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七十年代》作者:姝容   文案:   一个倒霉蛋修士,穿越到七十年代,秉承万物道法自然,过上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生活。   大人有大人的无奈,小孩有小孩的委屈~   总归我们都在不断取舍,坚守中不断长大。   曾今的沈默,为了爱一个人飞蛾扑火,最终奉献一切灰飞烟灭。好像也不对,又活过来了。   现在的沈默,有了说一不二的阿奶,爱唠叨的阿爷。   小小年纪,仿佛看淡生死,永远顶着一张厌世脸,人生没意思的大妹,人称拽姐。   小小身体,永远填不满的胃,鹌鹑胆的含泪包二妹,人称哭包。   小短腿,人未至,先声夺人,骗人甜话一串串,四处拜老大的小弟,人称狗腿。   那么就互相拜托着,过日子吧。   至于其他的勿call,他只想种田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年代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默 ┃ 配角:沈姝沈婵沈安,秦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倒霉蛋修士穿越七十年代鸡飞狗跳   立意:脚踏实地,高举种田大业 第1章   砰的一声,生平最讨厌的人倒在了地上。   因为倒下的姿势,额头正好砸在黑硬带着些许狰狞的礁石上,殷红的血液一点一点讲礁石染成暗红色。   沈姝的手甚至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僵持在半空中。原本因为争吵被戳中痛脚涨红的脸,瞬间只余下惨白,一向湛亮倔强的眸子里现在只余下恐慌。   她是讨厌林妙,但是她没想过,没有想过...   “啊——老大老大..沈珠珠,你你杀人啦!”一直暗搓搓偷偷跟着沈姝的小胖墩,正好看到这一幕,殷红的血液刺激下,小胖墩受惊尖锐带着哭腔的嗓音划破海边的天空。   哇~咋办,林妙姐要死了,老大怎么办,林婶娘本来就不喜欢她,这次这次会不会被抽竹条,甚至好像还有可能会被军人蜀黍们抓去关起来,别看他小,但是他懂的可多了,杀人是犯罪的。   这一想,害怕转化为难过,小胖墩哭的更加伤心了。哪怕他们前两天才吵了架,他没忍住嘴馋,吃了林妙姐给的饼干,老大责怪自己立场不坚定,赶海也不愿意让自己跟着。但是这能怪自己嘛,要怪也只怪那个小饼干太香了,还是牛奶味的呢。   想到这里,小胖墩吸溜一声,一松气,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吹了出来,被初夏还带着凌峭的海风一刮,糊了一脸,小胖墩哭的更撕心裂肺了。   呜呜呜~鼻涕泡也欺负人,他不能失去老大呀。   还有...林妙姐能不能不要死呀。   “沈姝杀人了—”同时,海滩上看过来的孩子,也纷纷受惊喊道。   不远处,一块大礁石上。   王小旗正站的笔挺,今天刚好轮到他在这儿站岗。这几年随着越来越多的南省刑警大队家属扩建,不断转业军人带着家属到来,孩子们也多了不少。   每天早晚退潮的时候,海滩上总少不了觅食的人。   那些随着潮水被卷上岸的贝壳,蛤蜊,海鱼那可不跟白捡一样,哪怕之前□□已经过去,但是不管是外面还是他们这边可供给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想吃饱可别做梦了,就是他们这样守着大海,靠着鱼虾蟹能混个七八分饱,比起外面来说已经是极美的事了。   所以哪怕是半大的孩子也知道粮食的可贵,这不大清早的,天边才炸开一条亮光,刑警家属区里,一群孩子便早如星子一样散落在海滩上忙活起来了。   小墨斗,海蜂子,小螃蟹,皮皮虾...扒拉到桶里,不管是给自己家加餐,还是留着晒干了过冬或者通过邮局送回老家,也是一份好礼,家里人稀罕着呢。   人一多,就怕出事情嘛。之前不是没出过事,不是突然窜出来的海蛇把人咬了,就是有些胆大的孩子不听讲跑海里游泳,游的远了这才害怕,一个浪头过来,吓的一紧张还腿抽筋,要不是刚好有水性极佳休假回来的军人过来赶海,只怕落个尸骨无存,只余父母哭啦。   小命保住,做父母的不用哭了,到是他自己听说被又惊又怒的老爹吊起来用皮带狠狠的抽了一顿,满军区都听着他嚎了一晚上。   这不,为了保证这些孩子们的安全,军区每天都会轮流派士兵过来站岗。   远远的还能听到刑警队里训练的号子声,王小旗撇撇嘴,比起在这里站岗,他其实更想在队里和大家要一起拉练。   今天他不在,怕是张小果那个衰人又要拿第一了,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到他面前嘚瑟,烦人。   不过站岗也要好好站好。   王小旗这才收回视线,一双仿佛带着刀锋锐利的眼睛,横扫着附近的沙滩。他可得盯好这些小崽子,一个都不能出事。   可是有时候,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小胖子这一声嚎叫,只叫王小旗打了个哆嗦。   坏了,出事了。   又是副局家这个叫人不省心的丫头,还有经侦队老王家的小胖子教了多少遍了还是珠姝不分。   当下拔腿一个翻身就跳下了高位礁石,脚步不停,几个跨越,点在几处低矮礁石,借力转眼便将小簇的礁石群抛在身后,往出事点奔去。   他是团长带出来兵,后来运道不错,兜兜转转转业还是在团长手下干活。现在不是团长了,而是副局。   这些年下来他没少和副局,还有嫂子打交道,对于团长家里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他们副局什么都好,要说能力,那可是尖刀特种营出来的,曾参加过多场保疆战役,立过不少功绩。小地方出身,毫无背景出身,三十五岁还不到,如今就已经是团长了。   尖刀特种营对于士兵来说,不亚于古代读书人眼里的国子监,现代的燕大,甚至想要进去比着还困难,主要是因为人家要的人少。要的人一少,这可不就加大了竞争压力了嘛。尖刀特种营每年在全国所有军营里挑人,名额只有一百个,人家不仅要看体能,机械技能,生存能力,最叫人郁闷的是,还得考文化题。   就这,进去了还不算完。除了要完成各种机密危险任务外,每年还有考核,一旦考核不合格,也要走人离开。   虽然残忍,但是看看从里面出来的人,那晋升的速度,还有去的地方。虽然危险残忍,但是谁不想去。   团长可不就是这样嘛,他们当兵的人,愿意拿命保家卫国,但是也不妨碍他们抛头颅撒热血得到肯定,往上升呀。毕竟他们那个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身后都有爹妈要养。   何况就是石头蹦出来的,那不也要娶媳妇生娃嘛。这不有了媳妇和娃,就要养家嘛。工资津贴可不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多养些娃。   何况手里松快些,若是那天那个战友兄弟牺牲了,他们也能帮把手。   看着自家牺牲了的战友,遗留下来的那点骨血被人推来推去的嫌弃,没有那个士兵能遭的住。红着眼就怕这是自己的明天。只是他们能力和心都有限,能做的不过是凑点钱。至于这些孩子以后,真不敢想的。   而收养了两个牺牲战友的孩子的副局,更是叫他们心底只余佩和服。   这么好的副局,怎么偏几个亲生的孩子就这么不懂事呢。   特别是那个大丫头沈姝,成天带着弟妹们竟出幺蛾子,不过件新衣服,个别点好吃食,就这么一天在家里三天两头一闹,只叫家属区的一些嫂子看笑话。   家属区那边不是没有人暗中嘀咕他们副局傻,但是只有一起扛过木仓,一起协力避过死神,交付后背的人才知道,战友跟自家亲兄弟没差,甚至有时候比自家亲兄弟还可靠,就像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活命的机会都能相让。   副局虽然收养了两个孩子,但是级别和津贴摆在那里。更何况嫂子也有工作,家里孩子多,但是也没饿着他们哪个。即便是上头一出生就病弱让老人带回去照顾的老大,也是每年都东西回去的。   王小旗脑子想着事情,脚下速度却一点不慢。   而这边,回过神来的沈姝白着脸,腿还打着颤,伸手去扶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林妙,打抖的手想要按住林妙头上出血的口子。   她是讨厌林妙,明明他们才是妈妈的孩子,但是妈妈,爸爸的眼光总是只落到林妙和顾念徽身上。而他们得到的更多的是下意识的忽略,或者大多数疲惫不耐,“你们要懂事,乖一点”;亦或者...训斥。   林妙生病了,妈妈总会请假在医院守着。但是她和妹妹生病,妈妈却很忙,晚上医院的长板凳上妹妹害怕哼唧,她总是会超大声的勇敢的安抚妹妹,让妹妹靠在她肩膀上睡觉,等到妹妹睡熟了,她却没忍住害怕的一个人偷偷无声掉眼泪。   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害怕,她也想要妈妈或者爸爸陪。   而且为什么每次家里有什么好的,都要先紧着林妙来,为什么他们做什么,都要让着林妙....   她每一天都想把林妙赶走,这样他们的爸爸妈妈就只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了。但是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林妙死呀。   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赶快送人去医院,受伤了要记得找医生。沈曼姝一手压着林妙头上的伤口,一手吃力的想要将人扶起来,但是那怕林妙体弱多病,身体单薄,不过八岁的沈曼姝想要把人扶起来很困难。   听到动静沈婵拉着弟弟沈安跑了过来,瞬间眼里包着泪,怕的不行,但是还是伸着小手,使出吃奶的劲一起帮着姐姐一起讲林妙姐扶起来。   三个人这边刚把人扶起来,才往前走了几步。   顾念徽正好心急如坟的赶了过来,看到头上冒着血,人事不知的妙儿,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和妙儿一样,父亲牺牲,母亲不要。同样的经历,又一起被沈叔叔和李阿姨收养,妙儿是他拉着长大的,在他眼里妙儿就像他亲妹妹一样。   说句过分的话,沈姝沈婵沈安他们是不能比的。   他也知道这些年林阿姨的偏疼,让沈姝他们不高兴。他心里也愧疚,所以大多时候,他都让着沈姝他们,只要手里有的,沈姝他们开口,他都没有二话给。   平常也注意着妙儿,不让她和沈姝闹。   但是偏偏妙儿一向乖巧体贴软性子的人,对上沈姝,就变的有攻击性起来。两个人就像前世结了仇的冤家。再加上沈姝生来不怕事的性格,针尖对上麦芒,这些年家里没少闹腾。   他也知道有时候沈姝找事,妙儿也故意挑衅,知道人家那里不舒服,就故意往那里刺。每次要说教训人,但是看着妙儿倔强的眼神,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他知道妙儿为什么会这样,怕林姨被抢走。   但是妙儿那怕在不对,沈姝也不能这样推人呀,她这是想要妙儿的命?   明明妙儿因为早产,自小身体就不好......   赤红着眼的顾念徽一把推开几人,一把抱起林妙,几个十五六岁跟着顾念徽过来的少年也忙跟着帮忙,再加上赶过来的王小旗接手了林妙,一群人脚不停的往医院跑去。   原本帮着姐姐扶人的沈安,被顾念徽一推,小短腿一个没站住,背砸在礁是石上疼的想哭,但是抬头看着自家一向精神的虎姐,惨白着脸,他害怕的咬着牙没有哭,爬起来是和二姐拉着大姐衣袖,抬头小心的看着人。   “姐,我们...”声音含着哭腔,他好怕。   沈姝回过神来,一手拉着一个,“别怕,走,我们也去医院。”大不了,大不了,林妙真的死了,她给她赔命。   停了哭嚎的小胖墩,摸了泪也跟在后面。   海边赶海的一群孩子左看右看,有的胆大的跟了上去,有的害怕的滴答着腿忙往家跑。   没一会儿功夫,沈姝把林妙打死了,血都撒了满地的消息,就在家属区传开了。   出门早跑完的林茹君抓紧时间正往家里赶,最近正逢换季,每次换季妙儿总容易伤风,何况这孩子总想跟着姝儿他们去赶海,赤脚打地的,她那身体可不行,她是绝对不准的。   那怕有小徽看着,她也不大放心。   而且这次衣服的事,她做的也不对。   明明说好这季轮到姝儿了,但是偏这次供销社好不容易进了一批浅粉碎花布料。如今这样的鲜艳的颜色,错过了下次想买,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最后她咬咬牙买了。   只是姝儿本来就长的像她爸,浓眉大眼,偏英气的长相,又是个不服教的,天天顶着大太阳在海边疯闹,晒的一黑小子样。   粉色碎花上身实在是没眼看,这颜色还是更适合妙儿,最后干脆给妙儿做了一身长裙。因着这事,昨晚就闹了一晚上了。   这会儿离上午排舞还有些时间,正好回去先烧个孩子们爱喝的汤,再去食堂打包些馒头,一家子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个饭才好。   那想到还没到家门,隔壁经侦队老王家老太太,还有各家嫂子媳妇看见她,就忙急火火的围了上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林茹君当下也顾不上边上这些人是真关心,还是看笑话。   沈姝竟然把妙儿打伤了,撒了满地的血,现在人在医院生死都不知道。忙往医院跑去,这可是她哥留下的唯一血脉呀。   等林茹君一走,一个高颧骨,穿着身深青衣服,瘦削女人张口道:“哎呀,沈家大丫头也太毒了,以往只觉的她没个姑娘家样子,牙尖嘴利的,那想到心狠着呢。亏我家老田还说林茹君大气,会养孩子呢,哼。”给别人家养孩子,还带的那么好。脑子有问题吧。要她说自家丫头薄待就算,但是儿子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哼,我早就看出来了,沈家那丫头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看她打我家小宝,那下手劲,一看就是心狠的。沈家都早就因为好好收拾收拾了,看看现在可不就...啧啧。小小年纪就是杀人犯了那可聊得,还是副局家女儿呢。”边上周家的附和道,不管是沈家,还是沈家那丫头,她都看不顺眼。   边上几家和林茹君关系不错彼此对看了眼,没有附和,但是心里难免也对沈姝这孩子生了不喜。   “哎,看到我家胖墩了吗?半天了还没见他呢,也不知道人吓着没有。我得找找去,你们也快寻寻自家孩子去,可别惊着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各找各娃去,现在具体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这样说一个小姑娘。   她可要去医院看看妙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出事,都是好孩子呢。还有她家宝贝胖孙子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吓坏了没有。   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做父母的一碗水端不平。   这样一想,王老太也不羡慕沈家孩子多了。还好她家就小胖墩一个,不用端,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孙子就是了。   王老太这边翘着小脚走了,经她这一点,大家也散了忙找自家娃去了。   而这边焦心如焚的林茹君,刚跑到医院,就见到被赶在治疗室外的一群孩子。其中沈安和沈婵挨着沈姝站在最外面,正垫着脚往里面看。   还有她手上未干的血迹,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心毒。   不过就是一件衣服,不过一件衣服,她怎么能这样对妙儿。   妙儿从小就体弱,刚接到身边的时候,猫一点点大,她总怕养不活,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   一下子留这么多血,林茹君再克制不住,红着眼大步走上前,一把拽出沈姝,啪的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求收藏~~~拜托拜托【小猫咪求求.jdp】。慢热文,第一章 男主都没捞到上场。 第2章   这一掌用足了力气,格外响。   一时间原本垫着脚往病房里看的人,还有走廊上的护士都望了过来,整个医院长廊时间仿佛片刻的停止,格外寂静。   沈姝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倒在地上,半边脸被抽木了,并不觉的多疼,嘴里尝到锈锈的血腥味,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小婵和小安害怕的瑟瑟发抖,掉着眼泪抖着手来扶自己,半天没把自己扶起来,便像大雨天鸟窝里被大雨淋湿的小鸟,傻乎乎的紧紧的挨着自己挤在一起,一个劲的打抖。   真可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医院喧闹的声音,听不到小婵小安的哭声,他们什么时候干掉泪珠子不敢发声。   嗯,她两一向都胆小,正常。   顾念徽也被林姨这一巴掌吓了一跳,看到沈姝倒在地上,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扶人。但是转眼就见林姨大步进了治疗室和护士交谈起来。   比起沈姝,无疑妙儿更重要。   转身便跟着林姨走了进去,沈姝也该好好受受教训。而剩下的围在外面的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为何只觉的氛外尴尬和拘谨,一时手都不知道放那里。   沈姝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好像还是来寻人的王老太和胖墩把她扶了起来,其他人只敢偷偷摸摸的向着他们这里撇上一眼,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吧。   没过多久,她爸也赶来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了她一眼,便也匆匆的往治疗室里赶去。沈姝好不容易撑起不断冒冷汗的后背,朝她爸看去,期望着他能说点什么,又害怕他开口。   不过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一双眼睛失望的闭上,再也没有精神,头低低的落下。   得了王小旗通知,赶过来的沈格心里又惊又急,那想到一进医院便先看到坐在挤坐在墙边的三个孩子,还有女儿肿起的脸,还有那鲜艳的巴掌印。   他心里一疼,但是现在最紧要的是妙儿,但愿情况不要太糟。   这样想着,沈格深吸一口气,踏进治疗室。   进来便看到靠在椅子上,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白纱布的小妙,人已经醒了,只是看着脸色苍白,整个人也恹恹的。眼睛红红的妻子,还有小徽正围着人低声说着话。   沈格这才暗暗吐了口气,人活着就好。   正在刷手的赵医,见到进来的沈格,松了口气。他真的是被林茹君这个女人问烦了。要不是知道她紧张孩子,真想把人撵出去。当下便朝人懒懒的道:“伤口已经缝好了,可以把人领回去了。皮肉伤,没伤到头部,就是血流的多了些看着吓人。注意些每天早晚各换换药,一周之后来拆线就是了。”   这会儿有得了老赵这话,沈格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真正放了下来。老赵这个人平时虽然又懒又不着调,但是医术确实没的说的。   “麻烦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这下沈格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听了这话,赵医这才舒坦些,知道是小姑娘,不是那些人高马大的男人,他动手的时候少不了细心些,也不看看他是谁,只要别作,拆了线疤的不会留。偏林茹君这娘们,当初也是敢冲前线说打就打的人,现在磨叽的不行,说了半天了还不相信。   “客气什么,不放心的话,回去割点猪肝,吃两颗红枣补补血。哦,对了,小姑娘养的娇些,晚上你们顾着点,怕是要做噩梦。”   说完,抬着整理好的器盘,走到门边一个肩膀把人撞开,就头也不会的走了,他还忙着。   记下老赵的话,沈格这才大步走到下林妙面前,伸手想要摸摸这孩子的头,不过刚伸出来,想到孩子头上的伤,又收了回去,只能干巴巴柔声问到:“小妙,还好嘛?等回去姨夫就让小姝给你.....”   话还没说完,一听到小姝两个字,林茹君的火气就抑制不住往上冲,想到刚进来时看到妙儿满脸血污,躺在凳子上的时候,林茹君心就揪着的疼。   “好,好个屁~沈格你没长眼睛,不会看吗?妙儿从小就身体不好,沈姝明明就知道,为了一件衣服,就为了一件衣服。她真狠心下这么重的手。这么大一道口子,这么多血。是我这次算妙儿运道好,没出什么事。下次呢?”   说道这里林茹君深吸一口气,又道:“衣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这和妙儿有什么关系,是我私心偏给妙儿的。她要是不满,对着我撒气打骂就是了。   要是觉的还不痛快,拿把刀任她捅就是了。见了血她心里就痛快了,天生....”   “茹君”沈格严厉出声打断了林茹君接下来的话。眼神看过去希望她能冷静下来。这次伤着小妙,的确是小姝的不对,茹君气恼他能理解,但是...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小姝的母亲,作为一个母亲,不能这样轻率恶意猜想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女儿。   沈格这一声,唤回了林茹君被怒气冲到九天之外的理智,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也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些,沈格必然不喜欢听。他对几个一向一视同仁,甚至因为妙儿体弱,物资方面自己偏一些,他也从未说过什么。   但是...   “回家吧。”见林茹君平复下来,沈格这才走到一旁林妙面前伸手想要把人抱起,林妙没有伸手,小心的看了眼沈格,又转头看向姑姑,小声的喊了声。   林茹君这才走了过来,低低的道:“还是我来吧,你们男人笨手笨脚的,不会抱孩子,妙儿本来就...别隔着她再难受了。”   说着,林茹君挤开沈格,林妙这才张开手,搂着林茹君的脖子,落到自家小姑的怀里,这才依恋的靠了过去。她有些害怕,明明是沈姝推她,害她头上破了这么大的口子,还流了很多血.......   但是刚才姑父还凶姑姑,是不是比起她,姑父更喜欢沈姝。林妙瘪瘪嘴很难过。   林茹君将怀里的孩子楼紧了些,明明十岁的孩子,还没有八岁的沈姝高,抱着都是骨头,叫她怎么能偏着些。   沈格招呼上小徽跟在妻子的很后面,看着靠在妻子肩膀上,巴掌大惨白小脸上绑着一圈圈白纱带,乖巧又可怜的林妙,长长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这次沈姝的确做过了。   “你抱会儿,等会儿换我抱吧,我力气大,会注意的。”   “好。”过了片刻,林茹君才道。   见林姨抱着林妙出来,见林妙虽然头上绑着纱布,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人却是醒着的,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都怪小胖墩那一嗓门,真的吓死个人。   这下纷纷和林姨沈叔打了个招呼,就拽着还在准备问东问西的萝卜头,跑了。   就连死活不肯走,要留下来保护自己老大的小胖墩也被自家奶奶揪着耳朵,再三保证,沈格不是他爹,不打孩子。   最后十分想换爹的小胖墩才跟着自家奶奶依依不舍的离开。   围着的人一散,坐在墙角的沈婵他们就露了出来,林茹君看着半边脸肿起来的女儿,嘴巴抿了抿,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面无表情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沈格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三个吓到了的孩子叮嘱道:“跟上。”   沈姝耳朵没有听清,她现在满脑子都被一个想法冲刺着,林妙活着,她没有杀人,她没有杀人,她不是杀人犯。   直到被小婵和弟弟拽着跟在爸妈后面走了好一会儿,眼睛噙满的泪这才掉下来。   当晚,沈格和林茹君小心翼翼的守了林妙一个晚上。   而距他们不远的房间里,沈姝只觉的自己就像躺在火炉里,热的难受就算了,头还好疼,扯着耳朵嗡嗡响个不停,那怕克制着还是没有忍住哼哼出声。   白天受了惊的沈婵和沈安,本来就睡不安稳,这会儿听到动静惊醒,看着身上烫呼呼,不断说胡话的大姐,害怕的不行。沈安看着抱着大姐手,看了眼吓坏了,呜呜哭的二姐,咬咬牙:“我去找爸爸。”   刚要迈着小短腿下床,就被迷迷糊糊的大姐拉住了。   “别去,不怕。热,没事,明天明天就好了。” 虽然病着,但是沈姝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拽住自家小弟。   三个孩子就这样挤在一起过了一个晚上。   一周后,沈家院子。   “不行,不能把大姐送回老家。”沈安前一分钟还高兴桌子上竟然有肉,大块大块的香喷喷的红烧肉,而且难得妈妈还给他,还有大姐,二姐夹菜了。   但是下一秒,爸爸就宣布要把姐姐送回老家一段时间。   呜呜呜,为什么要把姐姐送回老家,一段时间,又是多久,不要以为他是小孩子就不懂。   大人的一段时间,可能就是很久很久。   就像他们上面没有见过面的哥哥,听说很小很小就被送回老家去了,军区的阿姨婶婶偶尔总会问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把在老家的哥哥回来。   但是直到现在哥哥都没有被接回来。   他不要大姐走,上次的事之后,大姐成天恹恹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带他们出去玩,喊她半天才应。   每天不是躲在大礁石后面发呆,就是躲在房间里。现在大姐的小弟都散了,只剩下胖墩了,要不多久,胖墩可能要要没了。   大姐不像大姐了。   但是他不要大姐被送回老家,而且回老家可惨了,黄叔叔家的哥哥姐姐从老家接回来的时候,又黑又瘦,听他们说在乡下吃不饱,天天饿肚皮还要干活。   哪像他们这里,去海边找找就能捡到白给肉。   一直低着头的沈婵这会儿也抬起头来,鼓足勇气害怕的快速的偷瞧了向妈妈,发现她眼里的不喜,忙转头看向爸爸。   怯生生哀求道:“爸爸,可不可以不要把大姐送回家。我们会听话,少少吃饭。”   林茹君看着二女儿畏畏缩缩,含胸勾背,说个话一点也不大方的样子便不喜,但是现在正说大女儿的事,忍下了快到嘴边训斥。   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沈格知道小女儿跟大女儿的性格截然不同。柔声耐心的对两个孩子道:“小婵,小安,做错事了就有惩罚。不过,爸爸保证过段时间,就把小姝接回来。好不好。”   “呜呜呜,不好,大姐,大姐不是故意的,别把大姐送走好不好。”听到连爸爸都要把姐姐送走,沈婵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作为话题中的人物,沈姝看着小婵和弟弟,嘴巴一开一合,哭的伤心,却半天才含含糊糊的听明白几个字眼。   送走,老家。   呆了片刻,他们真的不要她了。   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因为她是个坏孩子嘛。   胸口有点疼,但是随便了。反正妈妈一直都不喜欢她。   耳边是儿子和小女儿不断闹腾的哭声,想到这段时间家属院这边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闲话,再看大女儿,冷着一张脸,话又不说气又不出的样子,林茹君就来气,这段时间这孩子一直这样,做给谁看。   明明是她做错事,他们做父母还教训不得了。   而且送她回老家,只是暂时的,还不是为了她好,也不听听现在他们这一片那些长舌妇是怎么议论她的。   看着家里乱做一团,顾念徽朝一旁的林妙使了个眼色,林妙抿抿嘴正要开口,她也没有想到这次的事情这么严重,姑父姑姑竟然要把沈姝送走。   虽然沈姝推了她,害她受伤,但是也有故意刺沈姝的原因。   她不喜欢沈姝,不想让姑姑的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害怕有一天姑姑不在爱她了。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要把沈姝赶走。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林茹君先不耐烦的厉声道:“闭嘴,闹什么闹,这事就这么定了,小孩子家家多什么嘴。”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呜呜呜,我们肯定不是你们亲生的。反正大姐去哪,我就去哪。”小沈安一下子爆发出来,他害怕,妈妈这才好凶,他也害怕大姐要被送走。   “还有我,呜呜呜”沈婵也小声的跟着道。   “好,行,你们能,都走都走。沈格,给我把他们全都送回去,既然他们那么离不了他们大姐,那就一起回去。”小小年纪还学会威胁人了,什么叫不是亲生的,她虽然偏疼妙儿了些,但是那点对不起他们了,缺他们吃,缺他们喝了,饿着他们了。   林茹君想到这么些年外面人对她的非议,自家孩子还不能体谅下她。当下什么也不想再说,转身回房间,砰的一砸门,把外面哭声隔绝了。   小沈安和沈婵看着紧闭的房门,停了片刻,不在大声哭泣,只是眼泪无声淌的更凶了。   “别哭。”沈姝站起来拍了拍他们两个,一手拉着一个,带着他们出去洗漱去了。   沈格看着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小徽和妙儿,挥挥手,等两个孩子一走,整个屋子静成一片,这才揉揉眉骨,他想给三小个解释,犹豫了半天,又觉的没有必要,最终没有往三小个的屋里去。   去了,很快他也会把他们接回来。   三天后,南省火车站。   小沈安和沈婵扒拉着车窗,两个小脑袋一个劲的往后看,即便看不见爸爸的影子,还不肯把头伸回来。   沈姝倔强的没有回头,也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们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   想到林妙,沈姝抿了抿嘴,哪怕直到最后离家的时候,嘴边的对不起就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   从此以后她把妈妈赔给林妙了,再也不和她抢了。   ......   而此时,岭省,青山大队。   沈家老屋收到来自南省一封加急信。沈老头笑呵呵收了信,近年,他家小儿子转业后被上面分到南省,家里还养着乖孙,这两年没少收到南省那边送来的信。   他同往常一样,叫上老婆子,又朝背后后山坡喊了一嗓子。   转眼就见一个清隽俊秀的少年,仿若带着某种独特的调子,慢悠悠的从山道晃下来,他步伐看似很慢,不过速度却不慢,片刻人就到了山脚,进了院子。   两个老人已经抬了凳子,排排坐在屋檐下,两眼慈爱笑眯眯的看着他,等他来念信呢。这是他们家的惯例了,原以还是同以往一样的问候信,那知道打开扫了一眼,沈默就楞住了。   这世的生父,给他送了三个弟弟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露脸啦~   感谢在2022-08-14 18:34:46~2022-08-15 19: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吨热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天刚放亮,沈老太就心情极美的起来了,今天可就能见到自家三个孙辈了。   小儿子打小就是个有主见,不管是要去当兵,还是后来结婚,都没让他们老两口操过心。除了当年小儿媳娘家出事,人又大着肚子,不管是身体还是情绪都极其不好。而他身上又担着不少事,实在分身乏术,这才打了电报朝他们当父母的求助。   这一去才知道儿子儿媳,他们做这些守疆军人的不易,等到招呼着儿媳生完孩子,坐了月子,看着怀里孱弱的孙子,又见儿媳当时那精神状态,还有他们那方圆荒无人烟,冬里可以把人冻成冰棍的地儿,条件还不如他们老家村子呢。   两老琢磨下干脆回老家的时候把孙子带上,这孩子生的本就弱,真搁在儿子这里养,怕是夭折的命。这样一来也能帮着小儿子减轻点负担。   好在她孙子命中自有福气,这些年顺顺当当的长大了。   不过为了这点子事情,儿子总觉的对他们有愧。当爷奶的拉拔下孙子,多大点事儿,而且儿子麻烦他们,他们高兴着呢。何况儿子每个月也送钱,粮票布票海货回来。   不管是儿子当兵的时候,还是那怕转业后被分配的地方,到底离家都远,见上一面不容易。但是只要国家需要,孩子就只管去干。不过就是可惜,下面几个小的打落地就没见过,如今可算能见上面了,这么想着老太太精神更抖擞了。   她自己激动就算了,还把边上睡的正香甜的老头子捶醒。   “老头子,起来了。快,先去老田家打桶水牛奶,再回来给我烧火。”沈老太嘴上说着话,手上已经麻溜的给自己团好规则的圆髻,翻出放在柜子深处的过年时裁制的新衣服。   三下五除二,一个精神好看的老太太就新鲜出炉了。   被捶醒的沈老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头,含糊着应道:“晓得了晓得了,收拾好这就去。”说完,扫了眼老太太身上的新衣服,朝衣柜伸手,今天他也要穿新衣。   啪,刚伸出去的手就被打了。   “老婆子,你干什么?”沈老头气道。   不过沈老太可不怕她,冷哼一声,直接冲衣柜里拿了套旧衣出来,丢给人:“给。”死老头,当初她做新衣的时候,张嘴就不要,让她直接给乖孙做两套,还说什么他又不是妇道人家,瞎讲究。   “不要这套。”沈老头楸了眼自家老婆子,闷闷的道。   “又不长身体,这年月有的穿就不错了,瞎讲究什么。快点吃了饭还要去接人呢,啰嗦什么。”呵,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乖孙面前讨巧买乖,还拉踩她。   老太太说完提叫走了。   只留下沈老头小声嘟哝了着,“小心眼。”   不过最后到底没有朝新衣服伸手,他才不是怕老婆子,而是这不是要去城里接人嘛,从他们队到县城距离可不远,那怕做牛车一路上也少不得折腾,可别把新衣服埋汰了。   而这刻,沈默也早已经醒了,神识一扫,便能看到压低声音在厨房忙活开的沈阿爷沈阿奶。微微一笑,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心里不平静呀。   这样的心情,真的是久违了呀。   很久很久以前,远到上辈子,好像自打父亲没了,几千年下来,他的世界里就只有那个人的背影,开始满满的爱意,好像初春枝头的绽放粉白海棠,颤巍巍的欢喜,嫩生生的羞涩,之后是全开时的孤勇和炙热,不过生的太过短暂。   现在回忆,似乎更多的是最后凋谢后漫长又无望的孤寂和荒芜吧。   虽然到死,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也从未后悔过爱上了那个人。   但是如今时空辗转,世事变换,记忆淡忘,再世做人,他想他的眼光,世界都将不在局限在那人身上。   想到这里,沈默的眼神穿虚透空,看向似乎在吵嘴的阿爷阿奶,还有远处大队各家各户升起的袅袅炊烟,从鸡屁股下摸的新鲜温热的鸡蛋,笑的一脸满足的黄家阿奶;知青住处捏着信纸偷偷躲在被子里摸眼泪的赵老哥;牛棚下颓唐望天发呆的所谓臭老九....   嗯,还有大队猪圈里已经醒了站起来啃啃唧唧拱食的一头头黑猪,以及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   这大概就是人世烟火,以往从未见过在意过的,却这么鲜活,真好。   收回神识,沈默默默的运行起《归元决》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直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灵气勉强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后,这才收了功。   哎,末法时代就是这么惨。   那怕《归元决》有别于其他修真功法,善聚灵气,以养生生不息之气,温养神魂,以达永世长生,进阶速度之快,在当时他活过的那个修真界还没有功法与之媲美。   只是这《归元决》除了门槛高,对修行者有指定性,能修炼的人屈指可数外,还有一点很严重的弊端,生生不息之气性温和,不擅攻伐之道。就是个俗称的软包子,而且你说它软,它有时候很霸道,以它为法,兼修其他的攻伐之术,威力也会大大折扣。大抵这就是平衡二字吧。额   因此,那怕它晋升速度快,但是在弱肉强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陨落的修真界不免鸡肋了些。   但是就是这样以晋升速度著称的《归元决》,沈默打一出身就捡起来,但是如今十三年过去了他还没有筑基,他还没有筑基。   要知道前世,他耽于情爱,对修炼一点也不伤心,但是这个年纪修为已经即将成丹,要知道修行越到后面越难。   好在,这辈子他对修行也没有多大要求,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但是一点也不耽误手上的事情,沈默麻溜的洗漱好,空气中奶香味越发的浓了,就循着香味进了厨房。   一见他,沈老太就笑着忙从蒸笼里夹了鸡子大小的包子递过来,沈默伸手接了过来,吹了吹气一口咬下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油香脆酥的油渣,搭配鲜嫩的野菜,中和掉了野菜本身的苦涩。这可是他阿奶的绝活。   沈默两口解决掉一个,赞道:“阿奶,好吃。”   “来,再尝尝这个小馒头,阿奶在里面加了水牛奶呢。”沈阿奶笑着又给自家乖孙夹了一个小馒头。考虑到今晚要到的几个孙女孙子,比起平常的馒头,这些沈阿奶特意做小了不少。   看着吃的香的大孙子,沈阿奶笑的极为满足。但是对着想要伸手的老头子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急什么急,知道饿还不赶快捡碗抬粥去。”把人撵了。   沈阿奶这才凑在大孙子边上,笑咪咪的道:“乖孙,你放心,那怕你弟弟妹妹来了,但是奶保证心里最疼你。他们呀都越不过你。不过至于你爷,我就不敢保证了。”   还不等沈默说什么,就被转身回来端盘子的沈老头听到这话,气的大大的哼了一声,他可是都听到了。   先是瞪了眼老婆子,这才转头对身边大孙子,一本正经的道:“没有的事,都越不过你。”这老婆子怎么这样,不就是上次说错话得罪她了,新衣服不让他换,这会儿子还故意挑拨他和大孙子的感情。   “好”手里的馒头好像更甜了。   随着火车的汽笛声,车子即将到站了。   王小旗,还有其他三个同行回乡探亲的同事忙站起来收拾,除了他们几个自己的东西,还有三个孩子的东西,可别落了什么。   他们几个老家和副局一个方向,这些年上面对沿海南省格外看重,人流复杂,还暗藏不少间谍,时常爆发事故,为此部队转业的不少优秀士兵军官优先朝这里输出,其中就包括副局。   原本这次三个孩子回老家,沈格打算亲自送的,顺便和他们解释下。   但是没想到临时市区最大的化工工厂,突然发生爆炸,沈格走不开,茹君那边也走不开,即便她能请的到假,沈格也不放心,这次她还几个孩子闹的太僵了。   如今还是先隔开段时间冷静些的好。   至于几个孩子正好托付给要回乡探亲的王小旗他们,又和这班车的列车长打了声招呼,这次把人送走。   而得了副局托付的王小旗他们,一路上相当尽心。一路上除了哄孩子开心,平时不错眼的盯着,孩子上厕所更是轮流守门。好在几个孩子除了刚上车的时候出闹了会儿,之后一路上都很省心。   大人忙着,几个小的靠做在一起,心里忐忑不已。   小婵紧紧的挨着大姐,小声的悄悄道:“大姐,小安,你们说大哥会长什么样子。他会喜欢我们?”   见大姐又不说话,小安迟疑了下,也低声道:“不喜欢也没事。走的时候,胖墩偷偷送了好多墨鱼干小虾皮。大不了到时候我都给他。这样他那怕不喜欢我们,也不应该不会欺负我们了。”   摇了一路牛车,屁股快震成八瓣的沈默,这会儿正和自己阿爷站在火车站外抖腿,那里知道他即将带来的便宜弟弟正琢磨着贿赂他。   不过即便知道了也最多是挑眉笑笑,毫不客气的收下便宜弟弟上供的东西,然后看他做什表情。   不知道会不会哭呀。   哭可以,但是可不能掉鼻涕,他可不希望有个鼻涕王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5 19:40:53~2022-08-17 00: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黎世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王小旗几个人背后扛几个垒起来等人高的大包,一手一个将沈姝三小兄妹玩似的提溜抱了起来。突然一下子视线颓然变高,沈姝反应过来,不自在的想要挣扎下地,她今年都八岁了,自己能走,不想要人抱。   抱她的人正是王小旗,见状一手颠着人,一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背,吓唬道:“别动,老实点,这火车上最容易掉孩子了,你这小短腿到时候一个看不见,被拐人的卖的捉去可就回不了家了。”   当兵的人天天喊号子,嗓门好着呢,即便这会儿下车嘈杂的环境,王小旗的声音也格外洪亮。这话一出,一下子被其他两战友抱着的沈婵,沈安心生害怕起来。   虽然年纪小,但是有限的人生阅历里,他们可没少听家属区里各家婶娘们说的那些故事。调皮不听话的小孩子被人贩子捉去,不给饭吃还要天天被抽着小皮鞭干活,哭天喊地也回不了家的故事。   敏感胆小的沈婵更是一下子被自己脑补的各种画面,吓的一包泪含在眼里,要掉不掉。见小姑娘这样,抱着她的张小果不乐意了。   “王小旗,你丫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把嘴闭上。一天就竟会。嘚啵嘚啵”张小果很是稀罕小姑娘,偏自家媳妇生的是个臭小子。这一路上看着小丫头心情不好,没少把包里带给自家儿子的糖果,饼干翻出来塞哄人。   看着小丫头每次得了东西低声软软的道谢,心情那个美的。这么乖的孩子,想到这里又看向王小旗怀里抿着嘴安静下来的沈姝,还有沈安,也不知道他们副局怎么恨的下心,一下子把几个孩子都送回老家。   他们副局,能力人品他服气,而且作为老乡,他们这些岭省出去的那个不视他为骄傲。但是说道家庭孩子这块,副局做法他可就不赞同了。   孩子做错了,你教就是了,那怕是捉起来狠狠揍一顿,让她知道教训也是好的。那能这样一窝的把孩子撵走,让别人家的崽真把自个的窝给占了。   要他,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收养牺牲的战友家孩子,没问题。   但是心肯定要更顾着些自家孩子。东西有多的大家一起分,但是如果东西就那么一点,那肯定是先紧着自家孩子。原因嘛他也不藏着噎着,给孩子讲清楚,你记情那是好,如果不满意一成年就自个去奔前程就是了。   只可怜了副局家这几个孩子了。   王小旗和张小果当年当兵的时候就一向针尖对麦芒的,一个不服一个,如今转业又分到一起一天不吵嘴就不痛快的。不过这会儿自知理亏的王小旗难得没有反驳。   毕竟三个孩子的忐忑和害怕,他们怎么会察觉不到。以往总觉的副局家这大丫头事多,闹腾让人格外不省心,这次更是差一点就酿成大祸。但是现在看着这丫头一路上整个人就像缺了水的的花草,焉达达的,话也不说了,坐哪就知道发呆。   他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哎呀,小伙子回来探亲的吧,不错,人高马大的结实,但也不能挡着道呀。走,快走,都到站了,下了站和婶说说成婚了没呀?”   走在最后抱着沈安的林建军被身后自来熟热情的婶子逮着一边问话,一边推挤,心里慌的一批,艾玛,他最怕的就是这些全天下谁都能搭的上话,还总喜欢给人做媒的婶娘们了,而且家里面还有个催婚的老娘等着他呢。   一想到这里,今年二十六岁已经算的上单身大龄青年的林建军就愁的单手摸了把脸。迁怒的朝前边上两战友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哎呀,你们两真是够了,赶快走起。”也嫌挤的慌呀。   随着车门开启,几人也不在说什么,随着拥挤的人流拼命的往外挤。   宁羌县处于岭省的西南角,襟陇带蜀,因此那怕是个山多地少,也没什么工业底子的山区穷困小县,但是也凭着这点南北交汇的可怜地理优势修建了自己的火车站。   此刻,火车站外一处空地上竖着两块一大一小的牌子,大的一块写着“知青交接处”,而小些,矮些的则是笔走龙蛇的写着几个人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沈姝沈婵沈安三个人的名字嘛。   牌子边上停着不少马车,全是宁羌县下的几大队来人接知青的。   这些年下来县里的知青办也学聪明了,一接到上面送下来的名单,早早就把这些知青给安排下去,一点也不留这些知青在县城里逗留,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青山大队也在此列,今天一大清早沈家阿爷和沈默就是搭着队里接知青的牛车一起来的。这会儿沈家阿爷一边和自家侄儿,同时也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沈大材说着闲话,一边还不忘边上自己乖孙。   “叔,哎,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手背呢,我们公社可是整整十个大队呀,这次偏又是我抽到。”这可不是前面几年,一听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几个大队恨不得出手抢人。如今知青对于他们这些乡下人来说可不怎么受欢迎,一个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跟那绣花枕头一样,除了好看点,也没个啥子用。   最重要的是,还要分他们大队的粮食,就他们赚的那点公分,自己都养不活。一个个半大的年纪的娃娃崽,难得真能看着人饿死,只能队里想法子贴贴补补了。   为了这队里有意见的人不少。   他也理解乡亲们,没有办法子呀,饿肚子的人面前,粮食就是命呀。   那怕这些年老天爷也算给面子,大灾没有,但是他们青山大队,宁羌县,乃至整个岭省都是山多耕地少,就那么点土地,一年辛勤耕种也不过让大家勉强混个半饱。   自打队里知道他今年手臭又抽到知青,那个从他身边过不嫌弃的瞅上他几眼,带的队里的娃娃们也没大没小,从家里老娘那偷了两勺盐给他,好让他冲盐水洗手去霉运。   这都是什么事呀。   沈大材对着自家叔忧伤的嘀嘀咕咕,可惜,这世间的悲欢总是不相通的。   张大材没有等来自家小叔的安慰,反而只得了句,“该,你这手气也是没谁了,是得用盐巴水好好洗洗。”   这下张大材更加沮丧了,小叔这也是觉的自家手气不好呢。   这边毫不在意在自家侄儿胸口上捅了一刀的沈阿爷,转头一脸慈爱的看向自家乖孙道:“累了吧,乖孙,再等一会儿快了。渴不渴呀?”说完,也不等沈默回应,便转身就从身后包裹里翻找出一个绿色军用水壶来。   “阿爷特地给你冲了蜂蜜水哦,可甜了。”说着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个个竹节杯,给沈默倒了杯。   沈默不累,也不渴,但是有种渴,叫阿爷觉的你渴。而且他向来也不大能拒绝这个可爱的老头,接过来在沈阿爷笑眯眯的眼神下一口饮尽,赞了句甜。   “阿爷,你也喝。”   “诶,好好好,阿爷这就喝,还是阿爷乖孙疼人。”沈阿爷得了这话,笑的那叫一个高兴,还没喝蜜水心就甜了。   边上的沈大材只觉的没眼看,虽然眼瞧着自家侄子也是个不一般的,但是也没见的这么宠孩子的。以前对他,还有堂哥堂弟,可没见这么没原则的宠呀。   这么想着心里酸溜溜的凑了过来,很不要脸的把自个儿水壶朝着沈阿爷递过去,瓮声瓮气的地道:“小叔,还有我呢。”   “给给给...虽然声音里带着敷衍,但是好歹小叔还是疼他的。   哎,自从长大了,当了爹,当了家,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家里这些娃。更别说这样甜滋滋的蜜水了,多少年没有喝过了,真甜。   不过他也是有人疼的。   看着自家大伯喝着蜜水,一脸享受乐的咪起双眼放松的样子,沈默和阿爷对视一笑。他们边上拉车黑牛也闻到了香甜味,把头探向它最喜欢的沈默,“哞!”它也想喝,一双大眼会说话似的期盼的看着沈默。   喂它喝一口,在沈默看来没什么,但是时机地点不对呀。你看边上不少人视线可没少瞥他们在这边,这个缺粮短食的年代,蜂蜜水可是珍贵的营养品。他们喝着已经够让人羡慕了,要是再喂牛,那可不得了了。   沈默不怕事,但是却也不喜欢惹麻烦,现处的这个国家正是一个国运蒙尘,小人作祟的时期,好在大国气势已成,迷雾终将被烈阳祛退。   所以这会儿,沈默一翻手,掌心凝聚一点灵气。察觉到什么黑牛兴奋的把头一个劲的往沈默掌心凑,等到吸收完才依依不舍的舔了下沈默的手,不过却没有再撒娇着要,很是乖巧。   这不离他们最近的平坝队的大队长哼了声,嫌弃的看了眼沈大材,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果然不愧是他们这远近闻名没脸没皮的沈大材。   他这才哼完,就听边上自家儿子拉着他羡慕的看着沈默,道:“爹,我也想喝蜂蜜水。”   “滚,梦里有。”说的好像他不想喝一样。   不过好在很快,随着火车刺耳的鸣笛声,半刻钟后整个车站随着人群不断涌出,一下子人山人海了,一时间都是呼朋引伴的声音,嘈杂非常。   王小旗他们抱着人挤下来,正琢磨着要怎么找人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穿透性强的大喇叭声音喊着“知青这里集合,这里....”   几个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到大牌子边上的小牌子,又认出了边上的沈阿爷,忙高兴抱着人大步走了过去。   “沈阿伯,好久不见。您可一点没变,瞧着真精神。这是沈姝沈婵沈安。”王小旗笑着同人问好,顺便把边上的张小果,林建军介绍给沈阿伯。   他曾经跟着副局在北边驻边的时候也是见过沈阿爷的,原本还担心这么多年过去怕认不出人来,没想到沈阿伯变化却不大,虽然脸上增加了些皱纹,但是精神却很好。   “好好,都是好孩子。”说着沈阿爷伸手默了默三个孩子的头,又同拍了拍王小旗的肩膀道:“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长高长壮了。”那还有当年新兵蛋子的可怜模样。   说着就朝边上正在打量几个小不点的沈默招手。“这次多亏你们了,还是自家老乡娃子可靠。这是我们家沈默,来,乖孙,叫人。”一句老乡迅速拉近大家的关系。   直叫王小旗张小果,还有林建林心里高兴不已,可不是嘛。   “王叔叔,张叔叔,林叔叔。”   “好,好,好。”其实三人,或者说还要算上边上三个小的,一过来早就注意到沈阿爷的身边的少年了,这会儿时不时的偷偷打量沈默,难得就连沈姝也不列外,这个就是他们大哥呀。   一身宽松的紫酱色麻布唐衫,搭着同色的宽肥长裤。别人穿着污囧囧脏兮兮的颜色,配着这人只衬的人更加白了,清隽清艳的五官,乖乖团长这个大儿子也生的太俊了吧,跟个玉做的人一样。   同时,边上聚集过来的知青们也时不时把眼光偷瞟过来,没想到穷乡僻壤还有这样长相出色的人。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沈阿爷原本打算请人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但是三人连忙拒绝。   一来这趟不仅他们的票是副局买了,而且一路火车上的吃食也不知道副局什么时候给了列车长钱票都是订好的,他们不过就是出份力看看孩子而已。现在那还好意思让老人家请他们。   二来他们还得抓紧时间赶路,他们几家所在的村寨大队离县城可远着呢。   “这次回来休多久呀?”   “七天。到时候带着妻儿一起过去。”往后只怕就要扎根在那边了。   “好,好。一家团聚是好事呢。回去的时候你们抽空来一趟青山大队,阿伯有些东西托你们带给我家阿格。顺便带上家人来家里吃顿便饭,谁要不来阿伯要生气的,人来了就喜欢热闹。这把年纪也不知道...你们不会不答应吧。”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他们能说什么,纷纷应好,大不了到时候自带食物就是了。沈阿爷这才放过他们。   王小旗张小果林建军他们一走,沈姝沈婵沈安三个小的一下子局促不安起来。   沈阿爷就像没看见一样,转身没事找事的整理牛车上的稻草去了。   最后沈默无奈的叹口气,阿爷什么心思他那不知道,不过也行吧。当下便朝三个孩子招招手手。   沈婵和沈安眼睛一下子亮了,忙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沈姝也抿抿唇,掩在衣袖下的手紧张的捏了捏,到底也跟在后面慢慢的一点点蹭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以后都定在晚上十点吧。我一定好好努力,不拖更。   大家也请多多支持,帮忙点收藏哦,拜托啦~感谢在2022-08-17 00:49:12~2022-08-19 23:5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再加上照顾他们的是三个大男人,带孩子难免糙了些。再加上下火车那挤法,也不知道在那蹭的,这会儿三小个脸上脏的东一块,西一块的。   除了剃了小平头最小的沈安,其他不管是留了一头齐儿短发的沈姝,还有留了长发梳了两条牛角小辫的老二沈婵,这会儿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沈默向来看不的脏乱,当下也不见外,其实也没什么好见外的,几个半大幼崽,即便之前没见过面,但是说什么也是自家的。当下从衣兜里掏出块巴掌大,灰色格子样式的手帕,翻折着给挨个把三个孩子的脸都擦了擦了脸。   三个小的倒也乖巧全程仍他摆弄,只时不时的抬头看眼面前这个陌生的大哥,又偷偷的瞥上一眼擦了他们脸之后变的脏兮兮的手帕,脸上小表情各不一样,最后都默默的低下了小脑袋。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沈默,眼里多了笑意,不过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先是给全程绷着脸的沈姝捋了捋短发,然后接着是害怕又害羞的沈婵的小辫。这也难不倒沈默,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从小可没少跟着自家阿爷阿奶学藤编钩线的,比这复杂的编法都难不倒他,何况这么一个简单的牛角辫。   这么一顺着纹路解开,沈默就看明白了。转眼就见他手轻轻翻飞,一个比之前股数更多,更加精致的牛角辫这辫好了。   “不错,很可爱。”沈默眯着眼睛打量了下,满意的不行,伸手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到底是他妹妹。   得了这话,小丫头好似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双眼睛弯弯,甜甜的笑了。见大哥,还有姐姐小安看过来,忙匆匆低下头。   看着边上晒的黑黝黝的沈安脸上明晃晃的羡慕,还有一个瞥了一眼后就克制收回眼神,脸上又重新武装上面目表情的沈姝,可惜,小孩子装大人,用力过猛,但是还是自带一种诡异的可爱感。   当下沈默挨个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大些的沈姝僵硬的下,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人,但是却没有拒绝。小的沈安眼睛亮晶晶的,甚至在沈默拍他小脑袋的时候还无师自通,小狗似的蹭了蹭自家大哥的手。   沈默笑笑,其实养几个孩子也挺有趣的。这么想着沈默伸手把他们一个个提溜起来放在牛车上。   “饿不饿?”这么说着就要去翻车上自家带来的包裹。   一只小黑手比他速度还快,一边去拽刚才阿爷放上来的包裹,一边小嘴讨好的道:“阿哥饿了,我带了好多晒干的墨斗鱼,嚼着咸香咸香,还可顶饿了,都给你吃,嘿嘿。”沈安说着,手上的动作更加急切了。   可惜越急越容易出错,小家伙半天拽不动一路带来的包裹,急的感觉下一秒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想让阿哥吃了他的墨斗鱼,以后就能喜欢他。   沈默可不想把人招哭,心领了他的好意,安抚道:“阿哥不饿,阿奶还在家等着我们,墨斗鱼这么好吃,我们回去以后和一家人一起吃,怎么样?”   得了这话,沈安一下子兴奋起来,喊道:“好,一家人一起吃。”孩童的声音清脆响亮,一下子把不少人眼光吸引了过来。   “嘘。”沈默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小沈安。   不知怎么逗的小家伙捂着嘴弓着背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喜欢这个阿哥呀。   “马屁精。”沈姝转过头扭着小身子,低声道。即使不用看,她也能想到自家小弟那兴奋谄媚的样子。   夹坐在中间的小沈婵低着头,不大高兴的抿紧了唇。   沈默什么听力,不过听了这话也只挑眉笑笑,可不就是个小马屁精嘛。一边笑着,一边在自家包裹里翻出个铁皮小盒,打开后就见里面装着码的整整齐齐的奶饼干,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弥漫开来。   除了倔着一直不肯扭头回来看的沈姝,小沈安和沈婵偷偷瞟了眼,馋的没忍住吞咽了下。   沈默两只手指头揪起一片,挨个塞在他们手里。   方正厚实、足有他们半个手掌大,散发着浓浓奶香味,还有上头那撒着的颤颤巍巍细密的砂糖粒。   好害怕它掉下来哦,当下小沈安和沈婵的眼睛仿佛不够用似的,紧张的盯着饼干上每一颗小小亮晶晶的砂糖粒。   “快吃吧,不然糖可是要掉了被蚂蚁扛回家啦。”沈默笑着说完,又转头看向保持扭头僵硬坐姿的沈姝,调笑道:“怎么扭着头了?要阿哥帮你正正。”说着还故意使坏的伸手。   “没有。”这下沈姝只得转过头来,闷闷的说完,就举着手里的饼干恹恹的泄愤似的大口咬下去。   小孩子那能抵抗的了甜食的诱惑,特别是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见大姐这样,其他两个也不在客气,咔嚓咔嚓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呜呜呜,阿哥对他们真好,回老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他们手里的吃完了,沈默笑着又捡起铁皮盒里的饼干递过去。直到最后一块饼干分完这才心情不错的拍了拍手。   这饼干是他家在县里运输队当干事的大伯给他的。   作为老大,按他们这里的习俗,家里老人应该跟着他这个大儿子住。但是因为些原因,两老没有跟着老大一家住。   而是继续住在乡下,除了他们搬家时来过一趟,之后即便到了城里也不在他们这里落脚,当天便要赶回去。   对着两老他心里藏着愧疚,因此除了每年给的那点子孝敬,对这养在爹妈膝下疼的不行的侄儿,这些年也没少偷偷给他塞些子东西。   沈默不至于眼馋这点子东西,只是想到他每送一次,有些人心里只怕就要不痛快一次,就笑眯眯的接过东西。   他阿爷阿奶膝下一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同村里大多数不看中读书的庄稼人不同,他阿爷阿奶尤其羡慕会读书能读书的人。   所以家里的四个孩子,包括隔壁房的堂兄,小时候都没少被他们赶着去读书。除了大姑死活读不进去,小学毕业后说什么也不肯读了。后来大了嫁在村里,日子也还过的行,时不时还能回娘家帮着爹妈收拾收拾屋子。   其他几个却是真真践行了读书改变命运这个至理名言。   建国初期,遍地工厂开花,整个国家处处都缺人才,他家大伯,小姑可不就是靠着一张高中毕业证,得到乡下人进城的机会,一个考进县里运输队,一个考进纺织厂,如今成了城里人人羡慕吃供应粮的工人,已在城里安家落户多年。   至于小儿子更是,读到高中就闹着跑去当兵了,后来留在部队,最近些年转业到了地方,便是省级刑队副局。   因此,方圆百里提到沈家没有不赞的。   就在沈阿爷乐呵呵看着这一幕的时候,那边去领人的沈大材就黑着脸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六个大包小包,格外狼狈的十七□□的年轻人。   这会儿看到坐在牛车上啃着饼干,晃着小腿的侄女侄儿,忙收了黑脸,努力挤出慈爱的笑容和三小只打了招呼,得了几句软乎乎的伯伯,心情总算好了些。   转头对着身后的知青,却又像川剧变脸一样,挥手冷声道:“来行李放车上,先出城上了山路女的上车,男的走路。可不能把我们大黑累坏了。”   闻着空气中还残留的饼干香甜的味道,几个知青没忍住吞咽了下,眼热的看向坐在牛车上的几个小朋友,还有他们嘴边残留的饼干屑,好饿。   察觉到这一道道火热的眼光,三个小的竟然一致伸出舌头,一舔一卷,干干净净,就连绷着脸的沈姝眼睛里都透着骄傲,更别提两个小的。   再看边上一个个知青那遗憾的表情。   一时间沈默只想扶额。   “发什么呆呀,动作麻利些,不放那就出发了。”沈大材催促道。   几个知青如梦初醒,忙赶紧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放在板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一直修修改改。 第6章   入了夏的山野,万物肆意生长,除了一条还算宽阔的泥土路,夹道两侧放眼望去低地,高山一片绿野淙淙,其间是不是冒出些或粉或红或紫的花朵,惬意的风吹拂过来,携带着特有的生的喜悦。   慢悠悠走在牛车后面押镇的沈默感受着丛林,甚至更远的大山一草一木的欢腾,舒服的眯了眯。   不过,此刻此时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大多没有心情欣赏这番美景。   一路跋山涉水,转了几趟车,如今好不容易交接完手续,被分到偏僻的乡下就不说了,刚才听了沈大队的意思,从这里走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青山大队,竟然还有二十多公里。   光出城他们就走了将近半小时了,一双脚实在累的慌,接下来的二十公里可怎么办呀。一时间四个男知青羡慕的看向有牛车可坐的刘芸芸,张彩玲,累的发蒙的脑子竟同时诡异的生出一种他妈怎么没把自个儿生成女的惋惜,不然他们现在也能坐牛车了。   不过很快几人就摇头打破自家这不切实际的臆想,感受到腿上传来的酸疼,越发愁眉苦脸了。   但是随着前面驾车的大队长时不时吆喝一声:“后面的那几个后生,走快点别掉队了。”再看后面还有个半大少年手里晃动着根长茅草,似赶羊一样这是防着他们落队呢。   虽然那小子不大,而且还长的忒好看,但是直觉告诉他们四个,这人可不好惹,那长茅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到他们身上了。   所以,这一路走下来他们嘴上虽然嘟嚷几句,但是却不敢闹着停下来休息。   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的刘芸芸,看着边上垂头丧气走着,频频向她们投来羡慕的男知青们,原本捏着肿胀的小腿想哭的人,一下子却高兴了起来。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好歹她们还有牛车坐呢。   这会儿忙凑到身边的张彩玲耳边嘀咕:“你看那个小兄弟,生的真好看。明明比周鹏,张钰生他们小,走的可轻快了。快看周鹏,张钰生他们那样子,苦瓜脸,哈哈哈也太惨了呀....”   还不等张彩玲拉住人说话,边上耳尖的小沈安可骄傲了,眼睛一骨碌,转过头咧着笑插话道:“姐姐,那是我阿哥,亲阿哥哦,不仅长的好看,人还老好了。刚刚给了我们吃了好多饼干。”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透着得意,阿哥可疼他了。   “看到了,看到了。那么一盒子饼干可不便宜。以前我在家姆妈隔上一个月总会给我买上一盒,每天一片,九天就没了,你说一盒怎么就只有九片呀。”刘芸芸也是个能倘的,完全不见外的,一听小沈安这话,忙凑过去兴奋的道,说到最后更是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   脸上表情生动,叫人看了格外好笑。   这不小沈安被他一说,也跟着愁着一张脸,可惜的道:“是呀,怎么就只有九片呢。我三片,大姐三片,二姐三片...”就没了。   对了阿哥,还有爷爷好像都没有吃呢。   想到这沈安眉头紧凑,就听边上这个刚认识的大姐姐压低声音,贼兮兮的问道:“一次吃三片是不是超过瘾。之前我也想一次吃好几片,可惜姆妈防我防贼一样,烦死了,现在好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   怎么办,我有点想家。”说到这里眼圈突然红了。   这话一出,一下子一圈人硬是被招惹的眼眶一红。千里迢迢离家下乡的知青,亦或者是刚做错事被送回老家的小三只,谁不想家。   一时间气氛一沉,原本正竖着耳朵听弟弟和边上小姐姐聊天的沈婵,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泪,要掉不掉。   时灵时不灵的,又一次没听清楚的沈姝,突然气愤的揪了揪自己的耳朵,烦死了,这段时间听什么都总觉的像蒙了一层什么。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沈姝不免有些害怕的捏紧了手,沉默了一瞬,吐了一口气,顺便了。这才挨个轻拍了下身边的小妹和弟弟。   要不是因为她,他们两个...   果然她就是个讨债鬼,坏胚子。   见他们这样,坐在车架上的赶车的沈大材,还有一旁原本乐呵呵听着自家小孙子和新来的小知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瞎聊的沈阿爷,纷纷叹了口气。   沈大队摸了把脸,他不就是脸黑些了嘛,也是有几分下马威的意思,不也是怕以后队伍不好管嘛。但是到现在可没真把他们怎么了呀。   走路,那不是条件有限嘛。他们大队现下成年的能干活拉人就大黑和大黄,但是人家大黄前些天下崽,可不得多养些天。他们自己干活伤着了不算什么,但是牛要是伤着了可是大事了。   而且他们家小默不也跟着走嘛。难道他们不心疼吗?原本他是想让小默来驾车,自己跟在后面走的,但是他们家小默心疼人,怎么也要让他们长辈歇歇脚,就这,没看他时不时也要下来走一会儿,就怕累着大黑。   至于催着他们,不让他们休息,他又不是闲的发慌,欺负孩子好玩,还不是为了他们好。知道他们一群城里来的娃娃崽没吃过苦,一旦停下来休息,越休息越走不动。到时候大晚上还赶不到村里,露宿野外,不说蛇虫鼠蚁,就是那一个个毒蚊子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之前第一批刚下乡的娃娃崽可不就因着他心软,没经验,大晚上还没到村里,听着山野间狼嚎,一路上又被毒蚊子疯狂逮着咬,一个个哭爹喊娘,也怪造孽的。   是呀,造孽呀。   沈阿爷这会儿看着三个可怜巴巴的孙子孙女,心里也叹气道。   老三突然急匆匆的把三个孩子送回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份信啥子缘由都不说,是信不过他们做爹妈的吗?看几个孩子拘谨讨好害怕的样子,心里更是把老三这个小儿子翻来覆去的逮着骂。   做点事情越发没了样子,也不怕伤着孩子。   就在这时,小沈安长长的叹了口气,谁不想家。   那怕在家的时候,妈妈的注意力总在林妙姐身上,爸爸也总忙。但是只要每天能看到妈妈或者爸爸,他们就觉的特别安全。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要大姐和他们了。   “哎,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可不能成天娘们兮兮的恋家掉眼泪。”小沈安学着警局家属区的那些叔叔的样子,捏着小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的道。   当然要是能忽略他也跟着红了的小眼睛,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刘芸芸也清醒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着朝着小沈安的腮帮子伸手,“呵,小小年纪见识还不少呢,什么叫做娘们兮兮。”   腮帮子被劫持的小沈安可不敢了,一边含糊不清的嚷着:“你,你,这个女人只么这样子嫩。”一边伸手朝着身边大姐,阿哥求救:“介,啊啊哥,救命呀。”   沈姝瞥了他一眼,那嗓门可响亮了,她可是听到了,转过头不理人。这次他们不是一国的,她可是个娘们。   至于沈默,看天看地,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噗噗”没有忍住的沈婵偷笑出了声,这次小沈安越发悲愤了。   张彩玲,还有边上的几个男知青,看着打闹的这一大一小,纷纷都笑了,其实也许下乡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有了小沈安和刘芸芸这么一闹,双方关系一下子破了冰。   天色已近黄昏,天边云霞迷离如火,层层叠叠渲染开来。   几个知情难得也有了心情,凑在一起热情似火的聊了起来,自己聊还不痛快,随带着还落后几步,好奇的朝沈默打听起来。   “小同志, 你们青山大队离这里大概还有多远呀?”张钰生笑眯眯的朝沈默问道,他打小就喜欢和长的好看的人一起玩,老早就想和人搭话了,这会儿总算让他逮着机会了。   “估摸着大概还有七八里。”沈默笑眯眯的说着。   “什么,还要那么久,一个劲的往山里走,胶鞋上都裹了三层泥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呀……”一听还有七八里,再加上心疼自家胶鞋的胡文生惊叫抱怨出声道。   他家虽然是城里人,爸妈都是工人,但是家里养着五个孩子,时不时还要贴补乡下的爷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一双胶鞋十块钱,还要两张工业票,平常他们几兄弟只有眼馋的份,这次因为他下乡,他妈这才答应给他买一双。   要不是存着炫耀的心,好叫这些乡下人见识见识,他都舍不得穿。那知道现在成了这样子,想到这他就心疼不已。   “胡文生,冷静些。” 周衡叹了一声,劝道。听到还有七八里,他也累,但是也别傻到得罪人,你看人家大队长不是已经瞪眼看过来了。   张钰生只觉的自己嘴贱,搭话选什么问题不好,偏问了这个。还有这胡文生也是,这里谁不累呀,难道就他会撒气冒火吗?   不过,这会儿还只能帮着打圆场,“哎呀,胡文生他昏头了,沈默你别理他。”   “没事。”沈默一点也不生气,“不过,其实他说的也不是一点也不对。这地也算个鬼地方。你们想听吗?”   一下子众人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听。”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行,那我就给你们说说。” 第7章   “看到那拐角处那树根了吧。大吧?”沈默随手一指。   众人顺着他所指看过去,果真就见不远处杂草间盘踞着一桩锯面并不平整,甚至大概因为就这么裸露在天地间生了许多深黑色的霉菌的树根。   山野间树根并不叫人奇怪,但是这根显得有些不同,正像沈默说的那样格外的大。   几个男知青也就比沈默大几岁,其实也不过是半大少年看什么都好奇,这会儿来了兴趣,特地跑了过去细细看了起来,不嫌脏的还伸手拍了拍,或是伸脚扒拉了几下。   “是呀,挺大的。”   “嗯,若是这树还活着,这树怕是我们几个人围起来才能和抱呢。”   “是呀,可惜了。”   这下就连牛车上的小沈安也跃跃欲试,其他人的眼光也时不时的扫过来。不过牛车虽然慢了些,但却没有停。   沈默等他们感叹了几句,也跟着放慢些脚步,等几个知青都走了回来,这才继续放缓声音的道:“建国初期,各地到处什么都缺,特别是药材,这可是治病救命的东西,因此药材收购价格一直不断走高。   于是经年的采药师们纷纷出动,但是这些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跑的人却极少来这一片。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片地邪门着呢。”   被他吊起兴趣来,正全神贯注听着的众人,不免纷纷也跟着放轻放慢脚步,甚至连呼吸也跟着轻了不少,这样一下不免将周围也衬托的寂静了起来。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候群鸟突然从林间飞出,一群群黑压压伴随着些尖锐的嘎嘎的往远处黑山而去。   它们这一走仿佛是把天边最后那么暖调的夕阳都带走了,整个山间突然暗了下来,一阵从深山刮来冷风抚过,众人纷纷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一片,心底毛毛的。   很快,沈默压低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过到底是钱帛动人心,张老三在外面跑了几趟,其他地不是转头就遇上三四个同行,就是太远。遇到点药材,三四个人一同发现,钱还的平分实在不划算。最后张老三狠了狠心,提着自己看家吃饭的工具便出门了。   说来也奇怪,他早上出的门,走惯山路的人脚程可不慢,何况这地他也不算陌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平常谁家不下乡走个亲戚,只是平常大家都又意避开这片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明树还是那树,高数十丈,枝叶茂密的仿佛要把天都遮了,根系发达,不少甚至裸露出了地面,如蛇一般互相缠绕着,特别的壮观。   看着就在眼前不远,但是他怎么也走不过去。只能在等人高的野草间打转,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一道阴风刮过耳边,吓的张老三瞬间打了个哆嗦。   这恐怖是遇到鬼打墙了,张老三心底有了猜想,而就在这时,左肩似被什么东西轻拍了下,他急忙转头去看,却一片风平浪静,除了等人高的野草什么也没有看到。而就在这时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右肩,再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张老三突然生出一阵寒意,他被盯上了,有什么东西盯上他了,他能感觉到。汗水一滴一滴从头上滴落...”   说道这里仿佛应景一般,一道带着冷意的风刮过众人的耳边。一下子四个男知青们脚下飞快,仿若新生的鸡崽子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马车上女知青,小沈安沈婵,还有听的断断续续的沈姝更是已经紧紧的抱成一团了。   就连驾车的沈大队长也没忍住偷偷的摸了摸鸡皮疙瘩起立的手臂,他下意识可怜兮兮的看向边上的沈阿爷,寻求安慰。   亲爹早早就抛下他走人,在他心里沈阿爷虽然是他大伯,但是大多时候却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虽然面上还崩的成年汉子,内心已经呜呜呜哭成一片。很少有人知道他一个七尺壮汉却可怕鬼了。   却见沈阿爷和众人不同,仿若视若罔闻,一脸镇定加沉思状,低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一时间沈大材心安了两分,不愧是他大伯,真叫人有安全感。   却不知若是此处有能看懂唇语的人,必然明白,沈阿爷正在无声念叨着:“听不见,听不见。”   收回轻轻勾动的小拇指,沈默嘴角微微翘起,深藏功与名。   没办法,讲鬼故事,最重要的可不就是氛围感嘛。   “汗水打湿眼睑,就在张老三心跳如雷的时候,耳边一道似人非人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嘻嘻,二十...九个”。   这下张老三紧张的吞咽了下,越发害怕。   而就在这时,脚下突然有传来异样,张老三大再耐不住,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瞪出,大吼一声,“什么东西?”甚至不敢低头看,转身就跑。不想因为太急,左腿绊着着右腿,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直砸的他眼冒金星,再抬头眼前一切有了变化,只见远处那巨大的槐树,阴气层层,似蛇非蛇延伸出来的粗壮枝干上正挂着一个人。   猛的一下,一个黑影闪过,就见什么东西在张老三面门前停住了。   只见那是一个被绳子栓着脖子的人,低着的头机械似的缓慢的摇动了两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充血眼珠子,一只被血色粘液拖拽着垂在脸庞上,另一只灵活的转动了下,一张苍白的脸上,霍开的嘴泛黑的舌头,不断有黑色粘液滴答滴答的落下,伴随着一声尖锐嘶笑声:“二.二..十九...”   “呀呀呀---------有鬼呀。”   “呜呜呜,别吃我,别吃我。我不好吃....”   “呜呜呜,阿哥,大姐我害怕.....”   随着沈默的描述,众人只觉那鬼已经飞到了他们面门前。   “快跑-----”沈默一声落下,只见四个男知青什么也顾不得了,下意识的拔腿就跑。那里还有之前腿疼脚疼走不动的样子。   大黑似乎也感受到两脚兽们的害怕,听着山林间沙沙作响的声音,原本晃动着扫蚊虫的尾巴也停了下,害怕也会人传牛的。   “哞--”当下缓慢的牛车也快了不少。   沈默晃悠悠的赶了上去,看着抱做一团三个泪包,这才笑咪咪的道:“别怕,有阿哥在呢,阿哥保护你们。”说着一个简易版的安神诀打过去,无人能看见的莹莹灵光一点点覆盖在几人,和大黑身上,慢慢一点一点投入他们身内。   沈默这才满意的道:“何况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故事可还没有讲完呢,我们要相信科学。”   至于那几个一马当先的男知青们,小伙子阳气壮着,没事儿。而且吓一吓,练一练胆也是好的。没必要浪费自己好不容易修得的灵气啦。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感谢在2022-08-21 21:42:27~2022-08-23 00:0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呀呀呀呀。”   “赫...赫赫,跑不动了,等...等等我。”很长时间没这么拼命奔跑过了,不过一会儿,张钰生就跑不动了,这会儿累的气都喘不上了,心里不是不怕,但是跑不动了呀。只能一边尔康手,一边哀求。   被恐惧笼罩只觉后面有鬼在追的胡文生,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只恨自个怎么就没多生几条腿,那里还记得心疼脚下的胶底鞋,现下两条腿舞的就跟那风中发癫的柳枝条一样,一举超过了几人中身子板最高最壮的周衡,名列第一。   真没看出来呀! 远远将这一切受归眼底的沈默不免感叹。   而就在这时,一路上话最少,沉默寡言陆然也放慢了脚步,他也有些跑不动了。回头看了眼已经干脆放弃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沈钰生,犹豫了一瞬也不跑了,反而转头朝着张钰生走去。虽然这家伙咋呼的厉害,但是到底是他们中最小的。   而且而且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鬼的。   陆然抿了抿嘴,加快了些步伐,他们两个在一起,要是...要是真有鬼,那也能壮壮胆。   跑了这会一会儿,周衡也反应过来,似有所觉。回头朝后面看去,果然没有看到人。干脆也提脚往张钰生他们走去,一屁股坐下。没想到呀,他周衡又一天竟然被一个乡下小子给耍了。   不过也奇怪,他不是个胆小的。   大院里的孩子,条件比起外面的日子要好过不少,人小肚子填饱了,可不就是满天的皮。为了耍狠斗酷,一群人半大的小子半夜城郊坟地也是去逛过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理智回笼,周衡觉的恐惧淡去了不少。   挤在两人中间,一手一边紧紧揽着周衡,陆然各一只手臂的张钰生,感动的稀里哗啦:“没想象到呀,呜呜呜,我太感动了,你们没有自己走,丢下我。好兄弟,以后你们就更我亲哥没两样,生死相托的兄弟呀。呜呜呜...”大不了,大不了,等鬼来了,就让他先吃自己...   “行了,闭嘴。你没发现吗?”听着耳边不断呜呜声,周衡抽了抽自己手,竟然没抽出来,眉头紧皱,不大耐烦的道。要他说之前自己怎么会蠢到被唬住跟着一起跑,这会儿算是找到原因了,这小子可没少立功,蠢也是会传染的。   果然就见张钰生似乎冷静了下来,脸崩的紧紧的低声道:“我我我发现了。”   周衡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好,到底不算太笨。总算明白了,他们这是被那乡下小子给唬了。   却见这时,张钰生眼睛一闭,牙齿上下打颤的道:“来了,来了,鬼来了。”   寂静的山间突然响起一阵哒哒哒的响声,好似脚步声,又好似不是。这下周衡和陆然心里同时一紧,毛毛的,脑海里不断自主加工浮现出刚才少年描述的鬼。   “呜呜,太好了,总算看到你们了。”转眼就见胡文生怀里抱着一双胶底鞋,打着赤脚跑了回来,看到的他们眼泪亮晶晶的闪过什么,太好了。   刚才害怕的只知道往前冲,那知道突然一转头身后几人就不在了。这下他更怕了,甚至哭出了声,还以为他们被鬼吃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突然前面传来夜枭啼叫,他吓的一个哆嗦,到底还是转头往回跑。   跑的太急,鞋子飞出去一只,他干脆直接抱着打赤脚往回跑了。   “你说你们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被鬼吃了呢。一个个在这里坐着....”胡文生气的吼到,害的他还那么担心,咬着牙的回来救他们。   “我们被唬了,这世界那来的鬼呀,现在可是到处都在破四旧,要是有也早被...呸呸呸...反正我们要相信科学,别信这些封建迷信。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吧。”周衡咬牙切齿的道。   “对呀,我们是新青年,坚决向旧世界宣战,支持革命科□□动。”胡文生也跟着壮胆似的吼道。   “嗯嗯嗯,等会儿我们也要给那小同志说下,以后这样的故事可不要乱编了。”陆然,摘下脸上东倒西歪的眼镜, 爱惜的抖着手用袖子擦了擦厚瓶底似的镜片,太吓人,也容易惹事。   “就是,就是。”周衡和胡文生异口同声,愤气填膺的点头道。   张钰生,东看看西看看,小心的颤颤巍巍的举手道:“可是,可是,我觉的他说的好真哦...而且小时候我阿奶没少给我讲....”   “闭嘴”三人齐道。   张钰生,呜呜呜,重要的是真假吗?重要的是——还是好害怕呀!   “哞-哞——”他们在这里。   正应付着十万个为什么沈小弟的沈默抬头看过去。嗯,反应过来了,也不算太傻嘛。   而这边周衡,胡文生等人更气了,这什么眼神-----   他果然是故意的!   双发眼神在空中交战,转瞬仿佛已交手了数百招。   对手段数太低,最终还是沈默先移开了眼神,在周衡他们刚要露出笑脸庆祝胜利的时候,就见沈默轻拍了下小沈安的小肩膀,道:“故事都还没讲完,有些人就跑了。小安还是你们勇敢。”   得了夸奖小沈安骄傲的挺起胸膛,边上刘芸芸张彩玲等人也不自觉的挺了挺背,撩了撩发丝,可不就是嘛。   不等周衡他们说话,沈默挑眉道:“还听故事吗?”   “听!”还不等几个小的说话,那边周衡就咬牙切齿的道。之前被吓到是因为他没准备好,这次可就不会了。   至于张钰生他们则是,虽然好害怕,但是还是好想知道那个张三到底有没有被鬼吃了。   俗称,人怂瘾大。   几个小萝卜也跟着点头,并且迅速抱做一团。他们,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阿哥阿哥开讲吧。   果然自己讲故事还是很有天赋的,特别是鬼故事,再暗中搭上些小法术,绝配呀。几千岁的老黄瓜上了一层绿漆的沈默一点也没有高人风范,也学不来,那些漫长的岁月仍然无法让他脱离这些低级趣味。   好似隐约还记得,每次他胡闹惹人烦了,总有一个冷凌凌的玉石般的声音,带着七分不耐混着两分气的道:“沈默,你就不能做点正事吗?”   “阿哥,大哥!”带着奶气的声音拉回了沈默飘远的神思。转头就见小沈安他们期待的看着他。   啊呀,他这个人就喜欢不做正事,故事怎么编他心里又有了主意,欺负小朋友心里乐滋滋。   “咳咳,好,这就开讲啦。”说完,配合着压低声音道:“眼见这危机关头,转眼张老三就要落入那吊死鬼口中,说时迟,那时快,突然——   就在这时张老三不知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往后退了三四步。到口的东西就这样没了,浮在半空中的那鬼如何忍的,愤恨的发出嘶吼声,伴随着口中黑血不断掉落,阴风阵阵。   但是就在他想再进一步的时候,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原是他脖子上那跟吊死绳死死的拽住了他。无论他怎么用力,乌黑泛青的脖子被扯的皮开肉绽,筋骨分离,大块大块的黑血伴随着散发着腐烂臭味的肉块掉落,也逃脱不了吊死绳的牵扯。   “咕咕”“咕咕”感受到身后的拖拽,张老三终于回过神来了。看着眼前的吊死鬼,紧张的额吞咽了下,呼的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活着。   张老三这才转头往回看去,太TM感谢了,刚刚要不是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可就可就....张老三心想着看到转头看到恩人,他一定给人磕头报答。   这一爬起来转头,只见到三只两大一小黑灰色的野兔子,大的特别大,他张老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兔子,竟然打齐一个成年男子腰部那么高,而小的也不小,高度能到人小腿弯。他们的前爪还拉着他的衣摆,不用说,刚才救他就是眼前这一家三口了。   就在张老三楞神的时候,其中一只满脸严肃,除了背脊上长了一道黑色长绒,全身灰绒的大兔子,双脚着地,站立起身,两爪用力推着张老三往前走,若是仔细看它眼里还透着焦急。   “咕咕”浑身灰色,除了脸上两腮长着两团黑绒的小兔子见状,兔脸上露出似人一样焦急害怕的表情,叫道。两爪起立指着远处,比划着。   而就在这时,啪。   一条暗红,带着点点黑血的舌头裹挟着阴风朝着大兔子他们所在地方而来。原本以为安全的张老三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转眼就见之前面色严肃推他的大兔子一个跳跃,锋利的爪子弹了出来,在半空中哗哗三下。   吃疼之下,那吊死鬼嘶叫着,不甘放过眼见到手的食物,还有它要杀了这几只老是坏它好事的死兔子,伴随着不断响起的破空声,只见那猩红的舌头如游蛇一般,不断袭来。   这边另一只原本避在边上护着小兔子和张老三的混身黑绒的大兔子,朝着小兔子“咕叽咕叽”的交待了声,也加入到了战局。   等家长走了,小兔子焦急的踩了发愣的张老三一脚,疼的张老三叫唤了声,嘴里骂骂咧咧。   “咕叽咕叽。”小兔子蹦跳了两步,转头看向张老三。   他娘的,这兔子还成精了不成。看着小兔子脸上催促的神情,张老三忙跟了上去,现在保命要紧。   就在张老三跟在小兔子后面走着的时候,突然眼尖的他看到原先那吊死鬼上吊的愧树下,一道金光闪过。   金子,小黄鱼。   张老三眼睛一下子亮了,当下忙快步朝那边走了几步,没错,谁不知道他张老三长着一双利眼。   “咕咕——”小兔子转头叫道,快跟上。早点把这人送走,兔妈兔爸那里的危险才能解除。   “额,就来就来。”再次跟在小兔子后面的赵老三,心跳如雷,光看那箱子里面装的小黄鱼可不少呀。有了那些钱.....   这次一旦错过,以后那能再寻到这样的机会,张老三红了眼。 第9章   只见张老三突然窜起,大手一把捏住前面毫无防备的小兔子的脖子。   “叽叽,叽叽”窒息感和恐惧感让小兔子不断在半空中挣扎着。   只见赵老三满脸狰狞的道:“别叫,祈祷着你兔爹兔妈好好拦住那个吊死鬼,等老子拿到那一金子,心情好就放了你。”   声音很大,这是他故意说给远处正在打斗的大兔子听的,他知道它们听的懂。   果然两只大兔子朝这里看了眼,尖叫了一声,和那该死的吊死鬼缠斗的越发厉害了。张老三当下边往愧树奔去,手急眼快抄起之前看到的那一箱金子,原本转身就要走。   但是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不远处散落着几块古玉,刀币。该死的,他拿不下。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凄厉悲疼的尖叫响起,是那只黑色的大兔子。张老三转头看去,就见那灰色兔子为了救被长舌击向面门的黑色兔子,一个挡拦,给了吊死鬼机会,长舌如同锋利的长剑,讲灰色的大兔子插了对穿。   “叽叽-叽”手上的小兔子嘶叫着,挣扎的越发厉害了。张老三再也顾不得的什么古玉刀币了,他一手提着小兔子,一手抱着装着小黄鱼的箱子,朝之前的方向跑去。   “说,这里之后往拿走。”眼见着那只黑兔子已经落了下风,死了伙伴刺激下打斗越发凌乱。这边张老三也越发焦急了,死命摇着手里这不听话的死兔子,这个时候倔什么倔,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得把命交待在这里。   不过片刻,一直观察战局张老三见黑兔子挣扎着被如同蛇一样的舌头勒住脖子,急的不行,偏这个时候手里小兔子趁机一口狠狠咬在他手上。张老三眼神一厉,没有松手,反而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小兔子没了....”   “哇哇哇哇,我不要小兔子死,大哥,我不要小兔子死。”小沈安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嚎出身,可能是太过悲伤,吹出一个鼻涕泡,短暂绚烂后怦然爆破,小孩被吓的呆楞了下。   细声细气默默淌眼泪的沈婵卡壳一瞬。   一向风不动我不动的沈姝,甩给他的泛红眼刀子抽搐了下。   “噗噗”   沈默:不好意思,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时间小孩的哭声带着委屈难过的响彻山间。   看着阿爷,还有边上两个女知青谴责的眼光,沈默摸摸鼻子,只好打着商量的道:“小安呀,那你还听不听。”小朋友这么难过,不行他就不讲了,私下抽个空好好给男知青们讲讲就好。   “不行,要听的。”一听这话,沈安急的不行忙喊道,他还没有听到坏人被收拾呢,怎么能不听。小眉毛一翘,小拳头一捏,恨不得冲到故事里把坏人痛打一顿。   “嗯嗯”难得沈姝和沈婵大声响应。   “话说那张老三,踩着兔子一家三口的尸骨,横冲直撞,竟叫他好运的逃了出来。变卖了一箱小黄鱼后,成天醉生梦死,逢赌必进,不过半月出头,身上的钱竟叫他花了个精光,还倒欠了赌场一大笔钱。   眼前着催债的就要上门,还不了钱,人家就要他一只手。而且过惯了有钱日子,身边狐朋狗友捧着,大鱼大肉的吃着,张老三越发睡不着了,想着各种来钱的路子,还要那颗大愧树下的古玉和刀币,那可不别小黄鱼便宜。最终下了狠心。   第二天他单独约了个家里穷的叮当响,快三十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家里只一瞎了眼的寡母的兄弟,三言两语带人赚钱娶媳妇,就把人哄的跟着他走了。半道上一个闷棍,直接把人敲晕过去一麻袋炕上。”   说道这,沈默停顿了下,吐了口气,看着似有所觉的几个男知青,又继续道:“只见那张老三扛着人来到了愧树林,估摸着上次留心的安全距离,先是把人一放,取了些纸钱出来烧了起来。然后絮絮叨叨的说起了来意,竟是和这吊死鬼谈起了生意。   “鬼兄,鬼大哥,冒昧前来,小的知道上次多亏你放了小的一马,小的心里感恩,这不回去收拾收拾就给你带了祭品来,顺便和您商量个事。”说完,只见那愧树下吊死鬼再次显现,他转动了下脖子,静静的看着人,却没有直奔过来。   张老三摸了摸头上的汗,心里却有了底。眼睛一亮,继续道:“您需要食物,但是小的这不是需要钱,这些黄白之物嘛,而您这边又不大方便,要不小的以后给你送吃的,您这边用的好,每次赏小的些,小的想要的,怎么样?”   山间不断又阴冷的风刮过,张老三头上,手心不断冒汗,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吊死鬼发出嘶哑的声音:“赫赫,好。要要..新鲜...必须活人。赫赫,手放...槐树上...槐树通...灵,要什么...想...给赫赫。”   原本以为就那点古玉和刀币,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下子张老三眼里闪过贪欲,“好。”说着讲麻袋往另外一处甩去,原本在愧树下的吊死鬼如同看见骨头的狗,转眼冲了出去。张老三当下也不敢耽误。一个急速往愧树下去,捞起几块古玉,最后狠狠心,将手伸下槐树,脑中闪过一箱小黄鱼,再抬眼不小心瞥到树干上划痕,二十一道。   突然远处一阵惨叫传来,只见破开的麻袋里男人身上带着血痕跑了出来,看到张老三时,眼里一亮忙求救道:“张大哥,救~啊啊”命还没有喊完,只见一道似长蛇似枯枝凌空飞起插入男人身体,转眼男子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瞬间干瘪,只余一层骨头架子披着干瘪的人皮,惨叫声嘎然而止。   张老三吞咽了下,当下不敢再停留。”沈默说道这里,见正竖着耳朵听的众人也跟着吞咽了下。又继续道:“此后,张老三又陆续给这吊死鬼送了几次人,每次都通过槐树通灵,拿到了丰厚的报酬。第六次回来他就开始收拾行李,这些日子来靠着吊死鬼他收获不菲,古玉,一匣子一匣子的珠宝,小黄鱼,周朝时期的青铜器,玉衣....   靠着这些他在外置办不少家产。往后他就安安心心的娶个媳妇,生几个胖儿子把家好好的传下去。想到这里张老三就高兴的哼起小曲来,抬头看了眼那吊死鬼所在的方向,呵,至于那第二十九个人他就慢慢的等吧。张老三始终记得第一次遇到这吊死鬼的时候他嘴上喊着的二十九,心底总觉的不安,一旦这吊死鬼吃满二十九人,只怕...   不过就那地,阴风阵阵的,再加上他没少添油加醋,这些年越发没人愿意踏足那儿了,那吊死鬼想要凑齐第二十九,只怕有的等呀。待他凑齐,这么大的国土怕是也不知道去哪找自己。哈哈哈.....然而,突然张老三突然止住了笑,神色一片呆木,无机质似的往城外槐树林而去。路上有人同他招呼,他也跟没听见一般。   “二十九,终于来了。”这时的张老三木勒勒的站在大槐树前,而这时说话的却不是树上挂着的吊死鬼。甚至只见那栓着吊死鬼的树藤轻轻一抖,青白泛着腐烂味的尸体跌落在地上,大地震动,无数褐色的蛇从地下涌出,眨眼将陈年的尸体吞没。这一细看才发现,那那里是蛇,而是大愧树的树根。   同时转眼就见大愧树中飞出一道光窜入张老三的脑海里,凡是碰过它树干的人,它都在他们身体上留了印记,只要有一天它需要,不管隔着四万八千里它总是能找到他们,为它贡献新鲜健壮的血食,还有身体。   惨叫声响起张老三昏死在地。片刻,一个新的张老三,带着满眼好奇的再次从林间走了出来。   “哎,新身体真不错,以后再也不用被困在这一方天.....”   “站住,别动。”一群穿着军绿色警服的人民警察一跃而出,一把将人扣倒在地........”   “嘶——”四个男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均是毛毛的。呸,管它是不是人借用鬼怪之名犯案。   现在他们只恨他们手贱,干什么不好,偏要去碰那大槐树树根,呜呜呜,万一这个世界上真有精怪怎么办。   毕竟,他们这么新鲜,健壮。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可怜的小兔叽一家~   加油更新的我,可不可以配你们赏点点点收藏!么么哒 第10章   “阿哥,槐树精为什么吃满二十九个人才能脱离本体,为什么不是三十哥,一百个。”沈安睁这双红肿的大眼睛,化身鸡崽子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还能为什么,你阿哥瞎编的呗。   沈默瞥了眼竖着耳朵听的众人,心里腹诽道,面上却格外正经的道:“小沈安呀,故事结尾不是说了嘛。这世界上那有什么愧树精,灰兔精,吊死鬼呀,不过都是张老三为了避免人们靠近这片林地,发现山下那片陵墓故意编造的。   至于那什么二十九,据说是张老三被捕后,人民警察叔叔们从大愧树下挖出来的尸体。哎,这些人或是胆大故意来探看,或是不小心误入,但是最后都被害怕消息走露的张老三心狠手辣的---咔嚓了。”最后几句话说的格外低沉。   看着三小只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哼哼,现在知道怕了吧,可别在问了,他的耳朵已经被问麻了。   说可惜,一个鬼故事后,那些男知青们胆子练出来没有,他不知道。但是...   沈默眯着眼睛,看着边上晃着小短腿坐在牛车上的三只小鸡崽,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后,一向是三人中的代言人沈安缩着小鸡脖子,昂着头,一双眼睛在夜里格外的亮。   “阿~~哥,你说那个陵墓里住着的是大将军,还是公主,或者是女女将军?”甜的都抖出了波浪线。   至于其他两个,沈姝,沈婵期待的看着他。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被问的一脸懵的沈默抚额,头疼,不想理人。   一个故事之后,小沈安自觉自己和阿哥已经找回了多年分离的亲兄弟情。   “阿~哥!”甜度再次升级。   真是给他们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也不看看他们面前的可是曾经号称九州大陆第一澹台仙宗众弟子都忌惮的,最阴险狠辣之人。这细脖子大脑袋,解决起来可不就是一手一个,还能保证听到声声咯崩脆。   “一个土大王。”最后沈默只能生无可恋,咬牙切齿的道。一个战乱时期,大盗起家自封为王,害怕死后下了地狱过不好,携带全家家当贿赂鬼推磨,最后便宜了他人的土大王。   呜呜呜,原来这么有钱竟然不是大将军/公主/女将军呀,三个小孩同时面如土灰。   片刻。   “阿哥--,大王前面我为什么要加一个土呀。嘎嘎嘎,美猴王从石头里崩出来,难道他也是从土里崩出来的?”   他是不是从土里崩出来的,不知道,不清楚。但是你很有可能是小鸭子成了精变的。   “阿哥,这个土大王为什么有那么多金子和宝贝呀。”   当然是抢来的了,这可是世界上最一本万利的活了,你要你够刑。   “大~哥.......”   “啊呀,虫子飞进耳朵里了,你说什么,什么...听不见诶。”沈默装模作样,不想理人。   但是一听这话,三小只露出急色,小沈安最急砰的一声就跳下了牛车,幸好牛车不快,车架子也不算高。但是就是这样,虚岁六岁,实际不过五岁的小沈安还是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不过小家伙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呼噜一下爬了起来。   蹦跶着:“阿哥,阿哥,快蹲下来,我肺好大帮你把虫子吹出来。”曾经进过医院做过检查的小家伙,医生夸奖的肺活量大,变成了他的肺好大。   感受到小家伙垫着脚,拼命努力的往他耳朵里吹气的沈默,心突然酸酸麻麻的。   他不过玩笑似的一句话呀。   人呀,对着放在心上的人,那怕他开玩笑的一句话,却当做天大的事一样天天惦记,若是听他稍微那点不舒服,只恨不能寻那一千上万种方法消恼去疼,以身代之。   “好了,有没有摔疼?”小家伙倔着小牛犊子一样,腮帮子鼓鼓,不搭理人还在努力吹着。   沈默揪着人耳朵,把人转过来,察看了下他的小短腿,小胳膊。   “小默,娃没摔着吧?”沈大材拉住车,沈阿爷忙问道,边上知青们也纷纷询问。谁也没想到小家伙会突然一下子跳车。   沈默吐了口气,“没事。阿爷,伯继续赶路吧。” 说完就把小家伙提溜起来,顺道着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两下,抱住。   还好他这具身体后期还算养护的不错,如今虽然才十三岁,但也有一米六,在这个年代还算出色,抱小孩到不至于跟个孩子抱孩子似的。   “下次可不能这样,这么一下突然跳下来很危险。要是牛受惊踢着你了,怎么办?还有若是牛车的速度快些,车轮压着你的手或者腿怎么办?”   “耳朵?耳朵--”小家伙对大哥的话不伤心,他觉的自己跟那石头里崩出来孙猴子一样,皮实在这呢。只急着自己阿哥的耳朵。   “没事了。”沈默拉过小家伙的手,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还有耳朵里如果进了虫子,别吹,可以拿电筒照耳道,飞虫喜欢光,这样自己就会出来。但是如果是爬虫,可以在耳道滴几滴菜籽油,过上一会儿歪头让虫子和油一起流出来。或着直接上医院找医生帮忙,记住了吗?”   虽然现今外面闹的凶,医院里大多有真本事的医生都被下放农场牛棚了,剩下些的不少连病都不大会看,但是到底比普通人强上些,常见的医用常识他们还是知道的。   “昂,大哥,所以刚才你是骗我的,你不想理我。”声音不断上扬,小家伙委屈巴巴的看着沈默。   “嗯。”莫名被拿捏住。   “那,那,你多抱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很轻的。”小沈安忐忑又急切的道,说完还努力的额撅起小屁股,仿佛这样他就能像他说的那样轻一点了。他喜欢被大哥抱,虽然大哥没有爸爸那么高,那么壮,但是一样可靠安全。   感受到脖子上骤然多了的几分力,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好。”同时沈默也松了口气,小孩子嘛,能有什么奇怪的要求。   窝在阿哥怀里的小沈安喜滋滋,阿哥果然是喜欢他的,心里越发膨胀了,“阿哥,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崽呀?”以往王阿婆总喜欢搂着小胖咪揪上两口,念叨着阿婆,最喜欢我们家小胖崽了。见一次他羡慕一次,爸爸绝对不会这样,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他有点害怕;至于妈妈,她不喜欢自己。   不过现在他有阿哥了,一双眼发着激灵的光,跟个小狼一样。   而边上,沈姝沈婵已经完成了羡慕到黯然神伤转变,刚刚绽放一点的花瓣又萎靡的合拢,变成皱巴巴的花苞朵。   “......”沈默   “噗噗”张钰生在捂嘴也来不及了,该,小兄弟你也有今天,刚吓唬他们的时候不是可能了嘛,哈哈哈,而其他从头到尾目睹的知青们也纷纷笑出声来了。   沈阿爷,看着自家乖孙窘迫的样子,眼里也浸满了笑。   沈大材也想笑,但是自家侄子自家心疼。这会儿只故意板着张脸打岔出声道。“默娃,你也不小了,尽知道逗小娃崽。以后说话做事注意分寸,什么鬼不鬼,精怪不精怪的,在我们自个地盘上的说两嘴就算了。晓得的自然晓得你说这些是在破四旧,立新风,但是就怕不知事的故意找你岔子。”   听这个话,话里话外哪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多是维护和纵容。他们秦川八百里,深山老林一多,事儿就多,何况那些古代皇上老爷子,当官的,有钱的都喜欢葬在他们这儿,又引出不少事儿。   山里人家那个不是听着各种阴私,鬼怪精儿长大的。   破四旧,什么求神拜佛,祭祀神树,烧纸泼水饭...他们是不做收起来,但是私下一张嘴嘀咕两句,可就管的没这么严了。   之前闹腾的凶的时候,不是没有人举报过,但是最后呢,县里的公安派人下来调查,村里个个提着成人大腿粗的木棍,站在村口迎接,同一口径,软硬皆施,事情儿解决了,还把举报的人挖了出来,狠狠的修理的一顿。   那些不懂事的小娃子,带了个红袖套就要窜天了。冲着胆子跑他们这儿来闹。但是最后呢,人一个个扣下来,在他们这里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干了大半个月的活。走的时候跑的屁滚尿流。   想告状,哼,你们不是来市农一家亲,支援辛苦的根红正苗的贫困下农做农活的吗?   不是吗?   谁要是在干缺德的事情,整个大队就拖家带口跑到人家去蹭饭吃,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说实话谁招惹的起。   这样的事情来一次,县里有心人心也停了,风波只停留在市里,大城市,一进了山岭便弱了,没了。   别人说起他们只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他们自己说,他们川岭大山里住着的男女血都热的很,心都正的很呢。   虽然看着这几个新分到他们大队的知青娃看着还算不错,但是该敲的边鼓还是得敲一敲。   就跟默娃读的那些书里说的一样,先理后兵。   嗯,道理,还有他们这里的规矩给他们先摆清楚了,以后大家也好相处。   他们这种乡下的地方,眼里只看的是地里的那几亩收成,该遵守的他们拥护遵守,但是至于其他外面闹的那些,只要别闹到他们的这里,不影响大家种庄稼过日子,他们是不管的,也管不了。   但是要真敢闹到他们这乡里,耽误他们青山大队的庄稼地和团结。   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大伯,我知道的。”沈默知道大伯的意思。   “大队长说的对,说的是。”   “一路我们与沈兄弟进行了破四旧,树新风深刻探讨,以后必定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是呀,是呀。”   几个知青年纪不大,但也不傻。一时氛围分外和谐。   除了没有得到想要答案的小沈安,抿紧嘴,又些遗憾沮丧的搂紧几分大哥的脖子。   “到了,下车吧。”沈大材一声吆喝。   明月投射大地,穿透夜色,可以看到些隐隐绰绰青山大队所在山谷平地可不小,院子和排屋散落各处。几个知青一楞,这里就是他们以后不知道要生活多久的地方了。   “啊呀,欢迎!欢迎呀知识有为青年来我们广大农村来学习劳动,也给我们农村同志们带来新知识新风貌。”借着抹月光,在村口和众人乘凉说着闲话沈阿奶,眼睛可时刻都盯着村口。这会儿第一个迎了出来,啊呀,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她也是紧跟时代,报章天天看,看懂多少字无所谓,重要的是天天学习的精神。   看看她现在的精神气,说话水平就是不一般。   “啊呀,又来好几个小娃崽呀,看看一个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长的乖俊的,不过还是比不了我们默娃。”   “啊哟,三个小娃娃,一个还让默娃抱着呢,沈家老三家的,默娃的弟弟妹妹来了。”   “让我看看长的像不像默娃,那样俊....”   这话说的,沈阿奶可就不高兴了,看也是她先看,而且她家孙子孙女肯定长的像默娃,一样的俊。   “让开,让开。别吓着我家乖孙们了。哎呀,让阿奶看看,我们家默娃最喜欢的崽们。默娃,你们阿哥,还有阿奶阿爷可盼了你们好久了。”沈阿奶的嗓门在夜色里中气十足。   一下子三张小脸都笑了,原本阿哥这么喜欢我/我/我呀。   