道,他抬起头,直视着那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   没有任何意外地秦奏点点头。   虞清的睫毛微微颤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明明昨天秦奏还去学校接他,在那之前,秦奏还主动亲吻了他。   “为什么?我们已经结婚了,如果我晚上打扰到你了,你可以和我直接说的。”虞清抿起唇。   他和秦奏很少闹矛盾,即便有了冲突,秦奏也不会做出疏远他的动作,他也一样,他们默契地认为不管发生什么矛盾,最重要的都是和对方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秦奏从前根本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他。   虞清有些委屈,眼圈都微微泛着红。   秦奏静静看了几眼过后,最终还是瞥开眼,口中道:“只是觉得还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或许更加适合我们。”   虞清先是愣了一下,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直到秦奏要转身时,才突然想到什么,昨天秦奏对于霍临秋话的突兀反应,还有昨晚的问话。   似乎全都在说着,他觉得自己和失忆前不是一个人。   虞清深深看着他的背影,方才的委屈气愤少了许多,他在心中安慰自己,秦奏是因为失忆才会这样,等以后恢复记忆就会变回去。   虽然是没那么生气了,但他也不是一个别人不乐意还巴巴凑上去的人,只是想起今天是秦奏该去检查的日子,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要我陪你去医院复查吗?”   “不用。”秦奏的声音带着冷淡。   虞清没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客房。   他没有关门,秦奏便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他生气了,这是秦奏涌上心头的唯一一句话,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这句身体的本能反应在作祟,他只觉得自己莫名心慌。   一日过去,两人之间不复过去的亲密,甚至连话也没有说上几句,虞清心里并不好受。   从穿到这个世界以来,他和秦奏一向是待在一起的,十几年的生活习惯让他现在很不适应。   虞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身边空荡荡的,晚上时秦奏直接去了客房,这让他没有一丝睡意,混乱的大脑想起白日里金沐晴打来的电话,是告诉他秦奏的检查结果。   金沐晴说,秦奏暂时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金沐晴,可惜,她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只能希望秦奏能够快一点恢复记忆,只是,或许是在下个星期,又或许是在几个月后,又或者,永远不会呢? 第14章   下了几日的雨,天气终于转晴,温度却越来越低。   虞清近几日来和秦奏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少,去公司上班的秦奏不会像从前一样特意早早回来陪他,以至于每日虞清回到了卧室,秦奏都还没回来。   虞清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便只能寄希望于秦奏恢复记忆上,至于现在,他只能顺势而为。   时间久了,连家中的管家也看出了不对劲来,可又不好去问些什么。   看着背着包要出门的虞清,管家先生抬头看一眼始终不见动静的二楼书房,终于忍不住问道:“虞先生今天有课吗?”   “没有,去见个朋友。”管家动作做的隐秘,虞清没有注意到,他看了一眼时间,没再多说,匆匆忙出去了。   今天霍醒和他说画室已经装修好了,毕竟也是未来工作的地方,他想去看看怎么样。   司机已经等在门外,见到虞清一人出来,他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今天秦先生不陪您去吗?”   虞清点点头,司机突然想起听到的传言,暗恨自己多嘴,脑中想的多了,一路上便没怎么说话,直到抵达目的地,看着虞清离开的背影,纠结许久才开车离开。   画室的门上挂了两个铜色的铃铛,一进去,粗略扫过一眼,和虞清上次来见到的样子变化很大,暖橘色的色调,让人联想起大片的向日葵,墙上挂了许多他们自己画的画。   木质的地板走上去会发出哒哒的声音,虞清去了二楼。果不其然,林眠和霍醒都在那里,暖气开的足,两人就穿了件印有画室名字的T恤。   “小清来啦。”霍醒活力十足地招了招手,他们刚在屋里吃完火锅,热出了一身的汗。   “嗯,白石书今天没来?”虞清看了看四周,没见到那个小学弟,随口便问了一句。   “他啊,今天有课,说是要等会儿。”霍醒一边说着一边套上了件外套,语气有些激动地说:“我先带你看看画室,你看看有哪不满意的,还能再改。”   三个人将整个画室转了一圈,他们本来的打算就是一边教些小孩子画画,一边弄自己的创作,因为怕忙不过来,所以画室并不大。   虞清很喜欢这种温馨明亮的风格,玻璃的小桌上倒了几杯清茶,白色雾气带着缕缕茶香,瓷杯上有着向日葵的花纹,暖黄色的灯光由上而下地打下来,将茶汤都印出了暖色。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虞清转过头去看,门外的男人长身玉立,穿着身浅色长衫,带着几分古朴。   “田合笙。”虞清惊讶小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门边的男人显然也发现了他,唇边绽开一抹笑意,微微点了下头,让虞清垂下了眼睑。   身边的霍醒没发现两人的动作,还一脸神秘地跟虞清介绍:“这是林眠的小舅舅,我一般也跟着林眠叫他舅舅。”   辈分瞬间大了一倍,虞清看着田合笙那张年轻的脸,实在想不出霍醒叫他舅舅的模样,而听霍醒这意思,难道自己也要叫他舅舅吗?   虞清无言地抿了下唇,接着就听田合笙道:“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咱们各论各的。”   “合笙。”虞清松了一口气。   霍醒也终于发现了两人认识,连连说了几句“真巧”后,就朝楼上的林眠喊了一声,没过上一会,就见面无表情的林眠过来朝田合笙喊了一句:“小舅舅。”   “嗯。”田合笙扬扬眉,又说:“叫我来什么事?”   虞清对于田合笙总是有着过于旺盛的好奇心,每每见到他都要多观察上一会,或许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太过明显,和林眠说着话的田合笙侧头看了他一眼,虞清又没出息地垂眸看地。   等那边的田合笙和林眠说完话,虞清这才清楚原来这间画室田合笙也有帮忙。   荣城真的很小,小到总是碰见熟悉的人,也小到一点风声便传的人尽皆知,但虞清向来是不关注这些的,或许因为他是穿越而来的原因,他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欲望的,除去秦奏和家人朋友,外界似乎与他无关。   深秋里天色暗的快,等到热茶凉上了几回,游戏打过几轮,暮色便染红了整个画室。   他们玩的是对抗游戏,四个人,刚好组成两队,虞清和田合笙自然就成了队友,虞清技术一般,但意外的田合笙技术不错,加上对面也有个拖后腿的霍醒,打的倒也不分上下。   暮色渐浓,虞清又结束了一场游戏,这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样久,他擦了擦额角因为兴奋冒出的汗珠,意犹未尽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忘记时间的慌乱骤然消失,转而有些失落。   从前慌乱的是秦奏会担心,而现在,他恐怕不会担心自己。   虞清站在那里突然怔了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田合笙率先注意到,他站起身,将衣服披起,说:“正好,我也准备回去,一起吧。”   路灯的光晕照的人头晕目眩,虞清跟在田合笙身后,两人出了画室,就见田合笙指了指不远处的餐厅,说:“如果不打扰的话,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虞清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牌写着餐厅的名字,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肚子也有些饿。   这个时间,家里的秦奏应该也吃过晚餐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莫名地他不太想回去,他不想看见秦奏对他冷淡的样子。   这家餐厅很是火爆,周围的不少学生都过来吃顿夜宵,两人点了菜,四周带着说话声的喧闹。   “那天,临秋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虞清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他摇摇头,他知道他和秦奏的关系和霍临秋那番话无关,最多,也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田合笙将桌上的餐具用热水洗了一遍,然后放在虞清的面前,他说话的时候一向很温柔:“最近有些流言传的很广,是关于你和秦奏的。”   “啊?”虞清疑惑,想起司机李叔今日的沉默,终于明白了是为什么。   “你和秦奏感情出了问题?”田合笙说,见虞清沉默,他道:“抱歉,贸然和你说起这些,应该给你造成困扰了。”   “没关系,你说的也是事实。”虞清摇摇头。   事实上,这几日顾远之也和他聊过几句关于这些的话题,只是太过隐晦,他又没多想,原来,现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传了这么远吗?   他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杯子,田合笙见了,便道:“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说一说,我保证会当一个合格的树洞。”   “不用了。”   虞清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说起他和秦奏的事情,尤其,他和田合笙关系还算不上熟悉。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结束,虞清拒绝了田合笙送他的提议,在吃饭之前,他就已经联系了司机,此时,李叔还在餐厅外等着。   虞清回过头和田合笙道了声再见,全部的灯光都从田合笙的右侧打了过来,瘦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这个人的身材很好。   虞清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完成的作业,本来是打算让秦奏当模特的,只是现在看来兴许是不行了,而眼前的人实在让人有画人体的欲望。   于是他想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   “当然。”田合笙惊讶一笑,接着朝他摆摆手,先离开了:“到时候直接联系我。”   虞清眼睛一亮,已经在脑海中开始构思画作。   秦家,秦奏靠在书房的沙发上,手上拿着的是管家送上来的文件,许久后,他捏了下眉心,按照习惯这时应该是用晚餐的时间。   瞥了眼站在一旁一直没走的管家。   管家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说:“虞先生今天去见朋友了,还未回来。”   秦奏点头,没等管家话说完,便将文件一合,说:“不用和我说这些。”   管家有些失望,张了张嘴,还是只说了一声:“好,那您现在要用晚餐吗?”   “等他吧。”秦奏说。   管家提了提嘴角,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看了一眼,是虞清发来的信息:“晚上我和朋友在餐厅吃,如果秦奏问起,让他不用等我。”   没有直接发给秦奏,而是发给了他,看来,虞先生和秦先生之间的问题真的有些麻烦。   秦奏注意到管家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虞先生说,他今晚和朋友在外用餐。” 第15章   虞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一般在这个时间段他都已经入眠,今天也不例外地开始泛起困来。   一向睡着两人的卧室内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这张床太大了,大到他觉空荡荡的,被子也好像捂不热一般,冰冷地贴在肌肤上。   汹涌的睡意让他几乎一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以至于连房间的门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也不知道。   床边的一盏兰花灯似是忘记关了,昏黄的暖光照亮那一片区域,秦奏静默着站在黑暗中,视线紧紧锁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人身上,   虞清睡得有些不安稳,整个人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侧卧在床上,眉头轻轻地皱起,时不时便要被被惊动一下。   秦奏站了一会儿,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在这个时间为什么要像个偷窥者一样站在这里,他只是不喜欢虞清今天的改变。   竞争的意识可能深埋在他的骨血之中,不然他不会这么在意一个人。   阳台处的窗帘没有拉上,透过那层暗淡的玻璃,能隐约看见几颗星子,只是在外面灯光的照耀下并不明亮。   秦奏走过去,将窗帘紧紧拉上,他动作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等他回过头,虞清依旧睡着,他记得,这个人睡眠时对灯光很是敏感。   居家拖鞋踩在厚实的毛绒地毯上消除了全部的声响,啪嗒一声轻音,整个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秦奏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没有再留在这里,甚至没再看虞清一眼,仿佛躲避着什么猛兽一般动作迅速地离开了。   次日,本该是天光大亮的时间点,只是厚实的窗帘遮挡住了窗外的光线,让已经接近午时的房间内依旧昏昏沉沉。   虞清迷迷糊糊醒来,这一觉,睡得很是满足。   他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接着猛地坐起身,好久没有起这么晚了。   眼睛从关闭着的兰花灯上一闪而过,最终停留在拉严实的窗帘上,他记得,昨晚好像不是这样的。   但想了许久,他也不能确认,最终将这个发现抛在了脑后。   虞清拿了条带子随手将长发绑在脑后,刚清洗过的脸上还带着水珠,他揉了下脸,想着昨夜吃的一道蒜蓉蒸虾还不错,便准备让阿姨中午时也做这道菜。   刚走到楼梯处,还未踏出一步,却意料之外地见到了从书房走出来的男人。   虞清一愣,这一段时间来,尽管他和秦奏住的是那样近,可每日见到的次数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今天,这个时间点,按理说,秦奏不该在家的。   向来不愁和对方找不到话题的虞清现在却沉默着。   没有人喜欢被突如其来的冷处理,虞清抿了下唇,就移开视线,既然秦奏说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那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他们就这样相处好了。   刚踏下一个阶梯,虞清就听见身后的人突然出现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像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硬找的话题,又像是在探听着什么。   “我没注意。”虞清说道,他的确是没有注意,只记得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整栋房子只有客厅点着一盏灯,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身后的人沉默下去,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虞清没去管,和厨房中正在处理食材的阿姨说好想吃的菜后,就径直去了自己的画室。   画室是当初他决定学画画时就准备好的,里面有着许多的回忆,虞清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秦奏,一方面因为秦奏完美的身材,另一方面还因为某些情趣。   画室有一段时间没有进来了,自从结婚后,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以至于画板上那张画了一半的画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去碰过。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听着从音响中来的柔和乐声,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构想出图案。   田合笙站在路灯下的模样实在给了他灵感,他想着想着,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给人发去了一条信息。   “模特的事,你今天有空吗?”未免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他又发了条表情包过去。   指尖哒哒轻敲在桌面上,他回忆着昨晚,突然不确定田合笙答应的话是不是客套。   好在没过上多久,田合笙就回复了消息。   “当然,下午在画室见?”   虞清开心地勾起唇,心里不知不觉将对田合笙的防备收敛了干净,他一向既天真又防备,下意识会将自己和别人之间树立高墙,也下意识受到一点好就将高墙撤下。   对于画画的事情太过期待,以至于这种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的模样直到午餐时都还没有半点消减。   秦奏看着眼中含着光,动作还带着迫切的虞清,心头涌上一丝不适。   整个餐桌上安静地只有轻微咀嚼的声音,一开始虞清是不适应的,可几日过去他也习惯了这种对坐无言的状态,更何况今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更是没有注意到秦奏的反应。   “你要出去?”秦奏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虞清抬头,看着他深沉的黑色眼眸,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话题,一问一答之后就又恢复沉寂。   秦奏只觉得心烦意乱,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虞清昨晚见了谁和他无关,今天要去哪里也和他无关,可他就是莫名觉得难受。   如今这种相处模式本是他提出的,他以为自己会像上一世一样喜欢这种感觉,可不管是前几日刻意留在公司还是今天,他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好像养成了一个习惯,只用了短短几天。   “我吃好啦,先上去了。”虞清用纸巾擦了擦嘴,说了一句就离开了餐桌。   秦奏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还未动过几次筷子,却已经没有了胃口,只有他一人的餐厅本该是他最熟悉的模样,现在却只觉得太过冷清。   虞清回到画室,他将自己的画具收拾好装进一只包里,这些都是他一直用习惯了的。   背着包,明明知道这个时间去了画室田合笙也不会在,但他就是有种等不及的感觉。   刚一出门,那个之前总是躲着他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虞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   “我去画室。”他率先出口解释了一句。   秦奏想起那间在荣城美院旁的一间画室,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冷淡地点点头,然后客气问道:“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已经和李叔说过了。”虞清说着便匆匆下了楼。   秦奏挑了下眉,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不对劲,深呼吸了片刻,所有的浊气连同异样的情绪一同吐出身体,冰冷的空气重新注入身体。   他告诉自己,他不需要去拾取虞清对那个人的爱情。   虞清早早去了画室,林眠一向喜欢在二楼睡觉,今天却罕见的没有看见,倒是白石书也过来了。   阴郁的少年刚一见到他,便放下手中的画笔,站起身说:“听说学长昨天过来了,本来还在可惜昨日来晚没见到。”   虞清笑了笑,他背着自己的东西走到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却不想白石书也跟着过来了。   “霍醒他们今天不在吗?”虞清看了看四周,他跟白石书并不熟悉,整个画室只有两人,让他有些不适应。   “霍学长和林学长昨晚喝多了酒,不知道去哪里了。”白石书说。   虞清点点头,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到了画室,之前的兴奋也收敛了下去,表情就显得冷淡了些,因为这段时间秦奏的原因,还带着一点憔悴。   白石书一边帮忙,一边时不时便观察起他的表情:“学长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虞清诧异地抬起头,白石书看上去不像是会问这些的人,不过想想自己在别人看来还是不好接近的类型,便没多想。   “是发生了一些事。”他含糊不清地说着。   白石书见他不愿多说,便没有再问,只是嘴角带上了点笑容。   他抬手拨了拨额前快要遮住眼睛的发丝,一双大掌刚好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昨日,若不是被人拉住,走不开身,不然不会直到虞清离开画室才来得及赶过来。   虞清的名字白石书一直都有听说过,或许虞清不知道,但他在整个学校都很出名,贴吧上时常会有人抛出偶遇他的照片,即便大多看不清面容,留给他的印象依旧很深。   白石书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虞清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的人。   他听说过关于虞清的很多事情,比如有个长得很帅的男朋友,又比如那个男朋友的家室很好,还有,那个男朋友已经成了虞清的结婚对象。   对了,他还听说,虞清最近和他的爱人感情出了问题。   白石书眯起那双细长的眼睛,想要打听这么一个风云人物,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至于是真是假,通过虞清方才的反应便知道了。   他靠在桌子上,前方的虞清正背对着他朝柜子里放一盒颜料,因为室内温度高,他脱去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粗针毛衣。   隐隐约约的能看出腰的轮廓,看上去很细,像是一只手就能搂住。   指尖突然变得黏腻起来,白石书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他直起身,走到虞清的身后。   他的个子比虞清要高一些,站在身后侧一垂眼,就能那截纤细长颈下的锁骨,白的快要透明,骨节处透着粉,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   “我帮你吧。”白石书伸出手一把贴向那瓶颜料,只是仿佛失误,一不小心触到了虞清的手。   他的手很凉,凉的虞清几乎一颤,手中的颜料啪嗒一声坠落地上,盖子不慎打开,一盒蓝色的颜料洒了一地,溅到虞清的裤脚上。   “不用了。”虞清皱起眉,急忙去收拾。   “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吧。”白石书说,眼前人生气的样子也比他想象的要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出院啦,明天就可以恢复日更啦 第16章   白石书说着便已经蹲下身去捡那罐掉在地上的颜料瓶,他和虞清的距离很近,说话的时候总是紧紧盯着虞清,视线犹如浓稠的粘液让人升起不适。   虞清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他不喜欢不熟悉的人靠他太近,而且,白石书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颜料瓶被白石书捡起,他的指腹沾染上深蓝色的颜料,抬头察觉到虞清躲避的模样,遮挡在黑发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虞清垂下眼,气氛太过诡异,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手指,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觉得不舒服,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警惕升到心头,右肩和走动的白石书轻轻擦过,虞清心脏跳动到极致,过快的心率给人带来紧张情绪。   好在白石书将颜料瓶投到垃圾桶后就再没有动作。   虞清却没有放松,他身体后仰几乎贴在暗褐色的木柜上,冰凉的柜面穿过薄薄一层毛衣传递到肌肤上。   原本已经背对着他的白石书不知怎么突然回过头,朝他笑着,疑惑问道:“学长怎么了?你看起来好紧张。”   “没事。”虞清话音刚一落下,便听见工作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不急不缓地带着规律性的敲门声让虞清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急促地朝着房门处看过去。   工作室没有关门,站在门边的男人身体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和煦地笑容,眼睛和虞清对视上,他抬了抬手,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是我来的太早了,现在刚好。”虞清说。   田合笙仿佛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旁边的白石书一般,询问似的看向虞清,问:“这位是?”   “他也是画室的成员。”虞清没有要介绍的意思,他转头凝视着静默站立的白石书,口中道:“他是我的朋友,过来当我的模特。”   田合笙也没有要和白石书认识的意思,只微微点头,接着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口中朝虞清问道:“要现在开始吗?”   旁若无人的姿态,自然让白石书也知道此刻没有人希望他留在这里,他喜欢的羔羊一般的人身边又多出了守护者,在这种情况下,留下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白石书抬了抬下巴,接着看了一眼时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惊慌说:“我还有节课,就先走了。”   呈现暖黄色的画室内只剩下虞清和田合笙两人,田合笙今天的穿着和昨日有些相似,只是从月白换成了暗青,手腕上也多出了一串碧色的珠子。   虞清关上门,肉眼可见地神色放松下来。   田合笙一只胳膊懒懒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见状他稍直起腰,口中问道:“那个人你多注意些,是林眠找来的?”   “不太清楚。”虞清只听说白石书加入这间画室的时间不久,但究竟是谁找来的却没有听说过。   田合笙点点头,眼中带着柔和的关心:“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啊。”虞清说,田合笙来得太过及时,不过虞清觉得即便今天没有他,白石书也不敢做些什么。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恍了恍手中的画笔,说:“还是不要聊他了,我们开始吧。”   田合笙解开了自己的领口的扣子,按照虞清的要求摆好角度,沙发旁是一扇大窗,此时正值下午,最为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只照亮他一半的脸颊。   他手上端着一只茶杯,暗红的茶水被阳光照的如同流淌的宝石。   虞清画的认真,时不时视线便观察起对面那个他从书中了解到的男人,田合笙的确很符合书中对他的描写,长相温润,气质卓然,和从前虞清对他的想象也很相似。   专注的目光从他的五官上一一掠过,虞清突然注意到,原来田合笙的眼睛并非他所以为的黑色,在有光的那一边,眼睛被照耀的如同一颗琉璃珠。   蘸着颜料的笔尖在画布上留下一块又一块斑驳的色彩,虞清画画时喜欢先铺上大面积的底色,以至于若是在这时去看,只觉得像是在胡乱涂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热气腾腾的红茶已经变得冰冷,窗口的阳光已经移走,工作室内没有了方才的暖意。   田合笙靠在沙发上,映入他瞳孔的是虞清专注的模样,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珠串,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画布上已经逐渐出现一个人影,虞清嘴角带着笑意,看了又看,很是满意,身体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开始变得僵硬。   他伸了个懒腰,想起一直没有动过的田合笙,相比他只会比自己更加累,便放下画笔,说:“合笙,可以了。”   闻言,田合笙走到他的身旁,问道:“画完了?”   虞清:“还没有,不过剩下的我自己就好啦。”   画已经已经完成一半,剩下的便是一点点的细化了。   田合笙直了直腰,他今日是特意空出的时间,既然专门来见了虞清,便没准备这样早回去,他拍了下虞清的肩膀,道:“先休息休息,明天再继续吧,现在要不要一起去玩游戏?”   二楼有个专门的娱乐室,昨日虞清和田合笙他们便在这里玩了一整个下午,回想起昨天的情景,虞清还有些回味。   他很少和人一起这样玩游戏,秦奏从前管他很严,就连玩游戏也规定了时间,像这种一来就是一阵个下午的样子他还没有过。   虞清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可转念又一想,秦奏现在都不管他了,他一直打游戏又怎么了呢?   “好啊,还玩昨天那个吗?”转变了思想,虞清就变得兴致勃□□来,昨日那个游戏他还没玩过瘾。   田合笙见状,眼里都弥漫起了笑意:“可以啊。”   娱乐室布置的很舒适,窝在沙发上的虞清怀里抱着抱枕,下巴都快要埋进柔软的棉花之中。   等到四周逐渐变得昏暗,田合笙放下游戏手柄,在虞清疑惑的目光中说:“不能玩太久。”   虞清这才注意过来天已经黑透,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一扫是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已经临近八点钟。   “饿不饿?”田合笙将东西收拾好,问道。   没有了游戏的作用,肚子穿来的饥饿感终于被注意到,虞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起昨天去的那一家餐厅味道不错,他便主动提出一起过去。   秦家,秦奏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夜空,手腕上的表提醒着他现在的时间,他轻皱起眉,虞清,还没有回来。   这一点让他很是在意,因为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头顶的水晶灯投下刺眼的灯光,秦奏一直坐在客厅,从下午时他就一直坐在这里,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就是单纯想知道虞清什么时候会回来。   “先生,要开饭吗?”管家站在一旁小心问道。   秦先生本来长得就显凶,如今面无表情的模样更是让人大气不敢出,管家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手机,生怕收到虞清说不回来的消息。   经过今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秦先生和虞先生的确是出了问题,但很显然,两个人都还在乎着对方,不然秦先生也不会一直坐在这里等着。   两个人之间只差了一个契机,又或者哪一个先想通低下头,就会和好如初。   秦奏始终盯着手中的书,连眼睛都没有抬过一下,只口中淡淡问道:“他今夜也有约吗?”   谁都不知道,在问出这话时,秦奏的注意力其实早不在书上,全都集中于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管家的回答。   “先生抱歉,虞先生并未和我说起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秦先生听见回答后,好像重重呼出了一口气,他仔细观察着,却无法从秦奏的动作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过了许久,就在管家觉得可能秦先生会一直静静坐在这里没有动作的时候,他突然听见秦奏将那本书放下,然后说:“备车。”   深秋里的夜晚带着刺骨的寒,今天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空气都带着湿冷的味道,虞清一向怕冷,刚一走出画室,寒风就吹得他一哆嗦。   与他截然不同的田合笙,明明穿的那样单薄,却看不出半点冷的模样。   虞清实在羡慕,秦奏也是这样不怕冷的体质,不管什么时候,掌心都是温热的,而他因为怕冷,冬天就格外难熬,尤其是夜晚,连被子都是寒的。   田合笙见他半张脸都缩在外套里,便知道他是冷了:“你先进来吧,我记得楼上还有件外套。”   说着,他就直接上楼去找外套去了。   虞清一个人留在楼下,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能看见外面行驶的一辆辆汽车,闪烁的车灯将四周的雾气照的无所遁形,或许是赶着回家,连行人都是匆匆的。   他看的入迷,视线中却骤然出现一辆熟悉的汽车,就停在画室外。   虞清抿起唇,不大一会就见到秦奏从车内走了出来。   虞清坐在画室内没有动作,两个人就隔着一层玻璃对视,任由来往的车辆在耳边发出一道道行驶声。 第17章   相视不知多久,直到突然的一声鸣笛声将虞清惊醒,他才垂下眼,视线的余光中瞥见秦奏正朝画室走来。   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几声,穿着西装,头上还带着缝合伤疤的男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心脏紧缩,他背对着灯光,暖黄的光线照不进眼底,一双眼睛浓黑的如墨。   “回家?”   短短两个字让虞清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明明在过去那些秦奏不理他的时日里,他都好好的,可现在猛地一听见这两个字,他就开始委屈。   但虞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他就沉默着,涌满委屈的心头还带着逆反心理。   明明是秦奏先不理他的,所以又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好像自己就该听这个人的话一样,他让自己远离他就得远离,要自己回家就得跟他回家。   “还是你有约?”秦奏没有等到回答,又问了一句,就和他突然过来一样,现在的多出的这句话也找不出为何要说的理由。   画室内因为虞清和田合笙准备离开的原因,并没有开灯,整个大厅全靠着门外路灯来照亮。   这一点的光太过昏暗,昏暗到让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虞清抿了下唇,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楼上传来田合笙的声音,声音很近,看样子他已经出来了。   “小清,只找到这一件,先凑合一下吧。”田合笙站在楼梯口处,手中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厚外套。   他一出声,楼下的两人齐齐朝他看过去,尤其是秦奏的目光,犹如一匹狼,穿过浓稠的暗色像支利剑刺向他。   田合笙已经下了楼,将衣服递给虞清,接着看向秦奏说:“秦总来接小清吗?”   秦奏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依旧笑吟吟地问虞清:“还有荣幸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虞清观察着秦奏的神色,实际上即便他不去看,凭借着多年的了解,也能想象到秦奏此刻脸上该有的神情,应该是黑漆漆的,皱着眉带点狠劲。   虞清很小动作地勾了勾唇,所有人都说秦奏太爱吃醋了,没有人能够受得了,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虞清喜欢秦奏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他穿上那件厚外套,应该是从前田合笙留在这里的,他穿着有些大,但刚好能将他本身就穿着的衣服给牢牢套进去。   四肢都暖了起来,他双手插着兜,下巴抵在外套的领口处,说:“已经定好了位置,我们现在过去吧”   说完,他又故意朝秦奏问:“你要一起吗?”   秦奏咬紧牙,不适应,太不适应了,如果之前只有他一个人时,他和虞清之间冷淡还算可以忍受,可现在,身边有了别人,他根本忍受不了自己被当做外人。   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田合笙。   秦奏插进两人的中间,他个子高,刚刚好能将虞清看向田合笙的视线阻隔住,气氛变得沉默起来,但秦奏觉得舒服多了。   三个人一齐朝着昨夜去过的小餐厅过去,小餐厅距离这里很近,不大会的功夫,就到了包厢内。   因着室内温差大,连玻璃窗上都结出了细密的小水珠。   “明天还需要我吗,刚好我最近工作不忙,时间很充裕。”田合笙说。   “你愿意的话那就最好不过啦。”虞清说,画其实后面他自己也可以,但若是田合笙愿意继续来当模特自然更好。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仿佛整个包厢内根本没有秦奏的存在。   上菜的服务生将定好的菜端上桌,虞清在其中看见了昨天吃过的蒜蓉蒸虾。   “昨天看你还挺喜欢,我就又定了一道。”田合笙注意到他的目光,说了一句,他像是天生就会关心别人,能在相处中注意到每个人的喜好。   蒸虾的味道和昨天一样,蒜蓉让虾肉既不显得寡淡,也没有遮盖住虾肉的鲜甜,虞清吃得眯起了眼睛。   秦奏却只觉得心口堵的厉害,他几乎没动过筷子,只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半眯着眼睛斜靠着,时不时视线从说话的两个人身边扫过。   他不知道虞清喜欢这道菜,也不知道田合笙在做虞清的模特。   不过短短几日,虞清和他之间就生疏的厉害,他不禁去想,如果是那个秦奏和虞清闹了矛盾,他们之间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吗?   不用过多思考,他知道,不会的。   额角处的伤疤传来细细密密的疼,他没有去注意,开始在心里思考着他们之间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对虞清是喜欢的,可那是不是爱他不知道,他天生就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因为没有人爱过他。   此时此刻,秦奏甚至觉得如果虞清还是上一世那个虞清就好了,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困扰。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他用冷嘲的笑压了下去。   现在的虞清是最好的,根本不是那个人远远能比得上的。   如果非要说虞清有哪里不好,那或许就是,他爱的不是自己了吧。   这顿饭对于秦奏来说是煎熬的,他无法做到看见虞清和田合笙谈笑风生地坐在一起,即使他们之间是明明白白的朋友关系。   在虞清放下筷子的那一刻,秦奏几乎就迫不及待地说:“吃饱了吗,回家吧。”   虞清将那件厚实的外套再一次穿起,秦奏站起身帮他将扣子一一扣上,或许是因为田合笙在场,他有心做出些亲密动作来证明些什么。   月亮高悬,雾气比来时要重了些,来往车辆少了许多,秦奏站在车门边看着虞清和田合笙告别。   他嘴角没有一丝弧度,带着冷意。   田合笙穿过白雾与秦奏对视上,柔和的眼神对上锋利的眼神,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上一次在医院时的感觉不是错觉。   秦奏是真的不喜欢他,或者说是讨厌。   那双眼睛里暗含着的警告让田合笙实在是跃跃欲试些什么,他想起那日霍临秋说过的话。   他说,秦奏看向虞清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一个讨人喜欢的宠物。   田合笙没有那么敏锐的感官,但他也能发觉到在见到的这几次里,秦奏不如过去那样在意虞清了。   他看着似乎毫无所知的虞清,说不清是对他的关心,又或者只是单纯不爽秦奏看他的表情,他冷冷开口道:“秦总,既然和小清结婚了,还是要负责任一些的。”   他其实并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看着秦奏骤然改变的表情,毫无疑问,他爽到了。   他笑着和虞清摆摆手,实在不敢想象,假如今天下午他来晚了一点,那个人会对虞清做些什么。   虞清看着田合笙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会,再一转头,发现秦奏的表情,他有些疑惑,他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表情,可能是在回忆,也可能带着厌恶。   过了片刻,等虞清做到车内时,他才听见秦奏说话:“离田合笙远一点。”   “为什么?”虞清疑惑,他承认自己现在对秦奏带着反抗的心思在,但田合笙他也同样觉得相处的很好。   秦奏却没回答他的话。   虞清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继续沉默了下来,就如过去的那一段时间一样,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在秦奏恢复记忆之前他们都保持现在的相处模式。   至于秦奏究竟能不能恢复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虞清现在不想考虑。   他闭着眼睛,头靠在车窗上,没有注意到秦奏一直在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 第18章   无尽的夜色中,虞清擦着头发,他头发又厚又密,每每这种时候就很难处理,过去,但凡秦奏和他是在一块的,吹头发这种事情都是由他代劳。   现在,这种事情虞清是不指望秦奏了。   吹风机将发丝吹的翻飞,隔着嗡鸣声中,虞清听见有人在敲他的门。   他关上吹风机,随手撩了撩散着的发丝,只以为是管家叔叔有什么事,打开门,却见秦奏站在那里,手上还拿着医药箱。   “怎么了?”虞清问道。   “帮我上药?”秦奏问道,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向下,好像有些不自在。   但虞清没注意到,他只是接过医药箱,然后让开身,等秦奏坐到沙发上后,他关上门,开始研究手上的药。   秦奏受伤之后,每次换药时虞清都想帮忙的,但每一次都被秦奏拒绝,理由是:他伤的是头,不是手。   虞清没去想为什么伤势严重时不需要他代劳,反而如今伤口已经拆了线,只剩下肉色伤疤时需要他帮忙上药。   暗绿色的透明药瓶里晃荡着棕黄色的液体,虞清洗干净手,拿着棉签沾满了药汁,再一抬头,便见秦奏直着腰坐在沙发上,他坐的很端正,甚至有些僵硬,两只手放在腿边,瞧见虞清准备好了,他闭上眼。   虞清就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弯着腰,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他们这番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亲吻。   事实上虞清也有些恍惚,他抿了抿唇,然后将视线从秦奏的唇边移过,只专心盯着额处的那道疤痕。   这伤当时受的重,即便现在好了大半,也有一条疤痕横亘在那里,新长出来的肉带着粉色,棕黄的药一点点将它涂上颜色。   虞清的动作很轻,让秦奏觉得伤口那处麻麻的,他睁开眼,面前的人专注上着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秦奏视线在他的睫毛上停留了很久。   今晚,在看见虞清和田合笙在一起时,心脏惊慌的要漏了一拍,那种分不清上一世和现在的感觉在那一刻又将他席卷。   他发现自己完全忍受不了虞清和别人亲近,尤其和田合笙亲近。   秦奏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他和虞清的关系,这是他极为不擅长的事,也是他没有经验的事,所有的思考全部来自于猜想,以及过去旁观的记忆。   直到最后,他也无法确认自己对虞清究竟是占有欲作祟还是真的爱上了他。   于是,他给江源打了一个电话。   求助朋友,同样也是他一个陌生的经历。   电话那一边的江源不知道正和谁在一起,隔着手机也能听见那一边舒缓的钢琴声。   “怎么了,老秦?”   “想问你一件事。”秦奏此时正在书房,他站在窗边,窗外是黑夜下的静谧湖水,和雾气一同传递着冷意。   “失忆前的我很爱虞清吗?”他辗转了许久,问道。   那边很快传来江源的笑声,直到说话时都浸满了笑意:“那是当然,实话说,你要是不爱虞清,你看看霍临秋那小子,他根本不会放弃追求小清。”   秦奏攥紧了拳头,他还是不太想听见虞清和那个自己有什么牵扯,可是,他必须得问。   “有什么事例吗?”秦奏说,他不知道爱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样的,但无疑,那个秦奏是爱虞清的,所以,只需要对照一番便知道自己的想法。   江源沉吟了片刻:“我想想啊。”   “啊,对了有件事,还是霍临秋,从前你们是一个学校的,有一次班里篮球比赛吧,刚好你跟他对上。”   “霍小少爷呢,那个时候刚喜欢上小清,整天缠着他,比赛前小清因为和他多说了几句话,没来得及理你,结果你整场比赛就压着临秋打。”   “这事儿我听顾远之说的,他那人喜欢夸张,不过呢,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没多少夸张成分,你一直都这样,醋劲大得很,一开始,小清跟我们走的近了你都不开心。”   啰啰嗦嗦一通话,江源又说了几个例子,秦奏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火舌瞬间舔上烟卷,一小缕浅灰色烟雾被风吹的消散。   醋劲大,不喜欢虞清和别人走太近,不喜欢虞清因为别人疏远自己,不能接受虞清喜欢别人。   秦奏知道,他大概是爱上虞清了。   因为光是想一想虞清会和别人撒娇的样子,他就恨到不行,血液会在血管中拼命翻腾,铁锈的腥味在嘴巴中蔓延开来。   他和那一个秦奏一样,爱上了虞清。   嘴角扯出了一个笑来,这个笑太过难看,透露着说不清的嘲讽还是可怜。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算起,也不过短短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甚至不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多少痕迹,可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他沉沦在虞清对那个人的爱意中了。   一支烟的时间结束,他捏了捏眉心,从书房中找出一个医药箱来,他知道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但他需要一个能够和虞清亲近的借口。   一番回忆结束,伤疤处传来的冰凉让秦奏回过神。   虞清一直专心给他上着药,丝毫没注意到这期间秦奏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将棉签扔掉,一边盖着药瓶,一边说:“好了。”   “清清。”秦奏喊了一句。   自从他失忆后,虞清就再没听见他这么喊过自己,很多的时候,他对自己是没有称呼的,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喊一般。   骤然听见熟悉的亲密喊声,虞清愣了一下,他抬眼,看见秦奏有些发红的眼睛,连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嗯?”   “清清,之前是我错了,我今晚可以回来睡吗?”秦奏说,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们之间可以恢复到从前吗。   可他在快要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恢复到从前。   从前那是虞清和另一个人的从前,他不想做那个人的影子,他想和虞清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一段和从前没有任何纠葛的感情。   他紧紧盯着虞清的面容,只希望从他的脸上看见许可的模样。   但虞清没有说话,他知道秦奏是想要和好的意思,但不知道说些什么,张了张唇,他想点头同意的,可是,他突然发现秦奏的表情有些不对。   带着偏执的癫狂。   见到这幅模样,虞清便知道秦奏还没有想通,或许是因为今晚他看见自己和田合笙的相处萌发了醋意所以才开口这样说。   但这个人的根本问题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解决,他还固执地认为他和过去的秦奏不是一个人。   虞清有些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秦奏去解决,他已经说了许多次,可每次说完,秦奏不仅没有想通的迹象,反而陷得更深。   这种状态是危险的,虞清想,或许就像秦奏自己说的,他们保持疏远的距离就很好,在他恢复记忆之前。   于是,虞清轻轻摇了摇头。   “秦奏,我们再等一段时间吧,现在其实挺好的。”   虞清能从秦奏的脸上看见过去的影子,他咬着下唇,如果说之前不愿意和秦奏恢复交流是因为逆反心理,现在就纯粹是因为担心了。   虞清想,他可能得找个机会带秦奏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为什么?”秦奏却朝他追问着。   两个人离得很近,秦奏站起身,两人之间的位置便瞬间颠倒过来,虞清后退半步,却跌落进一旁的沙发内,面前的秦奏投下大片的黑色阴影将他笼罩。   虞清没说话,他说谎的技术很差,骗不过这个人,而事实又会刺激到他。   秦奏却已经开始自己的猜测了:“因为我没恢复记忆?还是你发现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   他这么一说,虞清便只觉得果然,他还是在纠结是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秦奏不等他说话,就已经认定了自己说出的这个答案,他看上去有些疯狂,泛着红的眼睛一直看着虞清,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再过一段时间好嘛?沐晴说了,你的失忆只是暂时性的,等血块消失,很快,你就能恢复记忆的,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行。”虞清见他这幅样子,自己也不好受起来,连胸口都带着刺痛。   可他不能同意,他能够想象到他们恢复从前后,秦奏时刻要和过去比较,然后为了自己对他更好而伤害自己的模样,他有前车之鉴,自己不能放任。   秦奏却勾了勾唇,他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伸手将虞清脸侧散落的发丝勾回耳后,就径直离开了。   不会恢复记忆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确定,或许是因为脑海中的记忆一直在告诉他,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秦奏,他偏执,疯狂,浑身上下带着血腥味。   虞清喜欢的秦奏不是他这样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别人喜欢呢。   那些日记本中属于他们的过往,秦奏只觉得陌生,因为一桩桩一件件,从来都是他做不出的事。   门啪嗒一声关上,虞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叹了一口气。   他红着眼打开手机,明知道结果还是给金沐晴发去了一条问话:“秦奏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   金沐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回复了消息:“小清,我不能给你确定的答案,你要是担心,我们再做一次检查吧。” 第19章   悠闲的周末过去,工作日就显得无趣起来,繁忙的工作楼内已经亮起了灯光,下了班的青年男女一边说着笑,一边背着包从玻璃旋转门涌出,不过十几分钟,充满热闹氛围的办公大楼就归于沉寂。   秦奏坐在办公室内,四周寂静的只剩下他一人,他将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随手扔到桌上,接着如同陷入回忆中一般沉默盯着时间。   钟表发出哒哒的轻声,指针一圈圈地转动,秦奏的指尖就跟着在桌面上敲击着,敲的本就乱糟糟的情绪更加心烦意乱。   他抬眼,看着窗外快要西沉的太阳,接着打去了一个电话。   他想了一日一夜的人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轻柔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到他的耳边,让他也跟着调整了呼吸。   “清清。”秦奏轻声说。   画室中的虞清正洗着自己的画笔,手机要掉不掉地夹在肩膀和脸侧之间,身旁还未离去的田合笙见状,便指了指他手中的画笔,道:“我帮你吧。”   虞清感激地点点头,终于有机会擦干手指专心去听秦奏说了什么。   “秦奏,怎么了?”   殊不知,他与田合笙这一场简单的交流却被另一边的秦奏听的一清二楚,呼吸刹那间受阻停顿,秦奏不自觉握紧了手指。   “你和田合笙在一起?”他问道,原本因为与虞清对话的兴奋感被一盆冷水泼下,条件反射地让他只能注意到其他的事。   “是啊。”虞清说着看了一眼正在帮他清洗画笔的田合笙。   田合笙的动作很轻很缓,水流将画笔上绚丽的颜料冲散,然后染到他的指尖,又再一次顺着水流滴落。   昨夜发生的事情让虞清一整日都昏昏沉沉,半晌没有听见回答,他这才终于想起了秦奏提醒他的事,虽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让自己离田合笙远一些。   “我,我很快就回家了。”虞清有些心虚,连忙说道,似是担心这一句不够,他又娇滴滴问了一句:“你要过来接我嘛,我在画室。”   虽说是准备保持疏远的关系,可是虞清知道秦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如果真的和他保持不熟悉的距离,恐怕下一刻秦奏就得发疯。   虞清不喜欢看见秦奏那副样子,因为他会心疼,也会害怕。   “好。”   耳边传来秦奏低沉的声音,虞清嘴角带着笑意,将手机装好,撸起袖子继续清洗画笔。   秦奏的动作一向很快,他想早点收拾好等他。   他不知道秦奏非但没有像他所以为的那样不再在意,反而阴沉着脸,偏执地去一遍遍这件事,也一遍遍去去回忆昨夜的对话。   秦奏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做不到把虞清拱手让人,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如果他喜欢上一个人,便是抢也要把人抢到手。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同样也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尤其不会讨虞清这种如同小奶猫一样的人的喜欢。   那个秦奏是怎么将虞清骗到手的他不清楚,也学不来。   或许过度自负的人都是带点自卑的,秦奏总觉得自己和那个人隔着鸿沟,也总觉得比起他,所有人都更加适合虞清,尤其是田合笙。   警惕线直接拉到了最高,因为,他记得,上一世,那个虞清喜欢的就是田合笙,即便他知道他喜欢的虞清是不一样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担心。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他抬起头,见到的是本该下班回去的过彦。   下班时间,过彦态度也自动恢复到朋友关系,他推了一下眼镜,望着这个自从失去记忆,就变得更加阴沉的男人:“今晚有场赛车比赛,江源给了几张票,你要不带小清过去放松放松心情?”   身为秦奏的特助,自然对虞清和秦奏之间的关系更加清楚一些,更何况,这两人有了矛盾的事情不知道被谁特意传播开来。   不论是顾远之江源,还是他和金沐晴,对于这两人都是忧心的。   “他喜欢赛车?”秦奏手一顿,语气不明地问道。   “这我倒是不清楚,倒是从前听他说起过一些赛车手的名字。”过彦思索一阵,不大确定地吐出一个名字来:“叫岳寒山?今晚他好像就出场。”   他说完就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秦奏皱起眉,他记得岳寒山,那是一个疯子,比他要疯的多的人。   但知道今晚这个人有比赛,他的心情倒是好上了许多,他站起身,将胸前西装的扣子扣好,嘴角上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他该去接虞清了,运气好的话还能碰见田合笙。   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倒霉的那一个,但今天,好运意外降临到他身上。   清冷的灯光与月光交相辉映,画室内的虞清正和田合笙告别,他的作业能完成多亏了田合笙愿意做他的模特。   话说到一半,田合笙朝窗外扬了扬下巴,提醒道:“他来了。”   虞清转头,恰好此时秦奏已经走进画室,他莫名屏住了呼吸,昨夜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凝神观察片刻,最终也未从秦奏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秦奏拉住虞清的手腕,看向正准备离开的田合笙,口中淡淡道:“马尔斯赛车场今晚有场比赛,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吗?”   虞清歪着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但他没有多想问道:“你什么时候对赛车感兴趣了?”   在过去,他们对赛车都不了解,也就虞清因为主角攻是个赛车手的原因,特意去查过那个人的资料。   “江源拿来的票。”秦奏面无表情地说。   田合笙皱眉,片刻后见虞清也邀请他后,便点点头。   三个人开车前往目的地,马尔斯赛车场位于望山附近,赛道围山环绕,随着山体的起伏有着很大的落差,在这样一个晚上,无疑,比赛是极为危险的。   虞清坐在视野最好的贵宾包厢内,飞驰的汽车声不停轰鸣,视野中一辆辆赛车如飓风飞速划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最前方的一辆深蓝色的车上,它太快了,即便在难度最高也最影响速度的U型弯道上,它也依旧遥遥领先,将身后的车甩出一大段距离,因为没有人敢和他一样在这样的赛道上去赌命。   