沈默:高,还是阿奶高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写的这么慢热。呜呜呜 第11章   “到家了,快进来,来小心屋里黑,门槛哟。”对着孙辈,老人总好像永远用不完的耐心,凭借着一己之力将队里一群对着她家孙女孙子又问又想上手揉捏,烦人的老娘们赶走,沈阿奶这才雄赳赳气扬扬,一手一个孙女,握着手里两孙女跟那新棉花一样软绵的小手,时不时在回头乐呵呵的瞧上一眼,牵着小孙子的自家宝贝大孙子。   哎呀,心里那个美滋滋呀。   一进屋,沈阿奶就手脚麻利的翻出火柴,划拉一声,将长木桌上的松油灯点燃,比起供销社里三分钱一根的白蜡烛,他们这里的人家更喜欢自家烧制的土瓷灯,里面灌的也不是煤油,问就是贵。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背靠身后连绵大山,稍微走远些便有一大片野生的松树林,大队时常会组织起人跑几趟,除了耙拉枯叶子,捡松子,然后就是收刮积年松树上常分泌出淡黄色的油脂,这可不就是天然的灯油了。   呲呲呲,浸满了灯油的灯芯很快亮了起来将屋子里照亮,携带着轻微的松木香气,并不呛鼻,反而还有几分意外的好闻。   “来来,快坐着歇歇,这一路上可累坏了吧。”心热的沈阿奶把几个孙辈挨个抱起安放在条凳,又忙道:“饿坏了吧,饿坏了吧,阿奶给你们蒸了野菜油渣包,奶馒头,还有鱼汤,可香了。”说完,就满脸心疼的迈着脚要往后面厨房去。   “我去吧。”这会儿天都黑透了,虽有些月光,到底屋子里还是暗着。阿奶到底年纪大了,晚上看东西没那么清楚,   沈默出声道。这些年他没少变着法子给两老调理身体,但是到底手上没什么好东西,而且末法年代,这些年修为也不过练气,每天能动用的灵气就那么点。如今两老看着比同龄人健朗不少,但是身体机能衰退却不可避免,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减缓这个过程。即便知道草木枯荣,生死轮回,大道无情,但是沈默心里仍然不好受。   想到刚降生到这个时空时,本来就沉重的神魂,再加上一具母体里没有养好,早产软趴趴的小身体。结果可想而知,青黑发靛,没比只耗子大多少的婴儿,连哭声都细不可闻,接产的军医看着都心惊胆战,就怕下一秒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觉的瞬时要夭折的孩子,两个老人家硬是日夜熬着,冰天雪地的,肉贴肉的小心看护着,这具身体的生母没有奶水了,两个老人就抱着孩子,又是送鱼送汤,低声下气的在医院里求那些刚生产过的,可怜自家孙子,喂上两口,就这样硬是养出活气来。   这样的阿爷阿奶,他只愿时光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揭开草芦盖,夹杂着余温的蒸汽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沈默忙收敛了神思,拿过边上的小藤筐,从笼屉里捡了十来个包子和馒头装好,转身蹲下用灵气护着手,将埋在灶膛里的大肚罐扒拉了出来,打开盖子鱼汤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下沈默也有些馋了。不过他没有急着抬着东西出去,而是转身打开厨房的后门,快步在自家后院那三分自留地上媷了一把小葱。   喝鱼汤,怎么能不撒上一把青郁郁的小葱。   这边沈默把小葱洗好细细切好,端着东西出来,就听得自家阿奶正给几个小的说着话。   “这细鳞鱼呀,长在我们后面那大山里一处活水潭里,偶尔浮出水面,那鳞片在阳光下银亮亮的,怪好看的。而且这细鳞鱼不仅好看,还特别好吃,鱼肉细嫩。   不管是摸点油在锅里稍微煎下熬成奶白色的鱼汤,还是下些酸菜煮成酸菜鱼,或者多放些辣椒大蒜花椒做成分红艳艳的烧鱼,怎么做都顶好吃的。”间断伴随着几声小孩子吸口水的声音。   沈阿奶只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道:“等会儿你们就知道的了。队里不少人都馋着呢,没少偷偷去山上水潭子里捞鱼。可惜呀,这细鳞鱼可机灵着,难捉呀。他们都不行,但是你们阿哥就不一样,特别厉害,只要他想吃每次都能捉到。这不,听说你们要来,你阿哥特地早早跑了一趟山给你们捉了好几条细鳞鱼呢。   啊呀,你们有口福啦。”说着还一副羡慕的作怪表情。   听了这话,坐在条凳上的小沈安再也耐不住了,两眼冒光高兴的道:“呜,阿哥真好,来的时候阿哥还给我吃了好多奶饼干,有个知青大姐姐可羡慕了。”   一听这话,和自家大姐一左一右挨坐在沈阿奶旁边的沈婵有些急了,感受到眼前这个陌生又亲切的阿奶身上传递出来的喜欢和慈爱,沈婵鼓起勇气来小声的反驳道:“阿哥也给了我们的,奶饼干可好吃了,阿哥真好。”   沈阿奶爱怜的摸了摸自家这个有些胆小的小孙女的头,笑的乐呵呵的道:“好好好,奶饼干好吃,下次再让你们阿哥给你们吃。”   感受到头上的抚摸,沈婵害羞的笑了,低下头两只小手搅在一起,“不用,不用阿哥买,奶饼干可贵了。”她可是知道的,这奶饼干可贵可难买了,她听妈妈说过,一盒就要七块钱,而且还的搭上点心票。每次分给他们一人一片后,剩下的都是林妙姐的了。她还是第一次一次吃这么多片呢。   虽然奶饼干很好吃,但是阿哥更好,她不想让阿哥花钱。   “嗯”一直沉默的沈姝也点头道。她身体好着呢,那用的着吃这么金贵的东西。   沈阿奶再也忍不住了,捧捧这个的小脸蛋,揉揉那个的脸蛋子,一手一个把人揽在怀里:“啊呦,我们家孩子怎么这么可人疼呀。”这么说着,但是沈阿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原想着几个孩子跟着亲爹亲妈,那能亏待的了。但是若是真养的好,两个孙女怎么会一个沉郁,一个胆怯。小孙子看着活泼些.....   “昂,阿奶,我也不吃。”小沈安也忙叫道。   却也掩藏不住下意识的讨好,还有害怕....   “谁不吃呀,那正好我还少拿一个碗。可惜这么香的鱼汤和野菜油渣包了。”听了全程的沈默,出声故意打岔道。   这下抖机灵的小沈安一下子卡壳了。   就像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沈默说完,放下装满馒头和包子的滕筐,转身又往厨房走去。   “走,阿奶带你们洗手去。”沈阿奶也配合着拉起两个孙女屋外水缸走去。只留下小沈安看看这,看看那,最后滴答着往阿哥去的方向追去。   “阿哥~~”   一翻哼哼唧唧后,小沈安总算讨到了自己的碗,然后呼啦啦一口气连喝了三碗熬得奶白鲜香,小葱一撒,鲜的掉眉毛的鱼汤。果然不愧是阿哥抓的鱼煮的汤,就是这么好喝。可惜他人小肚子小,最后只能塞下一只野菜油渣包了。   看着海塞胡塞的,顶着个鼓鼓青蛙肚还一脸美滋滋把阿爷当柱子靠的亲弟弟,沈默移开了眼,看向边上克制乖巧,正帮着他收碗筷的两个妹妹。   果然还是妹妹们更可爱!   洗完碗,把大肚罐洗刷好,又慢腾腾洗漱好的沈阿爷,汲拉着拖鞋,在默娃门口贴着耳朵听了会儿,没闹,那就应该是睡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家默娃从小就是有主见的,豆大点孩子就会绷着小脸奶声奶气的跟阿爷撒娇要自己住了。比起队里的娃,玩的好的你去我家滚一滚,我去你家闹一晚。他们家默娃就不一样,甭管别人家怎么叫,天黑了他自个就回自个儿家,其他家小娃哭着喊着闹着要来家里耍,他楞是理都不理。   虽然小,但是亦是个讲究人。   知道几个孩子要来,沈阿爷他们早早都给准备了房间。乡下地方嘛,虽然穷慌慌的,比不了城里,但是起屋子的地还是尽够的。何况当初修这房子的时候,也想着自家四个孩子,以后孩子成家可不得要有孙子外孙,正好手里攒了些钱,干脆就往大的修。   别说四个孩子,就是七八个也住的下。   只是那想到,如今除了大女儿,其他孩子都在外面成家立业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挺好的呀。   沈阿爷叹着,回了神又想着这小孙子一来,小鸡崽跟鸡妈妈一样,黏着默娃,跟前跟后,最后还要跟人一起睡。不过小孙子到底有几分缠功,不嚎不闹就是委屈巴巴哒哒哒的跟着,最后竟闹的默娃没把人撵走。   啊呀,到底还是个心软的娃娃崽呀。   沈阿爷感叹着慢悠悠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这不躺下没多久,沈阿奶也回来了。   “睡下了?”   “嗯,不睡下我能放心回来。”沈阿奶怼人道,虽然两个孩子说不用人陪,但是沈阿奶到底不放心,在守了一会儿,中间两丫头都有惊悸,她拍着背哄着两孩子,听着小声冒出来的支言片语,等人睡熟了,才皱着眉回来的。   一坐就坐这么久的火车子,那能不累,按道理这个年纪的小娃娃,哪个睡的不跟小猪仔一样。但是.....   越想越觉的不对头的沈阿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老头子,老头子....”   “嗯?”迷迷糊糊的沈老头。   “你说你这个老头子咋这么没心没肺的。”沈阿奶气的一巴掌给人拍背上。沈阿爷只觉委屈的不行,这老婆子越来越没天理了,自己还没回来,她就跟忘记家里少了个人一样,带着孩子们开饭了。等他安置好大黑回来,孩子们都吃的差不多了。   只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还把碗洗了,锅洗了,厨房收拾了。   就这样了,老婆子竟然还说他。   沈阿奶可不知道这会儿沈阿爷的委屈,只把刚两个孙女惊悸可怜小模样说了,便气道:“老三突然把三孩子送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么三小孩子,也就他放心,也狠的下心丢给别人送回来。好吧,你说你托人送回来就送回来吧。但是什么情况好歹给我们这些当父母,当阿爷阿奶的说一声呀。   默娃,我们带回来,转眼一晃十来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看看老三这夫妻,钱票到时按寄,老三写个信吧,翻来覆去就那两三句板正正训人的话。   还有老三媳妇,到底怎么想的。知道她忙,但是再忙,老三好歹还回来两趟看过孩子,她呢,一次都没来过。默娃就不说了,没照顾过没感情也是有的。但是其他这三个从小可是跟在她身边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当妈的能同意把三孩子送走。”   “别气,别气。老三这兔崽子,真是越活越回去。糊涂蛋一个。”沈老头听着孙女夜里惊悸睡不踏实,脸上就一紧,现在见自家老婆子越说越气,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是怕老婆子气出好歹来,忙骂着儿子劝道:“你也别急,别急。真要知道,老三指望不上。明天我们直接问三孩子就是了,我看三孩子知事着呢。   不管什么事,一家人坐在一起,摊开一说,难不难都能想法子解决的。藏着掖着,反而容易心里留疮。”   “行,就这么办。”   心底有了数,两人这才放下半颗心歇下了。   ........   那想第二日,天微亮,一道悲愤带着绝望的哭声划破静谧,一大家子人都被惊醒了过来。   沈阿爷沈阿奶心里一跳,披着衣服就奔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鞋都没来的急穿的沈姝和沈婵两姐妹。   就看沈默阴着一张脸,单手提溜着坠在半空中埋着头不敢看人,哭哭唧唧的沈安出来了。 第12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沈默只想回到昨晚,说什么也不会心软。看人小,又仰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实在有几分可怜,就答应领他一起睡了。   那知道这个小崽子竟然会尿床。   他们大队也有不少孩子六七岁了,偶尔还会尿床,没少被家里老娘揪着耳朵吼的震天响,隔得老远大家都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有这样险恶的遭遇。   即便某人的小鸟雀一开始放水,他就惊醒了,但是就那么片刻的愣神,大水就迅速将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一床的被褥床单给漫溉席卷了。   头皮发麻的沈默还没说什么,就见后知后觉哼唧两声的小家伙醒了,然后.....哇的一声坐在一摊子湿哒哒中凄厉的嚎哭起来了。   到底是谁更委屈呀!   感受着带着湿意黏哒哒贴在腰间的棉褂子,沈默什么都不想说了,黑着脸把人一放。   越过阿爷阿奶他们,拿了盆和毛巾,在门外的大水缸里哗哗哗的舀了几大瓢水,伸手就想脱了上衣擦身上,但是还是抿了抿唇,停了放在衣摆上的手,抬起盆往厨房去。   “尿床精。”沈婵一点点蹭到小弟边上,瞪了眼人,深恨他不争气,要是阿哥愿意带她睡,她才不会这样,她和大姐可是三岁后就没尿过床了。   但是到底是自家弟弟,看他哭的那么惨,还有阿哥眉头紧皱,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沈婵心底害怕。   她偷偷的看了眼阿奶阿爷,见他们没有露出厌烦和不耐,甚至嘴角还有几分笑意,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小心的捏了捏小弟的手。   “二姐...”小沈安很难过,又委屈又害怕,他...他也不想的,明明只是做了个上厕所的梦,怎么就突然尿床了。   这下大哥可不讨厌死他了。   抿着嘴走过来的沈姝,摸了摸弟弟的头,低声道:“没事的。”   她知道弟弟很喜欢,很喜欢他们这个大哥。就像以前弟弟也很喜欢顾念徽一样,那时候他刚被接回来,路都还走不稳当,就喜欢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跟前跟后。   沙滩上捡了个八爪鱼,臭螃蟹,烂贝壳都要喜滋滋的拿回来送人,时常把边上的林妙儿吓的哭鼻子,可没少被训斥,但是下次依然故我。   不过比起爱流鼻涕,每天浑身都是泥的邋遢弟弟,顾念徽更喜欢林妙儿。其实也很正常,就连她也更喜欢妹妹一些。   至于后来...   大概实在是这家伙太讨人嫌了,时不时就把林妙儿吓哭,顾忌着林妙儿身体,顾念徽少不得领着林妙儿,避开这家伙。   一次次后.....   流着鼻涕的人就盯上了沈姝沈婵。   开始,她和沈婵也跟本不搭理这家伙。那时候小小的她们已经和林妙儿不对付了,或者说是她自个对林妙儿看不顺眼,凭什么她们总要让着这个林妙儿,明明她们才是爸妈亲生的....   至于新来的弟弟,想到那些婶子大娘们私下说的话。   “沈团长家这小子养的够皮实,和老沈挺像的,不然老给别人家养孩子也不是个事呀....”   “是呀,一直没个男娃,实在不是个事。”   “别瞎说,沈副局家上面还有个老大的...”   “是有这么一会事的,不过呀,听说身体不好,这些年都老家养着,悬乎着呢。”   “别说了,别说了。幸好这还有个小儿子。”   “是呀,总算没断了根。”   ........   什么男娃比女娃金贵,所以,那时候沈姝心底是介怀的,她不喜欢这个弟弟的,何况他还加入了敌方队营。   就这样一家子五个小孩,分成了三个阵营。   直到有一次,沈姝看到沈安被一个比大的小孩当马骑,那家伙手上还拿着根树枝充当马鞭,时不时的给人抽上几下,再看沈安这个没出息的,只知道摸着眼泪往前爬,一点都不敢反抗,边上还有几个小兔崽子围着哈哈哈的笑。   沈姝只觉的火冒三丈,现在她总算知道这家伙脸上,身上划拉出来伤痕是这么来的。   这是和人玩耍,还是给人耍着玩。   当下沈姝领着沈婵,还有自家一众多小弟呼啦啦冲了过去,把人狠狠收拾了一顿。敢这么欺负她家的人,真是不把她沈老大放在眼里。   至此之后,沈姝一直都是沈安眼里最称职的大姐,至于沈婵,更是打一出生就是如此。   但是反过来,其实,两个小的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方式一直保护着照顾着她。   因为她,如今他们一起被送离了家。   所以,沈姝不希望小沈安不要被阿哥讨厌,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阿哥。说完沈姝绷着严肃的小脸,追着沈默而去。   她骨子里似乎天然有这样的一份责任感,而且一直做的很好。   沈阿爷沈阿奶看着还愣神的沈婵,小沈安,推推人,笑着伸手朝沈姝跑去的方向点了点。自家乖孙他们知道,虽然生气,但那里会为了这么点事情恼怒。   这不还记得烧热水嘛。   反应过来的沈婵眼睛一亮,机灵的拉着小弟也忙跟上。   老沈家如今的院子,整体呈一个凹字型,正面一排正房,前后院,东西厢,大大小小连堂厅,住房,加灶台厨房足有十二间屋,也正是这样,沈阿爷才会有底气说一家子孙辈都来也住的下。   正厅的左边便是厨房,大约是因为曾经沈阿爷阿奶是做吃食生意的,沈家的厨房不仅大,而且格外规整。一间厨房中间用晒干的秸秆编制的门帘隔成两半,里面摆着装米粮,酱菜的大缸小缸,还有个放碗筷锅的橱柜。   外面则被用做灶间,除了一字排开的三眼灶台外,边上高墙上敲着一排长钉,上面挨个挂着一串串晒干的红辣椒,大蒜等,视线往边上溜溜,右边靠墙摆了张实木的长桌子,上面整齐的码着不少白瓷带盖的碗罐,大圆粘板,菜刀等东西。   沈姝过来的时候,沈默正好把火点了起,烧上水。如今虽然入了夏,但是山里的早晨,空气中还是带着寒的。他到是可以捡着冷水擦洗,但是小屁孩却是不行的。   做好这些的沈默,一转身便被郑重其事的沈姝的给拦住了。   “我会洗衣服,洗被单,洗的特别干净。”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抛出了筹码。   “所以呢?”沈默挑眉问道,虽然他大概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   “我把它们洗干净,你能不能别生弟弟的气。他不是故意的。”沈姝气弱了些,但还是指着沈默的衣服,继续道:“他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讨厌他,小姑娘昂着头倔强的看着他。   “嗯。”沈默心头涩涩的,认同的点头。   他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不然昨天就不会一个心软让小屁孩和自己睡了。   说来也奇怪,他自来就挺讨小孩子喜欢的。那怕以往在澹台宗,他名声烂成那样子,刚入仙门的小孩子也很喜欢他。   一下了学就偷偷飞奔到他那青鸾院来找他玩,他那时候实在太寂寞了,一点也不嫌那群萝卜头烦人,今天带着他们偷溜到灵兽院去偷拔浮空鸟的羽毛,织上一小块浮毛毯飘在白云上睡觉;明天就领着人去堵低阶火焰兔子窝,最后一圈小水箭小火球甩完,小短腿们一个个脸上又是灰又是泥的,再烤上唯一的一只战利品,有时候一群人每人一口肉可能也分不到,但是却足够欢喜一整天了。   管教他们的教习师傅,抓一次罚一次,就怕沈默耽误,教坏了他们澹台宗的小仙苗们,但是结果还是屡禁不止,所以每次看到沈默可没少阴阳怪气。   不过沈默看着他头上补一茬掉一茬的头发,也懒得和他计较了。   毕竟当了修士还无法根治秃顶,也是怪挺心酸的呀。   只是后来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也自然而然地走远了。   沈默收回神,摸着下巴故意逗人道;“那除了洗干净它们,你还能干什么?”   “尿床而已,最多给你洗床套和衣服,多了可不行了。”沈姝一下子警惕起来,她又不傻,免费给人当地主家的长工。两眼锋利的盯着沈默,小眉毛一竖,虚张声势喊道。   喊完小手紧张的捏着袖子,偷偷的观察着沈默。   沈默一下子笑了,他现在真的又更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便宜妹妹。   “哎呀,没傻,还挺聪明的嘛。记住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情况可都要像今天一样,不能仍人予取予求呀。   不过...”沈默拖长声音,见小姑娘虽然紧张却一直努力和他对视的模样,才继续道:“不过不用你来洗,又不是你尿的床。是我自己答应带那个尿床精一起睡的。现在这样子,哎,当然是我和那个尿床精一起来洗咯。”   “我才不是尿床精!”被二姐拉着跑过来的小沈安,再也憋不住了,喊道。   在沈默这里可没有什么不和小孩子计较,这不转头挑眉看向小屁孩,冷呵一声:“那是谁尿的床?”   不知道为什么,这刻沈安知道阿哥虽然生气,但又没有那么生气,所以他大声申述道:“我三岁之后就没尿过床了,这是第一次。”神色还带着骄傲。   “哦,意思是你还想尿第二次,第三次...”这又什么可骄傲的,沈默无语道。   “才不是呢。”   “尿床精!”   “大哥,你怎么这样呀~”   等沈默打了热水领着人回房间,自己擦洗了换好衣服不说,又把小家伙放盆里好好上下洗涮了一边,这才提溜出来放在地上,塞了块毛巾给他,让他自己擦擦。   那想就这么给人找衣服一会儿的功夫,这小屁孩就来劲了,身体也不擦,光着身·子就在那使劲晃,水珠四处飞溅,小雀鸟也跟着摇。   感受到飞溅到脸上的水珠,沈默咬牙启齿:“沈~安。”你是狗吗?   “嘎嘎嘎嘎嘎。阿哥,好好玩呀。”   不,不是狗,现在变成鸭子了。再也忍不住的沈默,上前朝着某人小屁股啪啪啪就赏了几个大巴掌,好玩你个大头鬼呀。   看着委屈巴巴,终于肯老实穿衣服的小屁孩,沈默这才舒了口气,转头掀开被子,褥子湿哒哒的中招了一大半,还有被子上不少地方都沾了尿液。   说实话这一分钟沈默真想来个清洁术,方便又快捷,但是到底不想惹麻烦,最后还是忍了,埋头全拆了下来。   “傻站着干什么,走了,干活去了。”说完,沈默抱着一堆脏被套往外走。   这一下小沈安跟打了鸡血似的,“昂~~得令!这就来。”哒哒哒的迈着小短腿跟上。   看着沈默他们抱着一堆东西出来,沈姝,沈婵正好洗漱完,忙道:“大哥,我们来帮忙。”   “来吧。”想干活呀,那还不简单。   沈默捡了个小凳子大马金刀的往院子里一坐,使唤起人来一点也不客气。   “老二,来,给阿哥盆里舀几瓢水。”   “老三,去屋里拿块肥皂来。”   沈姝和沈婵楞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小沈安就殷勤的不行,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了过,“大哥,我来我来。”说着就要去拿水瓢舀水,一转头人就郁闷了。   人还没那水缸高,怎么舀水呀。   回神的老二沈姝矜持的从沈安手里拿过水瓢,她个子虽也没比水缸高多少,但水正满着她能舀到。   作为老三的沈婵,也快步进屋找肥皂去了,虽然她不知道东西在那,但是她可以问阿爷阿奶呀。   “哎~大哥我还没用鸭—”   “行了,挺没用的。”沈默看了眼小屁孩,捡出他的裤衩子,还有小背心,扔过去道:“既然知道自己现在没用,还不快点变得有用。呢,把你自己的衣服先洗了。”   “是。”小家伙敬了个礼,瞬间生龙活虎。“阿哥,等我洗完自己的,就给阿哥洗。”这会儿美滋滋的畅享道。   “哦,我谢谢你呢。”   “应该的,应该的。不用谢,嘿嘿~”完全没听出自家阿哥语气敷衍的某人,转头抬着自己小盆子,对着自家阿姐讨好的道:“大姐,帮我舀两瓢水嘛。”   就一床被套外加一身衣服的量,本来就没多少,再加上边上还有沈姝沈婵两眼巴巴的等着帮忙,沈默刷刷刷洗,她两就配合着拧干,就挂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草绳上,而草绳子两端各系在一左一右两根大树的主干上。   “阿哥,这颗好像是枇杷树,都挂果了。但是另一颗是什么树呀?”沈婵一边配合着和姐姐一左一右拧床单,一边看着两边的果树,好奇的朝正在洗衣服的阿哥问道。昨天他们来的晚,竟没有发现门口有两颗挂果的树。   听到这话的小沈安停下嘿咻嘿咻洗衣服的动作,抬头一看,惊呼出声,“哇~,真的是枇杷呀,好多呀。”   他们在军区的时候,每年七八月也没少吃,想到枇杷的清甜,小家伙咽了咽口水。   “嗯,左边是枇杷树,右边是杨梅树。你们来的正好,有口福。等会儿洗完衣服,我给你们摘枇杷吃,等吃完枇杷正好接着吃杨梅。   我们这颗杨梅挂果晚,但甜的很。看那一个个小小的青果子,再过段时间一个个长得又大又红,一口咬下去酸甜酸甜。馋它们的人可多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这些年的灵气可不是白喂的。   “真的吗?”听阿哥这么一说,小沈安衣服也不洗了,抬头去看那杨梅树上的青果子,越想越馋。   沈默翻了个白眼道:“假的。”   “阿哥~”小家伙拖着长长的尾音,站起来跑到沈默背后,趴在人背上,像个癞皮狗一样,滚来滚去。   沈默不动如山,也懒的管他,而是像想到什么一样,随意的问道:“对了,你们干了什么,还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把你们送回来了?”   瞬间在他背上打滚的人僵住了,再开一下子垂下眼,低下头的两个小姑娘。   哦,那就是第一种了。   “怎么?和人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27 07:29:44~2022-08-29 02: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师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吃饭了。”   正一片沉寂的时候,屋里就传来沈阿爷喊吃饭的声音。   “就来—”沈默转头应了声,三下五除二就把盆里最后自个儿一身衣服麻利清洗了,没再让两丫头帮忙,自己拧干,抖了抖挂了起来。被褥床单这些还好,但是夜里贴身穿的褂子和裤子,还是自己来的好。那怕曾经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沈默也会不好意思的。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瞥了眼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着摸回去,老实模样坐着哼哧哼哧洗衣服的小沈安,小爪子抓着小块衣摆呆愣愣的搓了半天也不见换地儿。   在这样子下去等会儿少不得要见一个洞。   这地界的衣服就是寻常棉麻做的,用料可不是什么刀枪水火不侵的天蚕火云布...而且就是寻常棉麻也不好买呢,除了钱外,买东西还得搭上票。   肉票、棉花票、布票、粮票、红糖票、点心票、工业票、....   而这些票,城里凡是有户头的,每月上面都会按照家里人口发放一定量的各种票证,若是一份正式工的工人,那就更加吃香了,单位不仅发工资,也会贴补着发些市面上没有工业票等。   相对乡下守着队里公家地赚公分的人家就难多了,若是遇到年景好,老天爷赏饭吃,一大家子辛辛苦苦甩着汗珠子在地里死命干,一年下来也能勉强混个七八分饱。但是若是遇到点缺水涝天,或是家里谁病了,累到最后肚子半分饱混不上就算了,反还欠上队里一屁股债。   所以,乡下的人家梦里谁不盼着自家孩子有一天能进城,当工人。离了地里的泥,坐在干净车间体面松快些把工做,每个月不仅赚工钱,还能得上不少各种票。   对于什么所谓的城里人,当工人,住楼房的生活,沈默没什么太多的向往,甚至敬谢不敏。比起城里人的日子,他的更喜欢乡下平方大院子,靠近大山里自在的生活。   他也曾好奇过乡亲们向往不已的工厂,还有他们口里那些不用人操作,不吃不喝,一开动就哗啦啦完往外吐布料,神奇无比且比牛还勤恳划算的机械。听着可不就是那些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炼器师们做的灵器嘛。   原还以为此间还有同道中人,那知道兴冲冲夜探之后才发现,此械非彼器。虽然前世沈默在炼器上完全是十窍通了九窍,俗称一窍不通,但是到底活的时间长些,鉴别眼力还是有的。   工厂的机械虽和曾经的炼器师制作的灵器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两者本质上又有着完全的不同。大概这就是这个世界所说的“科技”了吧。   一提到这两个字,再想到那一本本垫箱底的初中课本,物理力学,数学物理合集.....   那怕是曾经活了上千年的沈默还是想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他从来不是什么天纵之才,不过只是天生神识强大,因此生来过目不忘,读起书来占了不少便宜。在一众灰不溜就的小萝卜头里难免显眼了点,有幸得了学校不少老师们的青眼,下课了就喜欢逮着他给他开小灶,总想着把他培养成一个新时代有为青年为国效力。   可惜.....还没等他们发现自己看走眼了,学校就陷入了混乱。   哎,想到停课时处境就不乐观的老师,背着人偷偷抱了一摞书出来搓着手忐忑着给他,还害怕他拒绝的样子。   只是他到底是要辜负老师这片诚挚的用心了。千年后转变时空,再次重新寻回的道心,那怕处在这片末法天地,他还是想继续走下去。   遥远的前路暂时不说了,还是着眼于眼前吧。不管是那条“道”,都不能让沈默无中生有,直接变出各种物资来。当下直接从小屁孩手里接过衣服来,唰唰刷两三下清洗好,拧干挂起来。   不然任他这么搓下去,真破了坏了,打上补丁也没什么,但是疼孩子的阿奶少不得又要惦记着怎么想法子换些棉布回来给小屁孩做衣服了。   养孩子端看你怎么想,在有的人家不过多双筷子的事,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但是在沈阿奶沈阿爷看来却不是这样的。他们虽没读过什么书,却知道养孩子不仅要让他填饱肚子,还得“教”孩子。   这种“教”不是只给孩子讲讲道理就成了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多注意,给的孩子养“气”,就算日子不好,衣服上补丁摞补丁,但是要么花些心思补出花样来,要么清洗的干干净净,教着孩子穿的整整齐齐,楞要比旁人家多一分精神和体面。   从小被他们养在身边的沈默就是如此,沈默自打能吃饭食开始,两老每天就变着法子给沈默做各种好吃的。大清早去山里水潭里放笼子,下午一下工便去山上晃悠,那里酸酸甜甜的野果要熟透了,正好摘回家给自家乖孙吃,他们门清。   沈默大点能走路了,害怕孩子天天呆在队里这一亩三分地,没个见识,凡是去县城就把沈默带上,有时候那怕绕路,也会带孩子去见见公社广场上的大钟,火车站里驶进站台的火车.....   衣服更是这样,便宜爹寄回来旧军装改小,麻线掺和着棉线编制的布匹,费心染上颜色,裁剪成上褂下裤的唐装,攒上大半年的帆布,模仿着城里工人的穿的工装做成小工装。   可以说,沈默一直以来都是青山大队公认走在时尚最前端,且最亮的崽。即便是城里的娃娃崽也找不出几个能和他媲美的。   名声远扬,每次方圆十里凡有点条件的新人结婚,都会特意跑来请人做滚床童子。为了赚点钱,这一滚滚到了超大龄八岁。最后沈默说什么都不答应了,不管在给他塞多少红包票票,人家才遗憾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为此,青山大队老骄傲了。   每个月亲爹那边倒是会按时寄钱寄粮回来帮补。但是那边也有几个家的孩子要养活。而且乡下地方即便寄钱过来能用的也有限,至于那每个月五斤粗粮粮票五斤细粮粮票,半斤油票一斤肉票,还有过上一年半载还有几张其他的票。   咋一听是不少了,沈默年纪小的时候,养活他一个是够了,但是人是会长大的。那边给的钱数目到是增加了,但是其他的这么多年一晃还是老样子。   也幸好随着沈默大些,深山老谭,随便都能摸到不少东西,一家两老一小生活质量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不少。   那怕现在多了三张嘴,对沈默也说算不了什么。只是阿爷阿奶年纪到底大了,他想他们活的长久些,少为孩子,还有眼前这三个小只伤神。   所以.........   “走吧,边吃边说。”沈默把水往门口石板下的水沟里一倒,捡起两盆一摞,往门廊边上一放,看了眼那只贼头贼脑,胆子贼大,又来偷果子的灰毛鸟,冷哼一声,当初它刚从蛋壳里出来不久,就被自家鸟妈嫌弃推下树,要不是阿爷把它捡回来,用心照顾,一条小命早就没了。   结果呢,才长大点阿爷给它在屋檐下搭的窝不要了,也要跟着一群鸟乌拉拉的跑了,害的阿爷失落了好些天。   有本事离家,就有本事别每天都回来偷吃他们家的果子呀。   不过这会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懒的搭理这只灰毛鸟。但是还是没忍住添了句:“吃完饭我在给你们摘枇杷。”就朝前往屋里走了。好似没看到三个小的满脸沉重的样子。   这个时候,沈姝沈婵,就连最小的沈安那还有心情想什么果子呀。   看着魔煞星转头进了屋,原本贼头贼脑的灰毛鸟,这才放下鸟心,嘘了声,复而得意的大摇大摆的朝着它早已看中的果子飞去,兴奋的叽叽喳喳的琢了起来,等到吃饱喝足,这才用上吃奶的劲叼着小根枝丫一歪一斜的往外飞去。   而那小根枝丫上挂着两颗乒乓球大小熟透了黄澄澄的枇杷果。   不想,一出了院子,就被外面藏在树上眼巴巴闻着果香的鸟儿们乌拉拉围了上来,一阵惨叫,等了半天浑身鸟毛凌乱的灰毛鸟才叼着半颗枇杷果继续哀哀切切的往远处飞去。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一碗碗热腾腾的小米红薯粥,中间铺着油纸的篮子里则整齐的码着一片片泛着焦香蛋香的馒头片,沈阿爷一见他们进来,就笑着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吃什么,一边挨个给他们发了筷子。   三个小的接过筷子,一个都不敢坐,都低着头小手捏着筷子都要把手指头搅烂了。闻着空气中霸道的香味,小沈安没忍住偷偷抬头瞥了眼那一块块焦黄裹着蛋液炸出来的馒头片,咽了咽口水,但是还是没有坐下。   沈阿奶正好笑着从厨房里端着小碟凉拌黄瓜腌青椒出来,看到这副样子,便用眼神示意自家乖孙子,这是怎么了。   沈默同样用眼神回道,看我的。   然后转头看向三小个,问道:“输了,还是打赢了?”说完又似突然明白了样,笑了出声,“哦,看这被送回来可怜小模样,那就应该是打赢了。把人打伤着了,来给阿哥说说。”   话音刚落,沈默便把一个个僵硬的小人提溜起来放条凳上。   感受到氛围一松,给三分颜色就会开染坊的小沈安,看了眼阿哥,鼓起勇气喊道:“大姐,不是故意的。”   沈姝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太生气了,推了林妙一把,她的头砸在礁石上,她当场就昏了,留了好多好多血,我差点杀人了。”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藏着恐惧,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差点害死人也是事实。   说完,小小的一个人头低的更低了,仿佛在接受审判的罪徒。   听她说完,沈婵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前所未有的大声道:“阿姐,已经知道错了,是林妙故意先招惹人的,阿姐就是太气了,推了林妙一把,没想到会...而且阿姐还被...”那天的妈妈太恐怖了,她...那么那么用力,阿姐嘴角出血了。后来阿姐还发烧了,当时他们好害怕,但是因为做错了事,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他们甚至连话都不敢说。   低着头和她坐在一起的沈姝轻轻的捏了捏沈婵的小手。沈婵到底把还没说出来的话咽了下来,小心地观望着沈默,阿奶她们的表情。   听着“差点”两个字,沈默心就放下了,不管怎么样,人没事这事就总能解决。   “知道错,会害怕,就不坏。”肯定的结了话,沈默又点名:“沈姝,抬头。有一点我要说你。”   刚缓了一口气的沈姝,一下子又提起劲来,抬起头看向自家大哥。其他两个小的也是同样一脸紧张的看着沈默。   “那个林妙,是不是比你弱,比你单薄。”林妙,他是知道的,算他表妹吧。如今林家那边没了人,被他这具身体的母亲养在身边。他记得好像沈格来信说过一嘴,也是个身子骨不好的。   听了这话,沈姝眼里的光暗淡了下,从小就是这样,林妙身子弱,所以他们都要让着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心底失落,但是沈姝还是抿着嘴实话道:“是,她从小身体就不好。”   “所以,高手只跟高手过招。我们打架也要挑对手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们对手的~懂吗?”   沈姝眼睛一下子亮了。“懂了。”   见小朋友心情好了些,沈默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我们选对手,就要选那种比我们高,比我们壮,比我们厉害的。这样打败他们,我们才更有成就感。哎呀,就是更高兴,而且也能更好的威慑到别人,叫人信服。   而且打架也是有技巧的,打人打什么位置,让人疼的哭爹喊娘,但又不会把人打坏,甚至还不会留下印子,让他们想告状也没法子。这些我都会,以后教你们。”   “哇,大哥~你好厉害,我也要学。”捧场王小沈安永不缺席,这会儿积极响应,眼里的全是星星,每一颗都充满崇拜。   “好。”沈姝重重的点了点头。以往她错了,林妙从来不是她的对手。除了比她白点,明明比她大,但是又没她高,又没她学习好,又没她能打架,又没她小弟多大....   沈默满意的继续传授知识道:“至于,那些比我们娇弱,那怕他们挑事,也别理他们,实在不经打呀,一个不注意伤着人破财已经很亏了,大家还追着你说你欺负人。哎,一言难尽,得不偿失呀。   不过,对付他们我有一招,特别管用。”   见三个小的都期待的看着他,沈默冷下脸,眼里是拉满的傲慢,微抬了下巴,眼睛蜻蜓点水瞥下人,轻蔑的收合下眼睑,转头。行云流水,有声胜无声,却足够蔑视以及高贵冷艳,俗称瞧不起人,不放在眼里。   倒吸一口气的三小只。   “怎么样,学会了吗?一根手指头都不碰他们,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只要能绷住,准能气的他们出血。”   彼此对视一眼,整齐划一的摇头,“没有。”要怎么把这个表情做的像大哥一样气人,他们还有的学。   看着三个小的脸上怪表情,沈阿奶忙道:“好了好了,先吃饭。”   “对呀,对呀。先尝尝阿爷炸的馒头片。”沈阿爷给三个小的各夹了一块,也不忘自家最重要的乖孙。看着几个小的用的喷香的模样,一边絮絮叨叨道:“大孙女像你们阿爹,我跟你们说悄悄说呀,你们阿爹小时候也皮着了,爱打架了。   有次差点把你们三柱叔鼻子都咬掉下来,当时也流了老多血。两个人吓的都不敢回家,躲到树桩子下面去,嗷嗷嗷哭的老惨了。一个害怕鼻子掉了娶不到媳妇,一个害怕把人家鼻子咬坏了赔不起钱。哈哈哈哈哈....   最后带去医院上了药包扎好,你们三柱叔才敢相信他鼻子不会掉。你们阿爹道了歉,还的赔了人家两快三毛钱的医药费。一个夏天都在外面抓知了猴,捞鱼,打兔子,晒成了个黑煤球,总算是筹足了钱。”   “是呀,那时候你们阿爹可真累惨了。对了,那个林妙,伤着那里,医生怎么说,花了多少医疗费呀?你们谁知道呀?”沈阿奶也笑咪咪的接话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智慧沈阿奶上线感谢在2022-08-29 02:58:21~2022-08-31 03: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ggplan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沈姝皱着小眉毛,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眼前一亮,但是随后又遢拉了眉。   “医生给缝了针,说要多注意休息,还要吃红枣,猪肝什么补血的。”她也知道这次林妙儿遭了大罪,她...她妈为了给林妙儿补身体没少费心思到处寻摸红枣还有猪肝。   但是,“医疗费多少?我...我不知道。”说道这里沈姝很是沮丧。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要是知道,她也可以想办法攒钱赔给林妙儿,以后,以后,她就不欠林妙儿什么了。   沈阿奶见孙女这样,心底却越发高兴。她就知道自家孙女是好的。做错事不怕,就怕的是推卸责任,不敢承担。阿弥陀佛,也幸好林家那小姑娘没出大事。念了声佛,沈阿奶正准备循循善诱。   就听到一道小嗓门低低的道:“我我知道,挂号费,加上治疗费一共加起来是十三块八毛钱。”她之前听过一耳朵,见众人视线一下子落到自己身上,沈婵有些紧张,怂哒哒的低下头,呜哇一口,咬下一大块馒头片,两腮鼓鼓,跟那后山竹林里胆小的竹鼠没有两样,那还有之前据理力争的样子。   不过短短一天罩面的功夫,但是沈家几人都看出了小丫头的性子,知道她这会儿不自在,便从善如流的移开了目光。   沈姝感谢的看了眼妹妹,在阿奶善意的目光下,一口气不停歇的道:“阿奶,我也要像爸爸一样自己赚钱赔医药费给林妙儿。”   “嗯,应该的。”沈阿奶看着一下子精神不少的孙女,心情极好的点点头,顺带着和人继续商量道:“除了医疗费,我们只怕还得添些钱,毕竟人流了血,少不了要吃些补血的好东西,这些都挺费钱的。你觉的怎么样?”   “好。”沈姝绷着小脸,慎重的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嘛。只是...沈姝开头看了眼笑容和蔼的阿奶,小心试探着道:“那,阿奶你看,我们添多少合适。”她只知道好东西贵,还难寻,但是却不知道它们多贵。   面对孙女的询问,沈阿奶琢磨了下才开口道:“那就再添十块吧,这样多的都有了。算上医疗费一共要赔.....”   “二十三快八毛。”沈婵巴掌大的脸,半张被面前大碗掩住,齐刘海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显得格外的大,下意识说完,这会儿就忐忑又渴望的悄悄打量着沈阿奶他们。   “对,算的又快又准。哎呀,我们家小丫头也是个聪明的。”沈阿奶这么一出声,沈阿爷忙跟着附和,“是呀,是呀,真聪明像她哥,以后家里算账又有人帮忙啦。”   沈默点头同意。   沈姝很骄傲,“嗯,小妹算数可厉害了。”说完,这才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就赔二十三块八毛钱。”   好大一笔钱呀,她要攒到什么时候。沈姝抱着碗很头疼,她似乎终于明白爸爸小的时候为什么哭着躲起来,不敢回家了。   不过...说过的话,就要做数。   “阿奶什么是知了猴,明天起我也去捞鱼,打兔子,赚钱。”沈姝捏着拳头急切的道。   边上偷偷捂着嘴笑过的沈婵忙道:“大姐,我和你一起。”阿姐终于又精神起来了,这里真好。   “还有我,还有我。”小沈安晃着小腿,喊道。深怕大家忘了他。   沈阿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好孩子呀。可惜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现在不比以前,鱼呀,兔子都是公家的,不能随意买卖。”沈阿奶这话一说完,三个小的有焉焉的了。   “不过,想赚钱嘛。你们可以跟着上工,还可以让你们阿哥教教你们,他本事可多了,是我们方圆十里最会赚钱,也最有钱的孩子。”笑眯眯的沈阿奶又道。可不是嘛,方圆十里,或者百里,谁有她家乖孙这么能干。从小就凭着自己,靠着当人家的滚床童子就开始赚钱,生意那个火热呀。   后来稍微大些,就能给队里面的牛羊看病。到如今队里有人咳嗽,老胳膊老腿疼,他也能帮着看。不过是因为从小吃药,跟着老蛇头看着看着,随便这么一学,就把人家足足十成的本事给学了。现在在队里自建的卫生所里干活,每天即便不下地,也能拿十个公分。   这可是他们整个大队都服气的,想到这里沈阿奶如何能不骄傲。   “哇。”三个人一下子齐刷刷的看向自家大哥。   又会讲故事,又会赚钱,又超有钱的大哥呀,崇拜羡慕。   “嗯。想学以后教你们。”说完,见边上阿爷一脸跃跃欲试,兴致昂扬的模样,沈默忙又道:“二十三块八毛可不是小数目,一时半会只怕很攒够。要不,我先借你,你先的把人钱赔了,至于我的,你在慢慢攒钱还?”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借着这,一来帮一把自家这个便宜妹妹,二来也阻了要接话茬的阿爷。   阿爷夸他,他怎么会不好意思,而且他本来就聪明能干。只是阿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关注点总在他小时候当人家滚床童子作揖打滚如何漂亮如何可爱上。   想到这些年每逢新年,下到一岁多点路都走不稳,上到八岁手下已经有了一批小弟雄赳赳气扬扬的孩子上门领糖果时,总喜欢悄悄的向他讨上几分如何可爱作揖,如何把滚打的漂亮......   别看他们人小,但是赚钱的心一样火热呀。有了钱他们吃糖也能吃一口,买两颗,不买十颗,丢是不可能丢的,另外的藏起来慢慢吃。   往事不堪回首,此事还是快快打住吧。   “好。”这次沈姝毫不犹豫,是先欠着林妙,还是欠着自家大哥,两者之间当然选着后者了。大事一解决,沈姝心底那摸阴影消除了大半,只觉的手里本来就香脆的馒头片更加香脆了。   .......   吃完早饭,沈默从自己房间钱匣子里点出二十三块八毛,递给沈姝。小丫头接过钱,学着大人模样,严肃的数了一遍,点点头“二十三块八毛。”   说完,转手递给边上同样绷着小脸的沈婵,脸色严肃的又点了一遍:“二十三块八毛。没错。”转手就递回给自家阿姐。   边上眼巴巴兴奋等着数钱的小沈安,一脸难以置信,阿姐她们怎么可以这样,还有他呢。他还没数呢。好气但是这么重大的时刻,又舍不得走。   这个时候沈姝也顾不上自家小弟了,只见她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绷着严肃不能再严肃的小脸,点点头,拿出准备好的小铅笔和印着大大田字格的纸,颤着手认真一笔一划的写下人生第一张巨款欠条。   就这样沈默抽了抽嘴角,收下了一份打着圈圈叉叉的欠条,就看着拿着钱的三小只兴奋的喊着阿奶阿爷往厨房跑去。   .......   “阿奶,你下次寄信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帮我把这个钱一起寄过去给林妙,就说是我赔她的医疗费,还有对不起。”   “好呀,正好阿奶等会儿就要给你们爸妈写信,你们还有什么话要给带的吗?”   沉默片刻,“没有了,阿奶。”   “那好,明儿阿奶就让你们阿爷把它寄出去。”   “谢谢阿奶阿爷。”   远远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沈默摇摇头,阿奶心底只怕还是难受的吧,但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强求不来。   比如父母缘浅。   沈默仔细的把欠条放好,拿了个筐转头对着屋里一喊:“走了,摘枇杷了。”这树上的枇杷果大部分已经挂黄了,要不是他在这里震慑着,早被闻着味的山雀蛇蚁可祸祸了。   今儿干脆全摘了,大伯家送一份,大姑家一份。其他的人家都不送了。这时代那一大家子人吃点菜蔬不盯着自家门口子的三分地,不是逢年过节有喜,可没那家大方的揪着自家菜蔬果子送人的。   特别是沈家这两颗果树每年挂果,那滋味,县里供销社可是还特地跑来收购。谁家实在馋不住,就提点东西上门换上些,但也没谁脸大,上门讨要的。今年他也不打算给供销社了,送完人,剩下些自家吃新鲜的,其余全做成糖水罐头存起来慢慢吃。   一听这话,屋里三个小的那里还耐的住,特别沈阿奶大手一挥,就呼啦啦的往外跑了。   沈默见他们出来,就领着他们拿了墙边的高竹竿勾着树枝拉弯,好让他们也能摘到果子。等每个都摘了几个,沈默这才不在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拿着竹竿摘着玩,自己把筐挂在腰上,一个助跑,起跳,中间脚尖轻轻点了下树干,转眼人便已经站在树上了。   三小只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沈默,他们阿哥咋就这么厉害。   站在树上的沈默扬了扬下巴,开始手脚麻利的摘起枇杷来,要不是怕吓着别人,他连点树干借力都用不着。   透着浓郁果香的枇杷树下,三小也在努力摘着枇杷。   屋内厨房里,知道来龙去脉的沈阿奶长叹了口气,便翻找起自家的存货。   一袋红枣,一袋子小米,还有一大块熏干的腊肉,想了想又添了两只熏兔子进去。“明天,你的去寄信的时候把这些也带上,姝丫头的是姝丫头的,这些算我们沈家的一份心意。”伤着的人是林家留下的那点子血脉,她少不得慎重些,备上重礼赔罪。   他们这边该做的必然做到九成九,以后别人也别想揪着这点事,拿捏着孙女。   当初儿媳妇要收养娘家侄女,他们一家子都是赞同的。这些年,知道那孩子也是身子骨不好的,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落下。   不说他们本就是姻亲,当初林家可是泸上名门,不嫌弃他家老三这个穷当兵的,把自家爱女嫁给他。   后来林家哥儿更是在边界动乱中救了他们老三一命。要不然,如今他们老三坟头的草只怕都要齐三尺高了。   而林家哥儿自己,重伤病危,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在病床上一躺便是大半年,好了之后身子到底不比以往,只能转业回地方。但是人一句怨言也没有,对着他们家老三还是和以往一样,跟亲兄弟一般。   亲家也是如此,对着他们老三没有迁怒怨怼,原来如何之后也是如何。   也是因着这,儿媳妇得了消息受惊早产生了乖孙,不愿养,也没精神养,他们一句怨言也没有,等伺候儿媳妇月子,又守着林家哥儿缓转过来,这才抱着孩子回的老家。   那想到眼见着日子一日见一日平顺,突的一股妖风刮起。   泸上名门的林家更是首当其冲,林家哥儿那么烈性的人,媳妇被辱自杀,他自己报了仇也跟着了断了。   只留下一个年幼路都走不大稳当的孩童,还有两个大受打击的苦苦撑着老人,一等女儿回来交待完后事便走了。   沈家的大恩他们一直记得,只是沈阿爷沈阿奶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晚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也太让人心痛了。   所以,对着这个儿媳,他们两老口那怕偶尔有点埋怨,但是那也是私下偷偷说道两句,平常不管是当着乖孙的面,还是外人,永远都是好的。   这次的事孙女是有错,伤的还是林家小姑娘,儿媳妇心里不爽快也是有的,但是当人父母的,孩子做错了事,不教孩子,反而把孩子这么往老家一扔。哪有这样办事的,看看把孩子唬成这样,到底伤着了。   就是心疼自家侄女,更不能这样办事了。毕竟林家那边如今只留下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苗苗,以后什么事情不要帮把手的姐妹了。恩情是恩情,总有用完的那天,但是从小长大的亲姐妹一样的感情,却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   看自家老婆子这样,沈阿爷给人顺顺背,也跟着在心底叹口气,虽然有时候也来气,但是只要一想到老亲家,还有林家哥儿,他们便不好在说什么了。何况这次到底自家这边不占理。   既然几个孩子儿媳顾不过来,大不了他们两个老的多费点心就是了,这也是没有缘法的。   而就在这是,院子里响起一道妇人欢喜的声音。   “啊呀,我来的正是时候,默哥摘枇杷呢。这三个应该就是我那没见过面的侄子侄女啦。来叫大姑,大姑给你们糖吃。”   只见一个穿着身打着补丁的深蓝色上衣下裤,踩着草鞋的妇女走了进来,衣服虽然陈旧,但是浆洗的很干净,一头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温和带着鱼尾巴的双眼,说着话一笑格外可亲。   她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高大男孩子,一路牵着人衣袖,很乖,但是难免显出几分异样。这会儿一听这话,三小只还没说话,他就抬头开口了:“大姑。”一双眼睛,眉梢眼角全是稚气和纯真。说完朝人憨憨的一摊手。   温和的妇人气的,没忍住给了他一个排头,“瞎喊什么,我是你娘。有糖也是给弟弟妹妹的,没你的份。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糖。”说完做势就要再打。   唬的这大孩子抱着头,忙喊着“默哥,默哥...”往树下跑,他娘又要打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31 03:26:47~2022-09-02 21:1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a 30瓶;鱼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你呀,就知道默哥,默哥。说了多少遍了,那是你弟。你才是当哥的人,憨子。一点也不知道羞。”这话沈杏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她三十岁了才又得了这孩子,即便后来发现孩子不同常人,如今十六岁的大高个了,永远似个六岁孩童一般。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们两口子心里却是疼的慌的。   沈默站在树上出声招呼道, “大姑来了,快屋里坐,阿奶阿爷这会儿只怕正在厨房忙着呢。”手上动作不停,将几枝看中熟透的枇杷摘下放进腰间挂着的筐里。   果然一听这话,沈大姑也顾不上说教自家傻儿子了,把手里一路揣过来的硬糖给三小只一人塞了颗,挨个默了默他们的头,不等三小只反应过来喊人,就搂着袖子往屋里去了。   新侄女侄子过来,她这个当姑的挨的这么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来都来了,那能看着自家老娘老爹干活。家里几兄妹就数她嫁的近,爹娘这里她少不得多顾顾,几步脚的事情。   但是这么些年下来,白天不是在地里忙着赚公分,晚上回去了又是一大堆子家务事要忙。自家老娘这边,不说没帮着多少,反过来还让他们没少焦心,有时候还要暗中贴补几分。   当了父母后,越发能体会自家爹妈的不容易,这不那还站的住,恨不得飞进去赶快接受了自家爹妈手里的活。   “那里憨了,我看我们大东聪明着呢。”看着树下睁着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大孩子,沈默便夸奖道,他自己也的确这样认为。作为永远只有六七岁心智的大孩子,大东无疑是聪明乖巧的。   “那是。”被夸奖的大东,骄傲的挺起胸膛,超大声的道。只要他喊默哥,默哥总会保护他的。就算是娘,也甭想打他。   看他这样子,沈默也笑了,朝人招招手,等人过来就将腰间快装满的筐摘下来递过去。正好也省了他下树跑一趟。   大东之前没少和沈默一起摘果子,这趟流程老熟悉了。   不用沈默说什么,他便接过那筐黄灿灿的枇杷,浓郁的果香味馋的他没忍住吞咽了下,但是却没有讨要,而是小心的抬着筐跑到房檐下放好。转头找了圈没找到空筐,有些急了。探头往屋里看,这一看就被自家老娘狠狠的瞪了眼。   吓的他忙移开了眼,嘴上嘟嘟囔囔小声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见外孙这样,像来疼孩子的沈阿奶可受不了,没忍住朝自家大闺女的手轻拍了一巴掌。余光瞥到这一幕不会掩饰大东,裂开嘴傻气的笑了,先是朝着沈阿奶甜甜的喊了声:“阿婆。”   转头又急切的看向沈阿爷,“阿公,筐筐,空的筐筐。”他还要拿筐给默哥,等默哥摘外树上的黄果果,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吃果果了。这些日子他可一直数着日子盼望着呢。默哥家的果果是全大队,全大山最好吃的,可甜可香了。   “诶诶,阿公这就给你去拿。”自家外孙这么一喊,沈阿爷那还坐的住,忙站起来去给外孙腾空竹筐去了。   靠着大山,不远处就有一片竹林,只要人勤快点,谁家会缺竹筐。不过眼见着马上就要的双枪了,前两天大材他们收竹筐,他们家大多都给出去了。反正如果自家不够用,大不了再编就是了。   因着这,大东才没在原来的地方寻到空竹筐。   “谢谢,阿公!”从阿公手里接过两个空竹筐后,大东道了声谢就抱着飞叉叉往外面奔去。   “慢点慢点,看着地,可别摔了。筐够不够,还要的话阿爷马上给你们编,保证又快又好呢。”沈阿爷跟在后面追着道。   “不知道哩,我问,问默哥。”大东脚步不停,声音顺着风传了回来。   沈阿爷也不等孩子的回话,转身从屋角拿上镰刀就往房檐下摸出根空竹竿,看了看天色,一双布满风霜带着老茧的手就灵活的忙了起来。   “娘,哪有你和爹这样。可把大东那憨子得意成什么样了。多大的人了,天天占我们默娃的便宜,怎么教都不晓得改口。”沈杏看着自家老爹坐在廊下劈竹子的背影,酸溜溜的道。   以往对着他们几兄妹,她爹可没有这么有应必求。果然是隔代亲呀,自家老娘也这样,为外孙都打亲闺女了。   “怎么啦,我们对大东好,那是我们大东讨喜,你这么大的人醋什么。   至于默娃,他是把大东当亲弟弟待的。你呀,心里乐呵呵还要装相,亦假。”沈阿奶手上仔细剥着后院摘回来的最后一波晚豌豆,瞥了眼自家大闺女嫌弃道。   沈大姑傻笑了两声,一边跟着她娘剥豌豆,一边道:“我这还不是怕默娃.....娘,你知道的队里不少人说的可难听了。”她承认,自家儿子这样,侄儿从小又是个聪明有本事的,心里难免希望以后若是他们两夫妻没了,孩子若真遇到事儿,侄儿能伸把手。   但是那里至于叫孩子这样巴结着喊人。他们也不是骨头轻的,他儿子是傻,但是只要他们两夫妻活着一天,就能让孩子吃饱穿暖。   那怕是哪天他们走了,孩子他们一直用心教着的,自己会穿衣洗漱,会做些简单的饭菜,还有把子力气,以后也能自己上工赚公分养活自己,拖累不了谁。   就怕侄儿听了那些闲话,对大东有个隔阂。这些年大东有多喜欢默娃,她和他爹都看在眼里,默娃说一句可比她和他爹强百倍。   若真这样,自家那死孩子指不定多心伤呀。想到着沈杏眼神暗了暗。她家孩子虽然傻,但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受伤。   “放心吧,我们默娃什么人,那里会因着别人说的些闲言碎语就受影响。你呀,也不看看默娃怎么对大东的。”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更何况他们家大东难免特殊了些,沈阿奶知道大闺女担心什么,只拍拍她的手肯定的道。   想到侄儿历来对大东的照顾,有时候甚至比他们当爹妈的还细心,也不怪他家憨子总爱喊人哥,他们默娃虽是弟弟,但是做的事那件不是当哥哥干的。实在是这些年,就连大东的亲阿奶,叔叔,甚至小妹,提到大东难免都带上嫌弃,话里话外都叫她再努把力,生个儿子。   这都是什么话呀,他们大东难道就不是儿子了嘛。   算了,不说这些了。张杏转头又和自家老娘说起其他事儿。   “老三哪里怎么回事?突然就把三个孩子送了回来。”来的一路上她心里也挂着这事,就怕老三那里出了什么事儿。   自家大姑娘从来不是个嘴碎的,沈阿奶知道她担心自家弟弟,倒也没瞒着她,也不是什么大事,絮絮叨叨便把事情说了。   “啊呀,不就是孩子打架嘛,还是自家一窝孩子自己打自己,实在气不过,揪着耳朵打一鞋印屁股就是了,怎么把孩子往你们两老这里一扔,老三这办的什么事呀。”知道来龙去脉,沈大姑也不大高兴了。   一个是为孩子,二是为自家爹妈,倒不是她嫌弃自己侄儿男女,只是两老如今多少岁的人了,帮老三他们两口子养了老大,那特殊情况,而且侄儿也难为是个省心的。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老三领着他那媳妇回来看过自家爹妈几次,算了,不说也罢。现在一下子丢三小只过来,到底太耗神了。   “是呀,这次这事办的实在不靠谱。我写信过去也是要说老三的。不过三个小的送过来也好,我们也能帮把手,老三他们两夫妻到底忙,那有功夫管孩子。你也别担心,我们两老大了,但是这不是还有默娃和你在嘛。”沈阿奶知道大闺女也是心疼他们。   这么一顶高帽子带过来,沈杏到底没在说什么,何况她向来不是那种事多的人。只高兴道:“嗯,娘说的在理。”那怕她娘这话不过说说而已,但是心底已经琢磨开了,以后不管家里婆婆怎么说,她都要使唤着自家男人往这边跑勤点,多干活。   “一大早带着大东过来,你那婆婆只怕少不了又要说嘴,女婿那里不会有想法吧。”   “侄女侄儿回来,我这个当姑的回来看一眼,谁能挑理了。何况,我带着大东出来不用在家里的吃早饭,我那婆婆心底指不定还高兴着呢。她呀,总嫌我们大东吃的多,也不看看我们大东如今也跟着下地,那天没赚六七个公分,不比她其他孙子强。”沈大姑不服气的道。   沈阿奶一听这话,可就急了:“什么没吃早饭,怎么不早说,我去给擀面条。”站起来就要往厨房去。   “娘,别急,别急。” 沈大姑忙拉住人,“知道我们要过来,你女婿偷偷给我们在烧了红薯,还有野鸡蛋。他娘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女婿向着女儿,知道疼人她就放心了。   “那小南,小西呢?”沈阿奶又问起两个外孙女。除了大东外,沈大姑后头还生了两个女儿。   “娘,你就放心吧。我自己闺女还能不交待好。她们起来有他爹领着和大伙儿一起吃,吃完后自己晓得去上学。”当初为了她家两丫头读书,她可没少和自家婆婆吵架的。   好在孩子他爹虽然老实嘴笨,但是知道好歹,而且心疼孩子,坚定站在她这边。这才视钱粮超过亲儿子的自家婆婆肉疼着出了这笔钱。   实在是不出不行呀,二儿子老实但他倔呀,而且还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天天十个公分。不给钱老二那倔驴就闷头闷脑,消极怠工。十个公分转眼只有七个呀。   “那就好,晚上把孩子,还要女婿都叫过来,一家子一起吃个饭,也让孩子认认人。”   “这那用娘你嘱咐,早说了。”   两母女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着。   .........   而外面,前院。   沈默坐在树上,看着满脸洋溢着欢喜,抱着竹筐奔到他面前的大东。   “默哥,给。”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再灿烂不过了。说着怀里两个竹筐就怼到沈默面前。   沈默捡了一个出来,“我拿一个,剩下的一个给你。”   就见人得了这话,笑的更开心了:“好耶!你一个,我一个。”嘿嘿,傻笑不断。   沈默没忍住,伸手敲了人脑袋一下。偏这家伙不躲就算了,像个憨憨的狗子一样还把头探了过来,一副仍由沈默敲的模样。   敲完人,沈默没忍住又摸了摸大个儿的头。这才朝边上的沈姝沈婵,还有小沈安招手。   “来,给你们介绍新朋友。”说完指着边上还傻呵的大东道:“这是大东,刚刚请你们吃糖的大姑家的,是个特别聪明,可爱的大孩子。   你们可以叫他大东,也可以叫他大东哥。”   说完转头又对大东道:“大东,这是我弟弟妹妹,和你一样。你个子高,等会儿带他们一起摘枇杷,怎么样?”   被委以重任的大东一下子兴奋了,挺起胸膛声音格外洪亮的大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沈默这才慎重的伸出手,大东立马握上,还摇了两下。   “那就辛苦同志了。”满足了大孩子心愿的沈默。   “不辛苦,不辛苦。”终于当上了小孩子办家家里重要战友,好同志角色的大东,挠着后脑勺,笑的更傻了。   然后提着竹筐略显羞涩的招呼着身边的新朋友们......   这会儿的功夫,三个小的也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很得他们阿哥喜欢的大家伙。小沈安有些不大高兴的撅着嘴,沈姝眯着眼心底有了主意,沈婵则是看向自家大姐。   很快三小只以沈姝为首,乖乖的跟上大东。   沈默没有管小孩子的官司,转头继续开始忙碌起来。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上工的时间了。如今是地里庄稼快收割的日子,地里没什么活。大队干脆趁着这段难得较农闲的时间,组织起人手上山。这些日子不少人上工的活,就是上山采摘。   他们村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岭,靠山吃山不是一句假话,这些山,还有山里的东西都是集体的。每到了夏日,正是熟透的时节。山上板栗林,橘子林,还有各种野果,都是众人的目标,统一采集后用队集体的名义卖给供销社,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家难得赚钱的路子。   沈默是可以不上山,但是想到家里那几只兔子只怕是留不住的,出了这样的事,林家唯一留下的孩子伤着,阿奶那能不想法子给人送点好东西过去。   林家的事情,他也知道,想到那个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五岁之前每年他生日总会给他寄贵重吃食,衣服,玩具书籍的舅舅,还有外公外婆。沈默心里也经不住生出几分难受和遗憾。   当初他过于强大的神识和脆弱的身体正处在磨合期,心神都用在养身体上了。原想着新生的这地界可没什么妖魔鬼怪,虽然日子过的匮乏了些,但是好在没什么危险。   那想到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沈默都有几分没有反应过来。这之后,沈默对时局也多了几分关注。   收回心神,想到如今因着三个小的要来,家里肉票也用完了。眼见马上到双抢了,家里没有肉可不行。顺便着趁着这两天清闲,干脆带着几个小的上山到处逛逛也好。   这么想着沈默手上动作更快了。   另一边,沈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俨然一副老大模样,把大东这个新小弟使唤的团团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2 21:13:44~2022-09-04 02: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蜗蜗 40瓶;阿枫呀 10瓶;南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小孩子嘛,天性使然,那能不喜欢扎堆的。大东虽然年纪不小个儿也高,但是谁叫人心里住着个永远六岁的宝宝。   “往前,一步,对,再走半步,好,就这儿。”沈姝小脸仍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几个几个字的往外蹦,配上她那张天然微微上调的剑眉凤眼,虽少了几分这个年纪女娃的软糯,但是英气十足,莫名的霸气。   果然,就算是小孩子的世界,不够霸气也是当不了老大的。   这不才多久的时间,头上顶着个小沈安的大东已经唯她命是从,这会儿人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近处的果子他们已经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难免挂的高不好摘了些。   这会儿一看他们的架势,还知道配合合作,一看出注意的只怕就是他们家两个姑娘了。至于剩下两个男孩子,沈默摇了摇头,听话是听话,但是都是一心憨吃憨玩的货。   大东从小养的好,大骨架如今一晃将近一米七的个子,村里不少成年男子都比不上。这会儿肩上坐着个小沈安也不觉的累,一双大手抱着人两条小腿,笨拙小心的护着人朝着沈姝所引的方向看去。   “哇,好多,好多呢。”一见枝头上挂着这么多熟了的枇杷,小沈安就兴奋的叫出声了。   一听这话,大东一时忘了肩上还有个小娃娃,仰头兴奋的看过去。   他这一抬头,可就苦了骑在他肩上的小沈安,小家伙抱着他头,直扯小嗓子喊:“啊呀,别,别抬头,要掉了,要掉了。小心摔死我哟。”   对于死已经有了模糊概念的大东,吓的头一埋,不敢动了。“死”对于他来说是格外可怕的东西,就像他养的小鸡,小兔子,突然躺在那里不动了,怎么唤也唤不醒,他难过的要死,他还没把它们养大吃肉,怎么就没有了。   后来他爹带着他把小鸡和小兔子埋了,他慢慢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它们了。纵然家里又有了小鸡,小兔子,但都不是原来那一只了。   他才刚交上新朋友,一点也不希望以后见不到了。所以这会儿整个人学着队里的黑牛,背弓的弯弯的,好让他的新朋友坐的稳当些,然后在摘上多多的黄果子。   “啊呀,别低头了,站好站好,不然我怎么摘果子。”小沈安吓了一跳,感受的身下大高个的颤抖,别扭的嘟囔道:“你咋这么笨,这样弯着腰累的很呢,站好站好。”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他模仿过爸爸和那些兵叔叔训练匍匐前进,还有一些过障碍物的姿势,只想和那些婶子们一起喊上一句,累的我老腰都要折了。   “嘿嘿,我就只有一点点笨。”站直了的大东,傻笑着据理力争。默哥说他聪明着呢,所以,笨,最多只有一点点。   小沈安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回事,说他笨,他竟然还承认,一点笨就不是笨了嘛。这么想着,小沈安一手提着刚摘下来果子,一手使出吃奶的劲把抵在大东头上的树枝移开。   一直跟在后面沈婵,忙拖着筐跑了上来,接过沈安手里的果子小心的放到筐里。看着终于装了半小筐的枇杷果,沈婵郑重的握拳打气喊道:“同志们!马上半筐了,我们一起努力,超过大哥,赢得最后的胜利。”   “超过大哥,胜利!”异口同声的沈安和大东,喊完气势如虹的誓言,便一脸慎重转头,眼巴巴的看像一旁的指挥官,大姐大沈姝。   沈默看着这一幕,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几个家伙能如此迅速融成一片,原来是外有他这个强敌,所以这会儿是团结一致,想要打败他呢。   啧啧啧,这得多痴心妄想。   见他们有分寸,沈默也开始动了起来。   同时,耳边不断传来动静。   “左边,往左走两步。”是沈姝冷静的指令声,不过片刻,转为气急败坏:“那是右,我说往左,沈-安-,这才多久你又左右不分了。”   时不时有沈婵小声的提示,“左,是我这边。”   .......   眼见着东边太阳拨开重重云层,阳光洒金似的落下,一点点将整个青山大队染上金色的轮廓。   沈默眯着眼睛看了眼天边,扬起嘴角,淡淡的笑了。   不错,天公作美,真是个好天气。   他们已经摘了快两个小时了,这会儿房檐下已经整齐的放着三大筐熟透的枇杷果,再加上沈默手里的这筐,还有沈姝他们那里一筐,如今树上熟透的果子都摘都差不多了,只留下几个孤零零没熟的挂着。   沈默单手提着满了的筐,一个起跃,人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转头看向还在苦苦挣扎的一大三小,开口道:“好了,过来歇歇吧,都摘的差不多了。”   沈安这会儿也从大东的肩上下来了,一大三小都快围着树转了五六圈了,能摘的早摘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沈默一喊,只好磨磨蹭蹭的拖着大筐往房檐下过来。   大东恋恋不舍的看看树上那几挂还带着青的果子,又转头看看沈默,满眼都写着他想摘。   沈默抽抽嘴角,“行了,别看了,还生着呢,摘下来干什么,也吃不了。”就那么点了,即便熟了他也懒得摘,干脆就这么留着,也给周围早眼馋的直流口水的鸟雀解解馋得了,免得每次一只只看他那眼神,整的他就是个狠心决心的大混蛋一样。   那边还是看一眼,挪两步的大东,还有偷偷摸摸想要有样学样的滑头沈安,沈默也不搭理,话头一转:“谁要和我去送果子?老二,老三。”   面无表情的沈姝矜持的点了点头,被点名有些不自在低着头的沈婵小声道了声好。   这下小沈安那还耐的住,忙急吼吼的喊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   “哦,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大东也不落人后。   沈默还没开口,边上又编好了两个竹筐,手上还不停的沈阿爷就笑着道:“都去,都去,和你们阿哥一起去。”   得了一大一小一阵欢呼,沈阿爷脸上笑的更开怀了。人老了,最喜欢的就是看着眼前这些娃娃崽乐呵了。   本来就是要领人在村里走动的,所以这会儿沈默没有说什么,只转身进屋找了两个大篮子出来,分起果来。   村里人家用的篮子,又深又大,这么一篮装满怎么也有二十斤了。分装好,沈默又探头朝屋里正在推小磨磨豆子的大姑问道:“大姑,你家那篮子我给你顺带着送回去,还是等晚上你自个儿捎带回去。”   “这么好的果子白给他们吃,还要让我家默娃送一趟,哼,没得这样美的事儿。晚上你姑父过来的时候让他提。你呀,小小的人快别操心了。”知道自家侄儿有意要给她做脸,沈大姑心里乐呵,但也不看看老张家那些人配不配这么大的福气。   再一瞧,装的慢慢一大篮子,都要溢出来了。沈大姑心疼坏了,忙走了出来,提起篮子又捡了不少回去。转头教育侄子,“你呀,就是心太软人大方什么都好,但是有些人呀,给多了心反而就厚了,觉的什么都是应该他们的,我们可不能惯着他们。”想到出门时,自家婆婆明里暗里暗示,眼见她娘家枇杷树都挂果了,什么时候送些过来,家里孩子都馋的慌。   哼,谁欠他们了,还拿孩子打幌子。这些年她提回去的东西,那次不是被婆婆收起来,偶尔分几颗给她家几个孩子,其他的偷偷领着老大,老三家孩子在屋里躲着吃。   “你们自己留着吃,多的等会儿你阿奶和姑就把它们做成罐头放着,慢慢吃还能吃到过年呢。”总好过便宜了外人。   沈默也没有拦着,他之所以送果子给张家,看的是他大姑的面子,分多分少当然听他大姑的了。“成,听大姑的,我们留着些吃新鲜的,剩下全做成罐头,到时候叫上大东,还有小南,小西来家里吃。”   还不等沈大姑说什么,大东一听罐头,就想到去年冬天,外面飘着大雪,他不知道为什么好难过的,好像是阿奶骂了他吧,就跑来到默哥这里。   默哥把最后一碗枇杷罐头给了他,他实在没忍住给全吃光光了,一点都没有给默哥留,太坏了。然后他心底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有多一点的罐头,到了冬天他,还有默哥,小南,小北,大家一起围着火炉晃着脚吃香甜的罐头。   哦,现在还要加上三个新朋友,也是新的妹妹和弟弟。   眼睛亮晶晶的大东兴奋的喊道:“做多多的罐头,罐头好,又香又甜,我们,默哥大家吃。”说着,也跟着伸手和沈大姑一起从篮子里捞果子出来,才不给别人吃呢。   沈阿爷看着要给张家送过去的一篮子果子,转眼就没剩几个了。哈哈哈的笑着,一边给沈默使眼色,一边哄人道:“好好,都给我们大东做成罐头吃。”   “不对,不对,给默哥吃,大东少吃。”大东看着阿公绷着脸严肃的点头道,不然都被他吃完了。   沈默柔和的笑了笑,提着另一篮子枇杷,朝人招手,“走了,大东,还要你们三,跟上了。”转头又朝后面挥手道:“阿爷,我带他们去给大伯家送东西了。”   “去吧去吧。”   沈大姑和沈阿爷就笑着,看着他们走远。   青山大队,原先的青山村,坐落在一片山坳平地里,背靠八百里的群山,因此总爱起雾,这会儿虽被的破开的阳光驱散了大半,但偶有几缕漂浮在空中,穿插在田间,给简朴的青山大队添了几分雅致的美。   青山大队杂姓聚居,大多都是因为战乱逃难过来的,慢慢演变成如今百来户人家。沈家在村里不是大姓,人丁也谈不上多兴旺。但是却无人能惹。   沈家人有本事,是在青山大队,甚至宁强县都是有名的。   沈默他们家就不多复述了,此外,沈阿爷沈阿奶两个老人能带着孙子在村里过的这么滋润,除了膝下孩子出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是沈阿爷当儿子一样教养长大的亲侄子,沈默嫡亲的堂伯。   至于他堂伯,有爹就跟没爹一样。   当年沈家两兄弟,大的性子果敢霸道,喜欢惩凶斗恶,不想一辈子就困在青山村,总想出去闯荡一翻。小的就是沈阿爷,性子随和,随遇而安。   日子一天天过着也无法消磨沈大兄对外面,未来的向往。后来时局动荡,外敌不断入侵,恰逢我军避到大山休整,离开的时候沈大兄便把家托付给自家兄弟,背着行李跟着大军去杀寇,清河山了。   这一走就是十来年,等到建国了,在外头升了军官的沈大兄一纸书信寄了回来,一来是想接自家爹娘,还有弟弟一家上京团聚过好日子,二来是离婚。这些年他在外面早有了中意的人,再次成了家。至于老家这边当初走时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也不要,只一次性给钱做了了当。   虽然是自家兄长,但是沈阿爷也受不了他这样的做法。他只认老家的嫂子,当初大兄拍拍屁股追求自己想要的走了,但是这些年守在这乡下孝敬他们父母,为两老送终的却是自家老嫂子。   就连他自个成亲,媳妇生孩子做月子,没少赖家里嫂子帮忙,做人那能这么没良心。还有在身边一点一点看着教着长大的侄子,那能忍他被人弃之如敝屣的对待。   为此没少和那边吵,两兄弟本来就南辕北辙的性子,根本说不通,大吵了一架,之后慢慢来往就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4 02:53:33~2022-09-05 03:0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珍91789850 20瓶;哒宰?打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沈默领着一大三小沿着乡间小路走着,时不时指着几处稍重要的地儿介绍下,比如队里的晒粮的大坝子,还有挨着它的装公粮的粮仓,杂物间。   平常队上有什么大事,队长还有记分书记官就会敲响树下的大锣,整个队里各家各户都会在这里集合。   除了这儿,路上他们还经过了特别修成排房式的知青点,竖着着的两排房子,中间由一条长过道隔开,男女各住一边。   公用的厨房里炊烟升起,在风中轻轻摇摆,这个点已经开始做饭了。   沈默挑挑眉,他可是知道这些知青的,那怕最早的一批,来他们这里也已经三年了,对于如今的生活慢慢也已经适应了,但是并不代表习惯,干的来。   眼见着马上就要双抢了,好不容易这几天地里没什么活,而且如今这些知青的户籍虽然挂在队上,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政策就变了,他们就可以回城了,到底不算队上的人。上山采集,卖钱分钱这样的的好事便没他们的份了。   队里干脆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好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   所以按说这个点,这些知青们除了个别几个有事的,不应该集体起这么早,还做集体饭。   而且再看蹲在门廊下皱巴巴着一张脸,一边刷着泥壳子一样胶鞋,一边时不时一双掩在厚瓶底似的眼镜下的眼睛哀怨的看过来的胡文生。   “这是怎么了?”沈默有些好奇的道,这不是昨儿一起回来的新来的男知青嘛,一大早这么怨气冲天的。   看着眼前少年一脸无辜的样子,胡文生想到今天早上闹的笑话,再低头看手里不成样子的宝贝胶鞋,那怕在拥挤杂乱的火车上他小心护着,舍不得让人踩着,那想到因为一个故事......   一个没注意便踏上了狂奔的路,再回守,就成了这副模样,幸好没有开胶。   “哼。”胡文生没有回答沈默的问话,重重的出了一声,整个人转身朝向另外一边,继续刷他的鞋。他很怀疑昨天这个少年人是故意的。   故意说那个鬼故事吓他们,还鬼扯了那么一个结尾。最重要的是那话,凡是碰过那树树干的人,只要他需要.....   要不然他这么大的人,怎么会做噩梦。这么一想胡文生整个人更气了,刷鞋子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还不等沈默说什么,大东就有些生气了,这个人怎么刚欺负他的默哥呢,胡文生转过身用背对着他,他也不怕的,哒哒哒小跑到人面前,超级用力的道:“哼,哼,哼。”硬要比这个人多两个哼哼。   这会儿已经和大东成为好兄弟的小沈安,同样不甘示弱,小短腿多哒哒哒了几声,也站到人面前,叉腰极其用力的道:“哼,哼,哼。”   被这一大一小挑衅的胡文生只觉的火冒三丈,眼冒金星。但是想到这两人一个是沈家孩子,另外一个只怕也和沈家有关系,青山大队的大队长可是沈家人呀,之后他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乡下旮旯角里呆多久,胡文生就怂了。   如同吹涨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来,只敢在心底嘀嘀咕咕骂着乡下人,小瘪三,又将头往另一遍转,只觉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啦。   这下大东有些迟疑了,看看人,又不断回首看向沈默。如果如果这个人不在哼哼,他他就不凶他了。   小沈安也跟着有样学样。   这两个小鬼呀,沈默好笑的朝两人招了招手。一大一小再顾不上其他,笑的灿烂的往回跑。   正好这时候赵无争挑着担水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单手提水,歪歪斜斜走着的张钰生,陆衡。两人看到沈默眼神均是有些闪躲。   “怎么了?”察觉到氛围不对,赵无争脚步踌躇了片刻,到底加快走了过来,开口道。   沈默挑剔的看着来人,个子没见的多高,一张国字脸,五官就那样吧,虽然如今也就二十二岁,但转眼来他们这里三年了,最早的一批老知青了。人早被晒成小麦色,除了脾气好些,背挺的直些,其他的和他们大青山的小伙子没什么区别。   真想不出他们家姑娘怎么会看上他,虽是城里来的小伙子,但是现在这情况,想回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房子没房子,要钱粮没钱粮,赚的那点子公分养活自己都难了,明明是大小伙子了,时不时还要家里帮补着。   平常没少听一耳朵队里东家选女婿,西家嫁女儿的标准,这会儿沈默没少心酸的嘀咕。   就这,人家城里来的人好似还瞧不上他们家姑娘,把人给拒绝了。   好胆!   一个大男人,姑娘家都开口了,他还在哪里扭扭捏捏的。   愿意,不愿意,总要说句话呀。   不愿意更好,他们家的姑娘多的是人登门,要他说,急什么,慢慢看慢慢挑,实在看不上,一辈子不嫁人在家逍遥当姑奶奶,他都养呢。   那能顺便便宜了外面这些老男人。   “我这不正问着吗?一大早冒着火呢。”沈默没好气的道。   这是一语双关呀,赵无争叹了口气,把肩上挑水的担子放了下来,装作不知道这话的另一层含义,看了眼憋气的胡文生,只无奈的道:“没事,昨儿做噩梦吓着了,一大清早喊了一嗓子。”   可不,把他们这知青点众人都给全叫醒了。   知道缘由,少不了被大家起哄打趣了几句,少   年人嘛,最是要面子的时候,少不得有几分怄气。   听了这话,沈默很没道德心的笑了,对着背对着他的胡文生道:“还是胆子小,以后我多给你说几个,练练胆子就好了。”   说完,看着背对着他,身体一僵,敢怒不敢言的胡文生,只觉身心又通畅了几分,再瞪了眼赵无争,领着一大三小大摇大摆的走了。   周衡,张钰生同情了一把狂刷鞋子的胡文生,昨天他们也做噩梦了,只是没有像胡文生一样尖叫出声,到底保住了颜面,不然今天被调笑的也有他们一份。   又想到沈默刚说的话,一时心底也有几分怀疑,难道他们胆子真的小。   明明大家一起听故事,那边两个女同胞可是说一夜好眠到天亮,看那气色就知道人家说的十有**是真的。   但是他们四个,眼底全都挂上了青黑。   叹了口气,周衡打算今晚睡觉的时候再多背两边□□语录,这才转身有些担心的看向赵无争:“赵大哥?”   他们两从小就认识,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两家长辈都是熟人,只是赵无争比他大上四岁,交集有限,虽然没玩在一起,但是平常见面都是要喊上一句赵大哥的。   他也知道赵家大哥下乡也在岭省,但是没想到这么巧,来了就见到熟人,周衡心底挺高兴的。   这会儿不免有些担心,难道赵大哥和那沈家小子有矛盾。   “没事。”赵无争苦笑了下,“放心吧,青山大队的人都不错,特别是沈家一家子。”比起其他大队和村子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青山大队对他们这些知青真的挺不错的,而且以沈队长为首管事的做事一向公允。   至于沈默,真的看不出是土生土长的青山村人。他,还是自己来到这里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也不怪他这样,家里好白菜被人拱了,谁态度都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   想到那个红着脸,温柔又勇敢的少女,赵无争心底乱了起来。   少年慕艾,他又不是石头做的,只是自己如今这样,家里有是那样情况.....   离开了知青点,沈默也没得心情慢悠悠的晃了,领着几个小的加快了些步伐。   沈大伯家本来离知青点就不远,越过两户人家,便看到了自家八岁的堂弟沈小锋正坐在院外门槛上抱着自家一双小手卖力的啃着。   “呀,沈小锋,你的腿上爬着只大长虫。”大东看到人,最为兴奋,眼睛咕噜一转,远远就指着沈小锋的腿惊叫起来。   沈小锋最怕的就是山里突然窜出来的长虫了,这会儿手指甲也不香了,“啊——”一下子跳起来,闭着眼睛尖叫出声。   “哈哈哈哈哈---”大东,还有小沈安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这下,沈小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大东,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子,顿时醒悟过来,气的撅嘴瞪眼,尖叫道:“大东,傻—”   一个蛋字还没喊出来,就过来看情况的大奶奶一个栗子敲在头上。   “大东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只见一个头发已经半白,却梳的溜光水滑,盘在头后,上身灰色的偏襟袄子,下搭黑色绑腿的裤子六十岁往上的老人站在那里说道。   一张圆圆的脸上不少皱纹,眉心竖纹更为明显,脸上神色绷的紧紧的。   “阿奶—”为什么打他,明明是大东坏,先吓他.....   还不等他说话,大东就先告状了,“大奶奶,小锋又咬手指了,不~爱干净!”这样的小朋友,默哥才不会喜欢。   大东就不会这样,这下人笑的更宝气了。   从自家阿奶背后探出头来的沈苗,嫌弃的看了眼自家阿弟,又看看大东,还有不认识的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无声道:“幼稚!”   眼神一转,正好对上不认识,但是眼里赤·裸裸写着嫌弃和幼稚的沈姝,还有沈婵,三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姑娘,瞬间一见如故。   而这边,沈大奶奶瞪了眼自家的孙子,转头对着沈默他们,皱纹变成了花,眉开眼笑。“啊呀,我们大东真乖,快,快,默娃,还有其他几个好孩子,都快进来。”   沈小锋在也忍不住了,嘴巴抖了几下,一咧,哇哇放声大哭,“哇—,你们就只喜欢大东...”明明他才是最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更晚了,想写点温暖的东西,但是就变成现在这样,特别慢热。   我对自己也是没招了,我们一点一点慢慢来哈。感谢大家的支持,请多多收藏!   感谢在2022-09-05 03:07:03~2022-09-07 00: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尾 5瓶;青青子衿*^_^*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走了,吃枇杷了!”   沈默这声一出,原本还站在外面抽抽噎噎的沈小锋,一下不哭了,特意做大的衣服,长袖子摸了把泪,马上高兴的屁颠屁颠跟上,默哥还是心疼他的。   进屋一见人,大东就先眉眼一弯,笑着大声喊人道:“伯伯,早上好。”默哥,还有娘都教过他要有礼,看到人要喊人问好,他都记得的。   嘴甜的小沈安,声音也毫不示弱。再加上沈姝沈婵,一屋子都是喊伯伯的声音。   这可把沈大材高兴坏了,他家三个孩子,两闺女乖巧懂事再好不过,就是不爱说话。至于儿子,沈大材嫌弃的看了眼正撅着个小猪嘴气嘟嘟的人,没眼看。   “好,好,好”连应了三声,这才转头同沈默打招呼,“早惦记着你家这枇杷果了,还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你伯。”   他这话才说完,就被自家老娘一个飞刀眼,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不赶快搭把手。”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么重一篮子,他们默娃一路提着过来,可不辛苦嘛。刚她要接,但他们默娃心疼她这把老骨头,就是不给。   别看沈大材在外面怎么背挺硬气,但是在自家老娘面前,他可永远都是一秒怂。   “诶诶诶~,累着我们默娃了。”说着,忙伸手从自家侄子手里提过篮子,放在桌子上。语气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还不等沈默搭理自家时不时有抽抽的大伯,大奶奶就先开口了,“可不是嘛,走了这么一路,还提着这么重的篮子。下次说一声,让你大伯去提,可别在这么实诚了。”   说完,又心疼的道:“乖乖,你从小身子就不好,可别累坏了。快坐着歇一歇,大奶奶藏着好蜂蜜,这就给你调蜜水喝去。”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往厨房去了。   这下,沈大材更心酸了。   他娘收起来的那小坛子蜂蜜,除了家里谁生病才有机会得上那么一小碗。若是平常想喝,别说门了,门缝都没得。但是每次沈默一来,他老娘就恨不挖一大勺怕是想把人甜齁死呢。   还有这小子小时候是身体不好,但那都多少年老黄历了。现在,人家可是大山里来回跑上几趟气息都不待变的。   哼~   相对正厅里松快的氛围,厨房这边却显的有几分压抑。   “娘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王三妹看着闷声不吭的大女儿,压低声音道。“赵知青那小伙子人是不错,娘承认。但是人家到底是城里来的,眼光高着,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和我们不是一个地界的人。”   姑娘家情窦初开的那点心思,藏是根本藏不住的。何况她家这大闺女虽然从小乖巧懂事,但却是个有性子的。人根本就不没藏着,明眼人那看不出来。   自打知道这事后,王三妹一宿一宿的睡不大安稳。   “芽儿呀,你也大了,这事是我们当爹娘的疏忽。娘打算托人给你去城里打听打听,若是寻到好的,你也去见见。若是不喜欢,也没事儿。”比起知青,以后太多的不确定。   王三妹,更想闺女像她堂小姑一样,嫁到县城里,离家不算太远,他们想了走一趟就能见面,一辈子不用下地,到时候若是有机会在寻摸个工作,两口子吃供应粮,有工资领,再给她生几个外孙,平平顺顺。   “不去。”一直不做声的沈芽,瓮声瓮气的拒绝道。她知道娘是为她好,她也不是不要脸,而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想要什么,她就是喜欢赵知青。   她想再试一试,等一等。   王三妹看她这闷头闷脑的倔样子就来气,忿忿低声道:“你个小娘,翅膀硬了话都不听了,让你去见人,又不是要你的命。那知青是那么好嫁的吗?   一天赚那么点公分,养活自己都困难,靠他养家?家不在这里,上面每个老人家里人帮衬着。而且那天万一他们可以回城了,人家走不走,带不带你。   何况现在还不是你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都没瞧....”她奶奶,娘的例子就在这里摆着。他们村,甚至他们县,第一例离婚,男人拍拍屁股痛快的走人了,但是留下的女人,日子过的苦就算了。多少年过去了,即便现在还有不少些嘴燥的说道。   “咳咳咳,娃他娘,灶上还有热水吗?还有快帮我看看我那蜂蜜坛子在哪儿?”见儿媳妇越说越过了,沈大奶奶一进屋就急道。   转头看向脸色有点白的大孙女,心底叹了口气,但是到底没说其他,家里孩子怎么教,她这个老婆子向来是不插手的,儿子媳妇都是有谱的人。今天,到底是话赶话,心急了。   大孙女不光是自个第一个亲孙辈,同样也是儿子儿媳第一个孩子,即便后来过了多年好不容易又有了小锋和苗儿,但是若说疼,最疼的还是这个大的。   “芽儿,快,来帮奶多拿几个碗来。除了默娃,你还来了好几个弟弟妹妹呢,总算能见见了。”   “诶,阿奶我来拿,要多少个?”   冷静下来的王三妹一时懊悔不已,不在说话,也跟着帮忙起来。自家厨房就这么些东西,什么在那里,娘那里会不知道,不过是寻个话头罢了。   自打她嫁到沈家这些年,娘什么性子她看在眼里,接人待物也学了不少。生了他们大姑娘后,她肚子一直没消息,村里说闲话的人不少,她那时候觉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还是自家婆婆安慰开解自己。   可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遇上自家公爹这样的狠心人。   ......   “蜂蜜水来了—”沈大奶奶笑着端着个白瓷小碗出来,递到沈默的面前,这是他在大伯家专用的的碗。沈大奶奶是个细心人,知道沈默讲究,所以沈默从小在自家大伯这里就有许多专用的东西。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日子,这份心真的很难得。   伯娘,还有芽儿姐紧随其后,其他几个小的也得了一份甜甜蜂蜜水,不过他们用的只是寻常的陶土碗。   沈默在自家大伯嫉妒的眼神里,乐滋滋的喝着大奶奶溢满偏爱的蜂蜜水,果然格外甜。   这个世界谁能不喜欢偏爱呀。   “大奶奶,家里正打算用枇杷做好了糖水罐头,好了给你送几罐过来,只给你。到时候你看谁顺眼,喜欢谁,就给他吃一勺子。”到时候村里一群小猴孙可不得排着队来找大奶奶讨吃的了,哈哈哈—   让那些都当奶奶的人还那么闲,整天说人是非。我们是管不了你们的嘴,但是我们可以馋哭你家孙子孙女呀。   “好好好,都听我们默娃的。”沈大奶奶也促狭的笑了起来。他们默娃怎么就这么贴心呢。当初被弟妹抱回来病恹恹的娃娃,转眼就是可靠的小少年了。   沈大材看着自家笑的乐呵的老娘,心底高兴,又有两份酸酸溜溜的。默娃这小子咋就这么能呢,每次他来准能把自家老娘哄的这么开心。   “咳咳咳-”见众人眼光看了过来,沈大材这才微微仰了仰下巴,端着脸开口慢悠悠的道:“默娃呀,今天你还跟着一起上山吗?”原本上山采摘的名单里有沈默,昨儿有事请假没法子,如果今天再不去,他这边好安排。   沈默麻利的把剥好的枇杷果递给沈大奶奶,这才道:“我正想和大伯说呢,山还是上的,顺便带着几个小的去逛逛。不过就不和大家一起了。”毕竟上山采摘,东西算集体的,所以去的人也是算公分的,公分还不低。   如果沈默不去,空出来的名额,有不少人想去。   “成。带几个小的上山也行,不过别走远了,只能在栗子林附近逛逛就好。别呆太久,知道不?”村里人采摘的人都在那一片,有什么事喊一声到也不怕,何况侄子向来靠谱。   “嗯嗯。”沈默点头应着,手上也不闲着,转手又剥好一个枇杷果,递给站在边上的芽儿姐。   沈芽飞快的看了眼沈默,眼神闪躲,不敢和人对上。   默娃明明比他小了整整五岁,是她弟弟,却反过来给她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有时候沈芽甚至觉的他更像自己的长辈,兄长。   而自己跟人表白偏偏被他撞见--最后她还被人拒绝了.....   虽然接过了果子,但是沈芽羞愧的把头低的更低了。   沈默摇摇头,多大点事呀,曾经他做过的没脸没皮的事可比这多多了。这才那到那呀,何况追求自己喜欢的,本身就没有错。   只要别在这段感情里迷失了自己。   就像那怕今时今日,再问自己一句可曾后悔,那也是“不后悔”。只是大概会有些遗憾,遗憾大多岁月多是困守一地。幼时向往的极北雪域剑山,血原禁地深处的远古神遗废墟,小苍山脉的暗林的巨石灵阵,那怕是人修混居的城.........   他都不曾好好的看看,逛逛。   何况,赵无争那家伙可不见得真不喜欢他们家芽儿。   沈默抬头打量了下自家芽儿姐,鸭蛋脸,弯月眉下一对眸子温柔如水,五官清秀,气质可亲,这么又温柔又好看的姑娘,怎么能有人不喜欢呢。   这么想着,沈默有挨个给家里三个小姑娘,沈姝沈婵苗儿一个人剥了个果子。片刻的功夫,三个小姑娘就挤做一团,又乖又可爱。   至于边上眼巴巴望着他的手,等着的臭小子,就算了吧。   “大伯,伯娘,大奶奶,我们走了。”沈默洗了手,一招手几个小的全跟上,队伍又扩充了两人。   “好,去吧。我做的酱柿子可以吃了,晚点让你伯给你送一罐去,你尝尝看大奶奶今年做的怎么样。”沈大奶奶送着人出来说道。他们默娃从小就好吃,嘴巴还挑。但是她做的酱柿子,这孩子可喜欢了。   “太好了,我早就盼着了。大奶奶出手,必是精品。我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呀。”一听这话,沈默高兴的不行。   “喜欢就多吃点,没了大奶奶再给你做。”沈大奶奶也高兴,转头又嘱咐道:“山上小心些,可都要乖乖听你们阿哥的话呀。”最后这半句是对几个小的说的。   队里上山的路,离沈默他们家不远。   沈默跟鸡妈妈一样,身后跟着群小鸡崽,先回了家捡了个大背篓背上,又和自家阿爷阿奶,还有大姑打了声招呼,然后操心的鸡妈妈还得给几个小家伙把袖口,裤腿绑好,这才领着群孩子上山。   沿着山路往上走一会儿,林子越走越密,夏季时分,山上万物丰茂,郁郁葱葱。远处破晓的阳光透过棕红、黄橙、青绿,各色的树叶,斑驳落在地面。   一路上身后一大五小孩子根本消停不小来,指着路边一片落叶,一根狗尾巴草都能咯咯咯乐上半天。   沈默也不急,本来就有意带他们来玩。干脆就这么走走停停,一只小蝴蝶翩然飞来,围着沈默打转,一会儿停在沈默肩上,一会儿落到他头上,皮起来还故意停在人鼻尖上,沈默也由着它。   先是领着他们去了趟板栗林,这片栗子林原本是野生的,但是自从被他们村里发现后,就算是半属于村子了,除了每年到了时间上来外,偶尔也会组织些人手上来给修剪枝丫,添添肥。   这会儿他们队里采摘的人都到了,有人已经开始举着长竹杆打栗子了。几杆子有技巧的砸下去,树上毛栗子服帖的滚落下来, 这时人们才会上去捡毛栗子。   没见过的沈姝沈婵,还有小沈安也好奇的跟着大东沈小锋他们冲上去,时不时被扎得吱哇乱叫,还嘎嘎嘎的乐。   到是把边上干活的一群大人们逗的笑的不行。   沈默让他们体验了下,就不让他们在这里打扰人家干活了。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   估计着距离差不多了,沈默这才放出一丝头发丝细的灵气,明晃晃的钓鱼,眯着眼睛等着猎物出现。   而边上几个小的不是拿着小木棍打草,就是小心的挨着矮灌木摘翻红的野果子。   果然,没过多久,一处草丛中就出现了动静。   沈默从怀里掏出帮着根牛筋的弹弓,弯身捡了块石头,掂了掂,然后放进牛皮块里,修长白皙的双手,这一刻格外有力,开弓一拉,双眼一凝。   “啪。”   一声脆响,草丛中微末的动静消失了。   这下几个小的都望了过来,还不等沈默说什么,大东和沈小锋就急不可耐的朝草丛的方向冲了过去。   转眼便见大东乐呵呵的提着只灰色肥兔子过来。   瞬间几个小的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朝沈默围了过来,渴望的看着他手里的弹弓。   沈默伸了只手指搭在唇上,示意他们安静。几个小的一下子紧张的把嘴紧紧的捂上期待的等着。   沈默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捡了块石头在手,耳朵一动,手上的弹弓便离开转向一处乱草。   “啪。”   很快最先奔出去的是沈姝这个多沉默的小丫头,很快就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提着只山鸡回来。沈默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却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山鸡,任由她提着。   不过小姑娘也没有一直提着,而是转手递给了身后感兴趣的自家小妹。然后又目光炯炯的盯着沈默的手,或者说他里的弹弓。   “啪。”又一声。   这次反应最快的依然还是沈姝,很快人有提着只兔子回来了,递给她身边的苗儿。却把一次也没有赶上趟的沈小锋和小沈安羡慕嫉妒坏了。   沈默点了下,这会儿已经打了六只兔子,三只山鸡,勉强够双抢这段时间给大家补油水了。沈默见好就收,再多他背篓装不下,也太打眼了。   “好了,差不多了。”沈默这才收了弹弓,看边上小眼神暗淡下来的沈姝,沈默笑笑把弹弓一递,他发现这小丫头不管是反应力,还是爆发力可不差哦。   “别对着人。”沈默交待了句。沈姝重重的点点头,不在迟疑,接过弹弓。沈小锋,小沈安忙叽叽喳喳叫着围了上去。   “姐,朝那打,朝那打。刚刚那处动了。”   “别别别,不对。你什么眼睛呀,那是风吹的。应该朝那里。”   沈姝没有搭他们,学着阿哥,食指搭在嘴上,示意他们安静,皱起眉头细听起来,似在犹豫打向那处。   沈默看了片刻,这才转头看向另外边,大东正被沈婵和苗儿两个小机灵鬼给使唤着笨手笨脚的摘野果子,不过人家也没有亏待他,两个小姑娘时不时就叫他低头,给他塞上几个熟透的野果子,乐的他眼睛都笑弯弯的。   这是很开心呢,沈默也跟着笑了。   这一转头,就见沈姝背后临近的大树上盘旋着条黄绿色的长蛇,正不断吐着蛇信子探出头来,目标似乎就是背对着它而站的沈姝。   “沈姝,背后——”沈默出声道。   树上的长蛇飞射出来,沈姝再转身,到底慢了半拍,即便她这个时候反应不差,判断迅速,距离太近,没有再去拉弹弓,而是把弹弓整个朝着长蛇飞来的方向扔过去。   可惜,只砸中了蛇尾,最后关头长蛇到底缠上了沈姝的手,狠狠一口咬在小丫头的手上。   沈姝吃疼一声,她虽然怕,但这个时候反而生出更多的勇气,几声尖叫中另外只手捏住长蛇的七寸,朝着远处狠狠甩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沈婵疯跑了上去,苗儿大东紧随其后。   沈默皱了着眉,走了上来,看着小丫头手上两个小血洞,掏出个小瓷盒来,挖了点里面白色的药膏抹上去,才安抚大家道:“没事,是条菜花蛇,没毒,就是有点疼。”   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那里会想着正好用这蛇来教孩子,他看的出来这丫头对这方面的喜爱,只是叫他奇怪的是,照着之前这丫头的反应力和爆发力,也不存在临场恐惧,他预警的情况下,不应该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7 00:23:01~2022-09-08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8瓶;什么时候更新 5瓶;洛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疾跑过来的沈婵一听没毒,心才刚落下,转头又抓住疼这个字眼。好不容易屏住呼吸,等的着阿哥给大姐抹好药,忙抱着自家大姐的手,呼呼呼的吹了起来,眼里都是泪花。   全程沈姝只皱了皱小眉头,抿着嘴,连哼也没有哼一声。这会儿见妹妹这样,憋了半天才道:“别哭,一点都不疼,没事。”   沈婵一包泪花硬生生的眼眶里打转。   沈默瞥了眼严肃状的沈姝,心底啧啧两声,抹完药的手又伸了出去,带了一分力,硬是在人家受伤的虎口上捏了捏。   这次总算满意的听到小人的痛呼声。   “现在还疼吗?”沈默挑眉的道。   沈姝嘴硬还是不肯承认,但是那声痛呼已经说明了。   真是个倔脾气,菜花蛇虽然没有毒,但是那细长尖锐的蛇牙不是长来当摆设的。而且蛇没有咀嚼功能,牙齿是它们在捕猎时,咬住食物,帮助进食的一大利器。   一旦咬住就会深下皮层,轻易不让猎物挣脱。   这样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沈默摇摇头道:“我就说嘛,还担心难道我看花眼了。咬人的蛇有毒,把你脑子毒坏了,出现幻觉了,竟然不知道疼呢。”   这下,沈婵一双大眼睛里那一包泪花在也憋不住了,哇的哭出来,边哭还边喊道:“大姐...坏,骗子,明明疼,还说不疼,大骗子。”大姐总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受了伤,永远只会说没事。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们说,她讨厌大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沈婵突然觉的很难受,又夹杂着几分委屈,以往积压的东西就这么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哭的凄惨又可怜。   沈姝从来没有见过她哭的这么惨烈,大声,有些被吓住了。以往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小婵也没有这样哭过,最多的是躲起来默默掉眼泪,甚至还会在自己站起来的时候,拉住自己。沈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她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这点疼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阿哥也说了没有毒,沈姝抿抿嘴,忍一忍就会过去的。   沈默叹了口气,这两个小丫头明明年纪不小,但是总是心底堆着很多事情的样子。和憨吃憨玩最小的那个到底不大一样,哭一哭也挺好的。   哪想到下一刻炮火朝着他袭来。   达成变身愤怒版的沈小婵,那里还有平常总害怕被人关注。眼神对上都总要避开的模样。这会儿小家伙红着眼睛,红着鼻子,不满的朝着自家阿哥开炮道:“还有,阿哥,你怎么能,能那么捏大姐的手,她受伤了。”会疼的。   虽然阿哥很好,她也很喜欢阿哥。但是,但是谁也不能欺负大姐.....   边上一群小的也都纷纷看了过来,红着眼不断在二姐和阿哥中间来回看的沈小安,一脸三分茫然,七分忐忑不安的大东,好好的怎么就吵架了。   拉住沈婵想劝人的苗儿,还有就是又抱着手开始咬手指的沈小锋.....   最后这个,沈默嫌弃的收回了眼神。动了动耳朵,草丛中原本被沈姝抛出去的小东西游了回来,掩藏着嘶嘶的吐着蛇信子,三角状的小脑袋,黑色斑纹延伸至颈部,状如黑眉,愤恨的时不时探出头来。   沈默对它却不会客气,原本收敛的神识一放,威压之下,小蛇察觉的危险,心底一颤,愤怒的小脑袋终于冷静下来,犹豫了一瞬,转头灰溜溜的遁了,速度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了几分。沈默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算这小东西命大。   沈默抬头似颇为受伤的看了眼沈婵,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声气,做难过状的低头道:“老二说一点也不疼,我只是担心......哎~”   眉头微皱,神色忧郁。   沈婵的悲愤卡顿了下,想到之前阿哥说的话,突然觉的自己好像也太过分了,咬咬嘴唇,糯糯的道:“阿哥,对不起。”   沈姝更是满脸愧疚。   ”没事,没事儿。”转眼,沈默便一派写意风流的摇手大气道。转头朝沈姝道:“现在手还疼吗?”   “摸了药之后没那么疼了,现在只有一点点了。”小姑娘把头低了低。   沈默继续道:“那之前呢?”   “疼的。”头似乎更加沉了。   “知道为什么老三会哭的这么伤心吗?”   沈姝不在低头,猛的抬起头来,看向阿哥。   “因为有什么事你总是埋在心底不说,作为家人惦记着,担心着,那能不难受。就像这次,疼,就要说出来,我们担心,但是可以给你呼呼,给你上药,一起想法子,心底反而踏实。”   说完,沈默看向沈婵,“阿哥,说的对不对?”   “对。”沈婵用力的点点头,就是这样。不过,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转眼,沈默看向沈姝,挤眉弄眼道,“而你,被大家关心着,心里是不是特美。心情一好,伤呀,疼呀,是不是就好的快了。”那还有一丝受伤的模样。   没有人能不喜欢被人关心。沈姝她乖巧过,懂事过,凡事据理力争过,其实哪一次不是盼着过,妈妈,能多看到她们,关心关心她们。   而爸爸总是太忙了,而且经常要出许多危险的任务,他们不能老那家里的事情烦他。   只是后来,太多的失望和忽视,让她早走学会收敛了过多的期望,学会了用沉默坚强来保护自己,也保护妹妹,还有小弟。   而且做为老大的她,未来最厉害的女兵,怎么能轻易喊疼呢。沈姝心底默默的想着。但是这会儿被自家阿哥含笑的眼看着,沈姝点了点头,虽然还有那么一丝羞抱和不自在。   但是她不能让在乎她的人难过。妹妹,阿哥,小弟,或许还有阿奶,阿爷.......   “这才对嘛。所以以后有什么事,要知道说出来。我们是一家人,可以一起想办法。特别是你们一个个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沈默眉眼含笑道。   沈姝沈婵似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出了这事,大家玩兴也去了大半,沈默这边需要的肉食也打的差不多了,干脆一声令下,带着这群小鸡崽们下山回家了。   不过对沈姝越发留了几分心了。   山路蜿蜒缓慢,几个小家伙情绪也慢慢的缓转过来。被砍伐人工踩踏出来的山路两旁,灯笼花,婆婆花,金银花,红白黄蓝在大丛的绿叶和刺丛上一路蔓延开去,将整个山林点缀的勃勃生机。   只见几个小的路也不好好走,沿着山路吧嗒吧嗒的,不是来回跑,就是一会儿钻这儿,一会儿钻那的。看花,看草,闻一闻有香味的植物,就连趴在叶子上的虫子也要捧起来叽叽喳喳的看一看,把人家小虫唬的差点就三魂丢了两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们不感兴趣的。   若是再看到刺丛矮树上的野果子,那是必要摘的,有时一个没成熟的果子,酸的他们小脸一皱,眉毛变成了倒八字,转眼便是齐齐一排小老头。   沈默叼着根细草,背着箩筐,也不管他们,慢悠悠的走着。突然衣摆被拉了下,“阿哥。”   沈婵低着头有些怯懦的喊了声,见自家阿哥看过来,巴巴道:“阿哥,对不起。”刚刚她那么凶阿哥,殷勤的捧上自己摘了半天的野果子。   一片阔叶上放着黑色的地稔,乌饭子,红艳艳的覆盆子,饱满的黄泡....姑娘家做事就是细致,一个个小果子没有破皮捏破被染的乱七八糟的,还算干净。   沈默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山大王似的接过孝敬,一把塞到嘴里,酸酸甜甜,非一颗两颗能比的,果然还是这样爽利。   沈婵吞咽了着,看着阿哥就这么两三把把叶子上果子全吃完了,才遗憾的走开,朝一旁的大姐和苗儿跑去。   中间被小沈婵拉着的苗儿突然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阿哥。   沈默淡定至若,只当没看见。   等到了家,刚好跑了一趟县城寄东西的沈阿爷也回来了。老人家精力旺盛,歇了歇脚,又捡起家里镰刀准备出门砍猪草去了。   如今不允许单独养猪,他们队里在靠东边山脚下圈了块地修了猪圈,集体养了十八头猪,交任务的九只,到时候他们队能自留九只。   全队一百户,将近三百号人,双抢过年吃肉全看这它们,可宝贵了。   喂猪的活也跟着水涨船高,活不重,但一天下来也有六个公分,队里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想干。最后他们村选了两个,在外带牛棚里住着歪歪倒到的两老一小,队里时不时给些豆渣玉米芯之外,在填上猪草,勉强也能养了下来。   沈阿奶凭借着军人家属,以及自家小孙孙不仅会医人,还会医兽病,以极大优势高龄中选养猪小队队长。明天估摸着就要双抢了,沈阿奶打算今儿把自家摘下来的枇杷全做成罐头,打猪草煮猪食这活就被沈阿爷接手过去了。   沈默一看,干脆把几个小的全带上,留下乖巧可爱的女娃娃给阿奶她们打下手,至于小沈安,沈小锋,还有大东全部出发跟着打猪草喂猪去。   农村长大的孩子,少有不会做活的,别看沈小锋年纪不大,但是割起猪草来也像模像样的。大东也是如此。除了小沈安笨手笨脚,不过大约是新奇,镰刀用不来,也不敢让他上手使。他两只小爪爪拔草也拔的嘎嘎嘎的。   不知道那来那么多乐。   这点活对于沈默来说,更不算什么,镰刀在他手里如臂使指。再加上一个一点也不服输的沈阿爷,一会儿的功夫,就填满了两大背篓。   “行了,差不多了。哎呀,都歇歇咯。”沈阿爷站起来,自家小辈陪着干活,他是又高兴,又担心怕累着孩子,这会儿忙笑着唤几个一转眼就成花猫的娃娃。   这才和沈默一人一筐背着猪草往东边去。在这边是片不大平整的砂石地,种不了什么庄稼,队里干脆把它划拉出来在这里搭了牛棚,在往里走一些,山脚下用石条修了个宽大的猪圈,可见当初是下了大成本的。   和牛棚里的大黑,还有它媳妇大黄,以及他们家新降生没多久的成员小牛犊打了招呼后,沈默唤了两声,依依不舍的一大两小才一步三回头的跟上。   靠近猪圈,远远就听见猪们开始躁动叫吼起来。小沈安有些害怕,左手大东,右手沈小锋还不够,这会儿一步紧跟着一步躲在自家阿哥身后,好几次差点就要撞到沈默背上的箩筐了。   还有空气中飘散着熟食的味道,淡淡的豆渣,还有青草的味道,不好闻,但也算不上好闻。这是已经开始煮上了。   果然,走过来一看,冯老已经带着自家孙子,还有半傻的殷老忙活开了。土灶上一口缝缝补补的厉害的大铁锅将冒不冒的。听到动静,冯老还是下意识警惕的看向路口,一见是沈阿爷还有沈默,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到了青山大队后,便不再有什么人朝他们仍东西,吐口水,甚至动不动把他们拖拽出去进行□□了。只要干好活,就没人找他们。东边较偏僻,平常没什么人过来,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过来,这样就好。   至少安静,对自家吓坏了的孙子,还有惊了的殷老头都好。   又见几个孩子,其中一个是个生面孔,心里便有了数,想开口打个招呼,一时有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默放下背篓,快步上前接过冯老手里的搅勺,指指阿爷,让他和人一起去剁猪草。又叫了蹲在地上烧火的冯景华,“去,找和大东他们玩去,让他们分你果子吃。”   不过才十一岁大的小孩,明明最是好玩,渴望小伙伴的时候。但是听了沈默的话,冯景华没有动,而是看着他手里的柴火,继续往灶膛里添火。   他要干活。   沈默拉过殷老,让他接替小家伙的活,冯景华才挪动步子,朝大东走过去。大东和他早就熟悉了,站在一边一直憨憨的朝他招手,眉眼弯弯,跟个好脾气的招财猫一样。   过了一会儿,几个小的就捡着小草棍,围着猪圈,时不时东戳戳,西瞧瞧。皮糙肉厚的大黑猪们的不痛不痒,一心拱着鼻子低头哼哼哼的。若是那头猪抬头朝他们昂一声,大的小的抱着一团尖叫。但是不过一会儿又如故。   等到不断把剁好的猪草倒进大铁锅里,煮的差不多了,反复三次,喂好了猪圈里十八头大黑猪,沈默才和冯老他们作别。   这两老一小是前年到下放到他们村子改造的,住在牛棚边上那两座小泥屋里。那个半傻的殷老头,一辈子到老都是个出名的纨绔子弟,家里有钱到几辈子都花不完,出过国,留过学,平常没事就吃喝玩乐,唯一正经点的就是写写东西,画上几笔。   可能大概生来就是吃这碗饭,一支妙笔写了不少好文学,同时还是水墨大家,在文学界也是响当当的。   只是那想到.....   临到了老遭了大罪,家没了,人也成了如今半傻的样子。   至于冯老,遭遇也差不多,原本名校建筑系大拿教授,因为海外关系,家世,也受到不小的波折,儿子下落不明,老伴重病走了,儿媳妇实在扛不住,只能带着小孙女和家里断绝关系归家了,病歪歪的老头带着孙子落到了他们这里....   匣玉蒙尘,知识旁落,沈默抬头看了看天,不过这样的日子总是会过去的。   刚进院子,就见院角自家大姑爹,正挥着斧头劈柴。斧头才落下,就听里面自家姑喊道:“他爹,快给我从后院拔把香草和大葱来,对了,再挖两块新姜。”   “嗯,这就去。”说着放下斧头就要转头去后院菜地。   就见大东一下子冲上去,往他爹身上一趴,跟个大狗熊一样,全忘了他都是快和他爹差不多高的大小伙子了。   张老二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人一点也不生气,知道是自家傻儿子,脸上乐呵呵的。就这么拖着这个粘人精走了几步。直到大东黏够人了,手往他爹面前一伸,“爹,糖。”   “好好好,爹给你抓糖。”说着从包里掏了一把裹着熟料纸的硬糖来递给自家傻儿子。“去,和弟弟妹妹分着一起吃。”   有了糖,大东就欢呼着给大家分糖去了。   被自家儿子用完就丢的张老二,照样乐呵呵的去后院给娃他娘摘菜去了。   屋里正忙活着的张家大姑,听到外面的动静,听着自家傻儿子的欢呼声,脸上笑着和自家老娘吐槽道:“张老二这家伙,揣糖这活谁都不能和他抢,就为了讨他儿子,闺女的好。哼。”   “你呀....”张阿奶笑骂了句女儿,压低声音悄悄道:“要不就张家老婆子那刻薄样,如果不是老二实在不错,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的。”老二虽然实诚讲良心,心里却是有把杆子的。   那怕孙子这样,他也不像有的人家,打媳妇,嫌孩子。   “那是....”   放学回来的小南,小西一到,还有过来送东西干脆留下来一起用饭的沈大材,一家子坐的满堂堂的。小半盆米饭,三合面馒头,大锅土豆吨鸡,边上贴了圈玉米粑粑,还有两盘红烧鱼。这两条鱼只怕大姑爹费了不少功夫。   小的一个个吃的嘴巴油亮,肚子鼓鼓。   沈阿奶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脸上满足的不行。家里没了的一只大肥鸡,并着两只山鸡,沈阿奶一点都不心疼了。   吃到大家伙肚里,就不亏。   夜幕降下,跟前跟后,一句阿哥掺糖一样喊了十来遍,连番保证,终于得了自家阿哥法外开恩,点头的小沈安,小鞋子一甩,撅着屁股爬上床,就兴奋的滚来滚去。   沈默看着地上东一只,西一只的小鞋子,脸色一沉,心底开始后悔了起来。   这个时候,门外,探出个小脑袋来,是沈婵。   沈默温和的看过去,“进来吧。”果然来了。   就见沈婵逮着落到她身后的沈姝走了进来,沈默露出了笑,招手示意沈姝坐到他面前,先给人把了把脉,又查看了下小姑娘的耳朵。   果然,鼓膜破损严重,伴有炎症,时常伴随着耳鸣,偏头疼,她竟忍着一声不坑。   就差那么一点点,若是再耽误些日子,只怕.....   看着两丫头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沈默心底叹了口气,才道:“放心,治的了,也不看看你们阿哥是什么人。只要不怕药苦,针扎着疼就是了。”   “不怕!”沈姝难得激动的道。   行吧,忘了这是个能忍的小家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感谢在2022-09-08 23:59:20~2022-09-10 19:0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童潼、发财小朋友 10瓶;洛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治病这玩意儿,向来都是刻不容缓的。   心里有了数的沈默交待道:“老实呆着,我出门一趟。”说着换了鞋,指了指沈阿奶两老那屋,故作小声道:“要小声,耳先别惊了阿爷阿奶他们。”   滚床的小沈安早就乖巧坐在床边,这会儿一听这话,忙和两个姐姐同频道乖巧的点着小脑袋。   这事瞒不住,沈默也没打算瞒,看这伤势只怕是外力重压下造成的,至于原因,总是要问的。只是大晚上的阿爷阿奶才歇下,老人家上了年纪,睡眠时间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沈默不想扰了他们,反正现在有他,先处理着,有什么明儿再说也不晚。   沈姝抿了抿嘴,拉了拉沈默的衣摆,压低声音小心的道:“你去哪?我也去。”说完又觉自己这话有些硬邦邦的,小眉毛皱起,满是懊悔。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察觉,晚上睡觉右耳侧不是嗡嗡作响,就是后脑勺似被人扯着头皮一样疼。但是这点疼不算什么,她都能忍。唯一让她害怕恐慌的是,很多时候她右耳听不到声音了。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知道应该告诉谁?治耳朵会不会很多钱,还有这次说了会有用吗?如果她的耳朵真的坏掉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当不了兵了.....夜深人静,等妹妹睡着,她想过很多很多,但是第二天醒来又跟没事人一样,直到今天......   沈默伸手,一点也不温柔,甚至还有点粗暴,点在小丫头的眉心,沿着纹路顺着,嫌弃道:“小小年纪皱什么眉,都成小老太了。”说完斜眼上下瞥了眼人,才答道:“我去取药,带你这小短腿,麻烦。”   那样子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沈姝哼了声,但是拉人衣摆的手还是固执的不放开。   “哼啥,小猪崽。行了,我快去快回。拿了药回来,看不苦死你。某个人到时候可别哭,不然我可没有糖哄她。”说着,摇着头就出门了。   沈姝没有再拽着人,只是盯着人的背影,也不哼了,毕竟她才不是小猪崽,只能气呼呼低声喃喃道:“我才不怕苦,也不要你哄。”   这话说的再小声,但是对于踏上修行,五感易于常人的沈默来说,还是轻易捕捉到的。听了这话,他撇撇嘴,口是心非。   一知半解的小沈安,回过神来,其他还不大明白,但是小耳朵就紧紧抓住了“苦”这个字,他皱着眉满脸纠结了片刻,这才爬下床,从叠放好外衣包里摸出一颗塑料纸包着的小硬糖。   这是今天大东从大姑父那里要来,分给他们的。   他一直舍不得吃,原本打算留着孝敬阿哥的,这样以后阿哥就会更喜欢他。但是现在大姐都要被药苦哭了。那,那,这颗糖就先哄哄大姐吧。   下次,下次,他再努力多攒攒东西,孝敬阿哥。   小沈安叹了口气,小手捏着糖向前一摊,努力哄人道:“大姐,别怕,我有糖,给你。喝了药吃一颗甜甜的糖,嘴巴也会变的甜甜的。”说着话也含糊起来,自己就先兜了一兜口水,馋的。   沈姝楞了下,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正要拒绝。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婵,抬头飞快的看了眼自家大姐,手一伸,猫伸爪子一样糖便被她抢了回来,让后往大姐手里一塞。   药那么苦,为什么不要,吃了糖甜甜嘴多好。以前林妙儿每次生病,妈那次不是又塞大白兔,又是冲麦乳精,可都是好东西呢。   沈姝捏着糖,半天没有说话。   而这边,沈默出了门,沿着小路往西面村里卫生所走去。   说是卫生所,也不过是两间泥胚房,一间放药材和制药的家伙,一间简单的排了张木板床,还有几张桌凳,还有个陈旧的药柜。   沈默熟门熟路开了门,走到药柜前抓起要来,打小就围着这几分药材打转,戥子都不用拿,手里掂一掂就能准确的估出斤两。   柴胡、升麻、桃仁、金银花,乌药、青皮、菖蒲.......   方用木香流气饮适当的加加减减,先喝上六剂,先把炎症去了,然后再配以针灸,两天的量,之后再根据情况重新抓药。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体内生命力旺盛,自愈修复能力强,不适合用重药......   紧挨着卫生所后面,一座只有三四间屋子的小院,老蛇头听到动静,忙捡了件衣服披上,又从在屋角捡了根木棍拿着,轻声轻脚的走了出来。   才绕道卫生所大门口,就听里面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师傅。吓着了?”沈默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师傅竟然还没有歇下。   他这一世,早产加难产,身子骨不好,被沈阿爷阿奶抱回村里后,给他调养身体便是老蛇头。老蛇头原名叫柳蛇,据说他娘生他的时候被条转进屋里的长虫惊到,也是早产加难产,遭了大罪才生下他。   因此对这个儿子难免不喜,后来大点,那会儿还没建国,县城医馆想买个人打杂洗刷的,他娘干脆把孩子往那一送,得了笔钱,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成了人家买断的帮工,老蛇头吃的比鸡少,干的比驴多,时常做错事少不了挨顿打。好在后来医馆有个坐馆的老大夫见他可怜,偶尔塞他个馒头,饼子。老蛇头也有几分机灵,扒上了人家,干完活就在人后面听两句,抓着就表现自己问上几个问题。   慢慢混上药童的活,老东家见他没耽误分内的活,而且若是真学了一招半式,凭着签的契约,还不是给自家干活的命,也没有拦着。   就这样老蛇头虽没正经拜师,但是却是跟着老师傅一点一点系统学了起来。后来嘛,算是小帮工走上了人生赢家道路。   教他的老师傅一日日看着,虽天资一般,但人足够勤勉,出了钱给他了结东家的帮契,然后把自家独孙女许配了给他,后来他继续在老东家干活,只是不在是小帮工,而是成了受人尊重的坐馆大夫。   之后老妻早逝,两人没个一男半女,眼见上面风头不对,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干脆寻了沈阿爷帮忙,落户回了老家,兜兜转转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遇上沈默,开始看的是沈阿爷的面子。到了后面,用他的话说,就是自个从棺材本儿里刨出来的压箱底的好药材都喂了人,怎么也得回点本。   沈默就成了他的徒弟,以后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老蛇头这才松了口气,把棍子往边角一塞,揣着手,换了副模样走了进来,“屁,你师傅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能吓到我。”说完,哼了声又气呼呼的道:“还有你,一大晚上不好好休息,偷偷摸摸在这儿做贼似的。”   这小子,家里来了小的。今儿还听说带着人在村里晃圈,去他大伯家。   怎么就没带人过来看他这个老头子,难道他不重要,自己可是他师傅呢。   古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爹就算了,但是这个重视要摆出来嘛。老蛇头心里酸溜溜的想着。   “老头,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是光明正大,抓药。”沈默没好气的道。就他这气质,那像贼了。   一听抓药,老蛇头顾不上酸了,忙急道:“这是怎么了,那里不舒服?”不然一大晚上还跑来抓药,但是不应该呀,这些年这家伙身子早就调养的差不多了,听那脉搏可比牛还要壮实实好几倍呢。   难道是受伤了,当下老蛇头急的就要上前查看。   还没动作,沈默就先交待了:“没有,是我大妹。”   老蛇头松了口气,又提气问道:“什么情况?”   “脉弦,舌暗苔薄。右耳鼓膜严重破损,伴有炎症,听骨脚呈凸状。有血瘀、气滞,进而引起耳鸣失聪。”   老蛇头先是皱了下眉,又满意的点点头,自家徒弟的本事没的说,他可是从人小就《汤头歌》《素问.十则》《方剂》.......   一点点磨出来的,更何况这孩子天资吓人,举一反三不在话下,时常还能提出不少发人深省,新颖大胆新路子,且还行之有效。   他这个师傅现今也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了,发过来大多时候还因他受益非浅。   可惜,若不是如今形势不好,中医式微,杏林中只怕早已闻名。   老蛇头回过神来,也没有问丁点大小屁孩怎么伤的这么重。而是和人讨论了几句开方,以及接下来打算如何治疗。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药抓好了,就早点回去还要熬药呢。”这一忙还要忙半天,明天开始村里可是要双抢了。身体现在是好了,但底子在那里,少不得多注意。   少年人,还是不靠谱,哼。   “嗯,这就走,你也快回去歇着,不然明天我领几个小的过来见礼,一看一个糟老头。”沈默走出来,头也懒的回,只挥挥手,道。   心疼人就心疼人嘛,嘴巴这么倔。   “臭小子。”骂了声,老蛇头这才哼着歌,快步往自家屋里赶,他是的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见人呢。   这一忙活,熬了药等人喝了,沈默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赶着人去休息了。明天还有的是活呢。   不过,晚上只有他和小沈安,沈默一套话,小家伙那里是沈默的对手,说漏嘴再捂嘴也没有用了。   虽然这次,这次,妈妈很吓人,但是但是他们还是下意识不想和阿哥阿奶他们提起这件事。   妈妈也也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   小沈安不安又有些倔强的看着阿哥,沈默没有多说什么,难得安抚的拍着小家伙,直到人入睡了,沈默才叹了声气。   对于自己这位生母,沈默不想多加评价,因为没有什么感情,期待,所以也不会失望,受伤,难过。   但是,沈默看着缩成一团还要紧紧挨着他的小家伙,还要另外两个小丫头,大约这辈子,失望和遗憾注定无法避免。   不过人生毕竟这么长,他们的人生还有其他太多值得去追寻和期待的。   嗯,所以,还是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还是睡觉吧!   大家早点休息哈,我又更的有点晚啦,要压压字数。呼~   医药部分参考百度百科,“脉弦,舌暗苔薄。右耳鼓膜严重破损,伴有炎症,听骨脚呈凸状。有血瘀、气滞,进而引起耳鸣失聪。”参考网上医生应答,修改而得,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感谢在2022-09-10 19:06:40~2022-09-12 01:4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木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妞妞、25009551 10瓶;鱼尾、夏日 5瓶;竹官_、暗香浮动恰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天边微亮。   强大的神识肆无忌惮的游走在空气中,无形中将整个青山大队笼罩起来。不管是远处深山中的凶兽,亦或者临近村角山洞里的长蛇都陷入了恐惧和忌惮。僵硬的呆在自家窝里,一动不动,更别说靠近青山大队了。   距离青山大队不远处,一处葱郁的树林,细看树上密布着众多鸟窝,本该是鸟群大合唱的时分,这一刻却格外安静,山间只余风吹拂的声音。   毫无收敛的威压,灰毛鸟其实早已不陌生,但是还是双翅抱头,一个劲的往自家正在孵蛋的媳妇身边挤。   当初他为什么离家出走,放着有人伺候的好日子不过,除了为了追求自家不愿让人圈养,自尊心超强超凶的媳妇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主人爷爷家这个凶名在外的魔煞星。   每天一大清早就要来这么一出,时不时还爱欺负鸟。   做为鸟中霸的灰毛它媳妇,和灰毛完全两个模样,身上羽毛极其艳丽,和它身上羽毛相似的还有它那出了名的爆脾气。   “啪—”鸟眼睛都不睁,就给了灰毛一翅膀。   本来为了孵蛋,一直窝着不动,就很让鸟暴躁了,偏自家这笨蛋还来挤她。   “叽~叽”挨打的灰毛可怜巴巴的叫唤了两声,正好这个时候,空中的威压迅速一敛,瞬间消失不见。   东边云层初开,渐有金光点点溢出。如同无声的号角,当下一群群鸟雀纷纷起飞,黑压压的一片片,如同奔着光去,一天养家糊口的日子又开始了。   灰毛也不在耽误,挺了挺小胸脯,抖动着小翅膀,一飞冲天。马上就要当爹的它身上担子可不轻呢。   察觉到外面细微的动静,沈默收回神识,体内的灵气也运行完了个小周天。这才睁开眼,吐了口气。   很好,没有尿床了。   沈默轻声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小家伙睡的跟只小猪崽没有什么区别,微暗的屋内一点也不影响沈默的视力,看着人嘴角晶晶亮亮,还有枕头上晕染开的一小摊口水印。   沈默嘴角抽搐,明天,最迟后天,他一定叫人抱着这个枕头滚蛋。   男孩子,不能娇惯。   三天,足够他适应新环境了。   深呼吸了口气,回头还是给人掖了掖被角,这才提脚出了门。   外面,沈阿爷沈阿奶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一把糙米一把红豆淘洗好,放上水在大锅里熬煮着,隔着徐徐升起白烟,沈阿奶带笑的脸更加柔和。一旁沈阿爷两手快速的捏合,边上案板上已经放着一个个窝窝头了。   “老头子,好了没有?”沈阿奶将蒸笼架上,回头催促道。   “就来,就来,这不连着中午的一起多蒸些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婆子呀,不是我说你,都不是年轻人了,怎么还这么急性子...”沈阿爷手上动作不慢,同样一张嘴也不停歇,絮絮叨叨。   “闭嘴。”沈阿□□也不回,“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很是识时务的沈阿爷忙将手里最后个收了尾。一边帮着把刚捏好的窝窝头放进蒸笼里,一边嘟嘟啷啷:“你个老婆子,一大早就不能温柔点嘛。”   沈阿奶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去找个温柔的呀。”   瞬间,沈阿爷安静如鸡。惹不起,不敢惹。   沈默无声偷笑了下,这才走了进来。一见自家乖孙,沈阿奶那里还顾的上搭理自家糟老头,关心的道:“饿不饿,马上就好了。昨晚睡的踏实不?”自家乖孙大点后,就不喜欢和人同睡,现在家里来了个小跟屁虫,虽然高兴他们兄弟和乐,但是沈阿奶也怕突然多了个小人,乖孙休息不好。   “睡的还行,至少没尿床了。也是六岁的人了,最多明儿,后天我就把他撵了,自己睡去儿。”沈默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而且就像他自己话那样,六岁了,自己一个人睡,不是应该的嘛。   “诶。”沈阿奶笑笑,小孩子向来喜欢缠着大孩子,而大孩子总是不大喜欢领小娃娃玩。别说沈阿奶了,就是他们村大人们向来都不管的。孩子之间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大人在里面插一手像什么话,只要不出大岔子就行了。   别说沈默不愿意领小沈安睡,就是沈默揍他,沈阿奶沈阿爷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到时候,大不了他们两老多起夜看两眼,慢慢孩子习惯了自己一个屋就好了。   “阿奶还要弄什么?”沈默把袖子挽袖问道。沈阿奶疼孩子,但是却不会拦着孩子干活。她笑着指了指边桌上篮子里放着的水嫩嫩的芹菜,红艳艳的小辣椒,巴掌大的腊肉块,以及瓷盆里泡着的小香菇。   “等会儿阿奶给你们用腊肉丁炒个芹菜香菇沫,下窝窝头。”   “好,那我等会儿给阿奶切菜。”沈默说完,捡起昨儿放在角落的药包,掏出药罐,放药加水把药熬上。这才走到案板前开始切起菜来。   他的刀工从小帮着干活早就练出来了,手上菜刀闪过残影,也不耽误沈默说话,不用沈阿爷沈阿奶询问,沈默就说起这熬药的前后一翻缘故。   从几个孩子那里探到的,什么也没有隐瞒。   沈阿爷和沈阿奶一向和乐的脸沉了下来,格外的冷。   孩子做错了事,老三还有老三媳妇两个做父母的,不好好给孩子教道理说明白,直接把孩子往外一送。   是的,即便他们是孩子的亲阿爷阿奶,亏待不了孩子,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他们这里就是“外”。做父母的不到位,竟然还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这是得多重的手,能把孩子的耳朵伤成这样。差一点可就失聪了,若是不是他们乖孙机谨,有又一手好医术,那孩子怎么办,说不定一辈子都要被耽误了。   沈阿奶气的手都在发抖,恨不得冲到自家老三前面,揪着他好好的问问,他们老沈家什么时候兴这样打孩子的。   村里人家都知道打人不打脸,打孩子只管朝着屁股墩去。鞋底子,竹鞭子抽,都没事儿。反正屁股肉多打不坏,还有弹性。   但是老三老三媳妇,两个别人眼里有本事有学识的人。这巴掌还是朝着姑娘家脸去的。从小到大,家里两姑娘,他姐他妹,他们何成动过一根手指头,就连重话也从来不会当着人的面说上一句。   沈阿奶这会儿也很想拉着老三媳妇问问,她也是老林家从小捧在手心上呵护长大的宝贝女儿,但是转头却是怎么对他们老沈家姑娘的,何况这还是她亲生的闺女。   再生气,怎么失智到下这么重的手。   最叫人恼的是,之后孩子不舒服,两口子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是粗心,还是就是没把孩子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沈阿奶心头更是一凉。   沈阿爷的手也捏的越发紧,想揍儿子。   “不气,不气。阿奶其实如今这样也挺好,孩子到了我们这儿,以后有什么事我们看着。”说完,沈默放下菜刀,东西已然切成均匀的细沫,走到两个老人身后手上浮出点点灵光给人顺了顺背。   片刻又似无意叹气道:“总比在外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孩子被欺负无法说理的强。”   果然就见沈阿爷,沈阿奶眼里闪过什么。是呀,若是被外人欺负了,还能打回去欺负回去,但是若是亲爹亲妈........   沈阿爷沈阿奶不由想的更多了,活了如今大半辈子,他们什么没见过,有做儿女的狼心狗肺,有做爹妈的偏心虐待拿捏孩子。   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有好的,也就有坏的。   这些年随着他们年纪上去了,乖孙也眼看着不断长大。即便在舍不得,为了乖孙未来,两老口有意让老三老三媳妇把乖孙接回去。   毕竟他们再疼这孩子,但是他们这到底只是个小山村,孩子大了不得不多考虑考虑,就怕耽误了孩子。老三如今也是军官了。   何况,若是孩子一直就这样跟着他们,那天他们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这跟家里...到底孤独。   只是如今,这个想法。   从小长在...他们家默娃,万一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孩子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即便和老三已经通了气,老三也表现出很乐意把孩子接回去。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家老三也不大靠谱的样子呀。   沈默看着沉思的两老,这才收了手。深藏功与名,转身解开药罐看了看,他知道两老早就有心琢磨着送他回这具身体的爹妈跟前,但是他可没兴趣。   有缘,但终归情分浅。   如今这样偶尔写份信来往就可以了。   至于前途,既然是他自己的前途,就由他自己说了算。道心不改,目标已定,沈默会按照自己想要的路慢慢走下去。   青山大队,就很好。连绵的群山,还有阿爷阿奶,沈家大伯,大姑姑父,大东.......   这些对他来说远胜于其他种种。   反正他是不走的,最好干脆三个小的也留下来。   “阿奶,肚子好饿呀。”沈默这一开口,沈阿爷沈阿奶纷纷回了神。“阿奶这就开始炒菜,很快就可以吃了。”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但是现在孙子肚子饿才是头顶大事。   “好,我去叫几个小的,该起床了。”   “去吧,去吧。”   很快腊肉爆炒芹菜香菇丁的香味就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几个小的刷牙洗漱的动作更快了。沈姝气鼓鼓在自家阿哥坏笑的眼里,一大口一大口的把药闷了下去,转眼一张小脸再也崩不住皱成一团。   “哈哈哈--”   沈阿奶端着碟泡菜进来,里面是她跟从川蜀嫁过来的人家学的腌萝卜,泡椒,豇豆。见到自家乖孙又在欺负小的,只摇头笑笑。   “好了,快来帮忙拿碗筷,开饭咯。”   沈姝没忍住瞪了眼人,这才在阿奶后面哒哒哒的跑着帮忙。至于沈默坐在那儿,屁 股都不移一下。   沈姝面无表情,把碗盛了汤,搭着筷子往他面前一放。   看,这不就有人把活给干好了。   “嗯,除了脸臭一点,勉强算个贴心大宝贝儿吧。”沈默喝了口糙米红豆汤,轻笑出声道。   沈姝涨红了脸,埋头干饭不理人。   窝窝头里塞上腊肉丁爆炒的芹菜香菇丁,一大口咬下去,满嘴的咸香适宜,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饿~   好想吃青椒炒腊肉呀呀呀呀!   感谢在2022-09-12 01:49:43~2022-09-13 21:3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尹诺嫣85 180瓶;静儿 100瓶;kristin831102 10瓶;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阿奶,我先带三个小的走一趟师傅那里。”边上小沈安殷勤的把最后个碗递给阿哥,沈默接过麻利的清了一道,根本不用多说,边上沈姝沈婵忙接过,捧上其他的碗筷便哒哒哒的往厨房跑。   沈默把木盆里的水往石板下水沟一道,手轻甩下,一个小清洁术,手上便没了水珠,干干净净。这才转身开口朝着屋里喊道。   “去吧。”坐在地上绑腿的阿爷先笑着应道。老蛇头那家伙只怕早盼着了。   村子里的土路,全靠人长期走道慢慢磨出来,时不时有几丛青芒草倔强的冒出头来,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两下。   这会儿却被一双小脚蹦跶着踩的东倒西歪。   小沈安一路上不得安静,一路上阿哥阿哥不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断看向沈默,欲言又止,他他想问问阿哥,自己是不是也是他的贴心大宝贝。   拽衣摆的小手耐不住,偷偷摸摸的朝着自家阿哥的大手伸去,阿哥的手手真白呢。   小孩子走路,从来不会好好走,不蹦跶几下好像彰显不出他们幼崽的身份。   感受着衣摆处时不时传来的坠感,沈默很是嫌弃。不过还是故意的把手抬高,然后又放下,就是不让某个小家伙如愿。   急的小沈安吸着小肚子,脚上恨不得安上弹簧,两只小短手很努力的挥舞着,蹦跶的更欢了。   有几次好不容易眼见着就要够到了,阿哥突然又把手抬高了,小沈安又气又急,小嗓子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声响。   时不时几声闷笑穿出。   沈姝微微侧脸,薄唇抿着,瞥了眼前面的阿哥,还有小沈安,露出两分嫌弃,拉着沈婵绕过两人,走在前头。   是幼稚呀,但是沈婵还是没忍住回头探头看。   阿哥在笑,还有小弟噘嘴气嘟嘟的模样,伴随着正好晒落在他们身上的初日的金色光芒,真好。   沈婵看着这一幕,脸上却流露出几分她自己也没察觉的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沈姝似有所觉,轻捏了下妹妹的小手。   这边沈默逗孩子也累了,主要还是怕再逗下去,真把人给惹哭了。   手才一放下,小家伙便双手扑了上来,牢牢抱住,过了片刻,见自家阿哥没有挣脱的样子,傻里傻气的笑了声,总算是实现了大手拉小手。   “阿哥,我我也是贴心大宝贝。”小沈安晃着自家阿哥的手,兴奋且期待的看着人得寸进尺道。然后没忍住偷偷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大姐。   他,他可是比大姐还听话,还乖呢。   沈默楞了下,摇摇头笑了笑,人小心眼子到不少呢。   “哦,好好走路,大宝贝嘛...”说完,皱眉努力思考状。   见几个小家伙似乎都屏住呼吸,竖着耳朵等着,沈默到底心软了点点,挑眉道:“嗯,是呀,你们三个可不都是我的贴心大宝贝嘛。”   话音刚落,沈默便拉着人几个大步,伸手拉上沈婵的另外只小手。   笑着肆意的道:“大宝贝们,我们可得快一些,跑起来。   不然我师傅那老头子可得等的心慌慌了。毕竟他早就想看看我们家三个大宝贝了。”   沈姝当下便拉着人低头往前冲,一拖三,其他几个也笑着跟上,跑了起来。   这一刻,阳光大破云层,肆意铺满大地,也落到这手拉手一大三小身上,为他们渡上一层温暖耀眼的光,轻快稚嫩的笑声伴着风向远处传去。   这边正在自家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的老蛇头,耳朵动了动,听到风中小孩子的笑声,忙整理整理身上的褂裳,脸上表情一振,沉稳,往屋子里一坐,努力表现出一副不动声色,高人形象。   “别跑了,别跑了。跑过头了,就这里到了。”沈默拉住沈婵,谁的想到这老爱低着头,不啃不声的小家伙跑起来劲儿十足的,拉都拉不回来。   红着脸,又低头的沈婵还没来得急道歉,里面就先传来一道声音:“咳咳,可是默娃领着弟弟妹妹们来了,快进来吧。”   那怕有意掩饰,但是声音中急迫还是透了出来。   “走吧。这就是教阿哥医术的师傅。”臭老头一枚,院门都早早打开了,想必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又是个别扭性子。   老头子年纪比沈阿爷还大上几岁,如今也是六十有五的人了,在这个年代也算长寿的老人了。   别说他是沈默的师傅,就说他这个年纪,几个小的给他磕个头见礼也是和当的。   老蛇头嘴上喊着不用不用,现在不兴行这种大礼。但是看着娃娃崽一个接一个,被自家徒弟提点着跪在静心草熏制的蒲团上,乖乖巧巧给他磕头。   心里却美的直冒泡,他这一辈子膝下虽没个孩子,但是老来老来收了个再合心不过的徒弟,跟自家亲孙子也没什么两样,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现在又多了几个小辈,更高兴了。   忙把早给几个孩子备上的东西拿出来,一人一个小藤盒。几个小的忙看向沈默,见阿哥点头,这才小声道谢接过老人家给的礼物。   说了会儿话,看着老头子那副既要端着,又想露出慈祥笑脸讨孩子喜欢的模样,沈默心底啧啧两声。这才领着几个小的出门,走的时候还不忘朝老头子道:“你也快换身衣服,等会儿晚点还得去晒场帮忙呢。”   农忙的时候,队里那是全动员,谁都不能闲着,毕竟大家都要靠着这地里的产出分粮填肚子。年轻有力气的收麦子,孩子,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帮着捡穗子,运麦草,守晒场晒麦子,搓麻绳。   老蛇头便被分到去守晒场晒麦子。   “行了,行了,还要你说,忙你的去。”被戳破一大早上就起来折腾的老蛇头,红脸挥着大手赶人了。   沈默看着似要恼羞成怒的老头子,没事人一样继续嘱咐道:“还有晌午的饭,家里给你备了,到时候到地里一起吃。”   “知了,忒啰嗦。”老蛇头应了声,还算这小子有良心。自从老蛇头接手开始给沈默调养身体起,两家人关系越发亲近。沈默六岁那年,老蛇头缠着人正式收了徒弟。自个儿便难得开火了,每年公分兑的粮食提到沈家,开始在沈家吃饭了。   三孩子来的不巧,这几天正好是老蛇头亡妻的祭日,虽然现在破四旧,不让祭奠。但是老蛇头还是如同往常吃上几天素,去自家老妻坟前说说话,便没过来沈家。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沈默昨儿没领人过来,三个小的今天才见到人的原因。   “阿哥,我能打开看看吗?”出了门,小心翼翼捧着小藤盒的小沈安最先耐不住,开口央求道。   沈默敲了人一个栗子,道:“这是柳爷爷送你们的,想看就看吧。正好看完,自己跑一趟家回去放好,等会儿你们都得干活呢。”   “呜,好的,好的。”小沈安伸出只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傻笑着应道。   “哇,尖尖糖,这个是大洋耶,还有这个是什么?阿哥。”听着小家伙的大呼小叫,沈默探过头来看了眼。   打蛔虫专用,极受小孩子喜欢的尖尖糖,五块大洋,还有开胃理气糖渍橘皮,消食的山楂丸,老头子真是用心,全是甜的。   可真舍得,也不知道那里弄的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做的。   沈默给小的解惑,又看向沈姝和沈婵。两个小丫头也挨个儿打开自己的盒子,两丫头这里没有大洋,换成了玉做平安扣,其他东西倒是一样的。   沈默指了指平安扣,“这东西现在带不得,先放在阿哥屋里,以后你们大了再带,其他的放你们那里。”   “好。”沈姝沈婵懂事的点头,她们也是认识玉的,以前妈有不少这样的手镯,耳饰,玉牌。她们还有个好看的玉佩,听说是外公外婆送的,后来都被收起来了。   “阿哥,阿哥,我的这个也要放在你那里。”小沈安忙冒出头来,指着他盒子里的大洋道。反正什么时候都不能少了他。   “行。”沈默点点这家伙的头,“好了,回去放东西,放好了和阿爷阿奶他们一起过来。”   看着几个小的跑远了,沈默这才继续往前走。   沈大材作为青山大队的队长,这会儿早在田坎上蹲着了。一看见自家侄子,忙招手问道:“默娃,最近都不会下暴雨的,对不?”   “不会。至少六天内不会。”这话沈默看过天,又感受这空气中的水汽。肯定又一次道。虽然都说了四五遍,不过却没有不耐烦。   麦收是村里头等大事,关系道队里大家伙的口粮,还有国家给的任务。沈大材少不得慎重再慎重。大伯虽然絮叨些,但从来都是个果断人。   种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下苦力就能有好收获。   靠天吃饭不是句空话,什么时候收麦也是门学问,既要麦子成熟颗粒饱满,又要提防错开暴雨狂风,早收了收成或多或少受影响,收完了又害怕遇上暴雨天。   特别是宁强县正好位于山脉迎风处,时常伴随大雨。一旦麦子还没晒透,遇上雨水天,发芽长霉,在这个粮食金贵的时代,那个人经的住。   因此眼见着这马上就要抢收了,沈大材不免又唠叨几句,倒不是他不相信沈默。   相反,对于沈默这个年纪不大的侄子,他是打心底里信服的,谁能像他侄子一样,从小就是个会读书的,那中医书厚的跟个砖头一样,他侄子看两眼就背下来了。   除了学中医的,其他书更是一箱子一箱子的收罗回来偷偷看。   如果不是后来高考停了,他们沈家板上钉钉的要出个大学生的。   这不也不知道孩子看的啥子书,怎么看的,现在连天气都会看,比那些经年老农还有厉害。   问就是科学,乖乖,他虽然不大懂,但是一听就知道厉害的很。   这几年,他家自家默娃说的没有不中的,好几次因着他的提醒,他们大队这才一直这么顺畅。   “六天,足够了。”不管队里,还是....沈大材看着已经当空挂的太阳,嘀咕道。   等到队里的人,还有知青全到齐了,沈大材一声令下,青筋虬结的胳膊一挥,身后男男女女近两百来号青壮劳动力便涌入地里。   一人一把镰刀,一垄麦子,全凭劳力。   沈默袖口系紧,脖子上围着大伯给的棉毛巾,当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长镰,轻轻那么一挥,一茬茬熟透的麦子便服帖的倒地,很快麦地就空出一个缺口来。转眼就把其他人甩在身后,对于他来说这点活根本不算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头戴斗笠的沈芽马上利落的将麦穗一合,双手拿着草绳一绕,立时就将一捆麦子绑得整整齐齐堆在一起。   等会儿自有人赶着牛车来拉到晒场去。   可把几个小的看的两眼亮晶晶,有时候小孩子的崇拜就是来的这么简单。   直到苗儿沈小锋来唤他们,这才骄傲跟着人提着大家一起去捡落到地里的麦子了。   大东也挥舞着镰刀,和自家老爹比赛似的往前冲,身后跟着放了农假的小南小西,一家子配合着战绩也不错。   队里没人有敢在这个时候磨洋工,大家都埋头苦干。   知青这边就逊色多了,已经参加过几次农忙的老知青,硬着头皮咬咬牙还算勉强。   但是其他,特别是新来的几个,张钰生,周衡,胡文生,陆然几个,手里握着把镰刀,都不大会用,割麦子割的那叫的一个小心翼翼。   弯腰直起,一直反复,麦子没倒下多少,他们就先挨不住了,汗流浃背,腰酸的直不起来,麦芒还扎得身上刺痒难受。   一个个没吃过这种苦头的城市半大孩子,感觉眼睛都要冲水了。   沈大材最后干脆把他们赶去和刘芸芸他们一起捆麦子,运麦子。但是就这样,一个个捆的那麦子松垮垮的随时就要崩。   看他们脸上那委屈模样,沈大材龇龇牙,也懒的骂了,转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忙了两三天,拉回去的麦子,暴晒,脱粒,装袋。这还不算完,休息是根本不可能的,急着又抓紧时间在地里抢种上一批玉米、大豆。   队里也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累的慌,忍着心疼,杀了一头活泼的大黑猪。   每天煮上一大锅猪肉土豆茄子,一家打一大碗,领回家也算给大家添油水了。分肉是分不起,只能这样子了。   知青点一共十一个知青,分到两大碗,虽然不多,但是自己领回去又添了不少东西,一个个吃得也很满足。   吃饱喝足,那还顾不上哭爹喊娘,喊苦喊累,倒头就睡,梦里时不时哼唧上两声,身体太乏了。   而就在知青们睡的正香甜的凌晨,天还没亮,整个青山大队还透着黑,不少人已经起了,沿着火把的光到老地方集结,消失在山间。   这也是青山大队为什么异常团结的原因。   千里之外,南省沿海。   沈格也收到家里的寄过来的信,还有鼓鼓的包裹。一目十行把手里的信看完后,沈格出了办公间的门,敲响了边上户籍科的门,跟人要了根烟缓慢的抽了完,这才站起来,扛着东西往家里去。   一份信,他爹妈的歉意,还有女儿的道歉,又是钱又是东西。   他这么突然冷不丁的把孩子送回去,信里他爹妈一句重话也没说,字里行间有的都是担心。担心他以后和孩子有隔阂,夹在亲生和收养的孩子之间难做人……   但是就是这样,沈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收养战友的孩子,还有照顾大舅子家的妙儿他从未后悔。战场上弹雨枪击中活过来,他就不在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只是他这么大的人了,常年在外,家里两老没享过他什么福,反而如今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为他操心。   还有孩子......   有些事,他得和茹君好好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啦~有点晚。   明天入v,请多多支持哦。   感谢在2022-09-13 21:36:09~2022-09-15 22:1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肉肉的豆芽 40瓶;阴阳师 30瓶;尹诺嫣85 20瓶;三思而后评、妞妞 10瓶;写意@ 6瓶;嘻嘻、我爱看小说、夏目は主人です 5瓶;晓风残月 4瓶;暗香浮动恰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南省市文共团, 歌舞团处。   “再来一遍。”随着林茹君话音落下,一群身穿绿色军装,英姿飒爽, 年岁正当的姑娘们手挽手, 踩着点踢踏着舞步齐向前, 随着音乐的起伏, 高迭,队形不断出现变化,最后一个身姿纤细,却不失力量的少女半空起跳, 旋转, 落地, 敬礼。   练习半年有余的《娘子新军》总算完成了彩排,效果还不错。   林茹君看着台上一个个青春洋溢的少女们, 目光最后落在前面打头的领舞身上, 呆愣了许久, 曾经她也是这样骄傲又矜持的站在那里, 所有人的眼光都会儿自然而然的落在她身上, 她从来都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 直到后来.....   台上小姑娘们等了片刻,脸上骄傲坚韧的表情慢慢转换成迟疑, 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站姿。   林茹君回过神来,拍拍手道:“好了, 集合。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今天就到这里,解散。”有些意兴阑珊的林君茹简单的说了句,便收起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练舞室。   留在原地的一群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原先的满满的成就感和兴奋一下子大打折扣。有性子急的耐不住开口道:“林老师,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应该是满意吧,不都说了以后按这个标准来嘛。”有聪明的人道。   “那怎么都不夸下我们。这么大半年除了汇演,一有时间我们可是一点都不耽误,就死命的练呢。”声音里透着些委屈。   “行了,多大人了。林老师就是这性格,少有人能得她一句夸。”其他人插嘴道,人家眼光可高着呢。   “是呀,习惯就好了。”说完,有压低声音八卦道:“我给你们说呀,听说林老师以前可是资本主义家的大小姐,出门都是坐小汽车,吃饭去的都是西餐店,还有那什么老莫饭馆,老早还在国外学习过,长的又好,能不傲嘛。”   新来没多久的听到这惊呼出声:“天呀,那她不是资本主义家的...黑五~吗?怎么还.....”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   只是身在文工团,上面纪委一直有着重宣传,人民团结不可轻易破坏,有说闲话的时间还不如把精力都放在训练上,其他的事情上面会按规矩处理好。   所以这会儿小姑娘们说起八卦心底难免不安,好不容易入选部队当上文艺兵,一家子都觉的光宗耀祖的事情,她们可不敢犯错,也不愿犯错。   但人性的劣质根有格外喜欢凑热闹。   “还不是人会嫁,你们知道嘛,林老师的另一半可是沈副局,当年在军队也是团长级的,要不是有沈副局护着,她那有现在好日子过,傲成那样。听我大伯说,因为娶了她,没少拖累沈副局,人突然转业说不准也有她的原因.....   哼,再看她,作为伴侣,连个家都顾不好,就前段时间她自己亲生女儿把养在身边侄女抢东西,头的打破了,太凶狠了。啧啧,教个孩子都教不好。   不能让前面奋斗的男人免去后顾之忧就算了,还竟添乱。”余爱红仰着下巴说着说着,声音不免有些高昂,她和这些五湖四海选进来的人可不一样。她二叔和沈副局是同事,主管户籍,这片划出来的新区,除了她们新搬过来的文工团,还有一起过来的警局,政务厅,什么事情她都门清。   平常没少听他二叔念叨沈副局傻,被自家媳妇拿捏的死死的,更供个天仙似的,比那四川耙耳朵还耙耳朵。一家之主的硬气都没有,搞的一个家乌烟瘴气的。   不过余爱红觉不觉的沈副局傻,沈团长这样的才是好男人,因为她也想被这样供着,见过沈副局一面的余爱红,想着沈副局沉稳英俊的模样,脸不争气的红了。   只是她倒是很赞成自家二婶同她嘀咕的话,这女人可不能太要强,成了家结了婚,最重要的可不就是照顾好自己的小家,伺候好自家男人,教好孩子,这样一辈子再幸福不过了。   女人嘛,跟男人一样去争去抢,最后没个幸福的家庭,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门外站在阴影下的林茹君,听着这番话,脸色极其难看,她咬紧牙,想到往日历历在耳的那些闲话。   “天天收拾的妖妖娆娆的,前面就生了两个姑娘,还不努力给老沈家生个儿子,真是惯的她,沈团长年纪可都不小了。真不懂事.....”   “娶了她,真是倒大霉了,沈副局不仅前途受影响,还得养个拖油瓶....”   “啊呀,小林呀,知道你们有文化有工作的忙,但是你也不看看你家两姑娘都野成什么样了,成天满地儿的打架,听说你现在也是教孩子的了,怎么自家的孩子都管不好,一点家教都没有。也不知道上面领导怎么放心把......”   “是呀,是呀,小林,你家老沈因为你,已经够辛苦了。你咋就不知道心疼人,工作在忙能有家重要嘛,我们女人呀......”   林茹君也懒的进去拿落下的衣服,而是脸色阴郁的往家走。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闲,自家怎么样关他们什么事情。没个健康儿子,怪她,所以要生;自家孩子不听话,调皮,怪她;沈格转业,怪她。   什么都怪她,怪她。   但是这一切不也是他沈格愿意的嘛。难道她希望这样嘛。   何况,怎么不说她家好的时候,沈格只是个乡下来穷.......   如今到成了她高攀了,拖累了。   怎么不说当年要是没有她哥,沈格早就没命了;怎么不说,要不是这样,他哥也不会因伤退伍,转业回地方,是不是他们林家就不会遇到那些事情,她哥,她爸妈,他们林家都会好好的。   这样妙儿那里会成为拖油瓶。   他们林家唯一的孙辈,还是个姑娘,怎么捧在手心都不过的。她偏心些,对妙儿好些,又怎么了。   自家这几个孩子,仿若生来就克她。   老大,就是生他的那年,大哥为了救沈格出事,才有了后来........   她自己也难产,在医院疼的死去活来。   第二次,因为是对双胞胎,若不是因为怀着她们,大哥就不会太过担心,信里报喜不报忧,最后等到他们出事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至于沈安,天天耳边都是闲话。   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为了沈格,即便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在生了,生孩子实在是太疼了,也会影响她的身材和身体,但是为了沈格,她愿意生。   难道她为沈格付出的就不多嘛。   想着这些,林茹君心底抑制不住满腔的怨。   .....   莫小齐是个新人,因为天资出色,才被选入歌舞团,还早早拥有了上台的资格。她有些胆怯的看了眼余爱红,还是坚持开口的道:“其实我觉的林老师,虽然严厉了些,但是耐心负责,平常也不娇气,挺好的.   而且她编的舞几乎每次都受到上面的夸奖。听说林老师以前还去过帝都在大会堂表演过呢,其他干部对她都很服气....”   一向不多话,不爱参与她们讨论的张心华,难得也开口了:“是的,林老师没退伍前,多次上过军刊报接受大家的赞赏和学习。否则现在也不会被返聘回来给我们当编舞老师。不管她的伴侣是谁,她本事也是个优秀称职的老师。”   林老师,还没入伍前张心华是听她爷爷提过她。   林老师,不失优秀,但是终究少了几分钢铁战士般的钢铁意志和坚定的心,容易困于外界杂音。   不过这些,张心华没有说出来。只冷声道:“至于别人家的家事,那就不是我们有资格,该评价的。”作为歌舞团的领舞,她说的话,众人还是信服的。   可惜,这一幕林茹君却不曾目睹。   沈家小院。   顾念徽放下手里怎么也看不大进去的书,转头看向穿着身浅绿色碎花长裙的妙儿,头发一左一右梳了两个可爱的丸子,她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摇头晃脑的画画。   “哥,哥,你看。”察觉到顾念徽的视线,林妙高兴的举起自己手里的画和他分享。“你看,这是你,这是我,我们后面站着姑姑还有姑父。”这是一张碧海蓝天做背景,前后总共四个人,就像一家四口。   顾念徽手无意识的捏紧,然后再放松。   他被沈叔叔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事了,永远都记得的自己的爸妈,只是他妈最后抛弃了他。即便这样,他也一样会担心害怕过沈叔林姨更疼爱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他。曾无声的讨厌和排斥着沈姝沈婵,还有沈安。   更何况,妙儿,她那么小就没了父母,还不知事就来到沈家,在她心中沈叔林姨就是她的爸妈。   但是事实就是,他和妙儿不是沈叔林姨的亲生孩子。   顾念徽不想撕开现在面上的一片静好,但是他和妙儿不能这么自私,沈叔对他们很好,是真的把他们当亲生的一样对待。同样,沈叔心里也装着沈姝沈婵,沈安,还有那个偶尔提到过的沈默。   他不想让沈叔难过难做。   “妙儿,你答应过我的。”他们说好的。   听到顾念徽这话,林妙用力的捏着手里的画,低着头不愿说话。她是答应过哥哥,但是但是她后悔了...   为什么一定要让沈姝沈婵他们回来,她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她。   顾念徽脸色严肃大步走到林妙,正想开口劝人,但是这么一瞧,小丫头低着头,静悄悄的脸上全是泪水。   顾念徽只觉的心口一疼,手忙脚乱的给人擦起眼泪来。   林妙双眼都是泪的看着顾念徽,问道:“哥,现在这样不好嘛,姑姑不喜欢他们的,他们在还总是惹姑姑不高兴。因为他们,姑姑和姑父还爱吵架。   只有姑父想他们,但是姑父也可以和他们写信呀。就像对那个在老家的哥哥一样,还可以给他们寄钱。   我可以不穿漂亮的衣服,不吃好吃的饼干糖果,这些都给他们寄过去。这样不好吗?”谁说小孩子不知事,其实论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们一点也不比大人差。但有时候又直白且残忍。   顾念徽看着妙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和妙儿解释,姑父和姑母爱吵架,其中也有妙儿的一份原因,也许其实妙儿心里也是知道的。   看着妙儿苍白的脸,倔强哀求的神情,很多话竟一时说不出来。   因为一些事情,林姨陷入了死胡同,偏执了起来。他让妙儿开口,让沈姝沈婵他们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沈叔,还有林姨。一家人若是长期这样下去,只怕有一天终会.....   而且若是有一天,林姨后悔了,顾念徽抿抿嘴,那她会不会把转过头来怪妙儿。但是现在若是妙儿开口,不管以后如何,沈叔都会承这份情,记得妙儿的好。   他不希望,沈叔和妙儿留下隔阂。他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妙儿......”他想把这些掰碎了一点点给妙儿说明白,但是一时又有些难以说出口。   而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开门声,好像是沈叔回来了。   顾念徽给妙儿擦干泪,让她继续画画,什么也没在说。自己也坐回位置上翻看书假装看起来,心思却飘远。   又想到那个词:“鸠占鹊巢”。还有老师说的“鸠”这种鸟的习性。鸠,就是布谷鸟,又叫杜鹃鸟,他们总是会把别的鸟窝里的蛋都推下树,然后将自己的蛋放进鸟窝,抢占别的鸟的窝,让别的鸟来孵出、抚养,自己的孩子。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顾念徽回过神来,不,他们不是杜鹃鸟,他和妙儿只是想要一个家。   “念徽,看书吗?”外面传来沈格的问话。   顾念徽稳了稳情绪,站起来推开门,“沈叔,什么事,正好休息。”   “那你跑一趟食堂,打上米饭,还有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菜也打几份回来。你沈阿爷阿奶他们给妙儿寄了些风干的兔子和山鸡来,我正好给你们露一手。”因为家里他们两夫妻都忙,他们一家子其实很少在家里开火,要么在食堂吃,偶尔家里人齐,就从食堂打包饭菜回来吃。   除了偶尔买到什么好肉,才会在家煲煲汤,烧个硬菜。这会儿家里厨房除了些寻常的调料,还要点面条,其他的就没有了。   所以沈格刚把风干的兔肉清洗干净,突然想到家里没米,这才过来喊顾念徽跑一趟。   沈格说完,又朝林妙问道;“我们妙儿想吃红烧的,还是清炖。”   “红烧的。”只听妙儿笑着喊道。   “好,那我们就做红烧的。”   拿着饭盒走出来的顾念徽,站在院外楞了会儿,才大步往食堂跑去。   林茹君到家时,便闻到满院子的香味,沈格正将最后一道红烧兔肉端上桌,看到林茹君回来了,忙招呼人。   “累了吧,快洗手吃饭了。正好今天事少,又收到老家寄回来的包裹,是妈特别给妙儿寄的,还一再叮嘱我给你们好好补一补。”沈格说着,菜放好,又殷勤的给人盛了饭。   接过碗的林茹君,手顿了下,过了一会儿,才拿过筷子掩饰的道:“哦,以后别让妈寄东西了。现在有口肉吃也不容易。”   说完,还不等沈格说话,又道:“沈姝他们到了。”   提到孩子,又想到要谈的事情,沈格沉默片刻,才道:“到了,吃饭。”说完给林茹君夹了菜,又挨个给顾念徽,林妙也夹了份。   他实在是怕了,怕饭还没吃完,又吵起来,到时候一顿饭都吃不安逸,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也不迟。   林妙儿看看这,看看那,时不时撒娇让林茹君给她夹这个,夹那个。一顿饭吃下氛围倒也还好。   等到沈格和顾念徽把桌碗收拾好,林茹君正在客厅桌子旁给妙儿检查功课。见沈格走过来,林茹君这才让妙儿收起她的作业本,开口让顾念徽领着妙儿回屋去。   自从听到那边给寄东西过来,林茹君就知道今天沈格只怕又要和她谈。但是她真的不想谈,又什么好谈的呢。   “妙儿,等下。”沈格喊住林妙,林茹君和顾念徽瞬间看了过来。以往不管如何,沈格只会关起门和林茹君商量,从来不会让小孩子掺和进来。   见两人脸上的紧张,沈格眼睛暗了下,不过很快他便开口道:“是沈姝给你寄了笔钱,作为赔款。让我转交给你。”   说完从衣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妙,蹲下身认真道:“你放心收着,上次的事情是沈姝不对。这钱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但是妙儿,叔叔想要告诉你的是,沈姝她一定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林妙埋着头,不让沈格看清楚她的脸,背着手。她宁愿沈姝是故意伤害她的。   “妙儿,接着,和念徽回屋去。姑姑和姑父有事情要说。”不等林妙和沈格僵持,林茹君就先开口了。至于那点钱,林茹君不看在眼里。不说以往他们林家,即便是现在林家虽然败落没了,但是她也有工作,作为文工团外聘的编舞老师,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   等两个孩子回屋了,沈格看着林茹君,道:“这次巡岛慰军演出你要跟着去吗?”   “嗯,刚来的孩子,第一次上台,我不跟着不放心。预计一个月。”   “好,我想等你回来,请假回一趟老家,我们一起吧?”沈格期待的问道。   林茹君不敢看沈格的眼睛,避开人,有些吞吐的道:“家里还要孩子呢,你,也知道妙儿身体,坐不了长途火车。放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我打算给爸妈做两身衣服,顺便再寻人换换票,多买些东西,你一起带回去吧。”   沈格眼里的光暗淡下来,虽然很失望,但他也不再强求,其实心底也是有数的。   算了,与其不情不愿真跟着去了,最后落的两边都不痛快,反而才叫他头疼。   “那等你回来后,我回去趟,看看爸妈,然后把几个孩子带回来,还有老大。”   这次林茹君倒没有迟疑,只是淡淡道:“嗯。”她知道沈格一直想把老大接回来,这事他们也商量过了。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一来他们这边孩子多,怕顾不过来。二来那边沈阿爷阿奶舍不得孩子。   那想到还没接那个孩子,就出了沈姝伤了林妙的事,引的本来就有些不喜几个孩子,这些年在一些事情上越发偏执的茹君,一下子爆了。   这边还没安抚好茹君,家属区各种流言蜚语越演越烈。即便他怎么解释,外面对孩子的猜疑,评价也不好。   再转头家里原本开朗机灵的大女儿一天天消沉下来,个孩子抱团取暖孤零零的样子,沈格心跟针扎一样。   茹君这边眼里心里顾着更多的是林妙,沈格心一横,琢磨着干脆先把孩子送回老家。   一来表示孩子是做错了事,他们罚了,还罚的挺狠的,以后大家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孩子送出去一段时间,当事人不在眼前,这件事情慢慢也就淡下去了。   二来,自家爹妈在那,大女儿到那里,他没有不放心的。   来,正好去接老大的时候,一道都接回来。只是没想到最后个孩子都给送了出去。   不过没关系,总是要接回来的。这个时候的沈格,没有想到的是,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要如何就如何的。   “茹君,这些年很多事情,你心里压着不好受。我做的也不一定到位。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像以前一样,你有什么烦恼,不开心都会和我说。   我是你丈夫,永远都会站在你背后。”沈格看着林茹君的眼睛认真郑重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这个男人,林茹君如何不知道,只是很多话,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沈格说。那些阴暗的想法,冷不丁的就冒出来,她克制不住自己,不去那么想。   沈格上前拉着人,“我希望你能敞开些心扉,孩子们接回来,你可以试着多关注他们。不要忽视也不要敌视他们。他们并没有.....”   还没等沈格继续说下去,林茹君挣脱出被沈格拉着的手,打断他努力维持着镇定道:“沈格,我累了,几个孩子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林茹君不想听这些话,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劝她,仿佛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一没饿着饥着冻着他们。二没随意打骂他们。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个女孩子成天野性难驯,只知道和人打架,惹的军区闲话连连。另一个永远低着个头稍微说句话就要哭不哭的,仿佛没有脊梁。还有个小的,天天只知道附和别人,话多事儿多。   砰的一声,林茹君逃似的进了林妙的房间不在出来。   沈格苦笑一声,又一次谈崩了呀。   .......   青山大队。   凌晨天还黑乎乎的,沈默提着个布袋子,和举着火把一行人往山里去。穿过栗子林,往右绕过一个山坡,朝下走几步,豁然开朗。   谁也没想到一坡之隔后面却是一片较为平坦的谷底。大约十来亩的面积,间有条小溪,如今原本上面的灌木杂草早被清除种满了玉米,边上周围不少坡地上也被开垦出来种上了土豆,红薯,山药。   沈大材举着火把,撕开一看,玉米粒饱满,高兴的咧嘴一笑,大手一挥,挑着担拿着镰刀的众人就这微光忙活起来了。   这地是沈大材年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国家才建国没多久,还没实行公社制,他家就人口少,没分到几亩地,眼看着自己年纪大了,家里老母亲心里急的不行,穷闹的呗,就怕他娶不起媳妇,又怕他这事还要累着自家叔。   那时候他便宜老子也和死了一样。沈大材那时候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自己拉上几个玩的好,一样胆大的,跑到这山边上开了块地种庄稼卖钱。   后来即便吃上大锅饭,这地儿冬暖夏润也舍不得抛荒,虽然产出少,但是一直种着。那想到靠着这块地,自然灾害的时候深挖井,还有山里的猎物,大家才咬咬牙把日子过了下来。   这些年他们村也一直偷偷摸摸的种着,这年头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大,像他们这种深山角落的村子,只要不去踩大是大非红线,山林偷种些地,多养两只鸡,没有人会盯着不放。   靠着这块地,别的村好的人家也不过混个七分饱,他们村却是人人能吃个九分饱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大队比起其他大队异常团结的原因。   还有什么能比有着共同的利益来的坚固呢。   这边,沈大材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收玉米,收土豆,收红薯,沈默这是提着他手里装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在四周晃荡起来,时不时拿根木棍挖出几个石头细细查看起来。 第24章   手里的木棍没有多粗, 偏偏这么轻轻一敲,半点力气都没用上,刚被挖出来的一个个婴儿巴掌大的扁圆石头上瞬间门皲裂开, 还不是四分五裂, 而是转眼化为粉末混在泥土里。   沈默叹了口气,用石头做阵法基点来布阵, 效果低微, 聚拢而来的灵气很是有限,不过能添补凡种的基本需求。这么十来亩的地界, 一颗突破自身枷锁,转化为的最低末的灵植都没有。   实验再次失败,沈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习惯了。   本身就是末法年代, 灵气稀薄,再加上他布阵用的材料还是最次的寻常石头,效果可想而知。沈默那能想到他这个常年高居九州大陆财富榜, 年轻时没少仗着灵石砸人的有钱人,有一天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灵石就不说了,这个世界凝聚灵脉只怕难以实现。但是次之,也还有玉石。但是即便是如今特殊时期, 有眼光和远见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不要说岭省身后自来受帝王将相,传奇人物青睐的埋身之地的连绵山川,常年土夫子的狂欢之地。   熏陶之下这里的人对于青玉铜器, 各色古玩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多了几分看中和眼里劲。   这些年沈默费了吧唧的也不过在市面上收到几块看的上眼的,其他的不是玉质差价钱高高挂,布阵不划算;就是玉质虽好, 但含着死气,一看就是地里出来,亡者的琀物。   这东西拿了损阴德,能含玉的亡者,通常身前地位就不低,随之陪葬品必然不少,拿了人家陪葬品就算了,还贪心不足去动了人家棺椁,冒犯亡者身体。难免会受到影响。   玉上附带的这点死气沈默倒是不大放在眼里,但是也不愿意去碰,有伤天和,而且多不卫生呀。   玉石弄不来,现在也只能用普通石头慢慢磨。   这么想着,沈默手上动作不慢,只见他从布袋里掏出一枚扁圆石头,上面有着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组合形成奇怪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图案。   这是沈默用灵气为刀刻画的简易版聚灵图,以此充当旗眼放入原先的地方,覆盖上泥土。连续围着这片地界又重新埋上八枚石头,沈默这才调动体内灵气,双手翻飞,打出结印。   转眼就见点点灵光组成的结印浮在半空中,慢慢升空,越变越大,最后将这片不大的天地分覆盖,就在这个时候,九处旗眼所在之地各自升起阵纹,两相汇合,阵纹交融灵光迭起迅速汇成完整的聚灵阵,附加个减弱版的幻阵。   这个减弱版的幻阵不仅能驱避山间门兽虫,也能让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的人下意识的远离这里。   阵成,灵光隐没不见。正在劳作的人只觉一道微风拂过,精神一振,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起来。   就这么动一动,体内大半的灵气都被抽空了,沈默又叹了口气,这才晃悠着回到地里跟在自家大伯后面忙活起来。   又一个玉米掰下来丢进身后背篓里,沈大材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汗,转头看了眼走过来的自家侄子,挑了根玉米杆,粗糙的大手一折,选了中间门一段,哗啦啦两三下撕掉外面的叶衣,拉住沈默,把玉米杆往他手里一塞,瞪了眼人道:“边去,边去。”   这么勤快做什么,半大的少年抓紧时间门歇一歇才是,可别累坏了。他看,一群老少爷们谁敢在这上面多嘴不是。   “是呀,是呀,默娃边上去歇一歇,甜甜嘴。要不是你在周围撒的药,叔们那有这么轻松,干着活还得提心吊胆的。”穿梭在玉米地里的钱大头也笑着插话道。他说的也是实话,当初这地界被沈大材发现后,带着几个哥们偷偷摸摸的跑山里干活,其中有一个就是钱大头。   他家七个孩子,负担重,能把他们拉扯着长大已经算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上面两老口实在无能为力了。自家上面的大哥快三十了还打着光棍,被村里一个个光屁股小孩编着顺口溜的欺负,实在是太惨了。   即便再怕黑,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听着远处深山里一声狼嚎给嗷的吓的双腿发软,差点就尿裤子,之后的日子更是惊险迭起。地里冒头的长虫,有毒的蝎子,就连天上的凶狠的大鸟时不时冲下来想要琢几下,实在很欺负人。   这都算还好,最危险的时候,还遇到过找食横冲直撞的野猪,老孙头的腿就是那次瘸的。   这么多年咬牙坚持下来,也不是没有回报的。日子虽然还是过的紧巴,但是至少他,还有后面拉进来的自家几兄弟,总算都娶上媳妇,有了自个的娃了。   那怕是最困难的那几年,外面饿死了不少人,他们村靠着大山,小心翼翼的守着这地界,保住了自家老人,娃娃崽。虽然也饿,但是不用像周围其他村那么绝望,把目光看向深山。   人饿,山里的野兽都饿。那些年凡是进了深山的人,没多少活着回来的。吃的没寻到,家里还丢了顶梁柱,剩下的孤儿寡母接下来又如何熬的下去.....   “可不是嘛,有了默娃弄的这什么驱虫的药,时不时在周围撒上圈,这几年别说野猪狼什么的,就是地里长虫,蜈蚣这些都不见了。这日子呀,越来越有盼头了。”老孙头虽然瘸了只脚,但是也不影响他干活,眨眼间门背上玉米棒就冒尖了。他窜出来往边上田坎上放着的大竹筐里一道,大嗓门说着话,又转身往玉米地里去。   有这么个侄子,也不怪大材哥老在他们面前嘚瑟。   “可不是嘛,看看老天爷在上头也保佑着我们呢,这几年这地也不知道咋的,庄稼突突突的长,比起往些年,这产出都快翻上两三倍了,比起我们大队集体养的地还老厉害呢。”钱大头也高兴道,照着这样下去,家里有能攒上不少粮,明后年儿子娶媳妇也不愁了。   “是呀,老天爷总算心疼咋们这些憨人了,看这杆子上的棒子,今年收成也差不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也能分上不老少呢。”   “哟。赵大田,你咋就成憨人了,快给我们说说你咋个憨法子了。”这话一落,一群人哄笑起来。   沈大材听着,只想给这几个人“呸”上几声,一个个个想的可真美呢。   人老天爷忙着呢,那顾的上他们。至于保佑他们的,另有其人。   这人可不就是他大侄子嘛。   这一想沈大材就老骄傲了,不过,这事也憋在他心里老长一段时间门了。当初默娃跟着他上来几趟各处看了看,就捡了些石头,嘀嘀咕咕要弄个什么阵,也不知道在那本胡诌的小话书上看的,说是可以帮着地里庄稼长的更好。   他还笑着这孩子难得犯傻,没怎么放在心上。孩子嘛,谁小时候没被各种鬼怪侠士故事唬的一愣愣的。   仍由他去瞎琢磨几天,也就知道学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了。   可惜,最后被教做人的是他自个儿。   事实胜于雄辩,看着地里庄稼突突突的往上冒,种子还有种法还是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沈大材连着跑山里几趟,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侄子埋的几块石头,之后就来了个大变样。   沈大材既高兴又骄傲,看看这就是他侄子。不过从回收站收回来的几摞破破烂烂的旧书,别人只当用来烧火的引子,但是他侄子就能从中学到大学问,不传秘学。   只是这大本事,却不能宣之于众,但是沈大材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一个朝别人显摆自家好大侄的机会。   何况自家侄子出了大力,可不能悄无声息。   干了活,就有粮,种了地,就有饭,他沈大材只认这个理。他可以吃亏,但是自个家里的人可不能吃亏。   这才有了驱虫药打掩护的事儿,一来解了大家的奇怪,二来换个说法,侄子的功劳可不能少。   不然时间门一长,大家伙看不见还说的过去,但是原本地里常见蛇虫鼠蚁,咋突然一下子不见踪影,那可真是有古怪嘛。   到时候有人上了心可就不好了。   这么一想,沈大材心里一紧,再想到当初默娃开口和他说也能帮着在大队集体地里弄一个这什么阵。还颇为不好意思的道,集体的地面积大了些,他目前能力有限,效果只怕要比山里这地界效果差上些。   沈大财就想龇牙,他们家默娃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他真怕......   等会儿忙完了,还得多叮嘱叮嘱孩子,这事就是憋死了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最好最好就连叔婶都不要说道。   平常也不要显示出啥异常,更不准在偷偷的帮忙......   至于他嘛,这个秘密他是会好好带到坟墓里的。   蹲在边上,啃着甜甜杆的沈默可不知道自家大伯又开始为自己愁了起来,更不知道他大伯脑补的把他补成一个单蠢不知事,谁都可以欺负几下,咬上几口的大白兔。   布个阵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费点耐心就是了。但是却能帮他大伯,还有队里一把。实在是看着他们苦拉吧唧的,一年到头也不过收获那点子东西,实在不划算。   除此之外,他自己也有私心。   九州大陆曾经有个说法,草木之灵能生万物。这个万物指的是灵气。草木孕育大量的灵气,借而滋养万千生灵。反过来灵气充裕,世间门万物兴盛,九州大陆就是如此,在那里“人”只是万千生灵中的一种。   因为,灵气充足,山间门草木能成精,林中走兽能成妖,石头物器能生灵,而人也能走上修行之路,打破枷锁,寻求长生之道。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的一些神话中才存在的族群,在九州大陆却是真实存在的,比如生来强大的龙族,凤族,巨神族,巫族.....   而他明明灰飞烟灭,却能转世重生,也许和自己易于常人的血脉有关。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重要的是现在,对他来说,灵气衰,则生机萎靡。   所以,在发现这个世界寻常植物也能孕养灵气,那怕微薄的实在可怜,但是也让沈默看到了更多希望,早早开始着手准备尝试培育灵植。   他用的是最笨的方法,尽可能的用灵气滋养植物,诱导植株发生蜕变。每一季收种,沈默都会将活性最强的种子挑选出来,种下,静等收获,反复循环。   只是目前还未收获一株低阶灵植。   啃完最后一点玉米杆,沈默也加入到干活大军里,遇到不错的玉米杆两手一折,放在的边上竹筐里,等到下山的时候带回去给家里几个小的甜甜嘴。   这一忙,直到天边开始透亮,沈大材忙叫停,一行人便担着担子,两边框里堆着满满的玉米棒子。挑到晒场一倒,早在这里等着媳妇婆子挥挥手把他们撵了去休息,就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沈默拍了拍身上,提着一捆玉米杆便往家走。   刚进门就见抱着个小枕头,坐在门槛上的小沈安。一见他便可怜巴巴的嚎道:“呜呜,阿哥,你你去那了?”他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推开门一看阿哥竟然不在。   一阵脚步声后,很快沈姝沈婵就探出头来。   “嗯,大半夜不睡又想偷跑回来。”沈默不惯他这脾气,明明说好的,现在又想反悔,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把人哄答应自己睡,现在想耍赖皮,门都没有。   小沈安打了个隔,一下子不敢哭下去了,而是跑到沈默边上拉着人衣摆昂着头,巴巴哄人道:“阿哥,我是太想你了,想的都睡不着呢。”   “哦。”沈默无动于衷,冷淡应了声,转头朝沈姝沈婵走过去。“老二老三,来,阿哥给你们带了玉米杆,很甜,村里小朋友都喜欢吃。奖励你们又勇敢又听话。”说着从一捆玉米杆里抽出两根,撕去外面的叶片,递给两个小丫头。   小沈安看看已经开吃的大姐二姐,又去瞧瞧阿哥,见他们一个都不搭理自己。最后吸吸小鼻子一点一点挪到阿哥身边,伸手拉了拉阿哥衣袖,软软的道:“阿哥,我也超勇敢超听话的。”   “那晚上能一个人好好睡觉吗?说话算话。”沈默伸出手,睨着眼看人问道。   小沈安用力挺起小胸膛,气成丹田,超大声,跟只奶豹子一样大喊道:“能。”小脸格外严肃的伸出手,两只小指在半空中一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臭狗。”一大一小一起绷着脸说完,两只大拇指再上翻,一合,很好印了个章。   沈默收回手,抽出根玉米杆递给气昂昂的小沈安,“很好,奖励沈安小朋友甜玉米杆一根。”   没怎么见过市面的沈安小朋友,郑重的接了阿哥嘀咕来玉米杆,再也忍不住笑的傻里傻气的,和大姐二姐比赛似的啃起了手里的玉米杆。   片刻总觉的有什么不对,回头就见阿哥大步往屋里去,小沈安忙哒哒哒追上,“阿哥,阿哥,那以后,晚上你可不可以先拍拍我,哄哄我,看着我,等我睡着了再回去。”   “哦,到时候看我心情再说。”   扒拉在门边上的小沈安一脸QAQ 第25章   时间就像手指间的细沙, 转眼流逝。   最忙的双抢一过,看着粮食一麻袋一麻袋的装进了粮仓。记分负责管着队里公账的老管头,捧着手里用的泛黄的软皮笔记本, 用磨的都掉了漆的英雄牌钢笔慎重的记下这一季公粮的数量。   “真好,比去年还多一百里公斤。又是一个好年景。”老管头小心的盖好笔帽, 舒了口气道。   围着仓库又细细检查了圈的沈大材听了这话,也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然后大手一挥, 青山大队正式放农闲假了。   这些天大家真的是累的够呛的,三天好好休整休整,睡上两天懒觉, 多的可就不行了。白的让他们长懒筋呀。   扛完粮食的各家汉子一听这话, 欢呼一声, 当下勾肩搭背各自散了。   知青这边扛粮食是用不上他们的, 等到村里响起三声铜锣声,不一会儿便传来到处乱窜的小娃娃欢呼高喊“放农闲假咯,放农闲假咯。”   知青点一只竖着耳朵等消息的知青们,纷纷露出了笑来, 不少身体一松, 整个人变的懒洋洋的,打着的哈气转头回屋,准备睡个回笼觉。   不过也有人不忙着休息, 而是把自己攒的钱票翻了出来。   “啊,你们这是干嘛去呀。”于解放躺在床上,打着哈欠的看着不趁机睡个回笼觉的赵老哥,周衡他们,好奇道。   他们这屋一间睡了四个人, 周衡的睡铺离于解放最近,这会儿便答道:“去趟县城,于哥你也知道我们刚来,好多东西都缺着,正好难得农闲,干脆就跑趟县里,顺便也跟家里报个平安。”   一时于解放纠结了起来,一边实在是又困又累,一边又眼馋,好久没去县城了。真想去国营饭店吃一顿,然后若是运道好,正好碰上放电影,还能买张电影票。上次去看《智取威虎山》的时候,售票员可是说了要不了多久就要上新的片子了。   万一这次去就有了呢。   如今下乡快三年过去,乡村生活虽然并不轻松,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农活辛苦,大队会适当给他们派活,每天干活口粮就能得到保证,最少能吃个七分饱。偶尔还能吃到些美味的水果,山鸡兔子的,是简单生活中难得的惊喜。   这一点甚至超过城里。   要知道城里虽然有居民口粮供应,但是只是保证最基本的供应,若家里两口子都是双职工,还有些级别,那么有工资粮票添补着,日子当然过的不错。   但是城里也不是家家如此。夫妻两不一定是双职工不说,大多数孩子还一串,除了要供养乡下的爹妈,时不时兄弟姐妹家办事也是需要走礼的。这样一家子人多是勉强混个半饱,半饥半荒的过着。   而且对比其他地方知青的日子,有的被本地人排斥,有的更倒霉遇到心黑的队长,一到地方原本的上面给知青补贴,一下子被扣掉大半,只能饿着肚子憋着。他们在青山大队的日子可以说相当平和美好了。   只是这样的生活有时还是难免枯燥乏味,还有一种精神上的匮乏。   “你们怎么去?”于解放来些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   “走路去。”赵无争道。   于解放就像鼓鼓的气球突然被放了气,砰的一声,倒在床上,哀嚎道:“呀呀呀,算了,我就不去了。”这会儿全身都还酸痛着呢。电影虽然好,但是有心无力,他还是在屋里睡觉的好。等下次能蹭到大队的牛车他再去好了。   被子一拉,谁也不爱。   赵无争早猜到这家伙会这么回答,“要不要带东西?”   于解放一听这话,拉下被子,笑的极为谄媚的道:“要,赵哥帮带半斤鸡蛋糕,半斤核桃酥,一斤奶糖。票和钱在我匣子里。谢谢赵哥,辛苦赵哥了。”原本他是不好意思麻烦人的,但是既然赵哥都自己开了口,他就嘻嘻,恭敬不如从命了。   电影看不成,但是能吃到甜点心,也是超幸福的。   赵无争无奈的点头,他还没见过几个男的像于解放这样喜欢的甜的。拿了钱和票,赵无争便招呼上周衡他们出门了。   沈家院子。   浓郁的奶香在空中飘散,小沈安坐在自家大姐的对面,双手捧着自己的小碗,看一眼大姐头上脸上扎着的一根根细长的针,他都见过几次了,早就不怕了。   这会儿低头陶醉的喝上一口香甜的牛奶,然后抬头再看一眼,低头又喝一口,糊的嘴上多了一个白圈圈,只觉的牛奶更香香了。   谁让大姐早上叫他牛皮糖呢,看看现在可不就喝不了牛奶,只能看着他喝。   那模样要多嘚瑟就又多嘚瑟。   因为吃着中药,怕冲了药效,早上给阿奶给他们煮牛奶,沈默就没让沈姝喝。一碗奶,其他人的早喝完了,就沈安一个人在那里磨磨蹭蹭的。   小孩子嘛,也没人催他。   那知道这个家伙也不知从那学的,等到沈默给沈姝扎针,不能动的时候,故意坐在人对面,晃着小脚脚气人。   沈默站在边上没插手,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人。这怕是要挨揍呀。   果然,就见沈姝,虽然头上扎着针,不好动弹。但是人自来就有气势,两手握拳往桌子上一捶。无声胜有声。   小沈安一下子就怂了,不敢看人,从凳子上滑下来,双手忙捧过桌上小碗,那点子牛奶早喝完了,这会儿低着头朝沈默喊了声:“阿哥。”   沈姝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小沈安当下不敢造次。   沈默只装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转头去整理边上的针灸包。眼见阿哥似乎靠不住了,小沈安不在犹豫,哒哒哒的往厨房跑去,阿奶在那里呢。   约莫半刻钟过去,沈默这轻快的一捻,几下,就将沈姝脸上头上的毫针取了下来。又让沈姝伸手,给她把了脉。   连吃了三天的药,又辅以毫针疗法,效果不错所料,耳部被淤血堵塞的经络,还有炎症都退去了。剩下只需要固本守元,避免清阳之气不能上达于耳窍,去除耳朵憋气感,就能无碍了。   这样一来,原来的方子只怕得大改。去掉没药,该添上川芎,生甘草,夏枯草....   沈默想了片刻,心里便改好了新方子。   这才轻轻拍拍小丫头的脑袋,同她道:“好的差不多了,耳朵应该不会出现耳鸣了吧,听的可还算清楚,可有什么有其他不适?”   沈姝点点头,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不过声音却带出了几分雀跃。“没有在出现耳鸣了,也能听清楚了,就是有时候后勺还会有些扯着疼。”   沈默一边讲一根根毫针杀菌消毒后放入密封的针灸包里,一边和人解释道:“没事,到底伤着些根本,接下来还得吃上几天的固本守元调理的药。吃完以后后勺就不会扯着疼了。”   “嗯。”沈姝应完,没有走,磨蹭了下才看着阿哥,道了句:“阿哥,谢谢。”说完跟惊了的猫儿一样飞似的往厨房跑去。   沈默摇摇头,笑笑。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一阵打闹声。   “沈安—”这是沈姝的声音,嗓门凶着呢。   “阿奶,阿奶,大姐要打我啦。”接着是连续闪躲的哒哒哒的脚步声。不过很快便气急败坏起来:“二姐,你个叛徒,说好不帮我,也不帮大姐的。呜呜呜,大姐我错了。”   一个姐姐就够他喝一壶,更不要说里面还有一个。   真蠢,躲都不会找地方躲。除了阿奶,老三可是也在里面呀。   沈默听着小沈安的嚎哭一点也不心疼,转身回屋,打开床柜子,毫不手软的从钱匣子里抽出大几张钱票子,还有不少票卷。一下子钱匣子少了快一半。沈默又将另外一个匣子捡了出来,里面全是早用油纸包装好的药丸子。   全装到斜挎包里,这是他以前在县里读书的时候用的。   这才出来往屋里喊了声:“走了,谁想去县城的?”去县城这事,昨儿沈默就和家里通了气,本来就打算带上三个小的,现在不过故意这么一问。   果然,三个小的马上不闹了,忙跑了出来,纷纷举手高喊道:“我,我,我。”就连沈姝也不例外。   “成,那就走吧。路上累了可别哭呀,不然我就把你们丢在路上不要了。”沈默吓唬人道。   “才不会呢。”三个小的这会儿到是异口同声了。也不知道是说不会哭,还是觉的沈默不会把他们丢路上。可能二者兼有吧。   沈阿奶看着他们笑闹差不多了,这才走了过来,要给自家乖孙拿钱拿票,沈默没要,反正他这里还够,没了再给阿奶要。   沈阿奶知道自家乖孙有钱,便也没劝,只一个人给他们塞了给装满水的竹筒子,这才目送他们蹦跶着离开。   至于沈阿爷吃完早饭就出门去替阿奶割猪草去了。即便休假,队里的大黑猪也是不能怠慢的。   沈默领着三个小的,先往大伯家走去,就见自家大伯蹲在门口抽叶子烟,一看就是被赶出来的,打了声招呼,就见屋里沈小锋和苗儿咚咚咚的背着竹筒子兴奋的跑了出来,朝着沈默喊了声阿哥,就各自和自己小团体抱做一团。   王三妹追在后面,一连声的喊着:“慢点跑,慢着跑,老娘交待你们的事情记住了没有。”   这会儿只顾着和自家兄弟嘀嘀咕咕的沈小锋那还记得什么,到是苗丫头和自家小姐妹抱完转头脆生生的应了声:“知道了,娘,记着呢。”   “还是我们苗儿靠谱。”说完睨了眼自家儿子,可惜这会儿,沈小锋说的眉飞色舞根本顾不上看自家老娘的眼色。   气的王三妹牙痒痒,在心底给这小子狠狠记了笔。   熟知自家婶子脾气的沈默和苗儿同时怜悯的看了眼毫无知觉的小子。   王三妹也不再管自家糟心儿子,转头笑着有多温柔就多温柔的同自家侄子道:“默娃,路上他两谁不听话,你就专找那种柳条子,使劲一抽,保准治的他们嗷嗷叫,服服帖帖的。可别太好脾气了,惯的他们黏上两根毛就能去充孙猴子了。”   实在是他家小锋憨是憨,但是闹腾起来,一个就能抵三皮孩子。   “好的,婶,我知道的。”沈默点头应道。   王三妹努力笑的更温柔些,“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那我们走了,婶,大伯。”   “去吧,去吧。路上注意道儿呀。”   直到出了自家,苗儿才打了个哆嗦,不管看多少遍,每次她娘这样,她就浑身别扭,也不知道阿哥每次是怎么和她娘对答如流的。   小丫头看过来,沈默那不知道她什么想法,敲了她一个栗子。   要他说,大伯一家子都聪明劲都长在这丫头身上了,从小就鬼精鬼精的。   “快走,我们还要去叫大东呢。要是晚了可就来没时间看电影了。”这话一出,几个小的眼睛全亮晶晶起来,欢呼出声,恨不得叫破天。   哇,阿哥要带他们去看电影了。当下便在泥土路上撒欢似的跑了起来。引的不少孩子探头看,羡慕的不行。   咋他们就没个像沈默一样的阿哥,好眼气呀。   “大东,大东,快出来,我们要赶快走呀呀呀呀。”还没到大东家,沈小锋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小孩子尖细的声音传的老远。   一直挎着小布包乖乖蹲在大门口等着的大东,听到动静,把逗蚂蚁的小木棍一扔,探出头双手做喇叭状应道:“来了,来了。”   喊完,转身就要跑,却被突然冒出来一瘦削,面带苦色的老太拽住,她身后也跟着窜出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孩,一把死命抱住大东的大腿,嘴里还嘀咕嘀咕道:“带我,带我,我也要去城里玩。”   沈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大东手上拖着个老太太,脚上挂着个小男孩,不断用力往前走,好几次挥起那只空着的手想要打人,但是最后都收了回来。他答应过爹娘,大东是好孩子,不打人,那怕是讨厌鬼们。   不过,一双眼睛急的都要冒水了。 第26章   “张婆婆。”   沈默眉头皱起, 出声警告。张家老太这又是想趁着大姑姑父他们没在家,闹幺蛾子。   一见沈默,张老太讪笑了下, 到底收了拽人的手。乖乖,人人都说老沈家有个好孙子,人聪明长的好,性子好,最重要的是还孝顺老人。   呸,要她说, 那些人都瞎了眼, 不就是看着他老沈家行情好, 一个两个眼巴巴的奉承嘛。还性子好, 就他冷着眼瞧人的模样,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注意,直叫人心底打串串,瘆得慌。   张老太一边心底害怕,一边还要硬挺着,朝人搭话道:“啊呀,大侄孙来了,这不是听说你要带大东去县城, 我们根宝舍不得大东这哥哥,这不缠着人闹腾。你也是知道的,他们他们两兄弟打小就感情好呢。”声音越来越低。   “不知道。”沈默看着眼前张老太的表演,两眼冷漠。   瞥了眼扒拉着大东腿不放,被养的肥头大耳虎拉吧唧的张根宝,看这名字看这体格,就知道这小子在张家什么地位。   别看这小子一见沈默看过来, 吓的忙把头一埋,看着胆怂,但是实际上却是个霸道欺人的性子。平常没少仗着自己的重量级体重,到处欺负人。   对着大东也是一口一个傻子,有次还故意拿着晒干的牛粪哄骗大东吃。   气的沈家大姑,逮着人收拾了顿。涉及到自家傻儿子,张二栋也不是个软性子的人。自家媳妇教训侄子,那他就揪出自家三弟,沈根宝他爹揍上一顿。   眼见宝贝孙子,宝贝儿子被揍,张老太恨的那叫一个牙痒痒,没少在队里嚎儿子儿媳不孝顺。   张老太一共三个儿子,老大算半个采药人,有次进山就再也没出来了,留下妻子和个女儿在张老太手下过日子,给治的服服帖帖的。至于老二就是沈二栋,平常老实只知道埋头干活,气的不大啃几声,不得张老太喜欢。   后来又硬鼓着娶了沈大姑,两夫妻捆在一起没少被张老太挑刺。后来有了大东,且之后也只生了两赔钱货,张老太只觉老二算是完了。   以后别说给他们老两头养老,就这么一个傻儿子拖着,只怕还要反过来找他们两老贴补。自此之后,对着自家二儿子一家,更是变本加厉,嘲讽挖苦不断。   原本偏的心更加偏的厉害,对于沈根宝这个健康不说,还是自家最心疼的小儿子生的,那是打小就捧在手心养的。   沈根宝跟着张老太,话还只能说个囫囵的时候,就先学会骂人了。在他这大东就是个傻子,才不是他兄弟,就连自家二叔婶子,他都不放在眼里的。   婶子打他,他小打不赢她,但是他才不吃亏,他让他娘,还有他奶去打她,扯她头发,堵在他们屋门口骂死他们。警告队里其他小孩子不准带大东那个傻子玩,谁要是带他,那到时候他就揍扁他们。   他谁都不怕,但是但是.....就怕的沈家阿哥,想起曾经被收拾,头被压在水里呼吸不上的.......   张根宝打了个哆嗦,不过抱着大东大腿的手还是不愿意放开,这会儿有阿奶在,沈阿哥应该不会动手的吧。这么想着他抬头看向自家阿奶。   张老太被哽了下,但是她向来脸皮厚实,没事人一样继续道:“大侄孙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我们根宝就交给你了,你姑他们不知道走这么急干什么,原本我打算让她给你说声的。不过也没事我这老婆子和你说也一样,都是一家人嘛。”   沈默才不信张老太这话,若真向她说的那样,人就不会背着等着大姑和姑父领着小南小西去人家帮忙了,在这里等着他。   双抢一过,正是收获的日子,又难得家家户户都有闲,不少人家嫁女儿娶媳妇都喜欢挑着这个时节。村里人家办事都说一声,相熟的人家大多都愿意去搭把手的。   更何况大姑还有大姑父,因着大东,向来是与人和善的,能帮忙的少有推辞的。就盼着往后别人记他们半分情,回馈到自家儿女身上。   何况谁跟她是一家人了。   “我可不是羊倌,不赶羊。张婆婆,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县里丢了不少孩子,像你家根宝这样的,胖乎乎最招人看中。如果你让我领着去,也不是不行。不过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是不负责的。”说着看着人笑的温和道。   沈默这话一出,张老太看向沈默,只觉的他虽然笑着,但是一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较常人要浅上不少,琉璃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带着几分无机质的冷和妖异。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根宝不去。”张老太打了个哆嗦,忙喊道。说完便伸手去拉挂在大东腿上的宝贝孙子。   老沈家这孙子透着邪性,怪不得被他自家亲爹妈一丢,就丢在他们这山旮旯里这么多年。她可不能那宝贝孙子去赌,万一他真起了坏心......   可惜,张根宝却不干了。他要去城里,他要去城里,去国营饭店,去看电影。阿奶怎么能叛变呢。   张老太来拉他,他反手就捏着拳头一个劲的往张老太手上,背上捶去。虽然他如今不过才十岁,但是人吃的肥头大耳,有的是力气。反观,张老太瘦干干的一个老太太,被他捶的龇牙咧嘴,还强笑着哄他。   看的边上几个孩子倒抽一口气,仿佛打在他们身上。   沈默可没有心情也没时间看别人家哄孩子,对于幼崽,他向来多两分包容,但是张家这个张根宝,沈默更多是厌恶。   他还记得,就是这家伙领着群熊孩子,原本是去堵小南小西,知道两孩子看中学习,想抢了人挎包撕了人书本丢河里。   但是小南小西机灵,早早避开人跑了。   偏倒霉的张草儿抱着衣服来洗,撞上了。就被气大的沈根宝使唤着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抱腿抱胳膊,硬是把虽然十四岁,但瘦叽叽的张草儿压在地上。   还吆喝着大家揪着人头发,迫使小姑娘把头昂起来。而沈根宝则哈哈大笑着,脱着裤子,提着小牛牛。   沈默给恶心坏了,要知道张草儿可是他堂姐呢。人端来洗的衣服里大部分还是沈根宝的。一群小孩子沈默一个都没放过,小的充当帮凶的一个个狠抽了顿屁股。   大的罪魁祸首,张根宝他直接提起来走到河边儿,废话不多说,他可没兴趣帮人家教育孩子,把人头压进去,提起来。   几次反复,让他好好长个教训。   所以,这会儿沈默再次伸手把人提起来。张根宝一下子就老实了,可不敢对沈默伸拳头。   沈默把人往边一丢,这才对边上大东道:“走了。”   “诶。”大东用力点头,憨憨笑着。沈小锋和小沈安忙跑上去拉着人就往外跑。   刚出了张家院子,沈小锋就转头,得意的看向里面的张根宝,然后撅着小屁股,扭三扭,拍两下,挑衅完还不放过,乘胜追击的开启小嗓子。   唱到:“老瓜太,瓜老太?养个孙子坏,坏孙子,头顶流油坏臭天,狗儿过,要咬他;猫儿过,要抓他;突然冒出个大老鼠,咬住他屁股尖尖不放过,不放过!”   平常张根宝没少仗着自己壮,抢自己吃的,玩的。哼,这次可得气死他。   一听这顺口溜,小沈安,大东眼睛一亮,忙要开嗓跟着学。沈默一手一个捏住他们的鸭子嘴,又瞪了眼臭屁不行的沈小锋,差不多就得了。   不然招的人追出来打一架,他可不等人。   他们刚走一会儿,屋里就爆出一声尖锐的嚎哭。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张家院里最西面一间比其他屋矮小的泥胚房,没有窗户,即便是大白天里面也暗成一片,张草儿透过摇摇欲坠的门缝,一双大眼睛牢牢的盯着外面,见到张根宝大哭起来,露出了笑,很快又觉的这样幸灾乐祸不好,娘说过好女孩不应该这样。   但是最后还是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活该。然后目光顺着院门看去,可惜,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到看着阿奶哄着人回屋开红糖罐给泡糖水,张草儿吞咽了下,却不敢耽误,把一本泛黄的书,小心的放进背篓里,在拿上镰刀鸟悄的开门溜了出去。   等到捡了半背篓柴,又挖了不少野菜。张草儿才寻了处隐秘的角落,拿出封面写着百草经三个大字的旧书认真翻看起来。   这是她爹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要认真的学,认真的看,看不懂记下来到时候可以问沈默。以后以后她只要能有沈默一半那么厉害就好了。   如同拽到了救命稻草,单薄的女孩这一刻眼里都是光。   .......   而在这边,沈默领着一大五小。   刚走出村口就碰上同样去县城的赵无争他们,赵无争没控制住眼神不断往沈默他们这里飘,没看到那人,想问人怎么没和他们一起,但是最后忍住了,没有立场。   何况之前他还拒绝了人家。   怂货。沈默招呼都不跟他们打,带着人大步往前,超过几人。路过赵无争的时候,哼了声。几个小的也有样学样,个个小鼻子一哼,大摇大摆从赵无争面前走过。   阿哥讨厌的人,一定很讨厌。   到是苗儿知道些内情,这些日子她娘没少在家念叨她姐,她又不是沈小锋那个憨憨。沈苗儿上下打量通赵无争,模样比不上阿哥俊俏,本事更不用说了,谁也比不上阿哥,城里来也不稀罕。沈苗儿跟着哼了声,便拉着沈姝沈婵往前面跑去。   一路上比赛着,沈默团队怎么都不让这些知青超过他们。   赵无争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沈默这个朋友竟然会这么幼稚的一面。但是还别说,他们三个大男人竟真的一路都被人甩在后面。   去县城的路不短,但是几个孩子格外兴奋,一路上捡起路边木棍你打我追,一会儿解放军打土匪,一会儿你一句他吼一嗓子唱起乱七八糟的歌来。   这个山林间都是他们的声音。   林中有鸟惊起,个个脖子仰的老高,有人不时吸着口水。   等到累了走不动了,几个小的轮流爬上沈默和大东背上,每个轮一遍,午时阳光正好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   宁强县也不是什么大县,放眼灰白的水泥路,一排排低矮的楼房,街上行走的人,大多穿着也都是黑灰,藏青酱紫色,整个景图看上去色彩也极为单调。   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里却是格外不一样的,多多的楼,多多的人,偶尔穿梭的自行车,伴随着车铃叮叮当当作响。   还有最重要的是,这里可是有百货公司,国营饭店,电影院呀。   几个小孩站在大街上兴奋的高呼。“阿,我们来了。” 第27章   一辆二八杠自行车突然一个刹车, 正好停在几个小的边上,骑车的是个身穿橄榄绿制服,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只见他双脚踩地,控制着车身,看着几个小的笑的坏坏的,腾空的两手做张牙舞爪状。   “哈, 来的正好, 大街上公然用大喇叭吓人, 让我来把你们统统捉走。”故意吓唬人道。   一听要被捉, 大的小的纷纷做鸟兽散,躲到沈默背后,片刻反应过来, 纷纷探头看人。   “骗人,我们才没吓到人, 你不能捉我们。”回过神来的沈姝跳出来, 气愤的反驳道。也不知道那点又戳中这小子的笑点,只见他打癫一样, 哈哈笑个不停,带着车子都跟着抖动起来。   其他几个小的一下也有了勇气,“骗人, 坏蛋。”这是捏着小拳头的沈小锋。   大东撅着嘴, 用力点头。这个不认识的人,可把他吓坏了。   “我们乖的,不能捉我们。”这是小沈安,一手拽着阿哥的衣摆,一边带着几分怯的糯糯道。   而就在这时, 后面紧跟着又过来了辆自行车,同样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一脚刹住车,大手就朝着乐的不行的年轻人后脑勺来了一下。   “多大的人了,这么逗孩子。我看你也是毛都没长长。”   回头一看是带自己的师傅,被训的年轻人也不敢多嘴,在看几个小的两眼放光的模样,冷哼一声,从包里掏出几颗一直舍不得吃的硬糖,往胆子最大,站在最前面的沈姝衣兜里一塞,有故意捡起车兜子里装着五角星大沿帽往头上一盖,嘚瑟的哼着歌,脚一蹬一下子就冲到老前面去了。   做侦查的都用双利眼,他可是看到这些小不点,羡慕的小眼神没少往他的大沿帽上瞟。   “臭小子。”中年男人骂了句,转头努力朝几个小的温柔的笑笑,人也跟上,眨眼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了。   每一个时代都是这样,有不好的一面,但是也有活力四射,朝气澎湃的人们。   只是过于幼稚了些。   “走了,他都被自家大人教训了,不是还赔你们糖果,你们要不原谅他?”   听了阿哥这话,被那年轻人最后嘚瑟的模样气坏了的几个孩子,这才好受些,拿着沈姝分过来的糖果,剥开往嘴里一丢,一乳牙用力两下就把它要的咯嘣碎。他们可以大方原谅人,但是但是......   呜呜呜,还是好羡慕。   他们真的真的也好想带大沿帽呀。   “走吧,再晚国营饭店可就过了饭点。”沈默转移话题道。他们今天的县城一日游,要办的事情可不少,时间门上很紧凑。   “嗷嗷嗷嗷,冲呀。”这下几个小的再也顾不上大沿帽了,认识路的沈小锋带头便往前冲。沈默落后两步,转头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赵无争他们道:“晚点六点左右在城外等着,一起走。”   县城到了,原本要分道的,来县城一趟不容易,他们手上有不少事情要办,除了自己的,还有其他知青拜托的。不过看到那穿制服的年轻人突然停在沈默他们边上,赵无争他们怕出事,就没急着走。   那想到看了这么一出,叫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让初来乍到的周衡张钰生对这个陌生的小县城多了几分好感。   这会儿见沈默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赵无争忙高兴的点头。“好好好,一起走。”晚上走夜路,人多安全些,其实之前他就想和人通气,说说这是,只是自从当初忍痛拒绝小芽的一幕被沈默撞见,每次见到人,在他那嘲讽的眼神下,赵无争整个人就格外气弱。   该说的话说完了,沈默大步往前追上几个孩子。   宁强县就一家国营饭店,坐落在火车站和县委办之间门,估摸着三四间门屋子打通的大平房,水泥抹平的地面,里面摆着十来张桌子和条凳,这会儿已经坐着些人了。   不管什么年代,手里有钱的人都是有的。尤其最难的那三年过去,如今各地粮产开始慢慢走向平稳,虽然国营饭店的饭菜并不便宜,但是人家从来不会缺客人。   一进门就看到边上挂着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一行快分家的大字。   [今日供应:红烧肉,溜猪肝,麻婆豆腐,猪肉大葱包,大米饭,猪杂面。]   “走吧,先找位置做下。”不然在过一会儿,等那边县委办的公职人员下班了,人更多,到时候没位置坐,他们就别想吃饭了。   “哦哦哦。”一群小萝卜加一个大个头一边乖乖点头,人是跟着沈默走的,但是小脑袋别扭的扭着,眼睛还黏在小黑板上。   也不怕扭着筋,沈默很是无奈,伸出手,秀窄修长十指控着他们的小脑袋扭过来。小丫头们纷纷不好意思,对着沈默腼腆一笑。   男孩子嘛,神经粗大,这会儿又欢呼起来,“阿哥,阿哥。我们坐窗边,坐窗边。”   一行人坐定,沈默才看似公允的道:“好了,来,一人点一样。”这话一出,几个小的如同思考国家大事一样,满脸都写满了慎重和严肃。   沈苗拉着沈婵和沈姝嘀嘀咕咕一通,三人很快点了自己想要的。而另外两个小男孩,满脸纠结,迟迟做不了决定。   大东就聪明多了,这么多好吃的,选那一样他也纠结,干脆眼睛一闭,朝沈默求助道:“默哥,你帮我选。”   “好。”沈默应了声,见小沈安眼睛一亮,也想有样学样,便先拒绝道:“自己选,还有早不快点做决定,等会儿菜卖完了可就吃不到了。”他这话可不是吓唬人的,国营饭店每天的采购的肉菜有限,做多少卖多少没了就是没了。   