在这样的速度下,所有人的心都紧成一团,虞清却悄咪咪转头看了田合笙一眼,那张如玉一一般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在别人都在为那辆赛车欢呼的时候,他也依旧神色淡淡地喝着红酒。   比赛结束,深蓝色赛车中走下一人,头发被汗水打湿,脸上满是桀骜。   “岳寒山!岳寒山!”无数人欢呼这个名字。   这还是虞清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主角攻,或许是因为和田合笙熟悉了,他很少再去回想书中的剧情。   如今一见到书中秦奏的死敌,脑海中自己最后的结局又浮现出来。   虞清抬头瞥了一眼正看着比赛的秦奏,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秦奏转过头,问道:“累了吗?”   “有一点。”虞清眯了眯眼,不管是他还是秦奏都不会再和书中一样。   秦奏站起身,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赛场上的男人:“那就回去吧。”   秦奏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和他有着深仇大恨的人的人,他记得更是清楚。岳寒山和田合笙就是在一场比赛中认识的,据说,岳寒山对他一见钟情。   出了赛车场,虞清就感觉寒风阵阵,白天和晚上的温差大,他本来没打算在晚上还留在外面,穿的就略显单薄了一些。   他将外套的扣子扣紧,再一抬眼,就看见秦奏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外套,正伸手递给他。   这幅场景太过熟悉,在过去很多个冬天的夜晚,秦奏都是这样默默多带一件厚外套或是厚毯子,然后将衣服披在他的肩上。   虞清鼻头一算,眼眶就泛起红,分不清究竟是冻得还是因为伤心,他下意识就朝秦奏靠近,握住他的掌心。   泊车员已经将车开到眼前,虞清朝身旁的田合笙告别:“合笙,我们先走啦,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话音刚一说完,他就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影在朝这边看着,只那里有棵树太过高大,刚好遮住了整个人的身影,只隐约能够看到穿着一身赛车服。   虞清眨眨眼,知道这或许就是书中主角攻和主角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害怕掺和进剧情中,提醒了一句田合笙那边有人后,连忙拉着秦奏就走。   秦奏弯起了唇,顺着力道将人半搂进了怀里,即便今天这两个人见不到面,他也会再找机会让他们尽快有上牵扯,被疯子盯上的田合笙又怎么会再有时间和他的虞清见面。   怀里的人即便套了件厚厚的外套,看上去也带着精致小巧,秦奏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   只要让虞清忘记那个秦奏,他就永远属于自己了。 第20章   让一个人忘记过去的最好方法就是顶替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秦奏深知这一点,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比起那个人,他的确和虞清之间很难增进感情。   深夜里的秦奏躺在客房的大床上,浅灰色的被褥盖到他的腰际,他暗沉无光的眼睛在手中那本日记上搜寻着。   他和那个人终究不是一个人,有些小习惯他还是猜不到,比如,他过去所有写着的日记都放在一个抽屉里,而那个人却不是。   秦奏直到现在也只找到手中这一本,封面还带着簇新,没有太多使用的痕迹,这也代表着他无法单从这一本里获得太多信息。   来回翻看了一遍,他将所有过去那个人和虞清做过的事情全部标记下来,最终指尖停留在那个人写的最后一篇上。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是提醒自己的备忘录。   “张照主演的那部电影快要上映了,清清很喜欢他,记得带他去看。”   “某个人非常想见到的那件衣服买好了,备注:一定要自己签收!”   “霍临秋没来参加婚礼,记得把婚礼照片发给他。”   “……”   一条条一件件的小计划被人用黑色墨水写下,笔锋锋利,收尾处不经意向上提出个弯钩,落在纸面上更下锋利如刀。   秦奏拿起笔,随手将那些计划圈了起来,又提笔随意写了几句挑衅的话,分明是如出一辙的字体,这些那个人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现在该交由他了,他一定会每一件都做的比那个人更完美。   虞清的画完成了,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过田合笙,就连画室正式开业的那一天也没有见到。   他理所应当地便以为是原著中主角攻受之间的剧情开始发展的原因,心中想着估计等下次见面时恐怕田合笙身边就多一个人了,谁知,再一次见面的时间来的这样快。   虞清来到画室,刚开业的画室只招到了几个学生,皆是画室不远处的一个小区的,不过七八岁,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   眼下还未到上课时间,虞清刚一进门便看见田合笙正和林眠坐在休息区在说些什么,一旁的霍醒明显注意力不在聊天上,几乎是一瞬间就站起身朝虞清招手。   “小清,来的挺早啊。”   几个人中就虞清住的离这远些,霍醒一直住学校宿舍,过来不过几分钟的距离,林眠更是大多数时间就住在楼上。   “第一天嘛,怎么能迟到。”虞清放下包,清晨外面带着薄雾,刚从车上下来的他一接触到外界的冷风就忍不住瑟缩,进了画室好一会才缓过来。   说是休息区,但位置不大,只在吧台旁摆了两张长沙发,外加一张矮矮的玻璃圆桌。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着,虞清注意到林眠似乎朝他看了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掌心被热水捂的温热:“怎么了?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嘛?”   林眠一向话少,即便虞清和他认识了这么久,也很少见他说话,此刻,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能看出些歉意:“小清,白石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抱歉,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画室。”   虞清闻言抬眉看了眼静坐着的田合笙,回想起了那一日的事情,他声音有些低地说:“你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那天白石书没有对他做些什么,但虞清如今回忆起来还是有些害怕,可这件事情和林眠是没有关系的。   “他招来的人,他自然得负责。”田合笙在一旁突然说道,他面上带着严厉,让林眠垂下了头。   认识白石书的时候,他当初对创办画室还只是一个朦胧的想法,连霍醒都还没有加入进来,因为刚好白石书和他是一个老师的学生的原因,被问起就没有瞒他。   白石书一开始并没有提起过加入画室的意思,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提起过自己和虞清在一个班后,白石书才主动要求加入画室。   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有和虞清接近的想法,而刚好虞清又加入了画室,更是直接不再伪装了。   虞清不喜欢这样沉默的气氛,恰好此时画室外多了一个正好奇朝这里看的小朋友,他笑着说:“小朋友都来啦,我们画室第一天上课,不应该开心一点吗?”   “是啊,老林,别想啦,谁能知道白石书那小子能干出骚扰的事呢。”霍醒拍朝虞清眨了眨眼,恢复往日的活泼。   田合笙也不再说言,只抬起手拍了拍林眠的肩膀说:“去忙吧,这件事也就小清不计较,往后看人小心些。”   林眠点点头,跟着霍醒离开了。   虞清本想跟着过去的,不曾想身后的田合笙几步跟上他的步子,走到他的身旁,声音温和地问:“喜欢猫吗?”   虞清转过头,想了想,说:“喜欢的。”   “我姐姐之前养了一只猫,性格很粘人,可惜她如今怀孕了,不再适合养猫,正担心不能给猫咪找个好去处,你愿意养它吗?”   虞清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是很喜欢小动物的,从前的时候虞母给他买过一只小仓鼠,可惜他没照顾好,后来,他就不敢去养小动物了。   他咬着唇,心里有些痒痒地,最终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我愿意的……它长什么样子?”   田合笙闻言,嘴角带着笑意,将照片递给虞清看,照片中是一只缅因,黑白花纹,金黄的眼睛,正伸着爪子去抓逗猫棒。   “好漂亮。”虞清忍不住说道。   “喜欢就好,那我今天让人给你送去。”   虞清这次半点纠结也没有,连连点头,一直等到田合笙都离开了,他依旧沉浸在小猫咪的盛世美颜中无法自拔。   因为过分着迷心上猫咪的颜值,他始终低着头盯手机看,半点没注意到前方也朝这里低头赶路的小豆丁。   两个都只顾低头的人恰好撞到一处,小孩子身体轻,猛的一撞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虞清感受到腿上被撞击的力道,这才回了神。   他连忙蹲下将人扶起来:“不好意思,我光看手机了,没注意到,疼不疼。”   小孩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本就不高兴的心情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想来上课的,画画没什么意思,他张张嘴,想借此大哭一场好回家,刚一抬头,却看见正紧张看着他的人。   头发很长,脸也很白,眼睛就像是他家里的小猫咪一样水润润的,酝酿好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是来学画画的吗?”虞清问道。   小孩猛的一点头,大声道:“是的,老师,我可喜欢画画了。”   虞清噗嗤一笑,拉起小朋友的手朝教室走去,他第一次上课,还不太熟练,幸好班里的小朋友不多,还很乖,尤其和他最先认识的江江小朋友,只要是虞清有在问话,回答的都很积极。   和这样一群小朋友在一起,一天过去,倒也不怎么累。   “小鱼老师再见。”江江被妈妈拉着,还不忘朝虞清挥手告别。   虞清也朝他摇摇手,一回头便听霍醒对林眠打趣道:“你是没看见,那些小孩子都恨不得抱着虞清的腿不撒手”   虞清扬扬唇,从前和秦奏回福利院的时候,他也照顾过小朋友,不知道是体质原因还是什么,一般小朋友都很黏他。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霍醒突然朝外一指,道:“你家那位又来接你了,快去吧。”   虞清背起包,想起早上时,秦奏和他说起要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笑意也越来越深。 第21章   冬天的荣城总是天黑的很早,此时太阳悬悬挂在西边,整座城市还残留着它带来的最后一点余温,只风一吹,落叶啪啪一落,又恢复到清冷中去。   虞清口中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层白雾,他一边裹紧了颈中的白色围巾,一边原本小跑的步子在看清秦奏的时候停顿了下来。   站在黑色迈巴赫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明显是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就过来了,只是虞清喜欢的,也熟悉的那头到肩膀的中长发,此时被修剪的干净利落。   秦奏的五官被称的更加锋利,眉峰凌厉,眼尾微微上扬,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正瞧着虞清,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人,可一瞬间虞清从他身上看见了书中反派的影子。   虞清握着包的手不自觉用起了力,语气闷闷地说:“你剪头发了?”   秦奏歪了歪头,将车门拉开,等虞清坐上副驾驶座后,他顺手帮他扣上了安全带。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去剪头发?”虞清却追问不舍。   秦奏从前也不是长发的,而且,长发也不过今年才留长,当初虞清因为留长发走在路上总是被人盯着看,心里不开心,就跟秦奏撒娇求安慰。   他撒娇为的是秦奏能亲亲他又或者是抱抱他,也不过随口一说。   谁知,秦奏却认真道:“我陪你留长发,我长得凶,留了长发,我们走在一起,别人就只看我不看你了。”   从那之后,秦奏就真的没再去修剪头发,一直到今天,虞清也习惯了他那副模样,如今乍一看见秦奏短发的样子,他一时有些不适应,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觉得奇怪。   他抿着唇,看着秦奏的眼神带着执着。   “不太习惯长发的样子。”秦奏淡淡地说,他不只是不习惯,还因为和上一世明显不同的发型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和那个人的不同,也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他虞清喜欢的是那个人而非他。   他希望虞清喜欢的是他,也希望虞清能够分清他和那个人的区别。   闻言,虞清没再追问,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书包被秦奏扔到了后车座,怀里空荡荡,他脑袋靠着车窗,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这条路,他和秦奏开车走过无数遍。   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上还亮着和过去一样的名字,只是身边的秦奏和过去不太一样。   这一段时间以来,虞清一直觉得秦奏失忆前和失忆后都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忘记了过去的记忆,回到了虞清记忆更深处的模样。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虞清对秦奏失忆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感触,甚至,有一种回到过去和他相处的感觉,所以,即便觉得委屈、无奈,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玩。   可现在,他是真的清晰地知道秦奏忘记过去了。   他突然觉得胸口很闷,那个幼稚的觉得只要留了长发,走在人群中就能帮他吸引走目光的秦奏不在了。   或许因为今日是周末的原因,商场的人很多,人来人往中,不少人被虞清吸引了目光,并非是恶意的,只是余光一瞥的惊艳。   但虞清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他有些内向,还有些怕人。   一直拉着他手腕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不适应,虞清便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朝电影院走过去。   影院的门口摆着电影的海报,正是他们要去看的那一部。   是一部悬疑片,根据一部很有名的小说改编,虞清喜欢那部小说,也喜欢主演它的张照。   影厅内漆黑一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熟悉的前奏声响起,虞清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正抬眼看着屏幕,稍短的发丝遮不住眉眼的锋利,察觉到虞清的目光,他转头道:“怎么一直看我,剪了头发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虞清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被秦奏抓住,十指相扣在一起,不属于他的较高的体温传传递到掌心,让他心里乱糟糟的,整场电影下来半点没有看下去。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虞清习惯性的就想去找工作人员问有没有海报,他看了眼秦奏,说:“你在这等我一会。”   这件事情在过去都是秦奏做的,但如今他不记得,虞清又因为头发的事情心里怪怪的,便准备自己过去。   秦奏看着虞清离开的背影,空荡的手掌摩挲着残留的触感,他察觉到虞清的情绪了,可这是他计划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   他皱起眉,垂着眼将弥漫在胸前的点点心疼压了下去,再一抬头,却见回来的虞清不仅手中拿着海报,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虞清并不习惯做朝别人开口要东西的事情,他张了张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又道熟悉的声音说:“请问还有《迷雾之城》的海报吗?”   他转过头,只见霍临秋朝他扬着笑,说:“清清,好巧。”   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份海报,霍临秋却没接,指了下虞清说:“给他的。”   虞清接过,朝身后不远处的秦奏看了一眼,见那个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抿了下唇,说:“谢谢。”   “没想到你这个习惯还没变,我记得从前高中我带你看电影的时候你就喜欢收集海报。”霍临秋摸了摸包,半晌掏出两颗薄荷糖来,一颗丢进了嘴巴,一颗递给虞清。   虞清和霍临秋单独见面的机会自从高中过后便少了很多,他咬着口中带着清凉的糖果,口齿不清地说:“嗯,那个时候你帮我要的我也还留着呢,也是张照主演的电影。”   “《深海迷情》?那片,难看死了。”霍临秋吐槽了一句,他两手交叉抬起伸了个懒腰。   虞清赞同地点头:“整部片只有张照能看了。”   两个人说着话,不多时就走到了秦奏的身边,霍临秋没有离开的想法,大大咧咧招了招手,嘴角弯了个带着挑衅的笑:“好久不见。”   “是许久不见,霍小公子这次没喝醉吧。”秦奏冷冷地说。   上次聚会被霍临秋闹了一通后,霍家老爷子当晚就派人送来了赔罪礼,但没多少诚意,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是霍临秋喝多了,让他不要在意。   “醉不醉的,得看清清愿不愿意赏脸和我喝一杯。”霍临秋说。   “看来霍小公子已经喝醉了。”秦奏说着便拉过虞清的手腕,他用的力气有些大,让虞清顺着他的力道就直接进了他的怀里。   每次和霍临秋见面,都会经历这么一出,虞清已经习惯这幅场景,更何况今天比起从前还要好上一些。   只是过去虽然秦奏也会因为霍临秋而吃醋,但因为两人早就在一起,并不会限制虞清和他接触,也不会当着面就把他拉走。   秦奏很信任他,曾经和他说过:“虽然我和霍临秋互相讨厌对方,但如果你想和他做朋友的话不用考虑我。”   虞清扭了扭手腕,等到身边已经看不见霍临秋的身影了,秦奏终于松开牵住他的手。   “好疼。”虞清小声说了一句。   秦奏又拉过他那只疼着的手,只是这次用的力小了很多,看了一会方才被握住的地方,见没有受伤,轻轻用掌心揉了几下,问:“还疼吗?”   虞清摇头,他本就没有受伤,疼也不过是一会的事。   看完一场电影,天空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天比较冷,虞清不愿意留在外面,便跟秦奏直接回了家。   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可能是因为工作了一天的原因,虞清今晚的胃口很好,比平常多吃了一些。   用着晚餐,虞清突然想起早上时田合笙和他说起的猫咪,他朝秦奏问道:“我想养一只猫。”   秦奏放下筷子,他不喜欢那些小动物,不过看着虞清期待的眼神,又想着那本日记中也从未出现过宠物的身影,他沉吟了片刻,说:“明天我陪你去挑一只?”   “不用了,合笙说他姐姐正在给猫咪找个新主人,我已经答应他合笙养那只小猫咪了。”虞清说着,从手机中调出猫咪的照片,递给秦奏看,说:“是不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猫?”   秦奏舔了下唇,视线从猫咪的照片上一扫而过:“是很漂亮。”   但只有他知道,他现在是有些生气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田合笙和虞清有了接触。   比起那个霍临秋来,秦奏无疑对田合笙更加警惕。   他喜欢的虞清只有一个,即便知道他和上一世的那个人不一样,他也不敢去赌虞清会不会和那个人一样喜欢上田合笙。   晚饭刚一结束,虞清心心念念的小猫咪就出现在管家叔叔的怀里:“田先生将它喜欢的玩具也一并送了过来,虞先生要抱一抱它吗?”   虞清接过管家怀里的小猫咪,它的确如田合笙所说的那样很乖,只是因为刚来到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地细声细气地叫着。   虞清听着心都软成一团,准备和它多培养培养感情,想着便直接让人把小猫咪的猫窝也一并搬去了他的房间。   秦奏看着自从有了猫咪就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的虞清眸色暗沉。   等在看见虞清抱着猫回了卧室后,更是忍不住心中的醋意,卧室,自从他那日他搬到客房后,虞清就没再和他睡在一起过。 第22章   兴许是因为昨天真实意识到秦奏变化的原因,虞清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他睁着一双泛着红的双眼,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寂静无声清早透露着几分冷寂,虞清揉了揉眼睛,窝在猫窝里的小猫咪察觉到动静,细声细气地喵喵叫了两声。   它胆子不大,经过一夜的相处,也带着警惕,虞清从田合笙送来的东西里,找到几根小鱼干,摊着掌心放到它的面前。   小猫咪低头嗅了嗅,又用那双金黄的眼睛看了看虞清,这才小心将鱼干叼了过去。   虞清试着伸手抚摸小猫咪的头,这一次它没躲,它和它如今的主人很像,别人对它有一点好,便收起了全部的防备心,将柔软的肚皮都露出来。   小猫咪即便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也小口小口的,优雅地很,虞清蹲着看的移不开眼,片刻后,轻声说:“你叫小小好不好?”   刚被起了名字的猫咪疑惑地抬头叫了两声,得到虞清惊喜地回应后,又重新去吃那根鱼干。   门外传来敲门声,声音很轻,像是在担心会吵醒门内的人。   虞清不舍地又在小小的头上轻撸了几下,这才起身去开门,门外的男人似乎以为虞清还在睡,已经转过身去,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他回到头,喊了一句:“清清。”   “嗯?”虞清问道,注意力却被脚下跟着挤过来的小小吸引走,看着它抓着自己裤脚的模样,他问:“小小,是要我抱你吗?”   小小不知道听没听懂,叫了两声,躺在虞清地怀里眯起金色的圆眼打量着门边站着的秦奏。   秦奏轻啧了一声,小动物对别人的情绪总是敏感的,仗着有了主人的小小凶巴巴地皱起脸,颇具威胁地叫着。   虞清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它,等小小恢复了平静,他这才想起门口的秦奏来,说:“小小胆子小,你不要吓它嘛。”   秦奏看着他怀里的猫,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转念又觉得自己跟只宠物计较太不像样子,便提起自己来的目的:“今天还要去画室上课吗?”   “不用了,我只上周六的课。”虞清疑惑看他一眼,视线从他较短的发丝上移过,还是有些不适应。   秦奏点点头,道:“之前和江源那次的聚餐被人弄得不太愉快,不如今天再聚一次?”   “可以啊。”虞清没有意见,只是他不知道秦奏怎么突然会想起来这个,明明在上一次的时候,他还有种不在意朋友的模样。   床头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虞清赶忙去关,因为他平日里偶尔会睡过头,所以定了一个每天早上八点钟的闹钟。   刚一打开手机,昨天一整晚没有看过的聊天通知纷涌而至,一条条消息出现在界面首页。   他习惯性地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翻到底部,却发现一条陌生的聊天框,虞清皱起了眉,因为这个联系人的备注是白石书。   自从发生过画室的那件事情,虞清就再没见过白石书,他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才是,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给他发消息。   想着,他点开聊天框,空白的界面上是那个人发来的一张张照片。   虞清的手指有些颤抖,睁大了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厌恶的情绪翻涌到心头,他死死皱起眉,却还是滑到最上方,一条条点开图片去看。   每张图片上都有着他的身影,皆是昨天他在画室时的照片。   清早,他和田合笙说起猫咪时眼中带笑的模样。夕阳中,他慢慢走向秦奏。还有在电影院,他拿着霍临秋递给他的海报的场景。   由早到晚,每一张都是发生在昨天,看上去,像是那个人跟踪了他一整天。   一行行的文字紧跟在后面,只是粗略一眼,虞清的手就没有了力气,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只觉得有一层黏腻的污油包裹住了全身,擦也擦不干净。   手机跌落到床沿,接着又啪地一声落到地面。   他被吓到了,无力跌坐在床上,不自觉就去寻找秦奏的身影,回过头时,眼睛中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害怕。   “秦奏。”虞清有些愣愣的说,语气中还带有着因为事发突然而有的茫然。   秦奏发觉他的情绪,拧着眉,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话音落下,怀里多了一个软乎乎的人来,他一边轻抚着虞清的后背,一边眼睛看向了落在地面的手机上。   屏幕还没有熄灭,他们两个人的照片还放大在正中央。   秦奏划过那些照片,紧紧盯着那个名叫白石书的人发来信息。   “宝贝,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下次见面时记得多笑一笑。”   “你和他吵架了吗,他这种人一定不能好好疼爱你,有考虑换一个人吗?”   “我的小羊羔,你太受人欢迎了,瞧瞧那个人看你的眼神,真是让我满心嫉妒。”   “……”   □□的毫不遮掩的欲望从文字中体现的淋漓尽致,秦奏觉得一团怒火从心底一直燃烧至眼睛,让他眼中都泛着红,像是浇了汽油的湖面被人一把火燃起,汹涌地再无收回的可能。   虞清是属于他的,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玷污。   他一向是个小气的人,所有被他看上的东西,就绝不会再给别人拥有的机会,更何况,他的虞清胆子那么小,那么娇气还爱撒娇。   “秦奏。”虞清又喊了一声,他稍微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只拽着秦奏衣角的手却还是不敢松开。   秦奏将那个名叫白石书的联系人删除,低着头将虞清眼角沁出来的眼泪擦掉,然后安慰道:“我在这里呢,不用怕。”   小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够从虞清的情绪中察觉到他的不安,它喵喵叫了一声,钻进了虞清的怀里。   小动物的体温高,毛茸茸的将虞清冰凉的手暖热。   “这几天不要单独出去。”秦奏扫了一眼小小,念在可以安慰虞清的份上,他忍住了想将它赶走的念头。   虞清点点头,只口中还想不明白地喃喃地问道:“我和他一点都不熟,只见过几次面,为什么他要发这些给我。”   第一次在画室,他还可以和自己说是错觉,这一次那个人已经毫不掩饰了,让他完全不能逃避。   “因为你太好了,总有些人觊觎不属于他的美好的东西。”秦奏轻声说,他根本不需要去想就知道那个白石书为什么会对虞清做这些事情。   因为他也是如此,从未拥有过任何美好东西的秦奏理所应当地被这个完全不同的虞清吸引。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只是一个卑劣的偷盗者,他将属于那个秦奏的爱人偷走,妄图取代那个人拥有爱。   秦奏感受着怀里人温热的体温,黯淡无光的眼睛虚虚盯着半空中,如今他试图偷窃的美好被他人觊觎,或许是因为本就不属于他的缘故,他表现得格外愤怒。   虞清沉默不言,他有些不安,可能是因为照片的事情催发了困在心底一整夜的苦恼,他看着秦奏和过往不一样的发型,忍不住便从他身上去寻找记忆的痕迹。   “秦奏,你是因为不愿意和过去一样,才剪掉头发的吗?”虞清问道。   秦奏低头,对视上他的双眼,口中变得干涩,他没有隐瞒:“我会比过去更加爱你。”   所以,不要沉浸在过去,多看看我好吗?   聚会依旧约在了那日去的餐厅,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很难聚齐在一起,但今天是周日,加上居然还是秦奏主动相约,几个人竟然都早早到齐。   沙发上的四个人正打着牌,见虞清和秦奏终于到了,金沐晴懒懒将牌一放,道:“来的正好,清清快来帮我。”   虞清坐到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看着桌上的局势,笑着点了点她手中的一张牌。   一局很快打完,金沐晴牌太差,毫无转圜的余地,虞清耸耸肩,回到秦奏旁边的位置。   金沐晴看着秦奏和过去不同的发型,疑惑朝虞清看过去,虞清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突然想起了那晚虞清打电话跟她说,秦奏总认为自己和过去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似乎还更加严重了。   她摸了摸下巴,对秦奏道:“下午有时间吗?正好你也该复查一下了。”   秦奏眯了眯眼睛,握着虞清的手顿了下:“改天再说吧。”   什么改天再说,不过是推辞罢了,虞清自然清楚他的意思,他猛的转过头,问道:“下午我们明明没有事情的。”   “你……是不是,不想恢复记忆。”虞清不确定的问。   秦奏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却已经明确:“清清,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那些记忆并没有那么重要。”   虞清回想着过去那近二十年的记忆,从福利院到高中,到大学,再到他们结婚,他觉得那些记忆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   可秦奏,为什么觉得不重要? 第23章   莫名地,虞清就想起秦奏一直很是坚信的说法,他和过去不是一个人。   他看着秦奏的面容,除去那头短发,他们的五官一样,表情一样,声音一样,连微小的动作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人呢。   虞清抿唇,安慰自己一样地笑了笑,自己真是被他给带跑思路了,他刻意般的将方才升起的奇怪念头全部抛在脑后,连带着心底微微的恐慌也全部清除。   聚餐结束后,虞清没有要求秦奏去医院检查,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等以后他不像现在这样敏感了,他们再去看医生。   因为白石书的原因,虞清这两日一直不敢出门,不过好在家里多了一个小小,他倒也不无聊。   这几天,天又阴了下来,虞清已经习惯荣城这多余的天气了,只是小小,因为熟悉了的原因,总是喜欢朝院子里跑,天气晴朗时还好,如今下了雨,每每都将安静的一身长毛滚得满是泥。   虞清又一次从院中的灌木丛里捉回小小,抱着已经不能要了的猫咪准备给它洗个澡。   它是不喜欢水的,虞清看着它嫌弃的模样,笑了笑,说:“看你下次还往灌木丛里钻吗?”   小小喵喵回应两声,虞清却又担心它每天喜欢在外面玩,是不是因为这几天待在家里觉得太闷了。   今日是圣诞,学校里的动漫社团早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活动,虞清那日还是特意去听了整场会,他回忆着往年的活动,心里有些痒痒的。   “小小,你想出去玩吗?”虞清戳了戳正在甩毛的猫咪,听着它的回应,说:“那我问一问秦奏有没有时间带我们出去吧。”   他目前是不敢一个人出门的,秦奏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出门。   电话打了过去,许久没有人接,虞清歪着头,等了一会。   殊不知一直没有接他电话的秦奏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驾驶座上不是平常的司机李叔,而是过彦。   秦奏坐在后车座上,手中拿着的是一份资料,耳边听着过彦在汇报着调查结果。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地他在看见手中那份资料上关于白石书离开画室的原因时,他突然笑了,只是这笑里面满是嘲弄,还带着怒意,仿佛看见了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朝他找死一般。   12月15日,秦奏的指尖抚摸过白纸上印刷的黑色字体,一点一点用力,将那不厚的一沓纸捏的满是褶皱。   “秦总,大致就是这样,我已经联系了学校那边,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那边的处理结果就能下来了。”过彦说着朝秦奏看了一眼。   后视镜看的并不清晰,但秦奏满身的怒意,便是瞎子也能察觉到。   过彦也是暗骂白石书,虞清算是半个他们几人看着长大的,高中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因为他的长相而动起过歪脑筋,但这么久以来,真的敢把想法付出实践的,白石书还是第一个。   他想着前不久疯传的谣言,估计是因为秦奏失去了记忆,又加上被人说两人出了矛盾的关系,让某些不长眼的人就以为虞清是好欺负的了。   过彦推了推眼镜,冷笑了一声,不长眼的人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就别怪别人心狠。   秦奏将那团被捏成废纸的文件随手抛开,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暗沉无光的眼睛闪过一丝猩红,他敲着指尖,说:“今天就把给我带过来。”   过彦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说:“老秦,小清胆子小,别吓到他。”   “放心,不会让他知道的。”秦奏点了一根烟,徐徐的白色烟雾从嘴边升起。   过彦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六年前秦奏争夺秦家的时候,当时秦家老爷子走的太过突然,秦坤那一脉又势头正猛,谁也没觉得秦奏能从秦坤手里争到秦家。   但可能有一些人天生就是有天赋心又狠的,没用上多久,整个秦家就落到了秦奏的手里,而秦坤那一脉也就此势落下来,就连大儿子也落得个终生残疾。   秦奏是怎么争到秦家的,没有人敢告诉虞清,所以,虞清一直以为是秦家老爷子立了遗嘱,将财产都留给了秦奏,然后秦家就成了秦奏的。   秦奏把他保护的很好,以至于虞清还在为自己因为出去旅游,而没能陪在秦奏身边经历亲人去世的事情而感到抱歉。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过彦的回忆,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秦奏将那根抽了一半的烟熄灭,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已经到金融中心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秦宅。   他接通电话,声音因为刚刚吸了烟的原因有些干涩:“清清。”   “秦奏。”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声音软绵绵的,听在耳边仿佛有什么东西搔了搔他的耳朵。   “今天学校有圣诞活动,我想带小小过去,你有时间陪我吗?”   秦奏皱了下眉头,他坐直了身体,沉默着思索了片刻说,最终说:“抱歉,我找人陪你去吧。”   虞清有些失落地勾着小小身上的长毛,今天圣诞节,他想和秦奏一起过,从前,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那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虞清又问。   “可能会晚一点,不用等我。”秦奏心里有些欣喜,虞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和他说话了,这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终于有了进展。   想到好不容易虞清主动问,他却不能回去陪他,心里更是对白石书多了几分怒气。.   挂断了电话,秦奏看向驾驶座的过彦,说:“清清要回学校学校参加活动,你陪他去吧。”   “行。”过彦推了下眼镜。   圣诞日,学校内的动漫社团准备许久的活动终于上演,体育馆内一片节日的氛围。   巨大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小礼盒,来来往往穿着各种cos服的男生女生们笑着拆开小礼物,时不时便传来阵阵惊讶声。   虞清抱着猫咪,身边跟着他的是过彦,两个人绕着整个活动范围逛了一圈,小小今天乖的很,就是因为太胖,让虞清的胳膊有些酸。   过彦是个很心细的人,注意到后,说:“累了?我来抱吧。”   “小小胆子很小的,你先问问他愿不愿意。”虞清说。   过彦便弯下身,揉了揉小猫咪的头,见它没有反抗的意思,便伸出手,将它抱了起来。   “真乖。”过彦笑着夸了一句。   “小小很喜欢你哎,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看见秦奏就要生气。”虞清对于小小的听话有些惊讶,秦奏也试图抱过它的,可小小一直挣扎的厉害。   过彦想了想单凭秦奏的醋劲,看见有只猫整日霸占着虞清,肯定是要生气,猫对人的情绪感知很灵敏,能喜欢秦奏那才叫奇怪呢。   活动进行的火热,虞清的情绪却称不上热烈,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熟人,目光汇集在他身旁的小小上,没人不爱小猫咪。   活动还未结束,虞清看了眼时间,便准备回去。   一出体育馆,寒风阵阵,阴天里的夜里冰冷刺骨,学校的灯光不够亮,是昏黄的。   虞清突然看见一道黑影被人拉着从教学楼旁走过,那个地方恰好没有灯,光线更是暗的看不清人脸。   只是他总觉的,那几个走过的人很不对劲,就像是有人逼着最前面的人一样。   他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楚,便问身边的过彦:“刚刚那几个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过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颠了颠怀里要抱的小小,说:“没注意,小小是不是觉得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闻言,虞清便没再多想,低头看了眼小小,觉得它都快要睡着了,便说:“那回去吧。”   汽车一路行驶,虞清靠在车窗上眯起眼睛也有些困了,没注意到过彦开着车绕了一圈又一圈。   等回到秦家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虞清抱着小小回到卧室,他刚刚特地观察了一下,秦奏还没有回家。   虞清抿了下唇,秦奏一向回家很早,即便是加班应酬,也会尽量早点回来,再者,还会给他打个电话。   虞清垂眸看着始终安安静静的手机,有些担心起来。   今天快要过去,往年都是一起过的圣诞节今年只有他一人,他想了想,给秦奏打去了一个电话。   接的有些晚,虞清听着那边秦奏的声音觉得鼻子泛着酸,他明明问过了,秦奏今晚不加班的。   说了几句话,虞清便觉得没意思,直接挂断通话。   望着刚刚过了十一点钟的指针,他突然想起电话声里就在刚刚有着整点的敲钟声,那声音很独特,曾经虞清在地下室里见到过那么一只钟。   秦奏是在地下室吗?虞清的食指扣着窗帘,他想去找秦奏,和他一起过圣诞节。 第24章   接近午夜的天气冷的要将人冻成冰块,雨滴一点点落下,虞清撑了把伞,他很怕冷,可他更想知道秦奏究竟有没有回家。   秦家的地下室入口是在花园,冬天里,花园中精心栽种的花草带着冷寂的色彩,风一吹,在凌晨的夜晚飒飒作响,有些吓人。   管家和保姆已经休息了,虞清走在不甚明亮的花园里,突然有些害怕。   临近入口,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黑色的雨伞,朝地下室走去。   他来这里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是在小时候,和秦奏玩捉迷藏的他误入了这里,里面有些什么他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被人很是严厉地赶了出来。   后来,他和秦奏长大,他有一次问起这里,秦奏告诉他说这里是秦家的仓库,一些不太需要的或是陈旧没价值的东西都会在这里被处理。   当时,虞清跟着他下去看了下,记忆深刻的是那面挂在墙上的金色钟表,它很大,很精美,上面雕刻着一个举着天秤的小孩子,在天秤的中间,有两个金色的字:审判。   它的声音很独特,秒针的每一次走动都像是有水滴低落在冰面上,让人的心脏不自觉就跟着它跳动,在整点时声音更是带着几分冷酷。   沿着蜿蜒的阶梯,一直走进地下室的最底层,虞清终于看见了亮光。   这里太过安静,这让虞清有些害怕,不过在看见从门缝中传来的刺眼灯光时,他松了一口气,秦奏果然在这里。   明晃晃的灯光亮的刺眼,秦奏坐在椅子上,他的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在冰冷的地下室内连那一点的火苗也带着温暖,他用食指轻轻点了下烟身,猩红的烟灰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化成暗淡的灰色。   他的脚边半跪着一个男人,是被禁锢在那里,只能堪堪维持着这么一个不甚舒服的姿势。   秦奏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口中念道:“宝贝,你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我心动,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唇瓣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白石书有些疲惫地半眯着眼,这个人在念他发给虞清的信息。   话音结束,秦奏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狼狈的模样,他笑着吸了一口烟,说:“他笑起来的确好看,唇瓣的味道很甜,甜到即便心脏有再多窟窿,也能将它填满。”   “但是呢,他是我的,我是个很小气的人,你喊他宝贝,我真的很生气。”秦奏站起身,弯着腰捏住白石书的下颌,让他只能抬头与他对视。   他用的力气很大,大到白石书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人捏碎,他只能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来:“不然我喊他什么,向你一样喊他清清吗,的确是个不错的称呼。”   秦奏厌恶地擦了擦手,眼睛瞥过白石书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嘴角的笑满是不屑,脸上一副你也配的神色。   白石书却低低笑了起来,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秦奏舔了下唇,刚准备继续的动作被桌面上的铃声打断,他抬起的手停顿了一下,阴森森的眼神扫过白石书的面庞,到底还是先去接了电话。   本该是此次事件中心的虞清在电话那端毫不知情地询问着他:“秦奏,你还在忙吗?”   秦奏神色有一瞬间的温柔,心脏变得充盈起来,他看向身后钟表上正好指着11点钟的指针,说:“嗯,还在加班,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清清,这么晚了,你先休息吧。”   一天之中,虞清主动给他打了两次的电话,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嘴角弯起的笑意,他也的确没有忍。   那张一直被秦老爷子诟病的凶狠面容,此刻挂满了温柔。   “好。”虞清的声音带着失落。   秦奏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中间,他不想让别人听到关于虞清的一点柔软嗓音,指节上暗红的鲜血被湿纸巾擦拭的干净,他还想和虞清多说两句,可虞清却好像没有继续的兴趣,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他又恢复到方才的模样。   将整个过程都收进眼底的白石书讽刺地一笑:“怎么,不敢让他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吗?”   他说中了秦奏的痛处,他的确不敢。   白石书更是得意:“本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不过现在看来,你实在不如我,起码我敢让他知道我就是个腐烂到没救的人,你敢吗,你不敢。”   秦奏挑了下眉,他深知白石书说的是对的,但那又怎么样,他的确不敢在虞清面前露出真面目,可只要虞清是他的,其他都不重要。   再者,如今的他,也不再认为他和白石书像,他们的确是一种人,可秦奏才做不出在黑暗中暗自窥伺的恶心事。   他抬起脚,黑色的皮鞋在头顶的灯光下反射出自然的光晕,缓慢而用足力道地踩在了地面上那双属于白石书的手上。   “你就是用这只手摸了他吗?”   挺硬的鞋底踩在那只右手上,白石书的身体因为疼痛几乎要颤抖,他抬起冒出冷汗的脸,视线定格秦奏额角处的伤疤。   “听说在失忆前,你们的感情很好,不知道他究竟更喜欢那个你,还是现在的你?如果你一直不能回复记忆的话,你说,他还会喜欢你吗?”白石书说。   比起方才的挑拨,秦奏无疑更在意他现在的说法,他脚下加大了力度,那双被踩在脚下的手已经从死死挣扎变得无力。   “他会比从前更爱我。”秦奏说,但这与其说是反驳,更像是不愿意认输的辩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在虞清心目中的地位,他也无时无刻地不在想,虞清真的会喜欢他吗?   连脚下的人似乎都察觉到他的不自信,粗喘着气笑起来。   秦奏踩上另一只手,白石书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房间外的虞清听着突然传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只有那间房亮着刺眼的灯光。   他拍了拍因为惊吓而猛烈跳动的心脏,然后握紧了拳头,心想:秦奏是在里面看电影吗,为什么要在地下室看电影?   他步子很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等他来到没有关严实的房门前,隐约能听见秦奏说话的声音,里面似乎不止他一人。   虞清抿了下唇,圣诞节啊,秦奏居然和别人在一起,还骗他说在加班。   “秦奏,你居然骗我……”他猛的推开了门,未说出口的话在看清房内景象的时候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处。   虞清瞪大了眼睛,房间内,明晃晃的灯光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见秦奏在虐待别人。   红色的血迹蜿蜒流淌在地面上,一大片,被人踩的变了形的手无力垂落在地,青青紫紫还带着红。   而秦奏的脚还踩在地上人另一只手上。   虞清吓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奏。   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看见秦奏脸上也闪过惊惧,然后迅速遮挡住身后的景象,眼前的动作仿佛放慢了一般,虞清没看清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是谁,他只听见秦奏用他熟悉的嗓音喊自己:“清清。”   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人低低笑了几声,笑声让虞清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虞清被吓到了,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会是他的秦奏,他看不见秦奏身后的惨状,可那副画面已经深深记在他的脑海,此刻挥也挥不去。   “秦奏,你在杀人?”虞清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只感觉眼前的秦奏是那么陌生,甚至让他有些害怕。   秦奏赶忙将房门关上,两只手握住虞清的肩膀,心脏陡然一空,他低下头认真地说:“我没有杀人,他没死,清清,你别怕我。”   虞清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但他力气太大,没有成功,只能颤着身体,说:“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他身上都是血。”   “清清,那是他做错了事,他不该对你起不该有的念头。”秦奏觉得心脏跳的让人心慌,他不死心地解释着,希望虞清能够理解他,又或者忘记方才的景象。   可他也无比清醒地知道,他完了。   果然,知道屋里究竟是谁的虞清最终也只是颤抖着唇,然后质问他:“可你明明跟我说过的,你只会用合法的手段。”   “你说这里是仓库,你说你今晚只是在加班,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可你在骗我。”   秦奏深吸了一口气,对,他的确说过,他骗了虞清。   他说过很多谎话,虞清每一次都相信了,可偏偏有一句真话,虞清怎么也不肯相信,他说自己和过去不是一个人。   他一直想不明白虞清为什么不相信,不过现在不重要了,因为他的清清在他的怀里说:“你别碰我。”   秦奏只能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怀里的人转瞬间便跑远了,他知道,虞清永远不会喜欢他了。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满手血腥的人,他的清清胆子太小,和他不是一类人,他喜欢的只会是那个拥有一切的人,永远不会是他。 第25章   虞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他只觉得脚底怎么踩也踩不实,眼前怎么看也看不清楚,飘忽地像是在做着一场不想做的梦。   他将房门紧锁,隔着一道门,他能听见属于秦奏的脚步声在一点点靠近,复杂的情感在内心交织成一张网,几乎要将他牢牢捆绑住。   他从未见过地下室内的那副场景,也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害怕,本能的觉得秦奏不该那样做。   他认识的秦奏不会那样高高在上地踩在别人的手指上,也不会露出那副偏执又阴冷的表情,地下室那一瞥的场景让他想起原著中对于秦奏的描写,冷血的,没有感情的,阴狠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秦奏一直说的那句话,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虞清不敢去思考,他害怕得到那个他不想知道的答案,可如果这个秦奏真的和过去不是一个人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他在大脑里一遍遍比对着过去的秦奏和现在的秦奏的区别,可能是因为有了怀疑,他总能找到许多的不同来。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些不同只是小部分,更多的地方他们是一样的,比如不耐烦时会敲桌子,比如爱吃醋,比如生气或是难过时只要抱一抱他就好……   他一条条数着这些相同之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他躲在被子里,柔软被褥不管朝他传递着温暖看,但他还是冷的发抖。   今晚是圣诞夜,他以为他会和秦奏在一起,再不济也会独自一人睡一个好觉,可现在他却害怕地不敢动弹。   秦奏站在门外一直注视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深褐色的木门沉重庄严,他轻轻握上门把手,没有拧动,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秦奏苦笑了一下,虞清不想见到他了,这分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还是会觉得心痛。   他突然有些怨恨上了白石书,如果没有这个人,虞清永远不会见到今天的这副场景,也不会怕他。   明明在白天的时候,虞清还主动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圣诞活动,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会不会更进一步?   秦奏忍不住去想那些可能,可他同样也知道,更该怨恨的是自己,他有千万种方法瞒过虞清,又或者不把人带到秦宅处置,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可能是心存侥幸,又或许是连他的内心都在急于求证虞清究竟会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他。   如今事实明了了,结果出来了,他伤害了虞清,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就放在书房,但秦奏没有去拿的想法,他只是静静站在门边,背靠着冰冷的木门,闭上了眼睛。   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点点降低,门外站着的人没有丝毫离开的准备,门内的人抱着枕头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睡意。   终于,圣诞过去了。   今晚的虞清没有礼物,只收到了一份噩梦。   黑色夜空逐渐有了光亮,虞清的眼皮开始下沉,一夜过去了,困倦的身体终于熬不住,他保持坐着的姿势不安地睡过去。   秦奏抬头看着从窗台照进来的晨光,今日又是一个雨天,他动了动发麻的腿,地上的烟头四处散落着。   早起的管家从楼下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这个时间,不管是秦先生还是虞先生一般都还未起,谁能站在那里呢?   他心里带着警惕,时刻准备着联系那位功夫最好的陈姓保镖。   等上了楼,看清门边站着的人后,他松了一口气,紧随着的是疑惑。   “秦先生,今天起这样早是有什么事吗?”管家问道。   秦奏抬起头,他没说话,只看了一眼。   管家心头一震,看秦先生的穿着似乎还是昨日的那一身,眼中还带着明显的红血丝,这难道是一晚上没睡?   他朝关着的门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担心:“秦先生是在这里站了一夜吗?虞先生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   这一次,秦奏终于有了反应,他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说:“不会的,他不会心疼我的。”   一听这话,管家便知道他们一定是又闹矛盾了,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前两日好不容易看着和好了些,这是又发生什么了?   或许是秦先生今天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从前和妻子闹矛盾的自己,他胆子大了些,说出放在平日根本不敢劝导的话。   “秦先生不要这样说,您和虞先生这样多年的感情了,不管发生什么,虞先生都会原谅你的。”   秦奏抬起头,却半点不见被宽慰到的模样,反而瞧着更加伤心了些,他语气不明地轻声问:“是吗。”   “是的呀。”管家肯定地说。   “你先下去忙吧。”秦奏说着抬起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白石书身上的血液,黏腻的让他心中发颤。   黑色皮鞋上,他好像还能感觉到当时的触感,手掌踩上去的感觉和踩着一只易拉罐没什么区别,但他突然惊慌了起来。   他从身上翻找着手帕,从身边去找一切能擦拭的东西。   一番寻找无果后,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客房,率先地,就将那双鞋子给脱下,然后冲进了浴室。   虞清怕这些,那他洗干净这些痕迹,他的清清可以稍微不怕他一点吗?   流水不停地重刷着身上的痕迹,秦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人也和他对视着,他仿佛看见了那个秦奏在朝他露出不屑的笑容,就如他对白石书露出的一样。   他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偷,妄图偷走不属于他的宝物,但小偷终究只是小偷,被发现的那一刻,他的宝物也将离他而去。   不,他绝不允许虞清从他的身边离开。   秦奏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砰地一声砸向那个仿佛朝他笑着的男人,镜子不堪一击地出现蛛网状的裂纹。   小偷又怎么样,只要能拥有,那就足够了。   即便再过难熬,时间也依旧过得飞快,直到午时,秦奏也没有见到虞清的身影,餐桌上只有他一人,他开始担心起来。   “他一上午都没有出来过吗?”秦奏朝一旁的管家询问。   “一上午都没有人见到过虞先生。”管家和身边的人询问了一遍,最终得到个不太妙的答案。   秦奏站起身,径直上了楼,卧室的房门始终关闭着,他尝试开门,又想起门被反锁了,于是,他只能不停的敲门。   “清清,你醒了吗,出来吃饭好不好?”秦奏出声哄到,他知道虞清现在可能不想见到他,但虞清身体本来就一般,昨天受了惊,今天又不吃饭,他实在担心。   喊了几遍,卧室内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秦奏又拍了几下:“你不想见我,我可以进书房,但你要按时吃饭,清清,听见了就回答我一声,不然我会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他趴在门边等着虞清的回应,等了片刻却依旧静悄悄的,他不知道虞清究竟听见了没有,可他害怕,万一虞清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秦奏转身从书房找出了钥匙,他动作很急,弄出的声音很大,按理说虞清听见开门的声音怎么也该有回应的,但直到门开了,秦奏都没有听见虞清说过一句话。   秦奏有些焦躁地冲进了房间,一进门便见虞清侧躺在床上,身上连个被子也没盖,只可怜巴巴地蜷缩着,怀里还抱着个枕头。   秦奏赶忙上前查看。   虞清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估计因为昨晚哭过的原因,眼睛直到现在还有些红肿,此刻正昏迷不醒地缩在床头。   “清清。”秦奏喊了一声,他朝一旁的管家喊道:“快去给金沐晴打电话。”   “好。”管家见状心中也焦急起来,急忙去了。   秦奏将虞清搂在怀里,又将被子盖到虞清的身上,一番动作下来,怀里的人终于有了要苏醒的迹象,只是病的严重,迷迷糊糊看不清人,还开始说起了胡话。   “秦奏。”虞清喊道,他声音本来就是柔软的,此刻有气无力的样子更是让心疼。   “我在。”秦奏紧紧抿着唇,他是真的错了,他从始至终就不该因为乱吃醋的原因惹虞清伤心,更不该因为想要证明自己和那个人的不同,而去做些什么。   