听了这话,沈小锋咬咬牙,最终艰难的吐了个选择。这位是眼大,那个都想要,但是有时候人生就是要做选择题,面对选择冷静果断,才能把道路走的更远更宽。   至于小沈安,小家伙看看大姐,又再次看看阿哥,还有二姐,他们都不看自己。眉毛皱的都要打结了。偷偷捅了捅边上的沈小锋,但是人这会儿如同失了一个亿,还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察觉的到小沈安的求助。   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才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个菜名,掩在桌子下的两只小手搅在一起,忐忑不安极了。   小孩乖是乖,但是就是太乖,太依赖别人了。刚来到这里,第一次见面,他不过多给了几分耐心,喂人吃了点饼干喝了点蜂蜜水,三小只里面就这个最没有防备心,就开始跟前跟后,一个心都要捧出来给人。   而且,再看他和人相处。即便偶尔皮一下,但是实际上,很会看人眼色行事。   这一点三个小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   但是沈姝沈婵都是自己心里有主意的,一个总是明着横冲冲的露出来,一个总是暗里琢磨着。只有小的这个,少了几分坚毅,喜欢听令行事。   在家听阿哥的,听大姐的,听二姐的,若到了外面听沈小锋的,听拳头硬的,听他认为有本事的.......   不敢,还是不敢自己做选择和决断。   自己的命运拱手让别人来把握方向盘,结果好坏全依赖别人的好心和善意,这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若是有一天人家不愿意护着他了,那等待他的只有被轻视,被充做别人人生里的炮灰,垫脚石。谁能铿锵有力的说对你的人生负责。要有,那百分之九九都是骗人的。   趁着现在还小,沈默可以看着他从一个一个最小的决定做起。   “好。”沈默点头,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朝柜台走去,红烧肉,溜猪肝,麻婆豆腐各要一份,然后又点了两碗猪杂面,七个猪肉大葱包,五碗大米饭,然后把钱和粮票给人递了过去。   其实那里用的着他们每人选一样,就这么几个菜,沈默本来就要全点上的。   能在国营饭店当大厨的人,手里那能没有两把刷子,菜一上来,麻将大小,红扑扑,亮晶晶,颤巍巍的红烧肉,里面还放了些山楂干,肉质更加膨松酥糯。筷子轻轻一夹便化开来。   还有鲜麻辣的麻婆豆腐,火候恰当好处的干椒溜猪肝,一点都没有辜负几个小孩的期待,一个个就着米饭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等到走出门的时候,一个个都挺着鼓鼓的西瓜肚。   吃饱喝足了,就要开始忙正事了。   沈默领着几个小的,东绕圈,西走上会儿,终于到了目的地。   火车站后面,紧近铁轨处有一片住宿区。低矮的楼房和平房交错而建,住在这儿的人多是在铁路局工作的。沈默要寻的人就住这儿。   “陈铁哥,我们来看你了。”沈默一边喊着,一边敲响了一处平房的大门。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铁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胡乱汲上鞋奔出来,开门还不忘高声道:“啊呀,进来吧,陈路那死丫头终于舍得托你带信来了,是不是缺什么了,我马上想法子凑凑。”   说着就把人还有他后面跟着的一串小娃娃拉进来。   原本听到动静竖着耳朵的人,这才撇撇嘴没了兴趣。陈铁条件不错,铁路上的正式工,可惜下面有个矫情多事的妹子,偏陈铁对这个亲手带大的妹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有求必应。   人都下乡插队去了,还时不时托人带信回来要东西,他们都习惯了。   “你总算来了。”前面那些话,不过是陈铁找的借口罢了,陈路若是缺东西,陈铁这个二十四孝的老哥找就眼巴巴的给人送去了。   “好不容易来趟县城,带几个孩子去吃了顿饭,晚了些。”相比沈默的淡定,陈铁就急迫多了。   “是是是,该的该的。”有求于人,陈铁可不敢得罪这个大爷。咬咬牙说完,这才转头从自家桌柜里掏出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一颗颗晒干的红枣子,一人摸了一颗递给几个小的。   沈默看着人摇摇头,太少了。   陈铁肉疼着,一人变三颗,再多了就不行了。几个小的,还有大东一起看向沈默,见沈默点头,才接过红枣子道了谢。   沈默这才从挎包里拿出装满药的匣子递了过去。陈铁打开检查了下,除了一瓶瓶药丸,还有几卷薄薄的药膏贴,陈铁这才合上盖子激动的亲了几口,有了这些东西,这次说不定真的能把陈路弄回来了。   当初要不是人故意使坏,步步紧逼,他妹明明都考上邮局电报员,可以留在城里的。但是最后名额没了,人还下乡插队。   最后寻了法子把人分到了沈默他们地界,心底才算放心两分。   想到这,陈铁心就憋的慌。他娘生妹妹的时候难产走的早,他爸是开火车的,忙起来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但是一家人日子过的不错,后来他爹一次晚归的路上为了救人,被人捅了好几刀,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那时他才不过十三岁,年纪太小,没办法马上接他爹的班。不过上面也说好,等他十六岁就到铁路局报道。开火车是不行的,但是那怕是在火车上当个乘务员,那也能养活他和妹妹。   只是之后眼见着他十八了,跑的脚底都磨破了,还没个消息。陈铁只能一边偷偷摸摸在黑市倒卖些东西,赚点钱养活他和妹妹。一边想法子。   直到他打听到上面领导家有个孩子生来就有哮喘,那会儿国家医药本来就紧张,西药时常断供就算了,还只能救急,眼看着孩子越来越严重,人家暗地里四处寻药寻人。   陈铁上了心,手里钱一拢,全拿出来高价在黑市悬赏。   正好和来卖山鸡兔子的沈默遇上,这才有了后续。其中种种不用多说,最后沈默得了钱票,还多了笔较长久进账。而陈铁这边这得了人情还有人脉。   这才顺利得了铁路局乘务员的工作。有了这份工作,可不就更好方便他琢磨生意了。手里时常有不少好货,只是他这个人谨慎,如今只做信得过的人的生意。   “药丸的钱还是老规矩,只是这治疗老寒腿的药膏贴你打算怎么收?”陈铁问道。   沈默比了个数,又道:“我还要些布票,工业票,你看着给。”   “成。”六贴六十,不算贵。更不要说他在的其中得到看不见的好处。陈铁虽然平常抠门的厉害,但是生意却是另一会事。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猜到什么,朝沈默他们这儿试探,开出的条件只怕不比他给的低。但是最后沈默还是只选择和他交易。   “让你这弟弟妹妹在堂厅玩一会儿,走,我带你去内屋看看。正好最近得了批布料,你随便选。”   说完,领着人进屋一边还絮叨起生意经来道:“要我说,你家那枇杷和杨梅做成的罐头卖我些,我保证给你卖个高价。还有叔婶做的那绿豆糕,芋沙糕,鲜花饼,糖淹果子......   那味道可是绝了,我敢说你们做多少我就能买多少。不少人兜着钱就像寻摸着点好吃的。”   “到时候在说吧。”沈默对此不大感兴趣,钱够用就行了,他可不想让自家阿爷阿奶劳累。而且就那么点好东西,自家吃都还嫌不够。   转头沈默又道:“对了,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些猪肉,猪脚下水什么的。”   ’   陈铁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全国没几个人不缺油水的,但是谁叫是自家兄弟,最终只能龇龇牙,道:“知道了,等会儿我想法子寻寻。不过不敢打包票。”   沈默点头,有最好,没有烧几只兔子,几只山鸡,招待人的规格也不差的了。   这进屋一看,也不知道这人从那里弄来了这么不老少的布料。虽然在沈默看来都粗糙,到底今夕不比以往,什么月鲛纱,火焰棉,灵蚕布,已成泡影。还是怜惜眼前布。   时下最受欢迎军绿色粗布料若干,柔软碎花细棉料子,少见时髦的可做外套,衬衣的的确良的,黑色褐色的灯芯绒,还有灰,蓝,黄粗毛线各一小筐,一筐只怕得十来斤。   沈默眼睛一亮,给几个小的做衣服的布料有了。大手一挥,每样要了不少,特别是毛线,那可是想买都要去省城的,更是不能放过。   “就这些吧,布票就不用给了。”连着刚到手一百一,就没了。   陈铁又高兴又心疼。转手付出去的钱又回来,但是他费了大力弄回来的布料,一下子就被沈默一个人买走了小大半。   “行了,你玩去吧,晚点我看看,东西到时候一起给你带到城外,免得你也不好拿。”毕竟带着这么群孩子。   沈默也没客气,他打的就是这注意。挥挥手后,领着几个小的又往百货公司去,跟踩点打卡似的。   说是百货公司,其实只是两层高的屋子。不过对于这群小孩子来说的已经是庞然大物了。这会儿百货大楼仍有不少人,楼上卖的是布匹和手表,电筒,收音机这些毕竟贵的东西。逛的人少些,几个小的好奇的左看看,右瞧瞧,最后超满足的跟着阿哥下了一楼。   这里除了买油烟酱醋,还有火柴蜡烛,盆碗碟筷,最耀眼的是货架上玻璃罐里装着江米条,鸡蛋糕,核桃酥,橘子糖,大白兔........   沈默从包里掏出钱票分给几个小的,指指柜台,“去买吧。不过每个人钱就这么多。”   就见几个小的一个个捏着钱票,激动跺脚,嗷嗷嗷,一头扎进了抢买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也不显累。   沈默站在外面,看着头顶纵横的铁丝和夹子,钱票不断在上面飞来飞去,耳朵分辨出人群中几个小的大着嗓门喊的劈叉的声音。   “半斤大白兔。”   “一斤江米条。”   ..........   等到出来的时候,几个小的头上呆毛翘起,脚上的布鞋被踩的不少影子,衣服也扭巴巴的。不过一个两个手里提着东西心里却美的冒泡。   不仅因为有好吃的大白兔,江米条,橘子糖,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着钱票挥舞着买东西时的兴奋和紧张,慎重。   何况现在他们还要去看世界上最好看的电影啦。虽然什么电影还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最好看的。   “嘘嘘嘘,憋说话,要开始了,要开始啦。”放映院还在调机子,几个小的坐在小木凳上,已经急切的相互警告起来了。   县里的电影馆是原先博物馆腾出来的,空间门很大,能摆下上百张凳子。大约是因着农闲和暑假的原因,这会儿坐满了大半,不少都是年轻男女,还有半大的孩子带孩子。   除此之外,沈默还看到一个人,中午还穿着警服逗孩子,这会儿换了身便服,在最边上晃晃悠悠的,眼睛不看屏幕,反而时不时瞟向一个方向。   沈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坐着个白胖的小孩子,眼睛紧紧的盯着前面屏幕,满是肉窝窝的小手捧着鸡蛋糕一脸满足的啃着。 第28章   随着片头曲的响起, 原本喧闹窸窸窣窣的电影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白幕上黑白画面开始显现,“黄河少年”四个大字映入人们眼前, 观看的所有人都兴奋的倒吸口气, 新片子呀,这可是新片子呀。   一时间众人越发来劲, 随着剧情的展开, 伸长脖子盯着屏幕。   自家这一大几小也好不到哪里,特别是这部影片的主人公还是个半大少年,这简直就是戳中所有孩子的心窝,包括心理年龄约莫六七岁的大东, 这会儿狠狠的共情了,眼睛都恨不得不要眨巴的。   沈默一心两用,眼睛和大家一样盯着前面的屏幕, 一边外放神识随时关注着电影馆里的事情,特别是那白胖小孩, 还有白天遇到的年轻警察。   同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不过大概是太急迫了, 每过几分钟就要转头朝孩子的地方瞥上几眼, 这么明显,只怕想要钓的鱼只怕没那么容易上钩吧。   不过这次沈默却猜错了。   就在大多数人都沉浸在电影情节的时候,一处角落,暗色中一个五官平平没有什么特色的中年人眯着眼,视线小心的在场馆里围着一些长相不错的小孩打量。   沈默这样在人群中长相出色的,一入场他就留了心,特别是他身边还带着几个孩子,一个个虽然不算白胖,但是也不瘦弱, 五官出色。   不过一次性带着这么多孩子出门的人家一般格外留心,出于谨慎,壁虎心底可惜了声,视线轻飘而过,只把人记住,暂时放下。   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某处,即便脱下了那身皮,但是就警局里固定学的那些个招数,他们这些天天和人打交道的老朋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想来钓他们。   壁虎把眼光投降诱饵,白白胖胖,不错,是个好货,有的是人愿意出高价的。当下呲牙一笑,他们就来看看,到底最后是谁钓谁。   这样想着,转个身人已经是另外一副表情,憨厚外带两份憋屈,三分气恼,配上涨红的脸,很是那么一会儿事。   就见他轻轻拍了拍边上一个中年妇女,脸上又添些小心翼翼和哀求。   正看的津津有味被打扰的中年妇女,当下横眉怒视,压低嗓门就想骂人。不过来人小声嘀嘀咕咕挨着她说了一通,又趁着夜色掩盖递过去几张钱票。   中年妇女可惜的看了眼正在播放的电影,不过谁叫她最是热情公正,而且不过帮人出口气的功夫,就能赚个五块钱,要知道一场电影票也不过两毛五分钱。五块钱即便她天天来看,都够她看上十来天了。   中年妇女拍拍胸脯应下了这事,要说其他的忙她不一定能帮上,但是胡搅蛮缠,骂架,哦哦哦。不对,是伸张正义,揭露罪行,她汪大花那一直都是他们街道办数一数二的。   电影虽然很好看,但是这边郑黎励一颗心都不在上面,他咬着手指,眼神呆呆的看着前面的屏幕,过上一会儿就忍不住飘向远处小侄儿的位置。   虽然电影馆里光线暗淡,但是偶尔还是能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小孩子坐在那,手里捧着的鸡蛋糕也不吃了,应该是看的入神了吧。   郑黎励紧张的心才放下些,其实,他已经有些后悔了。真是晕了头了,虽然很想抓住那些该死的人贩子,但是小侄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等电影一结束,他就立刻冲过去炕上他们家小胖墩,把他安安全全的送到老妈怀里。   这么想着郑黎励也顾不得什么伪装,干脆转头眼不错的盯着自家小胖墩。   但是就在这时,暗色中一个中年妇女低声喊着借过,借过,朝着郑黎励这里挤过来,挨着人的时候一个很假的摔倒在郑黎励边上。   吓的郑黎励一愣,忙上前扶人,那想到突然一下子被人抓着手,叫骂起来。   “好呀,你个小伙子,别看长的人模人样,竟然趁机偷摸,呸,不要脸。”   郑黎励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满脸涨红,慌的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连忙解释道:“大妈,大妈,我没有,没有,是不是你弄错.......”   汪大花一听对方一口一个大妈,呸,谁是大妈了,姐都不会叫一声。想到那个淳朴汉子给自己讲的事情,说什么今天都要揭露了这小子的哄人的皮。   一把拉住郑黎励边上的小姑娘,便开始苦口婆心的道:“小姑娘呀,你可得真大眼睛看看你身边这个小伙子,这可是什么人呀。   姐,告诉你,我们女人呀,找对象眼睛可得看清楚了.......”   电影正看得起劲的宋梅子,莫名其妙突然被人拽起来,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对象。还没等她解释。   周围人就不高兴了。   电影正播到**的地方,去给八路军,游击队送情报的小少年赵志燕,眼见避无可避,碰上了鬼子还有汉奸。   正群情紧张的时候,甚至还有些胆小的都急的要掉眼泪了。   偏这个时候,周围有人打着嗓门闹起来,脾气不好的汉子一声吼:“有什么你们自个出去掰扯,还让不让人好好看电影了。   实在说不清,去警察局找人民警察评理去。”   其他小娃娃眼睛盯着屏幕,头也舍不得转,吸拉几小鼻子,小嗓子也扯着喊:“出去,出去。”   汪大花可不是没素质的人,当下便一手一个,拽着人道:“走,走,走,我们出去。”转头还对着一脸发蒙的宋梅子道:“小姑娘,大姐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你相中的这对象是个什么人。”   郑黎励不傻,心底咯噔下,察觉到什么,忙转头朝自家小胖墩所处的位置看去。   小板凳上那还有小家伙的影子,郑黎励一下子白了脸。   当下便要挣看冲出去查看,但是这下汪大花只觉这小子心虚了,眼看要被揭穿就想跑,拽着人更加用力了,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看看,看看,这是心虚想跑了。”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眼看这穿便衣想钓鱼的小子被人缠住,而电影里的众人眼睛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屏幕上。   壁虎便开始行动起来,人走到小胖墩后面,快速从衣兜里拿出快浸了药水的方巾,一把捂住小孩的口鼻,提着人低声骂道:“好你个臭小子,不就是不带你来看电影,你就敢偷钱,还买了鸡蛋糕。说十块钱还剩多少,别给老子说一分都不剩了。”   一边还不断低声对着周围人道歉:“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我这就把孩子带出去教训。”说着人脚步不慢,转眼借着挤坐在一起的人群掩护,片刻的功夫便拧着孩子出了电影馆。   周围的人一时竟也没察觉奇怪,只有这些人里不包括沈默,神识之下,百里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原本不过是随便扯几句吓唬张老太的话,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这些人贩子也是的,那不去,偏要撞到他头上来。   那小胖墩也算有几分可爱,而且即便那人贩子打量的眼光再隐蔽,沈默还是能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还有几个小的身上的眼光。   真是到了那里都有这么令人作呕的人。   既然这样,白送上门来的功德他就笑纳了。为了以防万一,沈默还是动了动手指,暗中轻画几笔,一个简单的追踪符成形,聚在指尖,一弹便落到抱着孩子的壁虎后背,隐没不见。   敢在城中心,这么肆无忌惮,甚至故意挑衅公职人员,这人的身后必然还要不少人,或者说这是一个成熟的作案团体。   可以多等一等。   至于那小胖墩,这些人抓孩子是为了卖钱,暂时不会对这些孩子怎么样的。最多大概是饿上几顿吧,哎,这么一想,还是有点可怜的。   沈默打个哈欠,神识继续向外蔓延。   只见壁虎扛着小胖墩出来后,走了几步,模拟了几声长短不一的鸟叫,就见一个瘦削眼角有道疤的汉子从巷角阴影出推着自行车出来。   抬眼懒懒的看了眼人道:“上车,走吧。”   壁虎抱着被迷晕的小孩子跳上后座,得意的颠了颠怀里的小孩子,真他妈的捶手,又得意的炫耀道:“就这小子,条子拿来钓鱼我们的。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只怕是他们家的种,可真舍得的。   最后还不是落到老子们的手里。就他们那废物样,还想抓我们。哈哈哈,老子可得给这小胖子好好找个买家。”   “嗯,你注意点,现在他们盯我们盯的紧。”瘦削眼角有疤的男子摸摸腰间衣服掩盖下藏着的硬东西,可有可无的淡淡道。   这话壁虎才不在意,只是眼馋的看着老疤腰间的木仓,前几个月他们在临省宰了几个烦人的跟屁虫警察,抢到了几把木仓。   老疤出了大力,鹰哥分了把给他。那是他在外面,没得出力,自然也没分到。想到这儿,壁虎眼睛咕噜一转,开口道:“老疤,疤哥。反正这地我们都踩过点了,而且那条子,年轻崽一个,身边也没跟着什么人。不然我们等一等,把人诱出来。”   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手里多久没开荤了,怎么样?若是他身上带了木仓,给我,反正你已经有了。   事成了,鹰哥最多踢我们几脚,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换个地界儿打食儿。”   老疤沉默一瞬,动动手指,最终点头同意了。   两人二话不说便开始布局起来,虽然是个年轻崽,但是他们天天刀口上混日子,能活到现在,就明白一个道理。   杀人前,怎么鄙视瞧不起对方都行。一旦要动手,那就必须打起一百二十个心。   沈默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贩子胆子竟然这么大,脸色难看起来。   再看那边郑黎励已经顾不上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了玩弄小姑娘感情,转头又攀了高枝的男人,也懒得再解释,一拖二,冲了几步,再也克制不住,头上青筋暴起,对着汪大花还有一脸蒙的宋梅子,低吼一声:“警察,查案中。你们别添乱。”   汪大花和宋梅子愣神的片刻,郑黎励再无阻碍冲了出去。   沈默叹了口气,真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呀。   同时,察觉到不远处,勉强又算个熟人,一身警服的中年男子正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朝这里赶来。   电影一时还结束不了,嗯,得在电影结束前把事情解决,回来接孩子们。沈默和几个孩子交待声,提脚也往外面走去。 第29章   邢刚这会儿心口憋着一腔怒火, 一边又心存侥幸,现在还没见到人,也许只是他想多了。但是......   还没到下班的点, 那小子人就不在了,而且他身上的配木仓还没有归还。   要知道以往这小子即便下了班, 那次不是天天缠着他要看各大刑事案宗,每次都要自己七撵八撵才肯走人。   这次临省警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一下子死了这么的多人,里面还有几个二十出头刚入警局的小年轻, 都是当初和小郑同一批集训出来的。   当警察的,走上这个岗位的那天, 大家都是对着国旗宣过誓的。若是仅仅在抓捕犯人,保护群众安全中牺牲了,大家心里难过, 遗憾,可惜,但是却不至于愤怒。   想到他们在山上寻到几个小年轻的时候, 一身制服上全被血浸透,挑断的手筋, 折断的腿骨,还有生生被挖的眼睛.......   活活被虐打而死。   即便他这样积年的老刑警,手上过过不少惨绝人寰的案子,那一刻心头都是憋着一火气。更何况小郑这个小年轻。   那些畜生这是挑衅, 是在向他们示威。   以老鹰为代号为首的这批人,常年活跃在岭省,边境一带,除了对我贩卖古董玉石外, 私下参与妇女儿童拐1卖,甚至贩du。   因着手段残忍,行事狡猾、谨慎,再加上岭省群山复杂地形,几次好不容易抓到线索,最后多是一路追到山里,便失去了他们的行踪。   隔上段时间他们又出现,屡犯数案。   面对这样已经没了人性,又狡猾谨慎的对手,邢刚知道他们必须一击则中,不然这些人只会如附骨之疽,连绵不绝。   同时,这次不管是上面,还是邢刚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下面这些年轻娃娃插手到这个案子里,比起老奸巨猾的畜生,他们还太稚嫩。   局里设立特别行动组,由他们几个老家伙,还有武装部那边派过来的军人一起合作。   眼见着快半年过去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又寻到这伙人的痕迹。   前些天下面来报,有户人家孩子进山挖野菜一直不见回来,村里组织人手进山找了半晌都没见回来。   那个位置,刑刚上了心,准备下乡查探,小郑就缠上来,说什么也要去。他是不想带这家伙的,只是又不想让他起疑,也是担心他万一察觉了什么,自己冲动行事就不好了。   那想到这家伙别的本事没学牢,哄骗自家师傅到是学的一溜一的。   大早上的刚一进城可他演那么一出,逗孩子。就是为了让自己放下警惕和戒心。   亏他当时心里还松了口气,觉的到底时间一长,孩子心头的愤怒和戾气总算消去了大半。   不想等到刑刚开完会回来,半天没见人跑他眼前晃悠,这才察觉到不对,心里生出几分不安,再跑回大院里一问。   这个兔崽子竟然骗自家老娘局里体恤他下乡辛苦了,给了半天假。这不换了衣服,就拐带上自家大侄子说是看电影去了。   体恤个屁,他们警局就那么闲,没活干嘛。   但是多的又不敢多和老嫂子说,只能急匆匆的往电影馆里赶。幸好为了有备无患,他出来的时候点了几个人带上。   刑刚步伐越发急切,心底到底不安。   咬咬牙,招手让老吕回去给武装部的报信,若是若是这些人胆子真这么大,敢到这个时候跑到城里拐人。   不过,胆子不大,这些人又那敢在被围剿的时候,反过来。挑衅报复警务人员。   这可是县城,还有电影馆不少人。   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至于那兔崽子等他逮到人,看他不打断他的腿。   而另外一边,郑黎励一阵猛冲出来,这个时候的电影馆外很安静,街上根本没有几个人。已经是临近下午的时间,高悬的太阳已经隐秘不见,郑黎励头上却不断的冒着汗珠子,不是热的。   而是人处在一种极其恐惧的状态,脸泛着冷。   而就在他努力睁大眼睛巡视的时候,突然地上有一道自行车压过的痕迹,车痕不浅,这个年代可是很少见胖子的,而且车痕还很新。   郑黎励眼前一亮,沿着车痕追去,果然,一会儿,竟在一处街道拐弯处看到一道车影一闪而过。郑黎励一手放在遮掩的腰间木仓套处,一边拔腿追去。   这个时候前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车骑的越快,也越偏了。   前后你追我赶,直到看到街的尽头看到一处陈旧的砖墙的时候。郑黎励克制不住露出了喜意,特别那人捆在怀里的孩子,露出脸来,可不就是他们家小胖墩嘛。   谢天谢地,这次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掏出木仓,隔了些距离,不在步步紧逼,而是厉声高呼道:“站住,前面的人停下,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只要你放下怀里的孩子,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只见那人停下车,双手做投降状,转过声身来,这是一张很普通寻常的中年男人的脸,放在人群中错身而过,转眼就忘。   这会儿他一脸忐忑害怕的模样,看向郑黎励,眼里还带着几分哀求。   郑黎励松了口气,不过没有放松警惕,他双手抬木仓盯着人,继续发话道:“现在把你手里的孩子放在地上,然后,我们慢慢开始绕着圈移动位置,只要孩子安全,我保证说话算话,等你到了巷口就可以离开。”   “好好好,都听你的,警察小哥。”这人一脸怕怕的懦怯的说完,突然变脸一样,笑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搂着怀里的孩子蹲在地上甩着手笑的越发大声。   郑黎励立刻察觉到不对,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要开木仓。   可惜到底晚了一步,后面突然窜出来人,一脚的踹飞了郑黎励手里的木仓,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勒住郑黎励的脖子,一手眨眼用力就卸了郑黎励的双手。   郑黎励闷啃一声,天昏地暗,局面翻转,被人一只脚踩在后心窝匍匐在地。   背后袭击的人正是潜伏在暗处的老疤,他仍然沉默着,看着脚下还不断想要挣扎的小子,刚抬起脚,可惜郑黎励还没有站起来,就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老疤一脚狠狠的踢向郑黎励的腿部,隐隐还能听到响声。   壁虎啧啧两声,老疤这家伙,那怕自己人看着他收拾人,有时候也觉的胆寒。   眼见老疤嘴角带出笑,一把拽起人头,手伸向那小子脸上一双招子。壁虎都跟着打了个寒战,扭头去寻掉在地上的木仓,嘴里嫌弃的念叨着:“疤哥,动作快点,玩的差不多就得了。毕竟是城里,动静太多引来人就不好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摸他的木仓。   而就在这时,原本沉默着点头的老疤,突然直觉不好,拔木仓便朝着身后,连开数抢。听到抢声,壁虎咒骂一声,原想骂人,但是随后便觉不好,就朝着落在地上的木仓冲去。   不过他动作再快,又那里比的上沈默。   这里没什么人,沈默用上了些小身法,老疤连开数抢,抢抢落空,而沈默则如同鬼魅一般,几次闪动,再出现时人已经一把捏住了壁虎的脖子。   毕竟也活了那么多年,对时间和空间的感悟也是下过苦功夫的。即便现在修为不行,但是吊打几个寻常人也不是难事。   这几蹦跶,也算尽揽千年修行者身法跃动精髓了,就是废灵气了些,这么一会儿一天攒的那点灵气就快要见低了。   不过他偷偷看的那些小说里说的不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所以这不,另外一只手还有空余捡起地上的抢,不给对面老疤反应的功夫,举抢便连开数抢。   可惜,姿态摆的多酷,抢法就有多烂。   这么多抢,一枪也未中。   沈默难过的叹了口气。   数次躲闪,刚松了口气的老疤,虽然楞愕了下,但是想到这人鬼魅的步伐,头也不敢回,将被沈默一手卡着脖子举在半空中的同伴丢在身后,转身快跑几步,转眼就要翻身一跃跳入民房。   看他逃遁的方向,距离电影馆不远,而且要是路上遇到普通人家......   算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吧。   放长线钓大鱼也不是他的事,还是交给警察叔叔吧。   再次举抢,这次沈默不在用眼睛来感知,眼睛有时候也经常骗人。眼睛一闭,神识倾巢而出。   砰砰——   两抢分别精准的射中老疤的双腿,看着他错愕的倒在地上。沈默这才露出了笑,哎,他可真是个神枪手呢。   知道只要这人在,他逃不了的老疤,干脆倒在地上不在动了,只恨恨的盯着沈默,这个人刚才是在故意耍他。   .......   这边刑刚一路奔跑,刚到电影馆,就见忐忑不安站在馆外探头的中年妇人,还有个小姑娘。   一见刑刚他们身上的制服,不用他们开口问询,人就忙把刚才那事儿说了出来。   她们真怕事情在她们这儿出了岔子。   刑刚刚知道人往那个方向去了,就听到远处传来的抢响,留了个人在这里守着电影馆,顺便接应后续赶来的士兵,其他几个人便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汪大花这下脸的白了,后悔死了,她虽然爱钱,胡搅蛮缠了些,但是心里也是有大是大非的,若不是听了那汉子的话,心里义愤不已,她也不敢随便接人家这个钱的。   一大一小都不见了,这会儿听见抢声,却不是什么好事,这一刻刑刚心底有了极坏的猜想。那知道过来竟然见到这样一副让他意想不到的局面。   听到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沈默动作不慢,人来到趴在地上努力仰头看的郑黎励身边,抢往人手里一塞,然后又把手里提着的人贩子敲晕,怀里的小胖墩提溜出来,再把人贩子塞到人另一只手里。   很又那么悲情,身残志不屈的英雄形象了。   左右看看,不对,三下五除二把人手复位来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不管能不能骗过去,大面上过的去就算了。当个无名英雄很酷,但是当个天天被人拉着到处上台宣讲,被人围观的英雄就算了。   被摆弄的明明白白的郑黎励到现在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两眼盯着这会儿被沈默抱在怀里的小胖墩,然后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哭,哭。你个大头鬼。” 第30章   这可不是沈默说的。   而是刚到一口气还没缓了过来的刑刚, 上来就照着人脸狠狠一大巴掌,脆响脆响的。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腿软的。   实在是被吓住了。   还好人活着, 虽然看着受了点伤, 但只要命在, 都不是什么大事。   “师傅,我错了。”刹那功夫脸已经高高肿起来的郑黎励, 这才回过神来, 哭的打嗝的对自家师傅道。   他真的后悔了,知道错了。如果今天不是突然冒出来个人,他只怕活不成的。不是后悔直面这些人贩子, 丢了命。   死,他不怕。   比起性命, 心中更重要的是不变的信念。   但是他怕他们家小胖墩, 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大哥大嫂骤失孩子, 还爸在外面那么要面子严肃的人, 可以让胖孙子骑在他脖子上。还有他妈,更是天天搂着小胖墩心肝宝贝的喊。两老已经不年轻了, 要是突然失去疼爱的胖孙子.......   呜呜呜, 越想郑黎励越觉的害怕。   大小伙哭成狗,其他跟过来的人也理解, 都做没看见, 默默的做起事情来。   那边倒在地上的犯人要虽然好似失去了行动力,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该绑的还是要绑起来。还有周围打斗的痕迹,刚采集线索登记的登记。   大家心里也庆幸不已, 幸好没有出事。都是干这一行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若是.....郑书记这个家只怕要散了。   这边瘫坐在地的刑刚也懒的再搭理自家这个胆大妄为的徒弟。直接从这小子胶鞋上把鞋带一抽,从他手里拽出昏迷的中年男子,顺便细细的看了这被逮着的人贩子长相,还有他脖子上泛着青紫的指印。   果然,人不是自家傻徒弟逮着的。   他就说嘛,自家这兔崽子几斤几两他会不知道。麻利的把人两手反剪绑的严严实实,往边上一丢。   这才拍拍手,站起来。看向一旁抱着老郑家小胖墩的少年。若是没有看到真人,他说什么也不大能相信,留下老鹰团伙里两家伙,救了他徒弟还有小胖墩的人,竟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但是见到真人,却又莫名的觉的这事是真的。   小小年纪,眼神深着,还有这通身的气,下盘也紧。他知道民间一直有些厉害的大师,不过眼前这个真年轻。   “小同志,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若不是你...   只怕我这徒弟,还有这孩子。感谢你。”说着对着沈默便是深深的一鞠躬。   他和老郑两家住的近,又是老朋友。打这孩子穿开裆裤起,就看着他东到西歪的跟着他哥还有自家儿子后面跑着,老郑他们忙的时候,三个孩子就丢他家,都跟自家孩子一样。   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可惜,他家和平早些年在战场上没了。不然若是......只怕自家孙子也能和小胖墩差不多大。毕竟和平和郑家老大因着年纪相近,从小什么都要比一比。   今儿若是小郑和小胖墩真出事,受不住的不仅是老郑一家,还有他家近些年身子骨就不大好的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那怕是他.....   沈默看了眼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摸眼泪鼻涕,一边往不断往他怀里看的人。楞了下,他的面相,萦绕眉心的劫数开始蒸腾,疏散。原本一副半身坎坷,亲离流离的命数骤然开始演变。   至于未来如何.....   命气隐没,若要知道,少不的动手用些手段方可窥探。但是沈默抑制住了好奇心,不管是修士,还是寻常人,若非必要,轻易都不要去窥探他人的命数。   一来,一旦窥探,很容易管不住嘴,管不住心,不管是泄露,还是强性改变都会带来厄运。二来,每个人的命数都不是一层不变的,危机中藏有一线生机;反之,平安顺遂中也同样潜伏着劫难。一旦插手,即便神仙中人,谁有能把控谁的命运走向,这东西太玄了。   大道理一通,当然最重要的是,沈默舍不得动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那点灵气。他只是一个脆皮。   沈默不避不让,受了这一礼,毕竟他也出了大力的。   不过嘴上却不会承认的:“警察同志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过来的时候就见这位警察同志虽然倒在地上,但是已经应英勇的将两个犯人解决了。”   好吧,看他把人塞到自家徒弟手里,估摸着是不愿意领这份功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会儿刑刚没有多嘴,心里却记下了这事。   只笑着道:“好,不过还是得感谢小同志的帮扶之情。”毕竟现在落网的不过两个人,老鹰,还有他身边那些人还在外面。   若是不能一次把人全逮捕了,让他们收到些消息,暗中报复就不好了。   虽然猜不到面前这人想什么,不过这会儿双方能达成协议,沈默就很满意了。   “刑队,刑队,这是老疤,这就是代号老疤的畜生玩意儿。只是这鳖孙嘴巴硬着,我们怎么问话都不应。”那边处理好手上活,两个警务人员架着绑的老实的人过来,对着刑刚报告道。   终于让他们逮到这家伙了。   老疤,这人不仅是老鹰的左膀右臂,而且手段极其残忍,以虐1杀出名,凡落到他手里的人,谁死前没少受他折磨。   当初他们没的那些兄弟........   如今人终于落网了,只是没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老疤轻蔑的看了眼架着他的两个刑警,如果不是他受伤,就这两个人......转头看向沈默,收敛起了恨意,等他逃了出去,等他寻到机会,他到时要好好看看这家伙是人呢,还是鬼。又恢复到沉默不语不配合的模样。   刑刚看了眼人,这只怕是块难啃的骨头,一时半会儿想要撬开他的嘴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偏偏他们现在打的就是个时间差。   刑刚眼神看向还晕着的壁虎,这人跟他的代号一样,擅长悄无声息的融入到各种环境中。这些年经他手拐出去的妇女,儿童数量不少。   也许可以考虑从他这里入手。   那边郑黎励被同事扶着走了过来,看着沈默怀里的小胖墩,伸手,沈默刚要把孩子递给他,就见他像触电一样,忙又收回手。   第一被人这样耍的沈默眯着眼,心情不大美妙呀。   这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的郑黎励,脸上眼泪还没擦干,便又哭又笑起来。失而复得不过如此。他不敢伸手去摸小孩,抹了把脸拉着沈默的手,谢谢你,三个字翻来覆去说半天。   沈默却在这个时候,全身僵硬住了。   他如果没看错,这家伙抹脸的时候,眼泪连着鼻涕一起,现在还来拉他的手。   更叫人气的是,沈默刚用力甩开这家伙,这人又黏上来。如果不是前情在这里,知道他是真心道谢,沈默都要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的了。   偏这个时候,边上壁虎被刑刚压着人中苏醒过来,人还不大清楚,受伤的喉咙带着嘶哑的声音,就先叫骂起来:“咳咳咳,我入他个仙@#%;amp;**%¥#,老子的脖子疼,早晚有一天,老子灭了他全家。”   最后这句话,触动到了沈默的神经,他眼里瞬间没了温度。本来就不大美好的心情,瞬间差到了极点。   察觉到空气中的冷意,跟着扶人过来警察擦了把汗,忙拉住自家同事的手。小郑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没眼色,人家脸都黑了。   正好腾出手来的沈默,手指还带着火气,一个因果恶咒符在半空成符,随着一道阴风再次落到还在那骂骂咧咧的壁虎身上。   片刻,就见壁虎如同发羊癫疯一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断尖叫。   一会儿喊着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送我回家,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钱;一会儿抱头惨叫着不要打了,不要打我,我乖我乖,我干活。   除此之外,他还开始动手自残起来,抓自己的脸,扯自己的头发,不断的捶打自己的肚子。甚至张口抱着自己手腕大口大口的咬起来,不断有殷红的血渗出。   怎么拉都拉不住,转眼便伤痕累累。   紧跟着赶过来警察,隶属武装部队的士兵,还有一对老夫妻,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啦,这怕不是中邪了。”有人没憋住,脱口而出道。随后想到现在整个社会都在破四旧,立刻吓的把自己的嘴牢牢闭住了。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怪事吸引了,倒也没在意。其实不少人心底也没少这么嘀咕。   报应呀。   至于这壁虎为什么会这样,全因因果恶咒符。   这符是沈默当年闲翻看的一卷没著名的游记里记录的,也不知道那金丹修士自创的,还是从那学来的,当时只觉的有趣就记了下,没想到今儿用上了。   因果恶咒符,一旦施行,中符的人便会陷入自身因果恶行编制的幻境中,幻化成那些曾经因为他陷入苦难的人,亲身一点一点经历那些人曾经受过的痛苦。   幻境中,壁虎变成一个个被拐卖到大山里的少女,不管她怎么哀求,怎么反抗都没有用,只会一遍遍被侵1犯,被殴打,被人用一根麻绳系在脖子上拴在柴房里,像狗一样天天饿着肚子。   有的假意学聪明,生下第一个孩子后,趁着看守的松,抓住机会往外跑。但是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打完再跑,跑了抓回来又继续被打。   直到最后死在男人暴怒的拳头下,才释然一笑。   有的干脆屈服认了命,反正在那过,日子不是过。服乖的好处是得了身陈旧完整的衣服,然后每天田地里,厨房里打转伺候着一家老小,时不时挨上几个拳头,多吃上一口饭,抛弃了良知和灵魂的成了帮凶。   最后是不断高挺高挺的肚子,直到最后有一天大着肚子,疼痛着离去。   除了那些被拐卖的妇人和少女,有时又变成一个个孩子,有的挨打忍饥,有的被人拿针扎着,被虐打着,有的抬头放眼望去是无尽的艳红的罂1粟花海,小小年纪就被人用du控制着,不断在天地间劳作,长大了又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生都与阴暗相伴,灵魂里都是逸散出来压抑和渴望。   直到符咒上附着的灵气消耗殆尽,幻境退去。   别人来说不过半小时的功夫,躺在地上大喘气的壁虎,就像在地狱十八层走了一道,甚至比那下油锅,过火海还要叫人恐惧。   一定是那些怨鬼在看着他,或者是天上有眼睛在盯着他。壁虎他太害怕了,灵魂都带着颤瑟,他不想在经历一次,人一下子爬起来,跪在地上,一声声磕的卖力,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念叨。   刑刚眼睛一亮,不放过一丝机会,开口问询起来。   即便边上老疤厉声呵骂,被捂住嘴,还用眼神凶狠的瞪着这个真他娘中了邪一样的兄弟,但是这个时候的壁虎,可顾不上他。   抬头看了眼天,突然卷过来的一片灰云,也让他心惊胆战。   上面一定有眼睛在看着他,然后用一种极度配合的态度知无不言。   只是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那边警务人员和士兵忙着正事。一对上了些年级的夫妻搀扶着走了过来,看到沈默,还有他怀里的孩子温和的笑着感谢的点头致谢。   然后就见那妇人推开自家老伴的手,一下子冲到自己边上,郑黎励的面前,一大巴掌。   很好,看着人脸分分钟肿了起来,终于对称了。   沈默心情不错的点点头。   随后那个满脸威严的老人走上来,很快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上演了男女混合双打。   而原本架着郑黎励的两个同事,早机灵的放开人,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躺在地上被捶又被踢,一声都不敢啃的小郑,心底同情两秒。   不过,活该,这胆子实在也太大了。   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捶了几下,实在打不动了。   想着之前老刑脸黑着突然跑家里来问自家小兔崽子,知道自家这个小兔崽子领着孙子出门了,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   开始她是相信老邢说的,找小子干点活。但是等人走了,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刚好自家老郑下班回来,她干脆拉着人寻了出来,再遇上武装部队组的。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什么都清楚了。   因为清楚,所以才格外火冒三丈,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一路走来真真是心急如焚。   好在,万幸两个都好好的。   不过,打还是得打,老太太挥手让老伴再卖卖力气继续,人大了也是欠收拾的。不过眉头却没有舒展。   只盼着她和老头子打的狠一些。大儿子看着,能别真不要这个弟弟了。   至于大儿媳,哎,当妈的人那个受的了这个。她这个当婆婆的也对不起人家,大孙子托付给自己,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老太太心底叹了口气,理了理头发,走到沈默面前很感谢的鞠了个躬。这会儿的功夫她和老郑早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要不是眼前这个孩子,他们这个家.......   看着面前有些娇小的老人,沈默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怀里的胖墩递过去,这家伙虽然小,但是真的实打实的垂手。   老太太看出沈默脸上露出的意思,笑了笑,是个好孩子呢。   “没事,早抱习惯了。”再次感受到自家小胖墩的重量,老太太没忍住把孩子搂在怀里静静的抱了一分钟。   片刻后,沈默这才开口,轻声和老太太道:“对方用的是中草药熬制的蒙汗药,剂量不重,孩子大概在睡会儿就会醒过来,对身体没有影响。”   那边郑黎励一滩烂泥一样的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还喘着气,只怕还以为是个死人。他家老爷子打起人来那可是真下了狠手的。   老人收了手过来对着沈默又是很认真的鞠了躬,“感谢你救了我家这不争气的小儿子,还有大孙子。如果可以,一起到我家里吃个便饭,也让这孩子的父母见见你。以后我们当自家亲戚处着来。你看?”   这话可见诚意。   不是一笔钱一份厚礼,而是以后要做自家亲戚来对待,长久有什么事情能力范围内他们都愿意帮把手。   沈默摇摇手,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接孩子们,一大五小被他丢在电影馆里,眼见电影差不多要结束了,如果到时候看不到他,只怕一个个要哭鼻子,到时候哄起来实在麻烦。   至于救人对于他来说不过顺手的事情,   救人对于来说不过顺手的事情,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老人也没有忙着劝人,这事出了只怕家里还有一通乱,而且老郑这边也要忙着部署逮捕老鹰等人,接下来只怕都有的忙。   等到事情解决差不多了,到时候他再亲自带着孙子,儿子一起上门拜访,方显得诚意才是。   一路上多了不少士兵来回巡逻。沈默不好太过吓人,只能两只脚跑的快些,等到电影馆的时候,万幸,电影刚好开始谢幕,几个小的还眼巴巴的盯着。   沈默喊走了,一个个还要闹着看完谢幕直到电影熄屏才肯离开。   到了城外先是寻了陈铁取了东西,满满一背篓的东西,还多了两斤肉,两个猪蹄,一副猪肚和挂肠。   沈默嫌弃的将生肉和挂肠丢给不嫌弃的大东,就在陈铁嘀嘀咕咕的念叨声中领着几个小的头也不回头寻了赵无争他们一起往回赶。 第31章   等到回到村子, 天已经黑透了。   众人也累的不清,小沈安早趴在沈默的怀里淌口水了。另外几个小的也犯困的时不时揉搓几下眼睛,都又累又困了。   赵无争他们也好不到那里, 路不好走就算了。去的时候两手空, 回来的时候那个背上没少带东西。这会儿也是累的不轻。进了村纷纷松了口气, 总算到了。   沈默沿着道最先到的是大伯家,看着沈小锋和苗儿进了院子, 和大伯他们隔着院子打了声招呼, 接着是张家,姑父正蹲在门槛上编着篮子, 时不时探头看看。   这是在等大东呢。   而里面东边两间屋子还亮着烛光, 行了, 一家人都在等着呢。   看到他们过来, 张二栋把东西一收, 也不编篮子了。   粗糙满是老茧的大手抓着自己编的小玩意,给沈姝沈婵一人塞了个。两个小姑娘的是小篮子,长长的草叶子下面吊着个精致缩小版的花篮,里面还有点空间,约莫可以装上一两颗糖果。   沈姝沈婵现在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乖乖的道了谢,就晃着自己的小篮子玩。见两个小姑娘喜欢, 张二栋咧着嘴憨厚的笑了笑。   手里还剩两个草。一只草编的蜻蜓,还有只大小两连的葫芦,细看肚里还是镂空的,可以装上些轻便的东西。   这会儿见沈默背上背着东西,前面还抱着睡的正香甜的小沈安。又想到这一路从县城到他们村的路可不短,忙心疼的就要上前接沈默背上的背篓。   闷声闷气的道:“我送你们回去。”   沈默往边上避了避, 不让。他本来就是特意送大东回来的,现在都一大晚上了,没的必要让自家姑父再跑一趟。   “姑父,不用了。几步路的事儿,你跑一趟大姑他们还得等着你。”实在没必要。   张二栋这才不在说话。   到是这边一直站在边上的大东,撅着个嘴巴,一双大眼睛憨憨的看着沈默,扭扭捏捏只差没对手指了。   他爹拍怕他的肩膀,想示意人进屋了,大东扭着肩膀,不让他爹拍。还故作偷偷的看看沈姝沈婵,还有沈默怀里小沈安。   沈默从会走路,后面就坠上这个家伙。这么多年下来,这家伙想什么他一看就差不多清楚了,何况本来就个心思简单。   “快回去吧,明天做卤货,你早点过来。有好吃的不会忘了我们大东的。”   得了这话,大东这才馋的吸溜了下,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有好吃的默哥永远都不会忘记大东的。   这才一蹦三跳的往自家屋里去,留下张二栋一时看着沈默,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样反而把沈默逗笑了,“姑父,快回去吧,都是一家人。”真不用见外。   他从来不是瞎大方的,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家大伯,还有大姑姑父家是什么样的人。别人对他们一分好,他们都是恨不得还三分的。   对他这个侄儿更是从不吝啬,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层面。沈默才会把他们纳入到家人的范畴。   若是天天要对等价值来往,那到显得那些关心和挂怀似乎不大值钱了。   张二栋从来不是擅言辞的,目送着沈默他们走远了,这才关好院门往他们一家屋子走去。   这边烛光下,自家大儿子正在给两个妹妹剥糖纸,不过糖纸还没剥开,人就时不时挥舞两下手,兴奋的叽里呱啦的讲着他们今天看的电影。   “哎,早知道有新电影,王小兰找我们缝喜被,我们就不去了。”小南从自家大哥手里一把抢过大白兔,半天剥不出来,她口水都要出来了,同时不免遗憾的道。   被抢了剥糖权利的大东气呼呼的瞪了眼小南,但是在小南这个妹妹朝他伸出一个拳头的时候。   不能跟妹妹动手,永远只会被妹妹打的大东,马上收回了瞪人的小眼神,委屈巴巴的看向另一个妹妹。   “小西,乖。阿哥帮你剥糖哈,很快的。”早吃晚吃,只要是落到她嘴巴里的小西就不急,点点头。这会儿也捧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们和王小兰关系也没多好,不过就是寻常的小学同学。直从她们两姐妹到县里去读初中后,小学毕业就回家帮忙的王小兰看到她们时不时就要酸上她们两句。   其实不仅她,村里不少大人也没少说闲话。觉的她们爹妈钱多了闲的慌,说什么他们家这种情况,怎么还浪费钱给姑娘读书,有钱不如攒起来,以后两个姑娘大了,多要点嫁妆,这样出个高价,好歹也能给大东娶个媳妇,到时候再生个孩子。   这样张二栋他们两夫妻在辛苦些,把孙子拉拔长大,以后即便他们走了,也有人照顾大东了。   呸,小西最烦的就是这些话了。   养女儿难道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的,成天都说女儿是外嫁的,别人家的人。儿子才是自己家的,以后养老的依靠。   她和姐会证明,女儿一样可以养老,一样可靠。   至于大哥,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个宝宝,让他娶媳妇养孩子,他才才不干呢。虽然笨了点,傻了点,但是她大哥力气大,会种田。   现在在大队,每天那是能拿十个满分公分的人,怎么养不活自己。   而且等到以后,还有她们姐妹,还有沈阿哥呢。要这些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东终于把大白兔剥好了,小心的塞到小妹嘴里,这才高兴拍拍手,笑着又道:“下次,下次,带妹妹们一起去看。我也还可以再看一次。嘻嘻。”笑的两眼弯起,像偷腥的猫。   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嘴里含着儿子喂的大白兔奶糖,笑着看着自家三个孩子打闹没有插嘴的沈杏,看向进来的张二栋,两人相视一笑。   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把几个孩子赶去休息了。   两夫妻在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   这边,沈默领着两个小的往家里赶,快走到家门口就察觉到边上有人。   “出来吧。”这会儿可不早了,沈默没想到人还在这里等着。   张草儿才从边上阴影处走了出来,月光下她看不清楚沈默脸上的表情,但是却看清了他边上两个小女孩脸上戒备的神情。   张草儿捏着衣摆的手紧了紧,心里生出些不安,她这些天又攒了很多问题想问沈默。上次这个人帮了她,似乎没有那么讨厌自己,所以张草儿鼓起勇气求了人。   她想学本事,想变强,想像沈默一样,没有人能轻易欺负她;她说的话,也会有人认真的听。她要别人都看到她。   没想到沈默竟然答应了。   今天这么晚了,他们才从城里回来,她太心急了,应该明天晚些时候再来的。这么想着张草儿心里很懊悔。   但是她也很想把自己好不容易凑齐药材配置出来伤药粉给他看看。   “跟上。”沈默虽然几分意外,但是也太在意,招呼人跟上。他愿意给与自强不息,敢于试图去改变自己处境和命运的人一些帮助。   何况随着几次的接触,沈默发现这小姑娘在学药制药天分不低。   听到动静,沈阿爷拿着电筒打开一看,见他们回来了,忙高兴的迎了上来。一下子整个屋子都热闹起来。   沈默把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的稍稍收捡了下,趁成两个老人还没注意到大叶子里包裹着的猪大肠,猪肚灯舞,忙把人哄去休息了。   至于沈姝和沈婵,两个小的,洗漱好,眼睛都很睁不开了,还一个劲的要跟着沈默,眼神却瞟向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这一个个的,沈默一人赏了她们一个脑镚子,“这是大东的堂姐,以后你们就管她叫草儿姐。”   “草儿姐。”两个小的弃审唤人。   沈默看着她们进屋躺好,又给掖了掖被角,这才领上张草儿,翻出猪大肠,还有猪脚猪肚往厨房去。现在气温不高,但是这些肉的不处理,一个晚上过去也只有臭了坏了的份。   沈默把东西泡上,这才问起张草儿最近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   她手里那本百草集,沈默翻开过。更像一本中医的笔记,里面除了草药的图画,还有教导怎么炮制它,然后它常用来配置的一些方子,以及方子对症的病理。   著书的人估摸着是个剑走偏锋的,里面不少方子颇为大胆,不那么中规中矩,很爱以毒攻毒。其实是不大适合用来给张草儿启蒙的,但是谁叫沈默也不是个中规中矩路子。   他看的出来张草儿对这本书的看中,除了这书,沈默还辅着《内经》《伤寒论》来教这孩子。   不过在这之前也慎重的和她讲解过作为一名医者,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这些都是当年他拜老头子为师的时候,那老头难得严肃一点一点让他背牢的。   现在他也如数教给张早儿。   沈默把张草儿疑问的地方一点一点给她解释清楚。这才开始今天的新教学,他搬了个凳子坐着,背一句《内经》里的内容,然后再讲解一遍,一边搓着肥肠的张草儿便跟着复述一遍。   至于沈默一点也不愧疚,正如古言所说,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等到肥肠猪脚猪肚都收拾好了,沈默又让人和他一起削了不少土豆,从后院摘了些长豆子,这才站起来,拿出自己早配好的卤肉大料,把肉卤上,塞了些硬柴,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正好能卤透了。   这才同张草儿道:“明天你也早点过来帮忙吧。还有以后忙完手里活,尽量抽空来我这里看书。你需要补的东西不少。”   干了大半天活的张草儿,一大也不介意。这会儿眼睛格外的亮,用力点点头。她会像树苗一样,努力吸收水和阳光,总有一天长成苍天大树。   “去吧。”   相比沈默这边静谧,城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原本好不容易抢占先机,从壁虎口里得到老鹰一行人的落脚点。刑刚和武装部这边负责人亲自带队,一行人慢慢朝着这些人的据点推进。   那想到那边格外警觉,早早察觉到了什么,绑了人质,再加上他们手里竟然有重武器,手1榴1弹。   顾忌周围巷子里居民的安全,刑警和士兵难免畏首畏尾。最后还是叫老鹰遁入大山给跑了,只抓到他几个手下。   连绵千里的秦岭,人一旦进了里面,有意躲藏,寻到人实在如同大海捞针。就是靠着着地险,这才让老鹰在岭声纵横这么多年。   唯一叫人庆幸的是,在老鹰这个据点他们寻到一批还没来的急转运出去的古玩,以及几个被拐来的孩子。   而另外一边,一路狼狈遁入大山的老鹰,进了山这才稍松了口气。不过看着被木仓击中的大腿。如果不是他向来谨慎,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想到出去后没有回来的壁虎和老疤,他们中有人出卖了他,不然那些条子不会这么精确的找到他们据点,来的还那么快。   老鹰阴着脸,拖着腿捡了柴生起火,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刀尖对着自己的腿,咬牙闷啃一声,子弹被挖了出来。   眼睛盯着燃烧着的火堆,抽了一根木柴出来,眼神飘忽不定的盯着火焰熄灭,这才把带着高温的木柴怼在伤处。   他身上没有伤药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雨季了,下面的条子这段时间少不得要时不时上山来搜索。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快速止血,聚拢伤口。   现在他需要一个隐秘防雨的落脚点,吃的,最好还有伤药,不然一旦他腿上的伤......   不用条子来抓他,他就得死在这连绵大山里。   好在狡兔三窟,他曾经藏了些家当在这个山里,那里虽然没有伤药,吃的,但是足够安全和隐秘。   只要熬过这一劫..........   老鹰扒拉了根树干,用锋利的小刀修修砍砍了下,做了个简易的拐杖,这才一瘸一拐的开始赶路。   而他所去的方向,正是青山大队。 第32章   小火煮了一个晚上, 卤肉的浓香,顺着风不断像远处飘去,霸道的钻进各家各户, 明明隔的老远不少人家还是一大早肚里就闹起来了。   大人还好, 虽然馋,但克制的住, 小孩子就不行了,一个个哭着闹着要吃肉。少不了一大清早就要开始打孩子的,伴随着小毛孩的哭声,青山大队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这边沈默带着几个小的才刚洗漱好,外面就传来大东的大嗓门。   沈默抬头看去,就见他哒哒哒的跑在最前面, 身后还跟着提着鱼和菌菇的姑父和大姑。再看姑父头上, 还有裤腿上的水汽和泥点,想也知道只怕为了这些东西,天不见亮就起来没少折腾了。   两夫妻从来不是表功的人, 其实也表不起功来。   这些年, 他们这个半大的侄儿没少帮补自家这几个孩子。不然这几个孩子,那里能时不时吃上大白兔, 鸡蛋糕, 更别说进国营饭店正经点菜, 百货公司捏着钱票买东西,还能去电影院看电影。   这样的待遇, 经历,即便是他们村里不少大人都没有过的。大方些的进了国营饭店也不过颤颤巍巍的点完面条,就能回他们村里吹上几天。   为此,村里不少没说酸话的。   就连他们家, 今儿他们出门家里婆婆可没少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的。知道沈家这边要宴客,好吃的不少,就是想让他们两夫妻带上三房家的根宝。   凭什么,更别说她说的那什么话,什么叫做给他家大东吃了也是白吃。   沈杏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场就怼了回去。   谁叫她宝贝孙子没有一个给力的阿公阿婆,没有一个给力的表哥。   其实,除了吃进肚里喝进肚里的,最叫沈杏高兴的是,自家几个孩子,包括傻呼呼的大东,身上的那种大方劲。不管他们村里的叔伯姨婆,还是见着外面穿着中山装极其体面的人,几个孩子都是落落大方,有什么说什么。   说来惭愧,这些都不是他们当爹当妈的交给孩子的。   甚至这些年,随着家境差距的原因,对着城里发展越发不错的大哥,还有小妹,她时不时生出矮了一节的感觉。   幸好当初小南小西要去城里读初中的时候,侄儿点了她,宁愿让两孩子去住条件实在简陋的宿舍,也没有让两孩子去她们小姑家借助。   想想她当初教孩子的那些话,什么寄人篱下就要有点眼力劲,到了你们小姑家做饭吃完饭手脚都要麻利起来,还有你们小姑家孩子小,一家四口人都上着班,你们到了那,放了学就多帮着看看孩子。   我们乡下来的,可不能让人家说嘴。   其实这话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借了人家便宜。   但是他们只考虑到了孩子能不能吃好,住好,去了城里有没有人看顾些,但是却忘了其实比起这些,孩子宁愿吃的差,住的差,自己多担着些事儿,也不愿意早早被定在一个低人一等的位置。   何况即便是亲爹亲妈,相处久了都要拌嘴,更何况住在别人家。   好在她听了侄子的。   沈大姑接过自家男人手里鱼和菇,压住要去拿扁担担水的侄子,指挥自家男人去担水。他姑父在这站着,那能看着他个半大孩子干活。   张二栋也忙抢过扁担,放在肩上,脚步加快头也不回的急匆匆的跑了。这人一到岳家,那是恨不得一刻都不要停歇,满院子的干活,找活干。   昨儿傻儿子馋肉,这年岁谁不缺油水,馋肉,他舍不得骂儿子。家里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虽然知道侄儿不缺他们这点东西,但是不代表他能装傻一味的占便宜。   这不天没亮就爬起来下河抓鱼,上摘菌菇。   不管多少也是他一份心意,也给岳父家添上一两道菜才是。   闹的好像后面有人要追他一样,沈默无奈的摇摇头。每一会儿,王三妹也领着自家几个孩子来了,沈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过一个晚上没见,小沈安和沈小锋就像八百年没见一样,这会儿在院子里上演一副白娘子许仙塔后重逢,哥两个抱做一团,摇呀摇。   大东也忙凑上去,这下好了,一抱二一起摇呀摇。把其他几个大人都看笑了。   沈默也跟着笑的不行,小孩子的快乐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这才转头看向门边。   张草儿正满心忐忑的探头,以往她过来都是尽量避着人的,这是第一次,当着众人踏进沈家,同时,是不是意味着.....   张草儿期望的看了眼沈默,沈默朝人招了招手,“来了,进来吧。”   “嗯”张草儿用力的点点头,走了进来。   院子突然多了个人,还是不认识的,小沈安这下顾不上自家好兄弟了,忙跑回来,拉着自家阿哥的手,有些警惕的看着来人。   又是那里来的小姐姐,阿哥的妹妹弟弟已经够多了。   小沈安撅着嘴,好讨厌,大姐,二姐打不过,也不敢闹,苗儿姐,太精明,让他总有点怕怕的。不过现在这个小姐姐,好瘦,他才不怕,也许他可以...   小家伙努力挺起胸膛,小眼神凶巴巴的看着人,势要用眼神,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不敢和他抢阿哥。   从小生活在嫌弃和咒骂中,张草儿对别人的情绪总是很敏感,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是沈默的亲弟弟,现在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排斥,张草儿抿抿唇,低着头,紧张的后退两步,无限示弱。   小沈安这才看到这人脚上破洞的旧草鞋,她的这双草鞋杂草冒头,一看就是胡乱急冲冲的编出来的,一看就没有阿哥给他编的柔软,好看。   哇,再看这个小姐姐,从破洞中露出来的大脚指头,正不安动了几下,上面还有道没愈合好的口子。   呜呜呜,好可怜。   他再欺负人家就不好了,这么想着原本挺着的小胸膛,有些挺不动了。   沈默看的好笑又好奇,他们家这个就是个典型的纸老虎,两秒不过就被戳破了。沈默赏了这家伙一个栗子,又敲了下边上一双眼睛写满了不争气的沈婵。   这也是个看热闹不嫌大的,就喜欢躲在后面看人冲锋陷阵。几个孩子的初事他这段日子算是看明白了。   只要心里有根线,其他他也不会多质咄的。   “你们呀,肚子不饿,一个个的。”这么小就一个个戏演的好着呢。说完就领着一群小的浩浩荡荡进了屋里。   长条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筐蒸好嫩玉米,红薯,山药,土豆,都是扛饿添肚子的,边上还放着一大碟油辣子,冲好的糊辣椒面,配上蒜泥,零星的小米辣,花生碎,油渣碎,烧好油往上一浇,然后撒上细葱和香菜。   很适合陪着山药和土豆吃。   今天事情多,人也多,早饭就这样对付着吃着了。   沈默捡了个玉米,又拿了个蒸的软糯的土豆递给边上拘束的张草儿,那边小沈安可就不高兴了,哼了声,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动手去拿,小眼神不断的瞟向阿哥,心底藏着三分不安。   沈默原本不想搭理人的,但是看着沈姝沈婵偷偷看向张草儿莫名的眼神。   好吧,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了。   沈默只好看着小人道:“想吃什么?”   “要,要山药,还要土豆,配多多的辣椒挖着吃。”不安瞬间去掉,阿哥喜欢他,多少可怜的人来了都夺不走。   还挺会吃的,丁点大人就要吃多多的辣椒,不怕蹲厕所的时候小屁股疼。沈默心底吐槽,面上点点头。又看向沈姝和沈婵。   同样的话问了一遍,得了回答,和小沈安的差不多,最近三个都很迷阿奶独家配方的油辣子呢。   “你们呢。”关爱了三小只,其他的也就顺带了。   好吧,沈默干脆带着大家去厨房拿碗去了。一会儿就一个个手捧着碗用勺子压碎的山药,土豆,或者红薯,上面配上勺油辣子,一个个吃的斯哈斯哈的。   张草儿也是如此。   以往羡慕的,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加入其中,和大家坐在一起,张草儿朝满足的吃上一口。同时,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谁也不能破坏自己现在的好日子。   厨房里,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张草儿的沈家大姑有些惊讶。   不免朝自己老娘问起来。   边上王三妹等人也看了过来,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沈阿奶笑看着自家闺女,还有堂侄儿媳妇,道:“那孩子偷偷摸摸寻默娃请教了不少问题,是个有毅力,勤快的好孩子。默娃说她在学医上有天赋,好像打算收个徒弟。   哎,默娃自己都是个小人家,要不是他有真本事,外面的那些人只怕又得说嘴了。”   沈大姑没想到有这一出,但是这会儿听自家老娘这最后句话,可就不乐意了。“他们有什么好说嘴的,这些年我们村因着有默娃省了多少事,多少钱。哼,要说嘴那也是眼红羡慕草儿那孩子的。   你看着吧,这事一出,那些人面上说是说,转头只怕恨不得抱着自家娃来我们默娃面前求人收下。有本事,在那不吃香,大家都知道的理。”说到这就为自家默娃骄傲。   就连她以往也琢磨过,希望自家闺女能有个跟着默娃学本事,只是她家两孩子对学医不感兴趣,也没啥子天赋。   如今草儿这孩子有着运道,也是好事。   只是想到家里自家那爱作妖的婆婆,还有那逆来顺受,以婆婆的话为命的大嫂子,不免有些头疼,眉头皱起,“这事让那老太婆知道了,只怕还有得闹。娘你也是知道我那嫂子,不护着自家闺女就算了,只怕到时候还得抹着眼泪求着草儿那孩子,把这名额腾出来。”   沈阿奶,轻拍了下自家闺女,“你呀,瞎说什么大实话。”笑笑又道:“既然是默娃自己要收徒弟,这些事情他自然能解决好。”   沈大姑一想也不担心了,又和自家老娘,还有堂嫂子吐槽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堂嫂子,都是地里刨食的人家,也不知道那里学了那么多三从四德,实在是贤惠的让人没眼看。   凡是她有点气,也不会带着女儿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看看草儿,十四岁的姑娘,还没我家小南高,瘦的跟纸片似的。她自己也苦,还苦的理所当然,沾沾自喜。   妈耶,搞不懂想什么。要我说破四旧,就应该好好破破她的脑子。”每次说起自家这个妯娌,沈大姑就来气。   她刚嫁进张家的时候,也同情过这个嫂子,心疼过草儿这个隔房侄女。见自家婆婆对她们两母子分粮太不公平了,沈大姑帮着出言,不说你要感谢嘛,但是这个时候你竟然站在张老太那边,唱起了别人的好了。   还觉的她这个做儿媳的和婆婆怼,太不应该了。   最后那怕沈大姑一对二赢了,也被气的。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人还不是真有什么心眼,而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但是也是因为着,沈大姑更被恶心到了。没见过几个自愿给自己加枷锁,给人当牛做马,心里还美滋滋的。   动不动她们女人的命就是这样的。   原本她虽然不喜这个嫂子,但是对年幼的草儿挺心疼的,偶尔偷偷给人塞点吃的,点播孩子几句,避免她跟着这么一个老娘,脑子也跟着锈逗了。   但是之后,偶尔几次被这个嫂子听到,就一副你怎么这么坏,想把我女儿教坏了的模样,对着自个嚷嚷,她姑娘没有爹,遗腹子,本来就不好嫁人了,要是在不柔顺听话懂事,以后嫁不到好人家,怎么办。   被这么一闹,沈大姑又不是大善人,虽然心疼草儿这孩子,但是也遭不住她这个妈,而且她也的确付不起这个责任。   后来自家也有三个孩子,老大还是这样个情况,关心自家的都关心不过来,那还管的了别人家的。   “什么话都乱说,嘴巴跟个没瓢的葫芦。”沈阿奶打人道。   沈大姑忙笑着讨饶,“这不是自家人在一起闲话嘛,以后注意注意就是了。”   说到这人,王三妹也跟着摇头道:“那真是个糊涂人,也不知道她图个什么。”就她把日子过成那样,难道人还道她个好,咋可能。   沈阿奶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一句糊涂人足以概括一切。正好蒸米饭的米汤勺了小半盆出来,沈阿奶这才笑着对边上自家文静的堂孙女道:“乖芽,把这抬到前面去,大家分着喝一碗,不然全是干的,窝心呢。你也快去吃些。”   “诶,我这就去。”   .......   吃完早饭,沈默把碗筷捡了洗了。   沈小锋早就屁股坐不动了,昨儿回来太晚了,他困的不行,村里别的孩子也早就睡了。这会儿吃饱喝足,满肚子全是精力,恨不得冲出去找自己小伙伴好好炫耀炫耀。   但是偏偏新兄弟小沈安,还有大东磨磨唧唧,烦死个人了,仰头问苍天,到底走不走呀。他就再等三分钟,再不走,可就别乖他这个兄弟不讲义气了。   机会难得,沈默弹着手忙把缠着他的大东和小沈安打包打发了。对着小沈安道:“去把你带来晒干的墨斗鱼带上,分一分,第一天见面让大家快速的认识你。大东也去,照顾好弟弟。   顺便再交给你们一个任务,玩的时候注意着村口,到时候看到上次送你来兵哥哥和他们的家人,就领着客人过来。   可能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三个人立刻稍息立正,学着昨天电影里的少年英雄敬礼,齐声高呼道。然后雄赳赳气扬扬的出门了。   正步没走两米,有人喊了沈小锋,一群孩子隔着老远边跑边喊话起来。   整个田地间都能听到沈小锋嘚瑟的大嗓门。   好吧,即便是自家人,有时候难免也觉的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臭屁讨打呢。   看着乖巧不愿和一群臭男孩出去玩的沈姝沈婵,还有苗儿,沈默便道:“去我屋里吧,右边最上面那个藤箱里面有书,你们挑自己感兴趣的看。只能在屋子里看哦。”   苗儿眼睛一亮,阿哥的一个个藤箱全是宝藏。   她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沈姝沈婵便往沈默屋里奔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屋里不断传来惊呼声。他那箱子里不仅有正史,数理新学,还有很多外面不好寻,也寻不到的书,什么《卧虎藏龙》,《蜀山剑侠传》,《晋商传奇》,《红顶商人自传》......   沈默这才点了张草儿,带着往卫生所去,那里有药柜,学习辨别药材的好坏。顺便若是张草儿愿意,正好让老头子看看,毕竟也是他徒孙呢。   沈默把拜师的事说了,边走边问:“我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中医,药材的,也有恒心和天赋。现在你怎么想,可愿意跟我学习。”   “愿意。”张草儿根本不用犹豫,果断的道。   “行,你家那边的事情,你来处理,还是我帮你。”都当人家师傅了,沈默也愿意给自家徒弟送份见面礼。   这段时间的相处,张草儿早就知道悄悄记下了沈默不少性情习惯,不喜欢麻烦,不喜沾手异味重的东西,重要的事情只说三边,不喜欢吃苦的食物。   生活方面很讲究,极其爱干净,喝茶的器具一定要成套,穿的衣服要成套,自己还会做画图,做衣服,舌头很刁,下雨天心情会好上不少,这个时候总是会哼上几首曲子,或者画画。   会的很懂,懂的也很多。   就像他们秦岭连绵不绝的山川,好像能看到底,但是又看不清,强大的能让人忽视他的年龄,他的样貌。   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师傅,自家那些麻烦事怎么能让他费心。   张草儿摇摇头。   “成。”新出炉的两师徒没有再说什么。   沈默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可没眼前看着的只有可怜。   这一刻以往无形中束缚着张草儿什么突然断裂,心底有了决断。   她会把一切处理好。   而这时,万里之外,华夏帝都西郊。   陆军大院,一处平房小院,二楼正东开窗的屋子里一个十六七八的少女,似乎陷入梦魇,满头冒汗,一声尖叫,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很快一个美妇人撞开门闯了进来,“妞妞,妞妞,妈妈的大姐儿,这是怎么了,别怕别怕,梦魇了而已。”   却见缓过神来的少女,呆呆的看着眼见的人,低声喃喃的道:“我这是在做梦吗,做梦吗。妈妈走了那么多年,我还以为自己的早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真好,真好看。还有这双手永远这么温暖。”   不对,梦里也能感受到温度吗?   少女一双掩不住沧桑的眸子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院外空地上打闹着的那些一张张陌生,但又有几分熟悉的脸庞,全是稚嫩和朝气,哪有一丝往后或肥胖,或苍老,爬上黑斑的样子。   还有这个贯穿她整个童年,少女最快乐时期的军区大院。   脸颊被人捧着轻拍,少女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好似三十来岁模样的妈妈,还有脸上传来轻微的可以忽视的疼感,少女狠狠的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涌出眼眶。   她重生了。 第33章   确认自己真的重生的沈妍抱着母亲又哭又笑, 闹了一阵子,直把姚画吓的不行。如果不是恢复了些理智的沈妍拉着人,姚画说什么都要送孩子去医院好好看看。   她就两个孩子, 女儿又是他们夫妻第一个孩子,意义有不大一样, 从小那是恨不得捧在手心上长大的。   “妈,我真没事。就是做了个很不好的梦被魇住了。不过都只是梦,现在醒过来就好了。”沈嘉研喃喃道, 没想到她竟然重新回到了, 年少最叫人怀恋的时候。   她还没有完全扎进韩家琦给她编制甜言蜜语里, 没有因为不懂事, 和爷爷,父亲赌气, 偷偷瞒着他们去知青处改了原先家里人特意给她选好的下乡点,硬是在韩家琦鼓动下去了最偏僻的北大荒。   最后.......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来的急。   沈妍靠在久违的母亲怀里, 用着年轻时任性的语气道:“那里用的着去医院,我身体好着呢,妈你有不是不知道, 从小到大感冒都没得过几次。   而且到时候某些人看到, 又要抓着不放。反正都要下乡, 再让他们泼脏水, 说我装病不愿意支援广大农村, 我才不傻呢。”   是呀,因为是姑娘家,又是第一个孩子, 从小家里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那怕后来有了体弱的弟弟,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自小养了一副好身体。   最后竟为了那么一个人把自己糟践成那样。   一听这话,姚画脸色就极其不好起来,“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着,恨不得见天的盯着我们家。”说完,才反应过来,女儿这话里的意思是她愿意下乡。   之前明明说什么都不肯的人,现在却同意了。   但是姚画不觉的多高兴,反而更心疼自家女儿了。若是可以,她也舍不得女儿,甚至那怕儿子身体好一点,或许年纪再大一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儿子下乡。   不说姑娘家一个人去个陌生且偏僻的地界,她当妈放不下心,何况女儿正是最好最重要的年华,政策又说不清,若是,若是.......   女儿一直这样在下面这样熬着,难道最后落户在......   女儿家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姚画一想到这些心就揪着疼。   原本她和老沈早琢磨过,那怕托些人情,只要有工作,女儿也能留在城里。但是近来风头越发不对,本来各家就相互盯的紧,偏老沈这个时候眼看着要往上升一升,盯的人更多了。   最后家里公爹发话了,家里必须得出一个孩子。   公爹和老沈顾忌的很多东西,她不是很懂,但是那句,只有他们一家稳稳当当的,才能护住下面的孩子,她却是记住的。   看看这些年被下放的人,姚画就心惊胆战,这些年那家不是如履薄冰呢。   姚画这个时候也只能轻轻顺着女儿的背,“去就去,不过你也不用怕。这些天,你爷和你爸没少拿着地图翻,一定会给你选个合适的去处。   你就当出门去长见识,妈每个月都给你寄钱寄东西,至于农活能干就干,别太勉强自己,身体最重要。全事有你爸还有我呢,别怕。”   多少年了,没有这样一心惦着自己的人了。   沈妍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为了给她寻个好地界,她爸,他爷没少费心。甚至她爷还低头毁诺给老家去了信。   可惜,上一世她辜负了她爸他爷的一片心。   至于阿爷的老家,岭省青山村。   哦,现在的青山大队。   她去定了。   想到那些故人,日后从南省调至京都,进入中心,负责帝都警务系统的堂叔,沈格。她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们两家竟然是这种关系。   后来若不是靠着这位堂叔的庇佑,以韩家的赶尽杀绝,只怕她早....   还有顾念徽,林妙儿,一面之缘的沈姝沈婵,沈安。   沈妍眼里闪过晦涩不明的情绪,这一次不管如何,她要早一步消除老一辈之间的矛盾,将沈家拢成一团,不在各自孤军奋战,让外人占尽便宜。   .......   青山大队,村口。   领头的沈小锋张牙舞爪,表情极度浮夸的讲着昨天看的少年英雄,一群半大的孩子很吃他这套,时不时哇上几声。   故事一讲完,一群人便提着小木棍在空地上打闹开了。   嘴里嚼着墨斗鱼的老二老虎牙,口里含着橘子糖吸溜两下的老三黑蛋,最终一致同意,让新来嘴甜的小沈安当扮演的少年英雄大哥沈小锋麾下第四号童子军。   而剩下的一群鼻涕娃,则被分成鬼子和奸细。即便不少小孩子嚼着墨斗鱼不大愿意,出声抗议,但是最后还是被武力值强大的老大老二教训一顿。   要哭不哭,吸溜着鼻子屈辱的答应了。   开局的时候多委屈,玩的时候就有多开心多放飞自我。   眼见被敌军打的节节败退,一棍穿过咯吱窝。小短腿沈安捂心,一边不断后退,一边虚弱悲情朝着另外一边悍勇杀敌的自家兄弟喊道:“大哥,二哥三哥,小弟先走一步,你们一定要多多杀敌,为我报仇呀。”   那边,沈小锋老虎牙黑蛋手里小木棍挥着,听到这话,虎目含泪,满脸悲壮的昂天喊道:“四弟,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小沈安这才松了口气,抹抹头上的汗,打这么会儿可累扁他了,终于可以休息了。这么想着的小沈安舌头一吐,歪着头,喊道:“啊,我死了。”   其他围攻他的小孩这才得意的纷纷四散,朝着沈小锋老虎牙黑蛋跑去。   很好,压力都给到别人了。   小沈安呼了口气,惯性往后又退了几步,砰,好像撞上什么了。扭着小身子仰头看去。哇,好像是王叔叔,在往后,张叔叔,林叔叔,还有两个不认识婶婶,小娃娃。   王小旗看着几天不见活泼了不少的小沈安,一把把人提起来抱着,正要问几句,那边原本打闹着沈小锋已经带着人呼啦啦的跑了过来。   一个个小孩子手握小木棍把王小旗围了起来,同时高呼让他放下人质。   “哟,还知道人质呢。”王小旗说着,笑的不行,还手贱的去薅站在最前沈小锋的头。直把小孩子弄的东倒西歪。   气的沈小锋那怕知道他们是阿哥的客人,还是咬牙切齿。   挥挥手,把自家依依不舍的小弟们打发了,沈小锋拉过小沈安,哼哼的不理人在前面带路。后面张小果拿肩膀碰碰王小旗笑道:“看看,让你手贱,孩子都不乐意了。”   说完,也不等王小旗说话,朝后面招了招手,被自家娘牵着的张云忙朝前跑来。张小果这才从包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糖果,揪住前面两小子的衣领,把糖果递过去。   “来,请你们吃糖,带着我儿子,张云玩一会儿,怎么样?”张小果咧着嘴笑道。   还不等沈小锋说话,小沈安已经点着小脑袋,接过糖果。虽然他们最近手里有不少糖,但是糖这么甜甜的东西,永远都不嫌多。   分了一半给沈小锋,剩下的沈小安小心的放到衣兜里。等回家的他要和哥哥他们一起吃。   沈小锋这才傲娇的伸手去拉初来乍到的张云,很快三个人就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了。   看到这一幕,张小果挑眉笑了笑。   远远看到他们一行人,沈阿爷沈阿奶,还有刚回来的沈默都迎了上来。人不少,除了林建军一个孤家寡人,张小果王小旗两个名字里带小的,却早结婚成家了。   互相打了招呼落座后,张小果家的田麦,还没等张小果说话,就从自家包裹里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小袋口粮,喊着大娘,不等沈阿奶拦着,就猫一样的闪到厨房里,东西一放,就撸起袖子朝沈大姑她们询问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路上的时候她可是瞧见了,沈家两孩子给自家云娃手里塞了大白兔,一进来又闻到这满屋子的肉香味,田麦便知道这沈家不仅厉害,还是厚道人家。   她家男人不过就是顺道送了孩子一程,就这,沈副局不仅给他男人买了卧票,还塞了钱票,多的都有了。   这会儿人家请吃饭,是把他们当亲近人看待,田麦那还坐的住。   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和沈大姑,王三妹聊开了。   反观王小旗家的,身边跟着个六七岁头发枯黄的女娃,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男孩。   王小旗给她使了半天眼色了,人才慢腾腾的从包裹里翻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递给沈阿奶。几个窝窝头换一顿肉,划算。   沈阿奶那里会要,忙摇手示意,不用。看着这人麻利有把东西收了起来,沈阿奶没说什么,反而松了口气。   就见这人朝着沈阿奶讨好的笑笑,拉过身边的小姑娘巴拉巴拉道:“我怀里这个是个闹腾的,这是我家姑娘,虽然笨了些,但是胜在人勤快,手脚麻利着,让她去厨房打个小手,你们尽管使唤。”   “不用,不用,厨房里的活早就忙的差不多了,小丫头坐着歇歇脚,马上我们就上菜了。”沈阿奶说的是实话,为了招待客人,他们一大早就忙活开了,忙的早差不多了。   何况就算有什么活要做,那会使唤个半大小姑娘。   随着这话,屋里沈大姑就喊院里张二栋开始摆桌子了。   因为人多,他们干脆摆了两桌,小孩子坐一桌,大人一桌。菜一上桌,红烧肉末茄子,蒸鱼,虎皮椒,肉丸三鲜汤,特别中间那道拌好的卤味。   丰富的就像过年。   原本还忙着聊天的大人,一筷子下去,话也不说了,全埋头干饭。那边小人桌上,孩子的战力也不惶多让。   正经行了拜师礼的张草儿,这会儿上桌坐着更多了几分底气。捏着筷子不没先忙着吃,看着做客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筷子却使的飞快。   明明碗里的菜都冒尖了,还一直站在那就这中间的卤菜夹个不停。沈默眉头紧皱,而更倒霉催的小沈安正好坐在她边上,被她大半个身子挡着,小短腿小短手努力蹦跶着想要探出身去夹菜,一直不得行。   张草儿忙眼急手快的夹了块小姑娘筷子没碰到的鱼肉,茄子放到自家师傅碗里,又飞快打了碗汤放在师傅前面。   接着唰唰唰的给小沈安,沈姝沈婵,还有几个小的夹上不少菜,人人都照顾着来,就连张云也的没有漏掉。   惹的那小姑娘坐回去扒饭的时,偷偷看了张草儿几眼,但是没敢说话。   一顿饭吃完,知道他们还要赶火车,沈阿奶沈阿爷没有多留他们,把人送到村口,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来。   等到把家里收拾好,其他人都散了。   手上灵气轻涌,沈默挨个给坐在树下的阿奶,阿爷揉捏着肩膀。沈阿爷舒服的喟叹出来,感慨的叹息道:“真是儿女都是债,只有宝贝大孙子是块宝呀。”   这么一翻折腾,又是出钱出力请客,为的除了感谢他们送几个孩子回来,还有一层是替儿子还这份人情。   沈默点点头,“可不是嘛。”   这下把沈阿奶逗的乐的不行,轻轻打了他几下。   而另一边,捡了一背篓柴后慢悠悠回家的张草儿,瞥了眼她奶不在,她们母女住的矮小无光的柴火房,这会儿门难得大大的敞开。   她娘正坐在门口仔细的做着衣服。   一看那样式大小,就知道是个三房的根宝做的。   三婶和三叔都是一样的懒性子,特别是这个家有了她娘这个任劳任怨的长工,两个人除了下地干活,多数的时候还是磨洋工。家里原先属于他们的活尽数落到了她们母女身上。   见女儿回来,胡云抬头忙兴奋的朝人招手。   张草儿不急,把柴放在草棚边码好了,才洗了手才过去。就见她娘偷偷摸摸的看了眼外面,拉着她进屋塞给她个硬邦邦的窝窝头。   满眼怜爱的看着她,这只怕又是她从中午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过了饭点,就饿着。她奶是不会给她留饭的。   张草儿不饿,中午她在师傅家吃的很饱,但是她还是接过窝窝头麻木的啃着,因为推回去没有用,甚至还会惹来她娘一阵哭。   明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但是有时候她真的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   “多吃点,多吃点。都怪娘没本事,你爹又走的早。眼见你都是大姑娘了,身子骨....娘一定想法子让你多吃点。   胖一点才好说人家,等嫁了人就好了,到时候你有人依靠娘就放心了。”胡云看着女儿,慈爱的摸着她的头道。   低着头的张草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低声问道:“娘,如果我说亲,到时候你说了算,还是我阿奶。若是她像隔村孙家一样,为了钱,把孙幺妹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爹的人怎么办?”就为了买一份城里临时工的名额呀,孙幺妹还是孙家唯一个姑娘,在农村也算疼着长大的。   胡云一下子有些慌了。“这,这......应该不会的,不会的。你阿爹可就你一个闺女。”   张草儿很失望,果然又是这样,即便这是在她娘眼里她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呀。张草儿继续道:“为什么不会,爹早就走了。若是阿奶真惦记这些,这么多年也不会这样对我们了。据说孙幺妹嫁的那个人之前还特别爱打人,他前面的妻子实在挨不住了,宁愿死也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娘,你说,我要是也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这,这......不会的,不会的,草儿。”   “那要是就遇到了呢。”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我们女人的命就是这么苦,除了认命又能做什么。娘也没法子呀,娘能有什么法子。谁叫你爹早早就没了,我们娘两没了依靠。”说着说着胡云就哭了起来。   张草儿讥讽一笑,说来说去就是这两句。   什么叫做命,如果真认命,张草儿看了眼她娘,她不要,她不认。   不认命多好,看她再也不用躲在暗处偷偷的羡慕着小南小西,大东哥,被一个**岁的弟弟欺负。甚至还能本事,拜那么好的师傅。   张草儿掩下眼里桀骜的光,又恢复到往常低眉顺眼的样子。出门捡起背篓,有这功夫还不入去山里多摘些菇菌,草药,卖钱攒钱。   之前她说的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她实实在在即将可能面临的问题。   她不会让人再任意摆弄自己。   “你,你要去那里...”胡云忐忑的看着女儿。   “上山,捡柴。”   张草儿抬头看了眼她娘,虽然眉心纹路明显,人干瘦的厉害,脸上泛着黄,但是细看眉眼清秀,年轻时候也是个好模样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外婆来过家里想让她娘改嫁,被这么守着。但是她娘只一味支支吾吾,她奶一杀出来,直把孤身来的外婆又骂又打,赶走了。   后来外婆没了,她娘也不在回娘家。   脑里闪过个想法,张草儿便往提脚往山上去。   因为拜了师,吃的有师傅补贴着,张草儿体力也上来了不少。接下来一段时间,凡有时间她都耗在山上。   岭省迎来雨季,一点也不能打消张草儿想赚钱的热情。   这些天雨不大,淅淅零零的下一阵停一阵,张草儿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在林中穿行,树下轻轻扒拉开的腐草下是一排排白生生挤挤簇簇的野菌子,张草儿忙麻利的一摘,放进腰间的篓子里。   却不知道暗处一双眼睛打量着她已经许久了。   老鹰一手压着受伤的腿,一边心里做着衡量。这些天虽然避开了那些条子的追踪,有了安全落脚点,但是他的腿却发炎化脓了,甚至今天起来他发现自己起热了。   他不能在藏着了,必须想法子弄到药。   眼前这个普通没见过世面的,泛黄的脸,瘦削的身板,又是个家里不重视的,长期缺乏重视呵护的小姑娘,最重要独来独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命运兜兜转转让这两人再见面,但是如今结局却将走向另一个岔道。 第34章   天渐渐暗下来, 雨滴时不时溅落在地面,虽然不大,但很快将外面的泥地湿润了。正是夏季暑期,这会儿沈默屋子已经成了一群孩子的乐园。   地上铺开的草席, 还要柔软带着草木香的蒲团, 一群孩子或趴或坐,一个个手里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就连原本过来喊人出去玩的沈小锋, 人没喊出去, 一进来也跟着陷进来了。   图画多于文字的小人书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现在对那本打开他新世界大门的《蜀道剑仙传》更敢兴趣, 但是可叹奈何, 人小没文化, 识的字就不多, 好些字不认识,真的太败阅读感了。   小眉毛愁成了倒八字, 满脸沮丧。   这会儿只能忍辱负重,屈服于沈苗苗, 拉着人袖子唉声求着哄着, 甚至打气滚来, 只为了让人给他讲讲。   沈苗儿正捧着一本《数学物理合集》看的正入神,那里愿意理人,头一扭, 根本不搭理。   “沈苗苗—”这一声喊的悲壮又憋屈,沈小锋眼泪都要彪飞出来了。   以手或者更准确的是说灵气代笔, 一道金刚护体符在玉牌上一挥而就,沈默松了口气,删减到极易版的聚灵阵上叠加护体符, 还好一次便成了。   不然手里就的这么几块玉,崩了一块,他可真心疼的。   这才有功夫摸摸耳朵,嫌弃的看一眼沈小锋。这会儿知道哭了,也不知道谁考试得了四十分抱着,被大伯追着打的时候,还振振有词嘲笑他爹还考过零蛋呢。   现在这小样真活该。   沈默摸摸小沈安的小脑瓜。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偷偷挪到他凳子边正安静的靠着看小人书。   闻到阿哥身上带着的熟悉的草木清香,小沈安头也不抬,小猫咪似的依恋的用小脑袋蹭蹭阿哥的手。   阿哥爱洁,每季都会去山里摘不少皂角回来,配着各种中药调制成澡豆子,用来冲洗。家里每个人都分了不少,他也有一小匣。阿哥可是说了用完了还给他呢。   明明都是一样澡豆子,他赖着阿哥每天一起冲冲澡,想到这里小沈安拉着自己的小袖子嗅了嗅,很是沮丧,为什么他身上没有和阿哥一样,那种好闻,温柔中带着丝丝冷冷的草木清香。   鼓着脸的小沈安用力又在沈默手里蹭了几下。   沈默不知道小孩子心里想什么,轻拍了下小家伙的脑袋瓜。   突然,他手顿了下,似有所感。   修行者的第六感,从来不可小觑。沈默让人继续看书,这才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演算起来。半天皱着的眉才松开。   是和自己瓜葛不浅的人,虽然算不出是谁,他本身在这上面就只算粗通皮毛,不过命运荡起的涟漪,显示非祸,反而还隐隐能窥到丝丝缕缕的金光。   沈默便没在挂心了。   转头一本书一本书的从几个小家伙手里硬生生的抽出来。小姑娘们恋恋不舍可怜巴巴的眼神他都视而不见,更何况是站在他面前哭嚎,一急还吹了个鼻涕泡的沈小锋。   天都暗了,即便有烛灯,但是亮度也是有限的。   ......   心里有了决断,老鹰忍着腿上的伤痛,从林后一步一步稳当的走了出来,一只手还有意无意的压在后腰处的匕首上。   “小姑娘。”   张草儿早听到后面的动静,山林里长大的孩子,耳朵不是摆设。不过一转头,张草儿似吓了一大跳一样,连退了几步。   颤着声音问道:“你你,什么人。好像不是我们我们村里的。”   老鹰抿抿有些干渴的嘴皮,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说道:“嗯,我不是你们村里的,是从其他山头过来的。叫住你,是想请你帮个忙,或者说做个买卖。   我给钱票。十块,五十,或者一百,再多就算了,不划算。”   张草儿低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提溜的转了圈。微雨里漏在外面的手指捏紧,半天抬头后紧张嗫嚅的问道:“真的吗?能给一百。不,不,不,五十也行。”说道这里人吞咽了下。   眼神不敢看人,很是飘忽,突然又急急道:“你,你要让我帮什么忙,太太....我也我也不敢的。”   眼神一直像鹰一样盯着人的老鹰,看她这副样子,心里绷着的弦松了松。笑了出声,状是好笑道:“一百块而已,多大点钱。”   说着看似放松的捡了块凸露出来的大石坐下。继续道:“也就你们这些常年在地里打转,活的苦哈哈的人家才会在意。   老实说,我算不上什么好人。土夫子,这名头你应该听说过吧。”   张草儿点点头,面上却露出几分原来如此的喜色。   “我们这路子不少人看不上,但是大多心底却羡慕我们来钱快着呢。风险大,但是回报也高着呢。我不过跟着干了些年,就攒了不少好东西,下半辈子的好日子都有了。”   老鹰很是得意的说道着,收了话,看了眼前的小姑娘道:“嗯,我请你帮的忙,对你来说不费什么力,也是你运道不错呢。   我给钱,你帮我买些东西送过来。怎么样?不给就是跑趟腿的事情。”   然后很是随意的等着人回话。   “你要买买什么?”半天,小姑娘终于出声了,小心试探的道。   “嗯,就你这样,我能让你买什么。”嗤笑一声,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和票,捡出几张,“给,先去城里百货超市,买上些水果罐头,鸡蛋糕,桃酥。然后再去国营饭店打包几个肉菜回来。哦,对了,你们村好像有卫生所吧。”   张草儿吞咽了下,看着人手里的钱票,满眼羡慕的道:“嗯,有的。”   “那你再帮我买上些几副祛湿消炎的草药,嗯,若是有其他现成的药,比如消暑,止血伤药的也给我备上些。之后还要和人接头赶路去港门.....”说道着忙急急闭了嘴,说起其他。   “这事你想法子,不要让别人知道,怀疑。不然你也讨不了好,解决你一个小姑娘,对于我们来说简单着呢。   不过,若是全买齐了,一百块就给了。之后,若是....还有不少好处等着你呢。如果干不了干部好,我找别人就是了。就是麻烦了点。”   这么厚的鱼饵,他不相信面前这个小姑娘不上钩。   “我干,我干。我我...”说着说着,小姑娘一把拉开自己的袖子,上面除了几条陈年旧痕,还有新添的藤条抽出来的痕迹,以及树枝刮出来的伤痕。   “我身上有伤,可以借着这个,到时候到时候我就用山上摘的这些菌菇去卫生所换药,那里管事的心软,看到了就会我药的。不会有人怀疑。”   听到着,老鹰更满意了。   看这些伤足以说明是个在家不受待见的。老鹰故作皱眉道:“成,你这家人,真是....那原本多出买药的钱就给你吧,小姑娘人也不小了,学机灵点,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下次人在打你,别憨站着,得知道跑呀。”   满意看到小姑娘眼里似有泪光闪过。老鹰这才挥挥手,“去吧,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这里见。”   “好。”   看着人纤细的背景,背着东西一步一步消失在山里,看到希望心里松快些的老鹰脸色阴了下来,舔了下嘴唇,虽然瘦的跟排骨似的,人也唯唯诺诺的,但是眉眼不错。   只要人还算老实,走的时候不防把人带上。一路上不仅能照顾他,还能帮着打掩护。   另一边,出了人视线的张草儿也冷了下脸来。捏着手里的钱票,哼了声。刚开始的时候她可是察觉到危险的,后颈汗毛都炸起来了。   可笑的是,尾了还来句哄人的话,真假。这些人到底是想的多美,几句好话,就想让人对他们感恩戴德。   还有最后看人那恶心的眼神。   以前她小上过当,吃足了苦头,但是现在可不会了。真正的好人,只是师傅那样的。   额头有虚汗,面色浮金,她眼神飘忽可不是飘着玩的,这人身上有伤。所以那些药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即便如此,张草儿捏捏自己瘦的跟干柴一样的手臂,想到对方比她大腿还粗壮的胳膊,她打不过。   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想到对方掏出来的钱票,正好她最近需要一大笔钱。原本还想着实在筹不够,只能厚着脸皮找师傅借一些,现在到是不用了。   这样一想,也不竟是坏事。   下了山的张草儿,看了眼沈家所在的院子。这么晚了,还是不去打扰师傅了,明天还要坐班呢。这事她小心些自己能解决。   回家咪了半晚上,天还没亮干完家里活的张草儿便提着这段日子攒的菌菇去城里买东西去了,怎么也得先糊弄糊弄人。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地面的时候,沈默刚要出门,外面苗儿,小南小西就来报道了。   沈默能说什么,这个时节的孩子没有什么娱乐,沈默这里这么多有趣的书,一下子就成了掉进米缸的小老鼠,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里面呆着。   “去吧,去吧。不过嘴巴一定要闭严实了。”沈默挥挥手,里面已经有两个了,再多几个也无所谓了。   沈默捧着自家阿奶给他灌满蜂蜜水的瓷罐子,领着后面的跟屁虫走了。   “你跟着我也没用,等会儿我要做事,没时间和功夫搭理你呢。”沈默伸手戳戳小孩子的头。   小沈安才不在意,两只小手反过来拉着沈默戳人的手,笑着甜甜的到:“我跟着阿哥。”   “两姐姐不要了,小人书不要了?”   “跟着阿哥,大姐二姐,小人书在家的。”回来就可以看到了。小家伙很有自己的想法。   沈默叹口气,这可真是个粘人精呀。   算了,就再等他跟两天,等到村小学一开学,他就得赶快把人送进去,这样慢慢就能好些吧。   小沈安可不知道阿哥想什么,见阿哥不说话默许了,人就拽着沈默一只手蹦蹦跳跳,乱编的歌曲哼哼唱唱起来,一边偷偷摸摸鼓鼓的衣兜。   沈默也来了兴趣,从路边揪了几片叶子,教小孩子吹起安神曲来。   前世比起别人全身心都花在修行上,不是在秘境历练,就是闭关静修,只为了打破枷锁,修为精进,延长寿数,反之循环,才能总有一天得偿大道。   沈默因为半人半妖血脉,寿数上先天优势,还有所习功法,所行“道”和别人不同。少了步步争命,便失了几分锐意进取。   再加上陷入情网,困于澹台仙宗多年,平常没少花功夫在别人看着的闲事上。制琴,学曲,做衣,调香,研画.......   不过到了这一世,不少东西到是很实用的。不然享受惯的他,洗浴不说没了暖玉池,就连两颗洁身的澡豆都寻不到。   虽有洁净术,但是洗浴也是不能却的。   正好,眼前有个对音律感兴趣的,沈默也能教一教。一路走着,沈默耳朵没少受初学小孩子嘟嘟嘟,噗噗噗的吹气声折磨。   等到了卫生所,沈默暗暗的松了口气,让小家伙坐在门槛上按着他教的调息,技巧练习。和老头子打了声招呼,两人便忙了起来了。   虽然他们这只是一间不大的卫生所,但是毫不夸张的是,它承担着整个青山大队一百户,三百号人的医疗需求。   农家人身上那里疼,那里不舒服,多是能熬就熬,实在熬不了才会想着找点土方吃一吃,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有时候都到了万不得已,他们也是不愿意去城里医院的。   但是自打青山大队有了这卫生所,时常得了沈默还有老头子的宣传,以及大队长半唬半逼迫的威胁,青山大队每年年尾大家都会一家组团过来把脉。   大病小病都早治疗。   沈默尽量挑着山里就能挖到的便宜草药给他们开方子,虽说不是人人都能解决,但是大部分还是能照顾到的。   其实,身体都是自己的,那里疼了不舒服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之前不过是害怕花钱,但是在沈默这里看过,一毛,两毛,攒攒就是了,万一再舍不得,也可以去山上帮着挖些常见的药草,抓些蝎子,抵了药钱。   两三副药喝下去,身子就不疼了,人也爽利了。   再看这些年村里突然被毒蛇咬了的,外面疯玩中暑晕倒的孩子,还有躺在床上难产的孕妇,那个不是多亏了他们这卫生所。   其他大队不是没学着来,但是那里去找像他们大队这么厉害的柳大夫,还有默娃。最后还不是时常跑他们这里来占便宜。   这会儿还早,大家都有活要忙,没什么人过来看病,但是沈默和老头子也不得闲,炮制药材,切片,磨药,制些缺了货的常用药丸,药贴.......   不少忙呢。   外面小沈安也是坐的住,偶尔回头看眼阿哥,从衣兜里摸两颗橘子糖出来,然后又看看一旁的柳爷爷,最后还是没有多拿出一颗。   就见他垫着脚走到阿哥边上,小短手难得麻利的剥开糖纸一下把糖塞到阿哥嘴里,这才食指挡在嘴上。   “嘘。阿哥吃糖。”   然后做贼似的拿出另一颗橘子糖,隔着糖纸咬成两半,嘴里还念念有词,阿哥吃一整颗,安安小,柳爷爷老,吃小颗就好。   说着咬开的橘子糖捏了半塞嘴里,又捧着跑到老头子边上,一下子塞进去。   也不知道他凑在人耳边说了什么,逗的老头子笑的眉眼要开花了。   沈默也跟着笑了。   哎呀,他们家这个除了是个粘人精,还是个嘴甜鬼呢。   沈默就看着他摸着瘪下去一点点的兜兜,回到门槛上继续捧着长叶子吹起来。也算明白了,为什么他要把分到大白兔和小婵那丫头全换成橘子糖。   一颗大白兔换两颗橘子糖,亏了。   正好外面来了两个婶娘,探头,有些别别扭扭的。   沈默吃着糖,笑着招呼着她们进屋,两人进来就把老蛇头撵了。   闻着橘子味,两人更放松了下来,果然,就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这才难为情的和沈默说起自己的情况。   沈默已经习惯了,约莫着是他人不大,嘴巴严,现在村里妇人看病都爱找他,这会儿板着小脸,专业听不大懂的名词说了一堆,最后一脸不甚在意的总结,没事,这是个再寻常再普通的病。   给两人开了洗用的药,叮嘱了下这段时间的卫生,各种需要注意的,就让人回去了。   等人走了,老头子才慢吞吞的摇着头从后面走出来。这群老娘们,到是挑拣起大夫来了。算了,难得见她们愿意迈出脚来看病,已经算进步了。   他能干啥,只能让着咯。   自古以来,讳疾忌医的,都不在少数,特别是妇科病。   到了下午,坐在门槛上的小沈安也能断断续续吹上一小段曲子。仔细听,正是沈默早上教他的安神曲里一小截,没有错落。   而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在家的沈姝跑来喊人,家里来客了。   刚到家就看到门口听着好几辆自行车,外面围着不少孩子正在探头看,沈小锋忙从中窜了出来扒拉着沈阿哥。   “作业写完了。”   “嗯嗯嗯,今天的写完了。”沈小锋忙仰着头乖觉的道,同时也想让阿哥看看他洗了三道的脸蛋子,还有手。   昨天就是因为一个鼻涕泡,阿哥送他们回去的时候,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今天可就一天都没有出门,在家心里跟猫挠一样惦记着昨天没有看完的书。   要不是苗儿提醒他,他都不知道阿哥竟然是这样的阿哥。   看着沈小锋干净的脸,还有讨好的小模样。   沈默才点头道:“嗯,那就跟着进来吧。”沈默已经从沈姝口里描述的猜到来客是谁了。果然进来一看正是那天见过的刑警官。   姓郑的小年轻,半个月没见,脸倒是不肿了,腿这也是接好了。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嘛。还有那老两夫妻,以及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妻,他们怀里还坐着个不断探头瞧过来的小胖墩。   桌子上已经摆着不少东西了,这是来感谢的,沈默只觉的头疼。   他顺手而为,也得了想要的功德。这会儿他们来这么多人,招待起来好麻烦。   看着面前年轻小少年,郑书记也怪不好意思,一拖都快半个月,先是那事的后续,还有家里,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们这才一大家子请假赶了过来。   接下来沈默听了一耳朵道谢的话,郑家两老口,还有年轻些,小胖墩的父母,到了郑黎励这里,人仿佛一夜长大,没了当初见面时的浮躁,多了稳重。   他什么也没说,再多的感谢都太轻薄。   直接对着沈默便跪地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大头,眼前这个少年不仅救了他侄子,也救了他。   申慧儿别开脸,那怕到现在她心里都是有怨的。   若是......   她差一点就见不到自家小胖墩了。申慧儿抱着孩子的手收紧了些。小胖墩已经熟练的拍着妈妈的背,小嘴念道:“没事,没事,妈妈不怕,胖墩在呢,在呢。”   申慧儿虽然点着头,心底却没好受到那里,这么好的孩子,这么乖的孩子。   郑新军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弟弟,知道这事后即便这小子躺在病床上,他也没少把人提起来狠揍了的,只是到底是骨血相连的亲弟弟,他也不可能真不要了,断绝来往。   这会儿看着妻子这样,心里也难受,却只得拦过人安慰,又伸手摸了摸自家小胖墩的头。幸好,孩子还好好的。   到底是别人家,申慧儿一会儿就收敛好情绪,以为自己哄好人小胖墩,忙示意妈妈把他放到地上,一下地不等申慧儿拦着,就见自家傻儿子已经又屁颠屁颠跑到小叔子边上去了。   “泥泥,泥泥,你的头痛不痛,胖墩给吹吹。你快低头,阿奶说我吹的超有用的。”   郑黎励仰了下头,又用力眨了下眼睛,才低下头,让侄儿给他吹了几下。   “有没有好一点点,还痛不痛?都红了,青了。”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说完,又对小胖墩道:“这个就是上次救你,你一直想道谢的小哥哥。”   “哦哦哦。”小胖墩忙点头,转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哥哥,也学着他叔叔,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几个大人刚想拦,但又收了手。   事情发展很快,沈默能说什么,朝抬头颇有些晕头地转的小胖墩招手,“过来,我给你揉揉额头,不然明天又肿又疼,还很丑,会变成小怪兽。”   吓的小胖墩忙跑到沈默身边,眼巴巴看着他。沈默手轻柔在他额头上揉了几下,几点灵气闪没。   沈默刚要把手拿开,小胖墩就不干了,一把抱住,依在人怀里,仰头一脸渴望的道:“呜,你的手手好软,好舒服,再摸摸,再摸摸,好不好?”   这话说的,边上几个大人都觉的不好意思了,刚准备把自家孩子叫回来。   那边小沈安可就不乐意了,他一下子站在小胖墩的面前,叉腰大大的哼了声,气道:“这是我哥哥,出来。”不准靠。   小胖墩有些怕,但是不愿意出来,“我也叫哥哥的。”   这下小沈安更加生气了,气沉丹田大喊:“不准叫。”   “想叫嘛。”   “不准。”   ........   沈默忙把两小孩推开,让他们到边上去理论。   这才和刑警官他们说起那事后续,知道他们解救了不少孩子,追回了一批文物古董,也挺高兴的。   “可惜,没抓到领头的老鹰,竟然让他给跑了。这个人....”刑警官说到这里,便有几分咬牙切齿。   这个人很会抓人心,诱导人,这次没有抓到他,给了他时间潜伏,再过几年,只怕他又要诱导网罗不少人手,卷土重来,祸害一方。   旁听的沈姝沈婵,还有沈苗她们才知道,原来看电影的那天,阿哥说去上个厕所,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呀。   听这些警察叔叔说,阿哥真的好厉害呀。   这个时候沈阿爷阿奶也收工回来了,见有客,便要急着杀鸡煮肉招待客人。被郑家老太太拉住了,一来他们人多,不想让沈家破费,二来,他们工作不轻,明天还要上班,今儿还得连夜赶回去。   说着说着,最后竟然把郑黎励丢在这里,就要离开。   小胖墩看着,抱住刚成为朋友的小沈安,说什么都不要回去。这几天家里怕怕的,妈妈也动不动就抱疼他,这些都还好。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竟然把泥泥丢下,都说泥泥做错事,但是怎么能就不要他了。   那他也不要回去。   最后闹的申慧儿也要留下来,被郑新军给拦住了。一行人这才骑着车离开。   转头村口,郑新军骑车带着不理人的妻子,停了下来。和爸妈他们说了几句,目送他们离开,这才骑车带着妻子往大队长家去借宿。   “不是说要走吗?”半天申慧儿才闷声道。   终于肯说话了,郑新军这才道:“就你惦记儿子,我这个当爹的难道是冷心肝的。”   “哼。”   “我也气,知道这事后也后怕的不行。我弟这次...但是他心里不少疼胖墩的,这次得了教训,他自会那命去护着我们胖墩。”腰间的肉被扭的生疼,郑新军倒吸一口凉气。   继续道:“还有,我们这段时间太紧张了,也吓着儿子了。出事后不是领着他跟着我们去上班,在家也要守着他,寸步不离。孩子都蔫儿了不少,我们都得冷静冷静,这样对我们,对一家子都好。”   半天,申慧儿才松开手,郑新军这才松了口气。   ......   而另外一边,张草儿避开人,从城里急匆匆的背了不少东西回来藏好,等到跟着在地里忙活半天,在家吃了两口饭,捡上自己做的伤药,几把草药,又上山了。   老地方,果然见到了人。   “怎么才这点药?”老鹰顺便翻了下张草儿买来的吃食,看到药的时候,没忍住呵问道。   张草儿早有对策,有些忐忑的道:“这这,队里卫生所的药材本来就不多,消炎的药配齐还少了两味,我怕人发现,不敢要的太急。不过,不过,老大夫说了明天下午点可以去拿。”   老鹰忍着心火气,点头点头表示知道了。   捡起张草儿打包带来的鸡蛋糕推过去,笑着示意她吃,其他东西也是如此,见张草儿吃了,他才跟在后面边吃,边和张草儿闲话起来。   除了各种有趣的见闻外,时不时穿插几句关心的话,然后不动声色的故意说漏嘴似的,说道接下来自己要去的地界,那可是港门。   到了那,只要有钱,住的是摩登大楼,出行是四个轮子的小汽车,各种颜色花样的衣服裙子有的是人送来给你挑着穿,远比泸上,帝都那些大百货卖的还要洋气好看上百倍。   ……   “你这小丫头其实细看长的不错,哎,甚至和我那早逝的妻子长的有几分相同。   当初我干这行就是为了让她过上那种港门贵妇人的生活,每天什么都不用干,中午累了就让司机开车,出门去吃吃下午茶。   你知道下午茶是什么吗?就是.........   然后去百货商城,步行街去顺便买衣服,买首饰。   可惜,现在钱是有了,也找到去港门的门路了。但是却没的有人陪我一起了。哎。”似在回忆故人。   张草儿随着他的话,一双眼睛格外亮,最后慢慢的暗淡了下来了。   等到最后要走的时候,老鹰看着张草儿,笑道:“小姑娘,既然我们有缘,你可以考虑下,要不和我一起走吧。   在这里,你日子也过的不大好。   我们都是苦命人,不如跟了我,只要你不嫌我年纪比你大上不少,以后我照顾你。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可以好好考虑下。   不急,明天你送药上来的时候再回我如何。”   张草儿脸一下子红的冒烟,她不敢抬头看面前人的眼睛,只急着收拾东西,呐呐道:“我,我,我先走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转身就跑。   跑出去好几步了,才抓紧肩上背篓的带子,转头道:“我,我,我,明天会多带点药上来的。”   “好,我等你。”男人一双眼睛似深情的看着前面这个小姑娘。   等到人消失在林子里,才嗤笑出声。   …   另外一边,下了山的张草儿也松了口气。啊呀,原来演戏这么累,还提心吊胆,深怕自己那里出了岔子。   还好,对方没有怀疑。   哼,也是,也许在那人眼里她们这些山里长大的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就是这么好骗。   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今晚无论如何一定会用她带来的那些药的。   嘻嘻那药里她还夹带了些东西,再加上他本来的伤,明天再上去看看,应该差不多了。   张草儿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家里走。   她可没有违背师傅的话,这人可不是他的病人,而且是这人先找上门来的,她也只是为了自保呢。 第35章   家里突然两道陌生的气息, 沈默不大喜欢,但是看在阿爷阿奶高兴的份上,沈默也随他们去了。不过多了这一大一小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这不, 随时老爱黏着他的小沈安总算找到吵嘴的小伙伴。   明明两个都是乖巧的孩子, 但是碰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吵的。看看,这会儿在卫生所外又开始叉腰吵了起来。   离他两不远处,小郑警官席地而坐,边上不知不觉围了两三圈小孩,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听着他讲破案的故事。   小郑警官颇有些讲故事的天赋,再加上得知警察叔叔光环加身, 普一露面便以最快的速度荣获村里各家小朋友的喜欢。   真实的案例在添上些惊险刺激的元素, 别说那群手里提根小木棍就恨不能变身大将军的男孩子, 就连他们家聪明的几个小姑娘也没抵得住那一个个故意埋下的悬念。   “凶手到底是谁呢?”   随着小郑警官的中途插话, 一个个或是眉头紧凑, 或是心有所想。手里规整着药材的沈默敢肯定,从明天起最受他们队里小孩扮演的角色又要变一变了。   除了有人帮着带孩子外, 等到日头偏西, 天边橘色云层缓慢的移动着, 沈默拿着几个红鸡蛋从陈叔出来,刚到家就见小郑警官已经带着几个小的把树上熟透的杨梅摘了下来, 一篮子一篮子红透的的杨梅整齐摆在树下。   老头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会儿躺在树下摇椅上晃晃悠悠,边上还有个大东拿着大蒲扇卖力给他扇着风, 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时不时问上句:“到了吗?该到我坐了吗?柳爷爷。”   “哎呀,扇子往左边点, 左边点,对对对,再用力点。嗯,再等一会儿。”老头子头也不抬,眼睛舒服的咪着,嘴上不紧不慢的在那里忽悠人。   大东撅着嘴,委屈的看人,但是他真的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再不高兴还是听话认真的给人摇着扇子。   不过大概也是急了,还没一会儿又问上几句,声音越来越委屈,眼里都有泪花要闪过。   沈默洗完手回来,就见这老头子终于舍得从摇椅上爬起来,嘴上还念念叨叨:“嗯嗯,行,到你了,到你了。可不兴哭哦。这次让你一直摇,摇到吃饭,不过我老头子就不给你打扇了哈。”   大东那噘的高高,可以挂油瓶的嘴,这才咧开笑了起来,像成功偷腥的大猫,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   看着已经开始张罗着摆桌子,准备抬菜吃饭的阿奶,沈默摇摇头,嫌弃的瞥了眼越老越赖皮的老头子。   老蛇头讪讪一笑,这这可是大东自己答应的,可不能怪他欺负人。而且他一个老头子欺负自家娃几下,也没什么嘛。   “咳咳,回来了。老陈家生的是孙女,还是孙子?”为了最后那一点点面子,老蛇头忙转移话题好奇的问道。   说道这,沈默也是很无奈,以为他那些医理知识,大多是炼丹和正骨的。但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跟着老蛇头也学了不少,平常把脉开方,针灸就算了。为了活人命,没有条件也要努力创造条件,他现在就连给人家接生的活都要担上了。   他们队里也是有接生婆的,这个年月生孩子去医院的是少数,大多都是在家生的。不过一次队里有户人家撞上难产,疼的快一天过去,眼见着孩子还生不下来,羊水都要流干了。   这个时候送到城里,路又不短,就怕路上一个不小心。接生婆也急了,摸不准,便也忙请了老蛇头和沈默过来看看。   最后结果不错,沈默配合着接生婆,调整了婴儿降生的姿势,母子平安。   这样一来,凡是那家要生孩子都会请沈默或者老蛇头过去坐镇,后来演变到猪牛家禽......   沈默的名声就是这样传出去了,说实话,他自己也很无奈。   “孙女。陈婆脸色有些不好,不过我看陈伯和陈哥到是挺高兴的。”沈默轻声道。   老蛇头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又笑着道:“那还好,老陈和你陈哥都是主意正的,只要他两不急看的开就好。”这样不管是刚生产完的孕妇,还有刚落草的小女娃日子才能好过些。   老蛇头是积年的老大夫了,而沈默年纪虽不大,但是进这一行的时间早,还没出师就跟着老蛇头在附近大队公社走动,后来出师了,请的人也不在少。   他们大队历来风气还算不错,而且上面有沈大材这个大队长镇着,溺女婴现象少,但是外面却屡见不鲜。有时候他们前头拦了,那人家看着也松了口,后脚等他们走了......   为此,各处还生出了什么娃娃坑,娃娃山。   一个个刚落地,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好好看过外界的孩子,想到这些老蛇头就叹气,以前他和老妻做梦都想有个他们的孩子,但是这些人家,哎。   别说老蛇头心里难受,沈默这样活了不少岁月的老怪物,想到曾经看到过的那些随意被抛弃的女娃娃尸体,心里也不好受。   烦闷的沈默不是没出过手,费了不少灵力入梦,或者下心理暗示,但是偏偏就是这一个个平常看着脆弱怯懦的肉1体1凡胎,一旦涉及到生儿子,儿子,竟然能突破他设下心理暗示。   即便这和沈默现在微弱的灵力有关,但是何尝不是这些**的东西已经植生于一些人的骨血里,即便剔骨刮肉也难易治疗。   最后那怕一些人家选择留下了女孩,但是看着在这样人家长大的女孩子,她们的人生轨迹大多都是被压制,被虐待,慢慢失去自我,浑浑噩噩的重复接受不好的养分过上一生。   “嗯,陈伯一家都是厚道的。即便陈婆盼孙子,嘴上嫌孙女,但是送我们出来的时候人正张罗着给嫂子煮红糖鸡蛋,也说要给照顾满月子的。咯,还塞了我几个红鸡蛋。”对于坐月子妇人来说,少不得要听些闲话,受些闲气,但是总比受气又吃苦的强上不少。   沈默知道,修士从来不是万能的,不管修为如何高深,从来都不能解决这世界一切问题。   “吃饭了,洗手端菜拿碗吃饭了。”那边沈阿奶笑着唤人。这下好了,家里一群小孩呼啦啦的往厨房里抢活去了。   沈默回过神来,也跟着进屋拿碗吃饭去了。   ........   这边时间在往前走一些,跟着下地锄完草回来张草儿,在家里吃了个窝窝头,喝了碗红薯汤,又洗了碗筷,收拾好院子,把自家锈的厉害的柴刀摸上,还有自己准备好的东西。   这才在张老太满意的眼神中背着背篓上山了。   胡云看着这段时间起早贪黑,又黑又瘦的自家姑娘,又看看自家婆婆,有心想说句话,转眼这孩子就十五了,该准备起来相看人家了。   要不就让孩子中午晚上在家歇歇吧,少干些活,养养皮肤还有身子。   但是刚抬头就见自家婆婆看过来的挑剔目光,一下子到嘴边的话不敢说了。好不容易这几天婆婆心情不错,没逮着她一个劲的骂,还是算了吧。   她看了眼黑透的山林,想到山里蛇虫鼠蚁,心里害怕。万一婆婆是点头同意了,但是又舍不得山里的菌菇野果野菜,到时候硬要个人去。   三房不可能的,二房老二媳妇泼辣,不干的,那那只有她了,胡云咬咬嘴唇,都怪她这个当娘的没本事。   而这边上了山的张草儿心底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是随着一步一步走到老地方,看到坐在大石头上那人,张草儿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不害怕了,反而更多的是兴奋。   等了有一会儿的老鹰,听到动静,一双眼睛锋利的看了过来,还是那个单薄的小姑娘,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暗自偷偷的松了口气。   忙朝人招手:“来了,药呢。”声音短促,带着急切。   听了这话,张草儿低着头忙走了过来,也跟着紧张的道:“带了,带了,除了药,还带了不少其他的东西。”最后这句话声音很低,似不好意思极了。   其实不用她说,老鹰也看到了,背篓里除了几副药包,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包裹。   掩住眼里的不耐烦,老鹰轻声道:“你放心吧。你愿意跟我走,以后我只会对你好的。”说完轻轻的拍了下张草儿的手。“我之前还怕你不来了,一直坐在这里呆呆的等着。”   张草儿能感受到对方拍她手时,掌心的灼热,果然不管他面上掩饰的再好,但是却掩盖不了他发热了的事实。张草儿这才暂时掩下心里厌烦和恶心。   带着几分少女焦急的样子,慌张担心的道:“我,我,收拾东西,来的来的有些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没有,我怎么会怪你。只是担心,到底我比你大了...这会儿我也不说其他的了。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好东西都在那里,以后也是你的了。”老鹰说道,昨天他剔了腿上的腐肉,撒上了这丫头带来的药,血止住了,伤口好似也收敛了些。   忍着伤痛,又熬了副药灌下去,夜里难得没有疼醒,一觉到天亮。虽然今天早上醒来只觉全身没什么力气,还发冷。   但是老鹰心里却放下了不少心,这个小村姑拿来的药是有用的。只是接下来他身体必然会陷入虚弱的状态,想要早点恢复,最好得有人照顾着,吃好休息好才行。   老鹰看了眼面前单薄的小村姑,下了决心把人带上去他落脚的地方。到时候看到那一山洞的东西,他不相信这村姑不对他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去哪呀?我们现在就走了嘛。”张草儿搅着手,不安的问道,很符合她现在的人设。   老鹰缓缓的站起来,避免自己起的太急一下子晕眩倒地。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说着不由分说,来着张草儿往前走,全程放在后腰的手没有落下。   一路上张草儿低着头,但是最终没有选择动手,这个男人的意识还清醒着,格外警惕呢。她可以在等一等。   至于去的地方,想到这里,张草儿心跳快了几分,她不知道那里对方还有没有同伴,但是她猜是没有的,不然明明受伤了却自己一个人出来骗她买药。   她敢赌一把,实在不行大不了还能用药。   一路两个人各怀鬼胎的走着,直到大概半小时过去,穿过矮林,杂生的野草地,张草儿一脸震惊的被带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口。   “走吧,我带里进去看看。”老鹰喘着气,眼睛却不放过张草儿每一个动静,可惜天色暗了起来,他的头又晕沉沉的,看不大清。他只能拉着人往里面走。   这是一个干燥的洞穴,空间不小,就着隐隐透进来光,最叫人惊讶的是那一个个摞起来的木箱子,原本外面被一些枯藤木柴掩盖着,但是这会儿被人拉拔出掉了大半,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张草儿好奇的想着。   除此之外,边上一处角落铺着干净的稻草,还要烧尽的余恢,铝制的饭盒,罐头。   “这些箱子里都是宝贝,港门那些有钱商人最喜欢的瓷瓶,铜器,还有宝石美玉。哼哼。最重要的是还有两小箱子小黄鱼。有了这些,我们以后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都行了。”说完,让张草儿扶着到铺好的稻草处躺下。   又道:“不过这几天要辛苦你照顾我了,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受了些伤有些发热,你把带来的药熬上,等我好了,我们就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   等会儿你可以自己打开箱子看看,喜欢什么直接拿就是了,里面好像有些金银首饰,你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好好打扮的......”说着说着,似乎晕睡了过去。   “阿,不用不用,你,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张草儿似乎被吓到一样,轻推了下人,见人没有反应,探了探他的额头,很好,滚烫,还要鼻吸,有气。   张草儿松了口气,不在犹豫。   转身朝自己带来的背篓里翻找起来,除了生锈的柴刀,还有灰扑扑的小包裹里放着的一捆麻绳。手里拿着麻绳,走进低头,刚要动手。   不好,张草儿心里暗道。   对方的手,一直搭在腰上呢。   一道暗芒闪过,张草儿很冷静,她没有转身逃。   因为生活无数次教会她,逃,躲是没有用的。只有直面问题,危险,才能化危机为机会,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反手腰后柴刀被抽了出来,张草儿眼睛不眨的朝前面勉力坐起来的人腹部砍去,血色飞溅。同时,她自己腰上也传来一阵疼痛。   但是相比而言,对方身上的伤更重,而且他握匕首的手松开了。   张草儿毫不犹疑,瘦小的身体这一刻格外的灵活,她腰部往后一缩,身子前倾,手里柴刀继续用力的朝着原来的伤口处使劲往里怼。   “你,你,为什么,放放...我。东西...都可以给。不然,我会...杀了你。”即便已经有所防范,但是老鹰怎么也没有眼前这个小姑娘反应这么快,这么冷静。   就差那么一点........   他双目怨毒的盯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要不是他受了伤,要不是...   但是血液流出也不断的带着身上的热量,早已是强弩之弓的的老鹰眼前发黑,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看着人晕过去,半天后张草儿这才松了口气,忍着疼用麻绳把人捆的死死的,这才坐在地上大喘气。   直到洞穴弥漫开的铁锈血腥味,让她难受的反呕了几下,拉扯着受伤的腹部,疼痛唤回了张草儿的意识。   这才翻开自己的衣服查看,还好,腰上伤口虽然被划拉的有点长,但是却不深,只伤了皮。看来昨天他掺杂在对方药里的毒蘑菇片还是有用的。   少量食用,会让人头晕目眩乏力,困顿。再加上这家伙本身的伤,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能撑,最后还留一手试探她。   幸好......   张草儿站起来从对方衣服上撕拉条布带下来,用按压法暂时先给人绑上止血,反正现在她累的慌能止多少是多少。   然后点上火,把染血的稻草烧了,又烧了些药材去了洞里血腥味。   这才把这人全身的搜了一遍,三百二十块,一张自行车票,三张五斤全国粮票,两张布票,两张工业票,还有一串钥匙。   细细的把钱票收好,这一趟不算亏,有了这笔钱,原本要做的事情更简单了。   张草儿这才有心情拿着钥匙打开几个的放在上面的箱子查看起来。她记得刚才对方说里面有美玉,师傅好似需要这东西。   果然,看到几块绿汪汪,白水水的石头,张草儿捡了出来,小心的收好,师傅应该会喜欢。   至于其他发暗的小黄鱼,显得灰暗的宝石,摆件,张草儿不感兴趣,那怕这些东西再好,再值钱,但是都不是她一个乡下小姑娘能握的住的。   还不如多给她些钱票来的实在。   不过,或许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张草儿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山下走去,脑海里原本的计划越发完善。   很快,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完全摆脱张家,摆脱受制于人的生活。   夜色里,沈家其他人都歇下来了。   院子杨梅香甜的味道半天还没散去,张草儿一进院子便闻这浓郁的甜香,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又疼又饿。   堂屋的门就开了,就见他师傅站在门口,温和的看着她道:“来了,进来吧。”   月光正好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铺上一层既神秘又温和光,恍若不是此间人。   张草儿急忙走进几步难的学着小孩子模样,拉住人的衣摆,眼睛带着泪光点头小声道:“嗯。”   走进屋来,就见桌子上放着盖着纱布的篮子。   沈默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还有桌上的食物,道:“坐吧,先吃东西。”然后转身回屋了一趟。   一天的光怪陆离下来,张草儿早饿的不行了,揭开纱布一看,温热切片的馒头片,还有一碗泛着香甜的杨梅酱。   泛黄煊软的馒头片,裹上一层酸甜的杨梅酱,一口下去,酸甜配着麦香在口中绽开,张草儿一连吃了五片。   “今天熬的,沾着馒头吃不错吧。吃饱了过来,我给你上药,重新包扎。”取了药回来的沈默看着自家徒弟道。   胃部得到满足,整个人刚放松下来的张草儿听到这话,僵硬了下,偷瞧了眼自家师傅,见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忙乖乖的全盘托出她这段时间干的事儿,甚至接下来的计划,一字不漏都说了。   她也没想要瞒着,只是想等她处理好了再告诉师傅。   “师傅,这些给你,我的战利品。”说着,忙小心的从衣兜里捧出包东西来。她忐忑的看着自家师傅,害怕他不收。   她多的不要,也不贪心,只要这几块玉石头,其他的都上报。何况,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最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她真的很想送些师傅喜欢的东西给他。   “好。”沈默没想有天能收到徒弟的礼物,早知道以前,他就不应该嫌麻烦,早早的收上一箩筐徒。   哎,原来有徒弟还怪幸福的呢。   沈默把碗碟,还有篮子捡放到厨房,这才出来看着自家这个不可小觑的徒弟道:“走吧,叫上个人,上山去看看。别让人死在你手里了。”   睡的正熟的小郑警察就这么被提溜醒来,看着自家呼呼呼的小胖墩,死活不放心又折腾着去沈大伯家把自家哥嫂叫醒,他们两那憋足的跟踪技巧,他这个警察又不是白吃饭的,早就发现了。   也生不起气来,谁叫他做错事再先。   这会儿有人守着了,小郑警察这才精神抖擞的跟着上山了。   原本只是以为只是个常年盗墓,财力不错的土夫子,没想到上去一瞧可把他乐坏了,那奄奄一息躺着的可不就是他们苦寻不到老鹰嘛。   这会儿小郑警察蹲在人边上,神经质哈哈笑着,念叨着:“没想到呀,没想到呀。叫你跑,叫你跑。   最后竟然落到这么一个小姑娘手里。”   沈默一脚给人踢过去,“怎么,瞧不起小姑娘。”   原本怒目而视的小郑警察,感受到边上小姑娘冷冷的目光:“那敢,那敢,只是说这憋孙子瞎折腾,瞎折腾。嘿嘿。”   一路上他可是从这小姑娘口里了解了个大概,再看老鹰腰上的伤,人家小姑娘不简单呀,不简单呀。   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这事传出去,不知内情的人只怕要笑掉打牙,曾经叱咤岭省的风云人物,最后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逮着了,耍心机还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一想,小郑警察对刚才两人说的事,一叠声的应道:“放心吧,这事我和老邢讲,有不是什么大事,这也算助人为乐的好事。他有不是老古板,准答应。   至于其他过来出警的同志说上一声,都是自己人,你们就看好了,唬人大家可是杠杠的。”   沈默和张草儿嫌弃的看了眼乐傻了的小郑警察。   次日,清晨时分,青山大队呼啦啦的来了一队士兵,还有不少警察,引的不少人围观,就见他们从山上抬下一个追踪犯,还有一箱箱好东西。   而谁也没想得到其中立了大功竟然是他们队里时常被众人忽视的张家小草儿。   到了晌午,一个震惊众人的消息传遍整个青山大队。   为了抓住凶徒,张草儿在和对方搏斗的时候受了伤,警局为了奖励和补偿她,要给她一百六十块。   天啦,一百六十块,他们这样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不过能攒个三四十块。   同时,得到这个消息的张老太眼睛一下子红了。 第36章   “想好了?”   卫生所里被自家侄子请过来的沈大材, 听完面前这小姑娘的话,龇着牙问道。   张草儿抬头看着人慎重的点头。   沈大材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人还是那个人, 瘦瘦小小的,一身不少补丁,衣袖处洗的发白扯丝的土布衣服, 头发枯燥泛黄, 寻常看到人总是低着头, 不停的忙碌。   一点也不起眼, 如同大多数乡下姑娘。因为是遗腹子,过的更苦些。   不过乡下地方,过的比这苦大有人在。这年岁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的日子又过轻松了。但是少有人敢去想改变,并付诸行动。   看着眼前小姑娘一双写满坚韧, 发亮的眼睛, 还有刚才听她那将人心算计着一步步来的计划。   真是个有着身倔骨头, 还聪明厉害的丫头呀。   怪不得能被默娃看中, 收为徒弟。   哎, 差点看走眼了,心底感叹完,对于她说的事,沈大材一口痛快的答应了:“成,自家人的事那有不搭把手的, 何况你说的这些本来就是正当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即便小姑娘不说,他也不会让张老太那刻薄人太过分。如今不过是顺水推舟。   又稍说了几句,沈大材和自家侄子打了声招呼, 便走了。他虽只是个大队长,但是身上的事情却不少。   送走人,张草儿这才忙走到自家师傅边上,要帮着碾药。却被沈默拦住了,丢了本书给她:“既然要做戏糊弄人,也稍微认真点。你现在可是受着重伤的,边上躺着看书去。晚点我来抽查。”   张草儿这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忙收敛心思捧着书去边上,边看边背去了。实在是不多的几次抽查每次都叫她记忆深刻,而她又不想让师傅失望,只能加倍认真用心的看书背书起来。   ...   打从晌午后得了那消息,张三栋和田盼娣满脑子都是那一百六,一百六。整个下午被记分的老陈点名说了好几次,人也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一下工,跟火烧屁股一样往家跑。   周围不少看热闹,眼红的人看到这一幕,没少跟着挤眉弄眼。这不看见走的慢的张二栋一家,不免带酸的道:“张二栋,你还不跑快点,小心晚了,什么好处都被你家老三占尽了。那可是一百六呢。”   张二栋被这话说的涨红脸,那钱是他家侄女自己凭本事得的,他这个当叔叔这些年没帮着人什么不说,那能占人家便宜。   只是想到自家老娘,还有三弟历来这德行,不免又有几分头疼起来,只怕接下来又有的闹了。   张二栋不善言,沈大姑虽信奉与人和善,但是却也不是个吃亏的。特别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家人。   当下便怼了回去:“管它一百六,还是两百六的,不是我们自个儿挣的,我们眼都不带瞥下。不像某些人一听,眼就红了,在这里嘀嘀咕咕的。”   说完,叫上张二栋加快步伐先走了,方向却不是自家院子,而是卫生所。这些年虽然有大嫂的原因,同时自家两个孩子要上学,两夫妻更多的时间精力不是在地里,就是山上河里倒腾东西。   对于家里,侄女关注就少了,但是怎么说也是眼皮下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那些传的话,一会儿说人伤的很重,一会儿又说看着还成,能自己走路。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也得看一看才能安心呢。   而此刻的张家院子。   一见小儿子还有自家老头子回来,张老太忙把大儿媳打发出去,拉着人进屋关了门商量起来。   “儿呀,可是真的,一百六十块,都给草儿那小丫头片子的。”张老太急慌慌的问道。   张三栋这会儿也格外兴奋,一张脸通红,说话的声音带着亢奋,殷勤的看着他娘道:“真的,千真万确,这话可是队长都点头的,过两天那些警察就会送钱来。娘这可是一百六呀。”   说完张三栋朝自家媳妇田招娣使了个眼神,心领神会的田招娣拉着张老太衣袖,插嘴道:“娘,你也知道我大伯家最近为了给我堂哥买个城里临时工的工作四处想法子,就连我堂妹都早早发嫁了。   卖工作的那人我家也是认识的,原先家里没有钱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么多钱,草儿一个小丫头拿着也实在叫人不放心。我想着要不先用这钱给三栋把这份工买下来,人家可是说了,这份工之后很大可能转正,要不然我大伯家也不会这么急。   娘,你也知道三栋从小身子就弱,有时候他想孝敬你们两老,但地里的活,实在是有心无力。但是进了城就不一样,三栋从小脑子就活,等他成了正式工,我们一家子也能进城住楼房,是工人家属了。”   大饼一张张的画下去。   张老太怎么会不心动,如果他们老三真成了工人,她是不是也能跟着进城,日子过的像那些城里老太太一样。   可比那沈家老太婆更风光,毕竟虽然她儿子女儿都是城里的工人,但是却没有一个接她去城里住,到现在可不都在他们这山旮旯里呆着呢。   “老头子你怎么看?”张老太伸手拐了拐边上自家沉默的老头子。   张老头沉吟了下,问道:“这工作以后真能转正?”   田招娣心里一亮,这事估摸能成,不过她也不傻,有些话可不能说的太满,“爹,这我可不敢打包票,不过这份临时工工作是郊区肉联厂的,工资待遇人家到是说清楚的,一个月十九块,每个月粮票若干,一斤肉,偶尔还发些下水猪耳朵什么的。”   “乖乖,临时工一个月就十九块。”张老太喊道。   张三栋看了眼他爹,见缝插针道:“人家正式工一个月可是四十八,而且每个月不仅有粮票,肉,听说还有工业票。   我到是也想努力努力,若是成了正式工,就给爹买个大队长,沈伯家那样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罐,泡上点茶闲的时候一出门,大家都羡慕的看着。   可惜,都怪我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   这话一出,张老头想着未来美好的日子,心里有了决断,反正老大家早早没了,老二家大东又是那样子,他们两老往后更多只能指望老三了。   老三虽然懒了些,但是好在人孝顺,何况还有根宝。   “嗯,只是这临时工要多少钱?”张老头问道。   田招娣忙回道:“爹,那边要一百五,我家和那边关系更好些,如果我们这边出的起钱,那边准先给我们。   虽然看着贵了些,但是爹你想想看,虽然花了一百五,但是以后一个月就十九,攒攒一年可就回本了。”   “嗯,成。”张老头松了口气,只要不动用他们棺材本就好说。这才看向自家老婆子。“老大家那边只怕得你去说说。”   “是呀,大嫂和草儿那边可就要靠娘了。”眼见着就要心想事成的田招娣,看着自家婆婆忙恭维道。   张老太当下拍拍胸口,豪气的道:“放心有我呢,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大嫂子和草儿那丫头片子,只要说服了他爹娘,根本不是事。他担心的是他二哥一家。如果二哥一家真要争,想到二嫂身后娘家,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张三栋眼睛一转,当下又开口道:“大嫂和草儿有娘我是不担心的,只是就怕二嫂不同意呢。   这些年她带着我二哥,拼了命的把两个女娃送到城里去读书。看着架势还不知道要供到什么时候,负担也重。若是这笔钱全给我这边用了,只怕二嫂是不干的。   到时候闹起来,大队长他们只怕都站她那边.....”   说到这里,张三栋抹了把脸,叹气道:“若是二哥那边供的是男娃,我侄儿,那这钱分就分,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是两姑娘,以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他可是知道他爹心里在意什么。   “这话在理。”张老头点头道。这事他不是没说过老二,偏老二脑子不好使,不听。   “都怪老二这个媳妇,打她进门后把老二带的更加不听话了。成天不是在家挑事,就是拉着老二去他们老沈家干活。   真是这个儿子都给别人养了。要我说实在不行就分家,把他们都分出去。反正老三眼看着就要进城了,我们养老只怕也指望不上他们呢。”张老太一说来这些,就一胸口的气,给她生个傻孙子不说,这些年仗着娘家得力,没少和她对着干,不服管教。   越说越觉的好,以往老三身体弱,在地里赚公分不如老二两口子,但是现在可不就不一样了。   “老头子,你怎么说,要不干脆把他们分出去得了。”不然到时候真分钱给老二家的,她说什么都不干的。   “等我想想,想想。”   “那里快点想想。”   ......   另一边,从卫生所看完侄女出来的张二栋和沈大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刚才侄女说的事。   “按草儿说的,这次估摸着我们还真能分成家呢。”沈大姑有些兴奋的道。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他们一家在婆婆手下没吃什么大亏,但是几个孩子却没少跟着受委屈的。   何况这些年为了他们两夫妻供女儿读书这事,家里三天两头没少争吵。为了这事,他们大东不过十六,也跟着被拉着干最重的活,就为了赚十个公分,好让家里老婆子闭嘴,让妹妹读书。   想到这些,沈大姑更是下定决心,这次她一定要好好的闹一闹,死要钱,不管如何怎么都得把家给分了。   “到时候你可得好好配合我,嘴巴长在脸上就是用来说话的。听到没有?”   张二栋忙点头:“嗯嗯,都听你的。”就是压力有点大。   “话说,草儿这孩子真叫人刮目相看。幸好不像大嫂,不然......”   “嗯,像大哥。”也是大哥走后爹娘的所做所为,叫他算是看清楚了,心里更多的是为自家小家打算。   “只是那话真要让孩子们传出去,就怕以后.....”草儿不好说亲呢。   听到这里,沈大姑冷笑一声,斜眼看了眼自家男人,道:“草儿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清楚。”防的还不是你老娘。   张二栋这才不敢说话了,害怕自家媳妇把火气撒在他身上。   路上遇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往卫生所赶的大嫂,沈大姑眼睛都不带搭理人。如果不是她这个当娘软成地里的泥土,谁都可以踩上两脚。   那需要草儿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姑娘,殚精竭虑为自己,还有连带着她一起谋划。不过这样也好,草儿上面没了这个当娘的压着,反而是件好事。   ......   这边送走了过来过来探看的二叔二婶,又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家亲妈。   张草儿和自家师傅打了声招呼,就避着人往村外赶去,她和余媒婆约好了在外面见面。之前偷偷托付她的事情,应该差不离了。 第37章   余大娘是他们公社, 十里八乡这带有名的媒婆之一,这一片由她牵线撮合成功的夫妻不在少数。   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口碑不错,眼亮心明, 凡是她做的媒,牵的线,男方女方方方面面的好和劣势都不会瞒着。不像一些做媒的,为了谢媒钱,死的恨不得说成活的。   看到张草儿的时候, 大树墩下坐了半天的余媒婆终于松了口气,忙迎上来。   “听说你受伤了,我还担心怕你来不了,琢磨着要怎么避着点人进去寻你。我看看伤那了, 严不严重。”做媒的人,那个不是消息灵通的。   何况要给人做媒,眼前小姑娘,还有他家什么个情况她早就一清二楚。青山大队这边消息一传出去, 她就对上了人。   没想到呢, 眼前瘦巴巴的小姑娘胆子还不小呢。   不过想想她们两母女能背着人寻上她,就证明人家心里都是有成算的。余媒婆可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人,觉的做寡妇的想改嫁怎么了。   做女人的最知道心疼女人。   这年月家里家里有个顶梁的劳动力,日子都不见的好过。何况做寡妇还要拉扯孩子, 偏着张家, 当公婆只把人往死里使唤。   若是这胡妹子再不寻条生路, 难道一辈子任由张家那老太婆把她们两母女磋磨死呀。   “没事的, 伤到肚子,不过已经包扎好了。劳你在这里等半天了。我娘那事情?”说道这里,张草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余大娘。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正好在这里歇歇脚。哎,你们这些个小姑娘就是贴心。”   余大娘说完,挪了下屁1股,分了半树墩子出来,拉着人坐下,这才细细和她说起正事。   “放心吧,不说你们给的那厚实的谢媒礼,就说你们这情况,大娘少不得要用心好好寻摸的。   我这里有两个人选。   第一个,今年三十八,是个鳏夫,张家寨子的,离你们这里隔着三四个村,等闲不好走动的。他前面媳妇生病没的,只给他留了个女儿,人还不错,人厚道讲情分心正,他媳妇生病就是借钱也是给看病的,只是没看好走了。   唯一个女儿也养的不错,去年也是我做的媒,已经嫁人了。你娘要是嫁过去,马上就能当家做主,以后在生个孩子,更没什么愁的了。   不过缺点就是,他家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娘,若是愿意嫁过去,少不了要伺候老人家,这活不轻松。还有他家不富裕,穷着呢。这么多年也不过勉强把外债换完,他女儿嫁人的彩礼他也没留,直接给闺女带回去了的。”   余大娘缓了口气,又继续道:“至于第二个,今年四十了,下面有三个儿子,前面媳妇是走夜路掉沟里没的。   他们那离你们这里也远,人嘛,也还成,也实在,有什么说什么。   他家里劳动力不少,其中大儿子是城里的工人,每个月都寄东西回来,条件好。那边说了若是你娘愿意嫁过去,就不用下地,只用收拾家里,帮着带带家里孩子。   缺点就是,那边孩子都大了,现看着轻松,但是不知道往后什么样。”   张草儿点头,余大娘说的都是实诚话。这事不好在拖,刹那间,她心里便有了决断。当下便回道:“这事真的辛苦余大娘了,我娘就选第一个。”   正如余大娘说的第二个变数太大,人家前面都有三个成家的儿子,她娘又是那德性,过去不过又是给人当下人的命。   和现在的张家相比,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份稍微轻松点的活。   至于第一个,虽然穷了点,但人心正,唯一的女儿也出嫁了,她娘这个年岁还能生,有了孩子,他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   母女一场,她也希望对方能过好。而且这样她以后对方在有什么事,也用不上她来操心了。   至于上面伺候瘫痪的老人,虽然前面是要辛苦些,但是在张家就轻松了。何况说句不好听的,老人年纪大了,再伺候又能伺候多久,以后人还得记着她这份情。   “阿,这,这,这么大的事,你还是回去和你娘商量声吗?”余大娘呛了声,虽然其实她也希望胡家妹子选第一个,但是但是也用不着马上回话吧。   张草儿笑笑,这事完全是她一个自作主张的。不过这话当然不可能这样对人说,只道:“余大娘,其实这事来之前我娘就同我说了很多,她不图人条件多好,只求个人好好一起过日子。而第一个就满足,你也知道我们家这情况的,再拖下去我娘怕有变故。”   说完,就掏出一把钱来,塞到余大娘手里,忙道:“这一百块,我娘攒了好久了,只盼着余大娘和那边好好说道,不是我们这边......只是若没这个数,张家这边不肯放人呢。”   “成,既然你们这么信我,大娘一定把这事给你们办好。”这么多钱,小丫头和胡家妹子说给她就给她,再加上那厚厚的十块谢媒钱,何况还能就人于火坑,这会儿余大娘把胸口拍的砰砰作响。   张草儿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那我们就等大娘的好消息了。”说完,突然叹了口气又道:“对了,大娘,我娘这次走,原本说什么都要带上我。只怕现在不容易了,上面要给我发奖金,张家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跟我娘一起走的。”   说道这里张草儿低着头,很是难过的道:“这些年我娘为了我...所以我不能太自私。你同那边说一声,我的事提一嘴,不行就算了。重要的是我娘能离开,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余大娘可受不了这个,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的闺女,当下一把拉着眼前小丫头的手,声音那是真情实感都要带出哽咽。   “可怜的闺女呀,那你怎么办呀。这世上当娘的那个受的了这样.......”   张草儿面上不显,但是心底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为了子女能豁出去一切,为母者刚的娘,当然也有别的样的......   这会儿只继续按着计划和余大娘说定好接下来的一切,才目送人离开,慢悠悠的回卫生所去。   夜色沉幕,已是傍晚时分,少了白天的燥热,躲在树上的婵也探出头来鸣叫,夜风带出几分凉意。   不少人聚在外面闲聊起来,话题当然避不开这两天最热门的张草儿事件。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羡慕老张家这次要发大财了,有人羡慕张草儿得到上面表彰,有人猜着那些警察抬下来的的一个个箱子里装的会是什么。有人恨不得也去山上转几圈,说不定下一个英雄就是他们。   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你们听说了吗?张家那小草儿伤的可是肚子,还伤不轻,听说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天啦,真的,那这孩子以后可咋办呀?本来她那小身板说亲就不容易了,以后要是...谁家愿意娶这样媳妇。”   “王三妹,这是不是真的,小草儿肚子生不了娃了。”被点名的王三妹皱着眉,想想还是又道:“只是说有碍生育,治一治以后就能好的。”   其他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道:“怪不得,上面给发这么多钱,原来是补偿,还带看病的呀。”   “只是张老太在那看着,最后这钱还不是.....”   把王三妹气的,这些人怎么听话听成这样。虽然张家那丫头不在意,甚至还有意让他们把话传出去,但是半大的孩子,只怕还不懂这些闲话的厉害,以后大些了想说门好些的亲事的时候才发现晚了。   所以她话没说死,很认真的转述了自家侄子的话,有碍生育,但是认真调养以后就没事了。   但是这些人咋回事呀,就跟听不懂一样。自家侄子收徒弟这事现在还瞒着,但是在她心里张小草已经是自己人了。   这会儿心情难免不好起来。   偏这个时候,沈小锋拿着自己从家里偷摸出来电筒,正满脸骄傲的朝身后一群小屁孩炫耀。   “看我的浩然剑气。挥挥--呼呼呼。要是是我上山遇到那个大坏蛋,逃窜犯,一剑就能打飞他,肯定一点伤都不会受。我就是和坏蛋搏斗的小英雄。”努力记住了浩然剑气和搏斗两个词的沈小锋松了口气,手上的电筒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   可惜,转手砰的一声,撞到了和边上跟人唠嗑的王三妹。   “好呀,小英雄,我看是偷东西的小贼。”王三妹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疼的沈小锋那有刚才嘿嘿哈哈的小英雄模样,一张脸皱的跟个小老头一样,不断求饶。   “娘,老娘,妈。疼疼疼,求求,饶了我了。”   边上一群跟屁虫小弟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鼻涕一吸,纷纷发出一声“ 切—”,然后轰然而散。   王三妹这下也没心情闲聊了,逮着自家皮儿子干脆回家了。   刚回来就见一家子都坐在堂屋吃杨梅,见气呼呼的老娘,苗儿忙乖觉的忙给人倒水,递果子。   沈小锋吸溜着鼻子,要哭不哭的挤到大姐身边,给她看自己红通通的耳朵,无声谴责自家老娘,沈芽温柔的拍拍他的头,又给他吹了吹,人才好受些乖乖坐在大姐边上吃起杨梅来。   沈大材听着自家媳妇噼里啪啦的抱怨了一通,不住的点头,时不时塞颗杨梅过去,自己的再吃上颗。他侄子家的这梅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又大又红,一口咬下去全是酸甜的果汁,真好吃。   “嗯嗯呃,没事,反正事情成了就行,管他们怎么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婆娘传话,越传越离谱。”   这下王三妹可不高兴了,一把揪住沈大材腰间肉,就道:“什么我们婆娘,我们做婆娘的怎么了。”   “没没没,我说错了,是那些人,那些人,无知爱八卦的汉子。咳咳咳,孩子们看着呢。”沈大材忙道。   边上沈芽和沈苗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吃自己的杨梅。   只有蠢叉叉的沈小锋抬起头,看着自家老子,嘎嘎嘎的幸灾乐祸笑起来。毫不知道自己又在自家老爹小本本上被记了一笔。   反倒是王三妹见不得瞪了他一眼,他才收了神。低头还和沈大材挤眉弄眼。   看的沈苗和沈芽对这个弟弟很是无语。   过了一会儿,王三妹才皱着眉,犹犹豫豫的开口和自家男人道:“大材,你觉不觉的小草这孩子心太深了些,她算计着从张家分家没什么,张老太那鬼德性。   但是转手把自家老娘嫁了,实在是...虽然胡云是糊涂了点,但是毕竟是她老娘,而且这么多年相依为命,难免有些......”以后这孩子又要跟着侄子,王三妹不免有些担心。   沈大材瞥了眼自家媳妇,“你呀,想什么呢。心深些会算计有什么不好的。难道傻乎乎的的等着被人卖,被人欺才好。   若是不这样,那孩子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有时候为了活,人就得去争,去拼的。”当初他那人一封信送回来,不要他娘也不要他这个儿子,他偷偷看过那人写给叔的信。   后来很是大方的一笔钱送回来把他们打发了。   那时候多少暗着嘲笑他们,明着又算计他们手里那钱,若不是有叔护着,还有他自己还算有几分成算,那有今天这日子。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日子,大概在远在帝都那人眼里也是瞧不上的。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力,尽管他已经很努力,最后也只是一处山坳的队长,但是那人后来生的那孩子,他偷偷瞒着他娘打听过,那怕很不想承认,但是对方的确但出色,年纪轻轻已是军中大尉了。   以后更是前途无量呀。   那人夜深人静,是不是挺自得的。   不过很快沈大材便收敛了自己发散的情绪,继续和自家媳妇道:“你只看到了一面,却不知道草儿这丫头这样做才是对双方都好。她是用心请了余媒婆看人的。   不然就胡云那糊涂性子,即便到时候他们母女能从张家分出来,那边张老太几句话,到时候胡云又要拉着自家闺女回去给人白干活。   分家跟没分家没什么差,而胡云又是人家亲妈,外人想帮忙说什么都不方便,也不占理。”所以那怕当时候他这个大队长想偏帮都不合适。   “哎,也是。”王三妹想一想胡云那性子,也不在说什么。   “而且我看张家那小丫头挺听默娃那孩子的话的。有默娃在边上看着,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孩子那是下雨天没伞,少不了要比常人跑的快些了懂的多些。”   “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那孩子也是个不容易的。”王三妹没好气的道,她不过是有点担心罢了。转头又看向边上自家三孩子,“我们自家人说的话可别出去乱说。特别是不能让张家知道了。”   沈苗和沈芽点头,她们两向来都是嘴巴紧的。   王三妹不担心,看向自家儿子。   “娘,你们说什么。”沈小锋看起一张花猫脸来,嘴边糊着一圈玫红汁印,他不是装傻,而是真没太懂他爹和他娘叽里呱啦说了什么。   王三妹没好气的道:“啥都没说。”   .........   南省。   驻守沿海边界孤岛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份看似光荣的职责下,除了艰苦的生活条件,充斥着他们生活还有枯燥的巡逻,以及暗藏的危机。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驻守在这里士兵难熬的还有精神生活上的寂寥。   一直支持他们年年月月支持下去的,不过是对国家,对远方家人赤忱的爱。   当然国家永远不会忘记这群缄默的人,有限的条件内总是尽可能保障好一切供应。除了各种生活物资,就近原则,南省沿海市级文工团也收到命令,每年至少要完成两次沿海各驻扎点巡演慰问的任务。   将近一个月时间,南省沿海市级文工团歌舞团,戏剧团,各地选□□的少男少女们完成了最后一处驻点的表演,这处孤岛上驻守的士兵不过一个排,三十个人,除了几个已回岗的士兵,剩下二十来人,脸上带着海风磨炼过的痕迹,整齐站在岸口,感谢的送别这群远道而来的战友。   年纪小些的士兵眼里不舍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很想张嘴问上一句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呀。但是上面脸黑的班长,严厉的眼神像小刀一样飞来,最后只能闭上嘴努力憋着泪端着脸。   “敬礼—”   随着这声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货船划浪而出,林茹君和同来的文艺兵们站在踏板上纷纷庄重的回礼。不管是第一次,还是已经参与多次巡演的年轻人,这会儿任然心潮澎湃。若是原先入选文艺兵只是因为这份工作的体面和福利,但是现在心里却多了一份使命感。   林茹君也是久久之后才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一个个激动的年轻人,嘴角带了点点笑意。除了对舞蹈的热爱,大概也是这些莫名的坚守,她才会一直守着这份职位,一直站在这片土地上,少了那么些怨恨。   “好了,散了吧,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林茹君道。   “不辛苦,不辛苦。” 众人纷纷摇手,这本来就是他们分内的事情。   “林老师也辛苦。”张心华认真道。不管外面流言蜚语,这段时间的相处,就工作而言,林老师的真的是个很负责有能力的人。   “是呀,是呀,林老师您这段时间也辛苦了。”莫小齐忙点头道,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带队不是只要领着人就行的,每到一地,他们这么多人,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舞台布置,什么可不都是林老师费神费力的管着。   这活不是件轻松的事,而且一路海上飘着,一走便是近一个月。但是林老师只是外聘来的,却从来没一句怨言。   想到这些,莫小齐偷偷敬佩的看了眼林老师。   “哼。你们慢慢在这里论谁辛苦吧。反正我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余爱红翻了个白眼,虽然大家说的好像也是事实,但是她就是不大喜欢这个林老师。   这话一出,众人默了下,也纷纷尴尬的散了。   林茹君倒没多在意,而是一个人在甲板上站着,仍由海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吹起,享受着这难得片刻的宁静。   这里没有那些各种理所应当指点人的支言片语,没有理不清的各种家庭琐碎,也没有沈格难掩疲惫下失望的眼神......   只是这船终究是要回港的。   船笛声响起,一下船林茹君就看到早已等在港口的沈格,还有妙儿,念徽。看着身边投来的羡慕,嫉妒,甚至厌恶。   林茹君心底便没来由的生起一阵烦意,看着奔过来的妙儿,林茹君温柔的把人抱着,又喊了念徽。   转头只冷冷看着沈格道:“我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自己能回去。”   沈格楞了下,抿紧了嘴,心底生出几分无力,只默默接过林茹君手里的行李,道了声:“抱歉。”很多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他们这段感情回到往昔。   一行人刚到家,还没来的急坐下,林茹君便先开口了:“我回来了,你可以收拾东西回去接几个孩子了。”   半晌,才听沈格闷声回道:“好。” 第38章   张家小院。   刚送走余媒婆, 张老太心情不大好的瞪了眼边上发懵的大儿媳妇,一声呵骂:“一把年纪的人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还不去煮饭, 狐狸精, 呸—”原想着是个老实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她竟然把人勾的死死的。   不然, 一个庄稼汉子那舍得出这么多钱娶个二婚头的。   胡云只觉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转眼女儿都要出嫁的人, 突然竟然有人愿意出这么厚一笔彩礼娶她。   这会儿被婆婆一骂整个人羞的慌,但是想到刚才余媒婆说的那些话,对方的家庭情况, 最重要的是这份心,愿意拿出全家家当来做彩礼,一百块钱呀, 不说城里,就是他们乡下人家,光是这个数目,对方想娶个黄花大闺女都可以。   虽然嫁过去后要照顾瘫痪的老人,辛苦了些, 但是她在张家的日子也没好过到那里。何况照顾长辈本来就是做人的本分,她也是愿意的,只是想到婆婆。   胡云脸色便暗淡下来了, 低着头往厨房里去开始烧火做饭。   “娘——”眼见着大嫂子进了屋, 张三栋这才喊道。   “听着呢,耳朵有没聋,有事就说。”张老太烦躁的道。   张三栋也不介意, 走到张老太边上谄媚的笑着道:“娘,一百块呢。既然有人愿意求娶大嫂子,你就成全人家呗。反正大哥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而且,等大嫂一改嫁,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草儿的那边可不就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嘛。上面发的钱可不得全交到娘你手里管着。不然留着她,万一别人说些话把她哄去了,和我们对着干那才是麻烦事。”   毕竟人家是亲娘,真闹起来,钱还得分她一份。还不如把人嫁出去,轻轻松松又得一百块,多划算呢。   他娘的,这是老天爷都在旺他。   张老太不是不心动,不然早一口拒绝了余媒婆,而不是说要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只是一想到大儿媳一走,不说下地赚公分少了个人,还有这一大家子洗衣做饭的活呢。   老二家媳妇不是个好欺负的,她也欺负不动。只有轮到他们家那天才肯干活,平常甭想使唤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干活了。不止不下地,就连家里的活全推给了大儿媳。平常只用带着大孙子四处溜达。全村人可找到几个老太太像她这样有福气。   田招娣心里也酸酸的,就大嫂这样的竟然有人愿意出这么多钱来娶。不过转头一想,这钱到最后可不还是他们两夫妻的,心情又好了些。   这会儿忙跟着上前劝人:“是呀,娘,人的心都飞了,留来留去留成仇,还不如换成钱您和爹养老呢。即便没了她,家里的活,这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做儿媳的,以及草儿嘛,她现在也大了能干的活可不少呢。”   田招娣一猜就知道自家这老太婆在意的是什么。虽然也可惜家里干活人少了个,但是就像她说家里这不是还有个草儿嘛。   虽说不能生了,但是不能生有不能生的好,以后就留在家里干活伺候他们,不过多给口饭的事情。等到年纪大了,大不了找个有孩子的鳏夫打发出去就是了。   “哼,就她那怂货样子,我会怕她。”张老太骂着人,不过到底点头应了,“成,老三明天你跑余媒婆那里,让她早点带人上门来把人领走。记得说清楚,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边一家子刚谋算好,这边正好张二栋夫妻同张老头一起从地里回来了,家里几个孩子都被打发出去了,两人对视一眼。   张二栋支支吾吾的开口了,“娘,我想...想着带大东去省里医院再看看。你支些钱...”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张老太直接开口嚷道:“没钱,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你那两赔钱货又要闹着读书,每年那报名费天生掉下来的。   大东那傻样,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你别想再来浪费老娘的钱,转眼我们根宝也要读书了,你这个当叔伯的就不能为侄子想一想,以后说不定还得我们根宝惦记,看顾两分。”   这么说着,张老太的手指都要怼到张二栋的头上了。   自家孩子被自家老娘这样说,张二栋脸色也好不到那里,他只黑着脸咬牙道:“我不管,侄子是侄子,反正我一定要带大东去再看看,能好一点是一点。   娘,即便家里没钱,但是草儿不是有奖金嘛,我这个当叔叔的先朝她借点。”   张三栋脸色立刻不好看了,二哥这人果然只是看着老实,这会儿也惦记上这钱了。不行,这可是他要用来买工作的,当下忙缩在他娘背后,使劲拽了拽人袖子。   张老太当即道:“屁,草儿的奖金也是老娘的,干你什么事情。花在大东身上只会打水漂。”   张二栋不理她娘,转头看向蹲在一边的张老头,喊道:“爹,大东也是你孙子。”   对于大东这个大孙子,张老头没有张老太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欢的,孩子虽然傻,但是被二栋他们夫妻教的挺乖的,若是孩子能治好......   二栋到底比老三勤快,以后老了......   “要不,老婆子....”张老头脸上带着犹豫,开口道。   “爹,大东那是天生的,怎么治根本治不好,不过白白往里面砸钱,到时候听个水响。至少我那工作给了钱,就是实实在在到手的。”张三栋急了,忙喊道。   说完不敢看自家二哥的要揍人的模样,只求助的看向自家老娘。   “就是,要怪就怪老二媳妇这个扫把星,把孩子生成这样。老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医院是轻易能进的嘛,扒了一身皮只怕还不够。我们可是还有根宝。   老二,草儿那钱你们崩想惦记了,要真想带大东去瞧,就让那两赔钱货别读了,报名费省下来,正好给大东去看看,多的一分没有。”   张老头叹口气,点点头:“老二,你娘说的这话在理,要不就让两丫头回来,省出些钱给大东去看看。”张老头一直对老二家给两丫头费钱不满,看看满村的,那家丫头片子还送到城里去读书,又不是男娃。   要不是亲家压着,上面管着他们大队长又来说道,他说啥不同意的。   张二栋摇头,闷声道:“不行,两孩子要读书,大东也要去省里瞧瞧。”   张老头不再理人。只张老太冷笑一声道:“那我一分钱都没有。”   张二栋脸涨红,好像被气到一样,吼道:“好,那我也不下地,不干活,不赚公分了。媳妇你也不准去。”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而最要命的是,接下里几天老二两口子真的不下地了,每天到是按点到桌大口大口的吃饭。   直把张老太气的,坐在地上拍腿咒骂,老二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混不吝,不要脸了。不分钱给他们,他们就不下地了,偏大队长又是和他们一伙的,只问了下就不管了。   张老头去叫人,也被甩了一脸子,一整天脸都黑沉沉的。   眼看着日头高挂,老二一家又在屋里躺尸,张老太再沉不住气了。张三栋也没想到二哥会这么不要脸,和自家媳妇琢磨了下,转头转进自家老太太那屋,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天,最后满脸笑意的出来了。   这钱说什么都不能分给二哥一家的。眼看着除了草儿的奖金,再加上大嫂的改嫁钱,说不准他那工作可以一步到位,直接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   而且他马上就是工人了,有工资有粮票,在加上他爹还能干干活,每天怎么也有六七个公分,足够他们两老吃饭。可不比以前,需要二哥一家赚公分。   所以,还不如正好分家,趁机把二哥一家赶出去。   这样一分钱都可以不用分给他们。   他娘虽然舍不得,但是一个地里扒拉干活,还有个傻儿子拖累的儿子,怎么能比的上马上要当工人,还给她生了个健康宝贝小孙子的儿子。   怎么选一目了然。   果然没过两天,张老太张老头叫来大队长宣布他们老张家要分家了。正好账面上没有什么钱,再加上两老口口声声不要老二一家养老,所以最后钱只分他们十八块,至于其他的,两袋子乱七八糟的粮食,还有几副碗筷,一口补了几次的旧铁锅,一把刀等。   即便沈大队长黑着脸,但是也只能说道两声老叔老婶这也太偏心了,最后唉声叹气的领着背着包裹抱着东西气氛苦闷的老二两口子走了。   大获全胜的张老太只觉扬眉吐气了,甭管你老二家的娘家多硬实,但是张家当家的永远是她这个当婆婆的,不听话这就是下场。   刚好隔天,余媒婆就领着人来张家了,见不过就是个寻常庄稼汉,张老太撇撇嘴,等人真的掏出一百块,这才一把抢过来,细细数了边,数目对上了。   这才哼了声,叫了这些天干完活一直龟缩在柴房的大儿媳出来,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挥挥手直接让人领着赶快走。   可把余媒婆气的,虽然早知道张家就这德性,但是到底进门是客,一杯水都不倒,收了钱就这样撵人。   真是把自己当卖人的人贩子了。   “小心。”胡云低着头,又是茫然又是心慌慌,她就这样离开张家,改嫁了。一时没注意地下。   好在被一双大手扶住,这才没摔跤,脸一下子红透了,头埋的更低了。   余媒婆奇怪的看了眼人,只觉的这胡妹子和自己想象中有几分出入,看着不大爽利的样子。   “大妹子,晚点我们还要赶路回去。走之前,你要不要去看眼自家闺女,下次见面只怕得有些时间,毕竟两地方到底有些距离。”余媒婆想着这母女不容易的日子,善解人意的道。   想到女儿胡云也生出不舍,这会儿只偷偷的看像眼前这个陌生,但似乎可靠的男人。   “去吧,多说说话,到时候我在外面等你。”男人也看出来这女人,的确像余媒婆说的那样,在原来人家过的不好,都是苦命人。当下压低声音尽量温和的道。   胡云低着头红着脸忙应好。   卫生所这会儿人正不多,这些天张草儿都住在这里,美其名曰治伤。其实肚子上那道刮伤早就好了。   除了时不时被人特意过来围观,其他时候日子过的可美了。每天有沈家阿爷阿奶特意备的病号餐,还有一本本厚厚的中医药学书可以看。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醒来就在骂骂不休的声音,没有每天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回来还要面对的叹气声。   所以这会儿见到胡云,这个娘的时候,张草儿心情还是不错的。其他人特意避到外面,特意留出空间让她们母女说话。   “那个....那个...”胡云呐呐,张嘴半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现在的情况。她改嫁了,眼见这要离开张家了,但是女儿...   一时有对自己新生活的期盼,害怕,还有对女儿不舍,以及愧疚。   看着面前又低着头的女人,张草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人,才拍拍她的手道:“我都知道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听余大娘说那人挺好的,勤快心正,以后娘,你要好好的过日子,我也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嗯嗯。我我,你不用担心,只是你,你一个人留在张家。娘离得远帮不上忙,就怕...”   “没事,娘,我现在有师傅了,就是沈默,他收我做徒弟,以后我就跟着他学医。张家那里你不用担心。”   “真的。”   “嗯。”   “那太好了,沈家是厚道人家,沈默又是有本事的,以后有他们照拂,张家也不敢太过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日子总算能好起来了,娘离开也能放心些了。”   张草儿只点点头,两母女简单说了几句,又同外面继父见了一面,都不是什么熟悉的人,简单说了两句就目送他们离开了。   夕阳下,看着他们的影子被托的长长的。   张草儿靠在门边,讥笑着想着,什么日子总能好起来的,若没有她暗地筹划,她们母女只会在张家那老太婆作践的发烂发臭,那有什么好日子。   “没事吧。”沈默抬着一簸箕草药进来,没忍住敲了敲自己徒弟的脑袋,问道。   “没事,只觉全身轻松。”再等等,马上她就会迎来全新的生活,不,其实现在就是全新的生活了。   沈默点点头,憋了眼人:“既然全身轻松,那就过来干活。” 第39章   晌午过半, 这个时节新种下的大豆玉米正在长苗,除草,追过一次农家肥后, 地里的活就一下少了大半,不过靠地吃饭的人一刻都是不得轻松的。   沈大材挑了批青壮劳力出来, 带头将田地里沟渠给拓宽疏通,避免疯长的野草将沟道给占满,影响到地里用水。   半天下来,一个个头上就冒了一层油光, 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沈大材看了眼天边的日头,正是最晒的时候, 一挥手让大伙先歇歇了。   众人忙纷纷往树下,山壁下一躲,喝水吃过午饭, 随便扫一扫地面, 靠着树干或者山壁直接眼睛一闭, 就这么打算在这里眯上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七八个身穿橄榄色制服的警察,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刷的一下闯进了青山大队。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作为大队长, 沈大材也忙迎了上来,打头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刑队长, 两人打了个招呼,沈大材便领着人往卫生所去。   这几天闲着没事就在村口大榕树下坐着等着的张老太,好不容易看到人忙拽着自家小孙子在后面追。   其他不少人相视一眼也纷纷跟上。   卫生所, 沈默原本正拿着手里的病历本,翻指着上面的病理症状,考问自家徒弟。张草儿根据症状判断病因, 皱着眉头,斟酌着说了几个对症治疗药方。   这会儿正忐忑的看着沈默。   可惜,还没等她得到答复。   就见,自家师傅收起病理本,道了句:“来了,去躺着吧。”   张草儿楞了下,突然才反应过来什么,便老实的往卫生所里唯一的一张简陋的病床的一躺,脑子里还琢磨着刚才自己给出的药方,她没有完全参照医书上给的方子,而是根据病人病情,还有自己的想法删减了药物分量。   她不知道自己修改过的方子如何,但是比起医书上方子,注重强调的稳,其中几个她给出的方子,却把作为付诸的药加大剂量调整为主药。   而这付诸的药材本身毒性不弱...但是不破不立,只要把握好,不过是效果还是疗程都能立竿见影。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张草儿心里却藏着忐忑,下意识的咬紧嘴唇,她不知道师傅会不会......   刑队长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见到瘦小的小姑娘倚在木板床上,眉头紧凑,心事重重,再想到人原本那处境,一众人即便其中还有些就没怎么接触过的,这会儿都下定决心,等会一定要好好演一出。   先是关系的询问了下张草儿身体恢复情况,直到伤到内附器官,不免长叹了口气。   刑队长这才代表上面领导,还有他们全体警务人员诚恳的表达了感谢。要不是她这一误打误撞顺利将代号老鹰的家伙抓着了,往后还不知道为了逮这人他们还要付出什么。   而且老鹰嘴硬,不好撬开,但是还有他那些手下,听说老大都落网了,一个个一下子都蔫了,他们审问下终于开口了,顺着这些人提供的消息和名单,这段日子他们不断和省内各市,以及临省联系,达成合作,顺利捣毁了好几个贩卖人口的窝点,追踪解救了不少被贩卖到大山的孩子。   至于那些已经流落到边境的孩子,他们已经报到上面,将会有国家出面和临国协调,尽最大努力救回那些孩子。   “张小同志这次真的太感谢你。”刑队长说完,对人深深的鞠了一躬,不仅是为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妇人,还有为了他们那些牺牲在老鹰等人手里的同事。   其他几个跟来的警察也是如此,同样弯腰鞠躬的小郑警察心里感慨不已,青山大队真是个福地,专出贵人。   外面围堵着窸窸窣窣看热闹的村里人,看着这一幕,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原先对于张家小草儿抓到人,他们更多是看戏的心态,眼里心里能看到的只是上面是不是真的要给人发奖金,估摸着给多少,哎呀,张家真是走运要发大财了。   但是这一刻,心里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下。   感谢完人,刑大队又从衣兜里翻出个信封来,笑着递给面前这个聪慧有主意的小姑娘,“这次逮捕罪,你不仅立了大功,而且帮助国家成功追缴回了不少文物器具,也算公共资源。   所以除了感谢信,还有立功锦旗,上面一致同意再额外奖励张小同志一百八十元人民币,以及若干粮票。这样伤好后也能好好调养身体。”   这话一出,外面站着张老太张栋一家,眼一下子瞪的老大,比原先设想的还多了二十块。   眼见这那信封就要递到张草儿手里了,张老太一下子窜了出来,伸手就要抢。   但是比她更快的是刑大队,手一收,张老太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眼发红的盯着刑大队手里的信封。而跟在刑大队身边的其他几人也围了上来。   张老太一下子又些脚软,但是一想到那一百八十块,看了眼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盯着她的领头的警官,张老太收回几分理智,忙谄媚的笑着道:“啊呀,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是这丫头的阿奶,亲阿奶呀。”说完,伸手便在张草儿手臂上扭掐了几下,骂道:“死丫头,你说话呀,哑巴啦。”   “你干什么!”边上小郑警察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张老太的手,脸色不好的吼道。谁也没有想到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这张老太说动手就动手。   刑大队脸都黑了。   张老太不觉的自己打自家孙女有什么,只是被边上这年轻警察吓了跳,被捏住的手传来一阵疼痛,她眼睛一转,当下便哀嚎撒泼起来:“啊呀,啊呀,我的手,我的手,要不行了。我一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   你一个警察,就这样欺负我们老百姓的吗?没天理了,没天理了的。”   这话一喊出来可把郑黎励气的。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立刻放手,但是想到被他欺负的恩人,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放手。”刑大队瞪了眼郑黎励,吼道。   郑黎励只能憋屈的放开人。   只见刑大队先是请边上沈默帮忙给人看了看张老太的手臂,确认没有事了,才绷着脸转头和人说道:“老人家,不管你是张小同志的谁。   这笔钱是上面特地给张小同志用来往后调养身体的,所以这钱按照规定我只会教到张小同志手里。   而且我们也会看着,其他任何人要是敢从她手里抢用这笔钱,我们就会按照国家法律抓捕对方。当然了,若是张小同志自己愿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到这里,外面不少青山大队人也纷纷仗义执言道:“就是,就是。这钱可是发给草儿丫头养身体的。谁可都不能抢。 ”   “对呀,谁抢我们就作证,让他去蹲大牢呢。”人群中有人喊完这话,眼睛却看着张栋一家。   草儿这丫头本来就不容易了,若还没点钱傍身,以后可怎么办。张家那里靠的住,早早就盯上人家这奖金,不然这关头怎么就突然把老二一家分出来,转头又把大儿媳发嫁了。   说是发嫁,给转手卖了没什么区别。   不就是想要私吞了草儿这孩子的活命钱。   “草儿呀,你可别怕,也别糊涂了,那钱你自己收好,要是真把钱给了你阿奶,以后日子才难呢。”隔着门窗,一些妇人也纷纷大声劝道。   听着这些话,张老太脸一下子黑了。当下就骂道:“一群黑心肝的,就想故意挑唆教坏我孙女,她一个小孩子家家,这么多钱不拿给她阿奶给她收着,难道拿给你们。一天天就在这里混说八道。”   转头看向草儿,就道:“你个死...嗯,丫头片子。别蠢的别人说两句你就信了。这么多年你长这么大,是喝口风吹大的。还不是靠着你奶一口粮一口粮的养大的。那些外人就是站着说话腰杆子不疼。   你爹那个没良心的,好不容易给他娶了媳妇,还没得他孝敬碗饭,早早撇下他老娘走了。留下的寡妇孤女,这么多年还不是我这个当娘给他养的。”   嚎了一阵,眼神恶狠狠的道:“不说我今天这钱我只是给你收着,以后也是要给你的。就算我真拿来用了,也是你们大房合该孝敬的,你说,是不是?”   外面众人,上了年纪的人有子有女的都安静了,心里觉的虽然这张老太平常过于胡搅蛮缠,偏心小儿子家了些,但是有些话却也不是一点道理不没有的。   张家老大走的早,留下来的孩子的确是张家两老拉扯着长大的。做人可不能真一点恩情也不念呢。   不过年轻些的,脑子转的快的,却不这么觉得,这些年人家孤儿寡母又不是没有干活,要知道当初知道胡云生的是个姑娘,张老太可是看都没看一眼,更别说什么帮把手。草儿这丫头能活着大也是命硬。   这么多年两母女在张家就跟地主家的长工一样,吃的少干的多。   他们看的清楚,但是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劝。   沈默,刑大队等人也诧异的看了眼其貌不扬的张老太,开始只觉的这人贪婪又无赖,没想到人却有几分拿捏人心的本事。   见过不少以孝压人,用言语话术控制他人案例的刑大队一时有些担心的看向张草儿。就怕小姑娘被老人这么一下子架在火上,那怕保持住了清醒,一时也不好反驳。   但是这种以感情来绑架的关系,若是今日不能当断则断,以后再处理起来,只会越来越麻烦。   相对于刑大队的担心,沈默诧异了一刻,便又继续收拾药材。听过小姑娘一扣一环设下的一个个计划,清醒又果断,他没有什么好担心。   一直低着头的张草儿,这才胡乱的摸了两把泪,点头怯弱不已的道:“嗯,是,是的。都给阿奶,孝敬阿奶是应该的。只是.......”   张草儿这才抬起头看向自家阿奶,哭道:“只是我这身体,往后只怕要吃不少药来调养,一百多都怕打不住,我其实更怕拖累了阿奶阿爷。但是不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活呀。”   沈默忙配合的长叹了口气,道:“是呀,配的药里用的药材不便宜就算了,一吃至少要先吃两年,还得看看效果......哎,除了吃药,平常还的注意补一补。”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现在看来张婆婆对孙女还是挺看中的,这会儿又奖金,到时候张婆婆他们再想法子贴补贴补,应该差不多了。”   这下轮到张老太黑脸了。   沈大材这个时候也紧随其后,笑咪咪的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老张家的,草儿这个丫头以后就靠你们了。老张,栋呀,以后你们就多辛苦辛苦了哈,担子不轻呢,不过男人嘛,不怕。”   躲在边上的张老头和张栋脸色也是一变,心里同时想到大队长这一定是故意的。   看着眼前丫头片子感谢又感动的眼神,张老太脑袋只差要爆了,不行,不行,人不能要,这药钱听着就是个无底洞,想坑她,做梦。   但是钱,钱是一定要的,这可关系着小儿子能不能当上工人。   当下只盯着眼前丫头片子威胁道:“你就说这钱你给不给。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和你娘一样,丧了良心。   转眼在外面勾搭上人,哭着喊着要改嫁,还必须带上你。不然就要吊死在我们家大门口。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了。你和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她对不起你爹,你也想要不认你爹了,想要带着钱去别人家。”   张草儿眼睛里暗芒闪过,到底是谁丧了良心。只是的再抬头脸上泪如雨下,声音哀求的道:“阿奶,你别说了。给你,给你,都给你。   我娘那么老实,听你话的一个人,若是不是你.....她那里会改嫁。   至于我,我怎么会不认我自家爹,我那都不去,大不了你把我分出去,我自己搭个草棚,自己过就是了,谁也不拖累。你别这么说了........”颇有几分心灰意冷。   “你们听,你们听,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她自己愿意的。”说着,张老太一把从刑大队手里抢过信封。   郑黎励装作要上去抢,刑大队叹了口气,拦住了她。看着小姑娘这样,到底不放心,开口道:“沈大队长,既然张小同志要分家,张家这边也同意,你看。”   “成,那正好人都齐着,大家做个见证,今天把这事办了。”当下唤了张老头和张栋过来。   刑大队又道:“既然张小同志把自己调养身体的钱都孝敬给了自家阿奶阿爷,那以后老人这边可不好在张嘴要什么孝敬了。毕竟这孩子往后日子......”   小心捏着信封的张老太这次很痛快点头同意了。   站在远处的沈默看着那信封,勾了勾手指,不过片刻又低下头继续写起他的药片了。   而这边沈大材做主从张家多分了些粮食,还有一只鸡,其他的东西干脆没要,张家虽然有些挎脸,但是的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双方立下字据签好,往后就是独立的两户人家了。   事情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了,沈大材这才赶着众人回去干活了。   刑大队先警告了张家一番,才让一起更过来的小朱跟着大队长走一趟,开个证明,这样他们回去就可以把张草儿从张家的户口上独立出来。   “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那么回事。”没了外人,郑黎励眨眼问道。他还努力给自己加了不少戏呢。   刑大队懒的理这个徒弟,只温和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张草儿。   “刑叔,谢谢你们。”若是没有他们帮忙,她不会这么容易从张家脱身。   他们发的奖金是真,但是若是没有那番话,她一个半大没有成年,没有成婚的女性,只要身为她阿奶阿爷,父母,甚至隔房的叔叔身份上天然的优势,轻易可以拿走这笔钱。   那样她根本连谈判的筹码都无法拥有,又如何离开张家。   但是甭管如何,路都是人走出来的。那怕张家这些蠢货占据优势,那也只是一时的,最后赢的只会是她。   看着眼前眼里透着光,和刚才判若两人,身量有些矮的小姑娘,还有她身上暗藏不住的桀骜,刑刚摸摸她的头,“不用谢,正常人都愿意这么做。”   说完没忍住又加了一句:“你可以相信这个世界上,正常的好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嗯。”张草儿点点头,两人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张草儿才开口道:“改户籍的时候,可以改个名字吗?”   “可以。”   “那以后我要叫张萱草了。萱草,你知道吗?我们这儿偶尔可以看到的那种,橘红色筒状的花。   多年生草本,性强健,耐寒,地下茎有微量的毒,又名忘忧草,我师父说很适合我,你觉的呢?”   小姑娘嘀嘀咕咕说着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小得意。   刑刚笑了,顺着小姑娘的话道:“好,张萱草,这个名字很好听。”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   ...   金日开始西落,送信员的车铃声在沈家门口响起,刚喂完猪回来的沈阿奶忙迎了上来,估摸着时间原以为是儿子寄回来的信。但是当看到信封上的邮戳,竟是帝都寄来的。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突然寄信回来.......   难道是大哥,沈阿奶脸色变了变。   当下捏着信又急匆匆的出门寻自家老头去了。   “阿奶,阿奶......”小沈安看着刚进门,又突然转身走远的阿奶,唤了好几声也没见人回头,不免有些奇怪的挠挠头,阿奶这是怎么了。   而另一边,南省。   沈格申请的假期也终于顺利批了下来。 第40章   南省新区警务家属大院。   财务处, 老赵看着面前站的笔挺的沈格,从抽屉里点出几张大团圆,并着一堆各种乱七八糟的票,撂了一小叠, 递了过去, “转眼好些年没有见伯父伯母了吧。这次回去多带点钱票。还有几个孩子, 这次打算都接回来了吧?”   “嗯。”沈格沉默的点头。   老赵和他早年就认识了, 也知道他性子就是这样,沉默寡言,半天吭不出两个字来的, 很多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作为战友,作为领头人, 作为丈夫,无疑都是可靠的。   若是林家不出那事, 小林也还是原先那性子,两夫妻纵是吵闹日子也过的。反而如今两人冷淡平静的样子, 才叫人牙疼。   他也算见证着两人年少郎才女貌, 生死相随,一路到结婚, 生子,再到如今...   不免想到老林, 曾经他和老林是一个上下铺的战友。要是他在,看到今天这一幕,不知道多难过,一个是他亲妹妹,一个是能那命护的兄弟。   那个不好过,他心里都难受。   这会儿不免絮絮叨叨起来, “那就好。上次那事谁也不想的,孩子嘛,哪有不磕着碰着的。   弟妹那里,平时你也多哄哄,别整天闷声不啃的。人不说话,那也许是心情不好,你也不说话,两个闷瓜呆对眼呀。女人嘛,性子和我们男的不一样,可不是你手下那些个汉子。”   若是没有那起子小人,林家不出事,也许现在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们抢弹炮火的战场都熬过来了,最后怎么也没想到老林.......   为了这事,他们当时是发了狠的,找人追踪盯梢了那些人一段时间门,实打实的证据,直接捅到上面,把当年经手迫害林家的人都送了进去。   但是很多事情却没办法挽回,没了的人终究是回不了。林家那些家资也暂时收不回来。好在没让人把林家划分到黑五类里,至少以后林妙那孩子长大了也能少受些影响。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他们都下意思避开小林家里的情况。但是家属大院不少人还是打听到了林家的往昔。   一些闲言碎语还是没法子避免的。现在他只盼着老沈能开开窍,嘴甜些会哄。至于小林,能多看开些,挺过来走出来。   “嗯。”沈格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他也很想自己能不能不要那么嘴笨,以往他们两个人总是茹君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他只用认真的听,点头,看着她说着说着一个人笑开了花,自己便觉的高兴。   现在那个爱说爱笑的茹君不见了,她眉头总是无意识的紧促着。而他每次想要开口,得到的只是抗拒和拒绝。   他很想解决两人之间门的问题,他们和孩子之间门的问题,孩子和孩子之间门的问题,可是最后他好像除了当兵做将外,什么都做不好。   全国粮票、猪肉票、红糖票、布票、工业票……沈格沉默着他这个月的津贴点了点,果然多了,他看了眼满脸只差没写着担心的老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中抽出多出来的肉票,布票,塞了回去。   “家里还有。”闷声道。   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的,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老人顾不上,只能多寄些钱票回去。下面孩子又正是能吃费钱的时候。偶尔队里若是有人牺牲了,不管钱多钱少,大家也总想捐点。   他们津贴看着不少,但是东花一点,西用些,手里剩不下多少。   “拿着吧,不是白给你的。不过先借你用着,之后还我就是了。”赵政委没好气的挥手。   “自家兄弟,就别扭捏了。说来,你家老大这么多年,我这个做伯伯还没见过。等你回来,带上孩子,还有喊上弟妹,到时候我再拉上几个兄弟,大家一起来我家聚聚。”   “成,谢了,那我先走了。”   ...   这边刚进家门,就见茹君已经到家了,桌子上摆着两身一看就是老人的新棉服。   沈格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面上不显,只把兜里的钱票全掏了出来递过去,又想到老赵说的那些话,道:“这个月的津贴,刚发的。我这次回去想多给爸妈留些钱票,家里留下些备用,其他的我拿多少合适?”   林茹君听了这话,转身进屋很快拿了个铁皮盒子出来,推过去道:“这些年你的津贴,除了念徽,还有三个孩子花用,再加上按照之前说好的,每个月给老家那边寄十块钱,还有些零碎的票,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你看着拿就是了。”   听了这话沈格眉头轻微的皱起,“还有妙儿。”   “没事,她的花用,走我这里就好。”林茹君淡淡的道。上次衣服那事,她也不是...若是没有布票限购,那怕多花些钱她也愿意给几个孩子都备上一身,那至于为了身衣服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妙儿也是我侄女。家里的钱你管着,不用分成这样。”夫妻那有这样分的,何况他疼他们的孩子,但是不代表他就不疼妙儿,那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何况还有老林....   沈格不想吵架,深呼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几个孩子接回来了以后,我想着爸妈那里每月还是按时寄钱回去。你看寄多少...”   突然沈格楞住了,看向林茹君,急急问道:“你刚才说一直都是每个月寄十块钱,那票寄了多少?”定下每月十块,那是因为最初他们刚结婚,沈格不过是个小班长,津贴有限,但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一路到团长,后来转业到如今副局。工资和津贴和当初比,翻了几翻。   大儿子这些年一直跟着老人,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但是........   这么多年,竟反过来让老人一直贴补。   林茹君也楞住了,反应过来,喃喃道:“五斤粮票,有时候添些糖票,布票,工业票过去。”她虽然不喜欢那个从小离了身边的大儿子,但是知道那孩子活下来了,她也是松了口气的,更加不至于眼皮子浅到故意去克扣应该给老人和孩子的孝敬和供养。   只是后来各种变故,身边有多了妙儿要操心,还有几个孩子,一直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不上心罢了,林茹君心里闷闷疼疼的。   一抬头再看满脸涨红的沈格,林茹君突的冷笑一声,也懒的解释什么,也没有解释的必要,这事是她有责任,但是......   “这事是我的疏忽。但是你就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么多年了,但凡你多上点心,这事你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   沈格一下子如同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把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对,他也有错,但是但是之所以这么放心,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相信她。但是也许他也做错了,不管如何,这个家不能什么事都丢给另一半。   ......   房间门里,林妙儿停住了笔,没忍住焦躁的咬着笔杆。突然被人轻拍了下头,“别咬,认真写作业。”   林妙儿抬头坐在她边上的人,低声道:“念徽哥,姑姑和姑父又吵架了。”   “没事,大人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我们只用做好自己的事情。”   “嗯,念徽哥,以后我们永远都不吵架。好不好?”   “嗯,不吵。”   ........   而另外一边,青山大队。   沈家院子。   沈默领着刚改了名的张萱草回来,沈婵和小沈安就忙跑了过来。只见一向总爱把自己藏在不起眼地方,低着头看似胆小的沈婵,故意把跟在沈默边上的人撞开,拽着自家阿哥的衣袖,低声悄悄的道:“阿哥,阿哥,今天阿奶,还有阿爷好不对劲。回来后我们喊他们,他们就只应了声就急匆匆进屋去了。   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看到他们手里拿着一份信。”   小沈安很是跳脚,明明是他先发现的。   这会儿也急急挣表现,“嗯嗯,我最先发现的,阿奶先回来,然后拿着一份信,又急匆匆的跑出去,后来他们就一起回来了。   看上去脸色臭臭的。阿哥,谁惹阿奶阿爷不开心了?我去放屁臭死他们。”张牙舞爪的道 。   沈默伸出一只手指头抵着小家伙蹭过来的额头,把人推开,有些嫌弃,一看又是跟沈小锋学的。   “暂时不用。至于什么事情,阿爷阿奶没说,就代表暂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也就体贴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不?”   证明不是什么大事,沈婵放心的点点头,但是还是紧紧的跟在阿哥身边,不愿意让被撞到一旁的张萱草过来。   “知道,知道,阿哥我最体贴。”小沈安用力的点点头,傻乎乎的保证着。   沈默拍皮球一样的拍拍他的小脑袋,带着三条小尾巴去厨房里忙活了。   而那边,急匆匆进屋的沈阿爷和沈阿奶颤着手,悬着一颗心打开信封,就怕看到什么噩耗,毕竟转眼,沈大哥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虽然当初因着那些事情,两兄弟闹掰了,后来连书信往来都断了。到底是亲兄弟,知道对方过的好也不说什么,但是对方若是病了,没了,心里那有不惦记的。   “呼—”沈阿爷一目十行,囫囵着把信快速看了遍,刚松了口气,又被信里的内容气的提起气。   当下就骂起来:“当初那些话说的可果决了,还什么,当断不断,以后裹黏在一起才是麻烦。屁—,不讲良心,不讲责任,还显得他英雄气概,我看是就是个大狗熊。   现在他孙女有事,要用人了,知道写信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他脸皮到是厚实了,不要脸,丢人。”   沈阿奶接过信,这会儿也看完了,脸色也跟着一沉。   按道理她一个弟妹是不好说大伯哥闲话的。但是谁叫她这大伯哥做的事情,最叫她们这些女人,兢兢业业给人家做媳妇的难受。   何况她和自家大嫂关系一直不错,大材又是他们夫妻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亲儿子没在身边,这孩子就跟亲生的一样,有事没事没少往这边跑,什么都要看顾着。   这么好的孩子,当初大伯哥说不要就不要。   还什么资质普通,天资愚钝。孩子不养一天,就嫌弃上了。那怕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瞧着大材都成家当爹了,转眼下面芽儿都要嫁人了。   但是心里那道坎却是一直过不去的。   要不然也不会时常看着小锋那憨孩子叹气。   更不要说,大嫂子那些年幸辛苦苦在家给人家伺候,送走了爹妈,还把孩子养的好好的,转眼就被人嫌弃,一笔钱就清断所有。   做女人做妻子被嫌弃,已经够戳人心了,连带着自己生的儿子也被嫌弃,那个当娘的受的了这个。   为了这,当初大嫂子可是差点就拿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   现在送这信回来,这不是拿刀戳大材和大嫂子的心嘛。   沈阿奶盯着人道:“老头子,我可告诉你,这事不成。你可不能多嘴,既然说好断亲不来往了,万没有现在要用人了,打发封信就要我们还有大材照顾他那什么宝贝孙女。   那边生的孩子是宝,我们这乡下孩子就是地里谁都可以踩的草了嘛。我呸。”   “我疯了多什么嘴,谁更亲我心里有数,就知道欺负我们家大材这老实孩子。哼,我这就写信回去骂死他,别大白天的做大梦,不要脸。”   沈阿爷转头又提醒自家老婆子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可千万别露了话让大材知道了。这次,默娃那也不说。他们两伯侄关系好着呢,免得糟心。”这话还带出点酸来。   沈阿奶横了眼人,“我又不傻。还有这些天你看着点,就怕那边直接把信寄到大材那边。”   “嗯,没事,我这几天多盯着往我们这边送信的小许。”   “成,就这么办。”说完,忙又道:“啊呀,都这会儿了,走走走,我们家孩子肚子都要饿坏了。”   出来一瞧,饭菜都已经上桌了。   外面掏蝉蜕的沈姝也回来了,自从知道蝉蜕能换钱之后,身负巨债的沈姝便对此爆发了巨大的热情。每天晚饭前,晚饭后都要出去看看。   沈默会吃爱吃,但是说道做,手艺真的很寻常。比起沈阿奶阿奶差远了,平常在家多是打下手的。   这会儿就这么几个普通的菜,沈阿爷沈阿奶睁着眼睛瞎夸,好似沈默和几个孩子收拾收拾就能去国营饭店当大师傅了。   沈默也跟着乐呵,至于大伯家那些糟心事,既然阿爷阿奶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先让阿爷阿奶处理着。   吃完晚饭,沈阿爷沈阿奶拿出早准备好棉巾,还有身乡下自家织的土布做的衣服,递给萱草,正式欢迎她入住沈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又过了几日,一直放了缕神识盯着张家的沈默,见人终于动了。寻了个借口,糊弄了老蛇头和坐在药柜边认真背医方的张萱草,就闪身出门了。   同时,帝都西郊,陆军大院一处小二楼。   一个头发半花白的老头,气的把手里的信甩在桌子上。这么多年不来往,自家这个兄弟一点没变,还是这个狗德行,骂起人来嘴毒的狠,知道人那里疼专挑那里逮着骂。   “爸,没事吧,喝口茶,消气。”边上站着个一身笔挺军装,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眉头轻皱,忙递了杯茶水过去。   “既然叔这么反对,要不就算了吧。我有几个战友转业后回了地方上,小妍也可以安排到他们那里。”   何必再去麻烦人家,当年那些事情,他作为小辈,又涉及到已经去世的母亲,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懵懵懂懂长到少年,才知道自家爸在老家早年就成过家,自己上面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那怕他爸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他们,他妈走的时候虽有愧,但也不觉的后悔,但是现在想想这关系还是微微觉的牙疼。   “小兔崽子,你看你那鬼模样,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嘛。”爆脾气的老头看着自家这个儿子那龇牙咧嘴的模样,那不知道他想什么。   “你懂个屁,要不是为了你,为了自家孙女,你闺女,老子一把年纪了用的着这样嘛。你战友可靠,可靠的过自家血缘亲人,可靠的过老子从小混着长大的地界乡亲。   而且托给外人不用还人情的嘛,与其那样这人情还不如给自家人,往后这人情走着走着就越发亲了。”一来真的放不下自家那养的过于娇气和天真的傻孙女,二来他年纪越发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人一老了,就没了年轻时候的果决和狠劲,越发念旧了。   只盼着等他们这些上面做错事的长辈没了,下面的小辈能亲近一二。当初做的决定和选择,说的话,他到现在都不曾后悔。   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选择了什么,就必然需要相应的舍去一些其他的。   不过也不妨碍他做一些其他的安排。   “爸,人家也不乐意,算了吧。”男人道,他爸想法他大概猜到些,但是现在那边拒绝的信都发了过来了。   他其实不想过多的去打扰。   “哼哼,他们不乐意怕什么,血缘关系在那里摆着,我们一样好好把妍儿送过去。他们一个个都是厚道,心里有把尺子的人。妍儿过去了,若是有缘最好,若是不行,即便真不愿意搭理,更不会为难,更讲公平。妍儿在那里呆段日子才安全。何况你老子在那里也有几分香火情。”老头哼哼的想道,这就是周老儿常念叨的,“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第41章   开始入秋的天气, 即便是午时,天上太阳晃晃的照着,但似如同将入了冬的生物, 为了积蓄尽可能多的力量吝啬释放能量, 丝丝缕缕淡橘色, 被抽去大半热气的光斑静默的落在深绿泛黄的树叶,草地上。   一道山风卷来,裹挟着的凉气扑腾在人身上,张三栋冷不丁的打了个阿欠, 揉揉鼻子, 骂骂咧咧的裹紧身上的单衣, 如果不是实在不好耽搁了, 他实在不想出门, 而且一想到这到县城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他就觉的委屈。   沈家也是的,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小气又记仇,不就是把二哥一家分出去了嘛, 知道可怜草儿那丫头, 把人收徒弟, 却不知道巴结巴结他,眼看着他可就要进城当工人了。   大队长家那自行车明明没人用,却说什么不愿意借给他,害的他这么冷的天还要走路。   真是的,到时候他也自己买一辆。   想到这里,张三栋又摸摸衣兜里的厚厚一小叠钱,这可是整整四百五十块呢。   为了以防万一, 除了上面发给草丫头的奖金,还有大嫂改嫁的钱,他又磨了自家老头半天,家里这才又给添了几十块。   有了这些钱,这次的事情十有**准能成。   往后他就可以像城里那些人一样,不用下地,每天穿着白衬衣,回力鞋在厂里晃悠上下班了。这样一想,张三栋整个人越发激动起来,难得脚上步伐也跟着快了几分。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个人。   沈默如今的修行虽然连筑基门槛都没摸到,真正的修行者都还谈不上,但是想要悄无声息跟踪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晃悠着跟了一路,看着人的手一直捏着衣兜里的钱。没寻到机会下手的沈默也不急,反正出门的时候他顺手把最近做的存货都带上了。   正好这一趟也不用跑空,等拿到钱,随便往陈铁那里走一趟。   一路上两人就这样静悄悄的一前一后在山间走着,眼见到了县城沈默终于松一口气,实在是前面这人,走的慢就不说了,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歇一歇。   等的心急的还大有人在,县城外圈一处大柳树下,或坐或蹲着几个人,正眯着眼睛探头朝远处看。   “胖哥,来了,来了。就是张三栋那怂货。”六担远远看到人,就兴奋的喊了起来。   正在赶蚊子的王大胖被他这突然一乍呼,吓了一大跳,气的啪啪啪几巴掌就拍在这蠢货头上,直打的人呲牙咧嘴苦脸抱着头东躲西闪,却不敢叫出声。   “小声点!你怕人听不清楚我们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的。蠢货!要是坏了老子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气喘吁吁打了几下,王大胖消了气,这才挠了挠脸上又红又痒的肿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都冷了,咋还这么多蚊子,这会儿功夫硬是吸了他不少血。   不过想想听到的那些消息,还有看着越来越近,脸上荡漾着春光的张三栋,也不枉他在这里蹲了大白天了。   小眼一眯,招手叫上几个兄弟,脸上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假装不经意的迎了上去。   “咦,这不是三栋嘛,好久没见你进城了。走,相逢就是缘,和兄弟们一起聚聚去。”说着,几个人把人一围,王大胖更是胳膊一搭在人肩上就要卡着人走。   张三栋见到几个熟人,脸色一虚,忙急道:“哎呀,胖哥。我这今天有事,有点事,等会儿,等晚点我去找你,胖哥,到时候那钱我一起还您。”   张三栋是个偷奸耍滑的,经常借着身体不舒服的接口,不下地就算了,时常还偷溜到城里来耍。那游手好闲的,一来二去可不就被同样喜欢四处溜达的王大胖这些人盯上了。   后来带着人进地下盘口耍了几次,眼见着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大的不敢弄,给人套了十来块的债背着,利滚利的时不时催人一下,这样一来他们也好歹有点收入。   这里说的地下盘口,其实不过就是个隐蔽聚众赌博的地儿。   