虞清觉得他和那个人是一个人又怎么样呢。   虞清喜欢的是那个人又如何呢?他们本就是一对爱人,他才是插入其中的第三者,他只要好好扮演那个人就足够了,不该妄想去真实拥有。   难道他做了这些证明自己是不同的事情,虞清就会转过来喜欢他吗。   昨夜他更是错的离谱,想处理白石书他手下有的是人,虞清好不容易主动邀请他,他为什么要拒绝?   秦奏嗓子干涩的吓人,他几乎不敢去触碰虞清的脸,不敢去量一量虞清的体温,他担心自己手上那擦拭不掉的鲜血会染脏他,还担心虞清会睁开眼厌恶地朝他说:“别碰我。”   “秦奏,我好想你。”怀里的人靠在他的颈窝轻声地呢喃。   他的身体僵硬了,半晌后又苦笑一声,加重了搂着虞清的力道,然后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分明是中午时分,光线却阴暗的很,从窗边透进来的光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照亮,秦奏点亮了那盏兰花灯,看着窗外暴雨如注。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直直看着坠落的雨滴,怀里的虞清已经没再说话了,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的肌肤。   金沐晴来的很快,她提着药箱,一走进卧房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从不怀疑秦奏是爱虞清的,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比秦奏看见的更多。   偏执和疯狂不仅不会让一个人爱上你,还会给你的爱人造成伤害。   眼前这幅场景,她几乎在得知秦奏失忆的时候就有所预料。   秦奏在他们这些朋友面前是不加掩饰的,欲望和阴狠是他的固有色,只有在虞清面前时,他才能遮盖掉那层颜色,去做一个表面的正常人。   因为虞清和他们这些人不同,他只是一个娇气的胆子有些小的普通人,普通人看见血腥和暴力是会害怕的。   金沐晴将床沿上坐着呆愣的男人从虞清身旁拉开,秦奏任由她的动作,只红着眼站在一旁看着她检查病情。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金沐晴看了眼温度计上的数字,39度,高烧。   秦奏想起上一次他的回答,他说自己从不后悔,嘴角泛起一丝苦意,他看着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虞清,嗓音因为一夜没睡变得嘶哑:“是,我的确后悔了。”   金沐晴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没再说话,只专心去检查虞清的病情。   半晌后,她确定下来,说:“高烧,先用酒精擦一下身体吧,你来还是我来?”   秦奏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虞清现在还愿不愿意让他触碰,可他却又不想让别人去碰虞清,最终,他道:“我来吧。”   “行,速度快一点。”金沐晴点点头,转身开门出去了。   秦奏手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抖,或许是因为床上的人即便发生了昨夜的事情,动作间也依旧对他满怀信任。   他知道信任不是对他的,可他依旧对此感到从心底涌上来的满足。   蘸了酒精的棉球带着凉,触碰到床上人的肌肤时,虞清便是一颤,他睁开眼,眼睛因为红肿有些难受,视线不甚清晰,朦朦胧胧地只看见一个人影。   “秦奏。”虞清难受地喊了一声,他头有一些疼,十几年来的习惯让他养成了在难受时去寻找秦奏的本能。   正在擦拭的秦奏手一顿,帮他把被子盖到颈下,道:“我在,是不是有点冷?”   开了空调的房间温度刚刚好,虞清摇摇头,伸手便去抓他的手,那双手很凉,和平常时不太一样。   记忆在这一刻骤然复苏,虞清想起了昨夜的事,他手上不自觉便用了力。   干涩的嘴唇死死抿起,虞清垂着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连握着手也逐渐松开,整个人都在写着“排斥”二字。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虞清闷声闷气地说。   秦奏闭了下眼,无声将东西收拾好,从喉咙肿挤出一个字来:“好。”   虞清的手抓着被子,骨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原本哭的红肿的眼睛此刻忍不住又是泛起了泪光,他根本不知道秦奏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他们认识了十九年,他也努力了十九年,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想的只是远离原剧情,不去和秦奏有什么瓜葛,他胆子小,他害怕会走上原剧情的结局。   可后来,他发现秦奏和书中的反派是不同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着普通人的感情。   于是,虞清想试着去改变他,他想,秦奏还这么小,只要他每天都跟秦奏在一起,不让他去经历原著中的那些事情,那秦奏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书中的那个人。   十九年来,从刚开始的虞清想要去保护他,再到后来秦奏主动反过来保护自己,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不能用简单的词去形容。   他眼睁睁看着秦奏走上了一条和原著完全不同的路,也和秦奏步入爱河,他以为,会永远这么下去的,他以为,原著剧情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可是昨夜发生的事情,让他发现他的努力好像白费了。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努力没用而生气,也不是单纯看见秦奏那个模样而害怕,他只是通过昨天的那一幕,好像看见了原著中的剧情在向他招手。   好像看见秦奏最终被大火焚烧,好像看见自己死在医院。   他睁开眼,望着秦奏的背影,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喜欢的秦奏会毫不留情地踩上别人的手指,将猩红的烟头按灭在别人的身上。   眼前的人究竟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吗?   虞清忍不住去想,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着魔了,不然怎么会把秦奏那句离谱的话放在心上,怎么会在心底开始慢慢相信。   虞清咬了下唇,他问道:“秦奏,你之前说你和过去不是一个人,是真的吗?”   柔软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卧室,秦奏说不出话来,他在脑海中想到了无数种他回答“是真的”的结果,每一种都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回答了,虞清会毫不留情地和他结束。   他滚动着喉结,那个他曾经想让虞清相信的事实,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它将带来的结果。   秦奏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卑劣的,可或许他骨子里就流淌着卑劣的血,就流淌着欺骗的基因,天生就追逐着对他有利的做法。   他睁开眼,不用回头,他都能想象到虞清此时一定是流着泪却对他满眼信任。   “我骗你的。”秦奏听到自己这么说着,那声音虽然沙哑,却半点没有说谎的心虚,自我厌弃感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天生就是个无耻的人,也根本没有资格去看不起白石书,因为他们一样。   虞清说不清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究竟是什么感受,可能也没什么感受,他只是正面躺着,看着阴暗的天花板,然后说:“好,我信你。”   秦奏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不想去追究,他想,就这一次,他就再无条件地信任他这一次。   “你出去吧。”虞清说着便擦了擦滑落到眼角的泪,他此刻浑身都难受,骨头连带着肌肉都带着酸痛的感觉。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接着进来的是很轻的板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沐晴。”虞清喊着站在面前的女人。   金沐晴叹了一口气,半跪在长毛的地毯上,抬起手将虞清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整理好:“小清,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问你,但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知道吗,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虞清点点头。   “难受就对了,我不用听你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秦奏犯的错,既然是他犯的错,要惩罚也该惩罚他,你呢,就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让他一个人难受就好。”金沐晴点点他的额头。   虞清抬起自己发软的胳膊,问她:“我是不是发烧了。”   “是啊,39度呢,等会记得吃药。”金沐晴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看了看卧室,问他:“不是说养了只小猫吗,怎么没看见。”   虞清坐起身,视线搜寻了片刻,最终也没找到小小的身影,他有些着急了,想起自己因为秦奏的事情,回到房间时就有些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小小关在了外面。   金沐晴连忙按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让人帮你去找,它叫什么名字?”   “小小。”虞清说着又补充道:“是一只黑白花纹的缅因。”   “好好躺着啊。”金沐晴说着就起身。   走到门外,看着一直站在门边既不进来也不离开的秦奏,她挑了一下眉,说:“小清养的猫咪不见了,帮忙找一下。”   秦奏朝卧室内看了一眼,床上的虞清正看向窗外,他心里有些疼,但依旧如同得了什么圣旨一般,出去找猫了。   秦家太大,秦奏将整栋楼都找了一遍,却连只猫毛都没看见,他突然有些后悔对小小那么凶了,起码如果小小和他关系好的话,他喊一声应该会有些反应。   此时下着雨,花园内积出了一个个小水坑,秦奏打着伞,穿梭在一棵又一棵花树间,伞面时不时就触碰到低矮的枝叶,哗啦一声,雨水啪啪打在伞上。   秦奏一直弯着腰,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此时,无数的水滴落在他的身上,他本就穿的不厚,不多时,衣服便湿哒哒地粘在肌肤上。   天气严寒,湿透了的衣服如痛一块冰,逐渐的他连手上都被冷的泛起了青。   他不知道小小的喜好,所以他只能每一个地方都去看一看,生怕自己错过了哪里。   管家远远看见秦奏,连忙撑着伞过去,一见秦奏浑身湿透,心急地不行:“秦先生,您衣服都湿了,要找什么吩咐我一声就行了。”   “小小不见了。”秦奏依旧继续着寻找的动作,他不准备让别人帮忙,这是虞清让做的事,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仿佛只要找到猫,他的虞清就能稍稍原谅他一点。   管家见劝不动,便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去默默地找。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秦奏不知道自己在花园找了多久了,只能感受到身体越来越冰。   雨水落在他的头发上,顺着下巴一直没入衣领,在这样的一个冬天,每一滴水都带着刺骨的寒。   等走到地下室时,秦奏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他又恢复如常,然后从呼啸的风声和磅礴雨声中听见了一声细声细气的猫叫。   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秦奏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走到地下室,果然见到一只猫咪蹲在一旁,他突然想起虞清曾和他说起过,小小讨厌水,或许是因为外面下了雨,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不愿意出去。   “小小。”秦奏伸出手,指尖刚一接触到猫咪柔软的长毛,下一刻就落了个空。   小猫咪很是警惕地匍匐在地上,盯了秦奏一眼转身便要跑。   秦奏皱皱眉,他不讨小动物的喜欢,小小更是讨厌他,他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暗的吓人,找猫咪花了很多的时间,他还不知道虞清现在如何了。   “小小过来,我带你找清清。”秦奏咬了下牙,看着防备他的猫咪努力压下自己的焦躁。   不知道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猫咪实在不想再待在地下室了,这一次小小没再抗拒他的动作。   秦奏松了一口气,他怀里抱着猫,雨伞便不再方便拿,垂眼再一看身上已经湿透,索性直接弃了伞,直接淋着出去,又想起怀里的猫怕水,于是他直接脱下了外套罩着这只麻烦的猫咪。   雨下的太大,雨滴打在身上都带着疼,秦奏就这么直接出了地下室。   一直在其他地方的管家注意到这边的景象,连忙将伞撑在他的头顶,只是秦奏走的快,管家有些跟不上,伞有与没有倒也没什么区别。   抱着猫的秦奏回到二楼的卧室,门没有关。   虞清刚吃完饭,正坐着和金沐晴说话,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眉眼之间升起了笑意,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高高肿起,让秦奏不敢去看。   察觉到门边的动静,虞清转过头,只见秦奏浑身湿透地站在门边,头发上还不时往下低着水,怀里抱着一团被西装外套遮住的东西。   虞清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他从未看见过这么狼狈的秦奏。   西装外套下的小猫咪终于忍受不住,挣扎着探出了头,一见到虞清,便轻巧地跳下去,直奔他的怀里。   虞清抱起小小,门边的秦奏还没有离开,他张了张唇,却没说话。   秦奏将垂落在额头的湿发捋起,他没有进门,隔着不远的距离,声音因为寒冷有些颤抖地说:“小小应该没事,你不用担心。”   虞清抿着唇,瞥过眼睛不再看他,耳边能听见那个人离开的脚步声,直到再听不见后,他才移回视线,在门边的那一块木地板上看见了一摊水渍。   怀里的猫咪身上很是干燥,完全没有被雨水打湿,他垂下头,小小朝他喵喵叫了两声,不太明白他此刻是怎么了。   “它长得和你说的一样漂亮。”金沐晴出声道。   虞清被唤回注意力,小小长得的确好看,是一种贵气的漂亮,不清楚它的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根本想象不到它会有多粘人,几乎要躺在虞清的怀里不下来。   “怎么想起来给它取名叫小小?”金沐晴问道。   虞清的手指轻轻穿过小小的长毛,温暖的柔软的猫咪让人心都软成一团:“他胆子很小。”   金沐晴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人一猫,他们是那么的相似,脆弱而又温暖。   等到夜晚,虞清的烧就退下去了,只是身上依旧难受,金沐晴已经离开,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听着下了一整天的雨声,小小时不时便要叫上几声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虞清转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银色的戒身上镶嵌了一颗蓝色宝石,素净简单。   房门被人敲响,虞清眨了下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敲门的一定是秦奏。   打开门,果然是他。   虞清还在生着气,他任由秦奏进了房间,看着他坐在自己面前,然后故意不去理他,也不去看他。   秦奏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指尖不安地摩挲着,片刻后,他说:“清清,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情了,好吗。”   话音落下,他又干涩地补充了一句:“你别怕我。”   虞清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戒指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道线,这是他自己设计的,秦奏说他会一直带着。   他也的确一直带着,即便是现在失去记忆的状态,那枚戒指也依旧待在他的手上。   “清清,你别不理我,和我说说话好吗?秦奏的声音带着恳求,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比起虞清疏远他,他更怕的是现在,虞清怕他,不愿意理他。   心脏紧缩成一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揉搓着那团软肉。   秦奏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在过去,他每每见到失恋的人痛哭流涕时,都觉得是他们太过软弱,可如今,他发现这种心脏传来的钝痛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难熬。   不知道等了多久,虞清终于说话了,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白石书呢,你还把他关在那里吗?”   秦奏见他愿意理自己,赶忙说:“我已经让人送他离开了,你放心,那些伤可以治好的。”   “我知道了。”虞清点头。   气氛又变得沉默下来,秦奏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信徒,在等着他的神明审判他的罪究竟值不值得被原谅。   “那清清你……”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审判结果,秦奏忍不住出声,可最终还是没问出口,虞清不会和他和好的。   虞清抬眼,床头的兰花灯色调温暖,他看着秦奏变短了的头发,又看着他那双似乎还染着血的手,片刻后,他移开眼睛,说:“秦奏,我们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好。”秦奏一口应了下来,此刻,别说是去看医生了,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我困了。”虞清说。   秦奏知道他不会愿意自己留在这里,便站起身,关门离开了。   虞清盖上被子,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的原因,到了夜晚,他没有一点睡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白天里有金沐晴在这里陪着他,可以让他短暂地不去想关于秦奏的事情,可到了夜晚,他便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在过去秦奏是不是也做过许多昨夜那样的事。   只是过去,他骗过了自己,这一次,恰好让自己发现了。   夜色越来越深,虞清最终紧紧皱着眉,睡过去去了,他睡得很不安稳,过去发生的事情和昨夜的事交织在梦中,一幕幕来回切换,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次日,虞清醒的很早,他想今天就让秦奏去看心理医生,他想不管秦奏如何,他都愿意陪在他身边,让他好好治病,不要走上原著的结局,因为,或许也只有他能让秦奏收敛些了。   预约的心理医生已经来到了秦家,虞清没有去看,他坐在花园的长廊上逗着小小玩。   小小很喜欢待在花园,他是个闲不下来的猫咪,除去待在虞清怀里的时候能安静外,大多数它都是上蹿下跳的。   不多时,他便看见管家带着心理医生过来了,算了算时间,他和秦奏不过呆了半个小时。   “秦奏他怎么样?”虞清问道,他不清楚秦奏那晚对白石书的做法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只能去一点点尝试,去排除到底有什么因素在里面。   “秦先生他防备心很重,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会逃避正面回答。”医生说。   虞清没有意外,他知道秦奏肯定会这样做的,他也没有失望,只点了点头,让管家送人离开了。   书房里的秦奏站在窗边,从这里刚好能看见坐在亭廊里的虞清,他看了许久,一直等到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才回过神。   打开手机,是过彦发来的消息,他已经解决好了白石书的事情。   秦奏的指尖划过联系人,最终停留在金沐晴的联系方式上。   他想了一整晚,他知道虞清已经开始慢慢相信他和那个人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如果这放在之前,秦奏只会觉得高兴,因为,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可如今,他却开始恐惧被虞清知道这件事,他能够想象到,虞清看着他的冷漠眼神,一定比现在还要让他忍受不了。   他给金沐晴打去了一个电话。   很快,就听见金沐晴的声音:“秦奏?”   “是我,之前不是说要再做个检查吗,不如就今天吧。”秦奏说。   “可以,怎么突然想通了?”金沐晴。   “到了再和你说。”秦奏挂断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的手死死攥着,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他会努力扮演那个人的。 第26章   虞清坐在他的画室内,大大小小的画框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地面上,他却一眼没有去看,也可以说是故意不把目光落在那里。   他喜欢画画,最喜欢画人,而秦奏自然就成了他唯一的模特。   钢琴旁,湖边,书房,那些画几乎包括了秦家的每一个地方,大大小小的回忆也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浮现。   虞清一向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但此刻坐在画架前的他怎么也静不下心,颜料盘里的颜料怎么也调不出他想要的颜色。   啪地一声,他将画笔放在了颜料盘上,笔身瞬间被染上了暗红的颜色,看着像极了那晚见过的鲜血。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不好的记忆忘记,他开始怀念那个没有失忆的秦奏,因为在过去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是平和宁静地生活过来的。   画室的门被人敲响,虞清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个人只会是秦奏,于是他声音冷淡地说:“什么事?”   秦奏从那些没有遮挡的画上扫过,然后暗沉着眼眸,扶在门边上的手紧了紧,他轻声说:“之前说要去医院复查的事,你……还愿意陪我一起吗?”   虞清终于转过头愿意直视他了,只是脸上带着轻微的嘲讽,还有疑惑:“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去复查,不愿意恢复记忆吗,不是说过去那些记忆不重要吗?”   他是真的疑惑,明明当时说的那样真切,那样想让他接受,为什么短短几日又变了呢?   秦奏没有说话,他紧闭着唇,那双细长上挑的凤眼专注地盯着他,虞清看不懂他眼睛中富含的复杂情绪。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回答,虞清站起身,将画笔和颜料盘放到桌面上,手指上因为动作不慎沾染上暗红的颜色,他一边垂眸擦拭着,一边带着恳求地说:“秦奏,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吗?”   虞清觉得自己和秦奏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明明是那样薄,可却让他们之间陌生了许多。   虞清不再像过去那样一眼就能看穿秦奏的想法了。   “清清。”秦奏皱起了眉,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和虞清说,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这么将这件事骗过去,他不愿意和虞清越走越远,只能用谎言去维持着这段关系。   他看上去有些痛苦,很久之后,虞清也没有听见他给出回答,只是说道:“我似乎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   虞清愣住了,他站在画架前紧紧盯着秦奏,但秦奏却躲避开他了他的目光,转而走向不远处的一幅画前。   那同样是以秦奏作为模特的一张画,深夜的窗前摆着一架钢琴,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恰好照到正在弹钢琴的人脸上,美好的如梦似幻。   “我想起的记忆里,这是在我们结婚之前你画的,就是在这一晚,我向你求婚了,弹得曲子是梦中的婚礼。”   秦奏的手指抚摸过冰凉的画,指尖最后停留在画上人的脸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张脸,可虞清画里的他却有种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温情。   他从那个人的日记中看见过这一晚的描述。   那个人说:“当清清真的点头同意的那一刻,我觉得心脏处那一直空缺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我开始畅想婚礼,畅想未来,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憧憬,因为在往后的一生中,都会有他的参与。”   嫉妒是他看见那些文字时产生的唯一情绪,但现在,心里终于出现了另一种,酸楚。   “你真的想起来了?”虞清不敢置信地问,他猛地看向那副画,那的确是婚前画的,曲子也是秦奏说的那一首。   只是他不太敢去相信。   他张了张唇,冰凉的手指拉过秦奏的手,热流穿过肌肤传递到心尖,他抬着头,目光直视着秦奏的眼睛。   “你还想起来什么了?”虞清问道。   秦奏却苦笑着摇摇头,说:“目前只想起这些,记忆太过零碎了。”   虞清舔了一下唇,他完全忘记了方才问秦奏的那些话,满心只想着秦奏快要恢复记忆的事情:“你刚才说什么时候去复查?”   “就今天,好吗?”   虞清重重点头,他吸了吸鼻子,这样久时间的委屈在这一刻纷纷涌上眼睛,让他眉眼之间都泛起了红。   外面还飘着雨丝,虞清却已经等不及了,他急着想要去见到金沐晴,想要知道秦奏说的究竟是否属实。   医院距离秦家不远,虞清坐在副驾驶上,两只手握着安全带,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秦奏,抿了下唇,带着浅淡的笑意。   这个时间,金沐晴刚好也在医院,她远远看见两人后,不着痕迹地朝秦奏皱了皱眉。   虞清没有留意到,他太急于知道结果,就连等在金沐晴办公室的时候,他都是紧张扭着自己手指的。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等待的时间太过难熬,虞清咬着唇,将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忆了一遍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很快就要结束,他马上就可以和秦奏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而CT室内的金沐晴,却看着手中的片子,抬了抬下巴,口中问道:“不解释解释?”   秦奏笑了一声,却没如她所说的解释,反而问道:“你只说血块有没有消退的迹象?”   金沐晴扬了扬手中的片子,薄薄的单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笑了笑,说:“完全没有呢,所以你为什么要骗他?”   “是不是只要那些血块消了我就一定会恢复记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一直都没有失忆?”秦奏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   金沐晴也不在意,她早就喜习惯奏这副样子了,她交叉着手,半靠在机器上,闻言,抬了抬眼,扫了一下秦奏,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有可能,不过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要骗小清。”   “秦奏,他很信任你,你这样做就没想过万一哪天被他发现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吗?”   秦奏顿了下,垂着眼睛说:“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你有,只是不敢去选择。”金沐晴一语道破,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我不会帮你骗他的。”   “你不需要骗他,只要你不说,其他的我会解决。”秦奏跟在后面冷声道。   两人穿梭过长长的走廊,医院内白的耀眼的灯光照在秦奏的脸上,但他的眼中也反射不进一点光彩。   “沐晴,你帮我这一次。”秦奏说。   金沐晴回过头,她从未听过秦奏这样和她说话,这个人永远都是高傲的,请人帮忙这种事,他就是被人拿枪指着,都做不出。   金沐晴不知道他和虞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闭了闭眼睛,半晌后说:“行,不过先说好,我只帮你这一次,往后,只要他问起,我就绝对不会瞒着他,到时候你就是来求我也没用。”   “好,”这已经是秦奏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他点点头,同意了。   办公室内的虞清一听见门外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他就赶紧站起身,急忙询问情况。   金沐晴就如她所说的那般,只模糊说了两句,至于虞清以后会不会察觉出不对,有所怀疑,她不知道。   虞清没有发现她话语间的含糊不清,只满心以为再过不了多久,秦奏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他心情好上许多,连对秦奏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冷淡。   回到家后,刚好是晚饭的时间,虞清一边撸着小小,一边抬头看向秦奏:“我想吃你下的面了。”   病好后的第一顿饭是对方下的面,这是他们之间默认的习惯。   秦奏却连手指都僵了僵,谎言后的第一次考验就这么来了。   他不会下面,更不知道那个人做出的面会是什么味道。   虞清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他停下撸着小小的动作,疑惑问:“怎么了?”   “没事,我现在就去做。”秦奏连忙说。   虞清逗着怀里的猫咪,看着小小金黄色的眼睛笑着说:“小小,他很快就能全部想起来了,到时候,我让他给你做一只猫房好不好?”   这也是秦奏曾经说过的,他们之间约定了许多还未完成的事情。   秦奏转身听着虞清带着笑意的柔软嗓音,心中一片冰凉。   他进了厨房,先是问了做饭的阿姨知不知道过去他是怎么下面的,得到抱歉的回答后,他只能凭靠着直觉去做。   做一碗面的时间很快,虞清坐在餐桌上,面前是一碗卖相不怎么好的面,他用筷子夹了几根,柔软的面条沾着汤汁挂在上面,他吃了一小口。   “味道怎么样?”秦奏迫不及待地问,他心中忐忑着,甚至已经想好如果虞清觉得味道不对他该怎么回答。   回答他的是虞清轻快的声音:“还不错。”   秦奏垂下眼,他松了一口气。   虞清小口小口地将那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味道其实一般,但这已经是他的习惯。 第27章   他们之间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虞清不再那么地排斥秦奏的亲近,可两人中间终究像是隔了一层什么,生疏得很。   今天是周六,虞清该去画室给小朋友上课了,他照在镜子前,抬手摸了摸自己泛着红的眼睛,这几日哭的太多,眼睛还没有缓过来,眨眼的时候会有干涩的肿胀感。   他叹了口气,眼睛从镜子中瞥向身后的秦奏,那个人正在穿着大衣,瞧见他的目光,问道:“好了吗?”   虞清点点头:“走吧。”   他背着个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水杯,走起来的速度还有些慢,不声不响地像是个跟朋友闹矛盾的初中生。   等到了画室,刚一下车,秦奏便连忙跟到他身后:“清清。”   虞清转过头,他从秦奏的脸上看见了不安,这段时间他时常能从秦奏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他抿起了唇,微微低着头,说:“怎么了?”   “下班我来接你?”秦奏抬手将虞清的围巾整理好。   “好。”虞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秦奏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身体朝前微倾,高大的身影快要覆盖住虞清。   虞清的呼吸一顿,秦奏呼出的温热气流喷打在他的额头上,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见着一个吻就要印在他的额头时,他却突然转过了头。   “我快要迟到了。”虞清听见自己这么说,他的声音都是闷闷的,还带着点点委屈,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过去每一次分开时,秦奏都会轻轻吻在他的额头。而那个时候,他就会笑着挥挥手,偶尔也会回吻一次秦奏。   或许是因为秦奏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又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解开心结。   虞清把下巴抵在围巾上,他没抬头去看秦奏的表情,径直就去了画室。   画室内的霍醒和林眠趴在吧台上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讨论的很是热烈,面朝着大门的霍醒抬头望见了虞清,就是一抬手,喊道:“小清!你听说白石书的事了吗?”   虞清愣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他摇摇头,问道:“什么事?”   “白石书他那人死性不改,听说他又骚扰了什么人,前两天学校的通告都出来了,现在他被开除了。”霍醒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脸上满是喜气。   “不过吧,学校通告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他人,听人说到现在他的东西都还在宿舍里放着呢,估计是还要点脸,不敢去拿。”霍醒嗤笑了一声。   虞清闻言看向画室外,秦奏已经转过身了,但虞清看见他手上多出一根烟来,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拒绝吗,他怔怔地想。   “这对咱们来说是个不错的喜讯,小清以后就不用担心在学校会遇见他了。”霍醒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还在激动地说着,他一想起曾经和白石书当了那么久的朋友,心中就一阵发憷。   话说完,他没等到虞清的回答,再一观察,发现虞清的眼睛都带着红,但是吓了一跳:“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醒是个大大咧咧很难注意到别人情绪的人,而林眠,刚好和他相反,虽然有些冷淡不爱说话,但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别人的心情如何。   林眠抬手推了一下霍醒,霍醒猛地反应过来,闭上了还要追问的嘴。   “没什么事,就是没睡好。”虞清不自然地打开杯子,喝了一口水,他不会说谎,每一次都表现得很明显。   幸好林眠两人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他松了一口气,眯起眼,扬了扬唇,声音带着笑意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秦奏他开始慢慢恢复记忆了。”   “恭喜。”林眠朝画室外看了看,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虞清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接着就说:“我先去过去了。”   林眠点头,他能看得出虞清明显是有心事的,只是不愿意说,提起秦奏的时候,脸上虽然笑着,但远没有过去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开心,反而透出一股忧愁。   林眠是个很冷静的人,别人不愿意说,他就不去问,不想让他看出来,他也就表现出不清楚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霍醒,心里稍稍放心,这人根本没看出虞清有心事,还在因为秦奏的事为虞清开心呢。   教室内,虞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杯子里的吸管被他咬的变了型,不知道过了多久,教室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很快,稚嫩的说话声也响起了:“小鱼老师!我今天是第一个来的,是不是超厉害!”   虞清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棉服的小孩子正朝他跑过来。   “江江真厉害,老师有奖励送给你哦。”虞清收拾好心情,从自己背来的包里拿了几颗水果糖来。   “谢谢小鱼老师!我一定会收好它们的。”江江很是爱惜地将糖果都放进了口袋,末了还不放心地拍了拍。   他一见到虞清就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手,黏了一阵子后,他才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自己的小书包,拿出了一张画纸。   “小鱼老师,我画了一张画送给你。”   虞清笑着接过,小朋友的笔触还很稚嫩,线条也歪歪扭扭地带着童真,几乎把最鲜艳的色彩都涂在了画纸上。   “谢谢江江,老师很喜欢。”   江江却突然担心地说:“老师你的眼睛好红,是哭了嘛?”   虞清抬手摸了摸眼睛,他没想到会被小朋友看出来,他摇摇头,说:“老师没有哭。”   “妈妈说,不开心的人只要吃了糖就会开心了,小鱼老师,我把糖都给你,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江江抬着头,摊开的掌心放着方才虞清给他的奖励。   虞清怔愣着,看着那几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果糖,他的眼睛弯了弯,不再是之前带有心事的笑,他是真的很开心:“这是老师给你的奖励,老师现在已经没有不开心了。”   “那老师以后也不可以不开心哦,妈妈说,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不去想它,它自己就会飞走了”江江抱着虞清的腿,抬着头脸上带着严肃。   “好,老师记住江江的话了,以后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不去想它。”   听着这番话,虞清突然想通了,他和秦奏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通过一直回忆就能解决掉的。   秦奏对别人的生命太过漠视,那他就看着这个人就好了。   秦奏说从前说的那些不是一个人之类的话,是骗他的,那他也就接受这个事情,不去想秦奏为什么要骗他。   缠绕在心里几天的藤蔓终于缓缓退下,虞清觉得心口都松快了一些。   其他上课的小朋友们没过上一会也都来了,小朋友们都很乖,他看着他们画画,一整天下来,心都是平静的,竟然真的没有去想过秦奏。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小朋友,霍醒伸了个懒腰,画室里的小朋友很少,所以一般他都和虞清一起上课。   “今天秦奏也来接你吗?”看着神色带有倦意的虞清,霍醒随口问道。   虞清朝外望一眼天色,他点点头,冬天里天黑的早,路灯下沉寂的夜色被行驶的车辆打破。   等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门外恰好也出现了他熟悉的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秦奏说。   “没关系,刚刚好。”虞清将杯子塞进秦奏的手里,他抿了下唇,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秦奏低头刚接过,便见虞清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补偿给你早上的吻。”   吻一触即逝,等秦奏反应过来时,虞清已经跑远了,他抬起手,摸着似乎还停留着触感的下巴,眼神暗了暗。   杯子上的带子被他捏的很紧,已经现出一道道褶皱,他该高兴的。   黑夜中,秦奏端着一杯热牛奶抬起手敲响虞清的房门,他没等上多久,房门打开,露出的是刚洗完澡,浑身上下还带着水汽的虞清。   秦奏的视线从他泛着粉的肌肤上停顿了片刻,他说:“喝点热牛奶,睡个好觉。”   他没想进卧室,因为他觉得现在虞清可能并不想和他睡在一起,但出乎意料,虞清开口了,虽然不是邀请他回来住,但这已经是他很久没有感受到的。   “帮我吹头发吗?”虞清说。   秦奏滚动着喉结,手心都微微出了汗,他无端地有些紧张,还有些妒意:“好。”   虞清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他手里捧着牛奶,时不时便喝上一口,嘴唇周围多了一圈白色的奶泡,他舔了舔唇。   吹风机带来的热风让他缩了缩脖子,他们两个人靠的很近,让虞清能感觉到秦奏身山传来的体温,以及指尖穿过他的头发时的轻颤。   秦奏从镜子中看着他的动作暗了暗眼眸,洗发水的味道氤氲在他的鼻尖,指尖上潮湿的发丝逐渐没了水意。   他想起昨日虞清的话,又回忆着那本日记中看见的内容,说:“明天一起帮小小做一个猫屋好吗?”   虞清握着牛奶杯的手紧了紧,他舔了下唇边的奶渍,说:“好啊。”   等到那一头又密又厚的长发终于吹干,虞清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秦奏将人抱到床上后,就半跪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许久后,他伸出手,很轻地扶过虞清的唇瓣。   秦奏回忆起今晚的那个吻,他心里有些疼,虞清对他的态度变好了,他终于愿意亲近自己了。   他探过身,将自己的下巴印在虞清的唇上,不偏不移地恰好是今晚被亲过的地方,短短的两秒钟,让他眼底升起了笑意,好了,亲吻被覆盖住了。   这样,不论那个吻是给谁的,他今晚都有了。   --------------------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28章   秦家大多数时间都是静谧的,因为虞清和秦奏都不喜欢有太多人的原因,所以秦家的佣人很少,每天的日常打扫过后只会留下一两个人。   后花园处有片湖,湖边沿着湖畔的形状建了长长的通廊,一直延伸到远处,而在另一头,就是秦家的地下室。   自从那天过后,虞清就再没有去过那里,就连花园的那一边也去的少了,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往那里看,也不去往那件事想,时间久了,他好像真的不会再想起,心中的刺好像不再存在了。   小小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格,因为之前秦奏在阴雨天将它带回来的原因,如今,他胆子大了许多,对秦奏的态度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敌视。   最直接的结果就导致如今整个秦奏都是小小的地盘,一个不注意,虞清就找不到它。   不大的一只猫三两下就从虞清怀里跳下,然后灵巧地几个跳跃,等虞清跟过去一看,早没了小小的身影。   虞清拿了根猫条,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去找。   “小小,这里有你最喜欢的金枪鱼哦。”找了许久也不见踪影,连小零食的诱惑也没有吸引导它。   虞清站在最后一个没有找过的房间外,这是秦奏的书房,他咬着下唇,抬手敲门的动作维持了许久最终也没有落下去。   门关着,小小应该不在这里。   还未来得及转身,门便突然被人打开,隔着一道门框,虞清愣愣的眼神便陷进了秦奏的眼中。   他们离得很近,虞清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眼前人的下巴,他撇开眼,声音有些不自然:“小小在你这里吗?”   话音落下,伴着秦奏轻轻地“嗯”声,一同响起的是小小细声细气的叫声。   虞清顺着声音低下头,便见小小靠在秦奏的脚边,正用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清清,我已经让人把地下室封上了。”秦奏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像是不敢提及这件事,生怕触及虞清的伤口。   虞清蹲下身,小小一见他伸手便灵活跳到他的怀里,他打开那根猫条,被零食引诱的小小舔舐着,时不时便要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等小小吃了一半,他才像是终于想起了秦奏刚才的话。   “我知道了,秦奏,你能答应我以后都不再做那种事情吗,即便别人犯了错,也不代表你能动用私行。”他的声音很轻,但秦奏却听的很清楚。   “我听霍醒说,白石书已经被学校劝退了,是你做的吗?”他抬着头问道。   秦奏应了一声。   “这就已经是他的惩罚了,秦奏,我不想看见你手上沾上鲜血,所以,你能保证吗?”   “清清,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只要你别怕我。”秦奏的语气带着急切,脸上满是恳求。   虞清看着他的这幅表情,只觉得呼吸一滞,他的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不管是他认识的那个秦奏,还是书中描写的黑化反派,这个人都不该是这幅小心的模样。   虞清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一些。   秦奏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也依旧弯下了腰。   虞清微微朝前,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对方的,他能感受到秦奏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再接着的是有些粗重的喘息。   嘴唇被人咬了一下,很轻并不疼,这个人连接吻也像是在进攻,猛烈地如同猛兽终于尝到了可口的食物。   片刻过后,虞清的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两人的喘息声互相交融,亲密地在唇瓣间缠绕。   虞清擦了擦嘴角,他眼睛里带着笑意,是秦奏最想见到也最喜欢的模样,说话时因为刚刚亲吻的原因还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了力气:“这是给你的奖励。”   秦奏眸色暗沉,汹涌的情/欲在眼底翻滚,他看着像是虞清泛着粉意的脸,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身体也燥/热的厉害,他伸手将领口的扣子解开,没了那层束缚,终于好上一些。   虞清已经半趴在秦奏的腿上,四周空气都变得粘稠,他伸出手,握着秦奏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身旁的小小偷偷将一整根猫条吃了个干净,此刻正窝在一旁好奇地盯着两人。   虞清脸一红,他猛地坐起身,说:“不是说要给小小做猫屋吗?”   秦奏带着不悦地眼神扫向小小,但到底还是咬着牙看着那个打扰到他们的罪魁祸首说:“好,现在就去给它做。”   上午的阳光洒在花园里,虞清站在一旁看着秦奏动用那些工具。   说是自己动手去做,但实际上已经让人按照图纸切割好了木板,两个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按照图纸去上螺丝了。   虞清第一次动手去做这些,秦奏怕他弄伤自己,也只让他在一旁帮忙递一递螺丝。   冬天的阳光晒的人一阵发困,虞清坐在草地上看着秦奏忙活的身影,他怀里抱着小小,不多时眼皮就开始沉重起来。   秦奏正拿着木板在分辨该放在什么地方,虞清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见了过去。   秦奏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的,虞清小时候养了一只仓鼠,那是他养的第一只小动物,自然爱惜的厉害。   秦奏便自己动手给小仓鼠做了个小房子,那个房子比现在给小小的这个要小的多,但却是实实在在从头到尾都是秦奏一个人做的。   因为第一次做,动作太过不熟练,虞清记得他有好几次组装反了木板,然后又拆开重新组装,来来回回折腾了很长时间,后来连手上都磨出泡。   眼前的秦奏动作依旧是生疏的,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虞清瞥过眼,声音闷闷的,他看着远处的湖畔,说:“秦奏,我们有时间回福利院看一看好吗?”   秦奏手上动作一顿,他本就做这些事情不熟练,此时听了虞清的话,便有些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来,木板上一根长长的木刺扎入了指腹。   “怎么突然想回福利院?”秦奏问道,他不喜欢那个地方,但那个地方留给他的记忆又是最深的。   小小的福利院,幼年的他,还有那个世界的幼年“虞清”。   “虞清”从小就长得好看,粉雕玉琢地像是一个瓷娃娃,所有的人都喜欢他,很是自然地就成了整个福利院的老大,而秦奏,他不爱说话,小的时候又实在是不太出众,脾气还倔的很。   “虞清”很爱招惹他,很喜欢号召其他人一起抢他的东西。   他和福利院的阿姨们告过状,但可惜“虞清”很会说谎,又有其他“人证”,自然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他没经历过这个世界的事情,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福利院是否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但总归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因为,他不曾和虞清一起度过。   虞清还在望着湖,声音飘浮在空中,用不了多久便被风吹的消散:“沐晴之前说过,多接触接触过去的地方对你恢复记忆有好处。”   秦奏觉得指腹那根刺实在扎的太深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么疼,他苦笑了一声,很久没有说话。   虞清的手指在小小的长毛里穿梭而过,轻轻扶摸着它柔软的颈项,听着小猫咪呼噜呼噜的声音,他问道:“你不想早点恢复记忆吗?”   “好,我陪你去。”闻言,秦奏答应了。   虞清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一开始的确是不太确定秦奏究竟有没有如他所言在慢慢恢复记忆,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巧了,让他不得不怀疑一下。   可金沐晴的话打消了他大半的疑虑,紧接着秦奏也的确在日常中说出过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   于是疑虑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是对于秦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全部恢复的担心。   不多时,小小的猫屋就出现了大致的形状,只需要再将外轮廓搭建好,这个小屋便做好了。   小小似乎察觉到这个东西是做给自己的,它兴奋地从做出的甬道内爬来爬去,那里特意做的细长狭窄,小小很喜欢。   虞清本来看着它高兴的模样也觉得好玩,一转头却发现秦奏的指腹都流起了血。   他皱起眉,拉住这个人还想要继续的手,很是严肃地说:“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猫屋还没做完。”秦奏说。   虞清抿起唇,他发觉到现在的秦奏将自己放的很低,他眼里流露过一丝心疼。或许,那几天他不该表现得那样排斥的。   “我帮你上药,猫屋今天不做了,好不好?”虞清说。   秦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就这么被虞清拉着,一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卧室。   卧室内,看着正专心帮自己上药的虞清,他心里有些痒,秦奏全部的情绪好像绑在了虞清的身上,虞清的一句话让他心痛,一个动作又让他充盈。   他突然觉得扮演那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顺手搂住了面前虞清的腰,两个人慢慢地贴近,他的视线前方是那张双人大床,想起他如今住着的冰冷客房,他微眯起眼睛,说:“清清,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过委屈可怜,让虞清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虞清将他的伤口用创可贴包扎好,探身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软绵绵甜呼呼地说:“那我要先收取报酬哦。”   “给你。”闻言,秦奏眼中再不复之前的深沉,阳台处传来的光将那双黑色瞳孔照的晶莹剔透。 第29章   虞清很少会接到田合笙的电话,他们之间联系得不多,大多数都是偶然遇见,以至于当他今日见到那个熟悉头像亮起在整个屏幕上的时候,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被秦奏半搂在怀里,身后的人自然也能看清手机屏幕,虞清能感觉到秦奏搂着自己腰的手不自觉用了力。   他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就这么靠在秦奏的怀里接通了田合笙的电话。   田合笙一向是温和有礼的,声音也带着他独有温润感,这种感觉虞清很少在其他人身上见到:“小清,我姐姐这两日想起家里还有些小小曾经的衣服,不知道你今天有时间吗?”   虞清抬眼看向秦奏,不出意外的,从他眼眸中看出了醋意,他安抚地拍了拍秦奏的手背,才接着对田合笙说:“有空啊,你要来看看小小吗,它很乖。”   那边的人沉吟了一阵,很快又接着回答道:“那我直接去你那里吧。”   虞清刚一挂断电话,秦奏便将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闷闷地说:“清清,我不想见到他。”   “可是如果我和他一起出去玩的话,你会更不开心吧。”虞清故意道。   可能是因为秦奏恢复了一点记忆的原因,他从秦奏的身上终于看见了和过去一样的影子,这让他有些激动,心里也起了逗他的心思。   过去,秦奏也是特别爱吃醋的,不过和前段时间不同,秦奏的吃醋大多是带着故意伪装的可怜,会用委屈的口吻去说这件事,绝对不会要求虞清不准去见谁。   虞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秦奏强硬要求他只会觉得不开心,这幅委屈可怜的样子反倒让他心里满满的愉悦。   秦奏的呼吸喷打在他的耳际,他觉得有些痒,伸手挠了挠,指尖刚触碰到耳廓,就被人给捉了去,随之附上去的是暗含着浓烈占有欲的亲吻。   两个人闹了一阵,不多时,便听见门外管家敲响了房门,几声咚咚响,他就站在门外开口道:“虞先生,田先生已经到了。”   卧室中的虞清闻言推了推身旁的秦奏,秦奏今天异常的粘人。   “听见没有,合笙已经来了。”   秦奏声音冷淡,他起身的动作闲适缓慢,还不忘整理整理自己凌乱的袖口,察觉到虞清不满地目光,他扬了扬眉,道:“那就让他在楼下等着。”   虞清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田合笙,他似乎天然地对田合笙带着不满,就连吃醋也比对其他人来的多,明明他和田合笙之间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   虞清不知不觉间就问出了声:“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秦奏从小抽屉里找出一根发带来,动作斯文地站在虞清身后,将那头黑长的发丝松松地束了起来,他动作熟练得很,等整理好了发丝,他才慢吞吞地点点头。   “是挺讨厌。”秦奏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他不只是讨厌田合笙,他更多的是担心,实话说,他和田合笙之间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都没太多牵扯,和田合笙有牵扯的一直是虞清,他太担心虞清会喜欢上这个人了。   闻言,虞清抿了抿唇,他没有继续探究,毕竟田合笙是他的朋友,不是秦奏的,他抱起不停喵喵叫的小小就准备下楼去见田合笙。   客厅中,田合笙坐在沙发上,他手中持着一只蓝白花纹的瓷杯,红茶氤氲出奶白色雾气蒸腾在半空之中。   听见楼上的动作,他笑着循着声音看过去。   “合笙。”虞清的身后跟着不太乐意的秦奏。   “小清。”田合笙说着瞧向虞清怀里的猫咪,小猫咪也认出了他,眯着眼睛叫了两声也算是打了招呼。   田合笙抬手揉了下小小的头,不太确定地说:“它好像胖了些。”   “我也觉得,抱起来都觉得有些重了。”虞清蹲下身,想让小小自己跳下来,可爱偷懒的小猫咪瞪着双无辜的金眼睛,就是窝在怀里不愿意动。   秦奏轻轻“啧”了一声,一双暗眸就扫了过去,他从前的威力在小小这里还残留了点,不等虞清说话,自己就不情愿地迈着小步子下来了。   田合笙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动作,笑了笑,说:“我听小眠说,秦先生已经开始慢慢恢复记忆了?那就祝秦先生早日康复吧。”   虞清偷偷瞧了眼秦奏的神色,他没从秦奏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秦奏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面容冷肃。   他没有说话,他的直觉告诉他,秦奏如今依旧在意着恢复记忆的事情。   田合笙没再这件事上多言,他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句,便将他带来的东西递给虞清:“这些都是从前我姐姐自己设计的,上一次她没有想起来,如今发现了觉得继续留在她那里太过可惜,就让我带来给你。”   