看中的待宰的羊羔,王大胖那里会放着,只笑眯眯的道:“什么事晚点办不成。最近你胖哥手气正好,连着几天都赢,其他兄弟们都等着跟我下注,喊住你是把你当朋友,几把的事情又不耽误多少时间,到时候说不定轻轻松松把欠我的那点子钱还了,也许还能赚点。”   “对,就是。胖哥最近手气老好了。这些天跟着胖哥,我们都赚了这个数呢。”说完手指对着张三栋比了个数。   即便衣兜里揣着四百多的张三栋一下子也心动了,毕竟这钱买了工作之后只怕剩不下多少,何况他还欠着胖哥十来块,如果...   他不仅不用还钱,手里还能留上些......   “走不走,可别耽误我们财运,胖哥喊你是瞧得起你,不去,哼,以后别跟着我混了,小心点。”其中个壮实的,举着拳头,竖眉毛瞪眼睛地威吓道。   唬的张三栋缩了缩脖子。   边上又有人出来劝道:“哎呀,都是自家兄弟,可别闹腾伤了和气。铁头也不急了,俗话说的好,财神送财不忙接着,小心以后人老人家可不光顾了。   咦,三栋,我看你这也是额头也是蹭亮蹭亮的,有财运,有财运呢,要不,我们一起玩几把,你再走。让兄弟们都沾沾你的光。”   “是呀,是呀。三栋。”   咋一下被这么多人恭维的张三栋,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他也觉的自己最近真的交了好运,这会儿去玩两把也不是不行,说不定......   这么想着右手动了动,有点痒。   “成,那就玩两把,我这次是真又事,到时候在和兄弟们说。”话语间不由透出几分志得意满来。   其他人眉眼对视哄笑起来,几人勾肩搭背,避开大道,专挑着巷道走。   他们身后的沈默身影一闪,挑挑眉,继续跟了上去。直到进了一处偏僻街角,外面敞口处坐着个端着菜盆择菜的大妈,抬头见是熟人,还互相点了下头。   一进拐角,紧闭的门打开,这是一间打通宽敞的平房,里面摆着五六张木桌,每桌周围都围着不少人,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压制的怒吼以及骰子相撞的声音。   沈默好奇的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走到张三栋身边,眨眼被手绢包裹着的一叠钱就到手,走出赌场有些距离了,隐身符退去功效,现出身形的沈默摸出刚到手的东西,将裹钱的手绢一扔,这才点了点里面的钱。   不错,四百五十块,比原想着的还多些。张老太他们这才可是下了血本了,正好能补偿补偿他徒弟这些年在他们家吃的那些苦头。   徒弟还是太年轻了,心急着只想着和张家切断关系,觉的费些钱也没什么,这可是大错就错,即便是满心追求大道的修士都深深的明白“法财侣地”。   “财”可是超过“侣”排在第二,正所谓“无财不养道”,没有钱怎么买名贵的药材,怎么请的到丹药大师给炼丹;没有钱怎么买法阵符篆器具,怎么平安度过一个个险之有险的秘境;没有钱怎么可以凭空借阅各种典籍道法,沉淀道心感悟大道.....   难道全凭运道和天命,那些话本里写的秘境送宝,地摊捡宝,摔下个危地,不仅大难不死还能白捡宝的,通通都是穷修士写来骗人的。   修真界里熬到大佬级别的手下没有雄厚财力支撑,就连时人认为最穷的剑宗门,人家可都是一整个门派兼修采矿寻脉术,寻矿采矿挖矿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作为当初整个修真界出了名的富不知道多少代的沈默,最知道钱的重要和好处了。   第一次做人师傅,怎么都不能让自家徒弟吃这么大的亏呢。   至于什么养育之恩,张老太这些人养都没养那来的恩,一个身份在他这里可做不了数。要说有恩那也是徒弟的生母。   看,他们家孩子多懂事,也给当妈的寻了个好姻缘。   哼着小曲的沈默,还特地先绕到了警局,都是熟面孔了,别人这一打招呼,听到动静的郑黎励就跑了出来,热情的就要逮着人一起回家吃饭。   就像当初那话一样,郑家是真用心把沈家当自家亲戚在走,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往沈家这边送一份,甚至比自家亲戚还要亲热。   “行了,还有事呢,这不是有个大礼,顺路过来送你,要不要?”沈默笑着问人道。   郑黎励眼睛一亮,沈默年纪虽然比他小,但是搁他心里那可是老神秘老神秘,真正的民间高手。   “要要要。”这会儿忙点头道。   沈默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家伙,心里不爽,没好气的道:“低头,过来。”白长个大高个了,傻点什么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又被嫌弃的郑黎励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很快随着沈默的话,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警局的速度不慢,沈默走的时候,人手都集结好了。看来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沈默不在停留,去了陈铁那一趟把这个月的药丸和药贴给他,便往队里赶。   这会儿没有张三栋,沈默即便不用灵力身法,速度也非常人所及,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回了队里。   又在卫生所里看了三两个病人,外面大东就探头兴奋的喊人了。   “默哥,默哥。吃暖锅饭了。”嗓门很大,这些天他忙着和爹妈收拾新家,好些天没去阿婆家和默哥一起吃饭说话了。   “默哥——”没等到人应,他又拖着嗓子长长的喊。   沈默无奈,只能道:“听到了,马上就好。” 第42章   前两天被自家男人一拳捶在胸口, 夜里疼的她反复冒汗,后来缓了大半不那么疼了,但是却总闷咳不断。   实在难受张婶子下了工, 特地绕道来了卫生所一趟,还别说这卫生所里多了个小姑娘就是好, 不然她身上这伤在那, 什么情况,默娃问, 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大清楚。   张婶子在内间把衣服穿好, 就羡慕的看着头发枯黄, 但穿着身新衣收拾的整洁的小姑娘一边嘴嘟嘟啷啷念着什么,一边用笔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真好, 张家这小草儿,哦, 如今改了名了, 叫什么萱草。   虽然都是草, 但是到底不一样了。   以后有默娃带着,学到真本事,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若是她家娃也有这么一天, 她就什么都不愁了。可惜, 家那两孩子,柳师傅和默娃一个没瞧上。   不过也没事,正所谓这条道走不通,还有别的路。她家姑娘和儿子现在读书就读的不错,上次一个考班上第一,一个第五。   想到这里张婶子眉眼都带上了笑,有了这两懂事的孩子, 生活苦里也添了份甜。   ...   沈默听完萱草记录的伤情,又听了她的猜想,点点头,示意张婶子坐,给人把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才下了方子给人抓了药。   “胸部挫伤,虽然没有骨折,但是婶子这几天干活注意点,尽量避免使大力,干些轻省的活,免得加重伤情。”沈默叮嘱道。   张婶子脸红了下,随后又无所谓的道:“没事,我身体打小就好着呢,就是咳的憋闷,吃两幅药好了就成。”至于默娃说的其他,下地干活那能不使劲的,她可是要那十个公分的。   沈默看她不将医嘱放心上的样子,严肃的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不是还念着两个孩子嘛。这些药熬来喝,另外些蒸了用毛巾裹着热敷。   这伤若是再伤上加伤,是真会要你的命的。”   张婶子楞了下,看着默娃即便板着脸,但掩不住的嫩生生模样,噗呲笑了,眼泪都跟着要出来了,忙掩饰着的点头,嬉笑着哄人似的道:“知道了,知道了。注意着呢。”   等到拿了药出来,就见大东站在外面玩着袖子乖乖等着。他虽然催的急,但是看到默哥在做正事,就不会再闹。   “啊哟,大东,搬新家了,恭喜恭喜了。”都是好孩子呢。   大东咧开嘴笑着,又用力点头大声应道,然后合着两手摇呀摇,“嗯。恭喜恭喜!”终于分家搬家,不用和阿奶他们住在一起了,他真的好开心。   虽然他傻了点,笨了些,可是他也很乖,很听话的。   但是阿奶总是动不动就骂他,戳他的头,有时候还拿竹条子抽他,他又不能还手。这样就算了,最可恶的是她还骂娘,还想打妹妹们。   太坏了!   张婶子看着傻的可爱的大东,难得心神放松,没忍住促狭的逗人道:“这是来请你家默哥吃暖锅饭呢,婶子也在呢,可要请我吃上碗。”   大东一张脸顿时变成了张苦瓜脸,头都不敢抬了,两只手自己都要搅成团了,他们家刚搬了新家,从奶那边分到的粮食袋子好像只有几个,少了。他有看到阿娘偷偷叹气,可愁人了。   一时好纠结的大东,人微微冒头,小眼神瞧过去。他不想请人吃一碗。但是要是说了,张婶子会不会哭。   张婶子再忍不住,被他这鬼祟又抠门的模样逗笑了,赏了他个栗子,道:“婶子逗你的,看你愁的。   哈哈哈,要我说我们大东那里傻,聪明着呢。知道顾家,比不少人强多了。”说道这里惆怅的叹了口气。   片刻又笑道:“你奶那人才是真傻,丢了西瓜捡了颗芝麻,以后有的她受呢。”   张婶子家就住的离张家老院边上,两家算的上是近邻,又是同姓,但是寻常张婶子和张家却不来往的,和张老太更是算的上仇人。   说来也是张老太这人缺德,当年张婶子新媳妇嫁过来,也不知道那里碍着张老太的眼了,闲着没事就带着一张嘴过来,怂恿自家那糊涂婆婆没少收拾她这个新媳妇。后来演变的原来感情不错的丈夫也时常朝她举拳头,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足够让她放在心上一直记着。   能扛事有本事的赶走,好吃懒做的留在身边。   至于那什么当工人的,家里那些人在意,上赶着巴结,她却一点也不过眼,不是她不羡慕当工人,不过就张家老三那样,即便进了工厂,也是三天打鱼两天上网的,说不定那天工作就自己作丢了。   她只消冷眼看着,这些人是怎么自食恶果的。   这么想着,心情更好了,拧着药包哼着歌慢慢走远了。   ......   “师傅,张婶子身上除了胸口处有新伤,其他地方还有不少旧伤。”等人走了,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张宣草才开口。   沈默抿抿唇,点头表示知道了。   乡下地方,男人打媳妇常见,但是大多数都知道收着手,而且干惯地里活的女人也不是没力气的。有时候真打起来,有些男的反过来被自家媳妇压着打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像张婶子家李老大这样,膀大腰圆,一身力气,一点不心疼自己媳妇,三天两头就动手的,却是少数。   这事以往他大伯不是没寻人谈过劝过,但是效果可想而知。   “走吧,先去大姑家吃暖锅饭。”至于这事,晚些再看看。   他也有些头疼,到不是什么别人家的事,不好插手。反正他只来都是有些胡闹的,只要看不过眼,出手又怎么了。   现在烦人的是,得有合适的法子。   ......   大东的新家,原是队里一位孤寡老人的院子,人走了后就被收归队里了。屋子长时间无人住,一段时间就荒废的厉害。   而且又偏,位于村子的西面。在往里走些就是牛棚,不仅还有猪圈,还有坏分子。所以这处一直无人问津。   但是沈大姑却觉的这里好,人少清净,最重要的是离张家老院足够远,而且这块地院子划的足够大。   平常早晚自家娘过来煮猪食,她也能帮把手。   家里的女主人觉的好,其他人也就觉的好。请了些人帮着,几天总算把房子收拾出个能住的样子,至于其他只能慢慢一点点来。   沈默他们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香辣味飘出。姑父正坐在院角削制竹子,一见他们回来就高兴的要招呼他们进屋坐。   “姑父,自家人,不用招呼,你坐你的。”   沈默说完,老蛇头也跟着点点头,挥挥手让他继续忙活自己的,然后自己进屋去了。张三栋也不在说什么,坐下一手握着柴刀,一手点着粗竹筒子,贴着竹子往下一划拉,翠绿的竹枝轻松被拉了下来,然后在再刮几下,刀放在竹头,手掌一个用力,几下,只听哗啦哗啦,眨眼,竹筒被破开成了一根根竹条。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论看多少遍,沈默都觉的有种意外的美在里面。   几个小的可顾不上什么美不美,抬头喊了声阿哥后,就一哄而上,将地上掉落带着竹叶的枝桠抢在手,当下就在院子里嘿嘿哈哈的打斗起来。   一向不爱和他们打闹的沈婵眼珠子一转,也抢了一把叶子最多的,就朝着一旁的萱草而去。   嘴里还甜甜的道:“草儿姐,我们一起玩。”如果她没有故意一个劲的用竹叶子上的泥点子去蹭人家衣服,那么这话或许还有一点可信度。   张萱草一躲,避开了沈婵的攻势,不大高兴的理了理自己的新衣服,道:“叫萱草姐。”   “草儿姐,草儿姐。”就不,沈婵故意的道。   一旁坐在边上努力学习最基本的编筐手艺的沈姝,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默也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看来大姑他们分家,阿爷阿奶心里高兴着呢。这是狠狠放足了香料辣椒,下了十分的功夫,要好好烧制一锅足味的干锅烧鹅。   鹅肉肉质比较硬,做不好显得肉柴难啃,但是沈阿爷阿奶做鹅有自己的秘法,做出来的干锅烧鹅,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劲道又不失麻辣鲜香。   这么一想嘴都饿了。   当下摇摇头便往屋里去,先吃上几块肉,解解馋去。   有时候太受小孩子喜欢也是苦恼呢。   至于几个小丫头的事,她们自己解决,他可不会自讨苦吃。   ......   沈格一下了火车,没有在县城停留,至于大哥和小妹那里,这次他请了七天的假期,后面有的是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老家里的爹妈还有几个孩子。   一路山间,呼吸间都是带着清冽的草香的空气,地上草叶划过裤脚,草丛里看不见的虫子们叫唤着。   一切熟悉的叫人怀恋,从小他就是在这样的山间奔跑着长大。   沈格到的时候,青山大队正是最忙的时候,所有人都下地了。   转眼过去,地里黄豆,玉米,土豆红薯都要收了。沈默负责的是一片土豆地,锄头一上一下,一个巧劲,便将一大串土豆毛发无伤的撬了出来,他抓起抖了抖土,就丢在一旁,然后继续往前。   沈姝沈婵提着个大竹筐跟在后面慢慢的移动,不断将土豆捡起放到筐里,边上的小沈安也没有歇着,小脑袋一直不断的低着,在地里寻扒着,以防露掉任意一个小土豆。   这不,他刚从一处泥巴里捡起个鸽子蛋大小的土豆,站直小身板,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子,这才抹了抹上面的泥土,放到筐里。   捡完这么一片地,他们每个人能分到两个公分,记在阿哥的名下。虽然累,但是沈安,包括沈婵沈姝这会儿眼里心里都是土豆。   以至于看到沈格的时候也觉的他的头圆圆,像一颗大土豆。楞了下,才反应过来真的是爸爸来了,但也只是很累唧唧的喊了声,然后低头继续捡土豆大业。   到是沈默放下锄头,走了过来 ,声音平淡问:“来了,干活?”   反到是沈格有些恍惚,听了这话点点头,等被儿子领着取了把锄头握在手里,干起活来了才松了口气。   没有想象中相见孩子们委屈大哭,也没有再相见时的激动,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这么想着一锄头下去,上来的土豆死死的扎在锄头上,沈格楞了下抖了抖锄头,哐当一下,一个土豆成了两半落在地里。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相对视,沈格就从小儿子眼里看到赤1裸1裸的嫌弃,一双大眼睛灵动的会说话,仿佛在说:“你怎么这样呀。”   一双小短手心疼的将两半土豆捡到另一边,沈格抿抿嘴,低下头更认真更努力的挥锄头。 第43章   一大清早, 天色还带着黎明破晓前的暗沉,刚入定出来的沈默屋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沈默声音刚落下, 门便被推开,小沈安探进头来, 一张清秀的小脸蛋全是讨好的笑。“阿哥,你醒了?”   “嗯,走吧。”知道小家伙心急的沈默点点头。   “嗷嗷嗷,好的, 我去叫阿姐她们。”小孩子高兴的原地蹦跶几下,说完,一阵小龙卷风一样匆匆往外旋走。   而沈默才出来, 就见外面几个孩子都起了。院子里沈姝抬着头看向远方,面上波澜不惊, 眼神却不往沈默这儿看一眼,心里明明在意, 总是这么个别扭性子。   至于沈婵到是对着迎着走出来的阿哥甜甜一笑,手紧紧的拽着边上的沈姝,两姐妹虽是双胞胎,又打小依偎着长大, 但性格不同, 喜好更是截然不同。   来了这儿一段时间后,两人不在像以往那样去那都形影不离,学会了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是那种植根在骨血里的依赖,情感却是不会变的。可能沈婵这个小丫头都不知道,每逢遇到紧张或者害怕,她总会下意识的寻找沈姝的庇护和支持。   沈默视线转向另外一边的自家徒弟, 有些意外,问道:“你也要一起吗?”   “嗯,我帮师傅拧桶。”张萱草抿嘴笑道。深潭里白鳞鱼她抓不到,但是其他一些笨且繁琐的活,她还是可以的。   自打沈默把从张三栋那里取的钱给了自家徒弟压枕头后,这下自家徒弟对着他这个师傅越发崇拜且殷勤。   许多事情,沈默不过才提一嘴,她就早早准备起来。   如今平常那些炮制药材,切片磨药繁琐细致的活,也被这孩子接手了过去。沈默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对此很是欣慰,难免再次深恨自己往昔怎么就没早早收个徒弟,享上当师傅福分。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每个徒弟都能跟自家现在这徒弟一样听话能干。   同时又不免替自己徒弟可惜,如今落魄转世的他,早没了当初的腰缠万贯,连给徒弟个见面礼,用的玉料还是自己徒弟坑了个犯罪分子得的战利品。   想到这些,沈默还没来的急叹口长气。   那边沈婵和小沈安就急急道:“我来,我来,我帮阿哥拧桶。”说完,两人又互相瞪视一眼,然后都争抢着去拧萱草手里那空桶。   张萱草见他们两人来抢,也不和他们争,从善如流的把桶让了出来。   沈婵见她如此,这才恍然清醒,瞪了人一眼,也不在争抢,最后夺得空桶的小沈安,欢呼一声,傻乎乎的提起小空桶,高兴的在前面开路。   几个孩子里面,唯有这个最傻。   崎岖的山路并不好走,除了累外,时不时需要小心小道上蔓延出来的荆棘条和矮株,几个小的却带着几分亢奋,走在前面的小沈安,这会儿也忍不住唱起歌来:“我有一顶小草帽,花花小草帽。戴上我的小草帽,晒呀晒不着。嘿咻嘿咻捡稻穗,割呀嘛割青草,然后再跟着阿哥捞上白白鱼....... ”   孩童清脆欢快的歌声在青山间回荡,几缕清风拂过,草木轻轻摇晃,仿佛在为他伴奏。   “阿哥,我唱的好听吗?”小沈安没忍住,转头扬望着自家阿哥。   沈默点点的头,到不是哄孩子,而是这个小家伙除了有副好嗓音,天生在对乐理歌舞方面比常人开了几窍。一首歌,时常歌词和乐谱被他东改西改,唱着却各有各的味道。   得了自家阿哥的称赞,小家伙更得劲了,一路上恨不得把肚子里学过的那些歌全都唱一遍,不仅阿哥阿姐,放眼望去整个大山草木走兽也都是他的听众。   和风轻徐,一路到没有那么累了,直到渐入开阔处,这一丛的植茂长的倒不如外面那么杂乱,山壁上没有其他矮株,唯有漫天铺下来的绿毯,藤蔓中间或点缀着些颤巍巍的紫色野花,   低矮处偶尔凸露出来灰黑夹杂着白的石壁上,有水流打过的痕迹。   果然,在往前走,就能听到了细微的水声。   这下小家伙也不歌唱了,加快了步伐,哒哒哒的往前跑,淙淙的水声越来越近。几人沿着石壁往里走上会儿,果然就看到前面的一汪深潭,且它上方山壁上不断有水滑落而下,形成一个小小瀑布,水花飞溅就落入底下的谭水中,荡起一个个涟漪。   这个潭池不知形成多久,清澈但不见底,破晓的阳光正好从头顶落洒落下来,映在平静的水面,静谧美好。   一时几个小的呆了片刻,直到水面一条细长白鳞鱼飞跃出来,咬住落到水面的紫色小花,眨眼沉入水下没有踪影。   几个小的才回过神来,纷纷期盼的看向自家阿哥。   沈默心酸了一秒,纵然这两天不管是土豆地里,还是玉米林,干起活来他远远把沈格这个当爹的甩在身后。纵然前两天几个小的还一脸嫌弃远道而来的爹,挖个土豆都挖不好。   但是.....   今儿还不是早早把他们最喜爱的阿哥,给拽了起来,就为了这深潭里难得的白鳞鱼,好吃美味。   他们爹没吃过呢。   “嘘—”沈默示意几个小的安静后,拿出特意加长过的抄网,有心要在几个小的面前好好表现下,让他们好生看看他这个阿哥的本事,别让有些人给唬了过去。   因此,沈默不动声色的朝水面弹了粒黄豆大小的灵气,片刻,灵气入水,不断有白鳞鱼的冒出水面。   当下,沈默眼快手急,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就抓了一小空桶的鱼了。   这才睨了几个小的眼,“够了吧。”   “嘻嘻,够了,够了。阿哥你好厉害哇。”小沈安蹲在桶边仰头谄媚的笑道。   复又低头看桶里的鱼,今天是个难得是个晴天,阳光很足,晒在这一条条细长的白鳞鱼上,仿若着鱼也发着光。想到这鱼熬出来那难以言喻的鲜美的鱼汤,喝到肚里特别的暖,就像泡在热水里,格外舒服。   所以,他真的真的特别想让爸爸也尝一尝。   沈姝和沈婵也紧跟着点头。看看鱼又看看阿哥。   回去的路上,加了水和鱼的桶,小沈安小身子被拽的歪歪扭扭,提不动的。最后被沈姝和沈婵接手了。   原本萱草要帮,沈默拦了,人家要为亲爹谋福利,活当然还是自己干呢。   小沈安汗津津的小手伸过来,沈默有些嫌弃想要甩开,但是小家伙抓的很紧。还没等沈默用力,就听小家伙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   “虽然爸爸总是不在家,不爱说话,但是他很好的。”说完,开始辩解道:“他不忙的时候,会带给我们用弹壳粘坦克车,飞机。会陪我们一起去海边赶海捡鱼。”不过他总是很忙,这样时间一年不过两三回。   但是却被小孩子们藏在心里,反复拿出来品尝。   “妈妈,她……,爸爸说她遇到了很多烦心事情,工作又忙。而且我们家里孩子多...很多时候她总是不开心,虽然...但是我好希望她能开心点,除了对着妙儿姐的时候。” 小孩子的话,密集,还毫无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是话里透露出来的是全是身为孩子独特的体贴和特度的包容。   还不等沈默拍拍他,以示安慰。   就听小家伙继续絮絮叨叨:“真的,大哥。”说完难得露出些为难的模样,“他们都有好多事情,特别不容易,所以阿哥,你别讨厌他们。”   他和阿姐她们,怎么说小时候都有爸妈陪在身边,但是大哥,从一出声就被阿爷阿奶他们带回来家,从来没有过爸妈陪伴,也不像他一样有姐姐保护。   这么想着,小人脸上露出些心疼的姨母爱。   沈默嘴角都跟着抽了抽,实在没忍住给了人小脑袋一个超大栗子。   “我不讨厌,没必要。”难道他以为谁都像他们一样是个纯粹的孩子。   吃疼叫了声的小沈安,没有怪自家阿哥,只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阿哥这是恼羞成怒了,他知道的,越是嘴上说着不需要,没必要,越是在意的。   “阿哥,虽然妈妈有时候不好,上次还打了姐姐,吓坏了我……爸爸又总是很忙。他们都有自己看来更重要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好好的。   你知道嘛,爸爸他们出任务总是很危险,随时可能牺牲。就连妈妈却巡演,也会遇到危险。牺牲人就没了,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阿哥,我们很怕他会死掉。”所以就不生他们的气了,好不好。   沈默沉默了几秒,心里酸酸瑟瑟的,只是为了眼前这些小家伙,明明自己就受了不少委屈,心里还总想着体谅别人。   只道:“所以,我也不怪他们。”虽然两个人的原因不一样,但是不妨碍这个时候沈默借此来安孩子的心。   “嗯,阿哥你好好哦。”小家伙两眼放星的看着自家阿哥,抓着人手不断晃起来,整个人又飞扬了起来。   父母两个角色,在孩子心理总有种无法打破的光环。这种血缘冲击着心脏脉搏叫人唤出诸多憧憬欣喜,即便一次次的冷心后,也望着彼此各自安好。   ......   刚回家就连着帮忙干了三天活的沈格,今儿难得多睡了一会儿。起来才发现家里几个孩子都上山去了,不免遗憾又沮丧的叹了口气。   家里爹妈又是一副看他那那都不得劲的样子,自家做的那些事,沈格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洗漱完忙挑水,劈柴,又蹲在厨房里帮着烧火。   “你这次回来怎么打算的?”沈阿爷到底没耐住问人道。其实他心里也纠结着,一边虽然知道的孙子不想走,他也舍不得,但是一边又觉的,孩子们跟着亲爹他们,往后路子更广些。   这几天可愁死他们两老了。 第44章   “我打算几个孩子都接回去。”沈格往灶膛里添了根木柴, 低着头语气低沉道:“就是这样一来,爹你和娘这边......”一下几个孩子都走了, 家里冷清下来, 就怕老人难受。   “我们还用的着你们操心,只要你们把日子过好,我和你娘就什么都不愁了。”沈阿爷当然舍不得孙子, 只是嘴上总是要逞强。   刚说完, 人就不由有些后悔了。万一孙子到了南边,生活不习惯,吃不好穿不好怎么办;而且老三媳妇若是还是那钻了牛角尖的性子, 到时候给他孙子委屈怎么办.......   这么一想,沈阿爷心更加不安了, 一时也眉头紧凑,愁的。   沈阿奶嫌弃的看了眼自家老头子,孙子跟着他有出息的老子是好, 但是有时候不能只盯着那好的一面看。   要不然怎么会有:宁跟讨饭娘,不跟做官爹。   当然, 他们家这老三和老三媳妇在外看着一派有学有才, 事业前程不错。但是实际上,一涉及到家事,就是两个糊涂蛋。   与那“讨饭娘”和“做官爹”相比,都还不如。   一个娘家突发变故,骤然亲戚离世, 伴随而来的落差之大下,再加上外界流言蜚语,很多时候看待事情多了急躁和戾气,失了清明。作到现在, 亲生的孩子一个个看做讨债鬼,全从身边推开。   至于另外个,即便是亲儿子,沈阿奶也是嫌弃的。   自己媳妇,枕边人,什么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一味的退让和纵容。好了到现在,问题矛盾越积越多,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能把控,处理好一切。   还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了,凡是他能拿出战场上三分果断出来,他们这个小家那里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   一看这次只有老三一个人回来,沈阿奶心底就清楚,不说孩子们了,就老三这两夫妻之间都还有的磨。   更加觉的自家孙子说的有道理。   “我和你爹是不用你担心。但是,你想接几个孩子回去,也不是你说怎么就怎么。也得问问孩子么们,如果他们同意跟你回去,我和你爹为你们高兴。若是几个孩子不愿意,你也不能仗着当爹的就硬来。”沈阿奶说道。   “娘—”沈格抬头,他知道之前一些做法不欠妥当,但是他也有他的考量,若是孩子一时...他们还小,若一直任由他们就这么呆在老家,也不是他说老家不好,但是相对而言,南省那边设的厂,办事处也多,需要的人也多。   现如今外面到处都乱着,县城就是省里高中都纷纷停办。但是我那边上班的地方,离军区部队不远,部队里到底受的风波较小,高中照常开课。我们转业的到南省的,上面多照顾,孩子可以到那边去借读。   默娃这孩子从小就和常人不同,今年不过十三岁,过去的了正好可以入读。不过是单见了两面的王小旗,张小果他们归队后,话里话外都透着劝他的味。   这样的天资,还是自己亏欠良多的儿子,沈格不想让他埋没在老家这地里。   “他们还小,很多想法不一定成熟,我们当大人的...”   沈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阿奶气着打断了。“呸—,你是大人你想法就成熟了,就考虑周全了。   若是真这样,怎么会孩子说赶就赶,说接就接。若是年龄小就一定不成熟,当年你死倔着要去当兵,那我和你爹是不是应该打断你的腿,压着你去考学,而不是同意你去当大头兵。   怎么现在大了能了,风头都耍到爹娘孩子的头上来了。”   “就是。”沈阿爷也忙着帮腔,自家老婆子总算说出了他的心声,可不就是这样嘛。   这话说的,给沈格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威风耍在他娘头上。她娘别看着平常笑眯眯的,但是一板起脸来,他们家几兄妹没有那个不怵她的。   当下忙道:“娘—,我那敢。我也是为孩子们想,你们不是也常说,默娃这孩子不一般嘛,可惜他不能像大哥小妹他们一样考大学。   虽然现在外面情况这样,但是国家发展总是离不开人才的,现今情况也只是暂时的。部队上高中照常授着课。我工作的地方离部队不远,上面照顾,孩子可以过去借读。一旦政策变化,到时候孩子总不会被耽误久了。”念徽那孩子如今就在那边读高中,到时候两兄弟正好可以一起上下学。   “也是呀。”沈阿爷这么一想,的确是这个理,惆怅的一叹。   沈阿奶不是不动心,但是国家这政策还不知道什么变,何况她对自家默娃有十足的信心,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们默娃想,都耽误不了。   现在可不就是这样,即便高中停课,他们默娃虽然只能回队上,但是却有一身好医术打底。即便往后日子也差不到那里去。   这样的话,其他的,还是先紧着孩子欢喜为重。   想到这些日子来,默娃那孩子明里暗里的朝他们两老敲边鼓,沈阿奶还是不改主意,看着自家倒戈的老头子,骂了声:“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不管悲愤委屈的沈阿爷,转头对着自家儿子道:“甭管你说出花来,我还是那话,让孩子们自己选。想想你们从小我和你爹是怎么待你们的。而且反正默娃这孩子,往后无论如何都差不了。”她对自家孙子就是有这个信心。   “嗯,我听你娘的。”沈阿爷说完,低着头,避开自家老三那你怎么这么容易变节的眼神。   他才不是墙头草,他只是谁有理就听谁的。   而且,沈阿爷瞥了眼儿子,嘟嘟啷啷道:“而且只是说让孩子们自己选,又不是不让他们和你走。   你有理你好好和孩子们说,劝他们和你走那才是你的本事。在这里论什么论,还是说你也知道你多不讨喜...”   “就是这个理。”沈阿奶也道。   这下沈格还能说什么,摸了把脸点头道:“成。”   其实若是孩子们真不愿意,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压着孩子们跟他走,他还做不出来。   只是来的时候,竟没想过还会有另一个结果,虽然嘴上说着成,但是沈格这一刻生了担心。   ......   “阿奶,阿奶,我们回来了。”   厨房里三个人正沉默的时候,外面便响起小沈安活泼的声音。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小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   偷偷看一眼沈格,见他还在,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不好意思多看,转头别别扭扭的看像自家阿奶阿爷,“阿奶,爷,大哥带着我们捉了好多白鳞鱼,今天可不可以做鱼汤。喝了对身体特别好,养身体。”说完,小眼神没忍住看一眼边上身材高大的人。   紧随其后的是提桶的沈姝沈婵,两人没有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同样恳切的看着自家阿爷阿奶。   沈阿爷沈阿奶那里着得住自家小孙女小孙子们这眼神。   “好好好,阿爷这就给你们做。”沈阿爷说完忙心疼从孙女手里接过这桶,一路拧着回来,可累坏了呢。一看桶里不少鱼,又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要说还是你们阿哥要有本事。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这白鳞鱼是养身体的好东西,但是真能抓住的人没几个,也就你们阿哥,一出手就是七八条。   你们爸,当年跟着人上山去蹲了一天一夜,连根毛都没捞到。赫赫赫...”   “那是,阿哥最厉害。”三个小的听了这话,异口同声,与有荣焉。   而这会儿被他爹嫌弃的沈格却浑然不在意,想到孩子们一大清早上山,就是为了这白鳞鱼。而且看着样子,还是为特意为他寻的。   沈格觉的自己一颗心就像被浸在温泉中,暖暖的,又透着几分酥痒,直挠心底,让人莫名酸涩想哭。   “嗯嗯,处理好,贴着锅边下锅,油煎的两面金黄,然后加水熬煮。这鱼不仅养人,而且一点也不腥,鱼肉甚至带着鲜甜,姜片都不用,只用注意点火,等到汤变的奶白就成了,到时候撒上点小野葱,那滋味。   正好鱼不少,你们几个小的,还要萱草也多喝些。”沈阿爷念叨着。   “爸爸,还要阿爷阿奶,萱草姐多喝些,我们,我们不用。”小沈安小爪子摇的晃出虚影来。沈姝沈婵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我也不用。”慢几步进来的张萱草也抿着嘴笑着跟道。   不过几条沾了零星点地脉灵气,连低阶灵兽也算不上的寻常小鱼,见几个小的这样,沈默颇为了点不忿,酸溜溜的跟着附和。   见几个小的在厨房那殷勤帮忙的模样,一个个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虽然能理解,但是沈默还是嫌弃。就他们这样,只怕还是更愿意跟着沈格回去吧。   这样也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也不能强求。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分分离离,才是常态。   当下干脆眼不见不尽,出了门透气去了。   沈格看着因为他在,变的有些拘谨的几个小的,又看了眼出去了的大儿子,想了想,跟了出来。   沈阿奶看着出去了的两父子,又看眼守在灶台边几个孩子,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孩子,老三和老三媳妇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现在想带走,可怕是没那么容易啦。   外面院里,一大一小站立。   沈格看着眼前翩翩少年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用积石有玉,列松如翠来形容人。见人只凉凉看着远处山脉,一时莫名拘谨起来。   不说少年人通身的气质,不愿搭理人的时候更显出飘远。更何况虽是亲父子,但是没尽过多少父亲责任的沈格,这一刻站在少年身边无疑是拘谨和愧疚的。   这是那怕他面对谁也不曾有过的。   半天才鼓足勇气讷讷开口道:“我这次回来想接你们回去,其实早该来接的了。只是...算了。是我们没做好,我希望你能一起回去,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好的。部队上不管教育......”   “不用,我不需要,我不会走的。”沈默打断人,他喜欢这里,这里有阿爷阿奶,有堂伯,大东,还有连绵的大山。   沈格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想劝,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半天后才收回心神,继续旁敲侧击:“还有沈姝沈婵沈安,他们很喜欢,依赖你。你舍得他们...而且你不走,他们只怕也不愿意离开,一起走吧。”   最后这话带上了几分肯求。   “我不会轻易因为别人改变主意。我喜欢这里。三个小的重要,但是阿奶阿爷,还有其他人对于我来说一样重要。   当初同意两个老人带着我离开的是你们,现在又要我离开两个老人跟着你回去的也是你们。那时候我小就算了,但是现在总先要紧着我的想法来吧。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两个老人什么感受。   从小一点点带大的孙子,骤然离开,他们如何,你也无所谓嘛。”沈默道。   老人有时候就像房子,家里没了人,总是会破败的很快。沈默只想要修自己道的同时,尽可能多陪陪两个老人。   沈格一下子脸哗的白了。   沈默没在意,他的话是重了些,其实老人从来不在意几个孩子能不能承欢膝下。虽然偶尔数落着他,不会经营家庭,也不知道教孩子。   但是实际上,沈默知道,两老心底最为这个儿子骄傲,不管当初他当兵守家卫国们,还是现在转业到沿海维护人民国家财产生命安全。   不过每个人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何况他现在可不是为了打消对方接他回去的目的嘛。   当然少不得逮着对方薄弱的点攻击。   看了眼人,沈默乘胜追击继续道:“至于三个小的,他们愿不愿意走是他们的决定。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不过相处数月的哥哥,就能让他们这么依赖。   难道仅仅是血缘吗?   还有你真的能做到调节好妻子和三个孩子之间的问题嘛,不会下次遇到什么事情,又把孩子这么随便的往老家一塞。”他们不是玩具,不是物品,可以随意摆弄。   看着面前这人面无血色,沈默仁慈的没有把最后几个字吐出来。但结果也好不到那里去。   沈默转身要走,实在有些担心他再留在这里,这人突然一口血吐出来,这算谁的。   啊呀,到底也是的阿爷阿奶的亲儿子,这具身体的血缘父亲,虽然沈默有十足的信心,比起这个亲儿子,阿爷阿奶更心疼他这个宝贝孙子。   但是......   算了,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想着应该委婉几分也没什么用了。   而此刻的沈格楞了会儿,半天后才喃喃道:“我只是想要一家人好好的,不让爹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为我们操心。”   沈默不喜欢这话,在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处理好这些问题,又怎么能保证一家人好好的。见他似乎还能听的进去话,没有像一些人一样,仗着身份,就急红燥脸的怒喝和斥责,当下继续道:“一家人好好的,父慈母爱子孝,粉丝太平,将发生过的一切当做不存在,硬要粘在一起。只为了所谓的全家美好。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喜欢现在这样,缘深情浅,各自安好不也挺好的嘛。也是另一种一家人好好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何必要裹粘在一起,明明彼此都难受,只为了所谓的大团圆结局。   沈格苦笑出声,的确是他想当然了,一直都自以为是。   “全程你都只提到我,还有你妈妈以及三个小的关系。但是从未提到过一句自己,是不是在你眼里........”   但是最终注定没有人回他,只有院子里一片落叶打着旋的落下,而沈默早离开了。 第45章   鱼汤的鲜香穿过带着寒气的秋风, 将沈家老院浸满。站在院子里的沈格听着屋里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笑闹的声音,想到刚才大儿子说的话。   眼睛轻眨了下,确实, 在他无法保证什么的时候, 也许,几个孩子留在这里会比跟着他回去更好。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得先问过几个孩子。想当然的毛病, 犯过一次就算了。若是他们还愿意和他回去,那他一定尽其可能, 做好一个父亲、家长的责任,照顾好他们。但是若是他们不愿意, 那, 那他也尊重孩子们。   心里有了决断, 沈格抹了把脸, 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爸, 爸爸,吃吃早饭了。”这个时候屋内探出来个小脑袋, 鼓着脸, 有些紧张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朝院子里高大的背影喊道。   沈格转身看着小小的人, 努力压着嗓子, 用最温和的声音道:“好, 这就来。”小家伙这才不在犹豫,哒哒哒的跑出来,然后伸出小短手,努力去够爸爸的大手。   他想和爸爸大手拉小手。   软绵绵的小手落到大手里这一刻,沈格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酸酸涨涨的。   一进屋, 就见两个姑娘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不等他说话,两个人又是拿筷,又是端汤,小儿子跟个小尾巴一样在他身边不停打转。   沈格不免想到当初在车站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小儿子气鼓鼓的脸,哼哼着再也不和他好了。大女儿头也不愿回头看一眼,至于小女儿眼里全是泪,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眼里全是话。   走的时候那么可怜,还含着气。但是这会儿他什么都没做,三个孩子就却一点也不介怀,眼里又充盈了喜爱和濡慕。   “爸爸,鱼汤可烫了,我来帮你吹吹。”然后一阵呼呼呼,“好了,爸爸,快喝,可好喝了,还有配着阿奶煎的玉米饼,一口汤,一口饼更好吃呢。”   沈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以往跟在自己后面的跟屁虫,一脸那殷勤谄媚的样子,不爽的哼了声。   “没出息。不过是碗鱼汤,一个饼子嘛。”当初是谁刚来定要挨着他睡,哭唧唧的说再也不和某些人好了。他们不要他,他也不要他们。   结果现在叛变的这么快,一点骨气都没有,沈默分外嫌弃。   小沈安看着阿哥,讨好一笑,小短腿跑的飞快,可惜没有快过萱草姐,只能看着萱草姐给阿哥拿碗递筷,很是遗憾,两只小手扒着桌子,软软道:“因为阿哥捉的鱼最香,阿奶煎的饼最好吃,嘿嘿嘿。”   走进来的沈阿奶一下子就笑了,“啊呀,我们小安嘴怎么这么甜呢,到底从你阿哥那里吃了多少糖呢。”   “超多!”一说到这,小沈安格外骄傲的两手使劲比划了个超大的圆。整个青山大队,谁不羡慕他有一个沈默哥。   这下,沈默也板不起脸来了。   不过不乐意的成了沈阿爷了,只见他看着小沈安道:“怎么,你阿哥钓鱼厉害,阿奶煎饼也香,阿爷烧鱼汤你就全忘了。”   这话一出,可把小沈安急的,忙奔过去,搂着沈阿爷的手哄道:“没忘没忘,还有阿爷烧鱼最有一手,除了鲜的能掉眉毛的鱼汤,阿爷的清蒸鲈鱼,红烧大草鱼,面炸小鱼统统都超好吃。”说完小嘴巴还吧唧了下。   沈阿爷极好哄,一说到他烧鱼厉害,当下便眉开眼笑了道:“去去去,别乱说,我这鱼汤喝了才不掉眉毛呢。”   “啊呀,我这是夸张,夸张的说法。”小沈安跺脚。   这下大家都笑了。   沈格喝着暖到人心脾的鱼汤,笑着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早饭过后,沈默提起镰刀便要上山,这次他打算去的是另一个方向。刚洗碗出来的沈格见他们背着背篓就要出门,忙也厚着脸皮跟上。   在这个大儿子面前他总是气短的,“这是又要上山,要干什么。”一行人走在路上,时不时遇到不少上山的村民,刚忙过临近过年前最后一次抢收,这会儿正难道休息两天不用上工,上山晃悠的人家便多了。沈格一边和老乡们打招呼,一边没忍住出声问道。   不等沈默回话,边上小沈安就急忙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这是要去砍竹子,给姐姐她们做多宝格。木料不好弄,还需要队里打批条,没的麻烦,还不如用竹条做,照样能做做的好看实用。”最后几句话是完全从沈默那里照搬来的。   一听是给女儿做的,接下里一路沈格格外卖力。   老竹子一根根从山上拖下来,刚到家门口,家里多了不少人,大堂兄家的几个孩子,还有大姐一家。   张三栋一看竹子忙过来帮忙,他早就惦记着默娃说的要给侄女们做个那什么多宝格。他这人拿的出手除了地里活,就这编竹器什么的,很乐意帮忙。   当下一行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忙活开了。   几个小的吃着阿奶炒的蚕豆,捧着腮在边上好奇的看着。他们很好奇宽敞又能装的多宝格是什么样的。   而这边沈默和姑父一边商量,一边时不时在地上比划几下,很快琢磨尺寸和样式。小孩子用的,放的东西多但是不大,搭板之间的间距就没必要那么空。可以多设几行,能放的东西更多些。   插不进话的沈格只能憋闷的在边上帮忙削竹片,根据自家姐夫指点,很快掌握了力度,不过一会儿功夫,削起竹片来也像模像样了。   同时,也从边上小儿子和堂哥家沈小锋嘴里知道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大儿子之所以要给女儿做这个博物架,原是因为老三总喜欢的藏东西,还老往床上藏,从小沈安那里换来的大白兔奶糖,一饼一饼的黏在一起。还有各种酥饼,有时候外面路上捡到喜欢的石头。   舍不得吃的,喜欢的石头野鸡毛,还不等人发现,就先引来一窝老鼠,因为有着沈默在,人家老鼠也不敢在沈家做窝,观望了几天,实在挨不住诱惑,趁着个大早上窸窸窣窣,原想偷偷摸摸抗了东西就跑。   那想到被警觉的两个小丫头发现,一抖被窝,除了四处逃窜的老鼠外,骨碌碌滚出来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床垫被单可想而知,事情发展成这样,沈婵害怕的都不敢抬眼看阿哥和阿爷阿奶,就怕从他们眼里看到嫌弃,阿哥那么爱干净的人。   其实,沈默是挺嫌弃的,只是对于女孩子,他总是偏心些的,多几分耐心。大手一挥,既然喜欢藏东西,那就给她做个放东西藏东西的博物柜,随便放。   藏东西也不一定是坏事,一些有意义,有古韵的东西可不是越收藏越有意义,至于食物就算了,好好讲讲道理,给孩子多备上些吃的,不缺那一口,慢慢的也就不至于这样了。   这不,听说阿哥要给她做个带拱门的多宝格,到时候她们那屋的门和拱门重合,挨着墙放着,快一面墙的格子都仍由她摆放东西,而且这还是阿哥特地为她做的,沈婵高兴又骄傲的翘起嘴角。   沈格似有所感,再次扪心自问,若是孩子跟在他们身边,发现这样的事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皱眉,立刻就笃定这是个坏毛病,严词说教总是少不了的。   但是现在看到大儿子的处理,沈格心底怅然长叹,果然他需要学的,注意的还很多很多。收回心神的沈格这才和大儿子商量完的姐夫,说起近况来。   一回来家里多了个半大姑娘,儿子徒弟,叫沈格惊奇的同时,对自己儿子的本事有多了新的认识。   当然也知道了,张家那一连串事情,各种阴差阳错下,大姐和姐夫如今分了家,这算沈格回来最叫人高兴的事了。   “嘎嘎嘎,俗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看那张老三得了钱嚣张得意的样,不学好去赌钱,最后被扛大帽的警察叔叔们一冲进去,大喊一声,站住。全给拉回去,劳改去啦。嘎嘎嘎,听说张老太都哭晕到茅房里了。”沈小锋学着他爹的话,一阵唱念做打道,最后笑的更个呱噪的小鸭子似的。   其他几个小的看他这样,也纷纷笑了起来,其中属大东笑的最大声。   沈格有些尴尬,抱歉的看了眼自家姐夫。张二栋却挥挥手,一点不在意。虽是亲母子,但是这些年他老娘做的那些事,心早寒了三层三了。   何况孩子们说的又不是假话,那么多钱,虽不是他的,听着也怪心疼的。至于到底是老三赌输的,还是被那些混子偷摸了去的,谁知道呢,反正是寻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看了眼边上看书的自家侄女,替她可惜。不过如今看来也好,虽然失了笔钱,但是这孩子有了条更好的路。   察觉到自家二叔的目光,张萱草抬头朝人笑笑。说实话,虽然二叔少言,但是那些年她能在张家平安长大,也不是没有二叔二婶时不时塞个窝头,搭把手的原因。   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呢。   特别是与之相比的是张家老院那些人的不顺倒霉,还有师傅特意帮她拿回来的那钱,虽然没少被自家师傅嘀咕,但是心里越发顺畅了。   同时,这一刻县城,运输大队家属院。   曾向红等的不耐烦了,一个劲的朝厨房催道:“老沈,你干什么呢。不都说了几个碗回来再洗就是了。我这是为了谁,你自家亲兄弟回来,你还这副不急不忙的样子。”   被催的沈大林一点也不急,出来对着自家媳妇便怼道:“不急,他人在那里,这次回来最少也要呆给七八天,又不会跑。”再急也不急这一刻,而且他实在不喜欢他媳妇这份势利的样子。   “哎呀,你妈他们也是的,老三要回来也不早些和我们说一声。是不是嫌我没给你们老沈家生个孙子。今年可是枇杷,杨梅一样都没份给我们呢,小悦都问了好几次呢。”曾向红不高兴的絮叨起来。   这话说的沈大林可不高兴了,“什么我妈,你妈。你倒是分的很清楚呢。还有我妈什么时候嫌弃你生的是孙女。小悦在呢,你别当着她乱说。   当初可不是你嫌我们乡下的,不愿我爸妈帮着带孩子。这样也好,没的白累着我爸妈。至于杨梅枇杷,你倒是那家大人物,还要人巴着给你送来。”   曾向红一下气的,又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   那边,两人闺女沈悦早习惯了她爸妈三天两头就要嚷一场,这会儿早等的不耐烦了,一跺脚催道:”爸妈,你们到底走不走呀。”   两人这才不再说话,忙出门了。 第46章   沈家老院今天格外热闹, 不说一群能把屋顶都要闹掀开的孩子们,忙完的沈大材也带着自家老娘,媳妇一家子提着东西过来凑热闹了。   前些天抢收, 即便知道老三回来了,但是沈大材也抽不出时间门来叙旧, 干脆大家一起往地里扎。   打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是亲兄弟, 转眼这么多年没见, 沈大材怪想自家兄弟的。几兄弟里就沈格离的最远, 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老三性子向来憋闷,又倔,什么事情总爱藏在心里, 什么都想往自己身上揽。明明不是老大,上头两个大哥,也不知道这性子怎么养成的。   转业后的工作这些他不担心, 自家兄弟的本事和能力, 没得说的。唯有担忧的是他那小家。   有时候甚至盼着他和大林,桃花多学几分。   想到这些年的事,默娃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丢在队里。他不是嫌弃侄子,自家侄子那是寻常人嘛。他是心疼,也不忿,那有老三他们这是怎么当爹妈的。   因为自己的经历,再加上默娃这孩子实在好的没话说。学啥都学的快, 有本事不说, 对叔婶那个孝顺,对下面几个小的,照拂又带教导。说起侄儿的好来, 他可以说一天一夜不停歇的。   只恨不能抢过来养在膝下。   默娃这儿还没有个说法,后脚又把三个孩子送来了,想到三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沈大材就觉得牙疼。   这次过来除了叙旧,也是打算和人好好说道说道。   虽只是堂哥,但是自小他都是这个家里的大哥,说教收拾起下面几个兄弟妹妹,从来不带含糊的。   说曹操,曹操到。   沈大材琢磨着事儿,刚捡了张小板凳坐下,外面就响起了沈桃的声音,门都没推开,人就嚷道:“爹,妈—,三哥,我回来看你们了,累死我了。啊呀,怎么都没个人迎下呀。”那怕已经嫁人多年,两个孩子都生了两个,这声音里带着娇气和委屈。   沈大材撇撇嘴,这个桃花,但是人却站了起来。   同样这样做的还有沈格,以及在屋里坐着闲话的沈大姑。对于这个小妹的疼爱,早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王三妹慢了一拍,也忙站起来跟着要迎,对这个文化人小姑子,她是有点怂的。不过却被一旁淡定坐着的沈阿奶一把拉住了。   “你坐着,他们几个爱去迎就迎,没的惯她。”她家这个姑娘被他们养的骄傲又精明,虽是最小的一个,却是沈阿奶最放心的一个。   丢到那都过的不差,只是近来些年,有些过了,她正琢磨着给人上上紧箍咒。别不下心作过了,把福气和情分闹淡了。   坐在一旁编竹编的沈默,听到这个声音嘴角抽了抽。要说这个家,谁和沈默最不对眼,那就是他这个小姑了。   讨厌精就是麻烦,戏还没进门就开始了。   边上姑父停了停手上的活,实诚的脸上全是纠结,最后还是没有跟上自家媳妇。对上他家这个小姨子,他总是有些怂的。   沈姝沈婵,还有小沈安来了也算有段时间门了,但是一只没有见过自家这个小姑。这会儿不免有些好奇的往外看。   沈默难得出声道:“你们可别跟她学。”   “大哥,这一路回来可把我颠的。三哥,好久没见你了。你倒好,回来也不顺道先去看看我。”沈桃一边抱怨着,一边朝院里进来。   正好耳尖的听到沈默这话,当下就不干了,一个白眼翻过来,当下就张牙舞爪道:“不跟我学,哼—,那你说跟谁学。我可是新时代女性标杆,方圆十里,谁不说我好。”谁不羡慕她。   沈桃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要知道这个年代,十里八村见不到一个大学生,但是沈家一出就两个,特别稀罕的其中还有个女娃。   一来沈家舍得培养姑娘,二来不可否认,沈桃她自己也争气。一毕业就分到县里纺织厂做干事,后来自己相中了县里农机厂的许海。   从沈家跳到许家继续称王称霸。   说起来许家家境不错,许海在农机厂是个小干部,人不仅长得斯斯文文,也能干。最重要的是许家老爷子可是粮食局的主任。   许海可不就成了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   在别人眼里老沈家这是攀了“高门”的,但是沈家,还有沈桃却不这么认为。那怕嫁到许家,沈桃那是一点也不带委屈自己的。   开始婆婆还有点微词,但是随着沈桃什么人。你儿子金贵还金贵的过她这个大学生嘛,你儿子辛苦回来想吃口热饭,她就不辛苦嘛,她不也每天在努力工作为社会主义添砖添瓦嘛。   时间门一长,她婆婆,不,应该说许家的人还真吃她这套。   “是是是,我说错了,可不得多跟你学。”这个时候沈默也不得不承认,沈桃这话是有道理的。比起时下人们总会教会女孩的,什么懂事,听话,或者顾家,善良,贤惠。   沈默更希望家里的女孩子能像沈桃一样,多想想自己,多顾顾自己。但是这东西也是有界,不能过了。   不过,眼看着这人得意的模样,沈默还是看不顺眼,接话继续道:“多学学小姑的厚脸皮呢。”   见自家老虎妈吃鳖,跟着一起来的许青松,许青石两个皮小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其他几个小的也要笑不敢笑的。   “沈默,你个臭小子。”嘴角翘到一半的沈桃当下那忍的住,就要朝沈默冲过来。   一旁的沈大材,咳嗽两声,和沈大姑忍着笑拉住人。这两个姑侄生来仿佛就是冤家,也只有对上桃花的时候,才觉默娃也是个皮小子。   “咳咳,好了,好了。桃花,不是累了嘛,屋里坐,叔婶还等着你呢。”沈大材道。   “大哥,说了别叫我桃花,难听死了。”沈桃跺脚,转头没好气的道:“你们就护着他吧。”自打这小子来了,这个家她再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了。转头就往屋里去,到底好久没见自家爹妈了,怪想的。   这才挽上自家大姐的手,喊上许海和孩子提上东西往屋里去了。   沈桃这一走,后面的人才显出来。   曾向红撇撇嘴,对于这个走到那都是众人中心的小姑子,她也不大能喜欢起来,谁还不是家里受宠的。   一路上没少哼唧,早知道就不等人一路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侄女像姑。她也希望自家闺女能多和这个小姑学学,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对着沈默他们只皮笑肉不笑,挑挑嘴角。不同于沈默和沈桃的带着闹腾的相处。曾向红对于沈默这个送到两老膝下养大的大孙子可就真不喜欢了。   明明拦着自家闺女和两老亲近的是她,但是现在看着两老疼爱大孙子,总觉这家伙沾了自家女儿好处的也是她。   当下见自家女儿也凑过去看他们编东西,曾向红便一把拽着人往屋里去。   “妈,你干什么拉疼我了。”突然被拽起来,沈悦不高兴的道。   沈大林也不高兴了。   自家媳妇什么人,结婚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城里独女儿,性子霸道,多顾着自家爸妈,总怕他更亲自家老人,但这不是应该的嘛。   一来不大看的上他们乡下这地儿,孩子也只给岳父岳母照看,也怕他以后不管两老人,想要悦儿在其中做线,栓着他。   虽有些小心思,但是这些年不管是媳妇对他们小家,还是岳父岳母那边对他们,他都是看在眼里。   人是他自己选的,当年更是因为生悦儿难产,差点大人小孩都不成。所以这些年他其实更偏妻子的。   现在偶尔才回来一趟,她若是再给老人找不痛快,那他可是不会客气的。而且没听到女儿都喊疼了嘛,当妈的没听见嘛。   一把拉住自家媳妇的手,强行分开她拽女儿的手。“没事,去和默娃他们玩。”对女儿笑呵呵说完,这才瞪了眼妻子警告她。   沈悦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爹说让她去玩,她就毫不在意的凑到沈默边上说起话来了。   沈大材和沈格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几个人跟着进屋了。   再说另一边。   沈桃一进屋就挨着自家老娘一屁股坐下,随意的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可劲的朝沈阿奶撒娇点菜,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想吃那个。   同时还不忘抱怨:“娘,今年怎么没给我们送果子了,我在家眼巴巴的等呀等,就想吃我们家果子。”   沈阿奶摸摸小女儿的手,睨了眼人:“想吃不回自己回来吃,等着人给你送,美的你呢。都做成罐头了。”   刚进来正想插一句的曾向红,当下不说话了。只偷偷撇了眼低着头还在说话的小姑子。她这个婆婆一板脸,她还是怕的。   没察觉到风头不对的沈桃,到是挺高兴的,罐头好呀,转头理所当然的朝自家大姐道:“大姐,我想吃杨梅罐头,拿一个给我,顺便还要个勺子。”   沈大姑照顾妹妹习惯了,听了这话,转身就想要去拿。   就听沈阿奶冷冷出声道:“站住。”说完,转头看向沈桃,“你是这样和你大姐说话的,怎么成了文化人了就是不一样了。”   这两年,两个闺女之间门条件差距越发明显,小女儿对着自家大姐渐渐也越发颐气指使。她向来精明,但是这种精明可不是对着自家人使的。   而大女儿不是没察觉到,只是她向来厚道,又疼妹妹。   沈桃一下子抖了冷颤,忙坐好,她是聪明人,很快反应什么。一下子屋里的人都猫了起来。许海张嘴想说话,但是被自家大舅哥拉了下,也闭了嘴。   沈阿奶当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教女儿,没得扫了孩子的面子,何况两个外孙还在。当下转头让女儿多开几个罐头,拿碗分分,叫了院里孩子都来吃。   大人每人分了碗,只有沈桃没有。这会儿早没了刚来的时候神采飞扬,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看的沈默就着吃着罐头越发香甜了。要说这两个怎么看对方不顺眼,无怪乎两个字“争宠”。   看着小姑被她奶揪着去了厨房干活,沈默心情好的哼起歌来。   沈桃最讨厌做什么,沈阿奶就使唤她干什么。   剥蒜,杀鱼刮鳞清洗鱼。   看着活泼乱跳的鱼,小心翼翼捉个鱼出来,还被鱼尾巴打了脸,溅起来的水沾了衣服,一身鱼腥味,沈桃受不了,下意思的求助大姐。   抬起头就见大姐也看着她,偷偷给她使眼色,等了会儿才趁着沈阿奶掌勺,摸过来三下五除二把那鱼解决了。   沈桃垂下眼,阿姐总是这样,从小就顶在她上面,永远都护着她。   .......   今天来的人多,带的东西也不少,几家合在一起,光鲜肉就足足五斤,家里不仅有桂皮、八角,冰糖,还有小半瓶沈阿爷偷偷藏起来的黄酒,正好翻出来,给大家做一锅红烧肉。   沈阿奶这么想着,只做什么也没有发现,手上动作越发麻利了。   爆炒的辛辣,清蒸鱼的鲜香,转眼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细闻下里面还夹杂着一道浓郁厚重的香味,香得缠绵入骨,软腻如丝,仿佛要把人魂灵勾出来。   一群小的在也闹了,全眼巴巴的守在厨房外面。   这又是儿子女婿,女儿儿媳,再加外孙孙子的,沈阿奶可是那出十足手艺,整治了满满一桌子菜。   沈桃看着桌子上好几道都是她爱吃的菜,翘起了嘴角。   不过随着自己爹一声开饭,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就见她娘第一筷子夹了一大块酱红色,半肥不瘦,巍巍颤动的红烧肉笑咪咪的放到沈默碗里。   沈桃又笑不出来了,只泄恨的扒了几口饭。   果然最讨厌的永远是这个大侄子。   沈阿奶的手艺没的说,一顿饭吃的众人顶饱,就连闷气兮兮的曾向红也被美食暖了心脾,满足的不行。其实偶尔回来一趟还是挺好的。   这会儿外面已是暮色重落,众人都要留宿,沈家的房间门也多,足够住的下。等到几兄弟收拾好碗筷。   众人才纷纷散了。   “老三,走,我们哥两走一走。”出门的时候沈大材朝沈格喊了声。王三妹知道他们兄弟这是有话要说,扶着自家婆婆带着孩子先走了。   星落山林,月色皎洁,两兄弟慢悠悠的在地里小路上走着。这会儿只有两个人,沈大材这不免絮叨起来。   “老三,按说你也是大人了,你做事有你自己的考量,我不该多嘴。但是这次我真的要说说你。三个孩子突然这么打发回来先不说了。   沈姝,这么好的丫头。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一巴掌下去孩子耳朵差点坏了。要不是默娃细心发现了,还会治。对孩子以后多大的影响呀。   不管如何,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孩子还瞒着,疼了不舒服也咬着牙也不说......”   “大哥,你说什么?”站在阴影里的沈格,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 第47章   骤听这个消息, 又听大哥恨铁不成钢把从儿子那里听来的事念了遍,一个人回来的路上沈格陷入沉默。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的大哥那句话,“那有你们这么当爸妈的,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当爹竟然没有发现。但凡上点心......”   他想说那段时间局里正好有几个紧急的案子,少不得他要亲自带着人盯着,好不容易安抚好妻子和受伤的妙儿,又要往回跑。   一个人两头烧,他不是没把孩子放在心上。只是打算冷冷他们,动手伤人总之是不对的。一个不小心孩子一辈子都要背上愧疚和罪名。   但是.....   如今说再多,却不能忽略一个事实。   尽管以往总是说妻子偏心,但是在他何尝不是。在他心底总是把三个孩子下意识的往后排一排的。   如今跳出来, 一回想,很多事情明明那么明显。大女儿那段时间总是焉焉的,每次他匆匆出门,小儿子和二女儿总是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他, 欲言又止,眼里藏不住的惶恐和害怕。   当时只要他愿意停一停,问上那怕一句......   可笑,曾经侦查拿第一的人。倘若不是大儿子会医术,倘若他不够细心,没有发现孩子听力出了问题。   那孩子一辈子....   他的大女儿不同于一般的小姑娘, 丁点大,还在部队的时候,便常常两眼发光的盯着训练的士兵,小小年纪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早立志,以后要当最优秀的女兵。   可能别的孩子随着长大, 梦想不断变化。但是大女儿始终如一,为此多年如一日早起打军体拳。   从小小一团,手脚不协调,到后来半大孩子,一拳一掌颇有模样。   他也曾为此骄傲不已。   但是回想起来,好似从妙儿那事后忙,孩子再也没早起打过军体拳了。夜深人静时,忍着身体不舒服的孩子,是不是同时也意识到了什么。   每年的征兵标准,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身体健全。听力受损会被划分为不合格。   夜色掩盖下,这一刻沈格红了眼。   但是这么大的委屈和惶恐,不管是被他送离前,还是他来回来接人,几个孩子一句都没有对他说过。   未曾一句埋怨和敌视,甚至反过来,给与是包容和体贴。   他们还那么小,本应该肆意任性的年纪。   这个晚上,沈格想了很多很多,院子里大儿子说的那些话,还有远在南省的妻子.....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未睡。   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沈默。   小沈安大方的把房间让出来给了远道而来的爸爸,厚着脸皮硬赖着抱着小枕头又一次爬上了阿哥的床。   沈默说了几声,“好好睡觉。”   “嗯嗯,这就睡,这就睡。”小孩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是人却翻来覆去。   一看就是有话憋着,沈默原本不想理人,但是任他这么折腾也难受,只等道:“有话说话,不然再这么翻下去,你就换地方睡去。”   小家伙这才拉开被子探出头来,憋了好几秒,这才开口。   “那个……阿哥,你别生气哈。”飞快的瞄了眼阿哥,生怕伤了敬爱的大哥的心,又别别扭扭的道:“阿哥,你在我们心里也超重要。嗯嗯,最重要。   爸爸,他,他就这么几天,我们才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但是,但是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超过阿哥。”   说完,低着头难得很是不好意识的样儿。   这是也不想跟人回去的意思。   半天,沈默才道:“嗯,知道了。”沈默难免有些意外的,三个小的这才和他们相处多久。如今有人来接,原本看他们那殷勤样,还以为不出意外只怕是要跟着走的。   他也是能理解的。   院子里说的那些话,也是有意刺人。这样怀着几分愧疚,几个小的跟着回去日子也更好过些,也算圆了这段时间的缘分了。   但是这会儿孩子突然来这么一出,沈默竟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天足够黑,看不到他现在的窘迫。   小家伙蹭过来,像小猫崽一样,依恋的抱着他的手臂,复又蹭了几下,感受到小身板传来的热气。沈默拍拍人,没好气的道:“睡吧,睡吧。这会儿说的好听,别明儿人家一哄就变卦了。”嘴角却轻轻翘起。   “才不会呢。哼—”被质疑的小沈安不高兴了。   “哼哼,你是小猪崽吗?”   “阿哥——”   两人闹了会儿,粘人精才挨着人睡熟了。   一开始还睡的规规矩矩,紧接着四肢瘫开,跟个信任全开的小狗崽,开始滚,头已经转到床脚,另一只脚啪的搭在沈默肚子上。   继续四仰八叉,打起小呼噜来。   沈默静静看着人,刚升起的三分怜爱一下子又没了。   .......   夜里稀淋淋的下了一会儿雨,天微微亮的时候停了下来,雨后的清新和凉意顺着门钻进来。天上的太阳慵懒的从云层里慢慢爬出来,只有半个圆,光辉明亮。   沈格推开门走了出来,挑了一缸子的水,几个小的也陆续起来了,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孩子一洗漱好,沈格便没忍住蹭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女儿,干巴巴的提议道:“好久没打军体拳了,要不要一起。今天天气正好。”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清楚这份迟到的关爱,似乎只是枉然。   沈姝眼睛一亮,当初察觉到听不大清楚东西后,她便再没练过军体拳了,随之放弃还有以后不能当兵这个梦。但是她耳朵好了之后,一刻心又沉在练习射击弹弓上。   阿哥可是说了,若是她能一连三,就给她做一把真正的强弓。   其他所剩不多的时间也放在做家务编筐还钱的大业上,一时竟把军体拳忘了。一晃眼坚持了五年的习惯,仿佛刻在了灵魂里,当下矜持的点点头。   沈默和小沈安出来的时候,就见一大一小站在最前面,动作堪称标准,一拳一脚间挥动着力与美,伴着初生的阳光,两道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后面还跟着许青松,许青石两兄弟,不过两人更多觉的有趣,跟着胡乱晃了几下,就彼此打闹起来。   难得家里几个孩子都回来齐聚一堂,沈阿爷沈阿奶可谓红光满面,一天嘴角就没有落下。沈家不算小的厨房里除了两老,还挤着打下手的沈大林沈格,没少忙倒忙的沈桃。   他们难的回来一趟,平常更多的顾着自己的小家。这会儿也不用自家媳妇,丈夫帮手,忙着在有限的时间多和老人呆一会儿。   但是人长大后,似乎相聚的时间总是在变短。   即便再不舍,下午沈大林和沈桃两家收拾着也要回县城了,他们身上都有工作。沈阿奶偷偷问了大孙子,得了大孙子的同意,两家走的时候一家塞了四瓶自家做的罐头,还有不少新鲜蔬菜。   沈格一路把自家大哥和小妹送到村口。   沈桃作为妹妹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多写信回来,别什么事情都闷声不啃的。不仅爹妈这边,还有她那里也别忘了。   坠在后面的沈大林难得多说了两句。虽然是当哥,但是这家伙和下面这个弟弟年龄差距小,上面又有个管天管地的真大哥沈大材,所以这家伙向来是个不大管事,一心只管读书的。   “你呀,娶媳妇要疼,但是有不对的地方你要说。不仅说,还要使劲说。你看你嫂子,那势利眼的毛病。哎,这些年为了这,我们没少吵。   即便真吵架,也不怕。她们这些女人吵的时候再嘴硬,但是心里到底明理的。下次不管如何总会改一改,好歹顾忌些。   其实不关男女,人都这样。但是你若什么都不说,或是只轻轻点下,反而不好。双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都憋着,一个不小心就钻了牛角尖。还不如吵开了来的好。”   其实沈大林本也不想说教自己兄弟,主要是也没什么资格。因为这些年他是顾了小家,到底忽略爹娘这边,要不是有大材哥和默娃在,他.....   但是他好歹顾了一边,小弟明明看着比他靠谱,怎么会如今小家小家乱七八糟,两老这边离的远顾不上就算了,现在孩子还都送了回来,让两老跟着更操心。   当下拍拍人,叹口气又道:“老三,这孩子呀,长大不过一眨眼。我们能护着,陪在我们身边也不过短短这些年。你好好琢磨琢磨,别留下遗憾往后再后悔就晚了。”   “哥,我知道的。”沈格点点头。只是如今遗憾早已经铸成。   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谁也不能保证谁做的更好,沈大林挥挥手,没让人继续送。有些话到底没开口。他其实想说,若是那天真过不下去了,还不如一拍两散,把孩子这边伤害降到最小,大家也落的清净。   只是林家那情况,即便如今都这样了,但是不是没人盯着,一旦离婚.....也怕自家兄弟最后真成为孤家寡人。   .......   一晃眼,沈格回来已经第四天,一家人颇有些坐立不安。   即便再忐忑,沈格最终还是开口了。   三个小的没有犹豫,都选了留下来。   “我们想留在这里,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沈姝极其认真的看着沈格的眼睛道。得到过信赖和温暖,没有人愿意舍去。   “爸爸妈妈有妙姐姐,有念徽哥哥。阿哥阿奶有我们。这样很好。”而之后,我们也有阿哥阿奶阿爷。这样才公平,沈婵道。   “如果爸爸想我们就回来看看,我们一直在这里哦。”小沈安跟着软软的道,但是态度却很坚定。   “好。”那怕在这之前已经有所猜想,但是临到头前沈格还是有那么些奢望的。不过是他贪心了。   孩子们没选他也是正常,早在很多时候他下意识的顾忌林妙,念徽他们,选择了站在妻子那边,很多东西早就注定了。   而且就像大儿子说的一样,即便到现在,他始终没把握处理好妻子和自己,还有几个孩子之间的问题。带孩子们回去,他又能真护好他们吗?   所以不怪他弄丢了孩子对他百分百的信任和爱,活该!   沈格走的时候,金秋的太阳高悬,但是却没有什么热度。地里正在烧肥,田里升着阵阵青烟,火苗藏在干燥的秸秆和干草下,噼里啪啦的烧着,周围树上不少鸟婵不满的叫着。   沈默领着三个小送他到村口,递了封信给他,请他转交给这具身体的生母,林女士。又略说了几句,目送着他背着行李慢慢走远。   直到再看不到人影,三个小的又站了许久。沈默这才牵着他们往回走。这样也挺好的,彼此尊重,各自安好。   他看了眼三小只,不必小小年纪埋下怨恨和不平的种子,因为她们会有更好的未来,更多其他有意义的事情占据他们的生命和感情。   至于其他,他这个被叫了这么久的阿哥,会帮他们处理好,他们只需要展翅高飞就好。 第48章   沈格这一走, 一个下午几个小的都有些焉焉的。   大的在院里一套军体拳打了第二遍了,最小的捧着挂了肉的两腮低着头坐在门槛上,两眼放空。   至于老三, 看似最正常, 如同以往一样, 厨房里乖巧的坐在小马扎上帮着沈阿奶沈阿爷捡菜。只是可怜那菜, 水嫩的菜叶子全落到地上,光留根菜杆子在小手里。   小的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两个老人。   晚上一顿饭, 简单敷衍算了,那菜不是盐少寡淡, 就是咸的齁人。但是这会儿没有人在意,众人随便扒拉了几口, 就收拾洗漱休息了。   夜里,小沈安又跟着人屁股后面进了屋,沈默也没说什么。这个晚上小家伙显的格外安静, 上床后没有小狗似的撒欢,乖乖的盖好被子,和阿哥道了晚安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人静,万物寂寥, 漆黑的屋子里隐约响起小孩子低低的啜泣声。   直到人哭累睡过去了,沈默这才叹了声,给人拉了拉被角。短暂的悲伤总好过半生纠缠和沉溺。   .......   如今三个小的已经确定留在青山大队, 有些事情就的提上日程。   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去读书,难道在家里干耗着。   不说家里阿爷阿奶向来就重视读书,不然老沈家也不会出了两个大学生。   读书明理, 能知天下。   自家大孙子也是一路读到初中,后来若不是城里乱起来了,停了课。那必定是他们家孙辈中第一个大学生。   如今大孙子这边用不上她操心,沈阿奶的注意力可不就落到了三小只身上了。这不,不仅难得催着大孙子跑了趟城里,纸笔书本全都给备齐,还连夜给三个小的缝制了军绿色的书包。然后又一刻都不停歇的催着大孙子领着几个小的,去大队自办的小学堂报道。   青山大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知青,有些力气的男的干活都不咋样,更不要说女知青了。刚来的时候下地干了两天就晕了两个。   沈大材实在没法子了,人来都来了,又撵不走,干脆让他们干点自己能干的。正好往年他们大队孩子想要上学,只能去公社那边的学校。   但是他们大队离公社至少也有五六公里的路,远就不说了,他们这里山又多,即便孩子们结伴也怕山里下来大家伙。   若是让家里大人送,但那不是耽误地里的活,公分不赚了,人还吃不吃饭。这样一来原本有些动心,舍得送孩子上学的人家也烟消息鼓了。   眼见村里半大孩子成天上窜下跳,上山下河,惹事生非,村里天天都是打孩子的声音,沈大材看着这样也不是个事,和队里妇女主任,民兵长,会计出纳等人一合计。   老师如今也有现成的,至于学校,扒拉出几间门空屋子来就是了,也不费什么事。白天不仅有人帮看着孩子,好歹还能领着他们吃点墨水。   村里人也一致同意。   别看大家虽然面上总说,如今读书也不见的有什么出路。最后还不是下乡的下乡,回来种田的种田。   但是凡真疼孩子的,有机会都愿意让孩子多读上几天书。好歹不做睁眼瞎,万一,再有个什么运道,不说城里招工,就是队里要个记分员。   字都不认识,那说什么都是假的。   何况就像大队长说的,那些知青实在干不了什么活,他们又不能真看着人饿死,反正最后多少都要分粮给她们。还不如让她们干些能干的活,这样分她们粮的时候也没那么不值当了。   这样一来,连打了段时间门的报告,最终青山大队有了自己的小学堂了。   至于初中,那只能去县城里了。   青山大队的小学堂设在村子中段,靠山一面石壁下。一字排开的五间门房,两边东西厢房,放些杂物和老师休息的地方。寻常的庄户样式,除了院子大些,没太大的不同。   正是早上刚开学,一路上没少遇到嘻嘻哈哈结伴过来的小孩子。挎着绿皮小挎包,一手拽着阿哥的小沈安,总是会不厌其烦的,仰着小脑袋,一脸幸福逢人就说:“我要读一年级了,我阿哥特意送我上学呢。”   “哇—”其他小孩子也很给面子,纷纷惊呼出声。   原本没觉的有人送怎么的,毕竟一个大队里,就这点距离。如果家里大人要送,他们还觉的烦人呢。但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羡慕了。   大概是小沈安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得意了。   上过学的沈姝沈婵自认为不象没上过学的弟弟一样没见识,但是这会儿也偷偷弯了嘴角,阿哥也同样送她们上学呢。   小学堂门口挤挤攘攘,小孩子吵做一团。沈小锋和苗儿早到了,知道今天沈安他们要来报道,这会儿站在一旁不断朝他们挥手,外加挤眉弄眼。   小沈安抬头看眼阿哥,见阿哥点头,小炮弹一样冲过去,哥俩好的抱做一团,仿佛几百年没见一样,明明昨晚因为弹玻璃球太投入,头碰头吵了一架呢。   沈婵也拉着沈姝和苗儿说起话来了。   张根宝也在,这会儿站在角落上正狠狠的盯着沈小锋,还有小沈安他们。他从小因着家里人溺爱,在家骄横霸道。在外面也好不到那里。没少仗着自己吃的壮到处欺负人,干架干不过,还会叫上家里人。   谁家得罪了他,一家子跑到人门口去叫骂歪缠,偶尔还要磨点东西回去。大人少不得嘱咐自家孩子避着点,这样一来反而助长了这家伙的气焰,成了孩子里的一霸。   不过最近因着张三栋去城里赌博被抓,被罚去农场改造三个月的消息传回来。不仅张家老宅一家子名声更是臭不可闻,在队里夹着尾巴做人。张根宝这里也是如此,没人愿意搭理。   看着以往跟在他身边的小弟都跑去投靠沈小锋,这个昔日手下败将。气得眼珠都要滴血,恨不得冲上去打烂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还有那个叫沈安的,只会跟在沈小锋后面叫唤,就他那样竟然是沈默那么厉害的人的弟弟。凭什么,如果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他早就.....   偏偏他家有的只是闷声不啃的阿爷,只会哭闹叫骂的阿奶,还有个害他丢人的爹和没用的妈,想到这些张根宝就恨的不行。   沈默只冷冷抬头看了他一眼,张根宝就灰溜溜地缩到一旁。   这个时候院里走出来个十**岁的齐耳短发的女生,一见她,原本门口打闹的小孩子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鸡,一下子安静了。   “都要上课了,还不赶快进去!谁要是敢迟到,哼哼—”陈路叉腰板着脸道,随着她话音刚落,一群小孩子跑的飞快,沈小锋也是其中之一,那里还记得自己好兄弟。   陈路和沈默算熟人,因着她哥的关系,陈路下乡便被他哥寻了些关系塞到青山大队来,后来又凭着自家本事考了当上老师。还有他哥今天寄点这,明天送点那,在青山大队的日子过的不比城里差。   沈家兄妹学业情况,陈路早就问过了,现在只用教了学费就成了。三个孩子的报名费就那么点钱,原本对于沈默来说就不算什么,何况这次沈格回来身上的钱票,除了必须买车票吃饭的,其他都留给了几个孩子。   而且往后还会定期寄生活费回来。   交了钱沈默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三个小也开始他们了他们新的一天。   小沈安被陈路领着进了教室,第一眼就看到沈小锋。没错,这位是个大龄留级生,如今十岁了,还依然坚守在一年级里。   更巧的是,两人正好被安排成了前后桌。   一年级教的是些简单的字和数字,沈小锋对这些不耐烦。这会儿显然新到来的堂弟更能吸引他,时不时偷偷背着上课的老师戳戳人,咕嘟咕嘟说上几句八卦。   喂喂喂,就是个告状精,天天就会找老师打小报告。还有那个那个,可千万别惹,太能哭了。当然最不能惹的是我们陈老师,天下第一凶!   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我们说小话千万要小心哦。   讲到这里沈小锋捂着嘴,嘿嘿挤眉弄眼笑着,一时忘记这还在学堂里了。   小沈安一开始还努力吸着小肚子认真听课,但是后来一不小心听进去了。   捂着嘴笑完刚长嘴的沈小锋,被陈路一个转身,气势汹汹地瞪过来抓包了,只见人举着尺子道:“沈小锋,上课讲小话!把手伸出来。”   啪啪啪!   不仅沈小锋被收拾,连带着小沈安也挨了三手板子。   上学第一天,小沈安和沈小锋再次绝交了,然后肿着小手委屈巴巴的红着眼跟着自家两个姐姐回去了。   同时,陈老师真的好凶呀!   QAQ   .......   南省,新区,警务家属楼。   沈格一个人扛着行李回来,落入不少人眼里。大家可都知道沈副局这次连请了好几天的假回老家是干什么的。   只是没想到最后就他一个人回来,一个孩子都没看到。   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八卦起来,熟门熟路的家属楼就是这点不好,那家有点什么事情,一会儿的功夫就传遍整个小区。   林茹君刚回来,就听说沈格回来了,只是好似身边没跟着孩子。林茹君没有管其他人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加快了些步伐,眉头皱起。   她刚进门,沈格正好刚收拾完行李,洗了把脸和头,拿着毛巾擦着出来。就听人语气急躁的问道:“人呢,几个孩子呢?”虽然这些年两人相形渐远,但是沈格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以这人的性子,没接到孩子,不可能一个人回来的。   沈格擦头的手顿了下,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林茹君也坐。然后看着人认真的道:“当初我们送他们回去的时候没有问他们意见。这次接人,我让他们自己选,他们想留在老家。在那里也挺好的。”   “挺好的。”林茹君听到这话,一下子站起来,嗤笑一声,高声质问道:“他们小不懂事,难道你一个大人不清楚吗?不说南省这里的教育,机会,远比你们老家。就说长在开阔的大城市,见识和眼界也是不同的。   不然当初你也不会提出要去接人。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道歉请人才愿意回来。”   “是,你说没错。但是这些是我们认为重要的。比起这些,孩子更想要被尊重,平等,有爱的对待。而不是生活在一个压抑,被轻视,被敷衍的环境。”沈格抬头认真的看着妻子的眼睛说道:“你觉的我们能做到吗?”所以,孩子们最后的选择很正常。   沈格没有等林茹君答复的意思,而是进屋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妻子。“这是沈默让我转交给你的。”   林茹君楞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接过信。 第49章   “见信佳:   你好, 作为你生理血缘上的第一个孩子,命数里自有的安排,所以冒昧写了这封信。主要是有些话不说不好, 与其一味的逃避和和稀泥, 不如撕撸开将一切划个道,也方便往后自处。   你知道吗?两个孩子的矛盾, 你骤然一个巴掌打下去,情急之下似乎可以理解。但是要裹挟着多么大的气怒,能让孩子耳朵骨膜的严重受损, 且之后无人发现。   我写这些不是要指责你,好吧, 还是有些的。   但是更多的是想告诉你,也许你可以静下心来,自省己身,简单来说, 可能你的心神或者情绪生病了。   七情内伤, 情志刺激而发病证,如郁证、癫、狂等。   除此之外, 我还想告诉你,我大概也有些特殊, 就像你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也无法做到把你当做母亲一样喜爱。   所以你也可以当一个不爱孩子的妈妈,这本身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当我们的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 我们注定就将成为独立的个体。沈姝沈婵, 沈安,你也如是。   但是,他们的降生从来没有选择, 所以不管任何原因,当你们决定让孩子来到世界就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既然做不到满腔期待的爱意,那就履行好国家法律规定最基本义务,直到孩子十八岁。   希望我们彼此斩断互爱这条缘分的同时,往后岁月永远不要借此互相伤害。   之前种种如风逝去,愿余生我们互相安好,各有灿烂。我们都将是最好的陌路人,林女士。”   林茹君看信的时候,沈格也在低头思考着。他无力去改变妻子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只能尊重孩子的选择。但是一些事情还是需要先说清楚的。   所以他开口难得强势的道:“孩子留在老家这事就这样定了吧。不过往后我这边的工资和津贴,六个孩子平分着来。”反正他们一家吃饭大多在食堂,除了留下妙儿和念徽的那份,还有少许家用给妻子,他也没什么大的花销,其他的都给孩子寄回去。   既然他这个当爹总做不到位,那不如就像大儿子说的那样,不如好好努力工作,提高岗位等级,多给三个小的赚些学费生活费。   想到这里沈格就苦笑一下,他这个大儿子总是把自己排除在外。   “沈姝,那孩子耳朵,耳朵,那边医生怎么说?我这里还有些钱,不行让孩子过来这边看看,老赵医术那么好,他如果不行,我还可以托人问问省里军医院那边。”林茹君没有回答沈格的话,而是低着头,声音带着些颤抖的道。   她虽然不喜欢几个孩子,但是也没想过害他们。   况且这封信,这封信,林茹君的手紧紧的捏着这份信,不愿意让沈格看到她满脸的泪,里面有直白的怪罪,但是也有现在时下近乎怪异的理解。   是呀,她可以当一个不爱孩子的妈妈,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但是她,她都干了什么,被情绪所控,无端迁怒,放大恶意。   明明从小爸妈,兄长就告诉过她,这世间总是各种偏见偏爱,但是要让理智,清明,公正永远凌驾在它们之上。   而她都干了什么。   那么小的孩子,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若是一辈子身带残疾。   其实她记得的,记得的。那是个倔强又勇敢,不仅长的像沈格,连性格也很像沈格的小姑娘。   曾经她最喜欢的就是沈格抿着嘴,从不服输的倔强和一往无前的勇敢,但是什么时候这些都成了她眼里避之不及,厌恶的东西。   “不用。老二的耳朵已经治愈了。是老大发现治好的,他是个很好,很有本事的孩子。从小因为身体原因,跟在老中医身边学了一身好医术。”沈格提到这个大儿子,又骄傲又怅然。孩子耳朵这事,他没有把责任推卸到妻子身上,这事他也没打算瞒着,原本也是要说的。   只是没想到孩子信里先提到了。   一个家两个做主的大人呀,事后竟然一直什么都没有发现,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是呀,的确是个很好,很有本事的人。”一份信,林茹君就看出来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想到了离世已久的大哥,事事通透,又恣意洒脱。   回过神来,不妨松了口气,想到信里的内容,又多了释然。   然后接上沈格之前那话。“好。我这边工资和津贴也这样办。”既然做不到满腔期待的爱意,那就履行好基本的义务。愿余生我们互相安好,各有灿烂,是最好的陌路人!   是呀,陌路人!   隐约中,林茹君似有所觉,一条无形的羁绊断开。她心底还是微微有些疼的,不过稍瞬即逝。   两夫妻似乎恢复到往昔的平静,但是有些东西却早已回不到过去。   .......   而另外一边,青山大队。   沈阿奶拆开儿子寄回来的信件,一目十行,问候的话还是那几句翻来覆去老样子。这个儿子呀,沈阿奶无奈的叹了口气,哄孩子的话都不会说。   算了,儿孙只有儿孙福,任他们去吧。   不过,看着信里随之而来汇款单上的金额。沈阿奶心情不由好了很多,倒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这钱呀也代表着老三他们夫妻的态度。   当下唤了大孙子过来,这钱怎么安排还得看她家大孙子,这些年家里能过的有滋有味,他们几个老的能跟着享福,没少的了自家大孙子补贴。   一百五十元,沈默挑挑眉,很是满意。看来人走的时候他说的话,还有送出去的那份信还是挺管用的。   养三个孩子,对于沈默来说不算什么事儿,也挺乐意的。但是却不会这么轻易便宜了当人家爹妈的。既然做不到用心呵护,那就努力打钱,打钱。   虽然他心里说的各自安好,但是血缘和身份在这里,不管如何往后他,还是三个小的也需要履行一份义务。   那为什么现在不保障好他们的应的利益。   而且虽然他这具身体的生母似乎脑子不大清明,但是从他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无疑是个骄傲要脸的人。   有了他这封信打底,往后不管他,还有三个小的人生,她只怕是不会,不能插手的。他们将会是最好的陌路人!   “奶,改天我抽空去把钱取了。五十块留做家用,本来也有你们一份。至于剩下的我到时候给办个存折存起来,三个小的成年了,再平分。”   “不成,你也得分一份。”沈阿奶不同意,纵然自家乖孙有本事,瞧不上这钱。但是该得的就得收着。   沈默却不在意,笑着搂着自家阿奶哄道:“阿奶,三个小的不比我,我多能赚钱呀。我那份就当做阿哥的给他们贴补。这世道不管如何,钱都是人的胆。手里宽裕些,往后他们也能轻松些。我就高兴了。”   “阿奶说不过你,你高兴就好。”反正她和老头子又不是干不动了,还有偶尔大儿子和两姑娘孝敬。到时候她和老头子攒的钱大头肯定是要留给大孙子的。   ......   眼见着即将过年了,但是帝都的火车站却哭声一片。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知青,知青们这里集合呀!”   火车站一角,头上不仅有大红标语,大喇叭也不断的喊着。   沈妍也正在和家人告别,他们是今年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知青,务必保证他们能安全及时在年前到地方,知青办催的急。   姚画看着自己教养长大的女儿就要离开,哭的不行。   比起其他这会儿搂着家人哭的不行的知青,沈妍到底经历过一次下乡,比起其他人少了恐惧,但是这会儿也很是不舍。   前世,她虽然活的长,但是后来家里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如今又和家人团聚,她那里舍得。   “妈,别哭了。爸和爷不都安排好了嘛。那里有人照顾,没事的。我一到了地方就给你们写信。”说完,又摸摸边上自家瘦弱的小弟。   心底叹了口气,可惜,小弟生来就体弱,还要先天哮喘,一辈子只能娇养着,不能像爹一样进入部队,或者从正。   大约也有这一层的关系,韩家才会盯上她吧。   前世可不就是这样,因为她嫁给了韩家琦,韩家一步步接手了他爹,他爷的人脉资源,然后踩着他们沈家在帝都站稳了脚跟。   不过现在她才不会这么傻了。这一世,她一定会帮爸爸避开前世生死大劫,然后拉拢小爷爷一家,强强结合,不让他们家败落,不让小弟因为缺药哮喘病发,而她妈妈也不会再无助的亲眼目睹,最后受不住.....   “是呀,别哭了。孩子看着也担心。”沈槿递了方手帕给妻子,拍了拍她的背。看着懂事不少的女儿,心里既安慰,又有些心酸。   若是可以,没有那个当爹的愿意送女儿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会儿拍拍女儿的头,不舍的叮嘱道:“到了地方缺什么就寄信回来,我和你妈想法子给你寄过去。   还有到了青山大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是那边人愿意和你接触,你是晚辈,讲理乖巧些。但是若是那边表现出排斥。你别听你爷的,别硬凑上去。   有些事情不能太想当然。”   家里老爷子年纪大了,难免念着老家,想要他们和小叔,甚至...恢复来往。但是就像他说的话,别太想当然。   他同意给女儿选青山大队,除了老爷子坚持外,最重要的是郑家老爷子如今被迁到宁羌县,有他坐镇,那里风气差不了。   何况这些年他也留意过青山大队,团结公正,还不大缺粮,这样孩子过去到不至于太苦。   沈妍垂着眼,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没有把他爸的话放在心上。她此次去青山大队,最大的目的就是拉拢那里的沈家,怎么能不接触。   “姐,你记得要多写信回来。”   “妍儿,路上小心,饭盒里我做了包子,背包侧边有鸡蛋,你记得吃......”   “去吧,路上小心,到了就写信回来。”   ......   火车上,沈妍趴着车窗不断往后看,直到再也看不到爸妈,还有小弟的身影才回过头来。不想这一转头,就见到此生最恨的人,韩家琦。 第50章   知青下乡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今年青山大队已经接受过一批新娃子了,而且眼见着都快年底了,原以为年底这批没他们什么事了。   按照规定, 即便再有也是明面的事情了。谁想到公社突然让人带话过来, 让沈大材明天去趟城里接人。   可把沈大材气的,岭省若干个市, 又分成若干个公社,公社下面更是不少大队,分那里不是, 咋就和他们这里杠上了。不是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他说什么都要骑车去公社找领导说理去。   不过他还不知道, 还有更气的事情等着他呢。   这两天天气急转直下,天微亮,沈大材牵着大黄顶着寒风往卫生所过来,大侄子正带着萱草这勤快丫头在门口架了个石头灶, 用大陶罐熬着驱寒汤。   一大锅驱寒汤咕噜咕噜的冒着, 带着中药味升起的白雾,让人还没喝汤就祛除了几分寒气。沈大材并不陌生, 这些年到了冬季他们大队就会熬上几次,还别说往年冬季总会有些老人熬不住走了, 但是自打熬起这药汤,除了喜丧到了岁数的老人,他们大队冬天少见埋人的。   这会儿, 已经有不少老人围着火塘搭把手添添柴。人老了上了年纪, 觉就跟着少,反正在家也睡不着,还不如早点过来帮点忙, 他们都知道老蛇头和沈家娃娃配的这驱寒汤可是好东西。   大冬天的喝下一碗,肚子里暖暖的就不说了,那老胳膊老腿的,寒气就仿佛能顺着骨头缝里出去。有了它,寒冬腊月里天景就不难熬了,也能多吃几口这人间饭,再帮衬着家里些活,哄哄孙子孙女   没得让人贴补好草药,还让人干活的。而且一看沈家那白生生的玉娃娃,干这些粗活怪舍不忍落的。   一见自家大伯过来,沈默就给人打了一碗,让着人喝了再走,等会儿一路去县城的多是山路,山风刮着冷的很,他大伯虽然身体不错,但是也不能这么造的。   嘀嘀咕咕听着自己大伯抱怨一通,沈默只当自家耳朵是个摆设。他习惯了,别看他大伯在几个小的面前一副有谱可靠的样子,但是实际,和他阿爷一样都是个喜欢碎碎念的。   “喝好了就快走,大奶奶那里等会儿我让萱草跑一趟送过去。”沈默见缝插针忙道,见人意犹未尽,两分幽怨的看过来。   沈默很无奈,忙加了一句:“早去早回,晚些这天气眼见着怕是要落雪了。”   沈大材这才笑呵呵的,大侄子就是心疼他。   “不用送,你大奶奶那性子,说什么都要出来走一走的,到时候家里几个小的陪她过来。你别管。”   “成。”沈默也没瞎客气。   “那我走了哈。”   “嗯。”   ......   因为惦记着自家大侄子的话,也怕晚了下雪,沈大材到了县城也懒得和知青办那些人掰扯,人户籍都划分到他们青山大队名下了,这个时候说再多已经没有意义了。   县里这边也觉的理亏,负责的人难得拉着沈大材说了几句软话,也算他们提前完成了接收指标,并且至少明年不在给他们那边分人了。   沈大材这才领着人走了,就两个,一男一女半大年轻娃娃。这会儿一路火车折腾过来,男娃娃一脸菜色。女娃娃到还好些,模样娇俏,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如今被分到他们这地界,也是怪可怜的。   只是这孩子是不是有些毛病,一双眼睛突然蹭亮的,笑咪咪的盯着他,怪叫人害怕的。   “大伯,我是沈妍呀。”   沈大材突然想到什么,京城来的,还同样姓沈。脸一下子黑了,果然听着小姑娘在那里自话自说,沈大材冷喝一声,“小姑娘,别乱认亲戚,我可不是你大伯。再嚷嚷牛车你也别坐了。”   他一个乡下汉子,可没有大城市的亲戚。   沈妍一下憋屈的,但是看着人黑脸,知道这人还真可能说到做到。这到青山大队还不知道要多久,虽然这牛车坐起也晃,但是总比两脚走路的好。   虽然她前世早年吃过不少苦,但是后来回了城里,先是靠着堂叔一家庇护,避开了韩家的欺辱,后来更是二嫁给了顾念徽,虽然他娶自己别有目的,但是到底之后就再没在吃过什么苦头,甚至可以说的上养尊处优。   沈妍识时务的暂时先闭了嘴。   倒是边上苦着脸的韩家琦眼睛先是一亮,接着暗淡下来。   他爷爸只查到沈家老家是这岭省青山大队的,所以才会给自家孩子安排到这里。但是却不知道人大伯竟然是大队长。   有了这门亲戚,那往后在青山大队的日子......   不过算了,看现在这样子,人也不带搭理沈妍这丫头片子的。   呵呵呵,你不是能的恨嘛,现在咋就怂了。   韩家琦在心里吐槽道。明早就哄好的人,一夜之间跟变个人似的。不承认他两好过就算了,一路上甭管他怎么服小做低,对方总是横眉冷眼就算了,偶尔还一副狠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要不是他爷爸,逼着他一定要把人哄好,他真想算了。   不过也幸好,沈妍突然来这么一出,不然他还真得去北大荒了,他可是知道的,去那里更苦,更危险。   偏他爷和爸硬要说,越苦越陌生的地方越好,这样沈妍才肯嫁给他,一颗心都扒在他身上。而沈家为了这个女儿,才会真心实意的帮扶大哥。   他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往高处走就看他大哥了。但是先吃苦受罪的可全是他呢。他其实也不大乐意,但是又不敢违抗他爷,他爸,还有他大哥。   青山大队,曹和平作为青山大队的民兵长,以往冬季农休的时候总会组织起队里青壮巡逻,避免山上有大东西下山伤了人。但是这几年,别说大东西了,就连下山偷鸡的黄鼠狼都见不到了。只偶尔组织上山采山货的时候才算有些用武之地。   日子过的还算安逸,但是总觉的少了些什么。   这会儿人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和沈大是打小哥们,后来沈大离开村子跟着革命兵去闯荡了,两人断了联系,但是建国天下太平,沈大回来处理家事,两人又开始有了联系,这些年一直没有断过。   以往受他嘱托帮着搭把手照顾下留在村里的弟弟,但是人家沈老二儿孙得利,那用的着他看顾。   现在人要把孙女送过来,他可不得好好上上心。当年虽然沈大做的不地道,但是男人嘛。而且人到底还算讲良心,给了老嫂子留了那么大一笔钱。要知道当年那样离家再娶的事情不少,但是有几个给补偿的。拍拍屁股走人就算了,没地方去的人还得留在人老屋帮人养爹娘。   若是身边有个孩子的,日子还有点盼头。若没有,那日子才是真的惨。   就是不要大材这个儿子实在过了。不过现在,有了这个新来的女娃娃,说不定他们这些老一辈在里面撮合撮合,两边若是能摒弃前嫌,不管是对大材一家,还有沈老二那边都是好的。   “爹,沈叔家那些事你可别瞎掺和,没的得罪人。”曹和平的儿子,曹先锋看他爹这样,就直皱眉,劝道。   他觉的他爹就是闲的慌,沈叔,沈二爷家什么态度,这么多年可都在那里摆着。不说沈叔管着他们大队,就说沈二爷一家下面几个有出息的,可都只听二爷他们的。这些年可就是靠着沈二爷,他当年结婚才能换到工业票,买了对时髦的保温壶,说出去几个大队都是极有面子的。   除此之外,这些年不管是他老娘那把老腰,还是媳妇高龄生老小的时候,可都多亏了默娃这孩子。   不管是从利益,还是情义,站谁那边一目了然。   不知怎的,一听这话,曹和平突然想到沈老二那媳妇护崽凶狠的眼神,有一瞬动摇,但是很快又倔嘴道:“你懂什么,我这么做,也是考虑到有材,还有你沈二爷他们的。两家要是的能和好,往后几个小的,那边也能靠一靠。”   虽然沈老二媳妇凶悍了些,沈老二又是个听媳妇话的耙耳朵,但是幸好他们家还有个一惯和善的默娃。   这孩子打小就好,有材也看重这个侄子,有他劝和着,这事准能成。   曹先锋撇撇嘴,人家真要靠,与其靠那远在帝都,八百年不联系的人,不会靠在城里当工人的沈大林,沈桃花,还要听说在岭省当了副局的沈格。   但是也懒的再劝,他爹向来就这牛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至于他,那怕是亲父子,这事是不跟他站一伙的。   冬天,又快临近过年,青山大队今年又是个丰收年,人人心情都不错。这会儿农休,地里没什么活,人一闲,就八卦。   听说大队长又进城去接新来的知青了。一伙人估计着时间,都聚到村口一边吹牛,一边等着看新来的知青呢。   曹和平和几个当年关系不错的老头子混在人群中,挤眉弄眼,誓要干一番大事。   沈大材黑着脸领着人回来,刚到村口就被人围观了。   霍,一看两城里来的年轻俊小伙俏丫头,队里七大姑八大姨可不就围上来了,七嘴八舌的打听起来。   别说,这个年纪的,又在城里长大的,没有风吹日晒,年华正当,少有丑到那里的。沈妍知道怎么说以后也要在这里呆上几年,而且心里还有其他的目的,少不得要给这儿村里人留给好印象。   当下甜甜一笑,十七八岁漂亮姑娘很是可人。至于韩家琦,长的也是白白净净,文秀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骗的沈妍死心塌地。   不管怎么说,第一印象分还是不错的。   “啊呀,一群老少娘们,这是闲的发慌了,快散开,散了。还不快回家洗刷做饭去了,小心家里娃早你们哭闹。”沈大材没好气的驱散众人,又朝一旁的赵无争喊一嗓子:“还不过来,把人领回去。”   “哦哦,这就来。”赵无争虽然觉的有些奇怪,但是很是听话。只是他刚要过去领人,就被边上一众婶子一屁股撞开了。   有人不高兴的道:“大材,你这是吃了炮仗了,我们看小姑娘小伙子,干你啥事儿呢呢。”   “就是,就是。”   “啊呀,别说这小姑娘笑的真好看,看着真面善,眼熟呢。”人群中有人道。   一个老头冒头道:“嗯嗯,面善面善,可不就像大材家芽儿嘛。”   这话刚落,就见小姑娘笑着介绍自己道:“我姓沈,来自帝都,但是当年我爷爷从青山大队这里走出去的。”   沈队长家的八卦,周围人都是知道的。这下众人都安静了一瞬,不时有人把眼光看向同样在人群中的沈阿奶。窃窃私语:“是那个沈老大家孙女呀…难怪和芽儿...面熟。”   沈阿奶也毫不掩饰,脸色冷漠。心里却气坏了,这个大哥,真的是,不同意,他就这样偷偷把人硬塞过来。   沈默听到消息,正好遇到芽儿扶着大奶奶。看着老人眼里闪过的痛和憋屈,沈默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扶着人没有说什么,一起往村口去。   刚到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伯伯,我知道当年爷爷做的...但是我这次回来,他老人家特地让我向你,还有二爷爷一家问好。   这些年,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家乡,这里始终是沈家的根,是家。我不是外人,我可不可以不住知青点,我我我想和家人住在一起。   如果伯伯还介意,那那那我可不可以暂住在二爷爷家。我的开销那份自己出粮票,不是想占便宜。”小姑娘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一之等着机会的曹和平忙劝和道:“大材呀,当年那些事情和小辈没有关系。眼见着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沈来,总是自家人。若是担心老嫂子那里,那就先让她住你二叔家。   她一个小辈,女娃娃孤零零的来了这里,你到底也是当人长辈的。何况多门实在亲戚,对下面孩子也是好的。”   人群中张老太看着黑脸的沈阿奶,格外的幸灾乐祸,眼睛一转,终于让她找到机会了,当下格外兴奋道:“啊呀,不愧是大城市来姑娘,长的好,还有良心。不像有些人,平常一脸笑眯眯的,实际呀心肠狠着呢。硬要不让人家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进门。   呸,还血亲呢。   当年沈大是做的不好,但是人又不是没给赔偿,那么一大笔钱,我们这样乡下人家谁见过了。拿着人家补偿,还要卖惨。   哼——   若是我家有这么好的孩子,那舍得让人受委屈,早领回家去了。”   一时竟还有人听进去她这诡辩,低声附和,沈阿奶和沈大材脸色一下子变的更难看了。   “那正好,你就领回去吧。”一道声音传来,沈默扶着自家大奶奶不紧不慢的过来,满脸赞同的道。 第51章   众人望去,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的不是大队长,也不是刚到的大材他娘,甚至不是年轻是对外强势的沈阿奶。而是一向温和, 好说话的默娃。   不过想到两家的关系, 又在情理之中。   沈默抬头看了眼众人中的小姑娘,眼见众人顺着她的话去, 眼底藏不住的得逞,还有洋洋得意。   看来也不是个聪明的,还有队里这些人。   察觉到手扶着的大奶奶身上传来轻颤, 还有大伯铁青的脸,既然要说理, 他也正好和大家,还有这个远道而来,似乎别有用心的小姑娘掰扯掰扯。   “还别说,一笔还真能写出两个沈字呢。当年那事, 两边长辈商定离婚, 至此分道扬镳。其实这也没什么,日子过不下去, 分开也没什么好强求的。   只是这样,帝都那边还不大同意, 态度格外坚决,要求断亲。为此两边的族谱都成了分开的。所以呀,那来的血亲。”不然, 沈阿爷也不会因此和自家唯一的亲哥, 闹成那样。   这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免想到当年沈家老大那绝情的态度,乡下媳妇不说了,亲儿子也能说不要就不要。   当初嫌弃, 现在用人了又成了血亲,特别是一些老太太,那怕平常也会说些小话,但是这会儿更能感同身受些,一时也闭了嘴。   曹和平讷讷,一时竟忘了这事,心底叹了口气,沈老大也是的,当年咋就做的这么绝呢。   沈默不等人说话,又继续道:“至于赔偿,那不是应该的嘛。我大奶奶,做人媳妇一力支持丈夫追求事业,独自承担起一家子的生计。上为其奉养两老,下抚育幼儿,兼顾帮扶小叔子。   为人媳妇,做人儿子,母亲,兄嫂,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沈家。这些的背后,除了一颗善心恒心,还有数不尽的家务和地里停不下来的农活。以及越来越佝偻,直不起的后背,皲裂粗糙的手.....   那个岁月,日子多难大家心里清楚,那家不是恨不得劳力越多越好。赔偿的那些钱,那里够?一个女人大半辈子的光阴和最好的岁月都给了这个家,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但是最后等来的是什么。   若是谁愿意拿这笔钱,然后丈夫漠视自己多年操劳和幸苦,琵琶别抱,新妻娇子,阖家欢乐。