虞清接过,他也曾想过给小小设计衣服,只是今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还没有来得及。   “对了,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她那里还有几只幼犬,你要是喜欢可以过去挑上一只。”田合笙说着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小狗!   虞清亮了眼睛,他转头望向秦奏,声音甜丝丝地撒着娇说:“要不要一起去?我想看一看嘛。”   秦奏抬眼,虞清的眼睛太亮了,让他想忽视都不能,他是不太希望虞清和田合笙有太多牵扯的,可此时此景,他实在不忍拒绝,一转头看见小小正对着他的高傲眼眸,他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过去如何,刚好我也有时间。”田合笙提议道。   虞清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拉着秦奏便准备同田合笙一起出发。   虞清是没见过田合笙的姐姐的,只从田合笙和林眠的口中听说过几次,知道她名叫田合筝,是个性格大方开朗的女人。   田家包括田合笙在内一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这位田合筝小姐是老三,田合笙最小。   虞清想了许久也未从他那忘得差不多的原著剧情中想到关于田合筝的事。   路途不远,午后的阳光洒在庭院内,让虞清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被秦奏拉着,等见到了田合筝,他感觉到秦奏有一瞬间握紧了。   虞清有些疑惑,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便见到长相温婉的田合筝旁坐着的男人转过了身。   “你就是小清吧,我听合笙说你很喜欢小动物,猫咪送给你我也放心啦。”田合筝笑着道,又想起身边还有一人便介绍道:“这是岳寒山。”   虞清抿起唇,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些腼腆,眼前的人是主角攻,秦奏曾带他一起去看过这个人的赛车比赛。   当时夜色太深,看的不太清晰,他又比较困,此时虞清才终于看清楚岳寒山的长相,长眉入鬓,有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处有颗不甚清晰的小痣,即便是没有表情也总带着几分桀骜。   “你好。”岳寒山伸出了手,他穿了身夹克,脚上蹬了双靴子,更加衬的人挺拔,只是人有些懒懒散散的,是和秦奏完全不同的模样。   一双大掌伸到虞清的身前,只是还未等虞清握上去,身边就已经有人率先一步与之相握,一瞬即逝的握手,仿佛在担忧自己会碰到脏东西一般。   是秦奏。   虞清皱起眉,刚开口准备说话,秦奏却用另一只手搂上他的肩膀,朝一旁的田合筝点点头,就抬着下巴望向田合笙。   田合笙也不介意,回头道:“姐,那我先带小清过去了。”   “去吧去吧。”田合筝挥挥手。   在这样多人的面前,虞清不好去问秦奏,他将满腔的疑虑压在了心底,只无意回头时恰好望进了岳寒山朝这边看着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地金色眼瞳,很像他的小小。   庭院中的草坪上,有着几只幼犬正在上面追逐打闹,虞清在一旁看的心痒痒的,他喜欢这些小动物,可爱地让他心软。   草坪上的几只小狗都是蝴蝶犬,耳朵上的毛很长,直立着像是一只翻飞的蝴蝶,狗狗们还小,连叫声都还带着奶音,也不怕人,看见有人过来打闹着就朝别人腿上蹭,一个比一个积极,仿佛争宠一般。   虞清小心地抬手抚摸了一下,狗狗立刻就翻过身呜呜咽咽地叫着,动物摸上去都是毛茸茸还带着温度,相似地手感让他想起了家里那只猫咪,他突然有些心虚。   小小那么黏他,见到他带了其他动物回家,只怕是要生气的。   思索了片刻,虞清抿起唇,尽管心里多有不舍,但到底还是觉得小小更加重要些,他只和狗狗们玩了一会,便跟着秦奏回去了。   刚回到家,小小便飞奔而来,对准的就是虞清的怀抱。   只是冲击过来的动作刚一接近虞清便戛然而止,鼻尖轻嗅了几下,那双黄金色的眼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高傲的猫咪转过头,迈着优雅步伐转身而去,喉咙中还发出不爽地喵喵声。   果然生气了,虞清可怜巴巴在身后呼唤,小小回头看了一眼,却始终趴伏在楼梯处,尾巴时不时摇上几下,不见愿意原谅的样子。   秦奏看着默默闷气的小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他可还没忘记这只猫霸占了虞清多少个夜晚,或许今天就可以将猫窝搬出卧室。   他此刻心情前所未有的好,除去今日见到了个臭虫外,这一整日,他同虞清的感情可以说是飞速进展。   虽说因为扮演那个人的原因,心中还有些不甘,但今日的亲吻足以抵消。   况且时日久了,恐怕连虞清自己都分不清那些亲昵究竟是对那个人还是对他的。   田家,岳寒山在虞清离开后也随之告辞,田合笙倒了一杯热茶,吹开飘飘荡荡的茶叶,他抿了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这样熟悉了?”   “几日前我去医院做检查,碰巧在路上遇见了他,与他聊过几句,我还以为是你同他熟悉呢。”田合筝疑惑道。   田合笙垂了垂眼,他与岳寒山从未有过交集,他细想了片刻,记起关于岳寒山的传言,他心中升起了警惕,口中冷淡道:“既然你我都与他不熟悉,往后还是少跟他交往吧,下次记得身边多带上几个人。”   “我用得着你说。”田合筝翻了个白眼,她突然兴致高昂了起来:“小清是不是走啦,我问你,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我记得你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人家都结婚了。”田合笙摇摇头无奈道。 第30章   虞清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福利院了,他和秦奏小时候待的这所福利院位置偏僻,设施也不够完善,不过经过这样多年了,环境已经发生了大改变。   虞清拉着秦奏的手,幼时的记忆在进入这里时占满了整个脑海。   秦奏眉眼带着阴郁,他的掌心是虞清柔软的手,虞清的手很小,让他可以完全包裹起来。   冬日的暖阳照在福利院的围墙上,秦奏莫名觉得多了几分冷意。   两人的是视线从“白山福利院”的门牌上扫过,虞清兴致盎然地模样让秦奏心口有些疼。   “看到这里你有觉得熟悉嘛?”虞清眉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秦奏。   那种期待的表情让人根本不忍心说出他不想要的答案,秦奏移开眼,躲避过那道视线,他做的很自然,仿佛只是因为想要搜寻记忆而观察四周。   雪白的围墙,顶上有砖红的瓦片,和他记忆中的是那么不同,又是那么相似。   “是有一点熟悉。”秦奏沉沉地回答。   肉眼可见的,虞清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笑吟吟地说:“那我多和你说说从前的事,好不好?”   秦奏眯了眯眼睛,手指摸索着虞清柔嫩的肌肤,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将内心全部的不快都随着那股气息一起吐出来,接着他点点头,应下了:“好。”   绵软的似乎浸了蜜糖的声音说着一件件关于过去的事。   秦奏的思维变得飘忽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觉得自己真的只是失忆,他的小妻子在耐心地帮他找回过去。   “看,那里。”虞清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秋千。   “想玩吗?”秦奏猛然间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嘴角方才露出的笑意,他心情沉了又沉。   他可以接受扮演那个人,却无法接受自己沉溺于那个角色,无法区分真实。   “不要啦,我才不跟小朋友抢玩具呢。”虞清说,接着他又开始继续自己方才想说的话。   “以前的时候,这里也有一个秋千,虽然呢,没有这个好看,但所有的小朋友都很喜欢他,因为太受欢迎,大家一致决定约定好每个人玩耍的时间,然后按照顺序玩。   每一次到你的时间了,你都不去玩,把时间让给我,所以当时好多小朋友都想和你做朋友,这样他们也就有双份的时间了。”   不远处的秋千被小朋友们荡起来,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   看着那个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秋千,秦奏随着虞清的话同样也回想起了过去。   那份记忆和虞清说的很是相似,他从来不荡秋千,属于他的那份时间向来会成为“虞清”的,不同的是,虞清记忆中的是那个人是主动,而他则是被迫。   关于福利院的回忆仿佛都带着沉重的灰色,秦奏的耳边响着虞清说着过去的声音,他只是听着,也觉得那些事都带着绚丽的色彩。   虞清只顾说着话,没有注意到秦奏的沉默。   穿过这片用来游戏的场地,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虞清回过头,是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子,只是他并未见到过,觉得很陌生,他抿了下唇,下意识朝秦奏的身边靠了靠。   “是不是不认识我啦,我是虞琳呀。”女生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爽朗的气质,见虞清似乎还未想起来,她吸起腮帮处的肉,顿时一张小圆脸就显得清瘦了许多。   虞清终于从她脸上看见了熟悉的模样,他笑了笑,说:“我想起来了。”   “我在那边观察你好一阵了,总觉得眼熟,后来一问阿姨,果然是你。”虞琳说着瞧了瞧秦奏,看了半晌,说:“这个是小奏?”   虞清点头,从前他和秦奏在整个福利院说得上熟悉的,当属是虞琳,虞琳比他们两个大了几岁,在福利院中,像他们这样健全的孩子算是少数,虞琳也曾被人想要收养过,只是她自己却不愿意。   “你们两这是?”虞琳看向两人一直拉着的手。   “我们结婚了。”虞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你们两个小时候就喜欢黏在一起,那时候玩游戏都是你扮新娘,他扮新郎,我小时候就觉得,你们两站在一起可好看了,真的,想想也只有他最配你了。”虞琳笑道。   虞清却抬眼瞥了一眼秦奏,他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人,秦奏也很是早熟,现在想起来,他们两人居然能愿意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也是很神奇。   “不说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小清咱们以后联系啊。”没说上几句,虞琳便匆匆忙地摆手准备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虞琳突然想起件事,她回过头,朝虞清说:“对了,阿姨说这几日一直有人来查关于你的事情,小清你关注一点。”   “好,谢谢琳琳姐。”虞清愣了一下。   秦奏也皱起眉,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虞清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福利院,父母也早就离世,自然不能来查他的信息,而会这么做的人,就显得很可疑。   虞清握紧了秦奏的手,他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可秦奏给他的安全感太足,那只包裹了他半个手的大掌,正源源不断地朝他传递着热量,心底的那些忐忑不过片刻就消散的干净。   “先回去。”秦奏低头看着虞清说。   “好啊。”虞清点头。   出来不过半日,想到这一趟没让秦奏想起一点过去的事,虞清有些失落,他一向是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的,情绪刚一升到心头,就已经被人发现。   秦奏知道虞清带他来福利院的目的,更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可秦奏无法像是之前一样去骗他说自己想起了过去的事,因为他真的不是那个人,他无法空口说出那些记忆,只能卑劣地从日记中窥伺到一些过往,然后吐出一句又一句的谎言。   他已经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心脏有没有在痛,或许它无时无刻不再痛,让他习惯到开始分不清。   秦奏观察着虞清的神色,他说:“清清,恢复记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来。”   “可是……”虞清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可是”二字挂在了嘴边,他许久也没有想出反驳的理由。   可是什么呢,他的确太着急了。   虞清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身前系好的安全带,自从知道秦奏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后,他就总是想要秦奏快一点回到过去的样子。   那件事给虞清带来的影响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释怀。   午夜梦回,他偶尔也会梦到秦奏满手鲜血的模样,他太害怕了,害怕秦奏真的走到原著的结局。   他迫不及待地将过去的事情都说给秦奏听,迫不及待地从他身上找寻过去的痕迹,   为此,他下意识地忽略了秦奏的想法,明明秦奏之前是那么排斥恢复记忆,可现在,秦奏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边说起过自己的想法了。   他想了许久,抬起头看向正沉默开车的秦奏,他不知道那张沉静的表情下是否和他一样在难受着。   他不想秦奏难受。   虞清的唇瓣紧紧抿起,因为用力变得有些泛白,过了许久,他说:“秦奏。”   “嗯?”   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虞清喊了他的名字,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给虞清回应。   虞清觉得眼眶开始发热,鼻头也开始变得酸酸的,他说:“那我以后不说过去的那些事情了,好不好?就像你说的,恢复记忆是一件很慢的事情,我们顺其自然吧。”   “好。”   秦奏握着方向盘的手抓紧了,他觉得一股热流流入了心底,他又觉得自己太过卑劣,分明知道虞清听见他这番话会产生的反应,他还是说出了口,也分明知道虞清不想看见他难受,他依旧故意将那一面展露出来。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平稳行驶,虞清有些累了,他靠在车窗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天空一点点变暗,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等到了秦家,虞清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秦奏小心将他身上安全带解开,没有喊醒虞清,直接将人抱下了车。   可虞清睡得并不安稳,刚一动,便醒来睁开了眼睛。   虞清一只手揉着双眼,一边打了个哈欠。   “吃完饭再睡。”秦奏温声道。   虞清点头,他其实也有些饿了,饭菜已经准备好,囫囵吃完一顿饭,粗糙地洗漱一遍,虞清躺在床上,不过几分钟就睡得昏沉。   可能是今天睡得太早的原因,等到午夜,虞清却突然醒了过来。   黑沉沉的卧室内,虞清刚准备点亮床头的那盏兰花灯,却突然听见身旁的秦奏问道:“怎么突然醒了?”   昏黄的灯光照亮虞清的面容,他转过头,只见秦奏靠在床头,身上虽穿着睡衣,眼中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虞清有些奇怪,他靠在秦奏的怀里,背后是秦奏温暖的胸膛,他问道:“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有点睡不着。”秦奏说,并不只是今天,他已经连续很久这样没有睡意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是会做各种奇怪的梦。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每虞清和他说起那些事情,到了夜里,他就会梦见那个秦奏的模样。   身体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的灵魂,在向他挑衅,告诉秦奏,那些记忆是属于他的,秦奏永远夺不走那些回忆。   秦奏几乎不敢闭眼,如果说白日里的所有温情让他沉溺,夜晚的噩梦就让他重新清醒,他痛苦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痛苦地看着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虞清。   因为他发现,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愿意扮演那个人去换得虞清的亲近。 第31章   会议室中,秦奏正听着工作人员汇报项目进展,他工作的时候一向是面无表情的,因为长得显凶,外加一些似真似假地传言,让不少人都有些怵这位年轻的掌权者。   台上的人刚说完,秦奏点点头,那人就松了一口气,连忙准备结束。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过彦瞧了一眼秦奏的神色,走到门外,看见小助理正捧着手机:“怎么了?”   “虞先生打来的电话。”小助理说。   过彦点点头,拿着手机回到会议室内,弯腰在秦奏耳旁道:“小清打来的。”   闻言,秦奏放下手中一直转着的笔,接过手机,一边起坐走到窗边,一边转头朝其他人道:“你们继续。”   此时正是傍晚,路边的灯光早已亮起,一颗颗暖黄的圆形路灯从眼下一直延长到看不见的远处,细碎的微光照在他神情柔软的脸上。   电话还没有挂断,秦奏嘴角挂着笑容,接通后,朝手机那边喊道:“清清。”   虞清不常给他打电话,他们之间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在白天里需要联系他时,虞清也一直是给他发消息的,因为虞清说,怕打扰到他的工作。   “秦奏,你还在上班吗?”虞清的声音很轻。   “在开一个会。”秦奏说。   “哦。”虞清一边清洗着手上的画笔,一边问道:“那天琳琳姐说的事情,你有查到吗?”   他本来已经忘记,是今天和虞琳聊天的时候,虞琳好奇问起,他才想起来,他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涉及到他的事情,秦奏都会很重视的,可是这件事已经过了一整个星期,他都没有听秦奏谈起过。   秦奏的呼吸顿了一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说:“不用担心,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已经警告过他了,相信他不会再继续了。”   含糊不清的三言两语让虞清皱了皱眉,当听见最后一句话时,虞清拿着画笔的手停滞了,他屏住呼吸,犹疑地问道:“你没対他做什么吧?”   回答他的是秦奏的一声轻笑:“放心,没做什么。”   虞清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这一点带跑了注意力,根本没发现秦奏其实并没有回答究竟是谁在查他的过往。   手中的画笔全部被清洗干净,虞清将手上的水珠擦干,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小想你了。”   秦奏抬手摸了摸下巴,小小想他?那只猫如今只怕是根本不想看见他,他声音带着笑意说:“我很快就回去,只小小想我了,你呢?”   “我也想你了啊。”虞清大大方方地道,他上午时从秦奏的书房发现了一件衣服,一整天心里都痒痒的。   秦奏满意地看着腕上的表,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那一个小时之内,你就能见到我了。”   “那一个小时之后,你如果还没有回来,是会有惩罚的哦。”虞清喜滋滋地说,心里已经怀满了期待。   “行。”秦奏一口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秦奏脸上的笑转瞬间就消失的干净,转而皱起了那一対剑眉,眼神中是令人看不透的晦暗。   进行到一半的会议变得难熬起来,秦奏的脸色深沉,让整个会议的速度快了一半,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在沉思的人究竟有没有认真听他们的发言,只偶尔能听他点出几个重要的点。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下班吧。”   三三两两的人逐渐离散,下了班的过彦恢复到朋友的姿态,他看着一直坐在会议室没有动作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就想通了缘由。   他伸手敲响桌面,等秦奏回过神抬头看向他时,他问道:“小清问你那件事了?”   “是。”秦奏后靠着椅背,会议室的灯不知被谁熄灭了,此刻整个房间都昏暗的看不清别人的神色。   “你没告诉他?”过彦肯定地说,他皱起了眉,满脸地都是不赞同。   秦奏沉默着没有回答,打火机啪嗒一声轻响,火苗照亮了他暗沉的眼眸,香烟升起点点红光,在唇边不停闪烁着。   “这是小清的事情,他有权知道。”过彦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件小事,秦奏却怎么也不愿意告诉虞清。   秦奏又何尝不知道他该告诉虞清,他像是一只一无所有的巨龙,猛然间找寻到了一个属于他的宝物,便从此心怀警惕,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宝贝,毕竟他只有那一个宝贝,而他的宝贝又是那样好。   岳寒山,秦奏的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上一世这个人像疯了一样处处和他作対,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公司上的竞争关系,现在想来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如今明秦和他没有任何的竞争,这个人依旧如同上一世一样在探查着虞清的信息。   上一世,秦奏対那个“虞清”一向是不怎么关心的,也是直到最后才发现“虞清”和岳寒山早已勾连到了一起,他知道他的清清不会做出那些事,可他总是忍不住担心岳寒山会勾走他的清清。   他突然发现之前就不该为了解决田合笙而带着虞清一起去看赛车比赛。   他心里暗骂一声,不是说岳寒山対田合笙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吗。如今,岳寒山和田合笙半点动静也没,反倒看上了他的虞清。   秦奏的食指无序地敲打着桌面,嘴边的香烟逐渐燃烧干净,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虞清还在家等他回去,他的眼尾重新沾染上笑意。   虞清抱着小小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秦奏回来的影子,他有些不高兴地抿起唇,秦奏対他食言了,不过想起马上他就可以惩罚秦奏,他又期待起来。   天空逐渐暗沉,虞清等人等的都开始阵阵发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外面传来的汽车声。   他猛地站起身,就朝门外跑,小小吓了一跳,喵喵两声就跟上虞清的脚步。   “迟到了哦。”虞清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刚下班回来的秦奏。   秦奏身上还穿着他标配的黑色西装,虞清装模作样地抬起他的手,看着腕上的表,轻咳一声说:“让我看看我们秦总迟到了多少分钟,哎呀,整整十五分钟呢,秦总,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任君处置。”秦奏好笑的摸了摸鼻子,满心都在想着:他的清清怎么会这么可爱。   虞清拉着秦奏的手直接就进了书房,一进门便能看见桌上摆着的一套东西,黑色的皮质带子,银色的金属锁扣。   “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真是想不到啊,秦总买来这些东西偷偷放在书房是想干什么啊。”虞清微微眯着的眼睛满是笑意,像是一直偷了腥的小猫。   秦奏挑眉,一根手指挑起带子中间的银色圆环,这是一个由三根带子组成的背带,而桌上还有与它配套的黑色绑腿枪套,以及一个项圈。   “难道不是清清想看的吗?”秦奏的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   虞清一愣,想起自己曾经是和秦奏说起过,不过那都是秦奏失忆之前的事了。   他脸一红,瞥过眼睛,声音支支吾吾地说:“反正你说的任由我处置,快去换衣服!”   “遵命,我听清清的话。”秦奏故意逗他。   虞清等到秦奏去换衣服后,他拍了拍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吐出一口气,他太想看秦奏穿那身衣服了,秦奏身材很好,光着身体穿上那件背带,露出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他光是想想,就有些上头。   虞清小跑着回到画室,将自己的全部装备都搬到书房去,他准备好好画下来。   不过片刻,门被敲响了,虞清几乎立刻从沙发上弹跳起身,但不等他开门,秦奏自己就进了书房。   如虞清想象的一般,精壮的身材被展露的一览无余,肌肉的形状漂亮到完美,银色的圆环在右边的胸膛上方被光照的闪闪发亮,和他一同闪烁着的是项圈上垂到锁骨处的银质挂坠。   修长笔直的腿上穿了一件合身的西装裤,大腿根部绑上了枪套,脚上蹬了一双短靴,再搭配上秦奏那有些坏的俊美长相,简直完美。   虞清激动地拉着秦奏地手,将人按到沙发上:“快,摆个姿势。”   闻言,秦奏听话地抬起手扯了扯手上的半指手套,他轻扬着眉,耐心等待他的清清接下来的动作。   虞清抱着自己的画板,已经目不转睛地开始他的创作。   沙发上的秦奏轻轻“啧”了一声,他拧着眉,失算了,他以为自己牺牲色相能换来虞清的主动亲近来着,没想到,虞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画画。   行吧,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   秦奏站起身,刚朝虞清那边走了一步,便听虞清猛地叫停道:“别动别动,我还没画好呢。”   秦奏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只是看着虞清的眼神越来越暗沉,没想到这真的是个惩罚。   “清清想看的我都穿了,那宝贝什么时候穿我想看的呢?”秦奏说。   虞清摸了摸鼻子,想到曾经秦奏贴在他耳边说的话,他打着马虎眼:“这个啊,那就得等看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满意了。”   ——   清晨,虞清慢条斯理地喝完阿姨熬的浓厚的粥,他倒了一杯热水,捧到秦奏的面前,说:“你该吃药啦。”   几日前,因为他们胡闹的原因,秦奏穿着那件几乎没有的衣服让虞清画了许久,导致他现在有些感冒。   秦奏扣出几粒药丸,伴着水喉咙滚动几下,就齐齐吞了下去。   他放下杯子,扣上胸前衣服的扣子,敲了下虞清身前的桌面,道:“该送你去画室了。”   虞清听话地背起包,他现在対秦奏有些自责,所以很听他的话。   短短的一段距离,冷风愣是吹得人脸上发疼,虞清见秦奏依旧穿着平日里较为单薄的衣裳,他轻抿了一下唇,将自己颈间的围巾挂在了秦奏的脖子上。   “今天好冷的,你感冒还没好。”虞清说。   “谢谢清清。”秦奏抬手摸了下虞清的脸,发现有些凉,好在已经上了车,可以开空调。   没过上多久就到了画室,秦奏本想送虞清进去的,却被一把按住,虞清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声音绵软软地说:“别送我了,你赶紧回去吧。”   寒风吹的树枝哗哗作响,秦奏抬手摸着围在自己颈间的围巾,鼻尖还能嗅到上面残留的气息,他笑了笑,等看着虞清进了画室,才满意开车离开。   虞清如今已经习惯来画室给小朋友们上课了。   画室里的小朋友们都特别乖,很少会发生打闹,各个都是小天使,还会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零食送给虞清,虞清被他们弄的总是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冬天格外地冷,分明还没有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虞清却已经感觉到温度已比往年低了许多。   他抬着头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灰蓝色的天空上有着大片的阴云,团聚在一起的云朵很快就被风吹散。   即便身处温暖的画室内,也能感受到呼啸的寒风。   虞清和霍醒送走最后一个小朋友,霍醒套上棉服,哆哆嗦嗦地跟和他打了声招呼,就盯着寒风回宿舍了。   整个画室只剩下虞清一个人,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一口喝下去,肚子都是暖的。   虞清一边望着门外,一边转着手中的手机,秦奏今天来的好迟,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   考虑再三,鉴于上一次秦奏就是出车祸失的忆,他最终还是觉得安安静静在这里等着比较好。   一杯咖啡喝完,画室门口停下一辆车,虞清眼睛一亮,刚起身还未走两步,就突然发现这辆车并非秦奏的。   车内的人摇下车窗,虞清离得太远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只隐约觉得那人是在看自己。   虞清皱了皱眉,警惕升上心头,他没去管车上的人究竟是谁,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将画室的门给关上了。   画室的门是玻璃的,即便关上,也能清楚地看见外面,那辆车一直没有开走,就那么静静停在那里,让虞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   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心脏在见到那辆车的车门打开时骤然紧缩在一起。   画室外的岳寒山在见到虞清将门紧缩的时候轻笑出了声,想不到虞清还挺警觉。   他下了车,此时天空飘飘荡荡地竟下起雪来,盐粒儿一般大小,落在他穿着的皮夹克上时会啪嗒作响,岳寒山抬起手,弹了弹肩上的雪,然后敲响了画室的门。   虞清在看清岳寒山面容时心就放下了一半,他虽和岳寒山不过见了一面,但想着这人好歹也是原著中的主角攻,不会対他做什么。   门打开,虞清有些疑惑地说:“画室下班了,你找谁?”   “当然找你。”岳寒山很是自来熟地径直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然后四处瞧了瞧,终于找到一次性的纸杯,又很是自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找我做什么,我们好像不认识吧。”虞清说。   岳寒山没回话,反而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朝虞清招呼道:“别站着,坐啊。”   见虞清依旧站在原地,满脸警惕地望着他,岳寒山勾唇笑了笑,他分明有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却莫名有些邪气:“小笨蛋,我不会対你做什么的。”   “你才笨蛋呢。”虞清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到底心里放松了许多,找了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要跟你单独见个面可真不容易,秦奏把你看的太严了。”岳寒山喝一口水,感叹道。   “你见我做什么?”虞清皱起眉,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口袋中的手机适时发出一声响,虞清拿出来一看,是秦奏发来的消息。   “清清対不起,今天可能不能去接你了,我让司机过去接你好吗?”   虞清猛地抬头看向岳寒山,手不自觉地握紧,冷声道:“你対他做什么了?”   他本就不是柔和的长相,只是平日里在秦奏身边爱撒娇,才显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此时,因为担心秦奏,眉眼之间是少有的锋利。   岳寒山不紧不慢地说:“别这幅表情,他给我找了那么多麻烦,我不过是送还给他一点,放心,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这样说,虞清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他夺过岳寒山手中的杯子,直言道:“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岳寒山挑了下眉,他两腿交叠,脚尖还时不时轻晃两下,脸上一派的兴致盎然:“来见一见我的小未婚妻。”   虞清愣住了,连手指都僵在了半空中,他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対面的人,最终才不得不确定他方才没有听错。   “我已经结婚了。”虞清亮了亮手上的戒指,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才不信呢,原著中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他连亲生父母都没有,哪来的未婚夫。 第32章   岳寒山轻笑了一声,他摇摇头,道:“我知道,我也没有找你履行结婚约定的意思。”   虞清张张口,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心中只着急秦奏,根本不想同岳寒山在这和他说什么子虚乌有的未婚夫,这没有意义。   岳寒山好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摆在桌面上,他抬了抬下巴,指尖推着那张照片一直放到虞清的面前,他才抬起手,看着虞清道:“你先看看这个。”   虞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疑惑地拿起那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泛着黄,头顶亮白的灯光打在上面,将照片上女人的脸照得雪白,像是发着光。   照片是合照,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头上戴着同色的发箍,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在她身后的是穿着深棕色夹克的男人,正低头望着女人。   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但虞清知道岳寒山想给他看的并不是这个,他的注意力落在照片中两人的脸上。   女人长得很温婉,有着一对秀气的柳叶眉,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整个人像是一个娇贵的大小姐。   而男人的长相要显得冷肃的多,脸上没有表情,只眼睛因为垂眸看女人的原因,里面满是柔情。   虞清抿了下唇,不用岳寒山提醒,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和他们长得很像。   虞清的长相眉眼是随了那个男人,不笑的时候是带着冷的,嘴巴和女人很像,笑起来时连小动作就如出一辙,带着点娇气和天真。   更重要的事,他们和虞清上一世的父母长的一样。   虞清看着照片中的他们,他的眼眶有些发热,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太久,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的样子。   他们不如照片上的年轻靓丽,眼尾长上了皱纹,他们只是一对很普通的恩爱夫妻。   虞清闭上了眼睛,可是照片上的人和他们再相似,也不是他们,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有一对父母。   “你是说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虞清瞥过眼,提到父母这二字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脑海中上一世父母的模样与张韵诗虞父的模样来回闪烁。   “自然,我相信你看见这张照片心里也很清楚,你们长得很像。”岳寒山两手交叉搭在桌面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严肃地直视着虞清。   虞清没说话,书中说他的父母早已死在一场意外中,他穿越过来,福利院的阿姨们提及时也很确信地说,他的父母已经去世,而且他是被确认为孤儿且身边没有人能够抚养才被送往福利院的。   他现在23岁了,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说是他的未婚夫,实在有些可笑。   “仅凭长得像的话,那我恐怕不能相信。”虞清冷声说。   “的确,可惜你父母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岳寒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微微皱着眉,一副同样无奈的模样:“实话说,我失踪了20多年的未婚妻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很困扰。”   “那不是刚好,你只当做从没见过我就行。”虞清眨了眨眼睛。   “父命难为啊。”岳寒山摇了摇头,他手指敲击着沙发的扶手,悠悠地说着。   “你不用怀疑我是不是在骗你,我骗你除了多了个没什么用的未婚妻,什么好处都没有。”   “我的父母和你和父母是很好的朋友,两家在你母亲怀孕那一年就定下了婚约,不过很可惜,你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就出了意外。”   “我的父亲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不过他们只查到你被一对人家收养,等查清收养你的是谁时,那对人家早已经离开了云城,再没了下落。”   “他将云城附近的几个城市都翻了个遍,谁也没想到你居然被带来了荣城。”   岳寒山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虞清的神情。   但很可惜虞清只静悄悄地坐着,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在听着和他无关的故事。   岳寒山突然想起什么,划开手机,翻翻找找出一张照片来,他递给虞清,道:“对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可喜欢我了。”   他最后一句话就纯属胡说了,虞清看着照片上那只有三四岁的岳寒山,再一看闭着眼睛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哪里看得出什么喜欢不喜欢。   “所以呢,你找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虞清扫了一眼便没再细看。   他知道岳寒山口中说的亲生父母还有未婚夫什么的大概都是真的,到福利院查自己的恐怕也是他,不然秦奏不会表现得那么奇怪。   可这又跟岳寒山跑来自己身边说这些有什么关系?   岳寒山看出他对自己的不虞,也不在意,只正色道:“我父亲想见一见你。”   “不见。”虞清果断拒绝着说,别说他就一穿越过来的冒牌人,就是他真的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他也不想和岳寒山有所牵扯,他已经有了父母,他不想让张韵诗伤心。   “哎,那我就只能这么回我家老头子了。”岳寒山伸了个懒腰,他还挺喜欢虞清的,只是也能看得出,虞清应该挺讨厌他的。   他也不想来说这些,只是老父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站在他面前,他也着实做不到无动于衷。   岳寒山站起身,长筒的皮靴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哒哒轻响,刚走到门前,又想起老父亲的叮嘱,他无奈回过头,丢下一句话:“我的老父亲让我提醒你一句,那位秦总不是个好归处。”   虞清最是听不得别人说秦奏的不好,他冷着脸,不以为意地吐出一句话:“那就不牢你和你的父亲费心了。”   “哦,对了,秦总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他恢复记忆了来着,我刚好查到他脑内的淤血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呢。”岳寒山挑挑眉。   想到那位给他找了不少事的秦奏,总觉得不给秦奏再找点麻烦,他实在是心里难受得紧。   “再见未婚妻。”他说完话,便摆摆手离开了。   虞清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听见秦奏假装恢复记忆的事情会生气的,可直到真的听说,他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或许是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早有了怀疑,只是一直忍着不去想罢了。   虞清看了眼空中飘落的细雪,雪比之前大了一些,已经从盐粒儿变成了大片的雪花。   他给秦奏拨去了一通电话,比往日里要接的慢上一点,他心紧了起来。   好在,没过多时,秦奏的声音在听筒内响起:“到家了吗,清清?”   “还没有,秦奏,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虞清说,岳寒山虽然人讨厌了些,但应当不会真的对秦奏做些什么。   那边静了一会,秦奏好像叹了一口气,说:“还记得淮山路有家茶楼吗,我就在那里。”   三两句挂断了电话,秦奏眼神中带着无奈但更多的还是虞清关心他的开心。   对面坐着的人瞧见了,田合笙一边吹凉杯中刚沏好的热茶,一边垂着眼,口中淡淡问道:“小清察觉到不对了?”   秦奏抽出根烟,朝田合笙示意一下,就点燃那根香烟,眉眼之中带有骄傲的神色,说:“他一向很聪明。”   烟头燃烧出的白雾与茶室内徐徐升起的茶香交融在一起,秦奏和田合笙不熟悉,还因为上一世的原因,总对他抱有警惕,今天能坐在一起,也纯属是巧合。   他本来准备去接虞清的,却意外收到来自过彦的信息,说是本已经快要签订合同的兰周突然觉得得加价,秦奏没办法只能亲自过去看看,没想到还未到明秦,就被人给堵住了。   秦奏没太意外,他针对岳寒山的事不是秘密,岳寒山也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性格,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他径直去了茶楼,将事情全权交给了过彦去处理。   倒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巧,刚好遇见了田合笙。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都没和对方闲聊的打算,听着茶楼里的评弹声,一阵静默。   一盏茶早已凉透,田合笙听完了最后一曲,站起身便告别:“秦总有缘再会。”   秦奏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清门外人时瞬间多了柔情,他将刚点燃的烟熄灭,喝了口凉茶去去口中的味儿,因为感冒,声音比往日磁性了些:“清清。”   虞清和刚走出门的田合笙点点头,接着就不放心地跑到秦奏的身边:“有没有受伤?”   “哪里会受伤,不过就是遇见了一点小麻烦。”秦奏站起身,朝虞清摊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虞清定睛一瞧,秦奏的颈上还带着他的那条围巾,这人在室内分明穿着身西装,脖子上那条白色围巾实在突兀地很,愣是在那张冷峻的脸上添了一分傻气。   “没受伤就好。”虞清说着眼睛一瞥却看见茶盏中不带一丝热气的茶水,顿时皱紧了眉,满脸的不赞同:“你感冒还没好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奏不常生病的原因,一生起病来好的就格外的慢,偏偏这人还是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这样冷的天连件棉服都不穿就算了,还喝这样冷的水。   “清清,别生气嘛,刚吸了烟,怕你闻到味道不舒服。”秦奏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清清即便训他的模样也太过可爱,让他忍不住心里发暖。   “我又不讨厌。”虞清嘟囔了一句,到底心情还是好上了许多,他拉着秦奏的手,将一旁搭着的大衣递过去,声音闷声闷气地说:“回家吧。”   秦奏半搂着人,虞清比他矮了一点,个子刚好到他的嘴唇处,分明不是个子矮的人,站在他的身旁,却显得娇小许多,是娇里娇气的娇。   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在衣服上融化出一点点湿痕,虞清伸处手,带着凉意的雪花落在掌心。   荣城不常下这样大的雪,他眼中含着笑,朝身旁的秦奏道:“下雪了,好美啊。”   雪景,自然只有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才更加美好。   街边匆匆走过行人,伞面上落了一层的白,柔软的毛领上也有着点点湿痕,秦奏抬着手,他的手掌很大,刚好能遮盖住虞清头顶的那一块地方,雪花飘飘落到他的手背,被身体的温度瞬间融为雪水。   秦奏垂眸看着,好像感觉不到冷,只低声道:“是很美。”   虞清抬起头才注意到秦奏的动作,他抓住那双手,然后一抬头,将自己的唇瓣印上秦奏带着凉意的唇,一触即逝后,他道:“傻不傻啊。”   虞清不想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恢复记忆的事了,那没什么意义。   看着有些傻气的秦奏,他心里早已知道了答案,这个人啊,一定是怕自己不要他了,所以才会编出这么一个谎言。   秦奏一直很缺乏安全感,他仿佛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总是在担心着其他人觊觎虞清,可虞清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也不会离他而去,他可以稍微放松一点的。   他又想起岳寒山所说的什么未婚夫,虞清知道秦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告诉他的。   秦奏太过小心翼翼了,小心地让虞清有些心疼。   夜晚,他们躺在床上,秦奏正翻着一本书,是曾经虞清看过的一本诗集,淡绿色的封面如同它的内容一样清新。   虞清趴在床上,眼睛注视着秦奏在灯光下显得柔和的五官,突然,他伸手按住了秦奏翻页的动作。   等到那人疑惑看着他,他才说:“秦奏,我今天见到岳寒山了。”   他想,秦奏既然不放心,那他们可以说出来解决好这份不安心的。   秦奏漆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福利院调查我的是他对不对?”虞清的声音很柔和,尤其在这个雪夜显得更是轻柔的下一秒就好融化。   “你知道了?”秦奏笃定地说,他将那本诗集合上。   “是啊,不就是未婚夫嘛,我们都结婚了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虞清问道。   秦奏没有说话,房间内安静地几乎能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   “秦奏,我只和他见过两次,而且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即便未婚夫的事情是真的又怎么样呢,我又不会和你离婚,然后去做他的什么未婚妻。”虞清看着他的眼睛,他是真的很想知道秦奏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是真的很想和他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清清,我不准你和我离婚。”秦奏的眼睛血红,他似乎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带着嘶哑的感觉。   他天然地就觉得虞清不该属于他,天然地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配不上虞清,分明在其他是事情上,他是不缺乏自信的,可一碰上虞清,他就觉得他手上没有一点值得虞清留恋的筹码。   甚至,他都不知道虞清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你不要激动,我不会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能告诉我吗?”虞清很是耐心地问道。   秦奏张了张唇,他说不出口,他知道那个理由只能作为秘密,不然虞清一定会离他而去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占据了爱人身体的人。   虞清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温暖的肌肤隔着睡衣贴上他的,身上的肉因为太过放松而显得软绵绵的。   秦奏闭上眼,开始在心中思考怎么说出一个合理又不会引起怀疑的答案。   还未想到,虞清却已经又开口说话了:“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吧。”   虞清好像叹了一口气,秦奏有些慌了,他害怕虞清会生气。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虞清在他唇上亲一了一口,然后贴在他的耳边说:“这样你还会担心我会离开你吗?”   “你看,你都抱着我呢,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啊,下次要是心里还担心,你就抱着我,亲我一口,好不好?”虞清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他平日里在画室哄小朋友的样子。   不过秦奏没有发现,他的心脏开始酸涩起来,是一种既满足又觉得苦涩的酸。   他的清清实在太好了。   于是,秦奏点头道:“好。”   “那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虞清又诱哄着说。   秦奏滚动着喉结,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好像一直在骗虞清,比起那个他编造的最大的谎言,现在的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心里有些慌,但身边的虞清因为没有得到他的回答,疑惑地又问了他一遍。   秦奏最终点点头,说:“好,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这次是真的,不是谎言。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啦,我们睡觉吧。”虞清拍拍肚子上盖着的杯子,心里偷笑,秦奏像是一个小朋友一样,还需要他哄。   秦奏搂着怀里的人,脸上也挂上了笑,他下定决心就如虞清所说的那样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执着眼于现在。 第33章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天空都是灰蓝色的,冰冷的雪花堆积在庭院中的各个角落处,白的刺眼,冷的刺骨。   虞清没有去问金沐晴秦奏说的恢复记忆的事究竟是不是在骗他,因为无论究竟是否符实,都没有什么不同,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问个清楚?   已至新年,便是连秦家也多了几分热闹,增添了许多红色,节日的气氛总是让人心中高兴的。   秦奏如今已没了亲人,他们原本打算去虞家过新年的,只中途却出了意外,秦家人说是虞清同秦奏今年新婚,这第一年自然该整个秦家的人都在主宅一起过,也让其他人是熟悉熟悉这个新加入秦家的人。   秦奏的性格自然不屑理会这些,但虞清想着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应了下来,准备白天回虞家,晚上再回到秦家来。   大街小巷里,家家户户的门前皆是一派的笑声。虞清和张韵诗准备着年饭的食材,秦奏便帮着虞父一起去贴春联。   虞父个子比较矮,虞家的门头又比较高,每年贴横批的时候总得在脚下踩个凳子,今年换了秦奏,大高个,手一抬,直接就找准了位置。   秦奏将那写了“阖家欢乐”四个字的横批粘上门头,身后是连手上面粉都没来得及洗干净的虞清,他转过头,问:“这样贴可以吗?”   “再往左边一点嘛。”虞清笑着指使道。   秦奏听话照做,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过年是这样麻烦,也是第一次知道过年是这样热闹。   他稍稍往左移了一点,虞清便连忙说道:“好啦好啦。”   秦奏粘好春联,虞清扬着头再三打量,最终满意点头,他仰起脸,凑到秦奏的面前,微微眯着眼睛,声音甜丝丝地说:“奖励你一下。”   秦奏失笑,抬手先把他粘在脸上的白色面粉擦干净,然后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谢谢清清。”   “不客气。”虞清摆摆手,重新回到厨房去了。   秦奏看着布满节日氛围的家,心里有一块地方温暖的发涨,那是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因为太过美好,而觉得虚幻。   对面邻居的家中不知说起了什么,顿时一片的欢声笑语,秦奏站在门外,一垂眼,便看见玄关处那张泛了旧的红纸,上面写着四个笔法稚嫩的字:“欢迎回家。”   再一抬头,就是他刚贴好的“阖家欢乐”。   秦奏的唇边展出了笑意,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如今他也有家了。   年夜饭提到了午时,但一家人在一起,什么时候开始都是无所谓的,虞清捧着杯子,笑看着和秦奏喝酒喝到双颊泛红的父亲。   “妈,你看爸他喝那么多,回头又要不舒服。”虞清毫不留情地告状。   “还不快少喝点,不然你家儿子可要心疼啦。”张韵诗笑道。   “是的呀,是的呀。”虞清连连点头。   虞父笑着放下了酒杯,他酒量小,喝不上多少便脸上泛红,平日里虞清和张韵诗都不准他多喝,也就是今天过年,才让他喝上一点。   坐在一旁的秦奏勾着唇,挑眉看向虞清,问道:“不心疼心疼我吗?”   虞清将自己手上的果汁换到秦奏手中,道:“心疼呀。”   虞清今天是真的高兴,他回想起秦奏失忆后第一次来到虞家的模样,那个时候,秦奏生疏得很,莫说开玩笑了,便是同虞父虞母说话,也是一副谈公务的客套样子。   再一看如今,秦奏已经不再游离在外。   一顿饭吃了许久,等到全部收拾好,天色也暗了,虞清套上厚羽绒服,一边换鞋一边跟张韵诗告别。   还未出门,张韵诗便拉住虞清的胳膊,低声和他说起话来:“清清,等年后你也去看看你亲生的父母,从前不知道他们还好,如今知道了,不去他们给他们祭拜祭拜是说不过去的。”   虞清愣了愣神,他并没有瞒张韵诗这件事,他垂着眼睛扎好鞋带,点点头,道:“好。”   “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张韵诗说完话,抬手整理这虞清颈上的围巾,等整理好,就拍拍他的肩膀催他回去。   雪又下了起来,路边积着的雪花还未融化干净,就又多上一层松软的新雪。   口中呼出的暖气化成一道道白雾升起,虞清拉着秦奏,秦奏的手很暖和,握着像是一个热水袋。   “过几天我们去云城好吗?”虞清问道。   “好。”秦奏听见了张韵诗在门前和虞清说的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能还要去岳寒山那里。”虞清说,他侧头看着秦奏。   “嗯。”秦奏抬手拨去他头上掉落的雪花,面上一片柔和,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担心实在没有道理。   这样好的虞清怎么会离他而去呢?   雪下了一路,这个时候,路边也见不到几个行人,所有人都在家中跟亲人欢聚一堂,天边放起了烟花,绚丽的色彩和雪花一起从天空飘落。   虞清趴在车窗上看得认真,秦奏见状索性找了处停车位,两个人在车里欣赏起烟火来。   待到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结束,这才驱车回秦家。   秦奏的父母早已离世,他们像是一个忌讳,虞清甚至没有从秦爷爷的口中得知过秦奏母亲的信息。   秦坤那一脉的人已经坐在了客厅。   分明是这样一大家子的人,反倒没有在虞家四个人时热闹,红色春联装饰反倒衬的这里透露着一分死寂。   虞清朝秦奏身边靠近了些,秦奏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小奏回来啦。”秦坤的脸上堆着笑,细长的褶子堆积在眼尾处,形成一道道阴影。   “二叔。”秦奏点点头,目光落向一旁那人身上。   那人看着比秦奏大上几岁,他坐在轮椅上,眼神阴鸷,一直朝着虞清看。   虞清皱起眉,他没见过这人,只听说秦坤有个大儿子几年前坏了腿,名字叫秦错,又听说这人一直待在国外,不常回来,性格也格外阴沉。   “秦奏,好久不见。”秦错转着轮椅来到两人面前,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虞清身上。   虞清只觉得他的眼神太过令人不适,他说不好那种感觉,只能朝秦奏身后躲了躲。   秦奏遮挡住错的视线,眼睛朝他断了腿上扫过,而后突然笑了笑,道:“是许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啊。”   “呵,秦总这次想要怎么教训我?”秦错冷笑一声,暗示地朝秦奏身后的人看着。   “教训谈不上,只是想帮你改改这个坏毛病。”秦奏说完话,身后的衣角被人拉了拉,他眯起眼,拉过虞清的手腕,直接朝着餐桌的主位走过去。   饭菜已经做好,虞清在虞家的时候吃了太多,现在本就不饿,在加上周围那样多的人,他兴致缺缺地戳着碗中的米饭。   外面烟花的声音一刻不曾停过,餐厅内却安静地吓人,好像他们此时不是在吃年夜晚,而是在等着谁的死讯。   餐桌上色彩鲜丽的果蔬,浓稠的深色汤汁散发出香气,这其中大半都是虞清爱吃的,只如今摆在桌上,半点诱人的食欲也无,反倒让人觉得憋闷的慌。   秦奏看出虞清的不喜,他将筷子扣下,直接站起了身,抬手拉着虞清便往别处去。   桌上其他人见状纷纷抬起头,衣着光鲜的先生小姐们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全靠着一个姓氏维系。   “我让人准备了烟火,要去玩吗?”秦奏低头问道。   “好啊。”虞清一口应下。   黑压压的天空不时被烟火照亮,后花园的亭廊内,虞清手里拿着根仙女棒,秦奏点了根烟,就坐在一旁看着,等哪时该需要火了,他就拿着烟帮虞清将它点起。   烟头处的红光炸一接触到仙女棒,火光便猛然亮起,噼里啪啦的星星火花便争先恐后地散落四方。   秦奏让人买了许多,各样种类都有,虞清兴奋玩了许久,直到寒风吹的实在吓人,秦奏不敢再让他玩时,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两只手已经在寒风中冻得冰冷,秦奏心疼地握着,板起脸道:“回去好好泡点热水。”   “嗯。”虞清将手插进秦奏的口袋,秦奏体温高,口袋里都热烘烘的。   要上卧室是必须要经过客厅的,两人还未走进,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偶有嬉笑,秦家人并非真的是冰冷的,只是对秦奏和虞清这样一个外人冰冷罢了。   