那就当我们卖惨。   而且什么是赔偿,是过错方支付给在这段存续关系中受害者的补偿。当初奉养的两位老人究竟是谁的爹妈,养育的孩子难道是一个人的。细算起来,那点钱还是少的。”   这话一出,哗啦一下,凡是女的,当人媳妇的,都咬牙谁愿意呀。同时,纷纷看向身边自家的男人,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这样一样。   吓的不管是刚成亲的,还是早成了老夫老妻的,忙小声保证。这一个弄不好,少不了回家又要干一架,鸡飞狗跳的。   啊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么一想大材他娘这些年真怪不容易的。   搭着沈默手的老太太,一腔憋在心里的怨愤终于破开个口子泄了出来。心里藏着多年委屈和愤恨,那怕是最亲的儿子,她也不能开口,因为她的孩子也是被嫌弃的受害者。   自家妯娌那里,也总是会贴心的避开那些事,那些人。   但是现在当着众人,默娃这孩子都替她说出来了。老太太轻拍了下这孩子,还有另一边的芽儿,自己抬头挺胸站直了。   是呀,她从来没有对不起沈家,只有沈大对不起她的,整个人气顺神清起来。   可不就是这样嘛,人群中沈阿爷也连连点头,他可是人群里唯一没被自家媳妇瞪的。人可不就是要讲良心嘛。   还有自家大孙子就是会讲话。   曹和平苦笑声,只是到底是自家兄弟求帮忙的事,不管自家儿子怎么拽他袖子,还是得硬着头皮道:“这这...不是那边也晓得做过了,有心想弥补,到底也是大材他亲老子呀—”   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老婆子伸手朝后腰一扭,眼神里的小刀子一片片的朝他飞过来。疼的他差点叫出来了。   曹先锋这才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收回手,自家老爹就是活该。看吧,这事回去后指不定被自己老娘怎么收拾。   女人,不管多大年纪,可都是向来小心眼,不好惹的。   见到这一幕,沈默已经清楚曹阿爷,还有队里的人差不多了,转头直指引起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位同志,这里没有你伯伯、二爷爷。当日你家中长辈决然抛妻弃子,我们两家便早已断亲绝义,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你偏要牵扯,作为享受即得利益受保护的那方,你现在这番行为,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心里极度不耻当年家中长辈的种种行为。   若是真这样,想要大义灭亲,虽然不熟,但是我也可以帮你指一指,县城报社,或者改办处,不管是登报断绝亲缘,还是举报自家私德有亏都是可以的。”说完这话,脸上还带着笑的看着来人。   可不能怪他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谁叫先撩者贱呢。   沈妍被这话惊的连退了几步,脸色惨白,这话让她怎么接,那一样她都不会也不能选。转眼垂眸脸色涨红起来,双眼泛红,眼里全是隐隐泪光浮动,要哭不哭,仿若雨打梨花。   可惜,有媳妇的人这会儿那敢发声,年纪小些的,一看怼人的那可是默娃,原本还有两分怜惜,这下也不说话了。   边上吃了半天瓜的韩家琦楞了半拍,乖乖,没看出来呀,眼前这少年不仅长的出彩,在人群中光彩熠熠,鹤立鸡群,一张嘴也实在厉害,字字如箭,扎人呀。   想到这段时间在沈妍那里受的气,心里偷乐了下。不过到底还记得这次下乡家里人给的最重要的任务。   当下伸手指着人道:“你这人,说话也太太太过分了,你……”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辩驳。   惹的沈妍低着头,嫌弃瞪了眼他,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没用,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瞧上了他。袖子下藏着的手捏的越发紧了,明明当初林妙一这样,不管前因如何,众人总是会一脸怜惜的向着她。   还有眼前这个前世从未见过的少年,想到刚才他那些称呼,心里掀起波涛。这人,这人,不是应该早早夭折了嘛。   她也是偶然下听顾念徽提过一嘴,难道对方和自己一样...   沈大材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揪着一个小姑娘没脸,这会儿见自家大侄子张嘴,一番话下来脸也不黑了,甚至还露出两份笑。   果然,大侄子就是心疼他。   当下也懒的再说什么,笑着挥手招赵无争过来,这会儿看着刚干着急不断往自家女儿那瞟的小子,也没那么碍眼了。   “散了散了,赵无争来把新来知青给领回去。这天眼看着要下雪了,一个个还不回家,在这里喝西北风呀。”说完,也不等管别人,几下窜到自家老娘身边,扶着人。   两母子相视舒爽一笑。   被点名的赵无争皱着眉上前,头疼不已。不说他家那串子糟心事,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女知青。这样的渊源,立身不正,上来就能理直气壮想人家照顾。而且一看就是个能惹事的,就怕往后麻烦不断。   刚要上前,就见张老太又挤了过来,围着新来的沈知青巴拉巴拉说了半天话,笑的格外和蔼,跟个狼外婆一样。   沈妍听着人说借住她家,能有独立的房间,还有人帮着把饭做了,沈妍无疑心动了。而且这老太太和二爷爷家还连着亲......   瞬间沈妍心里有了决断。   听到人说不住知青点,想借助老乡家和人搭伙,赵无争看了眼张老太皱了下眉,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队里也没有要求知青必须都住知青点。   不过想了想,到底好心说了句:“嗯,想和老乡搭伙也成,也可以多问问几家。”惹的张老太狠狠瞪了眼。   吃了一堆瓜的周衡,上来一把搂过人脖子,喊道:“走了,走了。天越来越冷了。”自家这兄弟,也不看看人家正眼不瞧人,高高在上敷衍的样子。   啧啧,真没想到,沈默那家伙顶着那么张不染尘烟的脸,不仅喜欢说鬼故事故意吓人,还能这么老神在在说着那么犀利的话。   其他的知青也纷纷出声催促,要说这青山大队,谁和知青们走的最近,那无疑是沈默了。刚下乡不少人因为各种愿意在他那里拿过药,年轻人少有不看脸的,满队里这么一个清风朗月的出色少年,少不了想凑过去说说话。   沈默也挺喜欢和这些来自不同地区大城市的孩子说话,一来二去可不就熟了。虽然都是知青,但是这会儿他们都站沈默这边。   因为交情,也因为占理。   韩家琦看了眼转身就走的沈妍,只得默默的跟上众人。   众人一散,放学听到风声一路跑过来的沈姝沈婵他们,纷纷很是遗憾,没见到阿哥怼人的风采,还有没瞧见那个新来的讨厌精。   “哼,要是我在,不光要和阿哥一起骂死她,还要让她好好见识见识我的霹雳十八棍。刚欺负他阿奶。”还有他阿爹。沈小锋挥着手里的木棍,满脸气愤。   “小兔崽子,我说过什么,不准动不动就提棍子打人,管她是谁。还有有我在呢,那用着你保护的你阿奶。”他自己的老娘自己会保护,沈大材心情还不错,赏了儿子一个栗子。   面对自家老子的敲打,沈小锋只能点头,转眼又抬头斜眼看着他老子,没好气的道:“那我编顺口溜骂她,总可以了吧。”   “随你。”沈大材又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只是怕小孩子动手没轻没重。   “那还差不多。”   沈默他们一行都笑看着这两父子吵架,直到了路口,这才和大伯一家告别,两家不在一个方向。 第52章   “冒失鬼, 前面是个浅坑呢。”沈默一手提住昂着头,小嘴只顾着叽里呱啦和阿哥说话的小沈安衣领。   “嘻嘻,这不是有阿哥嘛。”小沈安也不介意, 甚至还配合的放松身体, 任由阿哥提着他浮空荡了两下,跟个无骨的猫崽一样, 心底还满是羡慕,阿哥力气好大哦。   沈默也没搭理他,这小家伙你越搭理越来劲。把人放下, 转头对着边上手拉手的小两姐妹温声道:“天黑的早,小心些。”   两丫头乖巧点头应好, 看来刚才那事阿哥没放在心里,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沈婵这才有心情,回头对着小弟做了个鬼脸。   很快, 乡间小路上就传来两兄妹吵嘴的声音, 随着晚风飘远。   走在前面沈阿爷沈阿奶相视一笑。   转头想到刚村口那些糟心事,沈阿奶就盯着自家老头子, 压低声音道:“平常你不是最能叨唠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就笨嘴拙舌,跟个木头似的。那些小姑娘年纪不大, 但是心眼子到不少。只是太浅显了,真当明眼人看不出来。   一来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逼着咱们两家照顾她,脸可真大, 这么一看也不是个聪明的。我可告诉你呀, 别到时候人家歪缠上来叫两声二爷爷,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这个老婆子当他是什么人了,沈阿爷咬牙, 但是这会儿只得忙道:“人家有爹有妈,有亲爷的,那用的着我一个乡下遭老头操心,何况我们这里有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地儿。我又不是没得人叫阿爷,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照顾不过来,疯了要去关照个别人家的孙娃。”   谁亲谁疏,他好歹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分不清。那里舍得为了个没见过的侄孙,伤了打小长在身边把他当亲爹一样孝敬的亲侄子。   何况,这小姑娘一来就弄这一出,沈阿爷眉头紧皱,没的把人看轻,是觉的他们因着当初那私怨会故意欺负她。   哼,他们有气也只会朝着做错事的那人去。至于这小娃娃,他们只会井水不犯河水。   当初说好要断干净,现在反悔毁约的又是他,一把年纪还越发不讲究起来,脸皮都不要了。沈阿爷心里把自家远在帝都没良心,还找事的大哥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   沈阿奶这才满意,“还算你脑子没糊涂,还是我们默娃说的好,句句都在点上。看着吧,那小姑娘只怕还有的闹呢。”   “那是,我们默娃平常虽然不爱多话,但是真开口,那伶俐劲,谁都赶不上。”说起大孙子,沈阿爷眉眼都带上了笑。“至于那帝京来的小姑娘,今天默娃都这么说了,往后也不好意思再上门说道了。”   小姑娘嘛,大多都要脸的。而且呆段时间,发现他们也不会故意为难人,也就安心好好过自己日子了。   沈阿爷不以为然,却不知道人家早盯上了他们家。   至于什么补偿,想要恢复几家关系。快别扯淡了,若真有心,早那么多年干什么去了,偏挑这个时候,图的什么还不清楚吗?   何况他们想补偿,想和解,他们就应该接着吗?凭什么?   “嗯。”沈阿奶点点头,但是心底却总觉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但是随后一想,不过是个小姑娘,有算计,但是到底心思浮躁浅显。   若真有心,就应该知道示弱的对象是谁,刚来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急吼吼的去借村民的势,反过来逼迫他们,只得引得他们越发警惕和反感。   而且,本身作为知青,天然的身份,不住村里的知青点,和知青们打成一片,共同进出,有什么事也有人帮忙。而为了点便利就冒然然的借住完全不熟的老乡家。   尤其选的还是那张老太家,以后有的她受呢。   真是个不聪明的,沈阿奶当下也就不在意了。   一行人刚进家门,天边就开始飘起了雪花。一小朵一小朵的,急性子簌簌往下赶,几个小的就在院子里哇了起来。   他们之前在南省,即便是冬季气候也温和,轻易不落雪。所以几个小的许久没见过雪了,这会儿难免兴奋。   沈默没有管他们,小孩子身上三把火,而是催着自家阿爷阿奶进屋。   一看他们回来,先到家的张萱草早烧热了炉灶,洗好切好菜,只等家里大厨烧菜上座就可以吃饭了。   这个家,厨房的锅铲,一向是沈阿爷沈阿奶的宝贝。   一家人吃完饭收拾好,几个小的提着小挎包冲进阿哥的房间,排排坐写作业。沈默摇头,他的房间都要成了他们的书房了。   刚坐下来,按例抽查了下自家便宜徒弟的功课。小姑娘很用功,不说每天早起睡前都要背上两个小时的书,平常在卫生所帮忙,只要有空也是抱着书啃的。   如今短短一段时间《素问》、《难经》、《伤寒论》各有所略,特别是自己点了下的《傅青主女科》主讲妇女疾病,五门,诸多病症,一百多个方子,如今看完不说,还全计熟背。   沈默问:“患者妊娠滑脉,舌苔白腻,双目赤红,面目肢体浮肿,如何?”   张萱草思考了会儿,道:“妊娠水肿,病因在于肝、脾、肾三脏内。还需细分缓脉,还是迟脉。若是缓脉,则是脾虚导致,不能运化水湿,水气停滞,留于肌肤四肢,所以患者才会水肿,肿胀处皮薄光亮,按之凹陷。当健脾祛湿,温补脾阳。可用白术散适当斟酌。   而若是迟脉,肾阳不足虚衰,气化失度,导致水肿。当温补肾阳,健脾祛湿,可用《半夏泻心方适当斟酌。   沈默很满意点点头,完全避开来他藏的坑,不仅思路清晰,理论扎实,而且最重要的是足够谨慎。作为一个医者不仅要有去病拔新的本事,还要保持足够的谨慎和敬畏。   沈默又问:“产妇胎位无异,精神疲惫,羊水渐少,阵痛减弱,迟迟无法生产?”   张萱草快速做答:“滞产,气血虚弱,无力产子,可用《傅青主女科》中送子丹,辅以针灸,用以补气。”   “很好,针药并重!”其实这种情况最好是剖腹产,沈默曾去县里医院上过规培课,对于新东西很乐于接受,何况剖腹产其实并不稀罕。   可惜现在不管是医生,还是医疗条件都极其有限。而且乡下人家,生孩子很少舍得去医院多是在家生产,何况不少人乍一听要剖开肚子,说什么都是不愿意的。   这么想着,沈默又从藤箱里取了两本书来递给自家徒弟,笑着道:“以后外出行医,可以给我背药箱了。”   张萱草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用力的点点头,往后她就可以跟着师傅外出行医了。   一旁写作业的沈婵却不大高兴,再看慢腾腾的阿姐,还有掰着手指头,皱着眉算数的阿弟,算了,还得靠她。低头嘟嘴,手下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把简单无趣的作业刷拉拉的写完,举着作业跑到阿哥面前,瞥了眼张萱草,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背书,有那么点点聪明嘛。   “阿哥,我全写完了。”她也不差。   张萱草没有搭理人,她自认为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愿意和豆丁计较。这会儿收了师傅给的书就出了屋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默从善如流的接过小丫头的作业,检查起来。大致看了眼,除了字丑了点,全对。   沈婵看着走人的张萱草,不大高兴的哼了声,转头垂着眼对着阿哥嘟哝道:“阿哥,老师讲的,没讲的,好简单,我看一遍书就全会了。上课好无聊呀。”低着头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这是在等着人夸呢。   沈默无奈的点了点小丫头的头,又是个跟苗儿一样的聪明蛋,还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   “简单,行,那我给你再找几个厉害的老师。你聪明就多学学,然后变的更聪明。”沈默看着小丫头,意味深长,他早有打算,家里一个苗儿,一个老三,异于寻常孩子,既然觉得现在的课程简单,那就证明学的东西太少。   一听这话,沈婵用力点点头,她一定会变的最聪明,以后不仅养阿哥,还要养大姐,笨蛋弟弟,阿爷阿奶。   小沈安听到这话,偷偷看过来,一副牙疼的不行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姐会喜欢学习,在学校学还不够,现在还要找好几个老师,他一看到数字就觉的眼晕。见阿哥看过来,忙低下头不敢和人对视,他一个老师也不想要。   这家伙只有写作业的时候,不当牛皮糖了。   几个孩子各有各的特色,沈默对他们成长和教育也有一些新的想法。如今既然要养在身边,一些事情还是得早些安排起来。   直到萱草提着两个罐好热水输水用的玻璃罐回来,塞到自家小师傅的被子里,小沈安还在抓耳挠腮的写作业。   沈婵嫌他笨,不愿意指导他,怕忍不住骂他揪他耳朵,只愿意和大姐在这里等着他写完。   这下见到这么会的张萱草,一下更气了。可惜,阿哥嫌他们太小,不让他们碰开水,不然明天她不光帮阿哥灌热水瓶,还要连阿爷阿奶的一起。   刚好算完最后一个十以内加减法的小沈安长嘘一口气,放下笔。   沈默才挨个拍拍他们,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了,主要是真怕老三这丫头气炸了。还要自家这便宜徒弟,老觉的他弱不禁风,怕他晚上冻着。   自打天气一转凉,自己翻出给阿爷阿奶备的玻璃瓶,这丫头也不知道去那弄了两来,也被他跟着每天备上。   哎,大概有一种冷叫做自家徒弟觉的你冷。   而另外一边,在张家安置好后的沈妍却睡不大好,不说张家分给她这间房子有股叫人泛呕的怪味,好不容易憋着气睡下,半夜被老鼠咯吱咯吱的声音吓醒就算了。   突然她打了一个寒战,发现了一件大事,这下一个晚上更是提心吊胆,不敢闭眼。 第53章   入了冬的天黑的早, 往常不过太阳刚下山的点,这会儿就开始黑了。   沈默肩上扛着只百来斤野猪,后背的箩筐也装的满满的。身后跟上的大东收获也颇丰。沈默看了眼天色, 这趟进山收获不错, 不仅找到配制药浴的最后两味药,眼见过年家里肉食也差不多了。   “走, 我们先去水潭那边,把东西处理好再回去。”免得带回去处理血腥味太重,迎来的人也是麻烦。   大东乖巧的依言跟上。沈默前面带路, 沿路运气不错,正好碰到一丛丛晚熟的山捻子, 这边已经靠近深山了,寻常没什么人来,所以好能好好的在树上挂着。   又大又黑,沈默摘了个尝尝, 很甜, 竟一点也不涩,不酸。当下折了几枝, 分了条给大东拿着吃,剩下的直接往箩筐上一插, 正好带回去给家里阿爷阿奶,还有几个小的尝尝。   天气冷了,深潭上积了层浅浅的冰层, 对沈默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一拳下去,冰面裂纹向四周扩散,很快就露出一块水面。   沈默把大东打发到边上玩去, 没让他帮忙,他自己一个人速度更快,山里水汽越发浓厚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沈默不由加快了些速度,剥皮拆骨,内脏不好处理,只留了几样,其他就地掩埋了。   剩下的山鸡和兔子,处理起来更简单。不过清理到大半,天上就下起了雨。原本在树下扒拉树洞的大东也不玩耍了,急慌慌的跑过来,掀着外衣就要往蹲在地上的沈默头上挡。   “衣服穿好,别受寒了。”雨水下的急,一会儿功夫,大东头上,脸上都是水。但是一向最听沈默话的大东这次却说什么不干。   沈默无法,又不能骂他。最后两只山鸡也懒得收拾了,把东西一收,拽着人下山了。   一场雨来的急,走的也急。   沈默他们刚到家放下东西没一会儿,原本收拾着雨具要去接几个小的,雨一下停了,这会儿干脆放回去了。   擦干头发,喝了阿奶熬的红糖姜汤,沈默这才开始规整东西,分了份放到大东背篓里,踢了踢还在那缠着阿奶要再喝一碗红糖姜汤的大东,“去,把东西先送回家,再过来。”   大东还想歪缠,被沈默狠狠瞪了眼。一大个人忙缩缩脖子,乖乖听话,背着东西出门了。出了门也没走,而是探头进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沈默。   “那我一会儿就回来,吃饭好?”   “嗯,去吧,等着你吃饭。”沈默总算知道小沈安这是跟谁学的了。   “嗷—我马上就回来。”得了肯定答案,大东欢呼一声,就见人背着箩筐,撒丫子的便没了人影。   沈默这次眯着眼睛转头看向自家阿奶,正准备悄悄摸回厨房,被抓包的沈阿奶,只好对着自家大孙子讨好笑道:“阿奶保证下次不会了。”这不没忍住,自家大外孙讨食,那个老人着的住。   这都多少次了。“阿奶,大东都长虫牙了,阿爷,还有大姑父,怎么老是这样,再有下一次,我可就要和大姑告状了,让她来和你说。”明知故犯,当他没发现嘛。那红糖姜汤,比寻常甜的齁人,这是在照顾谁,还用说嘛。   沈阿奶还能说什么,只得投降求饶:“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不敢了,你可别给你大姑说,不然她不得回来念死我。啊呀,火上还烧着锅呢,我得赶快去看看。对了,你阿爷刚好像还说要和你说事呢。”   转头又往自家后院喊了一嗓子,“老头子,默娃回来了,你不是说找他有事吗?”说完,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正收拾着自家那几分自留地的沈阿爷,突然被点名,很是莫名其妙。   沈默能说什么呢,只得往后院接过自家阿爷手里的锄头,和自家阿爷闲话道:“阿爷翻好了撒一道肥,打算种什么?”   “种些小红萝卜,还有菜苗,芥菜的。”沈阿爷笑哈哈的继续道:“入冬种萝卜,等过一道凌,那小红萝卜又脆又甜,一点也不辣,到时候洗干净给你们剥着皮当水果吃。还有这芥菜,当菜吃干涩了些,大多人都不喜欢。   不过到时候阿爷简单收拾下,晒半干,用水烫下,一半做腌成酸菜,一半弄成梅干菜。到时候没什么菜的时候给你们,一炝锅和腊肉炒,那味道香着呢。配上白米掺和玉米饭,叫你们一个个吃上三大碗。”   沈阿爷碎碎念:“用盐腌梅干菜的时候,最好能撒上些白酒,那才能好吃。这可是阿爷独门秘方,寻常人阿爷可不说的。”   “好,不说。”沈默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挥着锄头翻地。   而这边,沈妍一大早就和张家大吵一架。   一听她突然说搬走,张老太可不干了,主要是舍不得原本人住他们家说好的补贴的粮食和钱票。   她早算好了,屋子不能白住,往后家里给炒个肉蛋,炒个菜,没道理城里来的娃不吃菜,只吃干饭吧。还有就是这冬天洗漱用的水,烧水的柴火,那样不需要给钱给票的。   不久前家里没了那么大笔钱,如今能有个捞钱的事,张老太说什么都不愿意放过的。开始还好声好气的哄两句。   但是见人油盐不进,还满眼他们这好似什么鬼屋晦气地儿的样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张老太,一通乱骂。只说如果人一定要搬,她就敢去找人告她下乡知青占他们乡下老百姓的便宜。   一个小姑娘,她就不相信自己还治不了她了。她可是连沈家都不怕的,何况这丫头一来就先把沈家人给得罪狠了。   即便是前世,也没被这样不堪入耳的脏话骂过的沈妍气的火冒三丈。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她就不相信找不到地方说理去了。   不过一出来,看着这陌生的地界,渐渐冷静下来。   不仅后悔起来。早知道刚来就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话,至少如今别人还会因为她姓沈,顾忌几分,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她。   沈妍咬了咬唇。   她怎么就忘了,二爷爷家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嫁在本村的,早早就没了,一家人连着夫家一大家子全被人毒死在家。   这家人可不就是张家嘛。   之所以记得这事,还是因为后来数十年后下毒的之人被抓,他们都去了法庭听审,西北边界最大的女毒枭,最美女犯人,又听她徐徐道来过那些尘封的往事,难免印象深刻。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张家太危险了,她不能呆在张家,一个不小心,也被牵连进去,她好不容易才重生。   对哦,她是重生的。上天给她机会,让她步步走在人前,掌握未来大变和趋势,抢占先机。   只要把握住机会,她这一世不仅能改变自家的命运,还得显贵人前,就像当初的林妙一样。她才是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现在可不就是她的机会,若是她能救下沈家姑姑一家,有这份重恩,两家必然能冰释前嫌。   对,她想想,她还记得。那个下毒害死张家一家子的女毒枭,也是张家人,还是张老太的孙女。随着记忆一点一点复苏,谁能想到常年被张老太虐待,自家堂弟欺辱的小姑娘,最后不仅毒死报复了欺负虐待自己的人,还成了西北一带地下呼风唤雨、狠辣精明的大毒枭,警方与之周旋了数十年,才将其收网的人。   沈妍回忆起当年人家那气势,咽了下唾沫。还好,现在人应该只是个小可怜,她应该能对付的吧。   只是,奇怪,她怎么没在张家看到符合年纪的小姑娘呀,而且前世张家好像一直没分家。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她记错了。   这么想着,说干就干,沈妍琢磨着找个人打听下张家的情况。   正好边上就有户人家,院门大敞着,最边上是个和她差不多大,被晒的泛着蜜色的姑娘,正拿着锄头敲着地里的土疙瘩。   沈妍唤人,人家抬头瞥了她一眼,不理人。沈妍吸气从兜里掏出颗糖来,这下人家才搭理她。   正好这个时候,往家里送完东西的大东正蹦跳着迎面过来。   蜜色少女吸溜着嘴里糖,指着人道:“诺,那就是张二叔家大东,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他吧。”别在这里打扰她收拾自己自留地,一颗糖的报酬可不够她站在着陪人唠嗑。   “唐糖姐,你找我有事吗?是有什么东西要大东帮你带给芽儿姐嘛。”大东憨笑着看过来。   唐糖,也就是蜜色少女也不管边上的沈妍,挥挥手,“没事,没有,你玩你的。”   倒是这时候,边上的沈妍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大东,喃喃道:“哦,果然是个傻子,这就对了。他们一家都还没死。”被牵连害死的那个沈姑姑家,的确有个儿子生来就是个傻的。   边上唐糖可就不干了,她和芽儿是好姐妹,从小一块长大,大东就跟她弟弟一样。当下黑着脸道:“你说什么?”同时撸起袖子,就要干架的模样。   沈妍也知道说错话了,一脸讪讪补救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   接手把自家后院那点自留地翻完的沈默,刚到前院洗了手,就见大东一脸闷闷不乐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就站在那里踢着脚边的小石头子。   他的情绪全露在脸上,很好懂。   沈默也没太在意,“怎么,想多喝碗红糖水的小心思被大姑发现了,挨骂了。”   “不是。”对着默哥,大东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何况现在正委屈着呢。当下撅着嘴把沈妍低语那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遍。   他聪明着呢,家里不准他和人打家,但是他会可会告状了。   外面拥着沈姝回来的一群小崽子,一听这话就炸了。急性子的沈小锋当下就涨红脸,大喝一声:“走,是兄弟的就跟我走,一个小娘皮,我还收拾不了她,她竟敢先欺负我家兄弟。” 他还没上门,对方先挑衅了。   欺负他阿奶,欺负他爹,现在还欺负他兄弟,真当他沈家无人了。   眼见着沈姝黑着脸,提着棍子就要出门的样,沈默不得不扶额。   “行了,收拾人什么时候不行,先吃了饭。今天你们阿奶做了热锅子。没闻到吗?”   果然这一吸,空气中一股浓郁微带着些呛人的鲜辣,又夹杂着相当诱人的肉香。几个小的肚子纷纷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那好吧,先吃饭,吃完了再去收拾人。”沈小锋吸吸鼻子。   “不是收拾人,是去以理服人。”   “嗯嗯,阿哥说的对。”   沈默走在最后,心里这才对帝都来的小姑娘上了两分心。不同于几个孩子的愤怒,那话,只怕不是为了故意说来欺负大东的。 第54章   辣子蒜头花椒做底, 一锅子棕红油光的猪肉片,配着土豆,红薯片, 老豆腐, 光看着的就让人直留口水。   李大丫拉了下自家弟弟的袖子,她弟闹着要跟新投的老大学打拳, 正好他们刚考完试,她也想和沈婵这个新同桌对下答案,便同路过来了。   这会儿正巧碰上人家饭点, 那好意思赖在这里。   李黑蛋嗅着肉香,深吸口气, 虽然馋,但是却听话的顺着自家阿姐的力,没有进屋。两姐弟招呼一声,正要走。   就被沈姝拉住了, 她看了眼阿哥, 阿哥说过往后这里也是她的家,本来人就是她邀请过来的, 这会儿她想留人在她们家吃饭。   阿哥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手里多拿了两副碗筷。沈姝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 拉住要走的黑蛋。   还不等人说话,就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学拳,变的超厉害, 这样下次你爹再敢打你妈的时候, 你就打他嘛。那就留下来吃饭。   不吃肉力气大不了。”沈姝听阿哥和阿爷他们闲聊时提过,黑蛋他爹李老大不做人,人高马大干活不咋样, 倒是老在家对老婆动手。   可惜,张婶子这么好的人,偏摊上这么个当家的。   如今下手越来越重,张婶子今年都跑了两趟阿哥那里拿药了。萱草姐说起人身上多是青紫新伤叠旧伤,就眉头紧皱。   那怕队里大伯,还有妇女主任都上门,当着他们人到是好声好气的承认错误,但是转头还是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甚至有时候还连着两个孩子一起打。   沈姝眼里也瞧不起这样打媳妇的大人,对于黑蛋立志要打老子,很是力挺。这也是她愿意收下这个新小弟,并且答应教人打拳的原因。   最后那话,黑蛋犹豫了起来,要知道他做梦都想变成巨人,这样才能在下次他爹再动手打妈的时候,保护妈,保护姐。   最好一拳就能把他爹打趴下,而不是只能被他妈,还有他姐护着躲在她们身后。所以不吃肉不长力气怎么能行呢。   小黑脸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姐,虽然他娘教他们不能占人便宜,但是,咋办,他拒绝不了。   自家小弟的打算,李大丫她也知道,一百个赞同。他们家没分家,如今还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每年吃肉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何况即便吃肉,上面阿奶偏心,他们能分两片肉,尝尝味就算不错的了。   想到着,当下咬咬牙,对着自家小弟点点头。他留在这里,自己回家。   小姑娘刚转身,腿都还没迈开,就被沈默一把拽住了衣领。   “怎么不给面子,我们家沈姝当老大的第一次请客,不想吃也得乖乖留下来。”说完,挑眉道:“还是看不上我阿爷阿奶的手艺,不够香。”   李大丫没忍住深吸口气,大声辩驳道:“香!”香死个人了。   “那就成,吃完饭,你和黑蛋洗碗。”   见自家小弟一双大眼睛控诉的看过来,李大丫不在拒绝,稍稍松口气的点头。   “好。”   边上沈姝松了口气,捂着嘴偷笑的沈婵这才跑上来拉着自家同桌,一起去打饭。沈小锋犹豫了下,冷哼一声,把自己手里盛满饭的碗塞到臭黑蛋手里。   看在刚才他一声令下,人也提着棍子二话不说跟上的样,他就勉强原谅这个家伙残忍的弃他而去,改认别人当老大了。   沈小锋重新打了碗饭,狠狠从锅子里夹了一大筷子肉往嘴里一塞。   谁叫他不会打拳,谁叫他不够厉害,呜呜呜,随着鲜香浓厚肉汁在舌尖上爆开,真是叫人浑身颤栗的极致美味,太好吃了,转头沈小锋什么也顾不上了,没心没肺的和大东抢起肉来。   边上沈阿爷沈阿奶喜的眉开眼笑,老人家最欢喜的除了烧菜,就是自己一手烧出来的菜得自家小崽子们喜欢。   难得肚子吃的圆鼓鼓的,李大丫很是满足,说什么都不让其他人帮忙,使唤着自家弟弟收拾了碗筷,细致的把碗筷洗的晶亮,还精打细算的用余柴温上锅热水,方便沈家夜里洗漱用。   外面沈小锋提着棍子不断的催促,“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李大丫把手上的水抖掉,也抓上根木棍。   一群小崽子风风火火的出门了,一路上还不断呼朋唤友,不断有讲义气的小孩子吸着鼻涕提棍加入,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浩浩荡荡的往张家老院去。   村里在外面唠嗑的人看到这一幕,好奇道,“小锋,姝丫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沈小锋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以理服人去。”边上大东昂着的头,用力点点,很是得意。   哦豁,有意思,啃着自家炒制的南瓜子的众人眼睛一亮,有热闹看了,走走走,纷纷跟上这一群娃娃崽。   一到张家老院门口,沈小锋就先跳出来喊阵,双手张开拢在嘴边大喊道:“沈妍,帝都来的沈妍,出来?”   后面一群小的人来疯一样,跟着唤道:“出来,出来---”小孩子的尖嫩的声音划破夜空,引得不少人家探头出来瞧热闹。   这会儿刚吃完饭,又被老巫婆坑了笔伙食费的沈妍气的差点摔碗,知不知道她可是他们一大家子未来的救命恩人,不过为了想到之后的计划,她只能先把这口气忍了。   不想,刚回到屋里,就被外面小孩子的喊声惊了一跳。   “沈家小兔崽子,你一大晚上你在我家门口嚎什么嚎。快滚,别以为你爹是队长我就不敢打你了。”   沈妍出来的时候就见沈老太站在门口,挥着手吓唬人,门边还扒拉着个脏兮兮的小胖子阴恻恻的看着来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正好和沈妍对上视线。   想到这小孩做的那些事,要不是他...也不会有后面张一大家子被毒死。沈妍不屑的瞥了眼人,继续朝前面去。   听那老巫婆的话,外面叫嚣的小屁孩是自家那便宜大伯家的孩子。   眼睛一转,小孩子最是激动,若是她说了些什么话,一个不小心被他们家孩子伤着了,那么无理的人就变成了便宜大伯家,那对她是不是得软着点态度来。   当下沈妍加快了些速度,没注意到身后张根宝阴翳的眼神。   “你管我,我就喜欢在路边嚎。我爹是队长也管不了天,管不了地,更管不了人拉屎放屁。哼—”   那模样直把张老太气的牙痒痒,倒是逗的边上围观的人嘻嘻哈哈。   沈妍更是眼睛一亮,胡搅蛮缠的好。当下柔柔弱弱往人前一站,道:“我是沈妍,你就是大伯家的小堂弟吧,你这样过来找我,是有什么误会吗?”   “呸,谁是你堂弟呢。”还加个小,他们家和帝都的人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沈小锋气道,但是被边上沈苗一拽,他就回过神来,没有忘记阿哥的叮嘱。   他们可是来以理服人,大杀四方的。头一昂道:“我问你,你今天下午可是在唐糖姐家门口骂了大东。”   沈妍摇头,她什么时候骂人了。可不能因为大人间一些误会就乱冤枉她呀,她一片真心想要替长辈补偿大伯他们的,她也知道大伯他们这些年不容易,心里有怨,只是没想到大伯他们反应这么大。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边上大东道:“对,她说大东是个傻子,还说我们一家竟然还没死。唐糖姐也听到的,哼。”   “嚯,这也太过分了吧。”凑热闹的众人惊道。大东虽然脑子傻了些,但是可是个好孩子,从来不撒谎。何况还有唐糖作证。   没想到呀,这城里来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心可真毒呀。   沈妍反应过来,只觉冤枉呀。她那那是骂人,不过是一时说漏了嘴。何况这个大东明明就是个傻子,她最多只是说了实话,那里骂人了。   就见一群童子军里,一个齐肩短发,英气十足的小姑娘,双目稳沉的看着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理,道:“大东只是不如常人聪明,但不是傻子。”   “对。”沈小锋和小沈安大声应和道。   沈姝举着木棍冲着人,双目炯炯,重声呵道:“道歉,给大东道歉。否者单挑,群架。把你揍哭了,再道歉。”   小小的身体,这一刻气势惊人。   边上一群小毛头齐齐举着木棍,敲击地面,砰砰作响,纷纷高呼应和,“单挑,群架。”人群中沈小锋,小沈安叫的最卖力,嗓子都劈了,众人也如此,一个个小的人人眼睛发亮,跃跃欲试。   别说一时挺震人,不少大人啃南瓜子的嘴都停了片刻。   “对不起。”沈妍道完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通的一下爆红,她那一刻真被吓着了。   而且真打架,群架赢不了,就连单挑,她总觉的自己只怕想赢也难。这一遭完全忘了来时的打算,反过来被一群小的牵着鼻子走。   自觉没面子的沈妍转身就走,就听那边那个便宜大伯家的熊孩子,张嘴就来:“帝都来了个沈妍爱臭美,尖尖鼻子□□1嘴,牛鼓眼睛猪屁股,外加一双八字腿。摸摸头来扭扭屁,一不小心放个屁,震天响,一响响到南天门。”天生的神仙都晕倒,治你个大不敬,大不敬。   哼,要不是有些话不能说,他还能编,还能编。   不过看着已经落荒而逃的人,沈小锋乐的嘎嘎笑,围观的众人也笑的前俯后仰,不行了不行了,沈队长家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同时,不少村民心一虚,往后可不敢这样嘴上没把门了。不然这一群娃娃崽往自家门口一闹,打还是不打,不怕,但是到底没面子呢。   砰——   张老太把院门一甩,不乐意看沈家兔崽子的得意样。   “走了。”沈苗见不得沈小锋得意忘形的傻乐样子,喊道,还不忘瞪了眼人。沈小锋也不在意,他被自家妹子嫌弃惯了。   一路上嘻嘻哈哈和一众兄弟,勾肩搭背。这是什么,这可不就是书里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义气嘛。   大东跟在后面也笑的牙不见眼,好开心哦。远远看着他们的张二栋和沈大姑相视一笑。   沈家院里,沈默一遍收拾着草药,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张婶子的事。自来只要劝人和的,没有劝人分的。所以一时即便是大队长,还有妇女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最根本的是,张婶子不可能答应离婚,彻底离开李老大,因为两个孩子姓李。   李家轻易不会让她带走两个孩子。而且一旦她走了,到时候李老大的拳头必然落到两个孩子身上。   何况走了之后呢,娘家一时能住,但是有能住多久,往后又当如何,都是事呢。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么便宜了李老大。   沈默心里有了注意,不过还需要些东西。   直到外面响起笑闹的声音,沈默才收了心神,嘴角翘起,出来迎接得胜归来的几个孩子。   ......   而张家老院,沈妍缩在被窝里气的牙痒痒,好不容易睡下,半夜再次被拖家带口的耗子一家吓醒,更是恨的不行,那个老巫婆不是说收拾过了嘛,保证老鼠毛都没有一根了。   呜呜呜,这个什么地呀,所有人都欺负她,欺负她。竟然还骂她丑,调侃她丑…… 第55章   经一群小崽子们给了个大大的下马威后, 沈妍这边也暂时消停了下来。主要是不消停也不行,眼见就要过年了,家家都忙着扫家备年货, 如今眼见这灾年已经过去, 不管是地里,还是人们都缓了过来。   光景越发不错, 似要把过去那些大年亏空的日子弥补回来,最重要的是队里共同养十来头猪,交了任务, 如今猪圈里还管着大头大肥猪。   腊月的寒风里,挨家挨户都出来看杀年猪了。伴随着年猪的嚎叫传远, 村里等着分肉的众人满眼热切,半大的孩子躲在自家老子老娘背后,时不时探个小脑袋出来,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个别胆大的还跑到负责杀猪的贺老头的面前, 嘻嘻哈哈的讨要猪尿泡。   最前面打头的可不就是沈小锋,他拽着小沈安, 正满脸神奇跟人炫耀,“等会儿你看着, 我拍的最厉害,从来都是一直站到最后的那个,能玩最久。”   小沈安两眼羡慕的点点头, 这下可让沈小锋更加神气了。   别看杀起猪格外麻利,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贺老头,对着小孩子却是个极其脾气好的。这会儿听着小孩子的话,笑呵呵的点头。   肉也不先分了, 而是先取了猪尿泡,把里面的脏东西倒了,然后翻出里子,用木片将里面的一层泥状的东西和油脂刮干净,大手抓了把灶灰揉搓了好几遍,直到异味去净,才有快速洗刷了遍,这才递给村里这群孩子们。   转眼就被群孩子抢着吹成了个透亮的球,不久空地上就响起了一群孩子你来我往拍球的声音。   沈小锋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他一上场就没落过一个球,排在他后面的小孩子们等了会儿,纷纷哀嚎一声,甩了他几个白眼,全挤到另一边去了,真讨厌。   沈小锋也不介意,更是得意的嘎嘎嘎笑个不停,活像只成了精的鸭子。   除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很快青山大队这片地不段弥漫出浓郁的肉香。   馋的一群孩子也顾不上玩了,而且因着另外一边被沈小锋长期霸占着,只余下另一边能换着人来,顶着寒风半天才能玩上片刻,没意思的紧。   这会儿肉香一传过来,才发现分肉的队伍再散了,当下也顾不上耍了纷纷奔着回家吃肉了。   啪——   拍出去的猪尿泡掉在地上,沈小锋站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   每次都被堂哥敷衍着等一等,等下让你,直到现在还没上场的小沈安,原本气鼓鼓的站在一旁,这会于心不忍,刚要上前安慰人。   转瞬就听到自家堂哥皱着眉,满脸纠结,“是回家,还是去阿哥家呢?”怎么办?他家,还有阿哥家的肉都舍不得放过。   这刻,小沈安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堂哥真讨厌,不要也罢。   跨入新年的第一天,外面已是银装素裹,除夕的夜里,众家欢乐的时候,天空悄然飘起了大雪,给大地换了新装。   沈家院子的大门早早敞开了,一大清早,沈阿爷沈阿奶就被人拉去唠嗑了。沈姝沈婵,连带着小沈安,这会儿心急的不断往外探头,时不时伸手摸摸头上戴着的新帽子。   两姐妹一黑一红,小沈安的则是蓝色,粗羊毛线打的,□□花针,虽然简单,但是带上露出一张张小脸,格外可爱。   这是阿奶昨天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还要阿爷发的压岁钱,阿哥给的神秘百宝箱,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嘻嘻,过年真好。   此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东最先冒头,一群小萝卜头更缺不了沈小锋。这会儿你挤我,我挤你,势要当第一个进沈家院子的人。   人群中小黑蛋看着堵在门口,谁也不让谁的大东,还有沈小锋。眼睛一转,人比泥鳅还要灵活的小身板,一下子溜着缝窜进了院里站在沈默跟前。   神色略有些羞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默,双手合十,满脸虔诚认真的祝福道:“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他是第一个送祝福的呢。   这些天多亏沈家阿哥他们照顾,不仅指导他和老大练拳打棍,还让他和小沈安,小锋哥他们一起泡那个特别厉害的药浴。   虽然泡的时候,身上就像被蚂蚁一样,痒痒的疼,但是每次跑完他身体就暖暖的,还有就是一下子好能吃。想到这些日子在沈家吃的肉,他又羞红了脸。   他妈,还有他姐知道后,都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好好记住沈家这份情。那是当然呢,他可是最讲义气的李黑蛋,一声老大一辈子,而且他还知道这些年他娘每次受伤都多亏了沈家阿哥的药。   虽然沈阿哥给队里人看病开药也有公分拿,但是尽心不尽心都是凭个人的。他私下没少听自家阿娘念叨,沈阿哥不仅有本事,还心善着,队里他们吃的药不少都是他自己上山采摘炮制贴补的。   不然她给的那一毛五分的,也就够买两包火柴,那能每次取上瓶药丸子和几贴药膏回来,人还贴心知道她不方便在家熬夜。   他永远都记得沈家阿哥的好,数个夜里,除了赤红眼打人的阿爹,他和阿姐最怕的就是那天阿娘......   阿娘时常疼的脸色发白,还要骗他们说没事,他和阿姐长眼睛,只是没有法子,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但是每次阿娘喝了沈家阿哥的药后,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他们的心才能落到肚子里,等他长大......   “黑蛋也是,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察觉到小孩子身上蹦出的戾气,即便沈默知道不是对着自家的,还是皱了皱眉,大人不做人呀。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该无忧无虑的一心只用成长。   想到家里几个孩子的担心,沈默笑着伸手点在小家伙的额头,带着些冰凉的碰触,黑蛋瞬间回过神来,动也不敢动的看着沈家阿哥。   “还有心想事成。听说新年的愿望最灵,黑蛋也许可以试一试,晚上睡觉前偷偷在心里许上最想实现的愿望,说不定就能实现呢。”说完,对着人眨了眨眼睛,背着人快速塞了个红包过去,飞快低声道:“别说话,我可没多的给别人,去玩吧。”   原本摇头的黑蛋听了这话,心虚的瞥了眼进了院子的众人,将手里红包捏紧几分,只给了他一个呢。虽然回家少不了要被娘念叨几分,但是他心里好高兴。   却没有看到,红包上一道红光闪过,其间不断浮现出神秘金色符文,转瞬通通消失不见。沈默这才从边上早备好的红薯干,冬瓜糖,核桃糖,炒黄豆,各抓了把将人衣兜兜装的鼓鼓的,这才拍拍他的头。   等急了的大东探头过来,很是幽怨没有抢到第一个,沈默给人塞了满满一兜的零食,转眼又喜笑颜开了。   其他孩子已经乖乖排好队了,一人一句吉祥话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沈家阿哥,几个话都说不全的,祝福语说到一半就卡壳了,然后呜呜呜的急着讨好的双手抱拳,朝人作揖。   两只小手抱在一起,摇的带着小胳膊小短腿也跟着前后摇摆。   沈默忙把人扶住,那还受的了孩子乖巧模样,歪头看他。能怎么办,只能一大把一大把着零嘴往他们兜兜里装。等到分完,这才拍拍边上早等着的小只,“去吧,往年都是我们家往外给东西,今年你们一起,多多装些回来。”   很快一群孩子就嬉笑着手拉着手跑远了,雪地里很快只剩下一群脚印子。沈默叹了口气,说好能不用就不用术法的,那知道转头又破例了。   不过算了,修士修道,若是不能舒心畅气,一味憋着不说滋生心魔,时间长了他可受不了。他可不是心软,只是单纯看不顺眼打自己媳妇的男人。   以他现在的能力,以发为引,灵气为媒介,落成灵咒符,一经触发时效年,到那时黑蛋这孩子也成长起来了。   家里没了人,到是多了一窝鸟,房檐下拖家带口的灰毛鸟趁着沈默不在家,拽着沈阿爷,帮着它们一家重新搬了回来。这会儿沈默视线瞟过去,它头都不敢冒一下,缩着脖子躲在自己媳妇背后。   比起一身灰毛的鸟,它媳妇顺眼多了,羽毛绚烂,对上沈默的视线,矜持的点点头,咕咕几声,仿佛在问好,边上几只刚出壳的小雏鸟也张着嫩红色嘴巴叽叽喳喳学舌。   沈默也点点头,回屋取了做好一半的琴继续忙了起来。   小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衣兜鼓鼓的脸上笑还没下。就见阿哥站在堂厅,挽着袖子,臂膀用力,小臂上的肌肉微鼓,正在掏内腔。   几个小的也不数兜里的糖块了,而是围坐过去,等着阿哥给他们说琴。   “现在正在做的是挖腔膛,是斫琴最重要的一步,腹槽结构决定了一把琴出音的优劣。所以制琴的时候要足够的耐心,做人做事都是这样,小心的挖取一点点的试音。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沈默抚着琴面底板对几个孩子道。   往日修道岁月漫漫,他偶尔会学些其他修士看来无用的东西,制琴,制萧,画画,雕刻……   总觉的世界一切细细观察感悟,都有所得。别人看来或多或少有些不务正业,但是大道千,何不是殊途同归。沈默还是依然如故,时不时会自己收集些好东西,这块做琴的木料,便是他早早从别人家换梁的时候讨要来的。   制琴作用的木材一般格外讲究,多用质地坚硬不易变形的老木,否则形变则音变。   原本技痒,如今发现小沈安对乐理格外敏感,正好一举两得。间或着触类旁通,说到起琴史,琴艺,琴派,一个个小故事说的妙趣横生。   几个小家伙慢慢听的入了神。 第56章   李家。   疯玩了一天的黑蛋兜着满满两口袋的糖果红薯干炒黄豆回了家, 一进院子就被自己阿奶拦了下来,两个兜兜给人掏的一干二净。   看着掏出来的核桃糖,冬瓜糖, 还有不少炒黄豆, 李家阿奶满意点点头,一看里面大头不少都是沈家做的, 沈家做的糖果子和别人家不一样,总是切的正正方方的,亦讲究, 反正最后不都是要吃到嘴里的嘛。   李家阿奶撇撇嘴,但是不可否认看着这样的糖果子心情不由自主更好了些, 也懒得数落自家这个不大服管教的孙子,在不听话在倔嘴有啥子用,反正有大儿子呢。   “去去去,别在这碍着。”说完掉头捧着东西就往自个儿正屋去了。李家二房儿子, 也是李家第一个孙辈, 黑蛋的堂兄,李家宝忙跟上。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自家阿奶的声音:“小猢狲, 嘴馋眼大的货,吃上块甜甜嘴就算了, 咋一下子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鲁货鲁货,啊呀, 慢些慢些。”   “咳咳咳—”艰难把堆到喉咙眼的糖块咽下去, 李家宝又哀求道:“阿奶,再吃两块,两块。”   “滚——”   ......   屋外黑蛋这才抬起头来, 不屑的哼了声。幸好他早算到阿奶会在门口堵人,偷偷藏下了两块,还有最重要的是沈家阿哥特意单独,只给了他一人的红包。   屋里被两孩子补衣服的赵婶子那听不到外面动静,心里叹了口气,只觉自己指不定上辈子做了孽,咋就今生摊上了这样人家。这到底是亲阿奶,还是截道的土匪呀。如今年景见好,那家长辈馋到连自家孙子兜里的糖都捞的。   但是这么多年,吵过争过,最后换来是自家男人的拳头。但是转瞬只得换上了笑给孩子开门。   黑蛋一见自己老娘和姐,就一抹鼻涕,嬉笑着往屋里冲。   “嘿嘿,娘,姐吃糖。”说完从袖里摸出两块糖来,一手一个,还不等人说话,就塞到两人嘴里。   李大丫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眼自家小弟,叫道:“你又用袖子摸鼻涕,说了好几次了不准这样。邋遢,还有你手上......”脸色都不好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只用了袖子,而且是没装糖的那只。”黑蛋急急说道,还举起双手给自家阿姐看。   “哼,这次饶了你。但是下次在这样,你的衣服自己洗。”   “嘿嘿,我洗我洗,我自己洗。”   赵婶子笑着看着两个孩子笑闹,嘴里的核桃糖越发香甜了。日子虽难熬,但是为了两个孩子总能熬下去的。   “娘,娘—”赵婶子回过神来,就见自家黑蛋手里捏着个红封,昂着头看着她。“这是沈阿哥给的,只给了我一个人。”   看着儿子傲娇又藏不住的几分忐忑,赵婶子没有怪孩子,只叹她们娘几个如今欠人家的越发多了。不管是她的那些药,还是隔差五留孩子吃饭,顿顿都是十足的好肉,前不久那什么药浴,孩子身体越发结实了。   现在也不差这个红包了,只是但愿往后能还上些才好。   而就在赵婶子碰到那红包的时候,几人未察觉到一道红光闪过,认准了赵婶子,如有生命一般,缠上人的手碗,隐匿不见。   一家口难得轻松的笑闹了会儿,夜里歇下。   那边一年到头,难得和人喝了二两酒的李老大晃晃悠悠的撞进了家。听到动静的赵婶子警惕的醒来,一见人醉的迷糊样,心里便是一紧,又怕又气,但是看了眼隔帘那边睡的香甜两孩子,忙又用力拉了几下隔帘。   这一动,手腕上的红光兴奋的流转,浮现出来,一头窜向浑身散发着酒气那团黑影而去,刹那符文涌动,转瞬符成,红光这才化作零星光点消失不见。   李老大只觉嗓子眼渴的要冒火似的,一翻桌子,陶罐里的水都没了,这个娘们平常不都老喜欢温着些水在里面嘛,今儿咋就这会儿没了。一点也不知道伺候人,当下便满心的燥气越发烦闷,陶罐一摔,一个脚窝子就朝着边上人狠狠踢去。   “呀——”   一声粗重的惨叫在李家响起,将众人惊醒   李老太当即叫骂出来:“老大,都说了大过年不准动手,要收拾媳妇过了年有的是时间,一大晚上鬼叫,还让人睡不睡,没的掉福气。”却没有听出这声尖叫和往常不大一样。   那边老二老几家也是抱怨连连。   而另外一边,被陶罐落地碎裂的声音惊醒的黑蛋,就见那人一大脚狠狠朝他娘踢去,当下目眦欲裂,飞奔过去。   来不急了,他拦不住。   而就在这一刻,变故发生。原本动手打人的李老大突然尖叫一声,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倒吸冷气。   而被踢中的赵婶子闭着眼,半天预料的疼痛没有传来,这会儿茫然的睁开眼,和一脸吃惊的儿子,还有急匆匆披着衣服从隔壁屋赶过来的李大丫,面面相觑。   直到又耍了会酒疯的李老大,彻底摊在地上晕睡过去。后半夜几人才一脸喜意的睡下。躺在小床上的黑蛋,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沈家阿哥那句话。   “新年的愿望很灵的。”   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月光跪拜叩首,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下新年愿望,希望明天起来,这个仙法还在,若是能一直呆到他打的过那人就好了。   “黑蛋,快睡了。”隔着帘子,那边阿娘温柔的声音传来。   黑蛋忙道:“这就睡了,这就睡了。”   夜里,灵气浮动,李代桃僵符被启动了,正在打坐的沈默睁开眼,神识一转,便看到对月叩拜的孩子,嘴角翘起。   他不知道这片天地是否有神明,但是却有个任性的修士。他做不到启迪人心智,改变一些积弊已久的陋习,但是小法术还是会几个的。   .......   初二,外嫁的姑娘回门,沈杏和沈桃拖家带口的来家里用了顿饭,分别给两老送上两姐妹商量好合力备上的冬衣。   等把人送走,一转头沈阿奶沈阿爷就迫不及待的换好新衣,乐淘淘出门找自家老伙伴炫耀去了。沈默看着忍笑,老小孩老小孩,不外如是。   初这天,一大早沈家就早早起来了,沈阿爷沈阿奶不放心的把给几个孩子准备的拜师礼反复检查了好几遍,这才放下心。   等到沈苗还有沈小锋他们也提着东西到了,沈默才领着几个孩子往沈大姑家去。自家孩子各有各的好,其中苗儿,老沈婵一点就通。   但是不同于小沈安在乐理舞动上的天赋;沈姝对武学和机体控制上的向往,他完全能指点教导。这两个孩子对数字,物理科学的敏锐,特别是后者那更是沈默的短板了。   按部就班不适合她们,为了不浪费两个孩子的天赋,沈默把眼光看向牛棚,一个学识过人的大学教授,一个见识非凡的纨绔文人。   那能这么白放着养猪了。   物质的东西会随着岁月和时间消磨失去,但是学识精神却是一人一生的依仗。路,他一点一点给几个孩子铺好,而他们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不断往前走,往前走。   除了没心没肺的沈小锋和小沈安,难得一向淡定的沈苗,还有沈姝沈婵这会儿都有些紧张。   阿哥偷偷给她们寻摸了特别厉害的师傅,但是人家愿不愿意收她们,还得看过人了再说。师徒缘分也得讲究缘分。   虽然出门的时候,阿哥说了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关系,在给他们继续寻摸就是了。但是几个小姑娘却不大乐意,不愿意白辛苦阿哥操心一翻。这会儿满脑子都琢磨着等会儿怎么表现,好一举叫人震惊,收下她们当徒弟。   何况她们就不信了,这满大队,甚至整个县城,比她们聪明的可不多见几个。   而另外一边,冯景华蹲在窝棚里无奈的看着自家阿爷对着那么两件衣服纠结不行,半天也没决定好穿那件。   自打沈大姑家搬过来后,有大东这个伴,冯景华如今难得活泼了些。   这会儿都大半小时过去了,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忍不住嘟哝的了句:“反正都一样全是补丁。”就这有什么好选的,能穿不冻人就是了。   “那能一样,虽然都是补丁,但是这件深蓝色,补丁多在手肘和下摆,穿着尚还有几分儒雅。这件黑色的,补丁全用酱紫,夹杂其间,穿上很是严谨沉稳。”符和他学者的身份。对着相依为命的孙子,冯老全是真性情。   这天天年年养猪养的,除了偶尔和沈家小友谈天说地外,这都多久了,没有碰过书本,传业授道解惑了。当初被下放的时候,心伤狠了也曾满腹怨恨,自暴自弃。但是如今一有机会,那颗心又活了过来,这满腔学识总是要有人传承下去的。   而国家,也总需要人才的。   何况这些年下放以来,他们没少得沈家人和沈家小友的暗中照拂。不说去年他摔了一跤,就说刚来没多久,自家孙子高热,都多亏了沈家小友了,说句救命恩人不为过的。却从不居高,不以施舍怜悯的态度对待他们,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和尊重。   如今难得小友是事相求,少不了慎重再慎重。   闷声闷气的殷老头掀开帘子进来,随便拽了件衣服给人丢过去,不说话,意思显而易见。平静的岁月这老小子总算恢复了些神志。再次被嫌弃的冯老这下也不好在磨蹭,主要是孙子说的也没错,就这么几件衣服,可挑选的余地太少了。   “现象”虽然很重要,但是如今只能盼着要教导的孩子们能透过现象见本质。 第57章   拜师很顺利, 冯老和殷老头略问了两句,就收下了几个孩子,沈大姑家为此腾了间屋子出来, 开了处后门, 也便于隐蔽。如果有什么不对,从后门出来不过快走会儿, 就是牛棚了,倒也方便。   张二栋和沈大姑也不是眼光短的,往些年想要跟人学本事, 那都是要请人千托万托,才能拜了师傅, 先要人当上好些年学徒,不光要给人里里外外的干活,遇到脾气不好的还得挨打受骂,就这还不一定能学到真手艺。   这世道无论如何变, 一技之长, 学到身上的本事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安身立命。   都是自家的孩子,有运道, 沈大姑张二栋那能不支持,而且他们家小南小西往常在县里上学, 但是没少攒着不少问题,弄不懂,也没人问。   孩子虽然不说, 但是当父母又不是没长眼睛, 只能干看着她们得了空就去知青点请教,有时候问不到,学不明白小眉毛皱的, 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默娃一提议,正中下怀。要知道人家两老,其中一个那可是曾经在大学里专教那些大学生的。这会儿人一来,两口子又是端水又是拿吃的。跟着自家阿爷进门的冯景华也被塞了一大把糖块分。   冯老和殷老头多少年没感受过这样的热情和敬意,又见边上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脸渴望,眼巴巴的瞧着他们,面上瞧着很是镇定,但是内心早是火热一片了。   不说日子不那么孤寂,若是这一身所学能把几个孩子教出来,往后就算一辈子都呆在这青山大队,也算有个寄托盼头。   何况,这些一个个都是国家的未来,那里舍的刁难。   就连他们问话时,心不在焉,眼睛还不断往桌上碟子里的炒蚕豆飘的沈小锋,也觉的这孩子虽有几分憨头憨脑,但甚在活泼实在,颇有些来者不拒。   对这样的结果,一行人都很满意,除了沈苗和沈婵,一路上琢磨了半天要怎么表现最好才能一鸣惊人,那想到现在未来两老师,什么都没考教,就问了他们的名字,还有对未来期许,就把他们全部都收下了。   这会儿难免有几分遗憾,看了眼边上傻乐的沈小锋,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英雄无用武之地呀,哎——   两张小脸皱的,沈默那看不出她们那点小心思,出了门好笑的揉揉她两的头道:“走吧,这两天好好耍耍。”往后日子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还没到家一路上就遇到不少在外吸溜着鼻子,套穿着几件单衣的孩子,正热火朝天在雪地里打着雪仗,看到沈小锋他们,一嗓子,一个雪球就飞了过来。   沈默拉着小沈安往后一退,沈姝动作也不慢,一拖二,拉着沈婵和苗儿往边上一避。   “啪—”就见一个雪球正正砸在慢了半拍的沈小锋头上,人楞了下,回过神来哀怨的看看眼阿哥,又看看沈姝。   那边孩子群里打中人,笑的格外得意的黑蛋。   沈小锋更加悲愤,大喊一声:“黑蛋,我要和你绝交,三天。不,至少五天。”还什么好兄弟呢,他不要了。呜呜呜,明明都是弟弟,阿哥不疼他了;还有堂妹,抢了他老大位置,也不保护他。   当下一抹脸,从地上抓了大把雪,搓了个雪球出来,就嗷嗷嗷的叫着冲着人去。   沈姝仿佛被人看的不好意思了,丢下句:“我来帮你。”紧随其后,脸上表情依然淡淡的,但是两眼格外的亮。   沈婵沈苗二话不说也急忙跟上。   没一会儿整个雪地里雪球乱飞,到处都是孩子惊叫笑闹的声音。   沈默好笑的摇摇头,转头看向紧紧抓着他手的小沈安,问道:“要去玩吗?”   “不去。”小沈安穿的跟个棉球成精一样,听了这话,笑着摇摇头,“我和阿哥回家,听阿哥讲琴。”这么冷的天,他才不在外面玩呢。还不如回家暖暖的守着阿哥给他讲乐理,教他识谱,有意思多了。   “学琴,贵在坚持,一旦决定了就要持之以恒,不可轻易言弃。做人做事很多时候大抵如此。想好了吗?”沈默牵着小手慢慢的走在雪地上,缓缓的问道。   “嗯。”小沈安用力的点点头,认真的道。   雪地里积雪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断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音,把身后嬉闹的声音抛却脑后。   “琴,先学时枯燥,不过静下心学一寸,得一寸,那种感觉也很不错。看似难的减字谱,其实是有规律的,待你学会,往后琴谱都是通用的。四指八法,啊呀你这个小胖手刚开始可能要做难了。”说道这里,沈默捏了捏手里握着的小胖手,阿爷阿奶不断投喂不是没有效果的,这样捏着怪舒服的。   “阿哥---”   不等人哼哼,沈默笑笑,又继续道:“没事,小胖手又不是不能弹。何况指法而已,也不讲究什么诀窍,唯手熟尔!我们小沈安多练练就好了。”   但是这次小沈安却不买账,低着头,不啃声。小胖手是能弹,但是不好看呀。虽然没见过,但是小沈安却觉的,以及坚信,阿哥这样纤长有力的手抚琴才好看。   他用力吸吸肚子,从明天起他一定要少吃半碗饭,不能真的长成小胖子。   沈默到底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小家伙的忧愁,只继续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待到学有所成,世间万物皆可落于指间,应指入弦而成曲,不仅可舒心意,随之而歌。导养神气,处独而不闷者,处低落而不丧气,肆志、广意,宣泄,皆可。   正如致乐以治心,乐则安,安则久。”   小沈安皱着眉头,有些沮丧,又有些羞赧,还是诚实的开口道:“阿哥,我听不大懂。”他是不是的太笨了。   沈默哈哈大笑,“听不懂才对。”笑完,摸着人小脑袋细细解释了一边,道:“若是还有什么不懂,也没关系,往后慢慢总会懂的。”   小沈安乖乖的把阿哥的话记下,又继续听起阿哥说道。   “我们学琴不是仅为了学琴,而是用琴抒发世间一切美好和旋。天地万物皆有声,一石一花,一叶一水滴,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要细细观察,曲谱琴音才能映照自然,与天地相合,四野共享。”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风声,雨声,雪落的声音,都是不同的。”虽然后面还是不大懂,但是这次自己听懂了前半,很是兴奋。   “就是这个理。”沈默点头赞许。   而这时,沈家院子里外,听得专注的还有两人。随着沈默牵着小沈安越走越近,少年人清润的声音在雪地中穿透性很强。谈谑之际,从容弘雅。即便是寒冷的日光下,也让人想到那岩岩青松。   待到人走近,郑新军和申慧儿便更明白何为心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这样的人,即便没有他对郑家的救命之恩,若是寻常相遇,那也是盼着能与之结交一场的幸事。   ......   沈默一进院子,就先见了郑家两夫妻,楞了下,这才彼此打了招呼,实在没想到外面还积着雪,人竟提着东西来拜访,这是真把他们家当实在亲戚在走呢。   听到动静沈阿奶忙从院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尾巴,正是郑家两叔侄,郑黎励和郑家小胖墩。   沈阿奶一见大孙子便殷切的看过去,沈默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拜师这事成了,当下沈阿奶就眉开眼笑,她就知道自家几个孩子生的好,又聪明,那有人看了不喜欢的,转头热情的招呼着郑家两夫妻屋里坐,外面冷着呢。   一看小沈安,在屋里吃了一嘴的核桃糖的郑小胖忙凑了过来,小嘴巴拉巴拉,手脚不断比划。   “每天晚上七点,收音机里小喇叭就会滴滴滴的响起来。你知道收音机吗?就是那个大大的,会发声音的.....”   “不知道。”小沈安睨了眼人,哼道:“我才不感兴趣,我要学琴了。”收音机他又不是没见过,哼,阿哥把琴做好了,照样会发声,还能弹曲子。   “琴是什么?有收音机好听吗?能讲故事吗?”小胖墩好奇道。   小沈安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还不会弹,阿哥说过初学弹的都不中听,而且琴当然不能讲故事。   哦,不对,琴也是可以将故事的。   当下用力点头,“当然可以了。”当下将最近阿哥和他讲的抚琴退敌的故事口齿清楚的说了出来。直把小胖墩唬的一惊一乍的,满是崇拜羡慕的看着小沈安。直接把要学琴的小沈安和抚琴退敌的大将军等同起来了。   大人这边说着话,也没去管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不过留了几分心在儿子身上的申慧儿,却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小沈安。   等到午后渐晚,郑家准备离开的时候,小胖子说什么死活都不肯回城,闹着要留下来。见沈家人不介意,近来把儿子看的紧的申慧儿难得点头同意了。   摇着小胖手挥别自家爹妈,舅舅的小胖墩,毫无留恋,转身甚至欢呼一声,就和小沈安凑成一堆,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牛皮糖有了伴,沈默伸了个懒腰,把自己压箱底,还有这些日子收拾的各种课本收拾出来给人送去。 第58章   昏暗的牛棚里, 一盏晕黄的油灯时不时爆几个灯花,冯老披着件外裳坐在张简陋的桌子边,正专注的写着什么。说是桌子, 其实不过是四方用几个石头做凳角, 上面在搭块木板。这还是下午回来冯老带着自家孙子临时弄出来的。   自打回来,桌子一弄好, 人就亢奋的伏案开始忙了起来。   冯景华看着自家入了迷的阿爷,在看一旁神思不知飞到那的殷爷爷,小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往屋里挖好的火塘里添了几根粗木柴,将火烧的又旺了几分。顺道将火塘里烤的甜香的红薯用木棍扒拉了出来, 深吸了两口气,吞咽了两下。   大东家院子里种的红薯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好香。只是即便这样,小家伙却没有动, 而是把烤好的红薯夹到火边放好。他要等着爷爷忙完, 大家一起吃。   这才拍拍手,又缩回被子里, 慢慢的伴随着香甜的红薯香,昏昏欲睡。   看着写到尾巴的本子页, 冯老长这才皱着眉,抬起头来长叹了口气。即便他已经努力把字往小了写,但是不过十来页捡到的残缺课页本, 就那么点, 再节省总是很快就写完了。   遗憾的站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颈,还有搓着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手。脑子里那些整理好的知识,想要教给这些孩子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但是教什么, 怎么教,总得有个章法才好。   好在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曾经学过的基础知识却没有忘没,一点点构思着总算将数学,物理前几章教材给弄出来了。   可惜,纸张没有了。   刚回过神来的殷老头,听到这声长叹,嫌弃的瞪了眼人,晦气,大过年的叹什么气,没的好福气都给赶走。撇了眼人手里捏着的笔和本子,那里不知道人是为了什么愁,越发嫌弃了,要他说冯老头就是死要面子,既然缺这些东西,给沈小友说一声就是了。   客气啥。   沈小友不是小气计较的人,而且,不说沈小友那手顶好的医术,缺不了吃喝。就看沈家几个孩子穿的用的,时不时还去城里溜达一圈。就知道沈小友还有别的生财之道。何况现在是为了谁辛苦为谁忙。   一身的本事都要教人了,甭说本要给孩子用的东西,就是使唤人又何妨。有时候太客气,隔了什么似的,反而不好交心。   几年的相处,两老头带着个半大的孩子在这青山大队相互扶持着过日子,早跟亲人似的。何况殷老头受创脑子糊涂的时候就是冯老带着自家孙子照顾他。   这会儿那不明白殷老头那眼神和轻嗤声什么意思,被他那斜着眼睛看人的样子就气的不行。他何尝不知道有些事开口就成了,但是收下几个孩子也是他愿意的,那能挟着要这要那,一旦养成习惯,往后口子越开越大,还是算了吧。   最重要的是,他开不了这个口。   刚要开口,就见殷老头不看人,鼻子嗅嗅,凑到火塘边,捡了个红薯剥了起来,肚子饿了,也怕老冯头那碎碎念。   就他那要面子的劲,这口只怕是开不了的。   不过以沈小友那性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上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和老冯头这运道,算好,还是算不好。   而就在这时,厚实的草帘子后响起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想要开口的冯老,也叫殷老头回过神来。   人果然是最经不住念叨的,来人正是抱着一藤箱书籍资料的沈默。可把刚才还愁着教材书的冯老给乐的不行。翻看着一本本数理化书籍和资料,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喜的笑出声来。   殷老头嫌弃的撇撇嘴。   直到那边冯老兴奋招呼道:“老殷,《集古录》、《金石录》——”   话还没说完,那边殷老头把手里剥好的红薯往迷迷糊糊被闹醒的冯景华手里一塞,人就窜了出去,两眼放光,掉进米缸的老鼠又多了只。   沈默拍拍啃红薯的冯家小子的头,笑看着两老头激动的翻着藤箱,眼神不经意扫过不大房间里多出来的桌子,还有上面薄本,一只已经用的只剩下拇指长的铅笔,心里一叹,到底还是备的东西少了。   因都是天黑了,几人略说了几句,何况两老头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书上,沈默也不在多说其他,告辞离去。   目送沈小友离开的背影,冯老看着手里这些学习书籍和资料,这些可都是沈小友对自家弟弟妹妹们满满的爱呀。   当下吃了个红薯祭了下五脏腑,就挑灯夜战,除了教学材料,相应配套的练习册必不可少。   学习一途,除了天资,苦练刷题必不可少,冯老早早掌握题海战术的精髓。   而另一边,一场雪仗打完,原本无论如何也要和人绝交至少三天的沈小锋,被黑蛋用一个大秘密作为交换,原谅了他,两兄弟重归与好。   正叽里咕噜说着话的时候,沈小锋突然一个寒颤,大大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走在前面的沈姝沈婵,还有沈苗等嫌慢的回头催促,沈小锋这才不做他想,和黑蛋又哥两好的手搭肩快步跟上。   回来一看家里多了个小胖墩,几个男孩子凑成一堆,整个家里越发热闹了,屋顶都要给闹翻天。惹的在屋子里安静看书的女孩子们可不乐意了,出来叉腰吼了几次,每次都把人训的灰头土脸。   可惜,就像鱼的记忆只有三秒,他们虽然稍好些,不过最多坚持七八分钟,就又闹腾起来。   疯玩了两天,直到郑新军两夫妻来拎着人耳朵,把嚎得跟杀猪似的小胖墩提溜回了家。这边家里的几个孩子也被沈默送到沈大姑家,开始了漫长的隔三岔五的学习生涯。沈小锋和小沈安很伤心,不仅小跟屁虫玩伴没了,一来就被先被摸底考试考糊了。   ......   屋檐下的透明冰锥挂了一冬,眼见要到了初春,再没了力气,一根根断裂,坠落在地上,摔成几瓣,在阳光下折射着彩光。   时光对于世间万物都是快速的。   这个冬季对于沈家几个孩子来说,疼并快乐着的。   沈家几个孩子本来就不笨,何况其中还有沈苗和沈婵两个难得的好苗子。冯老更是爱才惜才之人,几个孩子采用不同的进度教学。   苗儿因为天生在数学和物理上的天赋,几个孩子里最得冯老看重。所学内容早已远超同龄人。面对不断加压的学习内容,越有挑战,人就越来劲,每次都没让冯老失望。唯一叫冯老遗憾的是,比起他拿手骄傲的建筑学,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似乎对机械更感兴趣。只怕未来自家这学生要分别人一半。   而沈婵更是个鬼机灵,她的天赋并不比苗儿差,甚至记忆力极强,但是相比数理化这些,她似乎对是殷老头说那些波谲云诡的商场,传奇徽商故事,以及金石古玩吃喝更感兴趣。   冯老只盯着她学习进度没有落下,也不管她盯上老殷。这丫头话不多,但眼光毒着呢。还乐呵的看着半大孩子每天笑咪咪的跟着人,陪人发呆,帮着端水拿瓢,只差去厕所没跟上了。   渐渐小丫头还和人殷老头形成了某种古怪的默契,人只要眼神一转,沈婵就猜到人要什么,忙殷勤的递上。弄的殷老头没法子,肚里那点当年留学时学的经济方面的知识,全掏个了透出来了不说,就连自己压箱底的那些金石古玩鉴赏的本事也那了出来。   别看他在沈婵面前总是一副不大耐烦的样子,私下没少和冯老头炫耀了。   其他几个正常进度的孩子,冯老和殷老头也没有放松。每次安排布置的学习内容都精准的踩在他们刚刚好的上限。   眼见没几天就要开学了,还领了一堆作业从沈大姑家回来的沈家几个孩子,即便是沈婵和沈苗,脸上那还有以往的轻松。几个人闷闷的刚走到沈家老院,就见门外有人弯着腰,正在探头探脑往敞开的院门里探看。   听到动静,吓得一脸惊慌,转身就跑。即便她动作不慢,但是还是叫几个孩子看清楚了她的侧脸。   “咦,那不是那个帝都来的女人嘛,自从上次我骂过她之后,好久都没见了。”沈小锋得意的道,这次来又是想弄什么幺蛾子了。   不等其他人说话,院里传来一阵苦涩略带着些米香的味儿。   几个孩子脸色一变,沈婵气的直跺脚,阿爷,阿哥,怎么就又没拦住,让张萱草那个可怕的女人又去祸害阿奶,祸害厨房了。   沈小锋和沈苗,难得兄妹一心,对视一眼,也顾不得原先一起写作业的约定,丢下句家里好像有点事,转身就跑,瞬间就没了影子。   徒留下的三小只黑着脸。自打家里萱草姐从阿哥那里得了本食疗,唬住了阿奶,如今他们的日子越发煎熬了。   此刻沈默面对着自家徒弟殷勤打的满满一碗补气益脾泛苦带酸药粥,被折磨的绿了脸,一时犹豫不已,也许点醒阿奶和自家徒弟探索食疗并非易事,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会儿看见磨磨蹭蹭半天进了屋的三小只,松了口气,凛然将碗推向了刚进来的小沈安。作为家人,阿奶和自家徒弟一颗探索求知的心,还是应当多多给与支持的。   “小四,给。补气提神,最适合你了。”   看着阿哥背着阿奶和萱草姐偷偷朝他拜托拜托的模样,小沈安默默的接过碗,呼噜呼噜一口闷,然后整张脸都皱成老爷爷。   哎——终究是他承受了所有。 第59章   而另一边, 一口气从沈家院外跑了老远的沈妍停下来,大喘着气,又累又惊。   大概是自己刚来表现的实在是太急切了, 又被沈家那熊孩子一闹, 她到底也要脸的,这次消停下来。琢磨着等她先救下沈姑姑一家, 到时候即便她这便宜大伯家还不愿意搭理她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的目的就是二爷爷一家,便宜大伯一家不过是顺带。   那知道进了冬,比起往常闲了不少, 青山大队聚在一起八卦的人多了不少。虽然沈家依然不愿意和帝京来的这女知青扯上关系,但是不管是大队长和沈默等人都不是那种会故意刁难和迁怒的人。   所以除了一些和沈家走的亲, 看不顺眼当初沈家老大抛妻弃子行为的,村里还要部分人对沈妍的态度还成,甚至还有几家格外殷勤。   乡下人家那是做梦都想成城市里人,住上楼房, 有份体面的工作, 每个月有钱领,吃供应粮。但是想像老沈家孩子那样, 凭高学历,凭硬本事考进去的实在太难, 太少了。   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如今这可不是机会来了嘛。找个城里媳妇,一旦那天成里知青返城, 那自家孩子不也能跟着回去嘛。   如今虽看着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去, 但是沈知青人家爷爷,父亲听说都是官,回城的机率说不定比别的高。自家儿子娶了她, 说不定能少奋斗好些年。   即便都不成,娶个大城市来的姑娘也不差。不仅长的漂亮,而且还有城里那边惦记着,看那出手大方的劲,就知道人家爸妈没少帮补。不然怎么会被张家那老婆子欺负成那样,不过就是烧个饭,贴粮就够多了,偶尔煎个蛋,还给人掏高价。   青山大队也不过百来户人家,有点什么事那能瞒得住人,看着难得又得意起来的张老太,不少人暗地没少眼红的。   所以沈妍凑上来,她们也不会赶人,见人有意打听老沈家的情况,也会嘻嘻哈哈的给人说道。再加上还有个不管被撵了多少次,还厚着脸皮凑上来的韩家琦,也给他从知青那里带来了不少消息。   但是越听,沈妍就越烦燥,越发觉的不对,什么少女智斗逃犯,什么恶毒亲奶抢人治病奖金......   她要听的是这些吗?   沈妍不耐烦叫停那边还在说话的韩家琦,她要知道的是那个叫什么草的长什么样,漂不漂亮。   这人咋就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推搡着把人撵出去。转身犹豫了一瞬,咬咬牙往沈家老院这边跑了过来,偷偷摸摸探看起来。   这才有了回家沈姝沈婵他们看到的一幕。   沈妍到不至于被几个孩子吓到慌不择路。而是她看到了,看到那个端着东西出来的小姑娘,虽然人看着干瘦小小的,没有张开,但是那张脸,还是有着几十年后那个横据西北边界,人称毒狼,心狠手辣美艳、地下女老大的影子。   果然,当初的毒狼自述中,她是个遗腹女,父亲早早没了,母亲软糯,上面有个重男轻女,极度偏心的奶奶,两母女日子过的很不好。活多吃不饱还时常挨打,就连下面小她四五岁的堂弟也能带人压着她欺负,往她嘴里尿尿。   而这事正好被过路的村民看到,没多久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了。眼见着就要说亲的女孩子,即便不是她的错,但是到底还是受了影响,眼见着队里,附近条件好些的人家说不上,她奶怎么能眼见着个赔钱货砸在手里,没少在家咒骂,怪她。   最后为了多要些彩礼钱,准备把她嫁给个可以当她爹的、瘸腿爱打媳妇的鳏夫。   她娘劝她认命,她不想,但是凭什么?她恨着呢。   而正好这个时候,她在山上遇到了被警方追捕的逃犯,她其实也知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太想离开张家,离开这里。不想被她奶卖了,躺在她的骨头上吸血,也不想被人打死。   可惜一个人不管去那,手里没有各种证明,即便跑成功了,没多久也会被遣返。所以她想顺水推舟,那怕明白很可能不过是出了火坑,又掉进另一个狼窝。   但是她要挣命,她再也不要憋屈的被人拽着头,屈辱的感受着腥臭的尿液落下。   原本她只是想逃走,最多不过瞄准了她阿奶藏钱的地方。那知道,她不过是因为她第一次张嘴说出不愿,她阿奶开始不让她出门了,还让她娘把她锁在屋里,甚至还偷偷答应那鳏夫先来验货的话。   所以靠着她没见过面的亲爹,留下的一本草药集,这才有了一锅张家灭门毒汤。之后她的一生都在不服,都在挣命。   唯一可惜的是,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方向。   所以,如今重重巧合,难道...沈妍心头都发着颤,她能重生,别人也能...想到人前世那些手段,沈妍害怕了,这个对手可不是林妙之流的,人狠起来,轻则一碗穿肠毒汤,重则....   沈妍打了个哆嗦,不行,二爷爷家这边先不管,但是张家无论如何是不能住了。她可不想到时候被殃及池鱼。   何况这些日子,张家老太似乎看出她不会搬走,没少变着法的坑她的钱,还气她。   ......   而另一边,被人撵出来的韩家琦,见人走了,憋屈的忍不住狠狠的踢了脚路边石头,反过来被震的抱着脚,疼的跳了几下,半天才骂骂咧咧的往回走。   回去他就写信,这次家里如果不答应再多给他补贴一倍的钱,那他说什么也不伺候了。反正如今都下乡了,他们说什么又不可能跑到这乡下来揍他。至于拿回城吊着他,反正他也不多想进厂里上班,累哈哈的。   这乡下地方要是能不干农活,日子过的不比城里差。   至少没有他爷他爸天天拿他和他哥做对比,也没有他哥趾高气扬动不动就教育他。一想到如果事儿成了,好处是他哥的,而他自己还得娶这么个媳妇,继续跟个龟孙似的伺候人。   韩家琦就越想越不得劲,再补贴一倍的钱也亏着呢。眼睛一转,既然都是让当小白脸,吃软饭的,那咋不找碗香甜些的。   他家是靠不大住了,这在乡下过日子还不知道得多久,这会儿他一双手都给干农活磨的不成样了,得替自己多想想呀,韩家琦难得琢磨这么深远的问题,愁的长叹了口气。   刚走回知青点,就见和沈妍长的有五六分像的沈大队长家大闺女沈芽,抱着铁皮饭盒,轻皱着眉头,一脸失望丧气的走出来。   这是又被赵大哥给拒绝了。   这段时间为了讨好沈妍,韩家琦没少打听沈家的情况,那不知道沈芽喜欢赵大哥。心里不免酸溜溜的,赵大哥也是,咋就这么铁石心肠。   同时又越发同情自己了,明明长的还挺像的,但是为什么性子就差那么多呢。要是沈妍能有人一半的好脾气就好了。   喂着铁皮饭盒里隐隐散发出来的油炸丸子的香味,韩家琦馋的不行,恋恋不舍的目送着沈芽走远,要是他是赵大哥就好了,一定收下这盒炸丸子   突然舔着嘴皮的韩家琦眼睛亮了。他虽然不是赵大哥,但是如果他和沈芽好了,那以后人想送给赵大哥的东西都是他的了。   毛线织的围巾,劳工白手套,枇杷膏,绿豆糕,炸丸子......   而且沈芽不仅长的漂亮,脾气还贼好,而且她爸还是大队长,以后怎么也能照抚照抚他吧。   唯一就是好像有点对不起赵大哥,不过,反正赵大哥也不喜欢人家,正好便宜他了。   当下韩家琦就兴冲冲的跑进屋里,“赵大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追求沈芽同志。”   原本刚又一次狠心拒绝了喜欢之人,早没了当才那副拒人离外的样子,这会儿正坐在床边两眼放空。   突然听了这话,两眼一缩,半天才找回神来,温吞的道:“沈芽同志是独立的,如果你真心喜欢,欣赏她,当然有权追求。问我介意与否没有必要。”而且他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他一直都知道沈芽这么好的女同志,不会缺欣赏和喜欢她的人追求,而且有一天还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有一个幸福的小家。   “那、那好。赵大哥你知道沈芽同志喜欢什么吗?”不大会看情况和人眼色的韩家琦这会儿还一脸喜色的问道。   一旁被这么一出神奇展开惊的楞了会儿的张钰生,回过神来,给人使了半天眼色,全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   这个韩家琦,没看见赵大哥脸色都白的不行了吗?这龟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刚要伸手去拉人,就被边上周衡拉住了,对他摇摇头,低声道:“正好让这小子刺激刺激人。”   若是再这样,赵大哥都无法走出那一步,那看来他和沈芽姐注定没这个缘分了。   接下来,先是满村的人都知道帝都来的女知青和张家几近撕破脸,大吵了一架,从张家搬回了知青点,然后就见着每天上工时,队里不少年轻人开始围着城里来的女知青们献殷勤。   其中沈妍那里最多,她那不知道这些人什么心思,只笑看着,间或说两句好话,轻轻松松自己的那份活就有人给她干了,何乐而不为呢。   眼神时不时瞟向另外边男知青那里,那里面有一张脸,剑眉星目,气质斐然,最重要的是,曾经她没少在电视上见到,各大对外发布会上这张脸没少见,被不少小年轻们戏称为最俊最有力外交官。   不仅人自己有能力,而且他爷爷还是周老,最上面的那批人。没想到他下乡的地方竟然是青山大队。   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而埋头努力挥着锄头的周衡只觉被什么盯上,大了个大大的喷嚏。   其他女知青那里,时不时也会有个把鼓足勇气红着脸凑上来试一试的小伙子。不过很快都被人摇头拒绝了。青山大肚虽好,但她们家不在这里。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来,干活的力气仿佛都减了几分。   整个大队格外的浮躁,气的沈大材没眼看,吊着嗓子催了好几声好好干活。采药带着徒弟穿过田间的沈默笑了笑,这是春天到了呀。   背着筐草药,跟在自家师傅背后的萱草,正好与田地边的沈妍差身而过,就见人一副见鬼模样,急急后退了几步,她一看过去,身子明明一抖,还要装作无事不经意的撩撩耳边的头发。   萱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帝都来的女知青怕不是有大病吗?   先前盯着师傅他们,她还能理解。后来动不动就一副害怕的样子,还要偷偷观察她,总当着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面无表情看过去,对方就吓的跑了,因为跑的急跌了大个跟斗,搞的自己欺负她一样,什么人呀。   沈默眯着眼看了眼沈妍,转头朝自家徒弟招招手,示意人跟上。这些日子他留了几分心,费了些神识才捕捉到这人灵魂与身体偶尔那不协调的,可以叫人忽视的波动。   不是夺舍,不然他不会一照面没有发现异常,那约莫很大可能跟他一样重活一世,而且看人这样子,她前世不仅知道沈家的未来,还清楚自家这徒弟的。   不过沈默不好奇,未来如何,从世间有他这个变数开始,一切早就不同了。至于有着同样机缘的沈妍,那更不在意了,机遇在手又如何,如果不是真正心明眼亮,知行合一,多少人一手好牌照样打的稀烂。   重来并不意味着一切皆坦途。 第60章   萱草是个眼里有活的, 而且极喜欢照顾自家师傅。   这大半天都在山上走着寻药采药不说,刚进门,也不能好好喘口气放下背后的箩筐, 先从墙角捡了个马扎出来给自家小师傅坐下, 又从柜里取了自家师傅专用的陶杯,从茶汤壶里倒了杯早备好的凉茶塞到人手里, 这次开始收拾起两人背会来的这些草药。   沈默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坐在小马扎上,捧着自家徒弟塞过来凉茶, 顶着柜台里坐诊的自家师傅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一边慢悠悠的喝着凉茶, 一边看着自家徒弟处理药材。   如今萱草处理些这些药草来已经是熟练工了,直接把药草从箩筐里倒了出来,一边把掺杂其中树枝,泥沙, 杂草等抖落掉, 这才把它们叶是叶,根是根的分拣好。   看着不难, 但是想做好这一步,不仅需要的细心, 坐的住,还需要扎实的草药知识打底。不然有些草药,明明一株同生, 但是叶果根均可入药, 却具有不同的疗效。甚至还有的花叶果无毒,根却含有剧毒。   医术四诊,望闻问切, 辩诊配药重要,几乎是一个医者的立身之本。但是沈默教徒弟,要求严格,不仅要求人能通过四诊,望气色,见无色,从病人体表分辨出其五脏是那一块出了问题,然后开方治病。   而且要求人熟记草药知识,辨认药材,记得它们的药性,确保药材即使被改换模样,但是也要通过手感,味觉辨别出来。甚至还时常带着人上山,学习观察草药的生长环境。因为时间一切东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环境生长出来的同一种草药,在药效方便也会存在不同。   就如橘生淮北为枳,其他草木亦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医药行要把药材分等,除了名贵药材外,其他普通药材也有个上中下区分。 不仅仅是因为价格,还因为慢病不急可用药效略差两分的多喝两帖药,若是急病快病,则优选药效强的药材入药,以便见效快。毕竟药材也是有限的。   萱草熟练的将蔓藤上的金银花摘下铺满簸箕,放到房檐下慢慢阴干,等到没了水汽才能收到药柜里装着备用。   金银花很好认,药效普通,大多人都知道它能清热去火,那家上火了也喜欢寻些回去泡水喝,多少能缓解一一,还是不少配药方子里佐君,逢春常混杂在野草矮林,一长一片,漫山遍野,沈默他们正好遇到,砍了不少回来。   除了常见的金银花,还有几株品质不错的百本,当归,天麻,乌头等。前几种还好说,唯有乌头麻烦些。   萱草如同往常一样将百本天麻等处理好了,却没有碰边上的黑乌头。   不过这次沈默却没有搭手的意思,而是继续端着茶,对着要腾出位子擦手的自家徒弟道:“继续。”   听到这话,萱草眼睛一亮,正要伸手,边上一直关注着这里,竖着耳朵听的老蛇头却连连咳嗽出声,没好气的急道:“我来,我来。”   乌头,若是炮制妥当,是回阳救逆、温肾助阳的好药,但是也因为它本身毒性太大,炮制过程也不过是将其去除些,即便用药也是慎之又慎。   一旦炮制稍有差池,所牵甚大。   何况如今萱草这丫头学医不过多久,细观其这段时间考校时,开的那些方子大开大合,是个胆大的,还喜剑走偏锋,老蛇头不想这孩子这么早就开始接触这些含毒的草药。   最好还得在多磨磨孩子的心性。   但是显然这次沈默并不赞同自家师傅的观点,人终究是有天赋之分的,所学时间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就的标准。   此外,他收人当徒弟的时候就知道人什么性子,他相信自家徒弟,至于手艺,她徒弟又不是个笨的,多练总能练出来的。   不过沈默也知道自家师傅只是过于谨慎,对于含毒性强的药材,一向颇有些讳莫如深,求的不过是一个“稳”。毕竟他收了徒弟之后,自家师傅没少不吝啬教导,倒不至于对小丫头又什么不满。   “师傅,你不信我?”沈默看着自家师傅,垂眸道,表情带出几分失落。   即便知道自家徒弟那模样多少有几分故意在里面,但是对着他老蛇头无论如何那舍不得对自家宝贝徒弟道一句不相,这会儿眉头都皱的要打结了。   沈默见好就收,接着认真道:“师傅教我的时候不也百无禁忌嘛,从不墨守成规,按部就班。如今我教徒弟也如此,我相信她。何况堵不如疏。”他用药手法何尝不大胆。   老蛇头这才不在说话。   沈默这才朝萱草招手,人也毫不露怯,搂起袖子就在直接开始忙活起来,虽然手法还带着硬涩,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步骤出错,不过白附子水煮法不是一次就能处理好的,换了水侵泡着,同样的手法还需要重复两三次,方可。   边上盯着的老蛇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哎,看来是他小瞧人了。   经此一事,老蛇头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往后凡是外出诊的活,都让沈默带着萱草去,而他自己则留在的卫生所里,正好休息休息,老胳膊老腿的正好休息休息,正好守着这卫生所,还要轻松些。   话是这样说,但是沈默知道老头子有意让他带人多出去见见各种急症,重病。   而萱草如今学习起来越发争分夺秒,一刻不带歇的,这不一家人吃完晚饭,收拾完,便一头扎进房间看书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间,院门被推开了。就见苗儿揪着自家小哥沈小锋耳朵来报道了,看到沈默,苗儿超级乖巧的喊人,沈默点头应声,摸摸小丫头的头,示意沈姝沈婵她们在屋里等她。就眯着眼笑看着个子小小的丫头,拖着条精力旺盛、活泼过头的大狗子进屋去了。   至于被那双泪汪汪,满含控诉的大眼睛盯着,沈默毫无愧疚。   哎,谁叫他就是这么坏的阿哥。   屋里早听到动静的小沈安,头也不回,任谁家里时常来这么一出,大家早就习惯了。他格外淡定,甚至握着铅笔的小胖手速度更快了,只差那么一点他今天的作业就完成了。终于最后一撇落成,待到一姐检查后一点头,小沈安当下就迫不及待的欢呼一声,把自己的东西往小挎包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往门外冲去,找自家阿哥去咯。   呜呜呜,整个家里同一阵营唯一盟友的小学渣好兄弟,就这样和自己擦身而过,无论沈小小锋怎么尔康手召唤,人头都不回。   沈小锋想嚎,嘴巴刚一张开,就被自家小妹伸手捏住,一个眼刀子飞过来,“闭嘴。”   沈小锋害怕,为什么每次他心里想什么,小妹都知道。   ......   宁强县,县委大院。   郑家,先前申慧儿娘家出了些事。她妈,也就是郑家小胖子的外婆早起一个没留心摔了一跤,伤到了尾椎骨,躺在地上半天也动不了。   一家人急吼吼的送去了医院,虽然医生检查过后说问题不大,但是老人家却被吓的不轻,谁说的话都不好使,总觉的自己要不成了,一个不停的念叨着闺女和外孙。   老人家这样,做儿女的那能不心疼,趁着年假,申慧儿干脆带着丈夫和儿子回娘家住了段时间。   这不刚回来消了假,事儿一多,原本答应儿子一回来就带人去青山大队的事就给忘了。这一拖再拖,已经征求爷爷把收音机借给他带去分小伙伴听的郑小胖,小尾巴似的不断殷勤给刚下班回家的爸妈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眼睛一直扑闪扑闪的期待看着人,最后只得了几句敷衍的夸奖,再忍不住爆发了。   “呜呜呜,你们一天骗我,我,我都成了食盐而肥的大坏蛋了。”坐在餐桌上的小胖子捏了捏自家肥肥的肚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之前去沈家,他可是答应了借阿爷的收音机分人听,才换的小伙伴愿意分享自家阿哥说的那些有趣小故事。   但是谁能想到中间阿婆病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但是现在...他爸妈明明答应他,阿婆病好了就带他去青山大队。   可是一等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没带收音机去,沈安一定觉的他是个大骗子,大坏蛋。   等弄清楚了情况,郑家几个大人没忍住噗噗的笑了出来,郑小胖更加生气了。因为他们,自己都要变成大坏蛋了,他们竟然还笑的出来   “哎呀,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家小胖真聪明,还会用成语了,这食言而肥,理解的怪有趣的。”郑家阿奶促狭笑咪咪的打趣人。   不知道自己被嘲笑了的小胖子挺挺小胸脯,他可是只听小沈安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还听明白了。   看着孙子这可爱模样,郑家阿爷咳嗽两声,压下冒到嗓子眼的笑意,开口道:“嗯嗯,这的确是你爸妈不对,阿爷帮你说他们。怎么能让我们家小胖墩失信与人呢,太不该了,明天正好休假,不用他们,阿爷就带你去。”   “爸——”你怎么这样呀,郑新军话还没说完。   那边自家小胖子就用力点点小脑袋,欢呼起来,然后傲娇的睨了眼他和老婆一眼,崇拜的看着他老爹,还带着奶音的小嗓子就道:“阿爷,你真好。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这样明天一起来他就可以催着阿爷出发了,小家伙眼睛轱辘一转,那窃喜的小表情。几个大人那猜不到他想什么。   郑黎励也上来凑热闹:“明天小叔也放假,也带你去。”   “嗯嗯嗯。”小胖墩乐的不行,眼睛都眯起来了,原本不敢吃的肉肉,一口呜呜,真好吃。一边还口齿不清,手舞足蹈的和家里一起分享从自家小伙伴那里听的各种好玩有趣的故事。   几个大人一边笑眯着眼听着孩子嘴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典故故事,心里却越感叹沈家的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少年,不说那一身深藏不漏的功夫和医术,如今看来确是这对待孩子,教养孩子最叫人心服。   这才多大的孩子呀,郑老爷子心里也不得不感叹,那怕他这一辈子见过不少惊艳绝伦的人,却没见过几个身负本事,却真能甘于平淡的。   沈家那几个孩子,有这么一个哥哥,即便未来局势不明,也不会差到那里。而他孙子幼年能与这样的人家多多来往,相伴长大,亦是一份不菲的福气。   看着自家大孙子吃完饭,就屁颠屁颠翻出前两天央求自家阿奶给他做的小垮包,一本正经小嘴嘟囔着和自家小叔商量着要带这个,要装那个的。   郑老爷子眼里全是温和的笑意,转头看着身边的大儿子,却带了两分不满,“上次那事是你小弟不对,你和小慧要打要骂,即便不认这个弟弟,我一句话也不会多说,本来就是他的错。   但是,孩子不能这么一直拘着养。还有孩子再小,承诺了的都要作数的。”   郑新军点点头,抹了把脸。“我明白的,爸。”   儿子大了,都是当爹的人了,若非必要,郑老爷子不会轻易说人。这会儿两父子点到为止就转移话题说起其他来了。   “就你们这样,还说上次那事呢。你和你媳妇舍得。”郑老爷子道。   郑新军嬉笑道:“这不是一犹豫,就把孩子给惹哭了嘛。”两爷子想到自家孩子那食言而肥的理解眼里都透着笑。但不可否认不过短短几天,孩子的复述能力,知识面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拓展。   “爸,你也知道的,如今城里那些托儿所,不过把孩子丢进去有个人看着,也不会教什么,而学校些乱七八糟的,真心教书学习的太少了。国家一直尝试着更正,不可能一直这样。   沈家几个孩子我都见了,性格不同,却各有各的好。有那么个人在身边言传身教,我和小慧都动了心的,只是一来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一来到底孩子一不在身边,总是有点怕的。”   “嗯。”即便被排挤,打压,最后还能到一县之地做一把手,郑老爷子眼界可不是儿子能比的,儿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如何不知道。   沉吟下,才开口道:“本就是有心当正经亲戚来处的,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坦诚些,直接开口问。如果人家能同意孩子过去和几个孩子一起同吃同住,那你们就松松手,这才是为孩子好。如果人家不愿意,也正常。往常如何以后还如何。”   “那肯定的。”   .......   一大早就被格外兴奋的小沈安催着出门的沈默,还不知道又有人盯上了他们家。 第61章   小沈安越着急, 沈默洗漱的动作越是慢腾腾的。小家伙又怕真把阿哥惹急了,不带他上山去试琴了,所以这会儿只能闭紧嘴巴, 眼睛巴巴的看着人。   特别是沈默把已经上好漆, 阴干的古琴取了出来,放到琴盒里, 小家伙的眼睛越发灼热了。   这可是阿哥亲手制作,他参与,帮着递各种工具, 看着一点点成型,他人生的第一张琴呀, 那能叫人不激动。   小家伙说什么也要走在阿哥身后,因为他个子太小,根本背不动古琴,如今只得劳烦阿哥了。这会儿跟在人身后, 不迭声的一会人阿哥, 小心;一会儿阿哥,慢一些。   一张小脸上全是操碎心的模样。   沈默第一次尝到自己这么个大活人还不如张琴。而这人还在那里阿哥长, 阿哥短的,没得这么烦人。   当下祭出从苗儿那里学到的揪耳**, 把人拽到自个前面。   “走不走,在啰嗦,我看今天琴就别学了。”沈默淡淡睨着人道。   “阿哥——”一听这话, 识相的小沈安到底闭了嘴, 一路格外的乖觉。到是沈默没好气的看了小家伙几眼,他算是明白了,家里这几个小的, 除了老二,其他个个鸡贼着呢。   领着人一路到了深潭边,这里虽然有白鳞鱼,但是整个青山大队就沈默一人能抓着,其他不信邪的人试过几次,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后,渐渐来这里的人就少了。   有山有水,如今春风又抚,山壁上摇摇挂了一帘紫花,隐隐带着淡淡几缕清香。此次可不就是学琴的好地方嘛。   挑了快干净的大石头,沈默随意盘膝而坐,将琴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琴来置于膝上。   不于常见的兰花碧草做缀,这架琴身上有挂果的大树,有竖立而站的兔子,有横枝而立的鸟雀,还有菱形雪花,栩栩如生,全是小沈安央着自家阿哥雕刻上去的。   虽少了雅正,但是却多了几分岁月静好。   沈默伸手一勾,一道并不响亮的琴音落下,这丝弦,是他从县里回收站破损的乐器上拆解下来的,即便有些岁月,但是蚕丝百打缠绕而成,触感还成,虽然不能和前世他用的冰蚕丝,雪蛟线比,不过音不失,是目前他能找到最好的了。   不由想到前世第一次学琴,那时凤凰古宫闭合,他被送到生父身边。   那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却足够耐心,手把手的教他抚琴,教他各种道理。可惜,后来那人走了,他似乎太过没心没肺都给忘了,许久之后又重新一点一点捡起来。   想到往事,沈默难得来了兴趣,一声续起,袅袅琴音在山间响起,段零散的琴曲,好似那雪中的影,又似那莲上的露珠,天上的飞鸟掠过晴空,散音旷远,若泛泛天籁落凡尘,轻轻悠悠,摇摇而来,晃入人心。   这连曲都算不上,只是当年他学琴时,那人不过信手拈来,供他练习的小段。不过短短几音组成,大片恰当好处的留白,却叫人难以忘怀。   边上旁听的小沈安,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神直白崇拜的看着阿哥。他想有一天也能像阿哥一样奏出这般纯粹,空寥中带着宁静,叫人安心的曲子。   这小眼神,沈默还算受用,把人唤到身旁,开始一点一点给人将其乐理,音准,节奏,还有指法来。   刚学琴其实是枯燥的,频繁的单项练习,会叫大多孩子生厌,他当初也是如此。不过看来小沈安真的天生很喜欢这些,又时候一个按指,拨弦,反复脸上十几遍,小家伙依然保持慎重,小胖手一丝不苟的练着。   沈默脸上不显,但是心里却是满意的。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认真的好学生。   直到一个小时过去,沈默出声叫停,小家伙还一副意犹未尽,不愿意离开。   “走吧,以后有的是时间,一时热情,不如长期持之以恒的坚持。”   听到这话,小家伙有些不高兴,其他的阿哥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但是一切和好听声音相关的事情上他就有话要说了。   人撅着嘴,拽着自家阿哥的手,超认真,慎重的看着自家阿哥大声道:“才不是一时热情。”   “嗯。”沈默点头,“说的不如做的,阿哥就等着看你表现了。”憋了半天,还以为人要发表什么凌云壮志,那知道还是个软包子。   领着人下山刚到院门口,就正好碰到围着自家院外跑了多少圈回来的沈姝,脸上身上全是汗水,但是精神却还不错,不过远远坠在后面的沈婵可就不成了,那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看着几乎要晕过去。   也是难为沈姝这丫头了,现在家里谁不知道沈婵这家伙最喜欢睡懒觉,最讨厌运动,完全和沈姝反着长。   凡是放假,整个家里除了好吃做诱惑,也就沈姝这丫头有耐心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家阿奶听到动静,探头一见自家孩子,便笑道:“回来了,包子马上就熟了,快去洗手,擦把脸就能吃了。”   一听这话,沈婵也不晕了,立刻来了精神,囫囵洗了手,就蹦跶着进了厨房,“阿奶,我来拿碗。”说完还手脚麻溜的给家里人配起蘸碟来。   她和老小无辣不欢,蘸碟里辣椒多多的堆冒尖了。而阿哥阿姐早上都不大喜欢吃太辣,辣椒少少,阿姐喜欢吃醋,多放两滴。阿爷不吃姜,阿奶没有忌口。至于还有个萱草姐,她人小手小,拿不了那么多,她那份自个解决。   小丫头凡是一提到吃,总是比别的事情积极几分。   沈婵沈婵,越来越馋。   小包子一上桌子,就数两个小的筷子舞的最快,最后果然两个都吃撑了。郑家一家子到的时候,小沈安正扒拉着自家阿哥央求人帮他揉肚子。   沈默不打算理。   哟,到是挺会使唤他这个阿哥的呢,他又不是没提醒过,差不多就得了,是谁振振有词,他还能吃一个,现在知道难受了,没的惯他。   这个时候门外郑家小胖墩雀跃的声音响起,沈默就见身边小家伙一下子坐直了。   这么小还怪讲面子的呢,沈默挑眉。   郑家这次又是全家都到了。沈默一出来,就见堂厅多了个大盒子似的东西,呲呲呲一会儿就响起了声音,“两百骑余,在静静的夜色中奔行,他们接到消息时,余团长带领的人已经被包围.....”   伴随着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沈默注意到不仅家里几个小的,一下子就连沈阿爷沈阿奶都竖起了耳朵。   不过碍于有客人在,而且这是人家孩子特意带来邀自家孩子一起听故事的,沈阿爷沈阿奶收敛了好奇,招待起郑家几个大人。 第62章   乡下地方一年到头望的都是地里那点产出, 不比城里每周都有休假,郑家能一家子来拜访,但是沈阿爷沈阿奶却是要上工的。   他们身板还算硬朗, 没到干不动的那天, 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家闲着,靠儿子孝敬钱养活。   这会儿和郑家老爷子闲说了几句, 把客人丢给大孙子,扛着得锄头,和如今猪圈空空, 暂时不用喂猪,领了给田地拔草活的沈阿奶走了。   而一向乖巧听话的徒弟, 一看这情况,毫不犹豫的做了选择。与其在这里和人寒暄,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卫生所安静的背书。若是在能碰上两三个病人,让她察言观色, 辩证开方, 那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把这些天正看的医书一夹, 脚下的步伐更快了。直到走到门口,才一拍脑门, 一副差点忘了的模样,转头贴心道:“师傅,你招待客人。卫生所那边有师祖, 我这就过去帮着打下手, 忙不到那里。”   那模样亦假,沈默挥挥手,去吧去吧。   看着自家师傅无奈又纵容的样子, 萱草笑了,转身便脚步轻快的消失在远门口。   见这样郑新军两夫妻到底年轻,颇为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原先打算的事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到是人家郑老两口子,面色始终淡定。见大儿子这样,再看另一边和孩子凑成一团的小儿子,不知道巴拉了什么,被一群孩子推捻着要赶人。   那么大的人,又是常年训练的,站立着跟堵墙似的,几个孩子那是他的对手。就见几个小男孩推的脸都涨红了,其中就有自家小胖墩,还是无法的撼动人。   “大姐—”推不动人的小沈安掉头朝后面,正聚精会神听着收音机里故事的沈姝喊道,他推不过,但是他有大姐呀。   