虞清转头去看秦奏的神色,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他只能抬手摸了摸秦奏冰凉的脸,然后柔声安慰他:“他们不喜欢你,有我喜欢你就够了,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你,你不要因为他们伤心。”   “我不伤心。”秦奏擒住虞清的手,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然后又抬眼看他,恰好灯光从窗户中透出来,不多不少,刚好照在他的眼眸处。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揉进了暖光,比空中飘落的雪花还要轻柔。   “清清,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秦奏问道,声音中却没有了往日问起时的不确定。   “当然。”虞清郑重回答。   两人进了房,脚步声没有收敛,口中的说话声也没有结束。   耳边只能听见方才热热闹闹的客厅在他们一进门的时候便骤然停下了,虞清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只笑着和秦奏说话。   秦奏时不时便回上一句。   上了楼,秦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朝一旁的管家道:“这样晚了,送客人回去吧。”   温暖的房间内虞清躺在秦奏的膝盖上,一双手被人牢牢包裹住,热度顺着那里源源不断朝他输送,直到那一双手彻底变暖。   没了那样多人的秦家反倒透露着祥和的静谧,小小就躺在虞清的怀里,时不时睁开眼喵呜叫上一声。   它现在虽然不怕秦奏了,但依旧看得出不愿意和秦奏相处,虞清试了好久,最终也只能遗憾叹气。   虞清和秦奏贴得太近,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窗外烟花高高闪烁又坠落大地。   虞清的唇瓣被人轻轻咬起,他听见身上人从喉咙中亲昵地叫他的名字,他刚一张嘴要回应,口舌中便多出不属于他的柔软东西。   他几乎要跌坐下去,后腰又被一双大掌牢牢撑住,趴在两人身上的小小早已被这动作惊地朝远远跑开,睁着一双金色圆眼无辜盯着两人。   秦奏的动作带着激动,让虞清反抗不了,当然,他也没有准备反抗。   “清清喜欢我吗?”秦奏贴在他的耳边问道。   虞清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神采奕奕地秦奏,只觉得这人体力好的吓人,他困顿地说:“喜欢啊。”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只是心中遗憾,今天实在太累了,没办法去做他们约定好在每一年新年互看对方日记的事情。   秦奏看着虞清的睡颜,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在日记中见到的那个人的话,这种确定永远都会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实在让人满足到忍不住畅想未来。 第34章   虞清哈了一口热气,鼻尖是温暖的气息,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掀开被子,一旁的秦奏还在睡着。   他笑了笑,想起昨夜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心里布满了期待,只是不知道秦奏失忆后还知不知道那本日记,还有没有去写它。   随便套上了一件外套,虞清搓搓手,他从一个小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来,如果秦奏此时醒着的,那他就能发现这个本子和他的那本日记有着一样的封皮。   虞清随手翻了翻,这是他的日记本,只是他比较懒,这样一整年过去了,这个能写满365天的日记本至多也不过记录了几十天。   日记本被小心摆放在秦奏的床头,只等着他醒来后,他们一起去看。   弄完一切,虞清又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径直就朝着书房走。   他知道秦奏的日记本放在哪里,秦奏也没有想过瞒他。   每年新年时,他们都会互相看对方这一年的日记,这是他们约定好的,虞清记得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很久,最初好像是从高中开始的吧。   初秋的时节,天气还未转凉,秋老虎凶猛地很,虞清一边舔着一根奶味的冰棍,一边坐在秦奏的课桌上,看他写写画画。   现在是放学后,教室里没有其他人,虞清随手从秦奏的桌上抽出一本书来,棕色的封皮,看着很厚,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个本子。   虞清扫了一眼内容,就兴致缺缺地重新放下,朝一旁一只手撑在后桌上,一边含笑看着他的秦奏说道:“我不是有意看你的日记啊,我以为是你新买的书呢。”   “看就看呗,又没什么秘密。”秦奏笑着摇摇头,抬手将日记本递到他的面前,等虞清接过后,他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地模样。   虞清不确定地看着他,见他肯定的抬了抬下巴,这才翻开日记本的封面。   带有力道的笔锋让字体显得锋利极了,虞清读了一篇又一篇,等阅读到某一篇时,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慢了下来。   这篇写的是他和秦奏某一日生气的事,准确的说,是虞清单方面闹脾气,因为虞清跟着霍临秋下了学跑出去玩,让秦奏找了一晚上,最终还把霍临秋打了一顿。   虞清没拉住,又觉得秦奏太小题大做,于是单方面宣布和秦奏开始冷战。后来还是他自己受不了,外加秦奏跟他道歉,两人这才和好如初。   虞清低头看着白纸上一个个锋利文字,透过那些字他仿佛回到那个时候,终于看懂了秦奏内心的想法,他眨了眨眼,唇瓣紧抿起,半晌后才轻声道:“你喜欢我啊?”   “是啊。”秦奏点头。   “那你不早说。”虞清小声抱怨了一句,但他那又软又甜的声音哪里是抱怨,分明是撒娇才对。   “你现在也知道了。”秦奏凝视着他的眼睛。   “要是我没看日记呢,那你是不是一直都不会说?”虞清合上日记本,故意道。   秦奏看着他的样子很认真,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许久之后,他说:“如果你能发现我喜欢你的话,那我应当是会说出来的。”   “那我要是一直都发现不了呢?”   秦奏沉默了,等虞清不满地轻哼一声,他无奈垂着眼道:“清清,有些话我不敢和你说。”   “我知道了,胆小鬼。”虞清抬手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扬着手里的日记本,道:“既然你不敢说,那你的日记本以后都要给我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啊。”秦奏说。   虞清自己却又摇头:“不行,光我看你的也太不公平了,我也要写日记,不然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怎么办。”   约定就这么定了下来,从一开始没过几天就会互相看一看,到后来发现时间太短,虞清的日记可能一个字都没写,于是最终定下来每年新年后再一起看。   他们之间的约定只要定下来就会持续很久,从不会有谁忘记或者缺席。   如今,秦奏失去了记忆,虞清觉得即便这样,他们之间的约定也不能因此而中断啊。   秦奏的日记本向来放在书桌的抽屉里,虞清很容易就能拿到它,此时天色太早,他抬头瞧了一眼时间,等秦奏醒来可能要两个小时之后了。   虞清有些等不及,他随手翻了两页,想知道失忆后的秦奏有没有记得写日记。   秦奏和他不同,他写日记的频率很高,虞清手里连三分之一都没写到的日记本,在他这里已经写了一大半。   随手一翻就是失忆之前写的。   虞清扫了一眼,刚刚好是秦奏向他求婚的那一天,他眯起眼,笑意盛满了眼瞳,随意看了两句,突然察觉出不对来。   这好像不是在一天写的。   原本流畅的文字旁被人划了又写,一样的笔迹没有被其他人捣乱的可能。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真的能拥有清清。”这一行字被人用黑色钢笔从中间划上了一条线,执笔人用的力气很大,纸张被钢笔勾出了纤维,破裂地躺在那里。   而在这一行字的下方,是同样用力极大的字体,像是执笔人克制下很大的恨意,才写下这带有挑衅的话:“你应当也没有想到,清清最终会属于我吧。”   “我”是谁?   不都是他吗?   虞清皱起眉,心中不自觉地开始恐慌起来,大脑中又浮现出那许久不曾听见,已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话:“我和他不是一个人。”   虞清急切地翻着日记本,纸张发出哗哗的声音,墙上挂着的钟表一刻不停地哒哒轻响着,无端让他心里急切地发慌。   一页页翻过去,几乎每一页都有着类似的批注痕迹,虞清紧紧咬着自己的唇,他的手有些颤抖,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他不想见到的事就要发生了。   一行行黑字印入眼底,那些字幻觉般地自动放大、重组,让虞清的眼前变得混乱,他快要认不出那些痕迹上究竟写了什么,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日记本被他一页页快速浏览过去,终于,秦奏失忆前写下的篇章终于完结,另一个执笔人终于不再委屈地将自己的锋利文字挤在各种小角落。   他接替了虞清的秦奏,执着那根黑色的钢笔,坐在这张书桌前,让墨水在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一个个黑字。   虞清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那里是干燥的,干涩地发疼。   他突然不敢去看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可即便不去看,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11月6日,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我发现了这个日记本,没想到原来那个他也有记日记的习惯啊。   我将那个人写下的文字全数阅读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他有着我所没有的一切,我们像是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生活着,永远不会有接触的机会,我也将永远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   可命运当真是捉弄人啊,一无所有的我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继承了那个人的所有,如此来看,倒是我更加幸运一些,我赢了……”   再翻一页:“喂,那个秦奏,如果你还在的话,应该会气到想要杀了我吧,虞清亲我了,他说他很喜欢我……”   “虞清为什么不能忘记你呢,他太执着了,无论我怎么告诉他我和你不是一个人,他都不肯相信。或许,我该和你有些不同,好让他区分开来,比如,这头该死的长发,他会真正喜欢上我的……”   “我错了,他很怕我……”   “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我好像看见了未来……”   一页页地翻过,纸上的字迹也从有力变得平和起来,虞清看着它们能对应上记忆中的每一件事,日记本从手中滑落,发出的声音惊醒了这个安静的清晨。   他跌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的秦奏不在了,他的秦奏被一个小偷顶替了。   而他,没有认出来。   怎么会没有认出来呢,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呢?   虞清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他想起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亲热地喊那个小偷秦奏,撒娇般地躺在那个人怀里,还拥抱他,亲吻他,和他做了许多亲密的事。   虞清想起圣诞节后的那一天,他躺在床上,问那个人,问他:“你从前说你和过去的秦奏不是一个人,是真的吗?”   那个人对他说:“那是我骗你的。”   骗他的?虞清嘴角泛起一丝苦意,他的确是个好骗的人,不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那个人的话,放下心中的全部怀疑。   他愣愣地直视着半空,眼睛红的厉害,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泪来。   他又想起日记中那个人对秦奏的挑衅。   如果秦奏真的还能感知到的话,他看着自己和那个人亲近,心里是不是很难受,他会不会怪自己,又会不会不愿意再喜欢他了?   卧室中的秦奏刚一醒来就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那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柔软身躯,反倒有些冰冷。   秦奏皱了皱眉,他坐起身看了眼时间,垂眸捏着自己有些发疼的额角时,视线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眼熟的本子。   他心脏猛然提了起来,仓皇地看向四周,寻找虞清的身影。   这是他的日记本,怎么会出现在床头?   秦奏根本等不及穿上衣服,□□着上身去拿那个日记本,他动作很快,但也不难看出手是微颤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封皮,他朝四周喊了一声:“清清?”   没人知道他此时是有多么害怕,所有的睡意都在看见日记本的那一瞬间被驱散的干净,他急切地寻找着四周,身体的血液都仿佛冰冷刺骨。   没有,哪里都没有虞清的影子。   他发现了,要离开自己了吗?   秦奏心中想着,垂眸望着怀里的日记本,却突然找出不对来,他的好像没有这样新,仿佛看见救星一般,秦奏匆忙翻开,漂亮整洁的字体印入眼睛,他松了一口气。   这是虞清的。   可下一瞬,秦奏就又害怕起来,虞清拿日记本干什么?他皱着眉,准备将书房里自己的日记藏好,不论如何,都不能被虞清发现。   这个时候的秦家太安静了,安静地让秦奏心慌,他上半身□□着,径直朝书房走过去,一路上,他没有听见一点其他人的声音,也没看见虞清的身影。   书房的门没关严实,虚虚透出一条缝隙来。   秦奏的心沉到了底谷,停在门边的脚尖无端地不敢向前,因为透过那道缝隙,他看见了一道身影,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一股劲风吹开了房门,秦奏看清虞清的那一刹那,才突然想起,原来是风是从身后的窗户刮进来的。   “清清。”秦奏进了屋。   一直盯着虚空的虞清终于愣愣回神,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盯着秦奏看,看得人心中慌乱,才出声道:“别叫我清清。”   秦奏已经看见了他手中那本真正属于他的日记本,日记是翻开的,发生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他张开口,想说点什么,可艰涩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着虞清,等他的审判。   “这里面说的是真的吗?”虞清指着日记本问道。   他的声音很冷静,可正是这份冷静才更让秦奏害怕。   秦奏宁愿此时虞清对他大喊大叫,像上次那样将他关在门外,可他也知道,不可能了,虞清这次是真的不愿意再和他有牵扯了。   秦奏看着虞清手中的那本日记,脑海中已经来回闪过可以欺骗的方案,可他最后又将它们抛去,因为他告诉过自己,不会再骗虞清了。   “是真的。”沙哑的声音从秦奏的喉咙中发出。   回答他的是来自虞清的一声冷笑:“怎么,这次不骗我了?”   秦奏哑然,他垂着眼,甚至不敢去看虞清。   “我是不是很好骗,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中是不是很好玩。”虞清说,他胸口闷的难受,手边的日记本被他猛然砸向门边静默着站立的人。   他用的力气很大,那本日记也很厚,纸页哗啦一声便狠狠砸向秦奏的额头,秦奏没躲,额角被日记的尖角处砸出了血,他也只是无言站在那里。   虞清眼睛扫过秦奏额角的暗红,他瞥过眼睛,问道:“我该叫你什么呢,秦奏?”   他说着突然笑了,秦奏二字他实在朝这个人喊不出口,他的秦奏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假冒他的恶人。   “清清,我和他只是不同世界的一个人,我也是秦奏,也是你的秦奏。”秦奏声音带着恳求。   虞清闭上了眼,仿佛连一面也不想再看见眼前的人,他走出书房,背对着那人时,他肯定又凄然地说:“不,你不是他,我只要我的秦奏,你   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可秦奏却觉得整颗心脏都因为这道声音而碎裂,他无法对虞清的恳求做出回答,因为他办不到。   “清清。”秦奏伸手去抓虞清的胳膊,可虞清如同躲避蛇蝎一样飞快朝旁闪过,手指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清越走越远。   还给他那个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向昨天那样继续下去的,他才刚体会到家的感觉,现在他就没有家了。   他的清清说,永远不会离开他,原来不是对他说的。   原来之前的所有亲近都不该属于他,他一日日地在自己布下的骗局中迷失了自己,直到今天,骗局被戳穿,梦也该醒了。 第35章   秦奏抬手,指尖在隐隐作痛的额角处轻轻一抹,刺痛感瞬间袭来,干净的指腹上多出一抹鲜红来,他抿紧了唇,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日记本。   那个看得出主人在用心爱护的崭新日记本此时狼狈躺在地上,与不慎撞落的花瓶瓷片贴在一处。   秦奏径直走到卧室的门前,房门没有关,□□的上身终于感受到气温的寒凉,他没去在意,只满眼都是那个抱膝坐在沙发上的人。   虞清听见动静,缓缓抬起头,却没去看他,只盯着虚无的一点,冷声道:“我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秦奏说,轻轻将虞清的那一本日记放在了桌面上,接着,他就再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离开吗,他不想。   “为什么,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吧,为什么那天不顺势告诉我真相呢,为什么要开始假扮他呢。”虞清喃喃问着。   秦奏随着他的话,开始思索起这些问题来:“或许是因为不舍得,或许是因为我爱你。”   “爱我?”虞清说着笑了一声,他定定地看着秦奏,秦奏的面容和过去没有一点变化,就连偶尔的小动作也和过去是那么相似,谁又能想到里面的灵魂换了一个人呢。   虞清闭上了眼睛,又重新低下头去,声音闷闷地说:“我好讨厌你,你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看见你。”   “清清,我和他是一样的,你看这么长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不是吗,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他呢?”秦奏半跪在虞清的面前,他伸出手想去触碰虞清,却又被毫不留情地躲避开。   秦奏看着虞清不愿意理他的模样,最终,他只能低低地说:“好,我出去。”   脚步声显得很沉重,虞清抬眼瞧着秦奏的背影,他的上半身□□着,还能看见虞清不小心抓破的后颈。   虞清咬紧了自己的唇,他用的力气很大,不过多时,唇瓣上就有了齿印。   走出门的秦奏视线余光中又一次看见了那个日记本,有些脏兮兮的,他弯腰捡起,他想,如果不捡起的话,会如同这些瓷片一样被当成垃圾清扫干净的吧。   掌心轻轻抚去日记本上的脏东西,细小到看不见的碎瓷片借机扎进了他的掌心,不过多大时,鲜血横流,越是擦拭,越是肮脏。   好像这本象征着那个人和虞清过去的日记,只要一被他沾染上就再也不会干净,他就像是一个肮脏的还会传染的垃圾。   秦奏眼神变得暗沉起来,呼吸声沉重地像是一头猛兽,压抑许久的嫉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掌心紧紧攥起,日记本的纸页也被他揉搓成烂纸团。   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各种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等视线中再没有可以砸烂的东西时,整个书房内仿佛刚遭受过一场劫难,混乱破败不堪。   秦奏看着它们,突然笑了一声,他后悔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去扮演那个人,卑微讨好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上他这种人。   什么亲情,爱情,都和他没关系。   他想要的,永远只能靠抢,靠夺。他不是早明白这个道理了吗,怎么换了虞清,他就给忘了呢。   眼睛一片血红,分不清是红血丝太多,还是因为掌心的鲜血太红而映衬上去的,秦奏死死握着拳,任凭细碎的瓷片深深扎进肉里。   楼下的管家听见从书房中传来的声音,他深深皱起了眉,昨日秦先生和虞先生看起来还是那么恩爱,怎么不过一晚上,就起了矛盾呢。   听着这动静,倒是比上一次闹的还要大一些。   管家重重叹了一口气,身旁的保姆战战兢兢地询问他:“要上去打扫吗?”   “先等着吧。”管家说。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晚上,一整天下来,不论是虞清还是秦奏没有一个人出过房门,整个秦家的佣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惊扰了本就动怒的秦奏。   眼见着一天就要过去,管家看了眼时间,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秦奏从废墟之中抬眼。   管家一开门,瞧见满屋的惨状着实惊了一瞬,他垂着眼,问:“先生,您一整日都没用过餐了。”   秦奏拍了拍裤腿上沾上的碎屑,他站起身,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冷漠无情的人:“他呢?”   “虞先生一直在卧室,也一整日没有用过饭了。”管家说,心里期盼着秦奏能去劝一劝,又或者哄一哄,不管发生什么事,一整天不吃饭都是不行的啊。   出乎意料的,管家没有听见秦奏说什么“好”之类的话,只见他眉眼中如同有化不去的寒霜,然后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去喊他。”   管家有些诧异,触及到秦奏的目光后,他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找虞先生。”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书房内的秦奏甚至都能听见管家敲卧室门的声音,他的身体僵了僵,片刻后在听见开门的声音后,他勾起一个嘲讽十足的笑,脚步不怎么稳地径直去了衣帽间。   卧室内,虞清肿着一双眼,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用这幅模样露面,抬起手遮了遮眼皮:“王叔叔。”   管家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又看着虞清,眼中带着心疼,道:“小清一整天没吃过了,饿不饿啊,想吃什么,我这就下去让阿姨给你做。”   虞清摇摇头,道:“我没胃口。”   “是他让你来的吗?”虞清听见管家叹了一口气,他问道。   “秦先生也很担心你啊。”管家说。   虞清笑了笑,却转过了身,毫不掩饰自己对秦奏的嘲讽:“王叔叔你下去吧,我今天真的没有胃口,饿了我会自己下去吃的。”   “好。”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回去禀告秦奏了。   帽间的秦奏随手拿了件毛衣,上半身的肌肤因为长时间受冷都开始泛起青灰,柔软的灰色毛衣套上去,一时半会也没有缓过来。   他看了眼一旁那条白色的围巾,这是虞清时常套在他颈上的那一条。   秦奏抬手轻抚这围巾上柔软的长毛,问道:“他下去了吗?”   “虞先生说他暂时没有胃口。”   此情此景,秦奏觉得太过熟悉,上一次他们之间出了问题时,虞清也是这样,他的手不自觉抓紧,因为那一次过后,虞清答应过他,不管什么时候都绝对不会忘记吃饭,他还说,再也不想和他吵架了。   怎么,发现他不是那个人了,曾经自己答应过得事情也不算数了吗。   “让人去煮些粥来。”秦奏冷声道。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粥早已煮好,是虞清最喜欢的紫米粥,煮的很粘稠,轻轻一搅动,香气就顺着白色热气一齐冒了出来,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秦奏端着碗,抬手就敲响卧室的门,知道虞清肯定不愿意让他进,他索性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声音刚一落,直接就推开了门。   沙发上的虞清抱着小小缩在角落里,看着秦奏的眼睛是满是厌恶还有警惕。   小小仗着在主人怀里,也胆大地朝秦奏发出怒音。   不论从哪里来看,这里都不欢迎他。   秦奏摸了摸鼻子,分明昨晚他们还相拥着睡觉,他是不是那个人就这么重要吗,虞清就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啪”地一声,是碗被放在桌上的声音。   虞清皱着眉,朝一旁又躲了躲,可这沙发哪有躲人的地方,便是再往旁边退,和秦奏也不过一只手的距离。   “你出去!”虞清察觉出秦奏身上带来的压迫感,分明穿着最柔软的毛衣,浑身上下的戾气也重的吓人。   虞清不自觉就想起了那一次在地下室看见的场景,他果然不是他的秦奏,他的秦奏才不会是这幅模样。   虞清咬着唇,怀里的小猫咪也跟着对秦奏怒目而视。   秦奏好似没有发现一般,将桌上乱七八糟的日记本整理好,就端着碗,一只腿半跪在沙发上,膝盖处离虞清太近,不慎碰上去,就见虞清眼中滚下泪来。   “哭什么?”秦奏抬手擦干那滴水珠,眼泪太过大颗,将他手也沾染了湿痕。   虞清只瞥过眼,无意中瞧见他手上细细密密的伤痕,此时还没好,一道道红色印记。   虞清想起上午时听见的从书房中传来的动静,他咬着牙,不想去看,可多年以来的习惯又让他在秦奏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发现了秦奏的声音太哑了,应当是感冒了。   他的感冒才好上没几日,今天又光着上身被风吹。   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对秦奏的关注,虞清转过头闭上眼。   唇瓣上被人用勺子抵上,紫米粥传来温热的感觉,香气也一阵阵吸进鼻腔。   “张嘴。”秦奏说。   “我不吃!”虞清抬手狠狠推向秦奏的手臂,勺子内的粥洒落在秦奏灰色的毛衣上,但秦奏却不退反进,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让虞清这下子便是想逃都没有机会。   “这一段时间以来,你就真的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吗?”秦奏垂着眼问道。   “没有!”虞清想也不想就立刻回答。   秦奏笑了一声,他笑的太讽刺,也太吓人,让虞清愣了愣,就听他说:“好,没有就没有吧。”   “把粥喝了。”勺子又重新抵在虞清的嘴上。   “我不……”   话还未说完,勺子就直接伸进了口中,舌尖就品尝到了香甜的味道,虞清原本是真的没胃口,感觉不到饿的,可一口粥下去,肚子好像重新拥有了知觉,开始一阵阵难受起来。   他睁圆了眼睛,眼瞳中还残留着没有落下的水光。   “别说什么不吃,我知道你现在生气没胃口,但是你就算把自己饿坏了,他也不会回来的。”秦奏说。   虞清小口吃完了一碗粥,瞥过眼,吐出一个恶狠狠地字来:“滚。” 第36章   “滚。”   虞清这一声将全部怒气都放了进去,圆润的声音也显得尖厉起来,一双圆眼更是让秦奏看一眼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秦奏端着碗,看着碗中已经吃尽的粥,也不生气,只抬手擦了擦胸膛上粘着的饭粒,他站起来的时候很高,给人的压迫感也极大,浓稠的黑色影子恰好笼罩住沙发上的虞清,让虞清忍不住瑟缩。   秦奏动作一顿,口中问道:“不是说好不怕我了吗?”   是,虞清正在怕他。   虞清很怕很怕,他怕他的秦奏真如眼前这个人所说再也回不来了,还怕这个人会对他做些什么,这个人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秦奏,虞清想,除了他看过的那本书,又哪里还会有这样的秦奏呢。   书中说他偏执癫狂,也说他不近人情是个冷血的暴徒。   虞清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刚穿来这个世界时面对不过七八岁的秦奏,他尚不敢亲近,更何况眼前和这个已经确定了是书中人的秦奏。   “好好休息,过两日还要去云城。”秦奏看着虞清的模样眼神晦暗,他苦笑了一声,脚尖一转,就出了房门。   “我不要和你一起去。”虞清低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和我去,那你想和谁?”秦奏回过头,布满红血丝地眼睛眼神锋利,他微勾着唇,用哑的不行的嗓子说:“岳寒山,还是田合笙?”   虞清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片刻后却又漠然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和你见面。”   “清清,你不要这么倔。”   虞清抿住了唇,心中却觉得好笑,他哪里倔了,他不愿意和占据了秦奏身体的人相处,这也算是倔吗?   秦奏许久得不到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房间内的虞清只觉得委屈,抱着小小一阵发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是他的秦奏,一定不会这么说他的,也不会这么逼他的。   有时候一旦起了讨厌一个人的心思,便觉得那个人做什么都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虞清其实知道,这个秦奏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不得已的,就像他自己,也是没有人经过他的同意就让他穿到了这里。   可他不能理解,也生气的是秦奏骗他,还装作他喜欢的人。   虞清最讨厌别人骗他,他是个有些单纯的人,别人和他说什么,他的第一反应都是相信。   上一世的时候,有些人知道他容易相信人,便总喜欢说些谎话,等虞清露出惊讶的表情时,那些人又哈哈一笑,满脸都是你怎么这么好骗的表情。   所以,虞清讨厌别人骗他,更讨厌亲近的人骗他。   怀里的小小咪咪撒着娇,虞清抬手揉了它几下,它舒服地翻起肚皮,就要往虞清身上爬。   虞清仰头往沙发上一靠,身下发出吱呀一声。   窗外的雪已经化了,水滴滴答滴答地响着。   秦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任凭一旁的医生拿着镊子处理他手上的伤口,瓷片渣太小,残留在肉中,需要一点点剔除出来,血肉模糊的掌心没让他皱一点眉。   只是脑子昏昏沉沉,上一世与这一世外加些看不清的片段来回闪烁,闪的他脑子疼,手背压在额头上,和医生带着凉意的手不同,那里滚烫。   秦奏知道,他发烧了,似乎有些严重。   虞清简单收拾出了一个包,岳寒山已经等在了秦家外,今天他该去云城看一看他的亲生父母了。   他推开门,视线中是一道修长的影子,虞清没说话,也没去看,径直朝着楼梯口而去,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知道,肯定是秦奏。   怀里的包被人抽出了去,虞清抿了下唇,只当做没看见。   两道完全不同的脚步声逐渐交融在一起,还未下楼,便能看见靠在楼梯旁的岳寒山正勾着唇朝这边笑着。   “现在就出发?”他晃了晃车钥匙,歪着头问道。   虞清点头,他紧紧跟在岳寒山的后面,从始至终都没有瞧过秦奏一眼。   秦奏皱起眉,他忍受不了虞清的冷淡,刚一出门,他便直接伸手抓住了虞清的手腕,用的力气有些大,刚好处于不会让虞清疼,却也不能挣脱开的力道。   “你松手。”虞清用力挣了挣。   “不松。”秦奏斩钉截铁地说。   虞清还想说些什么,但两人发出的动静有些大,一直走在前方的岳寒山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们,目光正落在虞清的手腕上。   虞清不自然地又想挣脱,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他顿了顿,许久之后决定不再去管。   荣城和云城的距离很远,下了飞机,穿过拥挤的人潮,虞清的手腕一直被人紧紧拉着,拉着的时间太长,愣是让人已经忽略了上面传来的感觉。   天空有些暗沉,这里竟然比荣城还要冷些,兴许是之前下了薄雪,路边的树上积攒出一片白。   虞清哈了一口气,颈间便多出了一条围巾来,刺骨的风便被阻隔在外,他垂眸一看,白色长毛,正是他从前时常给秦奏带的那一条。   “天冷,别犟。”   秦奏的声音有着浓重的鼻音,他原本的感冒不过半好,不过几日又冻到身体,两厢叠加起来,病越发重了,昨日还发起了烧。   虞清拂过他的手,到底没有拒绝,只自己整理起来,他整理的动作有些慢,脑子里却一闪而过刚刚的触觉,那双手有些热。   他动了动唇,下意识就想去试探试探秦奏的烧好了没,可等到围巾整理好,他也没问出来。   他不该关心这个人的,昨天这人发烧虞清也没去看过他一眼,就连生病的消息还是管家跟他说的。   他们住在一个房子里,却连一句话也不说。   岳寒山靠在车门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的动作,等两人终于动了,他挑了下眉,在虞清上车的时候,他趁机在虞清耳边问道:“这是吵架了?”   虽是问,但虞清不给他回答,他也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矛盾恐怕还挺深。   岳寒山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冷着脸的秦奏,嘴角笑意越来越大,他哼着歌,示意司机开得再快些。   岳家是很典型的中式园林风,一步一景,就是在冬天里,景致也很好,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上有几只鸟雀正捉着什么。   窗户大开着,虞清总是被那几只鸟吸引走注意力,不多时,身体暖了起来,岳寒山的父亲也过来了   他是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年纪比虞清想的大了不少,他一边拍打着肩上落下的细雪,一边眉眼带笑地打量着虞清和秦奏。   他这种打量并不惹人厌,反倒让人觉得有几分亲近,大约是他太过慈眉善目的原因。   “你就是虞清吧。”岳父说着又看着虞清点点头,口中念念有词:“真像,太像了,简直就是照着月华和淮山的模样刻出来的。”   “岳叔叔。”虞清喊了一声。   “哎。”岳父笑着应了一声,又看向一边站着的秦奏,道:“想必这位就是秦总了吧。”   秦奏只点点头,态度冷淡,连眼神也没多停留。   岳父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也不介意,只一直关注着虞清,说:“我听说你和寒山是在赛车场上见到的?”   “是,他那晚有比赛,我刚好去看了。”虞清道。   岳父拍了拍岳寒山的肩,口中笑道:“那这小子还算是有些用处,我与你阿姨找了你十几年,这云城上下都找了个遍,总想着当初收养你的那对夫妻是云城人,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最终是去了荣城。”   他狠狠拍了下大腿,言语中多有悔恨:“当初月华和淮山出事的时候,我就不该把你托付给旁人。”   “如今找到你了,我和你阿姨也就放心了,可惜月华和淮山离开的早,不能看见你如今的样子。”   月华和淮山,便是虞清父母的名字,同样和虞清上一世父母的名字一样,虞清来之前已问过岳寒山,惊讶早已过去,他心里没太多感触。   虞清向来分的很清,他不是书中的虞清,这个世界的父母也不是他的父母,自然,书中世界的秦奏也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的秦奏。   他看了眼独自一人的岳父,对他口中的阿姨有些好奇,听起来他们和他父母的关系很好:“今日怎么没见到阿姨?”   岳父脸色一僵,未曾说话,便听身旁的岳寒山道:“我妈早跟他离婚了。”   “不好意思。”虞清有些尴尬,他本就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没什么,我在悦来楼定了位置,一路上花了这么长时间,你估计也饿了。”岳寒山伸了个懒腰,面上懒洋洋地说。   一顿饭的时间结束,虞清和秦奏没再留在岳家,径直去了他们定的酒店,是套房,因为虞清不愿意和秦奏住在一个房间。   看着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的两人,岳寒山发现这好像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他探头问虞清:“别真因为我说的那些闹掰啊?呐,真恢复记忆还是假恢复记忆没那么重要嘛,反正迟早能想起来的。”   虞清垂着眼,指尖揉搓在一起,他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   岳寒山还想继续问,便见秦奏已经走了过来,他方才说话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显然,秦奏也听清了。   “我和清清的事,与你无关。”秦奏冷声道,眼神瞥向房门,一副将不欢迎赶紧走的意思刻在了脸上。   没了岳寒山,虞清和秦奏之间就显得更加沉默了。   虞清走进自己的房间,直接关上了门。 第37章   兴许是换了个陌生地方的原因,第二日虞清早早就醒来,天不过微亮,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偷溜进来,整个房间没有开灯,昏昏沉沉的。   虞清靠在沙发上找了部电影,心不在焉地一直等到电影结束,他抬头朝秦奏的房间看过去,那里一直没有过动静。   他扫了一眼手机,早已过了秦奏平日里起床的时间。   虞清纠结地抱着怀里的抱枕,毛绒的睡衣太过宽松,领口处漏出一片雪白肌肤,他咬了下下唇瓣,将脸埋进抱枕中,准备再等一段时间。   天光已经大亮,那道房门依旧静悄悄的。   虞清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他敲得很轻也很快,像是只待房间里传出声响他就立刻离开,可敲了一遍又一遍,等了一会又一会,始终没有动静。   已经准备离开的脚尖再此转回来,到底对秦奏的担心占据了上风。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虞清走了进去,酒店的大床上躺着一人,此刻是背对着他睡的,被子遮盖了身体,只能看出他还在睡着。   虞清张了张唇,柔软的声音带着点别扭:“秦奏。”   话音落下,听不见回应。   屋子里很暖,热气直往上涌,不多时,虞清便觉得自己有些冒汗,他上前推了推沉睡着的秦奏,又喊了一声:“你醒醒。”   这一回床上的人终于有反应了,虞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起,那双手温度高的吓人,比整个房间里的暖气还要高,秦奏也转过了身,只依旧闭着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地“嗯”声。   他的两颊很红,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差。   虞清再来不及去想秦奏换了个灵魂的事,他抬手试了试秦奏额前的温度,很高,心就有些慌。   秦奏很少生病的,一年中最多也不过感冒一次。   “秦奏。”虞清焦急喊着,又伸手拍了拍秦奏的肩膀。   秦奏睁开眼,他看上去很疲惫,眼皮困顿的耷拉着,眼睛中还有许多的红血丝,他清了清发哑的嗓子,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虞清:“清清?”   “现在是该出发了吗?”秦奏坐起了身,他头现在疼的厉害,便一直手按着太阳穴的位置,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别去了,我自己去吧。”虞清说。   说完话,他就准备打电话找医生,膝盖才刚离床,手腕就被人拉起,力气不大,但虞清一时不妨,被那力道拉得朝秦奏怀里倒过去。   “我陪你。”短短的几个字带着病气。   “不用,你现在烧的厉害,好好看病。”虞清皱着眉爬起。   “我说了,我陪你去。”秦奏抬起眼死死盯着他。   虞清:“我不要,你现在生着病呢。”   秦奏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虞清就知道他绝对不会听自己的话,很奇怪的,虞清觉得有些委屈,或许是前段时间太过压抑,让他过于敏感了些。   他抿起唇,转过身体,用后背对着身旁的那个人。   秦奏掀开被子,下了床,绕到虞清的眼前,半跪在床上,说:“清清,我不想你和岳寒山单独相处。”   他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他本就对“未婚夫”这个身份耿耿于怀,如今他和虞清之间出了矛盾,他更是害怕。   “不会单独相处,还有岳叔叔在。”虞清低声说,见秦奏依旧不同意,他红着眼睛气道:“那我不去了。”   左右已经来到了云城,去扫墓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不过就是在这里多留几日罢了。   “不行。”秦奏却又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虞清也有了气,他推了推秦奏快要压到他身上的身体,站到床边,看着倒着床上的人,质问道:“那你到底要怎么样,非要陪我在今天去吗,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一点。”   说着说着,反倒是他自己先失态,委屈地眼中泛起水光。   他抬手狠狠擦了下眼眶,又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要走。   “清清,你是在担心我吗?”   秦奏的声音又响在身后,他那声音太过可怜,让虞清心里有些难受,他咬着牙,丢下一句简短的话,就直接离开:“不是。”   只剩下一个人的秦奏却缓缓笑了,还说不是,分明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秦奏轻咳了一声,他今天病的是有些重了,记忆中很少会有病的这样严重的时候,一时竟然还有些陌生。   就着水,吃了两粒退烧药,等感觉好上一些了,他就又去找虞清。   虞清正在房里生闷气,见他自作主张地就坐到他身旁,连话也不愿意和秦奏说,房中插了花,梅花的香气在暖风中愈来愈浓郁。   “清清,你摸摸,是不是烧退了一些。”秦奏将头探到虞清的面前。   虞清只瞧了他一眼,也不动手,只看得笑着秦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才道:“你非要今天过去吗?”   “是。”秦奏低低应了一声,若是只有他与虞清两个人,他自然是不介意多留几日的,可一想到会有岳寒山,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岳叔叔”,他就恨不得今天就带着虞清离开。   他对岳家的了解不多,云城和荣城离得太远,两家涉及行业又截然不同,上一世他也只在发现“虞清”和岳寒山在一起对付他时,去查过一些。   秦奏一直觉得岳寒山是个疯子,就是因为觉得他毫无由来地就针对自己,不过现在得知虞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但若只如岳家所言的那般,上一世的事情就又有了疑点。   只是一个故交之子,还是死了二十多年的故交,那样帮“虞清”可真是不至于,尤其在他的了解中,这帮助只岳寒山一个人所为,就连他那个慈眉善目的爸也是不赞同的。   秦奏摸着下巴静静思索着,他从前是个脑中没有情爱的人,见岳寒山同“虞清”针对秦家,那时也只觉得是关乎利益,再加上他素来自傲,觉得针对就是针对了,他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呢。   如今再去想,就品出了些不同,他那时只听闻岳寒山对田合笙一见钟情,可从未见岳寒山做过什么追求的事,反倒对“虞清”不同,这么一来,不是岳家有什么对不起虞清的,便是岳寒山喜欢虞清了。   无论是哪一点,秦奏都不能让虞清和他们有过多接触。   身旁的人没察觉出他的走神,全因虞清这会儿自己也浑浑噩噩想东想西的。   只待酒店房门被人敲响,两人这才齐齐回神。   岳寒山靠在门边肆意地笑着,这个人走到哪都没个正形,松散的很:“吃早饭?”   虞清转眼看向秦奏,见他脸色的确好了许多,只明明都生着病,却还穿得单薄,实在让他生气:“不是说要去吗,去的话就多穿点。”   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淡些,可话里的关心却是再冷淡也掩盖不掉的。   秦奏眯了眯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含着的笑意。   岳寒山看着秦奏的背影,等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他笑嘻嘻地凑到虞清面前,讨人厌地打听着:“呦,一晚上不见又和好啦。”   “没有。”虞清气鼓鼓地说。   可这话没人信,不过一会,他那双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紧紧拉起,连带着还整理整理他鬓边的碎发。   秦奏说:“走吧。”   云城的蟹粉包子很有名,几个人找了家店,随意吃上一些,开着车就往墓地去。   今日天晴,都说雪化的时候最冷,今天也非例外,暖光照在雪上都添了几分冷意,树上挂着的冰棱被照的晶莹剔透,正往下滴着水,一路上清冷的很。   墓地修在山上,最后一段路车上不去,只能步行。   虞清看着四周白蒙蒙一片的雪,心中有些担心地看向秦奏,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他又有些愧疚,担心这人干什么,那就一可恶的骗子。   可一听秦奏时不时便要咳上一声,心又紧了起来。   算了。   这人要是病坏了,他的秦奏若是回来还得用这具身体呢,虞清安慰着自己。   这里来人少,又是刚过完年,也没个人打扫,石板的路上铺了一层的雪,踩上去嘎吱作响,将松软雪花踩得要成了冰,一不留神就得滑倒。   虞清朝身后那人伸出自己的手。   秦奏看着面前那只圆润细长的手,这双手皮肉包裹度很好,却又骨节分明,是一双看着就觉得只该拿画笔的手。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他轻轻搭了上去,又五指重重握紧。   相握的手互相支撑着力量,比一个人走要好上许久。   眼见着阶梯就要到尽头,虞清心里又别扭起来,他晃了晃,松开了握着秦奏的手,又似乎是对方才动作的刻意遮掩,直接加快了步子。   前方的岳寒山已经走过了阶梯,正站在尽头朝远处看着。   虞清心里放松,不再如一路上那样警惕。   靴子不知道踩了哪,突然滑的很,虞清吓了一跳,身子一个不稳就朝后摔过去,惊呼刚出了半声,身体就稳稳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来不及移眼,入目的就是秦奏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那双很薄的唇。   路边的枝丫被不慎碰到,唰唰淋了两人满肩的雪。   “小心点。”秦奏温声道,虽然生着病,但从他稳健的脚步上却看不出分毫。   虞清抿抿嘴,被秦奏扶着站稳,这一次倒没再挣脱他的掌心了,刚摔倒的人没资格挣脱。   秦奏握着他的手,眼尾的余光是是他泛着粉的脸颊,心中想着,他的清清是不是并非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第38章   一块块墓碑排列的井然有序,灰白色连绵了整个视野,碑上的薄雪还未融化干净,配上四周的青松,凭空添了几分凄凉。   青石板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一直延绵到到一块墓碑前。   岳父已经早已等在这里,正站在那块写了淮山二字的碑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中听见身后的声音,他笑了笑,道:“小清来啦。”   虞清朝碑上去看,黑白照片中的男人面容比那日从岳寒山手中看见的要成熟一些,凌厉的五官带着锋芒,寒星一般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瞧着这张脸,也晓得这人定然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虞清移过眼,又看向邻边的那一块,名叫月华的女人倒看不出什么年纪,依旧浅笑着的娇俏。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上一次从照片中见到他们时,虞清只关注到他们和自己上一世父母一样的容颜,那么现在,他就从这些照片中窥见到他们性格上的不同。   比起月华和淮山这两人,张韵诗夫妇无疑是更加像他前世父母的,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夫妻,颇有些女强男弱的意思。   父亲话不多,但一直努力在家庭的各个方面出力,母亲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会做主家里各种大小事务。   而眼前的这对夫妻显然并不是虞清所熟悉的那一类。   虞清垂着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身旁的秦奏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没事。”虞清轻声道,却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岳父将他们将他们之间的动作收进眼底,脸上敲不出什么表情,只语气带着些惆怅说:“可惜你父母是在飞机上出的意外,遗体一直到现在也未找到,我只能为他们做了衣冠冢。”   “多谢岳叔叔。”虞清轻声说。   他蹲下身,将墓碑上的报雪擦拭干净,雪方一接触到温热的肌肤就化成一滩雪水,冷的刺骨,不多时,虞清的掌心就被冰的发红。   身侧的那一块地方传来沙沙的声音,他转过头,瞧见是秦奏。   “我来就好。”虞清皱眉说。   “我帮你。”秦奏手上动作不停。   虞清自知拗不过他,也不再多说,只默默加快了清扫的速度,薄雪被扫下碑面,露出石碑本来的颜色,灰白的让人心里难受。   眼前的并不是他的父母,可虞清透过他们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他应该是回不去了,秦奏又能回来吗?   等扫完墓,天已经彻底放晴,明媚阳光照的山上青石板路面一片水渍。   一行人便准备回去了,虞清走在末尾,他的前方是秦奏,高大的身形朝后投下一大片阴影,虞清看着看着只觉得他走的似乎不太稳。   再往前就是来时的阶梯了,虞清心里担心,便抿了下唇道:“你扶着我吧。”   秦奏眼中闪过笑意,滚烫的大掌握住虞清带着凉的手,然虞清忍不住皱眉轻“嘶”了一声。   果然在忍着,还在发烧。   虞清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口中又朝走在最前方的岳寒山喊道:“寒山。”   这一声喊来的不只是岳寒山,秦奏也侧目看过来,连手上力道都收紧了不少。   岳寒山一只手插着兜,停下脚步等虞清走到身旁,他刻意地扫了一眼秦奏的脸色,见果然如他所想,便挑衅地笑了笑,挑眉:“怎么了,小清?”   虞清一听他的称呼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向不是没有称呼,就是只喊全名,从未像现在这样喊过小清。   “能开车送我们去医院吗?”虞清道。   “当然可以啊,谁生病啦,秦奏?难怪脸红成这样。”岳寒山故意去问,但他又没有收敛脸上的表情,将满心的打趣都放在了表面。   秦奏不禁逗,这人在某些方面傲气的很,容不得别人看他一点笑话,微抬着下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冰冰凉的一句话让人怀疑他那双唇都是冷的。   “不牢岳少爷送,司机还是不难找的。”   “司机是不难找,但像我这个样貌,又跟小清这样要好的司机那可难找的很,你说是吧,小清?”   一声声的小清喊的秦奏额头直冒火,刚到口的话还未出声,嗓子便痒得厉害,全部的讥讽话语都化成一声声的咳嗽。   他咳的太厉害,一下下的停不下来,虞清也根本来不及去想什么秦奏不秦奏的,连忙抬手轻拍着他的背,直到这人好受些了才收回手。   “先下去吧。”虞清说。   “好。”   秦奏握紧了虞清的手,几乎快要将人拉进怀里,偏偏他力气用的很大,强硬般的让虞清挣脱不开。   虞清不喜欢这种强硬,可两人已走到了青石阶上,他又顾念着秦奏的身体,便只能冷着脸速度飞快地往下走。   刚下了最后一层台阶,没了顾虑,虞清便不再忍着,远处的岳父正朝这边看着,他不好挣脱,就只能偏头朝秦奏道:“你放开我。”   两人离得是那样近,虞清一偏头,瞧那样子就像是将头埋在秦奏的耳侧,去说一些只有他们能听见的甜言软语。   耳朵痒得人心中发颤,秦奏快要听不清虞清说的是什么,片刻后,后腰被人狠狠锤了一拳,他才回过神,捉住那双作乱的手,道:“清清别撒娇,你岳叔叔站在那里正看着我们呢。”   他哪里撒娇了,虞清气急,秦奏这人自从被戳穿过后,就不再装了,从前他说什么这人还会乖乖听话,现在,倒打一耙做的事倒是利索。   烦人!他咬着牙,念在这人还生着病,周围又有人看着,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气来气去,倒是先把自己眼睛给弄红了。   上了车,一起坐在后排的虞清死活不愿再看秦奏,贴在车窗而坐,两人之间的距离愣是再坐两人也绰绰有余。   秦奏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没有看见虞清泛红的眼,还有紧咬不放的唇。   可他没办法,要是不强硬一点,他怕明天虞清就得跑,让他找也找不到,他只能强硬点再强硬点,最好让虞清跑不掉,离不开他。   自然,他还有着另外的私心,那人对虞清应该是言听计从的,既然无法再演他,那就只好让虞清清楚明白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是谁。   车开的很稳,车窗外青松一棵棵迅速后退,虞清许久没有听到身旁的动静,他悄悄移眼,只从后视镜中看见秦奏坐着的样子,脸是侧的,看不清楚神情。   很奇怪虞清抿了下唇,转过身来,轻轻喊了一声:“秦奏。”   没有人回应,只开车的岳寒山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人别扭的样子,他打了个哈欠,道:“你离近点看嘛,别真出什么事了。”   虞清坐过去,按理说,这个时候秦奏便是再不愿意说话也该有反应了,这人是从来不在车上睡觉的。   “秦奏。”虞清又喊了几句,他皱起眉,伸手试了试昏睡人的额头。   很烫,比早上时还要烫。   他就不该同意秦奏跟他一起来的。   “怎么了?”岳寒山瞧见虞清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他不再那副懒散的模样,坐直了朝身后问道。   “他烧的好严重。”虞清有些急了。   岳寒山闻言看了眼导航,安慰着后面的虞清:“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汽车猛的一提速,奔驰着朝医院开过去。   虞清一直喊着秦奏的名字,但秦奏却没有给他一声回应,担心上了头,哪里还记得方才的生气的事。   医院人来人往,随处可见因为天气骤然降温而感冒的病人,虞清陪坐在秦奏的床边,等一瓶吊水挂完,人终于醒了。   虞清垂着眼睛,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自然地搭在床沿,视线中手背上突然覆盖上一只熟悉的大掌。   “你醒了。”虞清抬头。   秦奏正专注地看着虞清,身上的温度下去了一些,只依旧头昏脑涨的,医院嘈杂的声音从耳边掠过,他嗓子有些干,喝了虞清喂过来的半杯水后,坐直了身体,道:“清清,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虞清抿了下唇,没说话,但秦奏对这个问题太过执着,在他耳边问了一遍又一遍,一副他不给出回答便誓不罢休的样子。   “你想听我回答什么?”虞清紧盯着他问道。   “你在担心我,清清。”秦奏肯定地说着。   “我的确在担心你,所以你想说什么呢?”虞清闭了闭眼睛道。   是,他是有些担心,可他也不认为这就代表着什么,眼前这个身体不管怎么说都是秦奏的,眼前这个灵魂也同样和他相处了几个月,诚然,这几个月回过头来一看是场骗局,可终究这样久了也无法让虞清对他毫无感情。   感情与感情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掺杂着恨意的情感无法与他对真正秦奏的感情相比较。   有些时候,虞清恨不得秦奏早点死了,又或者出什么意外一睡不醒,在睁开眼时灵魂又变成他熟悉的秦奏。   可有些时候,只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就无法对这个人做出无情的事。   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突然从秦奏的眼中发觉出一丝笑意,虞清愣了下,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而笑。   “你担心我,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清清。”秦奏说。   听着这句话,虞清突然知道是什么笑了,是得逞的笑。   他在得逞什么?   虞清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又弄得心慌,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从秦奏脸上的表情确认下来。   “你是故意的。” 第39章   “你是故意的。”   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虞清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仿佛在肆意嘲笑着他这一天的所作所为。   “清清,你在说什么?”秦奏坐直了身,脸上是那种真切的疑惑神情,还带着点无措。   他表演的太好,让虞清都有些怀疑刚才看见的那一瞬笑意是错觉。   胸口涌上来一阵阵的恶心,从心底一直翻涌到喉间,让虞清忍不住皱起眉,然后用那双清澈的双眼不敢置信地去看秦奏。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好骗的人吗?”虞清问道。   他转过身,窗外的暖阳恰好照在他的后背,将雪白的羽绒服照得刺眼,阳光带着点温度,一双耳朵被晒的微微发红,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他从未有如此刻対秦奏产生这样清醒的认知。   他太过天真了,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也会如同他喜欢的秦奏一样,不会在他面前耍小心思。   这张脸给他的欺骗性太强,强到他时常会用対待秦奏的思维去対待他,完全忘记这个人在此之前还是个一直在欺瞒他的骗子。   病床上的秦奏皱起了眉,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他暗了暗眸子,最终决定老实说道:“是,我是故意的。”   虞清嘴角挂着冷笑,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秦奏的身前,额前的发丝随着动作在空中飞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抬起手,指了指秦奏的胸口,大脑被怒火全部占领,口中带着轻蔑地说:“这是他的身体,你没资格这么做。”   秦奏只觉得头顶好似嗡地一声长鸣,那鸣叫声太响了,也太久了,让他只能看着虞清的嘴巴张张合合,自己好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清清,你别这么说。”过了半晌,还肿痛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说错了吗?”虞清反问道。   秦奏握紧了拳头,头顶吊瓶中的药水顺着经脉一点点流进身体,冷的让他如同处在冰库之中,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的确是故意的,明明浑身难受还要强忍着陪虞清去扫墓,明明知道去了病情会加重他还是忍不住要去,就连昏倒在车上他也有些预料。   可他从始至终只是想要虞清能多关心他一点。   他只想虞清能彻底忘了那个人,秦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爱就比那个人少了哪里,他们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他喜欢通过一些幼稚的攀比来展现虞清対自己的不同,然后好让他确定虞清真的是属于他的,他偷来的虞清如今不属于他了,他又想从那个人脸上看见每一点关心他的神色,好让他心里更确信自己还有机会。   胶着的空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着,秦奏重重喘了口气,艰难地说:“你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是我的身体,可是清清,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这几个月一直陪着你的也是我,我只是想让你多关心我一点。”   吐露出心底真实想法的感觉并不好受,让他有种将所有脆弱都放在他人眼前的不安感,也让他下意识就想通过某些手段找回掌控的感觉。   他说着话,又一边站起了身,长长的输液管在空中晃动着,房间安静地仿佛能听见药水滴答滴答的声音。   秦奏的表情带着锋利,那张本就显得凶的脸上此刻更时恶到了极致,口中说的话也如同刀子一般:“清清,你很聪明,你知道的,那个人回不来的,往后只能是我陪着你。”   “即便他回不来,我也不需要你,我不喜欢你,我恨死你了,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话,明明就是你把他挤走的。”虞清的眼眶通红。   他这个人很软,又很倔,眼泪要落不落,他却硬是强忍着哭腔,抬手狠狠擦过眼眶,将眼中含着泪尽数挤了出去。   虞清想要骂人,可他又不会骂,那些脏话难听话到了嘴边他也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你不是他”“你把他还给我”之类的话。   但这些话听在秦奏耳边却比脏话更加刺耳。   手背上扎着的针头限制住了动作,秦奏烦躁地一把扯下,针眼处霎时间冒出滴滴血花,不大时染红了那一小片。   虞清有些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又是一疼:“那是他的身体。”   “不是他的,现在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秦奏提醒道,他强硬地抓住了虞清的手腕,即便是病着,力气也大的吓人。   虞清惊慌地想跑,却没成功,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朝床上跌过去,床铺上发出砰地一声响,虞清的心脏都突突颤动起来。   “清清,你也该想明白了。”秦奏低声说着。   想明白什么,虞清突然在心中问了一遍自己,他瞥过眼,从窗户的倒影中能看见他们现在的动作,秦奏握着他的手腕,将他压在床沿上。   手腕传来一阵阵钝痛,虞清忍不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别想了,我不会忘记他的,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一二十年的感情你觉得我会忘得掉吗?”   说着,他直直看向秦奏的眼睛,这么看着,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从来不会这么把我压着,也不会这么逼我,你哪里都比不上他。”   “你偷看他的日记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很嫉妒他啊,那是他该得的,你永远也别想取代他。”   他说话的神情很温柔,仿佛陷进了秦奏进不去的回忆。   秦奏最恨别人说他不如谁,也最恨别人戳穿他的心事,握着虞清手腕的手指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身下的人挑衅般的一句句说着。   “别说了。”秦奏胸口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着急地想要身下的人住口,可却找不出方法来。   “你死心吧,秦奏。”虞清的口中又吐出了一句。   “我让你别说了,清清。”秦奏粗喘着气,血液上涌到额头,眼前似乎都变得朦胧起来。   他低下头,身下的人挣扎着推他,可虞清本来力气就比不上他,现在姿势不占优,更是使了半天劲也不见反应。   秦奏冰凉的唇贴上虞清的唇瓣,他压的很重,牙齿带着点狠劲,厮磨间唇瓣互相摩擦的发疼,疼的虞清忍不住掉下眼泪。   他用力推着身上的秦奏,可秦奏只晃了晃就又重新开始动作。   虞清张口便咬,他用足了力道,口腔中能品尝到血液的腥甜味,但吻却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停下,反而顺着他的动作更加深入,用力的好像要将他吞吃到腹中。   发着狠的亲吻让虞清唇瓣都带着麻,他心里又恨,抬手间不再和以前一样控制力道,握着拳的手砰砰砸向秦奏的后背,虞清的耳边能听见秦奏的闷哼声。   见光是用手不管用,就又加上了腿,一场亲吻已经变成了搏斗。   秦奏禁锢住虞清的手,他喘着气看身下的人。   通红的眼睛里是好不隐藏的厌恶,一双唇也变得红肿,还有他不慎沾上去的血渍。   “清清。”秦奏受不了这种目光。   “滚。”虞清恶狠狠地说,只是声音带着哽咽,听起来更多是可怜。   身上的人不动,他就抬脚去踢。他踢,秦奏也不躲,任由着他发泄,身下的床单皱成一团,乱糟糟地快要滚下床。   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脚踢终于在某一次不知道踢到了哪里,秦奏的腿突然软了起来,半跪在地上,垂落在半空中的透明输液管被猛地拉扯到,头顶的吊瓶跌落地面,药水和玻璃碎片一齐溅落,哗啦啦好大的动静。   虞清站在光下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秦奏,他没说话,心软早已在方才的强迫中被消耗干净。   就这样吧。虞清想,他的确该想清楚了,秦奏是不可能回来的,如今眼前的这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管了,也不想了。   门外一直等着约岳寒山听见病房内持续的大动静,本想着两人就算打架他一个外人还是别凑热闹了,结果没多久就听见东西打碎的声音。   岳寒山连忙开门进去,病房不大,所有东西一览无余。   站着的虞清,半跪着的秦奏,还有散落的碎片。   他心中一惊:“你们这是……”   话语将落未落,虞清转过头,他这才看见虞清整张脸上乱七八糟地痕迹,眼睛和嘴巴红肿的吓人,一看就能想象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打扰了。”岳寒山举了举手,尴尬笑着就要后退。   虞清吸了吸鼻子,说:“没事。”   岳寒山见他这可怜的模样也不好再走,站在原地,只忍不住朝那边的秦奏投去视线。   虞清收拾好自己的包,抬手斜背着,看也没看秦奏一眼,只朝岳寒山道:“我们走吧。”   “他呢?”岳寒山问道。   “和我没关系。”虞清冷着声音,他不笑的时候的确挺冷淡的,只如今红着眼看上去就变得可怜起来。   岳寒山没多问,只两手交叉伸了个懒腰,跟在虞清背后走着,末了还不忘回头朝秦奏笑着摆手,嘲讽味十足。   医院的光亮的刺眼,头顶的灯光打在身上,虞清突然被视线中的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   他抿起唇,垂眸一看,原来是手上的戒指。   脚步停下,空气寂静。   虞清脚尖一转,正対上岳寒山疑惑的视线,他咬了下唇,本就红肿的嘴唇此时更是一阵刺痛。   虞清径直回到病房,秦奏已经站起身,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了动静,一瞧见是虞清,脸上是忍不住的希冀。   “戒指还我。”虞清说。   “什么?”秦奏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虞清不管他究竟是真的没听清楚还是装的,只一步上前,拉住他的左手,费力将那枚与他是一対的戒指取下。 第40章   医院的保洁正打扫着床边散落的药瓶碎片,直到地面重新恢复整洁,保洁阿姨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的那人从她进门到现在竟然一直没有动过。   秦奏伸着自己的左手,视线凝望在无名指的位置,那枚银色的戒指曾一度让他觉得不适应,可如今变得空荡荡了,他却觉得连心脏都空了一块。   窗外的阳光投进来,网格状的防盗栏斜斜地映下青灰色阴影,恰好打在秦奏伸出的手上,那根横栏横跨过手指根部,像是戴上一枚黑色的戒指。   他就盯着那枚“戒指”看了许久。   手一点点握紧,力道大到掌心被指甲印出一道道深印,几日前玻璃碎片割下的疤痕又一次因为这力道破裂开,带着红的血印勾起疼痛。   但秦奏好像丧失了感知,紧握手的力道还在一点点加重。   他来时是秋季,正是十月份的时候,如今春节已过,这中间的四个月时间,的确太短太短,和虞清同那个人的二十年相比,它渺小的乘载不住一片落叶。   他不知道自己的病好了没有,兴许是没有的,他只能感觉到心头烧的厉害,也慌的厉害。   秦奏勾起唇仰起头笑了笑,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直到这时,他想的依旧是该怎么让虞清回到他身边,永远属于他。   远处传来一対夫妻说话的声音,他们嗓门有些大,听起来感情很好。   秦奏突然惊醒过来,他已经站在这里太久,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酒店外,秦奏飞奔着跑过去,长款的大衣在身后飘出一个弧度,冬日里的清冷气息仿佛还沾染在上面。   电梯太慢,等得他心急。   一路上的焦躁让身上出了汗,额头上起了层细密汗珠。   刚一进门,秦奏的心就猛地提了起来,他忽略过沙发上坐着的岳寒山,急匆匆地就往虞清的房间跑。   没有,他又换一个房间。   套房又能有多大,一两分钟就查探完毕,没有一处有虞清的身影。   客厅中坐着岳寒山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就这么静静看着秦奏的动作,似是嫌这样还不够舒服,交叠的腿又换了个姿势。   翻来覆去几次,身体终于摆在一个最放松的姿势,而秦奏也刚好找完了所有地点,站在他的身前。   “他呢?”秦奏说,一路上跑的太急,喉咙干涩的厉害,口腔中带着腥甜味道。   “虞清啊。”岳寒山抬了抬下巴,装模作样地用手指在脑袋上点了点,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秦奏气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脸上满是戾气:“别玩这些小花样。”   岳寒山拍了拍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头却往后仰了仰,道:“你不让我想想,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呢?”   他皱着眉,故意等了片刻,终于在秦奏暴怒前张了口:“他现在应该在机场吧。”   领口骤然一松,岳寒山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朝已经转身离开的秦奏又说了一句:“呐,这个时间你应该是没机会了,不如收拾下东西啊,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   那道背影却连半点停顿都没有,匆匆远离他的视野。   岳寒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   秦奏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些,他算了算时间,如果运气好,兴许是能赶在上飞机前找到虞清的。   他叹了一口气,两手交叉活动着手指,口中喃喃道:“虞清呀,我已经帮你拦过他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两谁运气比较好啦。”   比运气,秦奏就从来没有赢过,他这辈子运气最好的时候可能就是重生到这个世界吧。   人潮翻涌,一张张陌生的脸从身边走过,耳边是一道道交流声伴着机场广播的声音。   他来晚了。   秦奏颓然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他粗喘着气,像是冬天里穿堂而过的北风,听起来压抑又危险。   片刻后,猛烈运动过后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平静,秦奏直起腰,他还是有机会的,他和虞清已经结婚,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纠葛,虞清不会舍得的,他只能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至于他究竟相没相信,那就没人知道了。   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他焦灼地等着。   岳寒山叼着根烟,打火机在他手中被玩弄的啪啪直响,他走路的时候也是松松垮垮的,回到家,懒散的往床上一躺,吸了一半的烟头随手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   “我到家了,谢谢。”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虞清发来的信息,岳寒山笑了起来,看来那位秦总的运气着实不好。   他随手回了一条短信,今天起得太早,上下眼皮直打架。   打了个哈欠,刚准备换身衣服,门却被突然敲响,他开了门,然后若无其人地开始脱衣服。   “虞清那孩子是不是跟那个秦什么闹了矛盾,我今天瞧着他们不像你说的那么恩爱。”走进来的是岳父。   岳寒山捋了把头发,眼皮一抬,道:“今天是吵架了,怎么,您老有什么想法?”   岳父呵呵一笑,眼睛在岳寒山身上打量着,道:“我倒是觉得他们长久不了。”   “那是,您这看人直觉多准啊,你不还说我妈绝対不会跟你离婚吗。”岳寒山轻啧了一声。   岳父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道:“我的意思是,虽然虞清结婚了,但是你们也的确是有婚约在身的。”   岳寒山大步一迈,坐到岳父対面,拧着眉,道:“你也知道他们结婚了,我说了人家感情好的很,你就别瞎掺和了,什么年代了,娃娃亲早不作数了。”   “他们现在是结婚了,按照今天这情况,指不定哪天就离婚了,到时候你不就有机会了。”岳父说。   “我有什么机会啊,你整天老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在人虞清面前就一陌生人,别整天瞎想。”岳寒山有些烦了,他脾气谈不上好,岳父又在他面前说过太多遍,以至于他现在一从岳父口中听见虞清的名字,他就头疼。   岳父板起了脸,他长得慈眉善目,但威严也向来不缺:“寒山,别忘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岳寒山揉了揉眉心,口中敷衍道:“知道了。”   他喜欢赛车,可这项职业向来入不了岳父的眼,在他眼里,自己整天就是在游手好闲,已经没救了。   岳寒山和他约定过,他做赛车手,但其他什么事都得听他的。   将岳父送到门边,岳寒山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爸,你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这件事。”   岳父摆摆手,背过身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句:“你别管。”   岳寒山将自己摔进床,闭着眼越想越烦,手机滴滴响个没完,他看也没看直接抓起就扔,将手机砸向墙。   啪地一声响。   秦奏捡起地上不慎掉下的手机,他刚下飞机,天已经黑透,他心里慌得厉害,司机已经等在一旁,他坐上车,给虞清打去了一个电话。   没人接。   秦奏舌尖抵着牙,思来想去,最终只能给家里管家拨去一个电话。   虞清瞧也没瞧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东西太多,收拾起来很麻烦。   看着画室中的那些画,他闭了闭眼睛,有些不舍,可他一个人带不走,秦奏快要回来了,他得早点离开这里。   行李箱在地上拖出一道道声音,楼下的管家瞧见了,连忙上去帮忙。   行李搬下了楼,管家见虞清面色不対,又想起他一个人急匆匆回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多嘴问了一句:“虞先生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老林去接秦先生了,要不先等先生回来?”   虞清紧握着行李,手机响的他心烦,索性直接关了机。   “朋友有些事,比较急,我一个人就好。”虞清说。   管家见他不愿意说,便点点头,道:“那我帮您安排车。”   “不用,你先去忙吧,会有人来接我的。”虞清心里担心秦奏会回来,连忙拒绝。   哪里会有人来接他,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拖着行李也只能回家,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张韵诗说起这件事。   张韵诗心脏不怎么好,平日里无事都有些难受,他要是说了,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夜色深沉,风冷的刺骨,地面上的雪还未融化干净,吸收着夜里最后一点热气。   虞清吸了吸鼻子,将衣服裹紧,心中想着回到家后该怎么去说这件事,他的动作还得快一点,最好等秦奏回来,他依旧到了家。   管家将人送到门前,却突然接到了来自秦奏的电话。   “秦先生。”   “清清在家吗?”秦奏连忙问道。   管家瞧了瞧虞清拖着行李的背影,道:“虞先生方才收拾了行李,说是朋友有急事。”   “拦住他。”秦奏说不出自己此时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提了起来。   “这……”管家有些为难。   “先拦着他,等我回去再说。”秦奏冷声道,他看了眼路程,三十分钟,只要再等三十分钟,他就能回去了。   “好。”管家应了下来,连忙去追虞清,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得住。   秦奏粗粗喘着气,他可能病还没好,现在头有些晕,车窗外灯光点点,满眼霓虹,荣城今天也是个雪后的好晴天。   汽车一路飞速行驶着,秦奏觉得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熬,终于,时间走过,他抵达了目的地。   车还未停稳,秦奏就赶忙下车,寒风凛冽,等秦奏只觉得热地难受,呼吸急促地出了一身汗。 第41章   这个时间已算的上深夜,寒风吹得树影凌乱,如钩新月挂在西边的天上,冰冷的月光照得人心里也添上凉意。   虞清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还未走上两步便被人拦下,深蓝色的箱子因为惯性又朝前滚了一段。   “怎么了?”虞清心中升起警惕。   “虞先生,这样晚了,您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啊。”管家劝导着,秦奏是他的雇主,他无需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按照要求办事就好。   “不是一个人,我约了朋友。”虞清抿着唇,说谎这件事他并不擅长,只需管家再多问上几句,他就要露馅。   “这样冷的天气,您最怕冷了,现在出去容易生病的呀。”管家又道。   管家很少会说这样多劝别人的话,大多数时候,一句两句便是顶了天。   虞清皱起眉,心中已经明白,恐怕是秦奏联系了管家,他这一趟可能很难成功出去了。   他拖着行李箱,与管家纠缠了许久,夜色越来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   行李箱已经不在手上,虞清垂着眼,身旁的管家还在低声说些什么,他没心情去听,任由那些话语被风吹散在耳边。   两只手插在兜里,眼见着时间被拖得越来越久,虞清有些慌了,还觉得有些可笑,他委屈地抿起唇,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连回自己家都不被允许。   他想回家,不想呆在这里,也不像看见秦奏。   “管家叔叔,你让我回家吧。”虞清说,他声音很委屈,还带着一点点的哭腔。   平日里不管什么都会答应他的管家,这一次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说:“虞先生,秦先生吩咐过我了,让我无论如何也得把您留到他回来。”   虞清焦急朝四周望着,他紧紧抿着自己唇,又看了一眼在保镖手里的行李箱,那里装了些他平日里穿的衣服,还有他和秦奏的日记本。   算了,不要了。   拉着行李箱的保镖早在他和管家的纠缠里丧失了警惕,虞清瞧了眼看上去年龄有些大的管家,心一横,直接就跑了出去。   他体力不算差,过去还每日夜跑,其他人又没反应过来,一时竟没人追上他。   呼啸着的风从耳际飘过,虞清没想太多,他只想着离开这里,赶在秦奏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行驶着的汽车猛然停下,刹车时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秦奏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希望还能来的急。   刺眼的灯光将人照的惨白,实际上虞清的脸也的确白了。   从车上走下来的身影是那么熟悉,高大挺拔,那人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这幅场景虞清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脑海中已经不自觉播放起关于他的记忆。   或是深秋,或是夏日,那个人从车上走下,站在车前,身上带着工作后的惫懒,可能还有空调上的冷暖气流,然后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眼神装满柔情。   而他,也会笑着小跑着过去,可能会得到一个亲吻,也可能得到一个拥抱,又或者得到一包糖炒栗子。   回忆在这样的深夜里是那么清晰,与眼前的景象的对比也是那样明显。   记忆中的人逐渐褪了色,化成眼前真实的模样,满身的戾气,眉眼之间有着胆颤的疯狂。   秦奏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那双大掌带着无法反抗的力量抓在虞清的肩头,是禁锢的感觉。   “清清,这么晚了,是要做什么?”   “我要回家。”虞清拧起眉。   “回家,我明天可以陪你回去,上回爸不是说家里的台灯坏了吗,我们还可以帮他们挑一盏漂亮的灯。”秦奏说。   虞清仰着脸,视线在秦奏的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想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能这么自然说出这些话的。   “我不需要你陪,我不想看见你,你明白吗。”虞清又一遍说着这些陈词滥调,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可这个人怎么就每一次都听不懂呢。   “清清,你现在只是太生气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秦奏说。   又是一次不直面问题,虞清觉得很烦,也很累,好像他的意见在这个人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该做的就是还好待在家里做一个只属于他的娃娃?   虞清现在甚至都不愿意称呼他为秦奏:“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清清,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你突然这幅样子回家妈会很担心的。”秦奏上前走了一步,视线一扫周围,管家和其他人便识趣离开。   那个属于虞清的行李箱自然也被带回了秦家。   左手手腕被人强制性拉着,虞清好像又回到之前被强迫的状态,他心中气恼,乍一听结婚二字更是冒火。   手一抬,啪地一声脆响打到秦奏的右脸上:“你是演他演上瘾了吗,和我结婚的是他不是你!”   秦奏瞥过眼,那张冷淡的脸上开始泛起了红丝,他抬手又一次捉住虞清滑落在他的下巴处的手。   他的样子太过吓人,活像是地狱中的恶鬼。   沉默难耐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虞清突然有些害怕,他想起那本书中的剧情,嘴唇微微颤抖,却又倔强地盯着秦奏。   秦奏暗红的眼眸闪烁过什么,大掌移到虞清的后脑勺,将惊恐的人搂在怀里,轻声说:“没事,你想打就打,别怕,别怕。”   他重复着说了好几遍,直到虞清缓过来后,他才强硬地将人拉回了秦家。   虞清累了,分明最不喜睡觉时有光亮,可现在灯还未熄,窗帘还未拉,他却靠在沙发上睡得昏沉。   秦奏直到卧室中没有一点动静,他这才敢进屋,暖黄的灯光笼罩住沙发上的人,折腾了一天的虞清此刻即便睡着了脸上也满是疲惫。   秦奏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将人抱上床,定定看了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可他又想强硬起码能让他们暂时不分开。   春节过后,休息了一个长假的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繁忙起来,就连画室也恢复营业状态了。   虞清收到通知便该去上班了。   一个年过去,天气似乎收到了通知,暖阳高照,气温都上升了不少。   虞清背着那只他时常背着的包,忽略过身后秦奏投过来的视线,直到打开门,他才抿起唇,低低道了一声:“我要去上班了。”   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秦奏会不会答应。这段时间他好像被囚禁在了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等待不过片刻,这一次被答应了下来。   “我送你过去。”秦奏说。   虞清握着拳的手不自觉紧张握紧,他咬着牙点头,说:“好。”   画室一派新景象,到处洋溢着热闹的氛围,此时此景,让被压抑了许久的虞清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更重要的是秦奏已经离开。   今天是年后第一天开业,所有人都来的很早。   虞清上了一上午课,那位一向最活泼的小朋友江江今天沉默得很,他心里奇怪,趁着其他小朋友都不在,担心去问是出了什么事。   江江一只手捂住嘴,圆滚滚的眼睛带着不好意思:“小鱼老师不要看我,我现在不好看了。”   声音在手掌的遮挡下有些闷。   “怎么不好看了呀,上课的时候老师看江江和以前一样帅气呀。”虞清问。   江江眨眨眼,将捂住嘴巴的手松开,一开口说话声音就有些漏风,口齿都变得不清晰起来:“老师你看,我没牙了。”   虞清被他的模样逗笑,安慰他道:“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掉牙的,老师小时候也是一样的。”   “真的吗?那我妈妈小时候也会吗?”江江问道。   “当然啦。”虞清点头:“那江江有和妈妈说过这件事吗?”   江江摇摇头,眼睛却突然一亮,手指着画室外,到:“我妈妈来接我啦,小鱼老师我下午再来找你玩啊。”   “好啊。”虞清失笑,他拉着小朋友的手朝画室外走过去。   手拉着的小朋友跑的飞快,一眨眼就飞奔到了自己妈妈怀里。   虞清笑着和他挥了挥手,接着侧目看向身旁的人,道:“你今天怎么过来啦?”   田合笙还未开口说话,他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女孩就脆生生回答:“舅舅带我来找哥哥。”   “这是?”   “思思,小眠的妹妹,这几天两个人在家玩疯了,今天一早找不到小眠,她哭着非要见哥哥。”田合笙笑着说,脸上带着无奈,说着又朝四周看了看,问:“小眠呢?”   “在楼上订菜呢。”虞清说,他之前只从林眠口中听说过他还有个妹妹,只是从前没见过。   “那我先带小姑娘找哥哥。”田合笙抱着思思,眼睛从虞清的脸上流连而过,想起来时他三姐的打趣目光,顿时好笑地摇摇头。   这都哪跟哪啊。   “正好,我也过去。”虞清说,两人齐步走着。   “昨晚没睡好吗,看你脸色有些憔悴。”田合笙一边将思思放下,一边随意问道。   虞清愣了愣,他抿着唇,半天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但这一小段的沉默已经足够让田合笙知道憔悴并非没睡好那样简单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和我说。”   虞清扣着自己的手指,若说帮忙,他可能真有需要田合笙帮忙的地方,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   “没关系,直接说就好,我要帮不上也不会随便就答应你的。”田合笙道。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律师。”虞清抿起唇。   “关于什么的?”田合笙愣了下,但这个忙倒是不难。   “离婚。” 第42章   “离婚。”虞清说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很显然这个结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田合笙顿了顿,半晌后他身体微微后靠,一刹那的震惊褪去,恢复到平静,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像是在从记忆中搜寻有没有这么一位合格的律师。   虞清咬着唇静静等他的回答,其实他的朋友中也有一位是律师,只是江源更是他和秦奏的共同好友,他若是问起江源,他担心秦奏会知道,秦奏若是知道,他想他可能会发疯。   这一阵子他没有出过门,更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联系。   虞清觉得,秦奏或许是在让他适应,适应自己身边只有他的生活。   “我倒是想起来有一位宋律师,对离婚官司很是擅长,到时我让他联系你如何?”田合笙说。   “谢谢。”虞清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找不到其他能帮忙的人了,只思索了一阵,他又开口补充道:“到时别打电话,微信联系吧。”   田合笙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一直觉得虞清和秦奏的感情不错,不知道怎么一段时间未见,竟然发展成这样,他看着虞清清亮的眼神,嗓子有些痒,说:“好。”   虞清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一桩压在心底的大事,等再开口说话时,便带着由内而外的放松:“合笙你吃饭了吗,也不知道林眠点了什么菜。”   “方才瞧着像是定了火锅,这个天气吃火锅最是舒服。”田合笙不再细想,也一同笑着说。   午饭是一群人在一起吃的,加起来一共有五个人,气氛热闹的很,说说笑笑的,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从前的不愉快。   等到一天过去,思思小朋友已经和虞清熟悉了,要回去时脸上还满是不舍,奶声奶气地问田合笙:“舅舅,明天还来找小鱼哥哥玩好不好?”   “不和哥哥玩了吗?”田合笙还未说话,站在身侧的林眠先开口说道。   林眠一向话少的几乎没有,能主动开口打趣已经能看出他和思思的关系很不错。   “当然也找哥哥玩啊,还有霍醒哥哥,江江,灵灵……”思思记性不错,一连报出好好几个人名来。   画室里的小朋友们都很友善,思思又很乖巧可爱,一来画室几乎所有小朋友都喜欢她。   正说着话,本笑着的虞清却突然止住了笑容,田合笙顺着他的视线朝远处望过去,果不其然见到了正在下车的秦奏。   田合笙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没问虞清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问虞清为什么不能电话联系,只虞清既然这样要求,恐怕这一阵受了不少委屈。   作为一个外人,他不能插手做什么,只要能尽自己所能帮一帮虞清就好。   “我们就先走了,小清后面联系。”田合笙说着又朝霍醒点点头,同林眠带着思思离开了。   玻璃门边,秦奏和他们对上了面,颔首便算是招呼,擦肩而过之时眼睛从田合笙身上打量了一遍,很快又移开,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虞清长吸了一口气,和霍醒说了一声,便跟着秦奏离开。   客厅中悄然无声,夹动筷子的声音在这里都显得那么大,秦奏索然无味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汤,他看向对面坐着的虞清。   虞清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秦奏抬手夹了块虞清爱吃的菜径直放到他的碗中。   虞清用筷子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将它撇到一旁,没再动过它。   “清清,明天回家看一看吗?”秦奏主动问道。   他并不讨厌沉默的氛围,只是忍受不了这种相顾无言的死寂,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已再无挽救的可能。   “好。”虞清应道,接着就又没了话。   秦奏身体前倾,长臂一伸,就握住对面虞清的手,手指忍不住细细摩挲了一下,不太适应,那里本该有戒指的地方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虞清也把戒指取下了。   “我让人定做了几对戒指,明天顺便过去看看喜不喜欢?”秦奏干涩着嗓音说,那些戒指早在两月前就已经着手去做,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去说。   如今,过去的那对戒指不戴就不戴吧,左右那也不是他和虞清的,他想让虞清带上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戒指。   秦奏瞧着虞清的面色,心里又泛起苦涩,如今来看应当是不可能了,他勾唇轻嗤一声,心道自己真是多嘴,又要惹他生气。   “算了,是我……”秦奏已自己开口。   “自作主张”几个字还未说出口,秦奏就见虞清垂着头,声音不大地说了一句:“好。”   巨大的惊喜感充盈上大脑,飘飘乎让他有些发懵,动作停留了许久秦奏才反应过来,虞清是真的答应他了不是他在做梦。   他答应和自己去看戒指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有挽救的可能?   “清清。”秦奏忍不住去喊他的名字,“清清”二字在舌尖滚动着一遍又一遍,怎么喊都觉得这二字亲昵又可爱。   殊不知看着他高兴地不能自已的虞清却没什么表情,他的脑海开始回忆起从前秦奏和他一起看结婚戒指时的场景。   神色逐渐温柔,柔和到即使面前坐着的不是那个人他也依旧柔了心。   他们之间注定是要分开的,离婚这件事没有商量的可能性,在这期间,他愿意让这个秦奏高兴一点,也放松一点。   田合笙此时也在用晚餐,不同于秦奏虞清冷冰冰的二人,他这里热闹的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个圆桌上,说笑声从未断绝过。   手机叮咚一声响,田合笙打开一看,是他找的那位宋律师,他连忙发了信息过去,叮嘱几句后又给了虞清的联系方式。   这一串动作耗费时间不长,但在一家子人眼里却格外新奇。   田家的人都有些小怪癖,例如林眠话太少,田合筝太八卦,大哥整日板着脸被人说是面瘫,二姐话多到连林眠在这个妈面前都多了话。   而田合笙这人看着温和有礼,但吃饭的时间有一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那就是看手机,往日里任凭那铃声叮咚响个不停,他也不动如山地坐着。   今天这是改了性了?   一家子人齐齐将目光转过去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田合筝朝田合笙勾唇笑了笑,满带着打趣地意味。   “小筝知道是怎么回事?快给我们说说?”二姐笑着道。   田合笙笑着摇摇头,也不阻止,他也就这一件事能给家里人找点乐子了,左右也瞒不住的,还能挡一挡相亲的提议。   “咱们合笙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喜欢的人了,多不容易啊,是不是他给你发消息了?”田合筝探着头问。   一时惊起千波浪,其他人都已问起大概来。   田合笙筷子一放,迎着目光悠悠道:“发消息的人和他无关,他的名字呢也不能和你们说,我和他十有八九也发生不了什么,别再期待了。”   “确实确实,咱们也就知道他有个喜欢的人就成,知道了名字万一传了出去那多让人尴尬。”田合筝意有所指地瞧着二姐。   二姐不满地反驳几句,吵吵闹闹的这个话题直接就被略过去了。   田合笙对上林眠探究的目光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估计是虞清瞧见给了他回信,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田合笙瞧了一眼,见是感谢的话便没回。   “清清,你先尝尝这个,阿姨特意炖的,别凉了。”秦奏盛了一碗汤放在虞清身边,试图打断虞清看手机的状态。   只探身向前的那一瞬间,他恍惚间好像瞧见了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田合笙三个字。   嫉妒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今日因为虞清答应他看去看戒指的原因,让他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虞清已收起了手机,他瞧了一眼秦奏,没从他脸上发现什么,便放下心。   汤的温度刚刚好,味道也是虞清熟悉的味道,他很喜欢,忍不住喝了将那一碗都喝了个干净。   秦奏心里又是升起激动,又想是不是虞清今日出了门心情好了的原因,如果这样的话,再过几天,等他们感情好上一点,他就不强迫虞清了。   晚饭用完,虞清回了卧室,秦奏如今又睡到了客房,只是他总是在卧室留到自己睡着再走,他不敢让秦奏知道宋律师的存在,但还好,他若是和谁聊天秦奏是不知道的。   和宋律师聊了许久,他抬头看了眼正在看书的秦奏,他并不想他们之间闹得太难看,便只有两种解决方法,要么让秦奏签了离婚协议书再和他一起去民政局离婚,要么就是先分居两年再起诉。   虞清想了想,第一种秦奏估计是不会同意的,第二种又太浪费时间,秦奏也不一定放他走,他只能尽力都去试一试。   想着明天还要回家,他也没考虑太多,躺在床上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秦奏许久没有听见虞清传来的动静,他合上书,见人已经睡着,便帮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又将身侧的那一盏小灯关上。   客房离这里不远,但走过去的那几秒钟,秦奏却想到了很多,这几日来翻来覆去的担忧在今天终于窥见了一线曙光,或许他如今的强硬也是对的。 第43章   虞清回了家,秦奏买了一盏台灯,上一次虞父无意中提起家里的台灯坏了,该修了。   虞清没想到秦奏会真的记得,也真的放在了心上。只是那盏坏掉的台灯,最好的归宿便是如虞父所说的那样修好它,而不是换掉它。   那是张韵诗和虞父结婚时买的,这几十年来,它勤勤恳恳工作着,也曾坏过几次,从前是虞父修好他,后来是秦奏去修它。   新买的台灯亮起时灯罩上有漂亮的花纹,暖黄的灯光照得整间房都很温馨,唯一不好的就是,它太漂亮了,和虞家有些格格不入。   一段感情走向末路时,便是再努力隐藏它,也遮挡不住它由内透向外的死气。   终于,在虞清准备离开时,张韵诗忍不住朝虞清投过去担心的目光,她没当面问,因为知道她的清清一向报喜不报忧,是个太过懂事的孩子。   虞清抿了下唇,知道果然瞒不住他们,他朝欲言又止地虞父看了看,道:“爸爸,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可以吗?”   “当然。”虞父搓着自己的掌心,两人一道进了虞清的卧室里。   小小的卧室内,不论什么时候他进入到这里时都是干净整洁的,书桌上还放着他那本没有看完的书。   “爸爸,我准备和他离婚了。”虞清说。   “怎么会,这么突然?”虞父嗫嚅着,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满腔的担心却也只能闷在心里。   “你不要告诉妈妈,我怕她担心,受不了。”虞清垂着眼睛说。   虞父坐在床边,思考了许久,紧皱的眉头从始至终没有放松过,他看着虞清平静的脸,知道他一定比谁都难过,所以他没再多问,只轻抚着虞清的发丝当做安慰。   “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能瞒得住你妈妈呢,而且一直瞒着也不行的啊。”   “我知道,所以等事情定下来再慢慢和妈妈说。”   “也只能这样了。”虞父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时刻忐忑着:“小清,我知道你既然和我说了,自己肯定是已经想好了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怕你离婚了会后悔。”   虞清顿了顿,道:“我不会后悔的。”   门外的秦奏依稀之中好像听见了从房间传来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后悔,他拧起眉,不知道虞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身体中的直觉在告诉着他定然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拧起眉刚想朝卧室的方向过去,却听们咔哒一声响,虞清就先出来了。   虞清的脸上和进去时一样,平淡地没有多余的表情。   虞父虽然看上去有些颓丧,但也没什么区别。   “妈妈,我们先回去了。”虞清笑着朝张韵诗说。   “好,路上要小心。”张韵诗照例嘱托了一句,她撇向一旁静默不欲的虞父,眼神里带着询问。   但虞父一直不去看她,只朝虞清点头摆手。   待到虞清和秦奏出了门,张韵诗这才开口去问虞父和虞清在房里说了些什么,虞父不大会骗人,尤其是骗张韵诗更是不会,三言两语地含糊间就露出了破绽。   张韵诗眼一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清清和小奏我看着估计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吧。”   “又不敢和我说,那肯定就是大问题了,婚姻嘛,最大的问题不就是离婚嘛。”她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   虞清正坐在小沙发上,精致的小圆桌上摆着几对戒指,秦奏站在他的身旁正弯着腰从那几只小盒中取出其中一只戒指。   头顶的水晶灯亮的刺眼,又投下一块块漂亮的阴影。   戒指上的碎钻折射出的光闪烁着,被照得带着金黄色彩。   虞清的手偏薄,手指上分布着一层均匀的皮肉,从指根开始,越往指尖越显得细长,摸上去是柔软中带着骨骼的硬度。   秦奏一只手捧着他的手,一只手拿起那枚戒指,他不是那个人,没有结过婚,更没有做过为人带戒指的事,此情此景,让他一阵恍惚,心情也激荡起来。   戒指从指尖缓缓套到指根,虞清坐的位置迎着光,灯光太亮,亮的秦奏觉得晃眼,视线之中似乎都出现了不该属于现在的景象。   朦胧之中,秦奏好像看见了极为相似的场景。   一样的耀眼梦幻灯光,他弯着腰,虞清坐在身前的小沙发上,他帮他带上了一枚戒指。   虞清扬着唇,抬手长长伸着,对着灯光看了许久,然后又是一转头,把一双玉手伸到他的面前,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秦奏有些怔愣地说,声音在口舌之间呢喃,话刚一说完,眼前错乱的场景突然变了回来。   他那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没有人听见。   面前的虞清坐在与方才场景极为相似的地方,只是脸上神情淡淡,瞧不出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他正看着戒指,瞧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秦奏,眼眸中无波无澜,平静地仿佛在为不相熟的人挑选礼物。   无名指上的戒指被他缓缓取下,放在秦奏的掌心处,说:“换一个吧。”   “好。”秦奏艰涩应道。   一枚枚戒指轮流在虞清手指上停留,从款式简单的素戒一直到,繁复的镶嵌宝石的古典款,每一枚都不曾多停留片刻。   “它们都不配你。”秦奏低低地说,不止是虞清,就连秦奏自己也觉得这些戒指都缺少了一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秦奏拧起眉,在脑海中细细思索着,素戒太过简单,红色宝石太过刺眼,虞清该戴蓝色的才对,沉静却又不沉闷。   蓝色,秦奏勾勒着戒指的模样。   终于,在脑海中闪现出方才虚幻中的一幕,虞清手上的戒指放大了,变得清晰了,秦奏亮了眼睛,对,这个才最适合虞清,与这一枚相比,其他都显得太过割裂。   可紧接着,秦奏的笑容消失了,他几乎僵在了原地。   虚幻中的戒指不正是他们之前的婚戒吗?   虞清并不清楚秦奏的想法,只看他愣愣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抿起唇,指尖从一枚枚戒指上掠过,然后随意拿了一个,说:“就这个吧。”   无悲无喜地状态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欢。   秦奏暗了暗眼眸,又将戒指放下,说:“再让他们重新设计吧。”   虞清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心中想着,估计他们之间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挺好的,他也不想欠这个人什么。   如今还在冬日里,天黑的早,出了门,便见路灯都亮了起来,黄灿灿的。   穿着短款大衣的岳寒山出现在两人面前,瞧见了两人,他面上带着惊讶,又抬头瞧了瞧店,确认没进错门,他:“这么巧啊。”   岳寒山以为上次闹了那样大,这两人之间是和好不了的了,没想到还未到一月,就又变回去了?   疑惑并未停留太久,他很快就注意到虞清和秦奏两人虽站得近,但虞清的动作却别扭的很,透露着一股不远亲近的感觉。   “你来荣城啦。”虞清说。   岳寒山一遍摘着手套,一边说:“过几天有比赛,就在我们见面的那个赛车场,有空来看看?”   虞清没有犹豫,一口沉闷,答应道:“好啊。”   他答应的快,秦奏心里却烦闷的很,他本就与岳寒山这人不对付,又加上上次那事,更是厌恶此人。   可虞清却与岳寒山越来越亲近,这让他心里难受地很。   打断了两人还想继续闲聊的动作,他抓着虞清的手,朝岳寒山点点头便朝外走。   虞清心里想着提离婚这件事也就这两天了,便没拒绝,顺着这个人的力道跟在他身后,一直等上了车,这才抽开自己的手。   但实际上,他想的还是慢了,宋律师的效率很高,离婚协议书在虞清到家时就已经准备好。   虞清看着打印好的那份协议书,平静的心脏突然跳的快了,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秦奏,可他一想到他和秦奏离婚还是有些难过。   此时秦奏正在书房办公,虞清抿着唇拿着那份自己签好了的协议敲响了门。   他端了一杯热茶,白色水汽徐徐升腾,氤氲了他素白的脸,秦奏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然后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满心柔和,觉得再过上几日,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如此陌生了。   密密麻麻打印着黑色字体的文件被虞清递到他手边,秦奏脸上带着笑地接过,一只手又拉过虞清将人按到沙发上。   “这是什么?”秦奏话刚一问出,垂眼去看的脸上表情就是一变。   与此同时,虞清的声音也飘飘渺渺地从空中传递过来:“离婚协议书。”   秦奏从不知道虞清那样软的音色也能变得如此冷冽,仿佛最冷酷的寒风将树枝席卷,轻易就将枝干卷折。   “清清,你在说什么?”秦奏死死盯着“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字,好像要将那几个字盯出洞来,最好让那几个字变了形,变成什么财产分割协议,又或者什么合同,都比如今好。 第44章   “离婚协议书。”虞清冷冷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到秦奏觉得他在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平静到让秦奏感到害怕。   “清清,你知道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要拿离婚协议?”秦奏苦笑着,他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可他控制不了。   虞清舔了一下唇,目光在书房内扫视了一遍,从那张书桌到墙上挂着的蓝色风景画,每一处都熟悉的即便闭上眼睛也能精准还原。   “很简单,我要和你离婚。”虞清说。   “为什么?”秦奏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与虞清的齐平,他观察着虞清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一点不舍来。   可是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秦奏,你该清楚的,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太多遍,就连我自己都说腻了。”虞清也扬着头,眼神坚定地不带一丝躲避。   “呵。”秦奏轻笑了一声,眼里是对自己浓重的嘲讽,他声音有些干涩,几乎是恳求地问:“清清,我是不是那个人就这么重要吗?”   虞清垂着眼,抿了下唇,道:“很重要。”   他说的很轻,但在这个寂静的书房却不给人一点听错的机会,深深地扎根进人的脑海。   秦奏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又太过自负,他高看了自己,又低看了虞清,怎么会认为虞清能愿意和抢走自己爱人身体的人在一起呢。   不管他们之间吵的再狠,闹得再凶,他都从未想过会有离婚这个可能,更从未想过会是虞清提出,就好像离婚这二字从他的大脑中去除了一般。   “不可能,我不会和你离婚的。”秦奏站直了身体,又背过了身。   虞清只能看见他背着光的高大背影,黑压压的一片。   虞清沉默了一会,他说:“我也不可能继续和你住在一起,我明天就会搬走,你别想拦我。”   话一出,秦奏瞬间就转过了头,他动作太过激烈,眼中的偏执又太过浓厚,虞清被猛地吓了一跳,脚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搬走?”秦奏低低地说,他越是说,声音就越是激烈起来:“你想离开我,然后呢,去找岳寒山?还是田合笙?”   虞清眯了下眼睛,怒火一下子涌上了大脑:“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秦奏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也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如虞清所说的那样,心理有些疾病,不然怎么会这样偏激。   可他就是忍不住嫉妒,前世记忆的影响对他太大,上一世他就输在了这两人手上,这一世就总是忍不住和他们比较。   他嫉妒田合笙能和虞清关系好,也嫉妒岳寒山和虞清有婚约。   “清清,我说错了。”秦奏低着头,伸手环住虞清纤细的腰肢,将头靠在他的颈肩。   “我是昏了头,才会说出这样,清清,不要离婚好不好?”秦奏恳求着说道。   “秦奏,你别这样。”虞清有些无奈。   秦奏却看着他的眼睛,抓住他的手朝自己的脸上去摸,道:“清清,你看,我和他明明一样的啊,你忘了他好不好,就像喜欢他那样稍微喜欢我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   虞清却只是摇头,灯光从上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张本就洁白的脸更加显得苍白,如同一张白纸。   秦奏突然发现他好像比起从前要瘦很多,他刚重生过来时,一看见虞清的脸颊就想去捏,那里的手感很好,摸上去软乎乎的。   可现在,秦奏抬起自己的手,如同那时一样,手指轻轻抵在虞清的脸颊上,那里消瘦了许多。   想要继续恳求的话莫名地就说不下去了,他松开了手,还给虞清空荡的距离,刻意地没有去提离婚协议的事,只道:“那我明天送你回家,这件事不要拒绝了好不好?”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肯定地答复:“好。”   秦奏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过去金沐晴和他说的话,强硬从来只会将别人推的越来越远。   秦奏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心想,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强硬吗,是他将虞清推得越来越远了吗?   他甚至去回想最开始,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决心扮演好那个人,不去嫉妒,不去做那些让虞清厌烦的事,是不是他们根本不会出现现在问题,是不是他们还好好地在一起。   答案他不确定,但总比如今好。   秦奏的双手交叉支撑在桌面上,他看着虞清一步步离开的背影。   眼睛中又一次出现了不同的场景。   他好像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他靠在一架钢琴旁,娇艳的玫瑰插在花瓶中,身后的窗子外是皎洁的月光。   他喊住正朝门边走的虞清,问道:“清清,你愿意和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吗?”   门边的虞清回过了头,眼睛里是戏谑的闪光,笑着说:“好啊,作为你刚才为我弹琴的报酬怎么样?”   声音到此结束,画面停留在虞清的脸上,他看上去很高兴,也很幸福,这是秦奏无法让他露出的表情。   秦奏不由自主出了声,朝刚走到门边的人喊了一声:“清清。”   虞清顿了顿身体,脚步不停,门缓缓关上,远去的身影被阻隔。   秦奏捂着脸,心脏绞痛到让他弯下腰,余光中又出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手指的力道放在上面,只要他轻轻一撕,脆弱的纸张就会如同他们的婚姻一样破碎。   秦奏把它放进抽屉,上了锁,他不想签,也不想再看见虞清拿着它们找自己的样子。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碧绿茶水宛如寒潭,顺着喉咙一路留下,凉的刺骨。   不知道是不是茶太浓,他一整晚都没有睡意。   解决了一桩大事,虞清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般轻松,一夜辗转,终于等到天亮。   简单用过了早饭,虞清就开始让人帮自己收拾东西。   家里的佣人们也察觉雇主们的感情出了大毛病,本就安静的秦家寂静的如同一座荒宅。   “嗤”地一声尖响,是玻璃划过地面的声音。   虞清皱起了眉,一旁的秦奏制止了正在帮忙收拾东西的人,道:“清清,我帮你就够了。”   虞清看着逐渐变得凌乱的画室,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便点了点头,左右东西不多,一两个人足够了。   等画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秦奏却道:“清清,这些画也要带走吗?”   虞清点头,林眠那边的画室里,他有一个自己的工作间,这些画可以搬到那边去,他不想以后还要时时回到秦家。   一幅幅画作被打包好,在秦奏眼里这些画大多数都是陌生的,他没有关于它们的记忆,除了他手上的这一副。   虞清许久没有听见他的动静,停下手上的动作,一看,第一眼就是秦奏手上拿着的那副画。   这是他给这个人画的唯一的一副,带着点色气,秦奏还因为给他做模特冻得感了冒。   “这幅留在这里吧。”虞清转会眼睛,又继续手上的工作。   他这么说,秦奏却心痛如绞,追问到底:“为什么,你不想要它吗,因为画的是我不是他?”   虞清静静没说话,可他这幅模样便已经代表默认了。   秦奏盯着画上的人目眦欲裂,激烈偏激的话语在口中辗转了一边又一遍,最终却只能颓然地放下那副画,道:“不带就不带吧。”   画室里的东西虽多,但除去那些画,却好收拾的很,近乎一半的东西早已被虞清带去了工作室,现在收拾起来,纵使动作再慢,半日的时间也能收拾干净。   画室看上去空荡荡的,让熟悉他的人一阵不适应。   拎着自己行李的虞清最后看了秦奏一眼,说:“别忘了尽快把离婚协议签好。”   秦家少了一个人,也少了全部的活力。   秦奏枯坐在客厅,分明四周还是那个熟悉的秦家,可不管哪里都好像好了一点什么,就好像那枚戒指,他用尽了心力,也比不上最初的那一枚适合虞清。   “帮我把那副画挂在书房吧。”秦奏朝一旁的管家道。   一向严肃的书房中多出了一副肖像画,看上去是那么不协调,但秦奏就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那副画,看了许久许久,从前的记忆也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档。   终于,夜色浓了,他回到了他一直想回去的卧室,只是如今这间卧室同客房也没有了区别。   秦奏躺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间,熟悉的气味蜂拥而至,虞清身上一直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是洗发水和头上发丝融合后的恬静馨香。   鼻尖满是这种味道,秦奏拧着眉,幻想着虞清还没有离开。   夜色浓重,薄雾四起,虞清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一点点传递着热度。   闭着眼,翻来覆去几次,最终他又坐起了身,伸手将那两本模样相同的日记掏了出来。   他有些后悔过去写日记的时候总是敷衍过去了,因为他如今好像只能从这些日记中窥见过去的秦奏了。 第45章   一个星期过去了,秦奏始终没去看那份离婚协议,逃避从来是件让他觉得可耻的事情,但真做了,他发现逃避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天气逐渐暖了起来,秦奏坐在顶楼的办公室内,绚丽的晚霞从西边的落地窗投映过来,将整个窗都染上了色。   现在是下班时间,过彦敲了敲门,然后靠在门边,看着呆坐着的秦奏道:“今天出去聚一聚?远之他们刚好都有时间。”   秦奏站起身,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道:“好。”   “小清今天是不是还在画室上课呢,不如还去那边那家餐厅?”过彦问道。   秦奏垂下眼,他和虞清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一短暂的沉默让过彦明锐察觉到不対来。   果不其然,过彦就听秦奏说:“他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你们……”   从秦奏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见他整理整理衣领,抬着头,径直朝门外走过去,待出了门,语气称不上自然地说:“清清准备和我离婚。”   已经刻意压抑情绪的声音,在此刻依旧显得有些感伤,过彦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扶了扶眼睛,有些后悔去问了,没想到自己当初逗虞清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竟然成了真。   “走吧。”秦奏却好像没看出他此时的尴尬,扬了扬下巴,就直接大步离开。   落日的余晖洒在落地窗上,虞清靠在画室的吧台处看着阳光一点点沉没,金橘色的灯光刚刚好照在他的脸上,添上了一些活力。   送走了最后一个小朋友,虞清就懒懒地同霍醒闲聊着,没什么特殊的事,天南地北地一通瞎聊,从新出的番到昨日的画展,有霍醒在,完全不愁没话说。   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聊到了赛车的话题上,既然提到了赛车,就难免说起了岳寒山。   虞清没想到霍醒居然対这方面也感兴趣,刚好今天就有岳寒山的比赛,他那里又有岳寒山给的票,索性直接定了今天画室所有人都去看比赛。   今天的比赛是夜赛,九点钟才开始,此时距离比赛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空闲得很。   “小清,你能帮我要个岳寒山的签名吗,他真的太帅了!”霍醒一提起岳寒山就有些激动,但凡喜欢赛车的人,一提起国内知名的赛车选手,第一个想到的就得是岳寒山。   不过这人太拽,风评两极化严重,喜欢他的觉得他在那副无视所有人的模样太酷了,不喜欢的就觉得这人太没礼貌,只会装b。   而霍醒刚好就属于疯狂崇拜的那一类。   “这个得问问他,应该没问题吧。”虞清也不好给出确定的答复,他和岳寒山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没签名也没事,能现场看比赛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霍醒两只手趴在把台上,满脸的兴奋。   正说着话,他抬眼看见正走过的林眠,突然想起一事,转头朝虞清道:“対了,你之前在给小朋友上课,忘了和你说了,林眠小舅舅说要今天请我们吃饭呢。”   说完话,他冲那边的林眠喊道:“是吧,老林。”   林眠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虞清,又面色凝重地低头继续倒水。   虞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因为此刻太巧,他们正说着的主角来了。   “在讨论什么?”田合笙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刚提到你今天过来,没想到一说完,你人就来了。”虞清笑着感叹了一声好巧。   “刚下班,担心你们等的急,特意赶来的。”田合笙说,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西装,和平日里休闲的风格不太相同,多了几分凌厉。   过彦看着画室内正说笑着的几人摸了摸脸侧,他没去看坐在対面的秦奏究竟是什么表情,但猜也能猜的出,想必这时候心里难受的很,说不定还在乱吃醋。   事实上,秦奏心里的确难受,却一点醋味也没有。   他们正坐在画室対面的一家咖啡厅里,窗帘遮住了大半的身形,刚好使得秦奏能看见虞清,而虞清看不见他。   秦奏捧着桌上那只咖啡杯,眼睛从始至终都紧锁在画室里,更精确地说法是紧锁在画室内虞清的身上。   他的视力不错,能将虞清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虞清和那位卷毛的同事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的很开心。   秦奏心里泛起苦涩,他们分开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秦奏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虞清,他过得很不好。   但离开他的虞清,却过得很不错。   这让秦奏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之中,他好像带给虞清许多束缚,也带给他很多的苦闷。   他想的有些入神,直到视线中虞清的身边出现了田合笙的影子,他才回过神。   好像没什么该吃醋的,秦奏怔怔地想。   这一段时间的思考让他的心静了下来,吃醋这种事情突然就不再疯狂上头,往日里连想也不能想的画面,如今他静静地看着,没有从前的偏执。   或许是因为过去他希望虞清只能看见他一个人,现在只能奢望虞清还能看一看他。   “走吧。”秦奏转回头,朝対面的过彦说。   他起了身,高大挺拔的身体却透露出一股子颓丧的气息。   画室内的虞清好像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缠绕在他的身上,他若有所思地朝远处看过去,空荡荡的街道一览无余,也没有他所熟悉的那一辆车。   田合笙看着他突然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虞清摇摇头,喃喃道:“没什么。”   秦奏他们去的餐厅依旧是从前他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只是过去每每陪在他身边的都有虞清。   人陆陆续续地到齐,金沐晴来的最晚,一进门,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疑惑问道:“小清呢?”   “他没过来。”秦奏刚一说完便瞧见金沐晴脸上兴致缺缺的模样,他拧起眉,看向众人,决定长话短说:“清清准备和我离婚,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这是他答应过彦过来的最主要原因,这几天,他回想了他和虞清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   最终发现,他和虞清之间的大多数的转折点,都发生在他身上,而每一次他的做法都与别人劝导的相反。   过彦劝他不要去対白石书做的太狠厉,他没听。   金沐晴劝他不要去骗虞清,他没在意。   金沐晴又対他说少点强硬,他同样没做到。   一步步都背道而驰,或许不是他和虞清不是注定不可能,只是他一步步将虞清推远,将感情推向破碎的那一方。   他话方一说完,正打着游戏的顾远之和江源也纷纷抬起头来:“这是发生什么了,这么严重?”   “你做什么了,小清性格还挺软的,一般他不会这么生气。”顾远之皱眉,在这几人里面,就数他和金沐晴同虞清的关系好。   他看向金沐晴,从她的眼神里得出她也不知情,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一般虞清发生了什么,不会瞒着他们的。   秦奏始终垂着眼,放在椅背上的手时不时纠结地敲打几下,刨除掉重生之类的问题,他想了想问道:“失忆后的我和从前的我有很大区别吗?”   “区别?”顾远之上下瞧了瞧他,半晌后道:“没有啊。”   “或许过去的我是个还不错的人,现在的我太过心狠?清清他现在有些怕我。”秦奏淡淡地举出例子。   金沐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细长的手指卷动着垂在胸前的发丝,红唇轻启:“你不会以为自己过去是位三好青年吧?实话说,除了対虞清的态度有些过分偏执外,你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   “是吗。”秦奏有些意外,凭借他対那个人的少许映像,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和他完全不同,是个心里阳光的天之骄子。   可既然这样,那他的确是输得一塌糊涂,一样的性格,偏偏虞清片刻也忍受不了他。   他突然开始觉得,或许他就是不如那个人更讨人喜欢。   “别纠结这个,你既然问我们,那肯定是想挽回吧。”   金沐晴道,她喝了一口茶,瓷杯扣在桌上发出一声响,道:“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啊,不过小清这人向来心软,还吃软不吃硬,有什么事呢,你求他一次,他不会答应,求他两次三次也可能不会答应,但多求几次,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他都会答应下来。”   “你们两的事,我们不知道情况也插不了手,但你要是软下来求求他说不定还有希望,要是他一定要和你离婚,那肯定是你太过分了。”   秦奏闻言,闭目思索了片刻,从回忆中摘取了几件事例,不得不说,金沐晴说的有些道理。   他站起来身,桌上的菜还未上齐,行动间却急匆匆的,丢下一句:“今天我买单”后,人就消失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江源甚至还没从虞清要和秦奏离婚这件事上反应过来,等人走了,他才愣愣一句:“他两真要离婚了?”   “吃菜吧你。”金沐晴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第46章   乍暖还寒的二月初春,夜里还有层朦胧薄雾,赛车场气氛高涨,赛车飞速划过路面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   霍醒去了楼上的天台,那里视野更加宽广,可以看到整个赛场,林眠看着没什么兴趣,却也陪着他过去了。   二楼的vip包厢内只剩下虞清和田合笙两人。   虞清对赛车比赛兴趣一般,了解也不多,完全没有看比赛的兴奋,时不时吃点小东西,像是进了家小餐厅。   田合笙看着他鼓起的脸颊笑了笑,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就开口问道:“你和秦奏的事情如何了?”   虞清动作停顿,赛车驶过车道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看着远处一辆辆车飞驰而过,摇摇头,轻声细语地道:“我现在搬出了秦家。”   田合笙了解般地点头,没再去问,只举了举手中的杯子,金黄酒液摇晃着四处颠倒。   今晚的夜赛时间很长,等角逐出最终胜利者时已至深夜,岳寒山因为要接受采访没办法脱身,虞清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回家。   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书中看过的剧情,书中说岳寒山和田合笙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夫,他是喜欢岳寒山的炮灰,秦奏是喜欢田合笙的反派,心里一闪而过一个疑问,秦奏会喜欢田合笙吗,虞清转回头去看岳寒山。   正被记者们群群围住的岳寒山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耐烦的脸上眯起一丝笑意,抬手朝他招了招,灯光太盛,晃的虞清眯起眼,等再看去时,岳寒山已被人群淹没。   身边的田合笙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只当他是有什么事,温声问道:“怎么了,看见认识的人了?”   虞清抿起唇,说:“没什么,就是灯太亮了。”   好像有哪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上一次来看比赛时,他以为主角攻受的剧情就此展开,现在看来,田合笙分明对岳寒山不熟。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是穿书的原因,还是因为秦奏重生的原因,又或许,因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并不会按照剧情去扮演人生。   剧情崩的一塌糊涂,突然之间他就不知道自己还害不害怕秦奏了。   走了两步,虞清脚步又停了,遥远房檐下站着一个人,浓稠漆黑的阴影聚成一团在他的脚下,薄雾遮不住远处人的模样,四周灯光又太夺目,四周的说话声也太过吵闹,显得那人的颓丧分外刺眼。   田合笙也瞧见秦奏了,他感受到虞清在看见秦奏的那一瞬间,对视的那两人之间就升了一层屏障,自动将外人隔绝。   他无奈笑了笑,总觉得这两人是离不了婚。   分别朝两人笑笑告别,径直便离开了这里。   林眠和霍醒先出来了,早已等在车前,一见田合笙是一个人出来的,霍醒张望着四周,口中疑惑问道:“小清呢?”   “他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先走吧。”田合笙说,他觉得自己是喜欢虞清的,不然不会去在二姐这样说的时候选择默认,甚至赞同。   可这种喜欢也同样有着让他心存困惑的地方,比如现在,在看见虞清和秦奏分明还是相爱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触。   谈不上嫉妒,更谈不上悲伤。   田合笙一转头对上林眠看向自己的探究眼神,他笑了笑,松松散散地敲了一下车窗,道:“我喝了酒,好像只有你能开车了。”   虞清看着秦奏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分明这一段距离很短,他却觉得这一瞬间过得很慢。   眼睛不自觉就从秦奏泛着青黑的眼下扫过,接着是他带着疲惫的眼睛。   “清清。”秦奏总是这样,很喜欢这样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并不去说些什么。   虞清瞥过眼,看了看四周,说:“你也来看比赛吗?”   “我来……”找你两个字秦奏突然说不出口,因为他能预料到说出后,虞清或许会皱起眉,然后觉得他太过讨人嫌。   可不说,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好像只有离婚的事情可以去交谈。   秦奏不想去谈论离婚的事,最好永远不要。   金沐晴说要软下来去求虞清,但他想了很久,如今这个情况他们之间远不是求一求就能恢复如常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虞清许久等不来他的话,皱起眉,转身欲走。   秦奏心急,抓住他的手腕,道:“清清,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虞清看向远处,田合笙已经走了,这个时候估计同林眠他们已经开车回去了。   “我送你吧,”秦奏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他生怕虞清会拒绝,很想直接拉着虞清上车,可又想起虞清不喜欢强硬,就只能补充了一句:“这里打车不太方便。”   “好。”虞清点点头。   深夜的路上,偶尔能听见一两只流浪猫的叫声,晚上的时候,猫叫声总是显得有些凄厉,虞清听着有些害怕。   见状,秦奏便没松开拉着他的手腕,转而十指相扣地握着。   虞清挣了两下,没挣脱,加上他又真的害怕,就没再说些什么。   干净的车内没有多余的味道,温热的空气流通在两人之间,太过安静了,秦奏抬手打开了音乐。   夜色太晚,从赛车场出来后,那种受环境影响的兴奋感逐渐消退,疲惫和困顿就一下子涌了上来。   尽管虞清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在秦奏的身边是放松下来有安全感的,靠在椅背上,耳边是柔和的音乐声,不过片刻,他就睡了过去。   秦奏将音乐关上,车速又缓缓变慢,等到了虞家,他近乎贪婪地盯着虞清的睡颜。   虞清看上去又瘦了一些,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一向嫌弃吹头发麻烦,回了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帮他吹头发。   他睡觉时不太老实,现在天这么凉,万一被子掉了一个人睡也不会有人进屋帮他捡。   秦奏脑海里闪烁过过去的一个个片段,偶尔会有那么一些陌生的场景,但它们太快了,让秦奏根本来不及去注意。   虞清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口中就去喊:“秦奏。”   “我在。”秦奏嘴角升上了一丝笑意。   可下一刻,笑意就维持不住了,他听见虞清在说:“秦奏,我好想你啊。”   柔情的笑转变成了苦笑,秦奏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心道:原来,他不是在喊自己啊。   说完那句话,虞清翻了个身,车上位置太小,一翻身,头就朝车窗撞过去,秦奏连忙倾身,用手垫住虞清的额头。   手方一触碰上去,虞清就已经醒了过来。   还未反应过来的眼睛带着朦胧的水色,迷蒙地含着依恋,可等到清醒过来,眼神也逐渐地转为不安。   秦奏心猛地一疼,似乎他的存在就已经给虞清带去了伤害,只要看见他,虞清永远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开心。   “谢谢你送我回来。”虞清朝窗外看了一眼,冷淡地朝他道谢。   下了车,凌晨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秦奏的衣服被风吹的往后扬,他说:“不请我上去坐一坐吗?”   虞清垂着眼,说:“太晚了。”   “天冷,快点上去吧。”秦奏扯了扯嘴角。   虞清有些不自在地走了两步,又欲言又止地回过头,他向来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隐藏不好自己的心事。   “怎么了?”秦奏上前一步问道。   虞清抿了下唇,他声音很轻地说:“离婚协议……你签好了吗?”   秦奏一愣,放在口袋中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他很想点一根烟,但烟还在车上。   过了许久,就在虞清觉得自己等不到他的回答时,他听见秦奏问他说:“如果……我签了,你会觉得开心一点吗?”   虞清看向他,发现秦奏此时没有看他,只转着头看着远处的灯光。   会不会开心一点呢。   虞清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他不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可和他结婚的是他喜欢的那个人,这样一想,他又觉得离婚也没有那么开心。   他想的入迷,没有说话。   但秦奏却已经误会了他的答案,声音带着点沙哑,被风吹得七散八落:“好,我明天会签好给你。”   虞清的手指摩挲着,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这个秦奏好像变了。   他没有看见田合笙就如同应激反应般的吃醋,没有强硬地上楼,还答应签订离婚协议。   “快上去吧,回去太晚了,妈会担心你的。”秦奏说,说完后连自己都一愣,他什么时候喊张韵诗妈这熟练了。   他叹了一口气,视线中虞清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在看不见,熟悉的楼层亮起了暖黄色的等,秦奏知道,虞清到家了。   他坐回车内,点燃了他一直想抽的烟。   猩红火光点点闪烁,香烟的味道突然不再迷人,变得难闻起来,呛得人直想掉眼泪。   秦奏暗灭了烟头,驱车回家,离婚协议还放在他的抽屉,光是写下自己的名字恐怕都得废上好一番力气。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完全不符合他行事风格的事。 第47章   “秦奏”二字,秦奏不知道签过多少遍,但今天这绝对是他签的的最艰难的一次。   钢笔太过干涩,纸张不够顺滑,笔墨太容易晕染。   借口找了一个又一个,可再艰难,这字也终究还是写了上去,白纸黑字,轻轻抚摸过那几个字,虞清的名字和他的挨的很近,看上去是那么亲密。   秦奏抬头望着不远处挂着的画,是虞清画给他的那一副。   长相依旧凌厉,但眉眼之中却含着笑意,是连秦奏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样子。   房间寂静的吓人,自从虞清离开后,整个秦家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活力,变得死气沉沉的。   书房的门突然传来被爪子抓过的刺耳声音,秦奏皱了皱眉,他起身,方一打开门,腿上就多了一个肉团,跳着就要往他怀里扑。   是小小。   秦奏将猫咪抱进怀里,虞清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它,秦奏知道不是他不愿意带,只是张韵诗对猫毛过敏,等虞清自己找了住处,小小和家里仅剩的那些东西都被再一次被带走。   到时候,秦奏就真的是一个人了,秦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是和上辈子一样吗?   上辈子的秦家,对于秦奏来说,无疑是更熟悉的,但他突然发现他早就回不到那个面对冰冷冷房间也能自如的自己。   小小在怀里细声细气的喵喵了几声,它这一段时间都很乖,对秦奏都没有敌意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虞清不要它了。   秦奏的手指在小小的长毛里穿梭着,小小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几声。   秦奏眼睛瞧着那份刚签好没多久的离婚协议,长叹了一声,说:“小小,现在只剩我和你了。”   虞清昨夜回到家后,他一直在想秦奏问他的问题,离了婚会开心吗?   虞清不清楚,但或许会吧。   他和秦奏约在了一家茶馆,茶馆有些隐蔽,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那里汽车开不进去,只能步行。   青石板的路上还流淌着因雾气太浓而凝结出的水珠,角落处还有着一层青色的苔藓。   灰色墙壁配上这样一幅场景显得有些古朴,虞清踢着路上一个小石子,脸上面无表情,半点笑意也无。   身后传来一阵紧凑的脚步声,虞清没在意。   只他心不在焉地也未看路,眼睛虚虚地盯着远处,一个不慎就越走越偏,离两边的青苔也越来越近。   凝着水珠的青苔滑腻腻的,马丁靴踩上去,脚步就是猛地一滑,虞清心里突突跳,手掌便要去扶一旁的墙壁,谁知那墙壁虽看着光鲜,摸上去却也是满手的滑腻。   完蛋了。   虞清有些后悔今天还穿了白色衣服。   预想之中的摔倒没有发生,身子倒在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虞清仰着头去看,就只能看见秦奏漂亮的下颌线,上面还有着浅浅的青色胡渣,像是一晚上没睡,熬出来的。   “小心一点。”   “谢谢。”虞清站直了身体,垂着眼睛道谢。   可垂着眼睛,就又注意到秦奏似乎还穿着昨天的那件衣服,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   虞清咬了下唇,没有说话,两个人径直朝茶馆走去。   还未进门,便隐隐听见有评弹的声音传出,圆润清亮柔美,耳朵都很舒服。   碧绿的茶汤在茶盏之中摇摇晃晃,印出虞清的倒影:“你签好了吗?”   秦奏苦笑了一声,从包里将那份离婚协议拿出来,他还有那么一点后悔的机会,但看着虞清始终愁容满面的样子,他心想,算了吧。   虞清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落款的地方,写着他和秦奏的名字,一个字迹端正漂亮,一个字迹肆意有力。   秦奏这二字分明连字迹都和过去是一样的。   不知怎么的,看着它们,虞清突然有些想哭,水意蒙上了眼睛,朦朦胧胧的,却没掉下。   “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虞清半晌后又问。   只是声音闷闷的,让两个人听了都不好受。   秦奏咬了下呀,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艰难,他不想和虞清走上这一步的,又舔了下唇,说:“过几日吧,这几日……公司有些忙。”   是有些忙,他那位不老实的二叔,有个同样不老实的大儿子,秦错最近可是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只是这些麻烦还不会让他连去趟民政局的时间都没有。   虞清不知道猜没猜到他的小心思,只点了点了,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道:“那下个星期三好不好?”   今天已是周日,去了今日,也不过就是两天的时间。   还有两天,他们之间的婚姻就会彻底走向末路。   虞清和秦奏也将再没有任何关系。   谈完了离婚的事,两人之间却又没有了话,但没有一个人说回去的事情,听着耳边的评弹声,喝完了一盏的茶。   评弹结束,茶凉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回去时依旧要通过那条青石板的小巷,虞清走的很小心,秦奏始终跟在他的身后,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条小巷走了许久,虞清看着秦奏离开的身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色鸽子围在一旁,咕咕叫个不停。   手机突然传来响声,虞清接通了,是岳寒山的声音。   “虞清,我妈前两日回来了,你愿不愿意去见见她?”岳寒山开门见山地说,短短两句话,但语气和上一次邀请他去见岳父时大不相同,有种小心翼翼的请求感。   似乎是怕虞清不同意,岳寒山又接着补充道:“我妈人很好的,她和老头不一样,你见了应该也会喜欢她的。”   虞清哪里见过岳寒山这副小心的模样,他笑了笑,道:“好啊,你来接我,青玉公园?”   “行,等着啊。”岳寒山也笑了,又恢复到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   不知道岳寒山打电话时是在什么地方,他来的很快,虞清挨个逗了逗鸽子,刚好逗完最后一只,耳后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呦,喂鸽子呢,给我试试呗。”岳寒山伸着懒腰,半靠在那只长椅上。   按照岳父的说法就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看就是个只能当街溜子的样。   虞清将手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小饼干渣倒在岳寒山的掌心,岳寒山摊开手,递到一只白鸽的面前。   白色鸽子扑棱棱飞过,半点情面也不留。   岳寒山又换一只,同虞清给每只鸽子都喂了食一样,他也将手都抵在了每只鸽子的面前,但愣是一只鸽子也没留,飞的一干二净。   “我这么讨人厌的吗?”   虞清看的心里直好笑,拉着一脸不满意的岳寒山,道:“行啦,不是说要去看看阿姨吗。”   岳寒山拍拍手,饼干渣刷刷落地,他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车开得飞快,一路直达目的地,岳寒山的母亲特意来了荣城,现在和岳寒山住在一起。   “妈,人来了。”岳寒山刚一进门,就大着声音喊道。   手上水都还没来得及擦的岳母急匆匆从厨房出来,等瞧过了虞清,口中朝岳岳寒山抱怨道:“你也不和我说一声,也让我好好准备准备,咱们一起约个地方好好吃个饭,现在这样像是什么样子。”   话虽是抱怨,语气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她脸上带着笑,还有些说不出的悲伤。   “月华和淮山要是看见你都这么大了,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啊。”岳母拉着虞清的手说。   “你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两个高兴地连从前起的名全都觉得不合适,又是翻字典,又是翻书的,折腾了几个月,都觉得不行。”   “谁知,几个月后他们就出了事,让我想找你,登报纸,找记者的,别人一问名,我就张不了口,心道月华只管你宝宝宝宝的叫着,谁能想到你都几个月大了,连个大名都没有呢。”   她说的激动,一些小事也说的有趣虞清听着也挺有意思,的确同岳寒山说的一样,同岳父时很不一样的人,他也喜欢。   说了大半日,虞清伸手给岳母递了杯水。   岳母喝了又是一笑,道:“瞧我光顾着说了,都给忘了,我这次来看看你,主要啊,还是想把些东西给你。”   “月华和淮山的一些东西我都好好存着呢,就怕哪一日找到你了,却让你连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她说着话,就拉着虞清去了卧室,岳寒山紧跟在身后。   “这是他的相册,里面还有不少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富有年代感的相册被保存的极好,除去岁月的痕迹外看不出半点老旧。   翻开相册,开始先是父母两人各自的照片,后来便是两人的合照,再后来两人之中又加上了个孩子。   这小小的一本,就涵盖了他们的一生。   虞清虽然知道他们不是自己的父母,却也带着感伤,手指抚过一张张照片,俊美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看着孩子时满目的柔情。   他看得出,这对夫妻是真的很爱他们的孩子。   “月华他们呢,还有些财产,我这里留下的不多,也全都在这里了,都是他们留给你的。”岳母说着将一深棕木盒递给了虞清,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不敢看虞清,只垂着眼,看上去有些愧疚。   虞清打开盒子,是一些房产,皆是云城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愣愣的。   “拿着吧,我这里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你别怪阿姨,阿姨没用,只保住了这些。”岳母说着将虞清垂在脸侧的发丝勾回耳后:“吃饭吧,也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你胃口。”   用过了一顿饭,又听岳母说了许多关于过去的趣事,月华和淮山的形象在虞清的大脑中也丰富了许多。   等送走了虞清,岳寒山皱着眉,脸上难得的正经,坐在沙发上去问岳母:“妈,究竟是发生过什么,爸为什么那么执着让我和虞清结婚。”   岳母听后,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思:“发生过什么你就别问了,你就记着,是你爸对不起小清,结婚什么的,那是小清自己的事,千万别听你爸的,咱们只要好好对他就够了。”   “哦。”岳寒山见她不愿意说,便没再问。   只晚上岳父又打来了电话,道:“我听说小清和那位秦总正准备离婚。”   “你听谁说的啊,我今天还看见他们在一起呢,感情很好的。”岳寒山拧着眉,又道:“你别想这件事了,你就算再逼我,我也不会愿意的。”   “你停卡也没用,赛车我会继续比赛,虞清我也只会跟他是朋友。” 第48章   转眼之间两日过去,深夜之中,秦奏却没有丝毫睡意,小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这只猫如今很黏它,生怕连秦奏也不管它了。   猫走起路来轻的很,秦奏的脚步同样很轻,他站在书房之中,脚下是一片狼藉,他翻了许久。   离婚是必须要结婚证的,秦奏找不到那两本结婚证。   其实找不到挺好的,没有结婚证他们离婚又会耽搁很久,他和虞清也会晚一点分开。   秦奏轻啧了一声,有些不耻自己的想法,他抬手摸了摸画,转身又朝卧室走去,一旁的小小亦步亦趋地跟着。   开着窗户的卧室透露着清冷,一抹弦月挂在窗外,秦奏找了许久,终于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找到了东西。   他坐在床边,腿上放着那个沉重的箱子,打开箱子,最先看见的便是一个叠着一个的本子,有些老旧的不成样子,有些还带着新。   秦奏指尖动了动,在之前,他为了能更好地扮演那个人,试图找过很多次这些日记,谁知,那时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东西,如今却是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了。   不过,他用不上了。   秦奏将日记一一拿开,厚厚一摞,足足二十多本,估计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了,这和他不同,他上一世也不过是从大学开始有的记日记的习惯。   秦奏暗了暗眼眸,拿出那两本放在最下面的结婚证,红色的小本子叠在一起,亲密地快要分不开。   翻开是秦奏和虞清的照片,并肩而坐,脸上皆带着笑,该是一对恩爱夫夫。   秦奏还来不及想些什么,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了陌生景象。   民政局外,刚拿到结婚证的他们身上还穿着和照片中一样的衣服,虞清扬着手中的红色小本,转过头朝他笑着说:“我们结婚啦,现在后悔也没用喽。”   秦奏看见自己笑着将虞清手中的那一本拿过,然后将两本放在一起,道:“不会后悔,既然我们结婚了,那就永远不离婚好不好?”   “好啊。”虞清眯起眼睛,这是还是夏季,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双眼睛玲珑剔透。   “那它们就由我保管了。”秦奏小心将结婚证收好。   画面一转,秦奏看见那个人将结婚证连同这许多的日记本都放到了一处,又不放心地特意寻了个箱子,在屋里看了各种地方,终于找到个隐蔽的地方。   眼前终于恢复到正常,秦奏深深皱起了眉,最近,这些画面出现的越来越多了。   他就算再自傲,再不屑那个人,也知道,记忆恢复的那一天或许那个人就要回来了,他仰了仰面,头顶灯光刺眼。   永远不要离婚好不好?   画面中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畔,秦奏一时间竟然有种再拖延一段时间,等那个人回来再说的感觉。   这可和他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可笑的是,他居然真的觉得如果虞清开心的话,那就让那个人回来好了。   秦奏不觉得自己情深,他只是毫无办法罢了。   片刻后,他的动作突然僵硬了,谁说,这个身体里回来的一定是那个人呢,既拥有了他的记忆,又拥有了那个人的记忆,这样形成的是否又是一个全新的人呢?   那样一个全新的人又会对虞清好吗?   乱七八糟地胡乱想了一通,秦奏突然自嘲一笑,把结婚证放在床头,日记本扔回箱子,蒙上被子睡了。   冷清的房内传来一声长叹,接着是若有如无的轻声:“还有一日啊。”   在画室的虞清全然不知道秦奏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和林眠霍醒两人准备自己办个画展,规模很小,地点也就设在这间画室里,已经筹备了许久,但虞清一直没选出来参展的画。   他的画大多是人物肖像,画的最多的又是秦奏,这样就极为难选,挑来挑去,最终也只能定下几幅自己比较满意的风景画。   如今画展开始,规模虽小,但林眠怎么说都是田家的人,就是为了应酬,来的人也不少,大多都是些熟悉的人。   虞清甚至看见了秦家的秦错,这人坐在轮椅上直勾勾看着他,奇怪地很。   虞清只当做没看见,朝四周瞧着,他以为今天会看见秦奏的,但这人今天没来,他抿了抿唇,也是,他们都离婚了,秦奏也确实没有义务过来。   岳寒山半靠在吧台处正同虞清说着话,见虞清突然走了神,也不介意,自顾自倒了杯茶,然后就这么端着杯水四处乱逛着。   一日过去,虞清累得很,本来几人约定了今晚去好好庆祝一番的,可到了时间,却都没什么精神。   岳寒山见状主动提出送虞清回去,想着明日还要早起去民政局,虞清也没拒绝,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对岳寒山早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讨厌了。   秦奏开了一整日的会,他一边捏着眉心,一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思索着明日的事。   连日来的疲惫一拥而上,压的人喘不上气,秦家如今只他一人,就连管家和司机也不在。   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子呛人的烟味,秦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冷的能滴出水来,还得是冰水。   书房内的摆设依旧是过去的模样,只墙上那副新挂上去没多久的画不见了。   烟味越来越弄,眼尾突然窥见了一丝火光,秦奏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打着,像是数着拍子,几分钟过去,火光越来越盛,他这才终于有了动作。   过去的记忆与眼前的画面交织在一起,秦错是真的恨毒了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让秦错的动作比上一世快了不知多少倍。   但蠢人就是蠢人,两世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蠢办法。   火光与月光交织在一处,烟熏的味道也越来越明显,秦奏知道差不多了,也不再多留,踏着平稳的步子就准备离开。   未走出门,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了画面,秦奏皱起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没了动作。   有些狭窄的小厨房,堆积着许多的杂物,四周吵吵闹闹的,夹杂着鞭炮声,团子一样的小虞清脸上粘着面粉,手心上捧着个饺子。   一看就是第一次做,边缘处害怕捏不住,用尽了力气,歪歪扭扭的一圈花边,小饺子圆滚滚的趴在手里,不像是饺子,倒像是一直捏了边的汤圆。   “秦奏,看,我做的怎么样?”虞清将饺子捧到他的眼前,一脸的得意。   “好厉害。”秦奏面无表情地说,头抬也不抬地只继续自己的动作,充满了敷衍。   也不知道虞清究竟看没看出来,只将饺子塞到了秦奏手心,抛下了一句:“那等煮好了给你吃好不好?”   秦奏愣愣看着掌心的东西,一句“好”字还未说出口,一转头就见那个刚还缠在他身边的小团子,已经跑到了其他人面前。   掌心里赫然又是一只圆滚滚的饺子,仰着头朝人说:“灵灵,我包的饺子给你吃好不好。”   秦奏垂了垂眼睛,冷着脸将掌心饺子放回桌上。   画面又是一变,四周又变成了教室,台上老师正上着课,秦奏侧头看向窗外,已从小团子变成了精致少年的虞清触及到他的目光时,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台上数学老师正讲着题,秦奏等到了下课,刚一站起身,就听身旁的同桌笑着打趣道:“你弟弟又在外面等你啊。”   “嗯。”秦奏点点头,抬起手拉开窗户,视线中却找了许久却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身旁背着书包准备回去的同学瞧见了,提醒道:“找你弟弟啊,我之前看见他跟霍临秋出去玩了。”   霍临秋……   秦奏咬牙,书也来不及收拾,径直就朝教室外去。   天色渐暗,秦奏终于在游戏厅找到了打游戏打的忘了时间的虞清,见到他了,虞清抿起唇,结结巴巴地说:“秦奏,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了。”   “先回家。”秦奏拉住他的手,看也没看霍临秋一眼。   “你天天管他管那么严,我带他出来玩玩,他可比整天闷在学校开心多了。”霍临秋一脸挑衅。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几乎瞬间就点燃了秦奏的怒火。   霍临秋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打架这种事完全不是秦奏的对手,只虞清却再也不肯理秦奏了。   火光中的秦奏知道,这又是那人过去的记忆,只来的太不是时候,烟雾太浓,浓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记忆还在来回闪烁,片刻也不曾停留。   等秦奏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大量记忆的冲击让他头昏脑涨,他来不及梳理清晰,只凭直觉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那些记忆,和他想象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就如同金沐晴他们所说,他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秦奏拧紧了眉,一直等候着的管家进来了。   秦奏从记忆中找寻着有用的片段,最终只想起那一本本日记,想不起来没关系,看了日记就清楚了。   带着老旧痕迹的小本子,这是最早的那一本,可翻来一看,字迹分明还是那样熟悉,锋芒毕露,不说的话还以为是秦奏刚写下不久的。   一篇篇看过去,秦奏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手指僵硬的厉害,连翻页都做不出。   他这一段时间究竟是在干什么。   “秦奏,你只是失忆了,等想起来就好啦。”   “秦奏,我说了你们就是一个人啊,你怎么总是不相信的。”   “秦奏,你真的不是他吗?”   “秦奏,你把他还给我吧。”   一步步紧逼,让虞清和自己越走越远,为什么他当初就不能相信虞清呢,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真的只是失忆了呢。   重生?不是一个人?   两句话像是嘲讽一样来回在脑海盘旋,秦奏的眼中只剩下日记最初的那一句话:“虞清和上一世的不太一样。” 第49章   因为一日折腾的原因,次日,秦奏醒的晚了,天已大亮,日光透过窗,斜斜洒进,恰好有那么一束便打在床头还未合上的日记上。   纸张上带着棕黄的痕迹,一抹光照上去,几乎要成了金色,闪的人无法忽视。   秦奏刚用过早饭,昨夜记忆纷涌而至,那时未梳理干净的信息,此时已自动整理完毕。   秦奏一时头疼,分不清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头痛。   记忆并非全部记起,但他已经确认自己的确就是那个让他嫉恨无比的人,懊恼几乎占据了整个心神,还觉得有些丢人现眼,他现在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该怎么跟虞清解释这件事。   虞清一眼就知道自己和过去是一个人,但却是他自己一点点逼迫着虞清承认这个错误的答案。   时间过去的飞快,等再一次回过神来时,捏着眉心的手停顿了,他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到了他和虞清约定好的时间。   秦奏飞快起身,几乎是匆忙地把东西拿好,他要跟虞清解释清楚,希望虞清到时还愿意要他。   虞清已经来到了民政局外,工作日,人来人往的,皆是来办结婚证又或是离婚的男男女女,一对一对的,显得虞清孤零零的。   虞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便一直盯着手腕上的表。   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秦奏始终没有来。   虞清抿了下唇,有些焦躁,秦奏该不会因为不想离婚,所以直接不来了吧。   想法一闪而过,虞清闭了闭眼睛,周遭的吵闹在耳旁像是隔离了一层薄膜,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眼见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虞清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他对秦奏的感官越发差了,如果因为有事,或者不想过来,都可以直接和他说,像现在这样算什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阳光带着柔和的温度,暖和地让不少人坐在椅子上直打盹。   虞清浑身上下却笼罩着一层冷气,他低着头,生着闷气地朝前直走。   “来结婚,对方放你鸽子没来啊。”头顶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懒散。   虞清抬头,见是一个陌生男子,只觉得奇怪,便没解释,全当做没听见。   “哎,看你这样子就是了,好巧啊,我也是。”那个人却喋喋不休地虞清身后,声音还带上了点惊喜,大有一种要和虞清好好聊上一番的架势。   虞清无奈停了脚步,抬眼望他道:“不是,我是来离婚的。”   “离婚啊。”那人挠了挠头,却张张唇,还想与虞清分享分享自己的感情问题。   “他来了。”虞清见状,随手指了指远处一人,说着话就要朝那边走过去,身旁啰里啰嗦的人终于没了兴致,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虞清见人走了,朝四周望了望,哪里有秦奏的身影,他叹了一口气,开始心烦。   已经走出了那栋大楼,虞清垂着眼,因为烦闷连鞋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都是沉重的,口袋中始终装着的银色戒指不慎掉落,当啷一声,又朝前滚了好远。   虞清赶忙去追,离婚,说心里不难过那是假的,口袋中的那对婚戒就是最好的证明。   戒指一路朝前滚,终于在一道石板缝处停下,虞清弯腰去捡,眼前却多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抬起头,就见是秦奏。   虞清没说话,装好戒指转身就要走,又怕被拉住手腕,便连手都是严实地插在口袋中的。   手腕没被拉住,身体却也没如愿朝前走远几步,腰被人搂的很紧,顺着力道就进了秦奏的怀里。   “放开我。”虞清看也不看他,只冷声道。   “清清,对不起,我来迟了。”秦奏说。   “手机呢,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虞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眼去看他,秦奏看上去来的匆忙,一向衣着整齐的他今日连衬衫的扣子都没有扣好,这让虞清稍微平静了一点。   秦奏愣了一下,慌乱去摸自己的口袋,空荡荡的,他眯了眯眼,道:“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虞清扫了一眼时间,抬头朝办事大楼看了一眼,道:“结婚证带了就行,现在过去兴许还能赶上。”   说完,他就已经朝大楼里走,却又被拦了下来,虞清嘲讽地笑了笑:“怎么,结婚证也没带?”   “带了。”秦奏说,他抬手摸了下眉心,开始在心里思索该怎么和虞清解释失忆的事情。   “那就走吧。”虞清的眼睛在他手上停顿了片刻,那双手多了几道伤疤,还未愈合,看上去就是这两日新添上去的。   他踢着脚边的石子,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你手怎么回事?”   秦奏张了张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昨晚出了点意外,烧伤的。”   “哦。”虞清点点头,心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关于秦奏书中的结局,在书里,他就是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心脏不受控制地揪了起来。   “清清,我们不离婚,好不好?”秦奏见他对自己还有些关心,胆子便大了许多。   话一落,虞清猛地抬头:“你后悔了?后悔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秦奏听着他带着尖厉的声音,又瞧见他红了一圈的眼眶,心有些疼,手上不自觉就松了力道。   虞清便趁着这个时机脱离了他的怀抱,迈着步子走得飞快。   “清清,我恢复记忆了。”秦奏来不及去想怎么说最合适,人已经要走,情急之下,话脱口而出。   虞清的身形顿了一下,却只是那么一顿,又恢复如常,继续朝前走。   秦奏赶忙去追,他个子高,步子大,不费力就能追上,挡在虞清的面前,然后说:“清清,我想起来过去的事了,我和过去的确一直是一个人。”   虞清抿着唇,那双被阳光照得玲珑剔透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秦奏,好像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秦奏安静站在他身前,任由他打量。   许久之后,虞清说:“你又想骗我?”   谎言说多了,就再难以取信于人,秦奏苦笑了一声,眼睛有些酸涩,说:“清清,这次是真的。”   “我不相信。”虞清却执拗地咬着他那瓣唇,水润鲜嫩的唇瓣被咬的充了血,泛起了红光。   秦奏伸手将那片唇从虞清的齿下解救出来,说:“我们领结婚证的时候,碰见了一对老夫妻,他们年轻时分分合合许多次,老了却又重新想起对方的好来,他们对我们说,婚姻需要磨合,需要互相体谅对方。”   “结婚的时候,我给霍林秋也发了邀请函,但他没来,我当时一阵可惜,想要给他把结婚录像发过去,是你拦下了我。”   “结婚一个月,我们旅行结束,回来的第一天,过彦就找我说田家的项目出了问题,就是那天我出了车祸,车上还放着你喜欢的百合。”   秦奏一口气说了许多,他尽量去找那些日记中没有写过的事情说给虞清去听,一件件事说过去,虞清的眼睛越来越红。   “清清,真的,我都想起来了,你问我答,好不好?你相信我最后一次。”   虞清眨了眨眼,眼泪要掉不掉地氤氲在眼中,他问道:“临秋从前一点都不会打架,但他现在打架很厉害,为什么?”   “因为他逃课带你去打游戏,我找了你一晚上,他被我打了一顿,心里不平。”   “远之从前最讨厌你了,但现在你们也是朋友。”   “因为我不想让他总是占着你,所以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他这人是个恋爱脑。”   “……”   “……”   越是问,虞清眼中的眼泪就越是多,最终眼眶里终于承载不住,啪嗒如珠子一样滚落到脸颊,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得委屈。   “秦奏,我能相信你吗?”   虞清心想,自己实在是太傻了,眼前这个人骗了他这么多次,他和自己说过,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人的话。   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想要相信他的秦奏真的回来了。   秦奏心里堵的厉害,他抬手,轻轻揩去虞清脸上的泪水,说:“清清,你再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只有这一次了,你以后都不准再骗我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虞清哭着哭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来,他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全部擦干净。   “好,如果你发现我在骗你,你对我做什么惩罚我都答应你。”秦奏神色认真,他的确不想再骗虞清了,靠骗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糟。   他甚至想回到当初,把那个人一脸自信欺骗虞清的自己给狠狠揍一顿。   虞清点点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发现四周来往的人总是盯着他们两,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又突然想起什么,把包里的离婚协议给掏了出来。   秦奏见他动作,心里猛的一跳:“清清,你还要离婚吗?”   虞清瞧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离婚协议,道:“傻子,这种只坑你的协议也敢签下去,真不知道你怎么管理公司的。”   他说着将手里的离婚协议撕的粉碎,又将包里那张新的没有人签过的另一版也撕碎。   “走吧,不离婚了,丢死人了。”虞清撇了秦奏一眼,有些不满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说这些话,弄得好多人都看见他哭得这么惨了。   秦奏眼底带着笑,又试探地问道:“那清清,搬回来住好不好。”   “不行,我们只是不离婚了,我还没原谅你呢。”虞清背着手,冷哼了一声。 第50章   秦奏来时匆忙,又没有联系司机,此时回去也自己开车,虞清看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块块的伤痕带着艳红。   “疼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秦奏先是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虞清说的是什么后,摇摇头,道:“不疼。”   手上伤口就是看着吓人,但对秦奏来说却算不上什么,烧伤,上辈子他也是经历过的。   秦奏虽然对秦错两世只会这一点小手段觉得可笑,但这两世却的确都着了道,这一世好说,恢复记忆的事无法预料,但上一世,身上烧伤直到死亡之前也一直跟随着他。   右手被人轻轻抓过去,轻柔的力道仿佛担心重了一点都会弄痛他。   虞清看着那双手上的伤疤,很多,不只是新添的烧伤,掌心处还有些密密麻麻的小伤疤,都是过去没有的,他垂着眼睛,想起小说中最后秦奏的双手就被各种伤疤包裹。   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剧情中秦奏就是死于大火,虞清不记得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也不记得是谁弄出的大火。   他只是突然很担心秦奏,还有些害怕:“手是怎么烧伤的?”   虞清的目光中满是关心,秦奏提唇笑道:“昨夜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哦。”虞清没再追问,只心里不是滋味,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去问秦奏,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虞清轻轻咬了下唇,视线瞥过窗外逐渐长出了新芽的树,装作不在意地说:“小小还好吗,我想它了。”   “它最近瘦了,你走了之后它胃口就变小许多。”秦奏说道。   虞清立刻皱起眉来,急着想要去见它。   汽车行驶的道路越来越陌生,早已偏离了去秦家的那一条路,道路两边的树木飞快倒退,若不是两人才刚和好,虞清恐怕都要觉得秦奏想要将他拐去哪里。   虞清趴在车窗边,转头去问秦奏:“这条路好像到不了家。”   “家里出了点意外。”秦奏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虞清却猛然一惊,将家中意外同秦奏手上烧伤串联起来,他拧起眉,眼中带着怀疑的色彩:“昨天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奏简单解释了一句。   虞清听着却直觉不对,他舔了舔唇,想了许久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来,他不高兴地质问道:“你既然知道秦错他要那么对你,你又留在秦家做什么。”   不等秦奏回答,他又道:“你别想瞒我,我知道你要对付他肯定想得到好办法,你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秦奏抬手摸了摸唇,他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像是有些无奈。   他的清清的确没有那么好隐瞒。   秦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留在秦家,去等那一场早已在预料之中的火,就好像没有了兴趣,不愿意去想其他办法,只想顺其自然。   又好像,觉得即便死在那场大火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向盘转动,视野转了个弯,秦奏不想和虞清这样去解释,他最终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秦错他太谨慎了。”   这不算是说谎,他的确有考虑这一方面。   也不知道虞清信没信,但秦奏的脑海中却回想起了早上时,过彦汇报过来的消息。   他原本只当从前的自己对秦错做了什么,才导致这一次的剧情提前了这样早,现在才知道,原来秦错是攀上了一个好靠山。   就是不知道岳家这么做事什么原因了。   新住处眨眼之间就到,和秦家的老宅相比,这一处要显得低调的多。   刚一进门,不等虞清看清楚四周,脚下便扑上来一只胖墩墩的软团子来,黑白的长毛暖烘烘的,一直喵喵撒娇个不停。   虞清抱起小小,怀里的小猫咪重量不轻,若是力气小些的人,不过片刻,猫咪就得压的人胳膊酸痛。   不过虞清抱习惯了,两只胳膊向上还抬了抬,量了量小小的体重。   “真的瘦了。”虞清有些心疼地看着秦奏说。   秦奏只一边倒着茶,一边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这副画面,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了,是他连梦里都不敢去想的画面。   就在昨天,他还以为他和虞清真的结束了。   眼前场景如梦似幻,不真实地很。   虞清刚说完小小瘦了,却突然止住了话头,他放下小小,一只手支在秦奏身前的桌面上,然后说:“不是总叫我照顾好自己吗,你呢?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何止是小小瘦了,秦奏分明瘦的更多。   一场算不上长的分离,愣是让一家三口都瘦上了一圈。   秦奏摸了摸虞清的脸,腮边的软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回来,他手上动作带着留恋,说:“那以后我们都不吵架,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虞清挑了下眉,抱着胳膊,装作为难地撇了撇唇,片刻后才道:“好吧,答应你喽。”   小小不乐意虞清被秦奏分走了注意力,抬着爪子一直想朝虞清腿上爬,又见虞清总是跟秦奏说话,不理它,便委屈地喵呜一声,生气了。   虞清失笑地想要去抱,小小却不愿意了,跑的飞快。   虞清只能去追,一追就追到了卧室,秦奏始终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他,分明这套房子他都未曾来过几次,装修也眼生的很,可此时,却让秦奏觉得这里比起昨日那个冷冰冰的秦家更像是家。   因为终于有了活力,有了虞清。   虞清终于抱上了趴在床上的小小,他低声哄了几句,小小终于不再生气了。   一抬头,床头的日记本就出现在眼前,虞清记性一般,但和秦奏的记忆他一向记得牢固,这一本日记样子老旧,但他却从未看过。   心里不自觉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虞清苦笑了一声,他如今已经不再那么无条件相信秦奏了。   秦奏今天说的话,会是从这些他没看过的日记本中得知的吗,他是不是又在骗自己呢?   食指刚按上本子的封皮,头上就笼罩起了一片阴影,是秦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不声不响的,无端让虞清心里多了分紧张。   虞清转头看他,秦奏靠的极近,一转头,两人便鼻尖抵着鼻尖,两张唇之间不过一个手指的距离。   “我可以看它们吗?”虞清听见自己这样说。   阳光从秦奏的身后投过来,身体遮挡住温暖光线,那张消瘦却依旧俊美的脸便陷入一片晦暗之中。   “当然可以。”秦奏的声音涩然紧绷。   他们鼻息纠缠着鼻息,说话时,嘴唇甚至会不慎触碰到对方,这样亲密的动作,可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分割了彼此。   这是他该得的,秦奏这样告诉自己,是他一手造成了没有安全感的虞清,也是他,逼迫着虞清开始怀疑他。   他该认。   虞清已经默默垂下了头,玉石一般的指节翻开了那本日记。   他知道一段良好的感情是不该怀疑对方的,可过去的种种欺骗,和心中的许多疑问,让他已忍不住在心里去怀疑秦奏说的话是真是假。   掀开了封面,脆弱的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虞清突然抬起头,他紧紧盯着秦奏,神色认真地问道:“秦奏,今天你说比恢复记忆和过去是一个人的话,是真的吗?”   秦奏同样紧紧锁着他的视线,点头说:“是真的。”   虞清收回自己的指尖,阳光洒在他琉璃珠一般的眼上,便为它添上了暖色:“好,那我相信你,我不看它了。”   秦奏眸色闪动,那层隔阂从两人之间消失殆尽,窗口透进来的光,不是照在虞清的脸上,而是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清清太好了。   好到秦奏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也觉得自己从始至终就是个该死的混蛋,不然怎么会只是失个忆就做出这样多混账事来。   秦奏慢慢俯身,两人越贴越近,在唇快要靠近唇的时候,秦奏说:“清清,你放心,我不会再骗你的。”   “嗯。”   虞清的声音刚一响起,细密温柔的吻就落了下来,温度越升越高,让秦奏泛着凉意的唇瓣逐渐染上虞清的温度。   呼吸交缠,急促的吞咽声黏腻在耳侧,动作也越来越激动。   虞清失了力,仰面躺倒在床上,等两人回过神来时,秦奏几乎罩在他的身上,极速上升的血液终于稍稍减退。   “我……我没说要原谅你呢。”虞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瞥过眼睛,脸上因为方才一番动作升着一层粉。   “那下次我先征求你的意见?”秦奏失笑,抬手将虞清唇畔那透明的液体擦拭干净。   “那倒也不用。”虞清别别扭扭地说。   秦奏搂着他的肩膀,顺势也仰面躺倒,头刚好压到了日记本的一角,他拿起日记本,随手翻开,展在虞清的眼前。   虞清相信他,但他得让虞清放心,放心他所相信的人真的没有骗他。   他们之间破碎的情感和信任需要一点点修补。   泛着黄的纸张很薄,被阳光照的透了光,黑色的锋利字体如同镶嵌在上面的暗纹,漂亮凌厉。   虞清躺在秦奏的怀里,将过去那些连他也没看过的日记本一一看过。   “难怪你失忆后会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   秦奏笑了笑,他看着虞清的神色,发现他只是感叹,便问道:“不惊讶吗?”   虞清摇头,他爬起身,两手撑在床上,趴在秦奏的身上,眼睛一眯,带着狡黠的笑意,说:“秦奏,你第一句话就写我和那个虞清不一样。”   “那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第51章   为什么?   秦奏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虞清,虞清的脸上挂着笑,让他一阵恍惚,他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关于过往也是断断续续连不上只关于虞清。   眼前的虞清的确同记忆中的不一样,日记本第一句话就知道,他失忆后醒来第一眼也知道。   可究竟是为什么,秦奏还未曾想过,他只以为是因为这个世界同那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身上的虞清唇上还带着红润的光泽,秦奏瞧着他亮着光的眼睛,心念一动,张唇道:“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虞清身子一翻,坐在床沿边,两条腿垂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他点着头,说:“对啊。”   “不如你再猜猜我是从什么世界过来的?”虞清转头望他,眼里带着打趣。   秦奏拧眉思索着,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   虞清提起自己穿书的事时,垂眸间有些颓丧,平日里很少去想这些事,现在一提起,他才恍然惊觉他已经对上一世的事情开始模糊了,它们就好像一场梦,知道大概却回想不出细节。   “怎么样,惊不惊讶?”虞清说完后,笑着将秦奏问他的话原句奉还。   “惊讶。”秦奏抬手抚了抚虞清的头发,嘴上虽是笑着的,心中却复杂万千,他的虞清果然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不过你说的书却和我上一世不太一样。”秦奏如同讲故事般的将上一世的记忆挑挑拣拣地说给虞清听。那些事情太过无趣,他只能加以润色。   两人就躺在床上说了半日,窗台直射过来的阳光早已离去,虞清躺的犯困,在秦奏的低沉的嗓音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过去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半夜里做些乱七八糟的噩梦,现在放下了心里的一桩大事,这一睡就睡的格外香甜。   秦奏将被子朝他身上压了压,就半跪在床边看着,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一双大掌虚虚放在虞清的脸侧,想要去碰一碰他,不真实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未消退。   直到虞清突然翻了个身,梦中呓语喊了他一声:“秦奏。”   “嗯。”秦奏低低应着,他的虞清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现在正是中午,虞清睡了近一个小时,这才醒来,眼前拥有高大背影的人坐在地上,背抵在床边,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清揉了揉眼睛,戳了戳他的肩膀,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秦奏,我们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看一看你脑中的血块消退了没有。”   “好,先吃过饭,我等会给沐晴打个电话。”秦奏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心里只因为虞清口中所说的“我们”而感到欣喜。   阿姨已经把饭菜最好,虞清许久没有吃到她做的菜了,还有些想念,阿姨的手艺很好,今日做的又都是虞清爱吃的,直让虞清赞不绝口。   秦奏弯身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桌前,余光之中便见一直赖在虞清腿上的小小朝他冷冷一瞥。   “小小也该吃饭了。”秦奏说了一句。   虞清回来了,秦奏和小小一人一猫在之前建立的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被放到地上的小小不满地叫了两声,没得到主人的偏爱,又不甘心地离开了。   “昨天画室办了画展,我看见秦错了。”虞清瞧见一人一猫熟悉的交锋,也不戳穿,只开口换着话题。   秦奏皱起眉:“秦错?”   “是啊,一开始我听人说秦家的人过来了,我还以为是你来了呢,结果一看,是他。”虞清说着话,抿了下唇,片刻又补充道:“我不喜欢他,他感觉怪怪的。”   那种黏腻的眼神像是一条阴狠的毒蛇,虞清自认为和他不熟,这种没由来的轻视打量只让人觉得厌恶。   “我知道了。”秦奏暗了暗眼眸,伸手端起虞清身前的那碗汤,小心吹凉后,喂起虞清来。   “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我自己吃就好,你不用喂我。”虞清张口叼住那只勺子,鲜美的汤汁流入喉咙,见秦奏终于放下了还要再喂的手,他浅笑着松了一口气。   视线在秦奏的脸上细细描摹,有些消瘦的的面容总是带着几分对他的小心翼翼。   虞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秦奏失忆后会像是变了一个人。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看着骄傲到不可一世,实际上却不自信得很,虞清垂着眉回想了一阵,的确在过去秦奏也是这样的,只是隐藏的很深,他从未发现。   告白宁愿等他自己看见那本日记,也不敢亲口和他说。   结婚证被藏到虞清找不到的地方,生怕他们会离婚。   在这段关系中,他胆怯地仿佛变了一个人。   失忆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让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但两人之间的问题也在这段日子里彻底暴露了出来。   虞清戳着碗中的米饭,有些小心疼,坐在一旁的人一见他这样,便立刻跟着放下了筷子,低声问他:“怎么了,没胃口?”   “不是。”桌上的饭菜的确在此时都不再香甜,只是虞清更在意其他。   他拉着秦奏搭在一旁的手,问道:“我秦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用总是担心的。”   秦奏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嘴角扬起一点笑,虞清的手有些冰,但软乎乎地柔到了人的心里:“我现在知道了。”   回想过去的一段日子,秦奏眯起眼睛,从前他所担心的事即便暴露出来,也并非是造成他们分开的最终原因,虞清不愿意见他,愿意和他继续下去,归根到底是因为觉得秦奏不是那个认识了他二十年的人。   金沐晴早已等在医院门口,一见到并肩而行的两人,便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两人道:“和好啦。”   “嗯。”虞清点点头,他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和秦奏闹了矛盾后,他和金沐晴这些朋友联系的也少了点,但一段时间的疏远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秦奏在里面做检查,金沐晴靠在一旁,脸上有些抱歉地说:“小清,对不起,上次骗了你。”   虞清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啊,其实那件事当初我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只是心里不想再折腾,才选择了相信。”   说完话,恰好秦奏也出来了,检查结果也很快拿到,金沐晴笑着扬了扬手上的报告单,说:“恭喜啦,血块已经消失了大部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痊愈了。”   虞清勾了勾秦奏的手指,秦奏这一次真的没有骗他。   一天的时间过去,和金沐晴一起吃了个饭,虞清就准备回家去,秦奏虽然不想和虞清分开,但也知道不过一天要让虞清和他彻底恢复到从前的关系也是不太可能的。   送到了楼下,虞清还未下车,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朝身旁的秦奏看了一眼,见他不像之前吃醋吃的那么明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趴在秦奏的耳边道:“和我一起上去?正好和爸爸妈妈说说清楚我们的事。”   一直等在楼下的岳寒山听见动静,看见和虞清站在一起的秦奏,微微放下了心。   “抱歉。”他一开口,话却是朝着秦奏说的。   秦奏没说话。   虞清却是好奇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未问出口,岳寒山却是又朝他也说了句:“对不起。”   “我怎么不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抱歉的事。”虞清问道。   “的确,岳家的事和你无关。”秦奏冷声道。   “我爸他可能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解决了你,我就能和虞清成一对。”岳寒山叹了一口气,脚边是一堆暗灭了的烟头。   他说完话摆了摆手,就径直离开了   虞清这才明白过来,他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秦奏低头同他解释了几句,就抬头朝熟悉的楼层看了看,说:“走吧,先回家。”   刚一进家门,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张韵诗抬头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虞清抿了抿唇,他还没有和虞母说起过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不过此时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大概早已猜到他们闹了矛盾。   “我看你昨天没精打采的,今早又一脸难受地急匆匆出去,我还以为你们两要离婚了呢。”张韵诗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膛,视线在虞清和秦奏相握的手上一闪而过,口中道:“和好了就好,哪有人结婚一辈子不吵架的,总会有些小矛盾嘛,说开就好。”   “妈,你知道啊。”虞清讶异地说。   “那是,你爸可瞒不了我,你呢,遇见什么事了全写在脸上。”张韵诗说。   虞清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既然都和好了,清清今晚还准备呆在家里吗。”张韵诗打趣着。   “那我收拾收拾东西。”虞清说。   “妈妈帮你收拾,你明天回来拿就好。”   “好吧。”虞清抬眼看了看秦奏:“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秦奏心脏紧缩着,手上也不自觉用上了力,喉咙变得干涩,说起话来需要用上些力:“好。”   初春的季节,即便到了晚上,也比冬天要暖和许多,虞清两只手插着兜,等着秦奏开车过来。   指尖触碰到带着凉意的东西,虞清将它们握在掌心,戒指逐渐沾染上温度。   头顶上垂下大片的阴影,秦奏站在身前,问他:“在想什么?”   握紧了的拳头伸到秦奏的眼前,虞清摊开掌心,两枚一样的戒指出现在手中,又被路灯的光照的发射出点点光晕。   “戒指。”虞清笑着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然后朝有些呆愣的秦奏说:“帮我带上。”   两枚戒指上残留着虞清体温的热度,秦奏捏着那枚属于虞清的戒指,手指用力地关节处都泛起白。   只有银与蓝两色的戒指缓缓套上那只如玉石搬精致的手上。柔嫩肌肤包裹住细细的骨节,握在手里刚刚好。   虞清将另一枚戒指套上秦奏的手,然后说:“好了,回家。”   “嗯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关于番外,目前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假如当初失忆的是清清,他觉得自己是刚穿来的故事。另一个是原著虞清和清清那个世界的秦奏的故事。 第52章   夜色朦胧,初春的空气里带着盎然的生机,虞清和秦奏太久没有相处过,家也不是那个熟悉的秦宅,但等进了屋,又瞧见那副画,气氛便热烈起来。   画上的秦奏肌肉线条完美,银色的圆环恰好勒在右胸口,黑色背带让整个人又色气又危险。   虞清的指尖从画上人胸口划过,身后的秦奏瞧见他的动作,不怀好意地提议着:“这套衣服我也带来了,要看我穿吗?”   “要!”虞清想也不想地就点头。   “看我穿可以,但我有个条件。”秦奏弯着腰半趴在他的耳边说话时的气流会喷打到他的耳廓,有些痒。   虞清下意识躲了躲,头顶的人又低低地询问着他:“怎么样?”   像是担心筹码不够多,秦奏又一次朝天秤上加上砝码:“买那套衣服时,商家送了一副手铐,和衣服很配。”   虞清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粉白的脸上带着纠结,他舔了下唇,抬眼看向秦奏,突然他伸出手,朝秦奏的胸膛摸了一下。   秦奏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指尖隔着布料能摸到带着柔韧的肌肉,形状大小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虞清放了心,看来秦奏虽然是瘦了,但健身还是没停下的。   “那好我答应你。”虞清说着抱起臂,试探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简单,穿件衣服罢了。”秦奏说完话,径直走进了衣帽间,徒留虞清一个人在卧室心中忐忑。   衣服定然不是寻常的衣服,不然秦奏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想引他穿,可虞清拒绝不了,上一次秦奏穿着那身衣服的模样还在脑海中回荡,他还没看够,心痒痒地很。   他趴在床上,闭着眼,右脸侧枕在软枕上,压得唇瓣微微张开,能看见雪白的牙齿。   两耳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很清脆,虞清眼睛一亮,保持着此时的动作朝门边看过去。   一段时间不见,他觉得秦奏的身材比之前还要好了,穿上这身衣服更是显得肩宽,腰细,腿长,像是从他的那副画里走出来一样。   “该你了。”秦奏的手上拿着一副亮闪闪的银质手铐,臂弯处挂着一片布料,瞧着像是一条长裙。   深蓝的颜色,热烈的如同一片汪洋,让虞清对着它只觉得呼吸不畅,怎么办,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清清不会穿吗,我可以帮你。”秦奏半跪在床边,他弯着腰,脊背的线条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苍狼,眼睛死死盯住猎物,不给他半点逃跑的机会。   虞清猛地翻起身,急着回答的模样像是生怕秦奏对他做什么:“我自己来就好。”   秦奏靠在床头,看着仓皇逃离的虞清,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今天如同被命运之神眷顾了一般,所发生的的皆是他心心念念地好事。   深蓝色的长裙被虞清翻来覆去地看,方才在卧室中只看出它是条长裙,此时才发现,他不只是条裙子,还是条露背的,整个后背一直到股沟都是空的。   轻薄的布料捏在手里轻飘飘的,虞清咬了咬牙,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个子不矮,也并非那么瘦弱,真的能穿上它吗?不会套一半就卡的不进不出吧?   然后急的只能求助秦奏,让他来帮自己的解脱?   难道秦奏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想了又想,虞清到底还是脱下了身上的毛衣,室内温度刚好,光着身子也不觉得冷。   虞清苦笑了一声,这样起码不会发生他和秦奏双双感冒的事情了。   深蓝的长裙仿佛将整个大海最静谧浓烈的色彩都染了上去,这种颜色很显白,称的虞清的本就白皙的皮肤仿佛发了光。   裙子很合身,脆弱纤细的长颈被一条细飘带包裹着,腰身收的很紧,显得盈盈一握。   虞清又是长发,长相也足够精致,并没有男生穿女装时的不适配感,如果从背后看上去,倒是分不出性别。   镜子中的人脸上泛着粉,虞清上下打量着,穿上去倒也不错,勉强的感觉消失殆尽,他抬手,准备将自己的长发给挽起来。   但他手笨,连扎马尾都得废上许久,更何况挽头发了。   弄了半日,一头柔顺的长发变得凌乱起来,虞清气急败坏地准备就这样算了,手上的发带却被人轻轻接了过去。   朝镜中一看,秦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正拿着一只簪子,垂着眼帮他将脑后长发挽起。   他动作轻柔,手指从乌黑发丝中穿梭而过,看不见是做了什么动作,在虞清手中不听话的发丝们到了他手上,乖巧地找寻着自己该呆的位置。   后背处仿佛能感觉到从秦奏身上传递而来的热气,升腾着就朝虞清的脸上涌过去。   “好了。”秦奏轻声说。   虞清动了动脑袋,脸侧落下几缕发丝,打着弯地落在下巴处。   “好看吗?”虞清有些不自然地瞥过眼,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很美。”秦奏点头。   虞清却是将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空荡荡的,于是有些不满地嘟起唇,道:“你的手铐呢?”   “你帮我带。”   窗帘没有拉起,月光从云层中透出来,轻轻冷冷地洒在湖面上,又穿过窗,照在那副银色手铐上。   冷如月光的手铐被虞清拿在手中,咔哒一声套在秦奏的手腕上,又是咔哒一声轻响,那另一只却是被秦奏套在了虞清的手上。   “你干什么,说好了你戴的。”虞清问道,他本来想的是秦奏两只手都呆戴了手铐,什么也做不了,到时候还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晃了晃腕上的铁链,荒啷啷地直想,中间距离太短,他一抬手,秦奏也被迫着抬手。   这样好像也不错?   虞清心中刚闪过这一念头,腕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力,手铐随着力道让他一个不稳,跌在在秦奏的怀里。   椅子空间本就不大,此时挤进了两个人,更是你贴着我我贴着你,肌肤完全触碰着肌肤,两人手上的手铐更是让虞清连站起身都做不到,只能为了不跌下去而将一只胳膊牢牢交缠在秦奏的脖子上。   一只热烈的大掌从他光裸着的肩颈一路抚摸到脊背。   薄薄的一层肌肤包裹着精致的骨节,摸上去手感极好,虞清的皮肤有些凉,被秦奏滚烫的手心触碰到,便升起点点轻颤。   气氛变得暧昧紧张起来,呼吸也逐渐急促。   虞清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被秦奏触摸着的肌肤上,沿着脊背一路向下,尾/椎骨处好像升起了一团热流,汹涌地烧向虞清本就粉着的脸。   深蓝色的布料被人轻轻一拨,一双大掌轻而易举地伸入其中。   粗重的呼吸声惊扰着这个寂静的深夜。   虞清垂着头,前额抵在秦奏的脖子上,心脏跳得飞快,他想抬手去阻止,可一只手与秦奏的手相连,一只手为了稳定只能紧紧搂着秦奏的肩。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不属于自己的霸道而又强烈的气息正在他的唇畔试探,门外的小小似是担心两人出了事,爪子焦急地抓在门板上,吵得很,但此时不管是虞清还是秦奏都没有心思去管它。   终于不知道多久,抓门声停止了,小小生气地喵喵叫了几声,终于理解到没人给他开门,踱着步离开了。   卧室内两人拥抱着,四周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以及窗外风吹过树枝的哗啦声。   头上的簪子摇摇欲坠,终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乌黑浓密的发丝倾泻而下,落在虞清的脸侧,牢牢遮挡住椅子上两人的面容,身上深蓝色的长裙自然垂落,让人只能远远看见两道身形,看不清究竟实在做些什么。   窗外月光越发皎洁,脆弱树枝被风吹得四处倾倒,等终于平静下来时,已是不知过去了多久。   虞清半睁着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眼睛雾蒙蒙地虚虚盯在半空,秦奏搂着他的腰,又是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好了,结束了。”秦奏柔声哄着他。   虞清像是才回过神,抬了抬手腕,手铐清脆响着:“去了吧。”   “好。”秦奏终于收回一直黏在他脸上的视线,四处搜寻着钥匙,可找了许久,也没有从小桌子上看见它的踪影。   闭目一思索,才想起,钥匙还放在床头。   “怎么了?”虞清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动作,轻皱着眉疑惑去问。   “没事。”秦奏搂着他腰的手缓缓挪到臀下,吓得虞清又是一哆嗦,直摇头倒:“真的不行了。”   秦奏轻笑了一声,手上一用力,虞清便凌空而起,浑身上下全部的支点就只支撑在秦奏的手上。   他半靠在秦奏的怀里,心突突地直跳,深蓝色长裙顺着肢体落下,走动间翻滚出大片的浪花。   等躺到床上时,虞清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朝他身侧正开着手铐的男人说:“没有下次了。”   “清清不喜欢吗,可我刚刚看……”   话未说完,虞清拿起枕头便捂住他的嘴,制止住他剩下的话,等枕下之人终于委委屈屈“嗯”了一声,这才放过。   虞清闭着眼,身体好像还在回味着方才的一番事情,末了,他抿抿唇,用胳膊遮挡住了脸上的神情,道:“也不是不行,但下次得听我的,我让你停你就得停。”   “好,下次全听清清的。”秦奏脸上绽开笑容。   虞清答应了,至于听谁的,反正到了后面他的清清也想不起来了,到时候还是听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和我说,我试着写呀。 第53章 原著虞清   虞清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本漫画书,此时正值夏季,窗口的夕阳透进来热烈而张扬,他叹了一口气,手上一松,漫画书就啪地落在脸上。   有些疼,虞清是在一周前穿过来的,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谁在给他开玩笑,直到看见镜子中重返青春的自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这具身体也叫虞清,刚刚成年,就在一周前参加完高考,成绩据说很好。   虞清坐起身,脸上漫画书落在膝盖上,摊开的页面上还写了不少批注,全是过去那个人写的。   “清清,妈妈买了西瓜,来帮忙切一下。”门外的虞母喊着。   她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虞清在上一世见过她,只是在照片里,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成年后被虞家收养,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人找到他,说是他亲生父母的朋友,手上拿着的照片就是虞母的样子。   后来他才发现,那人哪里是父母的朋友,分明是害他父母双亡的凶手。   岳寒山因为愧疚,对他一直有求必应,有些时候他都怀疑岳寒山是不是喜欢他。   “清清?”门外的人又喊了一句。   “来了。”虞清伸了个懒腰,脚上踩着拖鞋摇摇晃晃地开了门。   虞母挑的西瓜皮薄汁多,果肉鲜红看上去就很诱人,在夏天捧着西瓜吃是件很舒服的事。   “你看看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吃的满脸都是。”虞母笑着给他递来纸巾。   虞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从未体会过亲情,这一周以来,虞父和虞母对他太好了,好得他居然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抢了他们儿子的身体。   “谢谢。”虞清擦了擦嘴,妈妈二字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   “清清,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和妈妈说啊,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虞母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换了个人,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说。   “没什么。”虞清说,他啃完最后一点西瓜,擦了擦嘴角挂着的汁水,又说:“晚上有同学约我,我不回来了。”   虞母愣了一下,叮嘱了几句,便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的确有同学约他,但虞清并没有答应,那是这具身体的同学,不是他的,就像虞母也不是他的妈妈。   傍晚温度下去了,公园里有许多散步的人,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只有他孤零零的。   夜色一点点变深,虞清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想回家,他看着星空想了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可能真的是愧疚了。   “哈?”虞清嘲讽地一笑,他从来不是个好人,一个恶人也会愧疚吗?   晚上蚊子有些多,坐在长椅上的虞清时不时就得动一动,不然就会成为这些蚊子的自助餐。   “这么晚了,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安全。”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虞清抬起头,就着昏黄的路灯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仔细瞧了许久,这张脸分明那么熟悉,可总有些不太对。   “你是……”秦奏?   虞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又嫌弃坐着仰望的姿势不舒服,他站起身,来回打量着眼前人。   这人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也是他熟悉的西装裤,只是脸上带了副眼镜,气质也温润得多。   “我是荣城大学的老师,我姓秦,你放心,我不是坏人。”秦奏手上还提着一袋水果,看样子像是刚从超市购物回来。   “老师?”虞清嘴里轻念着这个词,有些滑稽,老师这个词居然有一天会和秦奏搭配在一起。   他顿时觉得有了下兴趣:“那老师,你是教什么的啊?”   还不等秦奏说话,他用食指点了点唇,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猜测:“计算机?”   秦奏笑着摇了摇头。   “体育?”虞清又问,他小时候见过秦奏打人的样子,很狠,以至于有段时间他都没敢再去惹他。   见秦奏没应,虞清乱七八糟胡乱猜了一通:“化学?生物?物理?”   “都不是,我是国学老师。”秦奏摸了摸鼻子,眼里带着笑意:“我看起来这么不像吗?”   “不像。”虞清重新坐回长椅上,惊讶过了一阵,又没什么兴趣了。   却不想,身旁的秦奏却没走,反而坐在了他的身旁,从拎着的塑料袋中翻出一盒草莓,递给他。   “吃吗?”   虞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接过了,不吃白不吃。   草莓是酸甜的,味道很好,他忍不住吃了一颗又一颗。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身旁的秦奏还在问他。   的确很晚了,这个时间应该凌晨了吧,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虫鸣声,还有恼人的蚊子嗡嗡声。   “不想回去。”虞清双手撑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直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和父母吵架了?”秦奏看上去很有经验地问道。   虞清摇头,半晌后也不见秦奏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转头问道:“你这是准备陪我坐到天亮吗?”   “也不是不可以。”秦奏笑着说。   虞清却觉得他莫名其妙,他转过了身,将背朝着他,四周的蚊子不厌其烦地朝他进攻,他又穿的清凉,一双长腿成了重灾区。   “驱蚊水。”   耳边又传来秦奏的声音,虞清闭着眼睛,听得便更加清晰了些,也更能感受到这个人和他记忆中那个人的不一样,连声音都是温柔的。   他没接那瓶驱蚊水,只是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秦奏,半晌后,他突然问道:“你家在哪啊?”   “前面的清水小区。”秦奏抬手指着远处,指尖对准了其中一栋高楼,说:“看见了吗,就是那一栋。”   “哦。”虞清眯了眯眼睛,一个不注意腿上又被蚊子咬了一口,他烦躁地抓了抓,说:“那我去你家好不好?”   秦奏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愣住了,过了一会才眨了眨眼睛,道:“好。”   虞清跃起身,他走起路的时候也总静不下来,看见路边的小石块就忍不住去踢,这一片小石子很多,他就一直低着头。   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掌心很热,也很干燥,即使是夏天也不会让人觉得黏腻。   “要看路。”秦奏拉着他的手腕将人转了个弯。   虞清这才发现前方有一个垃圾桶,只是他太专心,没有看见。   “怎么会有人把垃圾桶放在路中间啊。”他小声抱怨了一句。   “所以走路要专心一点。”秦奏说。   清水小区距离这里很近,走了不过五分钟,两人就到了楼下,秦奏正在按电梯,余光中瞥见正好奇望着四周的虞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声音很小,可是夜里太安静了,被虞清精准捕捉到:“你叹什么气?”   “我叹气你怎么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如果我要是坏人呢,你跟着我回家,要是我对你做些什么,你怎么办?”秦奏扶了扶眼镜。   “那你会对我做些什么吗?”虞清歪着头看他,自己看上去就那么傻吗,他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个半废,但看人他自认为还是很准的。   眼前这个秦奏,看上去就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虞清又在他泛着白的嘴唇上看了看,这么热的天,这人走了这样远,又拎着一大袋东西,连滴汗都没流,脸色还这么白,一看就很虚,谁对谁做什么还不一定呢。   “我是不会,可是……”秦奏似乎还想继续教他一些道理。   但虞清已经不耐烦继续听下去,正好电梯门开了,他率先踏了进去,说:“走吧。”   “哎。”秦奏又叹了一口气。   秦奏住在十一楼,自己独居,收拾的很干净,整个屋子的布置几乎都是白色,看的人眼花。   虞清很是自来熟,进了门就直白地问道:“我睡在哪?”   “有间客房,恰好我今日刚收拾过,很干净。”秦奏指着一扇门说。   虞清进了屋,的确如秦奏所说很干净,只是又是白色,看着像是进了一家酒店,还像是某些不吉利的地方,大晚上看着有些毛毛的。   脚上的鞋子啪嗒一声被蹭落,虞清脱了上衣,之前在公园里呆了太久,即便防范再多,身上也难免因蚊子遭了秧。   褪去了短袖,这才发现胸膛脖子被咬了好几口。   虞清正准备脱裤子看看大腿的情况,门却突然开了。   一抬头,见秦奏手上捧着一套衣服,此时正尴尬地垂着眼,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活像他是洪水猛兽。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下次进来我会敲门的。”秦奏说。   虞清见他样子只觉得有趣,抱着臂,上下看了秦奏好几眼,新奇得很,末了他眼里盛满不怀好意地笑。   虞清站到了秦奏的面前,见秦奏始终垂眼不看他,他还特意弯了腰,从下方去找秦奏的眼神落点。   “秦老师,明明是你看了我,怎么你这么不好意思啊。” 第54章 秦老师,你说舍不得我吗   秦奏垂着眼躲避过虞清追着他的视线,只能低低说了一声:“抱歉。”   “你是来给我送衣服的吗?”虞清明知故问地勾了勾他怀里拿着的衣服,眼波流转之间表明了他现在就是故意的。   “是新的,只洗了一次,还没穿过。”秦奏说着将衣服放到床上,接着就准备离开。   “你穿过的我也不介意。”虞清说。   秦奏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他,家里的灯都是亮白的,明晃晃地打在虞清的身上,□□着的那部分肌肤让人想起草莓牛奶,白里面透着粉,还很嫩。   只是那片肌肤上有着不少的红印,还鼓起了小包,是被蚊子咬的。   “看够了吗?”   秦奏猛然一惊,虞清的眼里满是打趣的笑意,他意识到自己盯着虞清看的时间太久,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垂下浅灰色的阴影。   “家里有花露水,我去拿。”秦奏说完话,也不等虞清应,就匆忙朝门外走。   刚一走出客房的门,他隐隐约约好似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耳朵不争气地热了起来,秦奏抬手捻了捻发烫的耳垂,又是叹了一口气,他皮肤薄,几乎只要有些情绪波动,耳垂就会发红。   花露水放在客厅的柜子里,秦奏拿着花露水,脚步路过厨房,想了想步子就是一转,等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杯热牛奶。   客房里的虞清趴在床上正玩着手机,他很瘦,好像所有的肉都长在屁股上了,趴着的时候腰塌下,就形成了一个曲线,听见秦奏的动静了,他爬起身。   “我不喝牛奶。”虞清没接秦奏递过来的杯子,只眼睛在花露水深绿的瓶子上打量着,又一扫而过秦奏发着份的耳垂,他突然道:“你帮我涂好不好?”   他问着好不好,却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已经将背转了过来,扭着头,脸上全是催促。   “你别这样。”秦奏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怎么样?可是后背我够不到啊。”虞清说话的语气满是纯真,可秦奏知道他并非他的语气这样单纯,他是故意的。   秦奏看着虞清仿佛看见了一个失足少年,他是个老师,又比眼前的人大了不少,便忍不住去拿老师的姿态朝虞清说教。   “你虽然是个男生,可是也要注意防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的,如果我趁机对你做了什么,就算最后你报警把我抓进去了,可发生过的事还是发生了,你也还是受伤了,是不是?”   “你还小,要珍惜自己一点。”   虞清听着他的话,半晌后眨了眨眼睛,珍惜自己这句话好像还没有人和他说过,他是个坏人,是个没有用的废物,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灾星,没有人会珍惜他,也不需要珍惜他。   他端起桌面上的那杯牛奶,牛奶还是热着的,在夏天,热的饮料并不讨人喜欢,但光着上身的虞清握着它,好像觉得还挺不错。   “秦老师,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牛奶的味道有点甜,虞清是不喜欢的,但他还是大口喝完,接着将杯子放进秦奏的掌心,然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好啦,我知道你不想帮我嘛,那就不帮喽。”   秦奏笑了笑,知道眼前的少年其实是听进去了,他擦了擦手,见少年好像有些失落,便柔声说:“也可以帮你擦药,你先去洗澡。”   “你不是说让我注意防范嘛,万一你对我做些什么我多亏啊。”虞清说,见秦奏被噎地吞了吞口水,他笑着拿过那套干净的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秦奏松了一口气,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帮他擦药了?   进了浴室的虞清却突然探出了脑袋,喊他:“秦老师?”   “嗯?”秦奏猛地抬头。   “别走哦,你说了要帮我擦药的。”虞清说着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秦奏摘下眼镜,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白色的手帕,耐心细致地擦着镜面,这是他感到纠结时常做的动作。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虞清去说,虞清看上去那么年轻,看上去又什么都不懂。   他虽是个老师,但他的课并不重要,上课的学生们也不需要他去管教,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少年。   浴室中传来一阵的水声,秦奏垂着眼睛,擦拭镜片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变得急躁起来,想到等会还要给虞清擦药,他的耳垂又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该怎么办,他完全应付不了虞清。   时间好像都变得难挨起来,手上的镜片已经被擦的锃亮,但秦奏的动作还在继续,他无所适从地站在客房中,这分明是他的房子,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收拾过,可他却像是站在陌生地方一样无措。   鼻尖上萦绕着一阵香气,是洗发水的味道,是他平日里用的那一瓶,此时作为旁观者闻起来,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这香气还带着甜腻。   朦胧的玻璃门上氤氲着水汽,只朦胧能看出一道身影,秦奏一惊,猛地背过了身。   所有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秦奏听见水滴跌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听见开门的声音,又似乎听见了虞清的呼吸声。   “秦老师,你在干什么?”虞清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好奇地看着似乎僵在了原地,又似乎是在面壁思过的高大男人   他心里轻笑一声,这样的秦奏有点意思,挺有趣的。   秦奏心脏猛的提了起来,他没带眼镜,视线中是模糊的,虞清的面容并不清晰,只隐约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少年正歪头擦着发上的水珠。   “不是说上药吗。”秦奏握紧了花露水的瓶子,他不准备戴眼镜,就这样挺好,他想速战速决,尽快逃离这个客房。   “好啊。”虞清长腿一迈,随意坐在了凳子上,将雪白的还带着热气的脊背朝向他。   秦奏倒了些花露水,泛着绿色的液体在掌心晃悠着,他瞧着虞清被蚊子咬红的后背,心一横,将手印了上去。   秦奏不习惯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因为他太喜欢了,只是肌肤与肌肤的偶尔一次触碰,都会让他兴奋地发颤。   少年的皮肤很好,柔韧而光滑,秦奏的手有些抖,脸上升起大片的红,近视严重的眼里雾蒙蒙的。   “好了。”胡乱抹了一通,秦奏便匆忙收回手。   “前面还有呢。”虞清转着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   秦奏不自觉垂着头,灯光太亮了,此时虞清肯定看见他发红的脸,兴许还会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变态。   虞清只觉得好玩,他自己不会脸红,再紧张脸上也看不出,所以看见秦奏这样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可见秦奏半张着嘴,一脸惊讶看着他的样子,他摸了摸唇,有种自己是调戏良家妇男的流氓的感觉,他说:“秦老师,我说着玩的,你快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秦奏轻轻说着。   等秦奏离开,虞清自己随意将胸膛上的小包涂了涂,他动作粗暴,不一会,胸膛就泛着红。   接着,又躺在床上,他的手盖着额头,嫌弃躺着的姿势不舒服,他又翻了个身,来到这个世界还挺不错的,起码这个世界的秦奏不讨人厌,还挺有趣的。   秦奏出了门,却猛然想起装牛奶的杯子忘了拿,他看了眼闭着的门,最终还是叹着气离开了。   他没睡好,一整晚都心绪不定,天亮的时候终于平静下来,可睡了不过一个小时,又到了他平日里起来的时间,生物钟让他又醒过来。   出了卧室,他朝客房的方向看了眼,虞清应该还在睡着。   秦奏去厨房准备早餐,他自己一个人住,很喜欢这种清早不慌不忙准备食物的感觉,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但今天,不慌不忙没有了。   他不知道虞清喜欢吃什么,打开冰箱看了许久,最终榨了杯橙汁,准备等人醒来后问问再做。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阳光逐渐热烈起来,客房的人终于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揉着眼睛径直走了过来,只是好像没看见秦奏一般,脸上也有些冷。   秦奏刚准备喊他,张了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无奈笑了笑,昨晚还说别人没有安全防范意识,这么看,分明他也没有,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给带回了家。   “怎么了?”虞清好像终于发现客厅并非只有他一人   “没什么,还没问你叫什么。”秦奏说。   “哦,我叫虞清。”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秦奏念了遍虞清二字。   “不用了,我不吃早饭。”虞清摆了摆手。   秦奏皱起了眉,他看着正喝着水的少年,难怪这么瘦,不吃早餐对身体也不好,这是个坏毛病,他嘴上又开始不自觉地教育起来。   “秦老师,我又不是你的学生,不要一直教育我嘛。”虞清听得有些烦。   “那我做的早餐你要吃一点。”秦奏叹了口气,看样子对虞清要慢慢管教,不能太急。   “好哦。”虞清靠在中岛台处看着秦奏开始做起早餐。   他看的无聊,便时不时帮忙做些自己会做的。   秦奏简单下了点番茄鸡蛋面,面做起来简单,速度也快,他的手艺很好,随便做一点,味道也很棒。   虞清吃的满足,只是天太热,吃这么热气腾腾的面,头上冒出了不少汗珠,他拿纸巾擦了擦汗,看着还坐在餐桌前的秦奏,秦奏的脸上依旧是如之前一样的干燥。   虞清不自觉又在内心加深了对他的看法,这人真的很虚。   “秦老师,你慢慢吃,我走啦。”虞清站起身。   秦奏筷子一顿,来不及想,莫名问道:“去哪?”   “回家啊,昨晚和今天早上谢谢你啊。”虞清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秦奏因为吃饭没带眼镜,只能看见虞清身上还穿着他昨夜给他的衣服,他穿起来空空荡荡的,很大。   秦奏戴上眼镜,他以为虞清是无家可归,又或者和家里人闹了矛盾不愿意回去,也以为这个少年可能要麻烦他很久,他好像想错了。   “秦老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虞清却突然笑了,他双臂撑在餐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奏。 第55章   秦奏看着撑在桌上满脸笑容的虞清,他微微垂着眼睑,眉头也轻轻皱起,在心中思考着虞清的问话。   他有些呆板,不清楚答案的事定然要弄个明白才行。   可现在他想了许久,想到虞清已经觉得没意思准备离开,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舍不得吗?   他们不过昨日才认识,这样短的时间他会舍不得吗,可要说不是,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惊讶虞清回家,有为什么会有一点不想让他离开。   或许是他的生活太过无趣,有课的时候便去上课,无课的时候就在家看看书,他不喜欢看手机,朋友也少的可怜,待在家里的时候,四周都是白,静悄悄地几日也说不了一句话。   夏天还好,清清冷冷的还挺舒服,可到了冬天,整个房子就算有暖气也觉得太过冷了。   秦奏张了张唇,虞清已经转了身,正背朝着他摆了摆手,两手插着兜,已经开了门准备走了。   他看着,始终没说出话,等到门咚的一声关上,室内重新变得只有他一个人时,秦奏才终于反映过来,虞清离开了。   桌上的面还带着热气,他吃饭慢,现在还剩下小半碗。   剩饭不是一个好习惯,秦奏是有些小强迫症的,饭只做自己吃的分量,碗中的饭也是绝对不会剩下的。   可他突然没有了胃口,对面的那个虞清用过的碗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汤汁。   秦奏皱了皱眉,手上动作着,小口小口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又将汤也喝了个干净。   两只素白的碗相叠,一只里还剩着点汤,放进洗碗池,秦奏耐心地洗刷着。   洗了碗,又将客房收拾干净,突然之间,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瞧了眼时间,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做午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早的很。   桌上的书昨日已看了一半,是本悬疑的小说,他翻来翻去地看着,凶手已经猜出,他也没有了兴致。   装上钱,秦奏准备去一趟超市。   日暮西斜,燥热逐渐散去,一日也就过去了。   他是过惯了这种生活的,虞清离开后没用上多久也就又重新适应了,只是看着比昨夜又要圆上一点的月,脑海中忍不住想起昨夜遇见虞清的场景。   他的生活太过乏味,昨夜的一点意外得让他过上许久才能忘记。   正准备将那本没看完的那本悬疑小说在睡前看完,却突然听见门铃被按响的声音。   秦奏愣了愣,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有谁会在深夜找他,或许只有虞清?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虞清靠在门边,等了许久也不见秦奏给他开门,他舔了下唇,抬手又按了遍门铃。   今天他回家的时候还穿着秦奏的那身衣服,把虞父虞母可吓了一跳,忙追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虞清说了许久,才终于让虞母相信他是在朋友家玩。   今天这一趟出来可废了他不少的功夫。   门开了,虞清笑着招了招手:“嗨,我回来啦。”   分明是不请自来,他表现得却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自在,脸上笑意明显,见到秦奏愣愣看着他的模样,还眨了眨左边的眼睛。   “怎么,不欢迎我吗?”虞清久久没听见秦奏说话,问道。   “不是。”秦奏让了路,等虞清一进屋,清冷死寂的房间仿佛瞬间注入了活力,让秦奏的心里泛起了波澜,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又问:“你……不是回家了吗?”   “是啊,回家就不能再过来了吗。”虞清大大咧咧地朝四周看着,最后坐在秦奏之前坐的沙发上,拿起那本悬疑小说好奇地看着:“好看吗?”   “还不错。”秦奏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草莓的,是他今天在超市买的,但他自己明明却只喝白开水的。   自从买回了家,他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买它,直到现在看见虞清仰头喝了一口,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是有些想这个人的。   “你看完了吗?”虞清在翻开了书,从第一页看了起来。   “还没有。”   的确如秦奏所说,剧情很是精彩,他看得入迷,情绪跟着主人公来回欺起伏,心里对凶手的身份猜测了一次又一次。   秦奏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眼中亮光的模样笑了笑,这么看着,居然比他自己看书的时候还要有趣。   “凶手是那个老板吗?”虞清抿了抿唇,揉了下发干的眼睛,随口问道,想着秦奏还未看完,便想和他讨论讨论。   秦奏回过神,脑海中回忆着书中的内容,口上正经说道:“不,凶手是侦探的弟弟。”   “啊?你不是没看完吗?”虞清有些惊讶,书中侦探弟弟一直跟着侦探查案,他一直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是没看完,但线索很明显,受害人身上的伤痕……”秦奏一句句将自己得出结论的过程梳理出来,他说的极为认真,一句句理由也足够充足,连动机、过程都说的清清楚楚。   虞清听得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连忙翻动着书页,去找秦奏说的那些线索,越看越是难受,凶手的确是侦探弟弟无疑了。   他没说话,也不再看书,已经知道了凶手,这本书已经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趣,抱着怀里的抱枕,鼻头都微微皱起来。   “你不看了?”秦奏毫无所觉地问道。   “嗯,你都说这么清楚了,还看什么。”虞清没好气地说。   他托着脸,又一口将草莓果汁喝的干净。   “抱歉。”秦奏垂下眼睛,抿起了唇瓣。   虞清见他这样便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等秦奏疑惑瞧他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啦,反正时间不早,也该睡觉了。”   “喂,你客房的东西怎么收起来啦。”虞清说着话就朝客房走去,门一打开,里面空荡荡的。   不过就一个白天的时间,就来了个大变样。   虞清表情有些呆,转头看向坐在客厅正抿着唇的秦奏,又问:“你这么嫌弃我的吗?”   秦奏半张着唇,想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摸了摸发红的耳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嫌弃,只是我以为……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虞清轻笑一声,抱着臂靠在客房的门边上,说:“那今晚我睡哪,这么晚了,你不会让我回家去吧。”   “我现在收拾收拾。”秦奏说。   “别折腾了,你既然不嫌弃我那我两一起睡算了。”虞清有些困了,现在时间晚的很,再收拾房间秦奏累,他也累。   “一起?”秦奏睁大了眼睛,面上有些为难,他并不是嫌弃虞清,只是他的毛病让他连亲近人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何人躺在一起睡一整夜。   虞清挠了挠头,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就如虞清对他的看法一样,秦奏不太会拒绝别人,挣扎不过,最终也只能点头。   卧室的床够大,躺上两个人绰绰有余,秦奏躺在床边处,虞清躺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了不小的距离,这让秦奏终于松了一口气。   身旁传来不属于他的陌生呼吸声,秦奏睁开眼,眼中没有一点睡意,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虞清身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虞清早已睡沉,秦奏翻了个身,转头瞧着他。   黑夜中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身形,不等秦奏闭上眼,就见虞清突然也动了一下,紧接着,腰上就多了一只手。   秦奏屏住了呼吸,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那只手上的热气,肌肤的质感仿佛穿过了睡衣,径直抚摸到他的腰迹。   秦奏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不受控制地升起薄红,忍了许久也不见虞清拿开手,他只能控制着自己想要接触更多的欲望,然后缓缓起了身。   果然,根本不能睡在一起。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脑子却都是方才的感觉。   一夜过去,秦奏睁开一双泛着青黑的眼,入目的却是虞清放大了的脸,近在咫尺。   “你果然嫌弃我。”虞清眯着眼睛看他。   “不是,只是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秦奏连忙解释。   “是吗,不是因为别的?”虞清说着话,突然抬手用指尖戳了戳秦奏的耳垂。   他用的力气很轻,但就这一简单的触碰,秦奏原本冷白的耳垂骤然变了色,连同他的脸上都一齐变红。   虞清看得好玩,一碰就红,很有趣。   秦奏猛地坐起了身,逃离般的匆匆离开,心跳快的吓人,他一边带着眼镜一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次的脸红好像不只是因为情绪的变化。   用过了早饭,又到了秦奏每日该去超市的时间,他不好意思地看向虞清。   “我陪你啊。”虞清一只手插着兜,他整日闲得很,没有作业的暑假漫长悠闲,家里的漫画书都被他看了几遍。   “好。”秦奏点头。   就是不远处的超市,虞清就跟在秦奏身后转来转去,探着头看他挑选蔬菜水果时的样子。   秦奏个子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没什么血色,灯光一照,更是显得苍白。   “小清。”   虞清正看得入迷,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喊声,这声音还很熟悉,不等他去找是谁,眼前就已经站了虞母。   “你怎么在这呢,不是说跟朋友去玩吗?”虞母皱着眉,最近虞清不知怎么回事,性格上变了许多,连家也不愿意呆。   “对啊,这就是我朋友。”虞清指了指她身后。   虞母转过头,就见一个高大男人手中拿着根玉米正朝她点点头,她心里奇怪,虽说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但这年纪一看就不小了,怎么会跟她家虞清做朋友。   联想起这一阵子虞清的变化,虞母心里升起了不好的念头,该不会是因为谈恋爱了吧。   她是不反对虞清谈恋爱的,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但这恋爱对象也太大了点。   “阿姨。”秦奏喊了一声。   虞母点点头,皱着眉上下看了两眼,又转头朝虞清说:“今天让你爸给你□□吃的糖醋鱼,不如让你的朋友也上家里坐一坐?”   “好哦。”虞清转了转眼睛答应下来,末了又朝秦奏轻轻踢了踢:“喂,你去不去嘛。”   “这……我就不去了吧。”秦奏抿着唇。   “不行,我妈都让你去了,你必须去。”虞清却霸道地将他手里玉米一抽,放回了原处。   “好。”秦奏只能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擅长拒绝别人,对虞清,就更是无可奈何,也不太想拒绝。   虞母将两人的动作扫进眼底,心里已是将方才的想法确定了大半。   又看着对自家儿子言听计从的男人,心里的不舒服到底是舒缓了一点。   回了家,今天周末,虞父也没上班,正在阳台浇着花,转眼见到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有些惊讶地望向虞母。   虞母扬了扬眉,拉着虞清就直接进了屋。   “小清,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虞母开门见山地问道。   虞清愣了一下:“啊?”   “你是不是喜欢外面那个男人”虞母又问。   虞清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他确实还挺喜欢这个秦奏的。   虞母见他不说话以为便是默认了叹口气,眉间有些愁:“妈妈也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他是不是年纪有些大了?”   “不大啊,刚好。”虞清顺嘴说着,他穿过来前也二十多岁了,秦奏在他眼里他们就是差不多大的。   “算了,你喜欢就好。”虞母想了片刻,最后只能无奈看了他一眼。   吃了顿午饭,虞父和虞母进屋去睡午觉,虞清拉着秦奏进了自己的卧室,他躺在床上,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的男人,想起虞母和他说的话,他忍不住戳了戳秦奏。   “喂,你知道我妈跟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秦奏转头问道。   “他以为我两在一起了。”虞清想起还觉得有些好玩,笑得停不下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秦奏发表看法,虞清不高兴地撅了撅唇:“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秦奏只觉得耳根发热。   “算了不跟你说了,没意思。”虞清将脸埋进了枕头,不再去理他。   秦奏却突然抬了眼,他轻皱着眉,过了许久才出口问道:“我这个人很没意思吗?”   虞清侧着脸,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说不清楚,他看人的经验告诉他,秦奏这个人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不用去问,他都知道秦奏整日在家一定是按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执行的,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意思极了。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秦奏红着耳根的模样,他又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秦奏见他不说话,就以为他睡着了,垂了垂眼睑,准备下床的身体刚一动,就被人拉住了手。   秦奏去看,虞清已经坐起了身,盘着腿对他说:“是挺没意思,但我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