正听到关键时刻,沈姝眉头皱起,不过却没有犹豫,站了起来端着张小脸朝着小郑警察走去。人多话也没有说,上来就直接朝着人下盘一个横扫腿攻去。   郑黎励被唬的一跳,他这身板可是从小打熬锻炼出来的,腿上的肌肉群硬邦邦的,可别把小姑娘伤着了。   当下忙急急往后退,沈姝眼睛一亮,等的就是现在,趁着人后退,沈姝原本横扫的姿势突然一变,手掌化拳,虎虎生风的朝着人腰部直击而去。   郑黎励反应也极快,一个下腰避开了拳风,但是因为之前后退的急,虽然避开了小姑娘的直拳,身体却失衡眼见就要倒地,郑黎励腰部一扭,一个侧翻,勉强站住后,才偷偷扶了下腰,松了口气,总算保住了几分颜面。   “呀,大姐,我就知道你最厉害。”小沈安兴奋的冲了上去,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郑家小胖墩靠了过去,两眼亮晶晶,满是崇拜的昂着头道:“大姐,好厉害。”   “是我大姐,不是你的。”小沈安不高兴了。   郑小胖是个好脾气的,这会儿也不生气,而是睁着双眼迷茫的看着小沈安问道:“那我叫什么?”   “叫老大。”   和人交了次手,又左拥右抱的沈姝心情顶好,挑衅的看了眼比自己高很多的小郑警察,要不是自己还小,个子不占优,不然那拳若是朝着面门去,那最后赢的一定是她。   “下次再练练。”拽拽的丢下这么一句,沈姝就被一群孩子众星拱月拥着继续听起收音机里传来的故事。   郑黎励摸摸鼻子,点了点头。这次总算没有嘴贱凑上去仗着自己听过剧透了。   收回视线的郑老爷子嘴角抽了抽,真实货比货,该丢呀。   “小沈同志,这次过来拜访,除了家里孩子践诺外,还有一事想要请求。”说完,指了指孩子堆里自家乐陶陶的小胖墩。“若是你还看的过眼,想让这孩子拜你为师,跟在你身边随便学点东西。   当初也是托你的福,这孩子才没出事。最主要是,看着小沈同志家里几个孩子,就越发心动了。”郑老爷子没有拐弯抹角,不管这事成不成,都不影响他对沈家小同志的感谢,还有想要结交的心。   这话一落,郑家几人都看了过来。   不过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沈默摇摇头,不同于萱草,当初处在那样的处境,实在需要人拉一把,而且也是她自己也争气,即便身处逆境也没磨了心气。   何况这世师从自家老蛇头的一身医术总要有个人传承下去,丢了可惜尚且不说,世间多一个看病救命的大夫也是好事,那怕收钱的。   至于他这身修炼的本事,至今也没有看到一个身具灵根的,何况如今的灵气,算了,往后随缘吧。   至于郑家小孩,漫说家里已经有三小只要他操心,若是嫌不够,还有大伯家苗儿和皮猴子似的小峰,大姑家的大东,小南小西。   实在没有兴趣收一个四五岁孩子当徒弟,他教孩子兴之所至,随性而来,若不是有个大方向,家里几个孩子又因为一些原因,乖的不行,少有阳奉阴违,一个个才长得可爱又迷人。   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适合这一套,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人孩子养歪了,啧啧。何况他也对给人当老妈子没兴趣。   “谁的孩子谁教。若是觉的我们孩子好,寻常多来就是了。孩子现在正是当父母使劲的时候。”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盯着,一股脑丢给师傅,美的你们。   郑老爷子虽然失望,却没有不满什么的,本来就是他们相求,别人有权拒绝,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常来也成嘛,到时候让老大两夫妻多跑两圈就是了。   而申慧儿则是松了口气,似有所触,对沈家小哥的话深感赞同,可不就是这样嘛,孩子转眼就大了,若好则皆大欢喜,若长歪来想要掰回来却难的。如今正是孩子成长的关键时刻,他们做父母可不得多陪多教多看着的呢。   而且到时候他会有自己朋友,工作,自己的小家,妻子儿女,现在可不的多陪陪孩子嘛,哎......   郑新军虽然遗憾,但是看了眼边上自家媳妇被忽悠带歪的媳妇,也没在说什么。他们有心让孩子拜师学习,却不是那种一丢手就什么不管的家长,事关自家孩子,那真能丢的开手。不过也罢,人家不也说了欢迎长来长往,足够了。   说完正事,郑老爷子就催着沈默去卫生所,不用管他们。还反客为主,开始安排起活来了,老伴和儿媳妇在家看着孩子,他和老小上山去逛逛,如今正是春光明媚,大地复苏的时节,正好挖些野菜,说不定还能捡上几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回来,到时候也好尝尝沈家老兄弟的的好手艺。   至于老大,多少年办公室坐下来,腰上都长了肥肉了,郑老爷子不稀罕带他,取了沈家的扁担和水桶,打发人去挑水去了。   沈默也不介意,有人帮着干活寻摸食材,好事呢,还指点了下跃跃欲试的郑老叶子,山的东边有处竹林子,如今怕是春笋正冒头,瞧准了寻根木棍一撬,一个带着泥的笋就出来了,到时候剥开笋壳,露出白森森的细长笋肉来,不用过水去涩,生吃都带着汁水的脆甜。   不管是和家里的腌肉爆炒慢炖,还是整条油焖,亦或者切片加点调料凉拌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说完潇洒的走了,留的郑家老爷子被他说的馋意上涌,唤了小儿子,寻了背篓,一刻也不愿意在等,急吼吼的往上山了,好似漫山遍野冒尖的竹笋都在朝他挥手。   “慢些,慢些,到了山上小心些,这个老头子。”郑家阿奶后面看着无奈的叹口气,还当自己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   等到沈家人下工回来,家里多了洗整好的山鸡,肥兔子,还有一小盆洗净的笋肉,和一些正当季的野菜。   “啊呀,回来了,沈大哥,老嫂子你们看看还需要什么,我给你们打下手。”领着大儿媳在厨房里忙了会儿的郑家阿奶热情的招呼着人。   沈阿爷沈阿奶也不是扭捏的人,当下看了准备的东西,又叫人帮着洗了些葱姜蒜,风风火火的整治了一桌子的好菜。   可把一群人吃的肚饱嘴油,再满足不过了。走的时候,收音机郑老爷子带走了,不过大孙子却留了下来,小孩子有了玩伴,爹妈也不要了。   走的时候,郑老爷子还塞了小卷工业票给沈默,丢了句这两天百货公司正好有货,就跨上自行车载着自家媳妇就走,就冲人家不仅救了自家大孙子,还间接救了小儿子一命,他就该直接买台送人家。   可惜他们家不缺工业票,但是奈何囊中羞涩。   而且小儿子,之后虽然没被降职,还在成功逮捕到老鹰这个经年犯罪团伙中占了些便宜,也是靠的人家师傅两人,这会儿很是不好意思。   留在原地的沈默捏着手里小卷工业票,笑了。挺高兴的,不仅这郑家人能处,没救错人,而且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见阿爷阿奶,还有几个小的感兴趣那模样,沈默便动了心。有了这,倒是不用去麻烦陈铁帮他寻路子收工业票或者收音机了。   这大匣子如今可不好买了,即便陈铁路子广,只怕也要等几天。现在好了,明天他就去县里一趟,到时候给阿爷阿奶一个大惊喜。   不过可惜,第二天沈默没有的去成县里。   大半夜,沈家院门被人焦急的敲响了。 第63章   沈默早穿戴好, 带上药箱,又去敲了自己便宜徒弟的门,人也警醒着, 很快就出来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   毕竟在沈家住了一段时间,对于这种突然半夜被敲门, 目送师傅和师祖披着月光伴着碎星翻山去给人看病的事并不陌生。   不过走到门口很快收敛的脸上的表情,以往除了队里附近的病人,师傅会带她走一走, 但是重症危症却不会叫她的。能力不够,没的碍手碍脚。   如今师傅唤她, 代表着对她这些日子努力的认可,还有就是机会。但是到底对别人来说,却不是好事。   打开院门,果然, 就见一个黑红脸, 满目沧桑,上了些年纪的汉子, 焦急的等在门外,看到他们松了口气, 声音暗哑带着急切的道:“小沈师傅,我家那婆娘,原本只说不舒服, 心口有点疼, 中午躺了会儿说是好了些,那知道到了晚上又开始疼,而且越来越严重, 动都不让动。我怕....不然也不会一大晚上还来麻烦您。”   黑脸汉子很是懊恼,不应该听他家婆娘的,什么缓缓就好。   萱草默默的观察,见到那人眼里说到这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片泪光。   “没得闲话,前面领路。”山间人大多朴素,若不是急症,严重的眼见人要不成的,不会大半夜来敲门找人。一来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二人太穷了,小病不敢看医生,所以多是一上来就是重症急症。   这些年下来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才会难得教起徒弟来多上了不少心。   以往总觉的自己诸多不如意,走出来才发现比起他那些耽于的,耿耿于怀的事,世间还要太多太多求救无门,自己可以做,值得做的事很多很多。   黑脸汉子听了这话,大大的松了口气,忙在前面带路。眼见都要出村了,不免不住的往回看,以往可是还有个老师傅的。   不是他不信任小沈师傅,只会自家婆娘那样,多一个大夫也多一个保障呀。   病人家属嘛,这种心情他能理解,但却没有搭理,自家那老头师傅,都一把年纪了这种大半夜翻山的事情还是算了,朝前加快了步伐。   而就在人耐不住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叫停的气喘声。   等到老蛇头背着自个大药箱,赶上来,没好气的道:“哎呀,人长大了翅膀硬了,师傅叫你你都不应声,还不知道等等。哼。”   沈默睨了眼人:“不是说好,你老以后就主守着卫生所这边,远处的我领着萱草去就成了。怎么觉的我本事不到家,这是晚上不睡觉,耳朵竖着想做贼呢。”一点也不惯人,最近这老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时常间歇性的来这个一出,一会儿感叹自己老了,一会儿又叹沈默这个乖徒弟对他不上心。   上心,沈默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天天在一个卫生所里呆着呢。说是实在不行给他找个老伴,人不要还撵他。   老蛇头一下子气弱了,这事是他做的不对,这不是一下子叫他真丢开手,放不下嘛。   “没有,这不是人老了觉少,听到动静这才过来的。”他说的也是实话,毕竟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咋知道今晚有人来,觉也不睡干等着。这不也是巧合嘛。   “行吧,一起走吧。”几人说话间脚步没有停,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沈默倒不至于真把人赶回去。   老蛇头这才松了口气,走在自家师傅身后的萱草捂着嘴,偷偷的笑了。   一行人一路急行,出了村口走了段还算平稳的小路,到了一处山脚边开始上山。山路可不好走,有些地方又陡又滑,沈默把老头子扶上去,伸手又一把萱草拽了上去,继续赶路。   等得翻过山这面,下了山,就就这月光隐隐看到对面依山而建的村落。   黑脸汉子家在半山腰上,等他们赶到人家里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来一片啜泣悲哭声,吓的那黑脸汉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沈默和老蛇头一下冲到传出哭声的屋子里,萱草和回过神来的黑脸大汉紧跟其后,就见一个中年妇人躺在床上,这个时候也顾不的其他,沈默直接一手一个,把围跪在床边的少年还哟有两半大女娃提起扔到一旁。   这才急忙抓起手脚,双手双脚冰冷,且已过腕部,忙掰开患者的嘴,观其舌部,尖边有淤斑成片状,舌苔灰腻且厚。   这一把脉,脉大无伦,真是阴虚而阳,暴绝之脉。   真心痛,又叫急性心梗,朝发夕死。   沈默忙翻找起自己药箱,原本还在哭的几个孩子,见到这一幕哭声齐停,这会儿捂着嘴,和颤着腿进来的黑脸大汉眼巴巴的望着沈默一行人。   那边刚把了脉的老蛇头也加入其中,萱草也上前帮忙,从自家师傅手里结过净麝香和冰片就忙问了水在那,冲好,就扶着人掰开嘴硬灌进去。   而沈默和老蛇头两人默契,开始行针。一个朝着素髎、左中冲等而去,另一个拉出患者的左手就着内关穴提插捻转,行强刺激。   病人的面部那么狰狞,眉头轻舒了些,又过了几分钟病人开始有了喘气声。边上黑脸大汉,还有几个孩子都喜极而泪。   外行人看表象,内行人看门道。他们松气欢喜的时候,沈默这边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一套救急之法下来,不过暂时吊住了性命,但是仅仅这几步,却并不足以让病人脱险,如今人依然还处于命悬一线,一个不小心不过是前功尽弃。   这个时候沈默点了下萱草,“看好了。”说着就在萱草注视下取了一百克附子递过去,“五碗水,文火煎煮取三碗,分三次服用,来,两小时一次。”   含毒的草药不是不用,而是需要心有敬畏,用则必当效如桴鼓,立竿见影。   这次老蛇头什么也没有说。   药煎好后,萱草拿了过来,给人服下。剩下的就是等待,一刻钟后,病人诸症开始退却,喘息慢慢平缓,四肢也有了温度。这不过是喝了一次药。   而等到天边将明的时候,病人已经连着服下了三次救心汤了,舌苔上的瘀斑已经退干净了,这会儿甚至清醒过来,依靠着枕头能和人说上几句话,精神状态还不错。   对此黑脸大汉一家不胜感激,而萱草却心潮澎湃,这就是医者,一剂药,一条命。同时也收了心里的偏见,草药本身无强弱,唯有运用得当,便如今天。   见人家开始升炊烟,沈默便出声告辞了。   光看这人家泥瓦漏风的房屋就知道条件如何。他们留在这里,人为了招待他们不说自家好东西,只怕还要出门却借油借鸡蛋。有这东西不如给家里缓过来的病人多吃两顿。   黑脸大汉一听他们要走,搓着手脸涨的越发黑中带红,一大晚上把人请来,又是山路,又是忙活的,留不下人吃顿便饭不说,而且想到摸了半天全家里也就凑出来那两毛钱,实在拿不出手。他们大队没什么田地,在守着大山,每年不过饿不死人,谁手里都没几个钱。   一时讷讷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默看了眼进门处堆放着的葛根,还有晾晒的菌菇,开口道:“诊病用药的钱,下次挑一筐山货来抵,不拘菌菇葛根,山里野菜,毛桃,地莓都算的,家里好些孩子嘴馋着呢。”   听了这话,黑脸大汉松了口气,大力点头应好。沈默叫人别送了,这才和老头子,领着自家徒弟,偶尔遇到几个早起的村民打了招呼,一路下山翻山原路返回。   刚进青山大队,天已经透亮了,春光破开云层,撒金似的落下。往家回的时候,却正巧遇到路上拉拉扯扯的两人。   哦,不对。   似乎是周衡这个小年轻单方面的被人缠上了,而缠人的也不陌生,正是和沈家有所牵连,从帝都来的沈妍。   他还说呢,怎么最近没有看到人,原来是换了新目标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只是,可怜周衡了。   而此刻的周衡也觉的莫名其妙,他可不是个顺便的人,甚至相比起同来张钰生,陆然几个,他在外人面前还要冷漠几分,对于这个重新搬回知青点,身上贴着麻烦两个字的沈妍,更是远远避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偏就缠上了他,时不时就凑上来找他说话。不是给他塞糕点,就是动不动就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冷不丁的窜出来要给他擦汗。   谢谢,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甜腻过分的糕点,而且他有手能自己擦汗,不需要一个完全陌生不是女朋友和自家媳妇的人给他擦汗。   何况她那冷不丁,一下子窜来的方式实在吓人。   这些日子他真的只觉得烦透了,最叫他受不了的是,这人天天堵他就算了,之前他不过私下寻女知青陈路帮忙,想要买些东西,说了几句话,这人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挤兑起人家来,搞得周衡很是不好意思。   周衡实在的不耐烦了,他不是没和人好好说过,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这会儿也不在客气:“放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对我来说,就像一只围绕耳边嗡嗡嗡不停的苍蝇。除了烦人就是烦人。”   沈妍听到这话先是气的脸色铁青,但是片刻磨牙忍了。想到什么,学着前世林妙儿,西子捧心的样,大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只是喜欢你,那么喜欢你,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的诚意吗?”说完她捂着脸哭着跑开。   徒留周衡原地风中凌乱,做那副样子,好歹声音也别吼那么大声呀,震的他耳朵疼。还有他真的看不出对方有多喜欢他,又有多少什么诚意。   “……”一大清早目睹了一出怪里怪气的古早言情剧的沈默三人,嘴角抽抽。 第64章   沈默他们到家的时候, 家里几个孩子已经上学去了。一见他们回来,沈家阿爷阿奶偷偷松了口气,即便知道自家孙子的本事, 但是一大晚上翻山越岭的, 他们这片山里可不缺虎狼,黑瞎子的。   这一老两小的, 不等人回来实在没有心思去上工。   “没事吧?”   看着忙迎上来的两老,沈默心里一暖,顺势任着阿爷将肩上的药箱子接过去, 笑着详说道:“没事。急性心梗,用了药我们下山的时候人已经醒了。”   沈阿奶刚要念声佛, 但是想到现今的情况,忙止住了,只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心疼自家孙子, 这一夜只怕又没睡呢。   不想刚要说话,抬头一看, 自家孙子那玉似的脸,那有一丝憔悴, 反而一双眼亮的,熠熠生辉。   再看边上憔悴的老脸越发显老,不断打着哈欠的老蛇头, 还有年纪尚小, 精神虽然还成,却顶着一双黑眼圈的萱草。   果然不愧是她家大孙子,话头一转, 开始招呼起人吃早饭,又略说了几句,这才和沈阿爷出门了,不然再晚就耽误时间了。自家大侄子当了这大队长,他们可不能落了话柄给人。   ......   而另一边,捂脸哭着跑远的沈妍被周衡那扎心的话,气的牙痒痒。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放弃,但是想到周老,还有周衡往后的成就。自个安慰自个了一翻,没事儿,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一样也行的通。   她就不信,自己这还没经过东北一行折腾,又正是年轻好时光,要脸蛋又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大美女,天天变着法在他跟前献殷勤,时间一长,他能一点也不感动,一点也不动心。   又不是人人都跟那顾念徽一样,周衡心里可没个什么白月光。   不过这人前世娶的老婆是谁,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这人很顾家,膝下只有个女儿。   不过身处在那个位置,大家小家,个人作风都要抓好的,换个人也一样。   老天让她重活一世,这世说什么她都要救下爸爸,保住小弟和妈妈,而且还要一定过得比林妙儿,顾念徽好上千倍万倍。   前世这两个人,一个眼高于顶,人前娇弱得体,人后一副傲慢,瞧不起人千金大小姐的样。一个把她当挡箭牌,眼睛永远看不人,轻视她,恨不得把她当空气。   想到这些前程往事,不免对青山大队沈家的这些人更来气了,牙也更痒了。   他们知不知道错失和自己达成联盟,最后会失去什么。   碰上林妙儿这么个硬茬子,把人家亲生的挤兑没了位置,偏这边三个还一个劲的只知道当什么硬骨头,落到后来什么便宜都让人占够了。   顾念徽,林妙儿两个借着别人家亲爹亲妈的资源,人脉,一个成了出名的名媛钢琴家;一个成了政界新星。   而且再加上后来林家平反,那些收回去的房子铺子,海外股份什么的,都一一发了回来。   林家可是两个后人,但是这些东西最后全都给了林妙儿。   而沈家这边三个孩子,要骨气,要公平,有个屁的用。   最后一个耳聋阴阴郁郁的窝在老家种田,一个邋里邋遢老爱和群三教五流的人混在一起,后来还听说曾经因为流窜在牢里关过;   最小的男孩子整天打扮的比个女孩子还媚俗,油腔滑调,不务正业。   若是他们别那么不知好歹,能和自己结成联盟,以后林妙儿那今天飞巴黎,明儿飞洛杉矶的好日子说什么也有他们一份。   一想到如今他们家住着的那个同样重生的重量级选手,她可不敢掺和进去,万一什么时候又是一锅毒汤水。   算了,往后沈家那几个日子能过的如何,就看他们自个的命了。   但是开局到现在的种种不顺利,还是让沈妍觉的憋闷,一路踢着道旁的杂草烦闷的往田里去。   远远的就看到韩家琦那小子,殷勤的围着沈家那个叫沈芽的姑娘打转。   心底还是不免一酸,这才多久,自己不过给两冷脸,人就换了目标。打的是什么注意,她那不知道,不过就是小白脸,不愿意苦干活,想靠着人吃软饭嘛。   不过人家姑娘眼睛亮着,看中的是知青里的老大哥,赵无争。   赵家也是大院里的,不过后来赵老走了,赵家便渐渐没落了。   至于赵无争,她只听人八卦的时候说了嘴,人后来是回了城,不过没多久就被人亲爹连着后娘赶了出来,之后如何就没怎么听说了。   不过估摸着这沈家便宜堂姐的心意要落空。不然她后来嫁给顾念徽后,不会没听说。   这会儿见便宜堂姐不搭理人,韩家琦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路过的时候,沈妍嗤笑一声,同时,心里不免五味杂陈,前世她咋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不对,也不是看上这么一个人,准确的说,是看上了这张脸。   不过他这一换目标,不怕他那在帝都,一肚子坏水的爷爹,还有心思诡谲的亲哥知道了,不愿意捞他回城不说,说不定还想赶来揍死他。   毕竟没了她这个垫脚石,连带着他们家的人脉,资源,韩家这一世想要爬上去可就不见的能成了。   写信回去要涨价没有如意就算了,还被他家爷爹,连带着大哥回了封老太太裹脚布一样长的信回来,又是骂又是那副义正严词,你咋怎么不懂事,不为家族计的训斥。   要他干活,好处没有,还要居高临下的训他,韩家琦不干了,果断转移了目标。   唯一叫他忧伤的是,这沈芽同志脾气是不错,可咋就这么死心眼,硬要在赵大哥这个颗小青松上吊死。看看他呀,他虽然比不上枝干挺拔的青松,但也是棵模样俊俏的小白杨呀。   哎,软饭计划眼见又不得行的韩家琦,心情也不咋美,可不会惯着沈妍,这会儿可不比以往。   “冷不丁怪笑什么笑,发癫呀。天天活梦里似的,还笑人。”白眼一翻,只差没说人自以为事了。   “你,你——”沈妍气的不行,这个人怎么敢,要知道前世她家好好的时候,这人对着她只有哄着的份。   那怕后来她家被韩家吸血敲骨。这人虽然闹着死也要和她离婚,但是所有流程面都不敢和她见的,只有最后去民政局露了下脸,签了个字就跑了。   所以她恨韩家琦,但是更恨的是韩家另外那些人,还有她自己。   韩家琦一手推开对方指人的手,又是这副颐指气使、讨人厌的模样。沈妍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边上一直留心着这边的马六,一见机会忙凑上来扶了把人。不想沈妍刚站稳,就啪的一巴掌把人打开,脸上还带着□□裸的嫌恶。   沈妍刚和韩家琦争执起来,就暗搓搓的引了不少人注意。毕竟之前这新来的韩知青追着沈知青跑,不少婶子阿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不知怎么的,人掉头追他们队长家的芽丫头,而芽丫头又喜欢的是赵知青......   乖乖,这可真的复杂着呢。   人天性就喜欢看热闹,这会可不一个个眼睛擦亮,耳朵竖的高高的。   众目睽睽下,被人这么下面子,马六即便觉的他娘说的在理,也的确喜欢沈知青娇俏的模样。   娶个漂亮城里媳妇,还能少奋斗好几年,可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所以这些天没少跟前跟后,帮着干活,他这一身腱子肉,个子高,长的也端正,干活麻利。不光在他们青山大队,连着附近几个队里行情都算不错的。   原想着人没推拒,起码也有几分戏,但是这会儿被人这么嫌恶,脸上火辣辣的,到底也是要面的人,也不多说什么提着锄头转头就走。   人群中马六他娘急的一叠声的唤人。啊呀,这倒霉孩子到底年轻,还不知道这人呀,面子值几个钱,何况有了里子才会有面子。   “老马家的,快别喊了。乡下人家地里扒食的苦贱命,还想肖想人家城里官人家的女知青,也不看看自个什么样,活该被人下面,不要脸。”和马家不对付,见不得人攀高枝的老曹家的当即就大声嘲笑道。   两家经年鸡毛蒜皮,各种磨人的小事积攒下来的大仇。   马六他娘当下也顾不的儿子了,掉头和人叫骂起来,“说啥说啥呢,你自个苦贱命,可别扒拉上我们老马家。追求女知青咋了,我儿子个儿高,长的端端正正,最终要的是一天能赚十个公分。不比某些人,家里儿子长的歪瓜裂枣,干活还没劲,别说女知青了,就是我们地界好姑娘都看不上的。”   “你,你——,哼,不比你儿子,还不是被人嫌弃的命,上赶着把脸丢地上给人踩。贱!”   这下马六他娘那受的了,冲上去两人就打作一团,你薅我一把头发,我捏你一把软肉,嘴上还不忘发狠的朝着对方难受的点叫骂。   不远处的王三妹忙上来调停,自家男人是队长,她咋也要帮着多支持工作呀。还有这些知青娃娃,一个顶一个会祸害人。   “别打了,别打了,几个知青娃,没得坏了自家情分。我们自家的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好姻缘在后面呢。”   老曹家疼的叫了一嗓子,还道:“可不就是了,好姻缘在后面等着呢,人家帝都来的女知青,你家也配!”   马六他娘气的眼冒火,手上攻击着,还无差别朝王三妹道:“咋了,你家女儿能不要脸追着知青跑,我家儿子咋就不能想娶知青了。”   这会儿一圈的人围着,马六他娘这一嗓子,别说站在正中间的王三妹脸色不好,就连刚过来听了个正着的沈大材脸铁青着。   这时代,别看那什么“女子不比男子弱”,“妇女能顶半边天”,“铁娘子”的口号喊的震天响,但是时人对女子和男子总是一百个不同的。   就比如沈芽追着男知青跑,和马六追着女知青跑,到底不一样的。   马六这里即便不成,也不过偶有人倜傥两句的小事,过去就算了,该说亲的说亲。   但是到了沈芽这里,就是眼光高,人心浮,不大要脸的说法了,反正难听的话不老少,还得连带着父母也被说道。若是要说亲,不少人心里介意着呢。   这也是王三妹和沈大材担心的事,活在这世上,难有不受外面人一张嘴的影响。   回过神来知道坏事了的马六他娘闭了嘴,架也不打了。   周围更是一静,众人不管明里暗里都偷偷的看向人他们大队长一家。   偏这还有个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张老太哼哼接话道:“不要脸。也不知道啥爹妈养.....”   打张家丢了钱,二儿子一家又分了出去,没人赚公分贴补。干家务活的大儿媳和草丫头,一个被嫁了,一个到是出息了,拜了沈家那小兔崽子学了医。   可惜有当初那事,公安大帽面前说定的事,她这个亲奶奶都不好占便宜。   反而一把年纪了,还的做饭洗衣刷锅,如今就连一向乖巧嘴甜的老二媳妇,不干活就算了,还敢和她顶嘴了。   而这些都少不了沈大材这个大队长在里面搅浑。这会儿看他家不好,少不了幸灾乐祸。要不是沈大材看过来的眼神实在吓人,她还有的说呢。   人群中芽儿脸色一白,她是个柔中带刚的性子,喜欢了,看中了,就敢追求”。   不怕人说她,理论她。但是若因为这份喜欢,牵连到家里人,那她却犹豫,害怕,甚至隐隐后悔了。   这时,赵无争在顾不得冲了出来,知青这边不少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第65章   “沈芽同志没有追着谁跑, 我们是在正经的处对象。”赵无争抬眼看着周围围成一片,看热闹的村民,认真的说着假话。   他站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喜欢的人因为自己陷入窘迫和困境, 还因为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 他也是喜欢沈芽同志的,而且还是那种经过深思熟虑想要以结婚为目的, 手扶手共度一生的喜欢。   这些日子看着韩家琦不断凑在人前献殷勤,之前说的再慷慨,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慌的。一遍一遍的想这样也好, 不然若是两人走到一起,往后若是有机会回城, 自家那复杂的情况,只怕她要跟着受委屈。   而若是无法回城,在青山大队呆一辈子也挺好的。但是他知道,沈家父母有心给人相看的是县城里的工人。而他种地赚公分也不过勉强养活自己, 一旦成家, 又拿什么来养活妻子。   沈芽同志这么好,怎么能跟着他受苦。   但同时却有一道声音, 一直不断在脑海里叫嚣着:“你喜欢的人,自己都怯弱觉得没法保证给她幸福, 却指望着别人,万一......”   是呀,为什么要指望别人, 他喜欢她, 而她也喜欢他,这不是支持他们携手走稳走远的最大的动力嘛。   视线最后稳稳的落在人群中沈芽的身上,看着她笑了, 眼睛带着水光,亮晶晶的。赵无争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想通,让喜欢的人陷入被人议论,孤军奋战的处境。   “沈芽同志很好,是我一直觉的配不上她,老患得患失和人做气,她又好脾气老偏着我,这才给大家一种她追着我跑的错觉。”   这话一出,大家哗然一片,人群中的沈芽脸突的红成一片,原本沈大材和王妹难看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咳咳咳,好了,好了,都干活干活去了。人误地一时,地就能耽误人一年子,还要不要明年好丰收了,才吃饱多久。”沈大材吆喝道。鸡妈妈一样的驱散不让人省心的村民。   众人是散了,但是时不时挤眉弄眼的那样,只怕私下还要有的摆弄。   和沈大材关系好的钱大头等人还凑了上去,对着人就一阵嘚啵嘚啵:“大材哥,虽然我们芽儿侄女的确好,但是这几年看下来赵知青这小伙子可不差。差不多就得了,最主要是两年轻人看对了眼。”听听人家那赵知青的话,城里来的俊小伙配不上他们乡下的姑娘,心里舒坦,但也怪不忍落的。   人小伙子咋这样,保不齐......   想他大材哥和嫂子心疼大侄女那劲,只怕还真可能瞧不上赵知青,也不知私下有没有像大戏里演的那样来个棒打鸳鸯。   那小眼神,气的沈大材给人一脚,有这功夫在这里想东想西的,还不如好好干活。那想到就连一向闷不吭声的老孙头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丢下句:“赵知青还是不错的。”转身扛着锄头就走了。   徒留沈大材楞了下,算了,误会就误会吧。他们家瞧不上赵知青,总比他家女儿被人说嘴,追着人跑强。   而另一边,周衡撞了撞赵无争,“看不出来嘛,赵大哥这不挺会的。”最后那话圆的,要他是个女的也怪心动的。   片刻如同失去了光环,赵无争又变成了那个温和的几乎没有棱角的老大哥,被人一倜傥,支支吾吾道:“我说的是真心的。”虽有修饰,但是不是只骗人,哄人的。   “嗯嗯,知道知道。”那怪腔怪调。   没得把赵无争闹的个大脸红,这个时代的人勇敢真挚,但也羞于说感情。   他这窘迫的样子,把周围不少知青都逗笑了,替他高兴的时候,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事闹的,涉及到知青和青山大队的村民,连带着人家大队长,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双方的矛盾。他们打下乡起,虽不说和村民融为一体,但是却也相处的不错。而如今回城还是遥遥无期,更不愿意和人闹僵了。   幸好,结果不错。不过心里对掀起事端的沈妍有多了几分不喜。   磨洋工的韩家琦悠长的叹了口气,失落于自家又要重新寻找能让他,也乐意让吃上软饭的对象。倒也不至于怪突然来这么一出的赵大哥,要知道下乡到这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就是赵大哥,教他不少东西,又照顾他。   这才是正宗哥哥的样,那像他亲哥,恨不得把他称斤轮两的买,还嫌弃他不够上称。   要知道这两人彼此有意思,他才不会费啦吧唧的中间插进去,没的白费功夫。这不下工回去一路上没少幽怨的看人,直到赵无争答应把自个柜里的黄桃罐头分他一半,人才又乐呵呵的搭着人肩膀哥俩好起来。   一路笑闹到知青点,韩家琦就立刻冲进了几人住的房间,眼巴巴的守着赵大哥的箱子。即便周衡他们白眼的都要翻到天上,他也不介意,以往还会顾忌几分,但是如今势必要和家里撕破皮的,回城又更加难了,他越发放飞本性,面子什么值当几个钱,反正吃到肚里的才是真的。   忒不要脸,周衡,张钰生陆然几个那怕觉的自己也是不落俗套的,但是这一刻也真心觉的比不了比不了。   韩家琦,这个名字取的真是恰如其分。   赵无争也真不介意,进屋后开了罐头,一半按诺给了韩家琦,剩下的一半则给了周衡他们几个分了,一人一小块甜甜嘴也是好的,全当庆祝了。   反正沈芽同志不喜欢这种甜的有些发腻的黄桃罐头,分了就分了。如今确定关系,他要想法子多攒攒钱票,上次在百货商店看到的有种青色碎花布,很适合沈芽同志。   还有也该去一封信告诉爷爷这个好消息,正好将他妈去世后留给他的东西要回来,两百来块钱,一个金戒指,集邮册等零碎的东西,到时候都一并交给沈芽同志管理。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有些正事要做的。青山大队那边,还有他们自个知青们信他,让他帮着统筹调节些大小事。既然如此,今天这事还是需要把大家聚在一起,内部开个会的。   看似不大,或许说还有些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隐患却不小,如果处理不好,今天这事不过是个开头,再放任不仅会影响他们知青和村民的关系,还会把知青好好的名声带坏,风气一旦歪了,更多乱象迭生。   闹到最后,吃亏更多的是谁,显而易见。   大家齐聚一堂,年纪小,但是却不是傻的。对赵无争的话很认同,而且这个时候的人更讲究集体荣誉感,那愿意平白思想掉队,再加上沈妍搬回来做的事情也不大瞧的上眼。   一致同意,若是谁在无故吊着人家大队里人帮干活,那就搬出他们知青点,和他们划清道,不是一路人。当然,除非是真瞧对了眼了,有心留下来安家。那人家小两口的事,他们当然没的多话的。   这变相的警告谁,不言而喻了。   看着沈妍涨红脸,一句话都辩不出来,隔着人远远坐的陈路爽了。任谁不过好心帮个忙,就被人一副正牌夫人抓小模样,天天逮着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心里能不烦的慌嘛。   感情这是地里的活别人都给她干了,闲的,搁她这里来唱大戏了。更何况她眼瞧着,追在人屁股后面勤着,不过剃头担子一头热,正牌夫人都还没混上呢。   见又凑上来殷勤道歉的周衡,陈路也不和人多话,头一甩直接走人。她才不管这事说起来对方也算受害者,无缘无故被人缠上是挺倒霉的。   但是可别掺上她,不然真怕自己这一直压着的爆脾气,一个没忍住,两个都给他修理一顿,那可就不好了。   再次凑上去被人当做病毒一样嫌弃的周衡,无奈的摸摸鼻子。   ......   本来就熬了大夜,虽然中午沈默催着人回去睡了一觉,但是上了年纪人的机体,不管在怎么保养,到底不比年轻人。这一天老蛇头精神萎靡了很多。   眼见没什么人,沈默就着他那院子里简陋的厨房给人煮了碗粥,等他吃了就催着人早早休息了。   虽然老蛇头嘴上嫌弃自家徒弟啰嗦,还小看了他,但是心里却是很受用的。一碗暖暖的粥下肚,很快躺下的人就泛起轻鼾。   沈默系好门,就领着自家徒弟也早些回去了。这孩子也累呢,今儿背书那脑袋点的。   到家收拾好鱼和菜蔬,那边阿爷阿奶就到家了,接过厨房大权,把他们师徒一撵,叫他们出去玩儿。   沈默笑笑,点点头。阿爷阿奶这是心疼他们。去自个房间拿了刻刀平铲,取了老那丫头不知道从那捡的块青润的石头,磨着他给她雕个花。   说什么小弟能有阿哥亲手制的琴,阿哥也得给她做一份,不能偏心。没得让小弟在家嘚瑟的要上天了。   这孩子心里最精,但也敏感,能朝他张嘴要东西是试探,同时也意味着接纳。就像壳儿死硬的蚌壳,偷偷开了一丝缝。   沈默看在眼里,那能不同意。老有一朵漂亮不凋谢的花,老二也不能忽略了,他琢磨着在收一些有飞机图片的报纸资料,多琢磨琢磨给人用木材雕一个能开舱门的小飞机。   刻刀在石头上划过,渐渐生出一点点粗糙的线条。片刻外面有了孩子笑闹的声音,远远就听到沈小锋和黑蛋那快活的大嗓门。   “沈阿哥,我又来了。嘿嘿。”推开门黑蛋跟着人进来,一看到坐在院里树下的沈默,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嗯,闻到了鱼香味了嘛,昨天晚上你娘送的大青鱼,养到今天正好杀了大家一起吃。”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这话说完黑小子整个人放松了些。自从确定他爹动手打他妈,他妈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他爹自个疼的不成后,他爹就不大敢朝他们挥拳头了。   挥了也没用,他和他姐都能跑,又有他妈拦着,最后疼的还是自己。然后他们家就变了,他奶也只敢叨叨叨,他爹也只敢叨叨叨。   这不他爹黑咻黑咻弄来的大青鱼,她妈硬气了,直接抢了给送到了沈家。   “香,太香了,沈阿爷沈阿奶的手艺是这个。”举起大指姆,刚傻笑了两声,就见那边老大已经摆开架势,黑蛋也顾上忙跑过去。   两个人有模有样的练起了拳法,下蹲一个乌龙盘打,起身,旋子后扑步着地,身行手引,前手掌,虚步潜行,后手钩,双臂齐出.....   黑蛋越打越觉有劲,时不时还要嚎上两嗓子,只觉这样练下去,那怕有一天神仙太忙没看住或是忘了庇佑他们,他也能打的亲爹还不了手,做他妈妈的有力靠山。   想到他妈如今神采飞扬和他爹他奶开怼的模样,他就觉的好快活,好快活呀。   行云流水,已有乳虎气势。也幸好,他们家这院子大,足够两孩子撒欢。   沈默满意的点点头,两个都是好苗子,不过路数稍有不同,这套拳成了,黑蛋这孩子更适合外家功夫,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打熬身体,以身为关,知道内外互通生养气。   而自家老二,看着人节奏不变,淡定全不受边上黑蛋那热血劲影响的模样,这个可以内外并修。他看过常人修炼的内功心法,养一股气在内里,虽然无法和修士换天改命比,但是也能养生祛病,身轻体健,元气充足。   这边盘算着怎么教孩子,那边坐在门槛上的沈小锋和小沈安捧着小说书嘎嘎嘎乐出声来,沈默看了眼笑的最大声的沈小锋,很是无奈,家里其他几个孩子,沈默估摸着都有个引导的方向。   但这个直到现在,沈默发现他只有对玩,最持之以恒。不过算了,到底还小,在看看就是了。若是一辈子都喜欢玩,也不是不成。   再看边上识不了几个字,看不来小说,乖乖坐在身边好奇看着他雕刻的小胖墩,摸了摸着孩子的头。   大家有事,没人照看他,他就跟着几个孩子去学校,一张小凳子小桌子坐在边上旁听,不打扰别人,还学了几个字,不仅乖还坐的住,这就满足的乐呵呵。 第66章   倏忽温风至, 因循小暑来,转瞬就进入了小伏天,双抢的日子。接着几年丰收打底, 今年青山大队胆子放大了些, 地里田地大半都换种了水稻,这会儿真是成熟的时候, 金灿灿连成一片,坠在群山里还怪好看的。   沈大材这才松了口气,经年跟庄稼打交道的眼力, 虽然稻田还没收,但是光看那沉甸甸挂枝头的穗头, 他就知道妥了。不枉选种的那些天,他见天的往县城里那农业局跑,倒腾的负责管理种子种苗那办事员都烦他了。   最后对比了半天,还啃了不少期刊, 很多学术名称看不懂, 但是产量和优劣对比却是看的懂的,选了上面最新培育出来的三号种。   虽然减少地里粗粮, 多种稻田是大家都同意的,但是选种, 买种却是他拿决定的。幸好如今看来他这番折腾没有白费。   沈大材意气风发,一声令下,金色稻田里人影不断晃动, 割稻时沿着地面稻子的根挥动镰刀, 一是因为不齐根,到时候不好捆扎搬运,二来晒干的稻草也是烧锅灶最好的引火子。伴随着一茬茬的稻子倒下, 仿佛多米诺骨牌,满满的蔓延开,最后只留下满目的短茬茬的稻桩。   大人小孩齐上阵,这年双抢又再度拉开序幕了,这一忙又是三四天。汗水实打实的落到地里,稻穗擦在身上痒的难受,那有不辛苦的,但是看着收获的一袋袋稻谷,众人又都心满意足了。   产量是不比粗粮,但是和寻常稻种,还有往昔的田亩来说,翻了快一倍,算大丰收了。不少人都朝着他们大队长竖起了大拇指。   精粮交公粮的征收比例要比粗粮少老多了,粗粗一算,等大队交了公粮,剩下分到他们手里的也不少,正好给家里新生的娃娃,还有早些年那受灾里伤着肠胃的老人都补一补。   大米养人呢,最低需求有了保障,他们农家人也得琢磨琢磨怎么把日子过的更好。   乐的黑红脸的沈大材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眼,果然相信科学,有本事的人准错不了,种地育种可不也是门科学嘛。傻的不成样,王三妹嫌弃的看了眼,不过转眼自己也跟着放松笑了。   果然没过多久,青山大队各家各户传开新米熬粥煮饭的清香。   沈默一手牵着小沈安,和阿爷阿奶说着话,前面沈婵拽着沈姝跑跑停停。身后跟着自家的师傅和便宜徒弟,一大家子这是要去吃大户了。   家门口一里地外站着的沈小锋,等的火急火燎,远远的看到人就欢呼一声。这边小沈安也摇手相应,刚要奔上去,哥俩好的熊抱一个,最好还能学着大人模样,你拍拍我,我拍拍你的肩。   可惜,那头沈小锋动作更快,小旋风似的往回刮。   “娘,阿奶,姐,阿哥他们来了,摆饭咯,摆饭咯。”今天家里不仅蒸了满满一大锅白米饭,一点高粱玉米豆子都没有掺和,还炒了不少好菜,他这狗鼻子一味,就知道除了家里那块老腊肉,还有韭菜炒鸡蛋,香煎豆腐....   早馋的直留口水了,在家里那还坐的住,这不奔出来守人。一见二爷爷一家急吼吼回来报信。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到了。正摆着桌凳的赵无争加快了些动作,转头正要进去帮忙端菜,就见一个小人影刚要冲进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可把赵无争吓了一大跳,忙上去扶自己小舅子。这孩子虽然皮了些,但是成天乐淘淘,虎头虎脑的,他也怪喜欢的。   这不沈默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半脸血糊着的沈小锋。刚刚那一跤,上面两门牙都掉了。好在正值换牙,不然,这可是要顶着两窟窿洞过一辈子了。   小家伙一脸要哭模样,边上王三妹揪着人耳朵骂,赵无争忍着笑忙劝着,这才从自家准岳母手里救下小舅子那可怜耳朵。   到底是预备女婿,这段时间又勤快又贴心,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这才绕了自家皮猴子,况且厨房还有些活没做完,转头见沈默他们,招呼一声就往厨房去了。   沈默几个再惹不住笑了出声,实在沈小锋那囧着张脸,要哭不哭模样实在太可乐了。   ......   一家人刚落座,沈大材就像掐着点一样,骑着车回来了,等他洗了手一起吃了饭,这才和人说起正事来。   他一直都是个有想头的人,直打当上这大队长,刚开始多是证明自己是个能干事的人,但是渐渐管的事多了,明白自己身上担着是不仅仅是一家一户,还有身后青山大队百来户。担子重了,也激的越发想带着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如今眼见这国家越发越好,琢磨着最近上头发下来的政策,允许各地农村集体灵活创收。沈大材心里原来的想头越发压不住了。   这些日子不是往公社磨牙,就是在周边大队转悠,就看那里有多的小猪仔。过年杀年猪不仅让村里人高兴,也让沈大材看到了机会。   他们这片山多地少,可耕地面积实在有限,想要过好日子,仅靠山里刨食是有限的,而且人也不能光吃粮菜吧,时间长了肚子里却油水也不行。他们不是城里人,有工作有肉票,攒攒偶尔还能解解馋。何况现在什么都缺,肉也是不好买的。   而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想要吃块肉那就更难了,要么大山里寻,要么各自队里喂养几只年猪。但那一家家分下去,一家半斤都不见有。   这不沈大材不免有了想法。   “默娃,若是我们大队养猪,数量比之前的在翻一翻,你这边帮着调制的那些药粉啥的能压的住嘛。”沈大材搓着手,这是还得麻烦自家有本事的大侄子,“大伯不是怀疑你,只是我打算可能的话,多养些。就怕这牲畜一多,就闹瘟。”   沈默,默了默,谁能相信他堂堂九州大陆出了名的纨绔修士,如今不仅学会研制兽药,甚至偶尔还要给猪接产。   “再翻几倍都管用。”若是这凡间没开智没灵力的猪都拿法不住,那他上辈子那么多年岁月真真是白活了。   得了这话,沈大材喜形于色,“那就好,那就好。若是队里的养猪场真能办起来,记你一份大功,到时候再分几个人过去,小婶就当管事,分派活计给他们干活。”他可是知道自家大侄子不是一般人,他说成,那就准成。   听了这话,沈默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自己这安排沈大材也满意,他可不是那等只让自家出力,或是为了彰显大公无私,或是怕别人说闲话,不准自家讨要相应回报的人。   如今最关键的防疫给猪看病解决了,剩下只需寻到足够的小猪崽就成了。   公社那边他早晚能磨的人松口。听了他的报告,他们不是不心动,不过是不大干担责。但是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呀。   现在唯一麻烦些的就是买小猪崽了。这点赵无争恰好有法子,看出自家岳父愁这,变出言让他试试,他脾气好,平常见着谁遇到点事,在不妨碍自身的情况下多愿意帮一把,不仅他们青山大队的知青信服他,慢慢还有周围不少知青有了交情。   他记得其中有个朋友,家里父亲是养猪场的副厂长。   自家女婿对自家事上心,沈大材如何不满意,点点头,还怕人有负担接了句:“能成最好,不行我们再多看看。”   说完有说起另外一件自家大事,那就是他们打算先让大闺女和赵无争定亲,至于成婚,那要多等等,即便对赵无争这段日子表现满意,但是女儿怎么也得留到二十岁才舍得嫁人的。   至于这选日子,可不又得麻烦自家的大侄子了,自家偷偷商量着来。女儿一辈子的事情,老父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默:“......”   大伯是不是认为他什么都会。   ......   而此刻,县城,县委家属院。   可不就有个小胖墩认为他什么都会,对沈家阿哥的话奉为圭臬。   身前桌子上摆着只木头雕的受惊竖起耳朵,张大眼睛,露出两颗大门牙警惕瞧人的灰兔子,两只小胖手又捧着只活的灰兔子,一双眼睛在两者之间来回打转。   边上瞧着的郑家阿奶都替他眼睛累的慌,劝道:“我们胖墩观察的够久了,要不休息会,我们再看,好不好。”   郑家小胖墩也觉的眼睛有些酸,小胖手揉揉眼,“那我就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看,沈阿哥说了要用眼睛细心捕捉细微之处,这样雕刻出来的东西才有灵性,即便一样的东,也和别人不同。”   “嗯,好,我们休息会再继续。”郑阿奶笑着配合孙子,虽然不是很懂雕刻这门学问,但是沈家阿哥这话说着就是有道理的。   而且再看那只木雕灰兔子,没有打光,还带着几分粗糙,但是把兔子碰到风吹草动受惊警惕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夸张又带着童趣,一看就是特地给孩子的。   这边皱着眉想着事儿,到家的郑阿爷看到孙子,亲香了下,听着孙子嘀嘀咕咕的说着今儿在家做了什么,又见沈家小同志雕刻那小兔子,还是不得不在心里再次感叹,沈家这位小同志这是个宝藏,越挖越惊喜,也不知这手艺是更谁学的,可称的上一声大师了。   突然,想到前两天上面下发下来的报名表单,心里不免生了个想法。这周得空了去一趟青山大队和沈小同志琢磨琢磨,说不定有新的收获。 第67章   胖孙子催的急, 郑老心里也有些想法,特地抽出个周末带着自家媳妇,还有早迫不及待的小胖墩准备跑一趟青山大队。   郑黎励也难得有空, 听了这话,忙急急扒拉了最后两口粥跟上。他也要去, 他家老爷子虽然寻常也有锻炼, 一个人踩着自行车带人也不慢,但是到底从县城到青山大队这一路可不算短, 而且往常还有过野物下山的事儿, 两老一小, 他不放心。   何况,沈家也实在有几分神秘, 不说那暗藏了身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过招的沈默。就是他家那个排一的丫头, 手脚带风, 一看就是练过的。   既然当大哥的不愿意和他上手, 那妹妹也行,正好上次和对方说好的。大不了他让对方一只手, 这样也说不上他以大欺小吧。   郑新军两夫妻有些自己的事情, 就没有送孩子, 叮嘱了儿子几句就交给自家公婆了。这段时间随着丈夫劝慰, 还有孩子在沈家也平安无事,脱敏治疗后, 申慧儿也渐渐不再把孩子看的那么紧了, 除了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自己小叔子,但是对于公婆还算放心的。   郑老他们到的时候,沈家这个点, 只有群孩子在家。一见小沈安和沈小锋,小胖墩那还耐的住,也顾不上和揪自家脸蛋的小叔生气,忙抱着自己怀里木雕兔子,屁颠屁颠朝人奔去。   难得的是一向脑子只有玩耍的沈小锋今儿格外八面玲珑,见有客人摆摆小脸,像花间忙乱的蜜蜂,一会儿给人搬凳子,一会儿给人倒水,还不忘嗡嗡嗡的学着大人寒暄模样,嘘寒问暖。   郑老和郑家阿奶接过他殷勤递过来泡了薄荷叶的山泉水,笑咪咪配合着孩子,一饮而下,那点一路赶过来,携带着的早春莫名的躁意,一扫而空,只余满身的清爽。   沈小锋是个自来熟,若过他愿意说话,那无论谁都能搭上话,一天小嘴都不带停的。   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自己倒了杯,灌下一大口,“真好喝。”大眼睛微眯,小脸满是陶醉的感叹,“里面还放了上好的野蜂蜜哦,那可是我阿哥从山壁边上歪歪长着的老树上割下来的蜂脾,那么多,老多蜜了,金灿灿的,又香又甜。我给你们说,那是一个万里无云,非常不一样的一天,我阿哥就是这样,踩着石头,一蹬,咻——就上去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   逗的郑老和郑阿奶都笑了,这孩子真可乐。   这下沈小锋更来劲了,还待要继续说,就被人一把揪住耳朵。转头一见人便色厉内敛道:“啊啊啊,疼,沈苗苗,你你干什么?”   “只差你作业还没写完了。”沈苗很嫌弃,每次一到写作业,不是渴了,就是要蹲茅坑,这一天到晚的都是事儿,就像现在,当她真看不出来打的什么主意嘛。   沈苗实在无理解,为什么都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兄妹,沈小锋这家伙咋就这么能磨叽,话还多。   又被瞪了的沈小锋毫不在意,讨好的对着自家阿妹笑笑,挤眉弄眼,“有客人,这不是有客人嘛。”至于作业能拖一刻是一刻。   不想还不等沈苗开口,郑老就促狭的道:“客人,那有什么客人。又不是外人,学习重要,快去吧,可不得为了我们耽误了学习。”   沈小锋只得哀怨的看了眼郑阿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然后被阿妹揪着耳朵进了屋子一个人写作业。   见到这一幕,小胖墩挨着小沈安,两个小萝卜头站在门外捂着嘴笑了。至于家里其他几个姑娘,人家早做完作业了,这会儿正围着家里新添的大件收音机听新闻呢。   郑老点点头,沈家这几个女娃不一般呀,转头再看硬缠着人小女娃过招的小儿子,摇摇头,还有和沈家老四蹲在树下玩着木雕的胖孙子,等等——   他们的手里正用小木块搭建着什么,最重要是边上早完成的缩小却不失精致的吊脚楼,高塔,四合院,各种小家具,以及脚踩祥云手握金箍棒的孙悟空,扛着拔钉的猪八戒,以及挑担的沙和尚......   原本不过琢磨着试一试,其实心里却不敢抱太大希望的郑老,再也克制不住奔上去,捧着这一座座精致的木雕建筑和人物细细看了起来。   即便是他也怪喜欢的,若是手里有闲钱也愿意买几个自己亲手搭建,摆在家里。对他盘算的事有多了几分信心,只是不知道那些外国人和他们的眼光会不会不大一样。   不过名额放在那里,不试一试又这么知道呢。主要是沈家小同志这个做的实在好看。   正在和小胖墩搭着自己房子的小沈安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勇敢的道:“郑爷爷,这是姐姐她们的,拼了好久呢,你看的时候要小心哦。”   回过神来郑老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是的,是的,郑爷爷注意,注意。”又爱不释手的看了会儿,这雕花,这浮纹,这恰到好处的工艺.......   怎么看怎么好。   而另一边,郑家阿奶也不懒得管自家发癫的老头子,而是熟门熟路的穿堂而过,进了后院,给沈家菜地浇了水,又给墙角圈养的嫩黄的小鸡崽们喂了食。   等到沈默他们回来,就看到院里正在卖劲劈柴的郑黎励,刚点头示意,那边郑老就一下窜了出来,激动的拽着人就是一通输出。   沈默大概算明白了什么事了,原来是宁强县广交会名额的事儿,以往宁强县多是放弃的,不是不重视,而是总觉自己着穷乡僻壤的没什么能拿出去展示,还卖给那些外国人的。别到时候外汇没替国家赚到,还丢了大家的脸。   郑老被调过来后就一直琢磨着这事,白白放弃名额,他是不干的,说什么都要试一试。只是一直没确定好用什么展品好。   工业品,纺织品他们是竞争不过那些大城市的,而且这些东西,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国外在这方面技术远超他们,广交会上想要成单却是不易的。而手工艺品,土特产什么的,他们这地还有点搞头。   沈阿爷沈阿奶不懂什么是外汇,什么是广交会,听了郑老解释,这才明白过来,不够是为国家赚外国人的钱嘛,然后赚了这些钱去买人家厉害的东西,我们学习将来反超他们。   这好呀,当下两老和几个小的都眼巴巴看着沈默。   沈默能说什么,当然点头了。他也挺喜欢生活着的这片大地,希望他所属的国家越来越好。   不过,好的木雕物件不是能通过流水线复刻的,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了,不过可以让微型拼接积木占大头,这个到是容易复刻批量多产,至于其他木雕的人物动物什么的,也可以多寻些师傅一起雕刻,到时候成品按品级来出售,这样有对比,一些好的更容易卖出高价。   除此之外,他们这片有的可不仅只有木雕。   “老三,你去把大姑父给你们做的首饰匣取来,给郑爷爷他们看看。”   沈婵一听阿哥这话,便转身往屋里冲,很快抱出来一个小巧三层可抽拉的滕条编制,仿古制的首饰匣,最吸引人的是它四周用藤条编制出来的花枝叶曼的浮纹,妥妥的艺术品呀。   “除了木雕,积木微雕建筑,这种藤编工艺也不差吧,而且还实用。到时候我再领你去别的大队看看,桑婆婆有手刺绣的绝活,到时候裁布做些小东西成品差不了,还有哑哥捏的泥娃,若是可以建个窑烧烧,也带去展一展。”这些好的手艺就这样仍由它们悄无声息消失在时间长河里实在可惜了。   “好好好。”郑老相信沈小友的眼光,这会儿兴奋的只会点头。当晚郑老也不走了,干脆在沈家留宿,只等着明儿沈默带他去看看那刺绣,还有泥娃。若是成,后天就把事情敲定了,他好回去打报告。   到时候沈默他们这边也好早早准备起来,眼见着距离广交会可不早了。而被打发回去给家里大儿子两口子报平安的郑黎励只得委委屈屈的骑着车走了。   好不容易把兴奋的郑老爷子打发了,这边几个小的也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家阿哥,不用开口就知道他们想什么了。   “去,明天都带你们一起去。”若是这事真能成也不错,不仅能帮大姑一家,还有桑婆婆哑哥他们改善下生活。而且到时候这广交会,还能带着几个孩子,阿爷阿奶去看看。   有时候看的远,走的高,就不容易被困于一些事情,始终耿耿于怀。世界天地广大,人的心也该如此呢。   “好耶,为国家赚外汇去了。”当下又是沈小锋这嗓门最大。   .......   果然第一天和沈默他们走了一趟后,见了桑奶奶的蜀绣,还有哑哥的泥塑,郑老满意的不行,艺术这东西,其实没有那么曲高和寡,就是人们对一切美的集中向往。又听着沈默三言两语就描述着这些手艺可以做些什么。   小屏风,袖珍团扇,香包,丰收娃娃,民族服饰娃娃等都可以安排起来。郑老坐不住了,当天下午就急着跑回县里填表打报告去了。   一周后,加急邮件一到,沈默就收到通知,让他负责组织人手赶快安排动起来了。 第68章   广交会在十月初, 如今眼看着都要夏末了,留给沈默他们准备的时间其实是很紧凑的。相对于郑老的焦急,沈默显得从容多了。   毕竟这片地界长了十来年, 很小就跟着他师傅翻山越岭给人看病,附近什么人家什么情况他在清楚不过, 又有上面的物质精神双支持, 很快不仅请来了桑奶奶,哑哥, 他家大姑父, 还扒拉了几个老师傅, 还有他们家能帮着打下手的孩子。   几间大队里废旧的房子随便翻整下,简陋的工坊就成了。   沈默结合几位老师傅的原先的各人特色, 又提供了一些图示构思,为此还特意跑了趟牛棚那边, 把殷老头抓起来, 让人琢磨着他了解的西方文化元素, 给了不少建议。   最后敲定好这趟所需准备的展品,这才挥开膀子的干活。   青山大队就这么点大的地界, 又是腾地方, 时不时周边其他队的大队长还跑上几趟, 渐渐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听是为国家卖东西给那些外国人赚他们钱的大好事, 心里热乎着。虽不敢凑近打扰,但是每逢路过, 头都要抬的比平常更高两分, 同为青山大队的人,他们骄傲着呢。   不过同时心里也痒痒的,不就是编筐捏泥巴的嘛, 虽然张二栋,哑巴在这方便的确有一手,但是乡下人家谁不会呀。以往他们那是忙于地里的活,没咋花心思在这些琐事上面。若是用点心,也许自个也是有天赋的呢。   对,就是这个词,天赋,沈家大小子说的就是这个词。   接下来的事,就颇叫沈默有些哭笑不得了,时常回家的时候被村里大爷伯叔,婶子们偷偷摸摸的拉到一边,定要他瞧瞧他们的天赋。   有的麻绳搓的又快又牢固,有的鞋底纳的又好穿又经时,捏泥的,做木工的,编草鞋的.......   花样百出,沈默这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他们队里叔婶还真挺多才多艺的。   虽然其中不少叫他一言难尽,但是还真淘到两个手艺不错的草编民间好手,沈默和人一起琢磨着,用晒的干透,纤软的灯笼草编制了一批样式精致,又有质感的草编凉拖。还别说之后卖的真不错。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看不顺眼,到处诋毁的。   就如张老太,张家老三等人。眼看着老二,二哥一家脱离他们越过越好,人心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是一条血脉嫡亲的亲人,但是还远不如个外人。   他们不敢到工坊那边闹,怕引起众怒。但凡闲了就跑到张二栋家门口堵人,张嘴就是丧气话。   “老二,你也不小了,一把年纪的人还听你媳妇娘家那侄子混说。藤编竹编这些活,乡下人家谁做不来,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指望着它赚人家外国人的钱。别糊涂了,还不如好好上工,多赚点公分。哎,你爹前儿夜里摔了跤,你有这闲工夫,不过上山,河边的寻摸点东西给他补补.....”张老太也知道这儿子和她是离了心了,也不说自个,只说自家老头子。   一身邋遢的张三栋也接话道:“是呀,二哥,别傻了。几个破筐破篮子什么的,人家那些外国人什么没瞧过,那会看的上。”   这次张二栋却多话也没有说,推开人直直走了,他们现在任务可重着。想到默娃说的那些话,若是他们真能拿下外国人的单子,有一次就有两次...   到时候国家也亏不了他们,到时候别说家里小南小西读书的钱,还能攒下不少钱,以后他们大东,有钱也更有保障些。   何况他真的很喜欢藤编,竹编这样的手艺活。   这么一想,浑身都是劲的张二栋那还舍得浪费一点时间和人吵嘴。   被无视的两人气的不行,特别是张三栋,自打被劳改回来,丢钱又丢人,先是被自家老爹捶了顿。媳妇骂他没出息,儿子也怨他丢人,队里的其他人更是避他不急。而如今,从小一向不大瞧的起的二哥却越过越好,心里憋闷的慌。   明明他才是从小就聪明的那个,不应该呀。   至于沈大姑更是连眼都不带搭理下这两人,她永远都记得自家这婆婆当年是怎么骂她,还有她儿子大东的。更是在大东小的时候把人偷偷哄进山里,想把孩子丢在山里,被她发现后还想哭闹着让儿子休了她。   那有个当人奶奶的样。   好在如今他们一家总算分了出来,且越过越有盼头呢。   心情美的冒泡的还有沈大材,如今走路那都是带着风的。即便如今只得了参加的名额,但是他相信自家大侄子。   若是这事成了,那他们青山大队可是出大名了,甚至怕是上面都还能挂挂名,最重要的是这可是实打实帮国家解决问题。   至于其他大队大队长那些酸话,他才不在意,哈哈哈,谁叫他们没一个能干的侄子。而且如今他还有个能干的准女婿。   沈大材高兴的拍拍自家女婿的肩膀,他就说嘛,自己姑娘的眼光错不了。这不,队里他愁的,小猪崽子的事,这不自家女婿转头就给他办好了。   这事可不容易,如今到处都缺油水呢,那里有家养殖场,大家都盯着呢。   “湖州离我这里不远,但也不近。这小猪崽子,我得赶快想法子找人运回来。这还得你和你朋友多说道句,容我们点时间。”可别让答应订给他们猪崽被人中途抢了。说完沈大材忙站起来,就要去公社,县里找人。   至于人答应帮他们达成这笔买卖,换他们家孩子调到青山大队这边的知青点,在沈大材看来和这批猪崽子比起来,真不是个事。   赵无争忙道:“叔,不用找人。我们这批知青里,家里有位是容城运输队说的上话。他们返程的时候正好空车也要路过湖州,和我们这儿,能帮着我们把猪崽运回来。”他向来是个周全的,想到在湖州买这批猪崽的时候,当然有考虑过怎么运回来这事。   这不他们自己人里就有这样关系的。他也不会白用人家关系网,不过是答应了以后青山大队这养猪场办起来,来年的猪肉优先优惠先紧人容城运输队来。   容城运输队盈利不差,很是舍得给员工发福利,不过城里供给的肉票就那么多,各公办各大厂一分,到运输队这里也是有限的。如今用集体名义购买优质农产品,不仅能对帮农乡兄弟,还能给自家员工增加福利。   这可不是一举几得的事情嘛。   赵无争把这中间的事儿一说,沈大材更高兴了,这不仅运输的事情解决了,就连来年猪肉的销售渠道都找好了。   好小子,只把人夸了又夸,越看自家这女婿越喜欢,只比自家侄儿差那么一点。亲家那个当爹的只怕是瞎了眼了,这么好的孩子都不待见,不过这样也好,可不便宜了他们家了。   赵无争被夸的有些窘迫,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这就是家人呀。   .......   转眼进入九月尾巴,沈默他们制作了不少成品。各种建筑风格、上好色的微型积木,动物,神话人物木雕,以及各种精巧的饰有蜀绣的物件,以及色彩明亮的泥人,最显眼的除了那组穿着五十六民族服饰的少女群,就是那一系列或打扮时髦,骑踩酷炫机车,或衣着清凉的叫人不敢看,头戴花圈的时尚泥人。   这在当下实在过于出格,但是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从殷老那里得来图纸之后,沈默觉的可以试一试。   郑老也是有的见识的,咬咬牙向上面打了报告,而这次回复的速度快不说,而且全都都通过了。   后来沈默才知道,这时的国家好不容易经过一些特殊渠道,得到购买一整条工业生产链的机会,只差外汇呀。   所以这次的广交会,不少大城市都收到了重任,郑老虽然被调离了中心,但是也听到了些风吹草动,因此才会把出把力,那怕最后白用功一场,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国家不能这么一直受制下去呀。   多少人提着心迎接这场广交会的时候,沈默一大家子正兴奋的试着新衣服。   这次广交会郑老到底不能丢下满县的事情跟着去,由他的秘书长带队,同时沈默,张二栋,桑奶奶,哑哥随行。   这么好的机会,沈默也把一家子都带上了。他们是公干,有县里统一出经费,沈默当然不会占公家便宜。他们家出行费用花的是自己的,而且出门开证明的理由也正大光明,探亲。   沈家孩子亲爹转业后可不是分配到了粤城了嘛,如今广交会开办地也是粤城。因为这段时间沈默把来送礼求人想把自家孩子塞进他们这队里的人,通通都拒了。不少人心里恨着,可睁大眼睛等着抓人辫子。   但是直到最后,只等眼睁睁的看着人走了,还拖家带口的伴着一大家子的人一起走了。   .......   同时,粤城,刑警大队。   “头,这有你一份加急信。”啃着窝头查看着卷宗的沈格,听到这抬起头道了谢接过信,看到信封上老家的地址,惊了下。如今都是下半年了,按惯历家里通常过年才会给他寄信来。   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这么想着急切的拆了信,一看,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喜色。家里全家人出动要来粤城探亲了。   儿子要参加这次的广交会,那个孩子,果然不管在那,都是最优秀的。心里骄傲的同时不免有些怅然,不过到底是喜事。 第69章   火车站。   曾向红看着车内的女儿, 挨着车窗不住的叮嘱,女儿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谁叫他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孩子, 从小那是捧在手心里长大,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还不是他们陪着实在不放心。   沈悦真是最要面的年纪, 见她妈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叮嘱, 边上比她小的青松青石可看着呢。人家两比她小不少, 都没见小姑他们跟她妈一样夸张。   她都多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何况这是跟着亲阿爷阿奶出门,一路上还有大姑姑父他们, 这是不放心谁呢。   “爸, 你看妈, 车轱辘一样没完没了的,叮嘱的话我都背下来了。快劝劝,车都要开了。”差不多就行了, 多少人看着呢。沈悦不大高兴的道。   曾向红气的伸手进窗里使劲点了下女儿的头,“你个没良心的, 行呀, 嫌我啰嗦, 你都会背了,那就背呀,正好背给我听听。”   边上的沈大林一看女儿头上都红了块,心疼的不行,忙把自家媳妇拉了回来,劝了两句,这才看着坐在一旁的亲爹亲妈叮嘱几句。   沈阿爷这会儿全是要出门的亢奋, 几句话不耐烦的把啰嗦的大儿子打发了。这不是有默娃,还有二栋呢,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大林摸摸鼻子,退到一旁,把位置让给小妹一家,别说还怪羡慕的,也不知道那广交会会是什么样的。不过他去不成,自家姑娘能去见见市面也是好的。   说来,多亏了自家侄子。这孩子打小就不一样,说完瞥了眼自家媳妇。   多年夫妻,曾向红那能不知道自家男人想什么。脸色有些不好,但也没说什么。人家这次出去叫上她女儿的,这份情她是得记的。以往是她小瞧了人。   许家这边,家里两宝贝大孙子都要出远门,一家子都来送行。许家老太太一看就是极会做人的,自家孙子这边也不多说什么,反正该交待的早就交待好了。这会儿只拉着沈阿奶一个劲的夸着人家大孙子。   几句话就直让沈阿奶眉开眼笑。比起夸她,还真不如夸她家大孙子来得叫人高兴。都是当阿奶的人,许家老他太太在清楚不够人的脉在那了。   转眼发车了,随着火车一点一点使出车站,几个孩子凑在车窗边不住的朝往后方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了,这才收回视线。   刚开始还有两分离家的惆怅,转眼就凑在一起闹做一团。   他们这一行孩子实在不少,除了自家四个,大伯家苗儿小峰,大姑家大东,小南小西,以及刚在县城上车的沈悦,青松青石两兄弟。   再加上同行的大人,快占了半截车厢。   考虑到孩子多,又都是大嗓门。避免过分欢腾吵人,所以出发的前给他们带了不少玩具,这会儿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或是翻手绳,或是用带着本子玩五子棋,天下太平田字游戏,或是小声的说着话。   这边沈默正和李秘书说着话,小南就捧着一包包东西过来,脸上带着腼腆,低着头道:“阿哥,还有李叔叔,你们边吃边说话,家里带的零嘴,收拾的很干净的。”   沈默转头就见另一边大姑正忙前忙后,招呼着一群孩子。小西跟在她身后乖巧的搭手。这两孩子实在太懂事了。   沈默接过都东西打开朝同行的李秘书推过去,“尝尝,自家做的,手艺还不错。”说完,捏了颗丢在蚕豆丢在嘴里,酥脆香辣,很不错。这才指指孩子那边道:“不大放心,我过去帮着看看。”   李秘书点点头,来的时候郑老就嘱咐过他,一路上多听面前这孩子的。他也是个有见识的,不然也不会在毫无助力下,年纪轻轻就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短短这么会儿接触下来,别看着面前少年,人不大,但是接人待物,总是从容不迫。   而且最叫他吃惊的是,人还很有魄力,说带上一家人就还真带上了一大家子。这可不是他们当地串门,而是横跨数百公里,去的还是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陌生城市。若不是他结婚晚,孩子实在小。   这么好增长见识和眼界的机会,说什么他也会带上孩子。   沈默这才揉了揉小南的脑袋,领着人回去。   当初,他说要趁着这次机会,带上大家都出门走走。沈大姑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自家老娘老爹,想到小弟如今也落在那边,去一趟也好,不仅能去探亲,还能到处看看。唯一不大放心的是他们毕竟上了年纪,也不知道身体受得了不。   至于她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出去的,这一来一回的路费吃住那样不是钱呀。没的还麻烦自家大侄子,他们这一趟可是去做的大事的。   小南小西一见这样,明明眼里闪着渴望,却也很快掩了下去,也跟着摇头。若不是大东哭闹着,只差在地上打滚,说什么也不跟默娃他们分开,沈大姑才松了口。   沈大姑其实不是没看到两女儿眼里藏着的向往,也不是她不心疼两女儿。不然也不会在大环境如此的情况下,还坚持供两个女儿去县城里读书。   而是所受的教育如此,作为家里的长女,习惯性的照顾弟妹,习惯性的为别人着想。不是不好,只是这种带着奉献、牺牲式的爱,却时常让她们忽略了自己,爱自己。   难道沈大姑真的不想让两个孩子去嘛,而且难道她自己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去嘛。只是觉得比起她们自己,这个家的整体利益更重要。   这样可不行,太懂事总爱忘了自己最容易吃亏的。因为不是每一份退让和付出,都能被看到被记牢。   人向来都是健忘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心道德感上,他更希望家里的女孩能任性些。   沈默拍拍忙前忙后照顾着青松青石,小锋他们的小西。   “去玩。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要好好玩的时候。这里有阿哥看着呢。何况他们都是男子汉,难能让你们一直照顾着。”一听这话,几个忙着埋头捏着铅笔玩着天下太平田字游戏的小男孩,纷纷抬头拍着胸脯应声。   阿哥总是这样,小南小西笑笑点头,转身凑到正在下五子棋的队伍里去。   没一会儿就传来大东不大高兴的声音:“小西,你不要说话,我要自己下呀。”   “那你不要按我提醒的走呀。”   “这,这不是会输嘛。”   ......   摇了快两天一夜,火车终于到站了。硬卧难订,他们人又多,总共只抢到三张卧铺,除了两个老人,其他几个孩子只能轮流着过去睡一睡,这一路坐的早就腰酸背痛了。   这会儿眼见粤城到了,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同样接站口,听到站里大喇叭通报,沈格眼睛也一下亮了。他身后林茹君脚步慢半拍,对于即将到来的公婆,还有几个孩子,不是没有期待和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尴尬、窘迫、以及无所适从。   而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林妙,手拉着身边顾念徽的衣袖,低着头默默的走着。顾念徽怎么会不知道妙儿想什么。   家里一下少了沈姝他们,只剩下他们两个。沈叔和林婶似乎也说开了,家里少了争吵,偶尔坐在一起吃饭,听着妙儿快乐的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乐。时间一长,仿佛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四口。   但是这个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击,当头棒喝,敲醒了他们。别说妙儿,就连他,不免心里都生了许多怕。   害怕即将到来的沈家阿爷,阿奶会不喜他们,害怕沈叔赞许的眼光会从他身上移开,害怕沈叔最后会一味的站在那边。   不知道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沈默,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像沈叔说的那样好,甚至连钻了牛角尖,执拗的林婶都没有出言反驳的好。   顾念徽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其实很多次,他都想问问,比他还好吗?   不过到底没有开口,太不合时宜了。   即便心里思虑繁杂,但是顾念徽只轻拍了下妙儿以示安慰,只要有他在,总是会保护好她的。   而且不管对方这次是否借势而来,他们只管摆好态度,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小默,爹,娘,我来,我来。”人群拥挤的火车站里,即便没有沈格激动洪亮的声音,众人还是会第一时间把目光投递过来。   实在是这批人实在特殊,不说打头的沈默,一身深灰硬朗的改修过捏了些腰线更偏向制服的中山装,脸色白皙仿若它山琼玉,衬得头发乌黑如墨,再配上秾丽又清冷的五官,如同一束光芒带着热意席卷而来。   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更不要说他身边跟着的一群长相不差,且各有特色的孩子。   林茹君几人楞了下,直到那边沈格兴奋的回头招呼人,顾念徽回过神这才走上前,这段并不长的路程,他想了很多,要如何有风度不失气场的和人打招呼。   可惜,走上去迎面递过来的是一个分量不轻的藤箱。人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淡淡落下声:“有劳了。”   转头便和沈叔说起话来,全是理所当然使唤问询。 第70章   “房子租好了吗?大不大, 我们这么多人住的开吗?”沈默眯着眼看着沈格道。   沈格一听这话,挺着胸脯猛点头:“早早就去房管局那边订好了,整整七间房还带个院子。”   这么说着的同时, 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当初没有自做主张。   原先他收到信,还以为这孩子要带着来的家人,最多就两老和自家三孩子。当时去房管局租房的时候, 差一点只要了三间屋子。但是最后还是想着, 难得孩子托他办点事, 抛费了些就抛费吧,最终订下了这处面积较为宽敞的小院。   看着这会儿浩浩荡荡的队伍,三间屋子那里住的下, 就连那小院都显得有些吃紧。要知道如今因着广交会, 粤城聚集了全国各地过来的展销商, 招待所全住满了,就连房管局能租赁的房子都被租借的差不多了。   不然,到时候现找房难就算了, 就怕家里这些孩子还以为他这个当叔叔的不欢迎人。老爹老娘越发失望。   还有自家这个大儿子,一想到这孩子利的吓人的眼, 他这个当爹在人心里就没两分样, 若真那样, 只怕更不愿意搭眼瞧一眼。   “那成,直接过去吧。放了东西还有不少事情呢。你们有空吗?”没有就各忙各的。   刚说完就听沈格却带高昂的声音道:“有的有的。特意请了今天的假。原本是想多请几天的,但是偏又是广交会,警务越发需要人手,实在走不开。”说完,人大包小包提着东西,还朝人讨好一笑。   “今天有什么事, 只管使唤。粤城这片我还算熟悉的。”这话说的谦虚了,只打沈格分管刑侦这一块后,粤城的大街小巷早被他摸的偷偷的。随便说个地名,他脑子就能迅速反应过来。   沈默一点也不客气,“成,到时候你帮着带路。”陌生地方找路,不难,但是怎么也得费些时间,有人愿意帮忙,何乐而不为。   提着行李走在两人身边的顾念徽,看着沈叔脸上全是掩不住,也不需要掩的欢喜笑意,以及那殷勤劲,被人使唤却一脸满足。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沈叔让他陌生。这种殷勤纵容,还有退让,是和对他们时,不一样的。他熟悉的沈叔,总是安静沉默,有力,像一座大山无声的守护着包容着林婶,妙儿还有他。   顾念徽低垂下眼帘,但是现在看来好似隔着层薄雾。这么想着,刚抬眸正好对上仰头看他的沈安。   他知道这个孩子,以往总喜欢昂着张脏乎乎的笑脸往他这里凑。那怕后来被拒绝多了又黏上了沈姝沈婵,但是平常见到也会带着些期盼的看着他。   所以,顾念徽这会儿看着人,回了个欢悦的笑。   只见这小子也仰着头依然朝他露出大大的笑脸,然后满是炫耀的对着人道:“这是我阿哥。”比你长的高,比你好看,会的还比你多哦,贼厉害了。   刚刚他有瞧瞧的对比过哦,果然任何人对上他的阿哥都只有完败的份。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的阿哥,还对他那么好。这么想着幸福的不行的小家伙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活像一只偷的榛子的大仓鼠。   小孩子那点心思全在脸上,顾念徽怎么会看不懂。他这是在朝他炫耀,在得意。顾念徽面上还维持着笑,但是心底却很不是滋味。   血缘真的这么重要嘛,这才多久,这几个小的才回去多久,还有沈叔.......   陷入自己心魔中的顾念徽却没有想过,沈格一直对他们,才是这个时下当父亲的,面对孩子时态度。而对于自家几个孩子,之所以气弱,殷勤无怪乎愧疚。   自打下车,再见到林母,林妙她们开始,沈婵就拉紧了身边姐姐的手,头昂的高高的,眼光瞥也不带瞥一眼人的。余光看到小弟竟然朝顾念徽露出笑,气的不行,当初阿哥教的,他全忘了。   又怕他故态萌生,别人给个甜枣就巴巴的又凑过去了。   好在,这家伙终于争气了回儿。不过,眼珠子一转,他这法子不错,这不把人气着了。那怕人脸上还带着笑,但是沈婵就是知道,他被气到了。   “沈小婵,你干什么,头昂这么高不舒服吗?”害他和人说话,竟看到人鼻孔。沈小锋不高兴的道。   还不等沈婵气的发飙,沈苗就先发动瞪眼**,沈小锋觉的莫名其妙,阿妹又犯了心情不好,就折腾他的大病。不过想到出门前老爹老妈嘱咐的话,阿妹说啥就啥。   到底不敢说话了。   至于沈苗,更不稀搭理自家这个一点也不会看情况的憨货兄弟。   而相比下沈姝最为淡定,甚至是几个孩子里最先和林茹君打招呼的,蜻蜓点水似的点了点头。那怕看到妈妈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她也没有走过去,而是回握身边妹妹的手,依然紧跟在阿哥阿爷他们身后。   这些日子未尝一日松懈的练武,不仅锻炼她的体魄,还有心。一拳一掌间挥泄心里的怨气和不忿,点点滴滴积攒着追逐梦想的力量。   也曾想不明白,是她那里做不好忙,还是她天生不讨喜,为什么十月怀胎生下她,明明她才是那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为什么总是那么不耐烦,不信任,甚至还有厌恶。   但是就像阿哥说的,孕育生命生孩子本身就是这世界最自私也最伟大的事情。他们未经允许就将孩子带来这个世间。但是同时,也是他们提供精血,承担分娩风险和疼痛让他们来到世界走一遭,看花听风,见白云涌动,万物变化,以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每个人生来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缺点父母亲缘,但是老天这不又给他们安排了个好阿哥嘛。   想到阿哥说这话时挑眉轻笑的样子,沈姝就翘起嘴角。   来的时候她也想过很多,但是如阿哥所说的那样,也许这段关系的开始,她无法选择和控制,但是今后她能选择决定如何处理解决它。   沈默和人说话的时候,也留意观察着三个孩子的反应,各有各的好,尤其是老二,年纪小小,却已经举重若轻,勘破心魔。   可惜这个世界灵气匮乏的厉害,几个孩子又没有灵根。不过这样的心性,不管往后做什么,都将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啊呀,不愧是他家大妹!   “林女士,很高兴能见到你。”走上前,迎着人沈默先问好道。实在抱歉,即便是这具身体的生母,他实在叫不出母亲,娘,妈这几个词,到底是活了千百岁的老怪物了,身上包袱过重。   接到那封信后 ,林茹君也曾想过自己这个大儿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见面,远超自己所想。   更优秀,更好。   这会儿听人这样的称呼,虽意外,却也理所当然。这个孩子打一出身,她就没有照顾过一天,除了生下他,自己什么责任也没有尽到。她小时便是同时接受中西教育长大的,很快接受了,虽也点点怅然,但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我也是,你很优秀。”林茹君也笑着回道。   客气又带着友好,这就是沈默给他们这份关系的定位。接着就到了介绍各自亲友环节。沈默先是唤了自家三小只,微笑着让他们和亲妈问好,三个表现的很好,没有阴霾,落落大方。   林茹君看着好似熟悉,又是变化不小的三个孩子,难得温声点头示好,甚至还语气和缓,满含抱歉的向沈姝询问了她的耳朵。   沈姝楞了下,同样善解人意的细细说了阿哥的医术很厉害,经过治疗现在已经好了。   等到又挨个儿介绍了同行的其他孩子和大人。林茹君这才忙唤身后一直低着头、憋着气的侄女上前见礼。   林妙到底还小,本来心里就掩藏着止不住的担心,这会儿姑姑一改对沈姝他们的态度,而且似乎还很喜欢,欣赏那个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沈家哥哥。   仿佛像是印证了心里一直害怕的猜想。不像顾念徽能很快速收拾好情绪,这会儿倔劲一上来,站在原地不动,仍由林茹君怎么唤她,她也不肯动。   当着一堆人,又是公婆,又是大姑姐,还有一群孩子,林茹君又唤了一道人,声音难免有些急了,这下林妙儿心里更难受了,姑姑也要变了嘛,当下眼泪就下来了。   眼见氛围越发尴尬,这还有李秘书他们在呢,沈大姑虽然也不喜欢弟妹家这个侄女,但也不想自家兄弟尴尬,还有这坐了这么久的车,她爹妈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想在这里耽误,只得开口解围道:“没事,没事,孩子嘛,一下子这么多人,怪吓人的。弟妹,别在意,一会儿孩子们混熟了就好了。”   “嗯,没事,小孩子嘛,走吧。”沈格也上前拍拍林茹君的肩,示意没事,转头走前面带路了。   眼看吃不了瓜的沈默这才收回神,招呼上同款表情、略有些失望的一群小崽子跟上。   看着侄女的眼泪,林茹君不是不心疼,上前拉着人的同时,没忍住住瞥了眼沈默几个孩子的背影。眉头轻皱,心里对自家侄女教育这块越发提了神。   林家的孩子,多的不说,但是至少待人接物,也该落落大方才是。 第71章   等到了租赁好的院子, 推开一看不仅已经提前打扫好了,屋里还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 他们只需要提包入住。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负责这次带队的李秘书颇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原先这些应该是他操心的活,出门前的时候郑老就委婉的点过他,他的主要责任就是帮着沈默他们处理好出行琐事, 解决好后顾之忧。   那知道沈默这孩子,年纪不大, 不仅手艺了得, 而且一步算步,什么都早早考虑好了,不怪能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出门。   只是这一家子相处看着咋这么别扭,亲爹亲妈不叫,称呼什么林女士, 交谈起来比他这个半路搭伙的还要客气。   肯定有故事,林秘书没忍住视线偷偷飘向沈格,虽然殷勤了些, 但是还成吧。   再看那林女士, 以及两人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那脸上再矜持不过的微笑,啧啧,又看了眼一脸风轻云淡安排着众人住宿的沈默, 这是和谁较着劲, 不言而喻。   “李秘书,你看你这边是和我姑父, 哑哥他们住一间。还是自己去招待所开一间房。反正都方便的。”他们出发的时候上面是给他们批了一笔经费的,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他们几个住宿和吃饭。当然不包括随行而来的沈家其他人。   沈默不至于眼皮浅到占公家这么点便宜。住宿问题早早就安排好了。   李秘书也不是个摆架子的, 要不然也不会被郑老挑出来。这会儿收回神忙道:“啊呀,住什么招待所,完全陌生的地儿,还是和大家老乡住在一起挤一挤的暖和。大家可别嫌弃,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就是了。”   随着一起来的桑婆婆哑哥几人也连忙点头,还不等沈默问他们,也搓着手不好意思的问道,他们也能不能挨着大家挤一挤。   让他们去住那招待所,突然来这么个陌生地界儿,他们除了一开始的兴奋和激动,心里还夹杂着惶恐和害怕。相较于李秘书,他们无疑是更相信、依赖沈默他们。   成,怎么不成,人是他带出来的,怎么带出来当然要怎么带回去。   见沈默点头,几人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来的人多,七间屋子看着多,但是也不能敞开分住的,沈默干脆直接粗暴的把人按照男女分住。   这边沈格正在劝着自家爹娘,让两老到他们那边去住。两老好不容易来一趟,那能亲儿子家不住,和大家在这边挤着。   倒不是嫌弃什么,只是一片巴巴想孝敬的心。   “不去,不去。这里离那什么广交会近,明儿我和你娘,可是要带着孩子们去给默娃他们帮忙凑人气的。我大孙子的事情重要着呢。”沈阿爷不答应,儿子儿媳都有工作,他们住过去也见不着人,来回跑也折腾。   还不如在这边守着家里孩子,养精蓄锐,好好涨涨见识。晚点,大孙子可是说了要带他们都去理发按按头,收拾好仪表,穿上行李里早备好的新衣服。   人家主办方可是多次声明要每一位来参展的注意仪表,不能在那些绿眼睛外国人面前丢了脸,明天他一定要当一个精神抖擞,最要得的老爷子。   林茹君也跟着上前劝。说实话,她公婆人真不错的。不说收养自家侄女,就说几个孩子,老大,还有突然送回去的个孩子,全是靠两老费心。若是其他人家,不说这一串子的事情,那怕只拧出其中一点,只怕早闹的全家天翻地覆了。   但是两老不管心里如何想,却从来没多说过什么。凡是有事被说教都是沈格。道理林茹君都懂,但是控制自己、如何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如今她和沈格,看着和以往没差什么,甚至比以往好了不少。做什么事情看似有商有量的。但是有些东西,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心里有数。   不过搭伙过日子罢了。   自打收到信后,沈格就盼着这天,家里空房间腾了两间出来,不仅盼着两老,还有几个孩子也都能回家住上几天。   终究这些年.....   因此,这刻林茹君是真心实意的。   沈阿奶人老眼利着,看的出来这个儿媳是真心的,但是同时,也是真的一颗心长的偏的没边。打心眼里只有她家侄女,对林家那孩子,亲昵又透着严厉期许,是对着自家孩子才有的。   反倒是是自个亲生的,有欣赏,有惊讶,有松了口气,还有歉意,却是那种透着客气,对外人的客气。   沈阿奶心底叹了口气,她家几个孩子真没什么亲娘缘呀。纵然心里有不忿,自家孩子那么好......   但是人心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不喜欢,不是你拿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就能改变的。   不然,她早就这么干了。别看她不年轻了,但是厨房里十八种刀具,还是使唤的顺溜着呢。   好在,几个小的跟着他们阿哥已经成长起来,学会怎么面对处理好这些情绪。沈阿奶一边想着事儿,一边轻拍下小儿媳的手道:“孩子们这边事情重要,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放不下心。干脆离的近些,也安心些。等这边办好了,到时候一家子都过去。”沈阿奶这一刻越发理解大孙子的做法了。   这下林茹君他们也不好劝了,毕竟广交会这边才是的大事。   沈格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爹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是大儿子出息的场面,他这个当爹的,当儿子的,却不能陪在他们身边,情绪不免露了出来。   边上一直沉默的顾念徽这个时候插话道:“沈叔,阿婆阿公,还有弟弟妹妹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有公务走不开,我想明后几天请个假,替你过来帮帮忙。”   他自来是同辈里拔尖的,沈叔从来看他都是赞许的。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沈默,他有观察过,这一行人全以他为主心骨,即便那个名义上领头的一县秘书。   而且自他们来了后,沈叔就没在回头和他说过一句话。   “好好好,念徽这孩子一向稳重。有他过来帮忙,我更放心了。”说完,沈格有些迟疑,他虽然乐于看自己收养的孩子和自家亲生的亲近,但也怕...   “请假会不会耽误...”   “不会。沈叔,你也知道我的,高中那些知识我早掌握的差不多了。而且这广交会,也是难得长见识的。”   这边这两父子似的一唱一和,而那边一群孩子却忙着认了屋子,风风火火打闹着收拾起自己的行李。阿哥可说了,时间紧迫,明天展会就要开始,今天他们虽然刚到,但事情可多了。   所以等这边沈格和顾念徽说好,再抬头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就连林茹君都帮着大姑子收拾带来的干货,虽然也有国营饭店,但是他们多人也不能天天在外面吃,花钱不说,还不见的吃的好,吃的惯。   空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心里莫名感到一丝尴尬。   等到沈默收拾好出来听人要来帮忙,态度便是你们开心就好。至于帮忙什么的,他没指望过,只要别给他添乱就是了。   沈默瞧过眼人,虽然掩藏的不错,但是沈默还是能察觉到人眼底的探究和防备。但是不管如何,不是个傻的就行,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耍坏,那就够了。   现在他事情还多着呢,送别了在这边眼见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沈格他们。转头唤上阿爷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门了。街面上一看就是认真收拾过的,一众灰扑扑的人群中偶尔还能遇到几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外商,也有发色相同,肤色棕黑眼窝深邃的。   一群孩子一路上眼睛都放着光。等到了修发角,老师傅是周围手艺出名好的,一群皮猴子叽叽喳喳,虽然语言不大通畅,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交流。   小手扒拉比划着,就指望着老师傅给他们剪个最帅的发型。沈默和李秘书趁着大家在这边排队剪发的功夫,跑了趟广交会办事处,办好了交接手续,领到他们的展台号。等到回来领上自家被老师傅一口一个靓仔忽悠的美滋滋的小崽子和老爷子,这一天这才算可以休息了。   次日早上,他们这边刚收拾好要出门,顾念徽到了,竟还不是一个人,身后还带着个林妙。   沈默一时无语,倒也不至于和两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反正赶不走。互相点点头也不在废话,就带着一行人往展会去。   顾念徽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来帮忙是他答应的,除了想在沈叔面前卖个好,同时也是想要借此好好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但是现在又带了个时刻需要人照看的林妙,他抬头看了眼人群中领头的沈默,片刻才低头看向闷声不说话的林妙:“你闹着要来,我也答应了。但是你答应过我的,这个场合不是能闹性子的地方,知道吗?”   他向来是拿妙儿没有办法的,而且他也知道妙儿为什么要来。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人群中浑身透着兴奋的沈姝沈婵他们。   林妙听了这话,这才收了些表情,点点头。   沈默他们展示的位置并不算好,甚至还有点片,在最里面就算了,还是个拐角处,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叫人忽略。毕竟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号,还是第一次参加,能拿到资格进场就不错了,还想要中心好位置,不免想的太美了些。   即便能理解,但是见到的时候,不说桑奶奶,张二栋他们眼里闪过失望,就连一向稳重的李秘书都眉头紧皱。别看来的时候郑老一句句尽力就好,但是就连寡言的张二栋,一向怯弱的桑奶奶,哑哥等人,那个心里没染着一把火。   这会儿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李秘书凑过来,和沈默商量着要不要去问问这里的负责人,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空位换。沈默摇了摇头。别看他们这行广交会看似轻松,但是这个名额能拿下来郑老可是没少出力的。   虽然位置不大理想,但是来的时候他也是做过不少工作的。难得殷老也有两分兴趣给了不少好建议。沈默拍拍手,“行了,打起精神,把准备好的架子搭起来。”转头笑着对跟来的自家阿爷阿奶,还有一群精神抖擞的孩子道:“这儿交给我就是了,难得来一趟,你们自己去逛逛,不少有意思的好东西呢。”   不管心里如何想,但是众人习惯性的听从沈默的话,张二栋当下便开始打开带来的藤箱翻出提前准备好的薄木片和构架开始安装起来。   而沈阿爷他们也是如此,一群人兴致十足的跑了。   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一样,一直不错眼观察着的顾念徽心里疑惑。不过他和林妙儿却没有离开,毕竟他们是来帮忙的。   沈默则取出画笔和颜料,在一块块箭头木块上做画填字。有精巧绣楼前,穿着古色古香服饰的仕女图,有天光破碎,山河倾覆下,下身蛇尾上身人形女娲飞起补天图;有夜幕篝火相伴下五十六民族身穿各自服饰手连手欢笑图.....   除此之外,边上配有中英文指示文案。   顾念徽就这样看着人轻描淡写勾勒出一幅幅引人入胜的画作,心越发沉了沉。又瞧着眼前他帮着搭手下渐渐有了雏形的展架。   八面宝塔样式,等到完全安装好,就见他们将一个惊艳的泥人,木雕一一摆放好,整个架子被安置在他们展台前,还能随着人摇动缓慢旋转,纵谁远远看到都会像凑近瞧一瞧。   只看眼睛睁的老大,藏不住的欢笑的妙儿就知道了。顾念徽总算知道刚开始人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沈家其他那些人为什么能这么放心的离开。   等到指示牌安置好,效果可想而知,不断有被吸引住眼光的外商围了过来,不过一会儿人就谈成了个小单子,主要是他们定价不低。   对于他们带来的泥人,木雕,蜀绣摆件,感兴趣的外商不少。但是一听沈默的报价,却不满意了。他们习惯于在华国总能以最低廉的价格买的最优质的东西。   沈默这个报价远超他们心理预期。发现沈默会说不少英文后,脾气急躁的直接撇开带来的翻译,亲身上阵。   边上的李秘书,也算沈默这些年里见过年轻有为的,不缺能力和魄力,但是对上这些外商,不知道紧张什么,半天不开口。   即便不会英文,但是人家这些外商那个没带着翻译。   沈默自己来,他还不停的在后面拽人衣袖,没有这样扯自家人后腿的。李秘书要是知道沈默这么想,少不了要喊一声冤枉。   他其实已经算好的了,对着这些外商虽然说话磕巴了些,但是思绪没乱,也努力想和人谈生意,不过实在是沈默定的这价实在是太高了,他报不出口。   虽然他不否认他们带来这些东西叫人惊艳,但是说到底就是木头泥巴做的呀。   沈默没有搭理人,即便那外商听了他报价,也一脸气愤模样。沈默也不带怕,把从殷老那里现学来那什么中西艺术史,巴巴一顿输出。只把他带来的这些东西直接从工艺品拔高到艺术品,什么历史价值,艺术价值,收藏价值,反过来还一副叹气样,这个价位他才是亏的那个。   有人不吃这一套,但是也有人吃这一套。你来我往,虽然最后不少嘴上嫌着价高离开了,但是最后还是让沈默拉到单子了。   虽然量不大,但是单价高,总价可就不低了。   没想到真能成单的李秘书乐的不行,但是又担心怕众人真嫌价高,往后几天没了单子。这会儿蹲在沈默边上碎碎念,“报价低些其实也没什么,薄利多销嘛。你不知道现在国家正缺外汇着呢。哎——”   “行了,你就等着看吧。”他心里有数,他们带来的展品有不是原材料,可批量的生产的。这可全是纯手工的,光是制作上万件的库存,他们可是费了老大劲的。   他可舍不得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贱卖,想他堂堂.......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且他要的这个价格也不见的多高。   没见有人还不是下单了,就连表面上和他磨的面红耳赤的外商,人其实也没见的真动气,眼里更多是动心。   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多等等就是了。   第一天下来,虽然只成了一单,但是围观的人不少,总的来说众人心情都很不错。沈阿爷沈阿奶他们也高兴着呢,不仅围观了不少各地展品,狠狠涨了见识,而且自家孙子进程也颇为顺畅。   不过,牵着林妙儿的顾念徽却显得格外沉默,看着沈默不仅手艺才能惊人,而且对上那些外商,毫不胆怯,还有一口还算流利的英文,虽然有时候要借助翻译帮忙,但不可否认,比自己所学的哑巴的俄文好上太多。   而且一向自以为出色的他,在第一次面对那些高鼻子外商询问的时候心里却忍不住生出胆怯。他们说什么他听不懂,一句话也无法搭上。   想到这些,顾念徽握着林妙儿的手下意识的多用了几分力,直到林妙儿疼呼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同样,林妙儿心情也好不到那里,虽然那怕沈家哥哥见她喜欢也送了她一个小刺猬木雕,但是瞧着沈姝沈婵她们大大方方用简单的英文和那些外商打招呼时,周围人惊讶和赞赏的表情,她下意识的扣着小刺猬上打磨过的刺。   以往她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等到第二天,沈默再次在门外见到顾念徽的时候,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72章   接下里几天, 广交会越发热闹起来,来往其间的外商可不少。作为商人,追逐利益, 只要能赚钱的, 不管上面国际形势如何, 还是有大量商人在这个难得的,华国对外开放的时间涌入其间。   而且以现在贫困且落后华国, 他们能瞧上的也多是优质的原材料和手工艺品,至于他们这些工业品,在他们眼里无疑早就可以被淘汰的, 更不会有更深层级的工业技术上的交流。当然也不会触及上面的眉头。   这个时候的外商对上华国,整体都是傲慢的。   因此, 即便最后果如沈默预料的那样,眼看着沈默这里陆续有小单成交, 一些个别资本雄厚的大商人坐不住了。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吉米·麦可密兰。他出生在麦可密兰家族,是的米国的老牌家族之一,有着农业巨头之称, 资本雄厚。   当然,吉米只是旁支,早从家族继承圈掉了出来,不然也不会亲自跑华国来。毕竟这个时候顶级大亨们对华国这个国家更多持着观望的态度。但是即便这样, 对比其他人而言, 他打出生得到的家族基金,以及一些零散的信托股份红利, 也能让他轻松跃入商圈,成为不少人想要拉拢的对象。   别看吉米这个名字格外可爱,但是实际上人格外精明, 眼光不错,在来华国前陆续投资了几个项目,回报都不错。但是也仅仅是不错,他有更大的野望,这趟华国之行也许可以拓展他的思路。   打一眼他就瞧中了沈默他们带来的展品,不过,不是那些艺术价值不低的木雕,泥人。当然这些他也喜欢。   毕竟是人,天然都有对美的向往。但是更吸引他的是那些仍人拼接的微雕积木。广式神秘浮雕祥云的天宫殿堂,充满异域色彩的吊脚楼,还有那古罗马斗兽场,土耳其圣索菲亚大教堂......   最重要的是每种积木建筑,还被他们分成了简单版和困难版。   吉米相信,只要销售得当,必定能在米国孩子圈里掀起热潮,而且若是他能和教育部和各大贵族学校疏通好关系,也可作为兴趣课上一份教材........   一时间吉米想了很多,只待大干一场。偏偏才开头,就碰上了这么一个漂亮,但是俨然比葛朗台还要吝啬的人,竟然分毫不让。   那怕他晾了人这么几天,眼见越来越多人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微型积木上,吉米最终不在犹豫,抢在别人前下单。而且一举拿下了沈默他们现有的一万间库存就算了,就追加了不少量。   沈默也不介意明明已经签订了合同,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吐槽嫌弃他的吉米。反正最终目的达到了。   正如吉米说的那样,他的确不是生意人,也不大会做生意。但是他知道一件事,只要对方动心,势在必得,在没有替代品的时候,那就是他这个妥妥的卖方说了算呀。   至于往后,就又各凭本事了。   闪光灯一闪,沈默收回和人相握的手,他们这次成交的单子不小,金额达到一定数目,这不就吸引来展会上的记者。   身后不仅站着同行的李秘书,张二栋,桑奶奶等人,就连沈阿爷沈阿奶,家里一群孩子,顾念徽等人都入镜了。除了自家人,其中还有不少跑过来凑热闹的同样带着自家产品来参展的同志们。   咔嚓,一张极具意义的黑白照片就这样诞生了。几十年后,机缘巧合流入网上,众人惊叹不已,纷纷玩起了扒一扒。   原来厉害的人,不近是功成名就时才厉害,而是很早,且一直努力厉害着。   但是现在的人只顾着对着镜头傻笑。特别是听到这照片要上报纸的,众人更是喜不自禁。   “哎,早知道要上报纸,刚才拍照的时候,我应该站的更直些,还有我这衣领都没好好立一立。”激动过后,沈阿爷懊恼不已。   叫沈默没想到的是,就连一向寡言的姑父也来句:“咳咳,我刚才没咋笑,也不知道照出来会不会太凶了。”刚才他只想着大场合要严肃些,现在却又怕不够友好。   其他人也跟着嘀嘀咕咕,一群人里只有大东最简单,这会儿开心的大声道:“我笑了。嘎嘎嘎.......”   他什么时候不是傻乐呀,避免一向疼儿子的大姑父崩不住想揍孩子。沈默开口道:“走吧。去主办方那里登记去。”一连数天,他们带来的东西,除了这批积木外,木雕和泥人数量较少,早已售空。就连蜀绣摆件小饰品等先天就被一家国际知名品牌服饰公司包圆了。   众人一下都来了神。他们交易用的账户是国家统一安排的,境外过来的钱到不了他们这里。他们则是凭借合同单子在广交会结束时候换成人民币,同样这钱后续也是发放到县里做给公用资金。至于沈默他们这些人,则是拿的是死工资。   不过这个时候的人,不会介意这些。一颗心更多的是为国家做贡献。也是因为不断有这样的人前仆后继,这个沉睡已久的国家才能在经受重重压迫和打击后跃然腾飞吧。   沈默很喜欢这个生命力强盛的国家,还有这里的人。   “也不知道这米国的钱换咱们的钱,是怎么算的呀。”桑奶奶搓着手好奇的问道。   李秘书摇摇头,这事可不是这么算的,耐心给大家解释道:“汇率不高,兑换成我们自己的钱的话,也不过是一倍多点,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这种换算只是我们国内自己定的,一般这些外汇是不会兑换成我们的钱。而我们在国际上买东西,只能用外汇。”   国际上很多国家不认可他们的钱,这样一来rmb在国外基本就等同于不购买力的纸。换句话说,就是不认可他们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的地位。   “到底还是我们拳头不够硬,所以吾辈还需努力呀。”随着李秘书的话,原先众人的喜悦激动小消去不少。   “对,吾辈还需努力。”沈小锋听的半懂不懂,最重要是这句话足够酷,也足够表达他要保护国家的心意。   这一嗓子把大家心神都唤了回来。   李秘书也轻笑着朝人拱手道:“共勉。”接下来一群孩子疯了一样,互相彼此“共勉”个不停。   一群大人彼此对视眼,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管什么年龄,不管什么身份,这一刻他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不错,不错,明年可要再来呀。”主办方的主任给他们做好登记,看着单子上的金额,既惊讶又惊喜,没想到这么多。加上这笔成交额,这次购买工业线的外汇可算稳了。   这次广交会算是圆满落幕了。从主办方办事处出来,一行人话带着拆解下来的东西放松的往租住的地方慢慢走着,一边商量着接下来几天各自的安排。   顾念徽依然沉默的跟在大家身后,不可否认他也学到不少东西,但是同时,心里却越发憋着股劲一样,看着沈默在人群中自信且轻松的交谈,促成一笔笔订单,发光发亮,收获众人的赞赏惊羡的目光。   这个人还是沈叔的亲儿子,而他就像一个影子。有他在,大家还会看到他嘛。顾念徽捏紧手。   他不会,也不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   接下里几天,大家兵分两路,桑奶奶,哑哥他们由李秘书带队。难得出一次远门,大家说什么也要到处逛一逛的。同时,也是他们一份心意,沈家这边难得相见,一家子好好聚聚才是。   沈默他们也不至于抗拒接触,几个小的也是如此。成长虽然带着阵疼,但是无疑让他们寻觅到了些和自己,和他人,和世界相处的节奏。   他们客气,林茹君更客气,再加上中间有个满腔父爱没处洒的沈格,一行人相处的很不错。   参观了地标华侨大厦,一家人又去爬了白云山,之后还在沈家挤着住了一晚,就着夕阳赤脚在海边沙滩上赶海,捡了一筐筐的海鲜,贝壳,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天色渐黑,凉风不断往人身上直扑,一行人才算过足了瘾,往家赶。   除此之外,林茹君也是用了心,早早和食堂说好,一家子时不时能吃上几个地道的粤城菜。   对于她说的到一地,总要尝尝当地的特色菜。这一点沈默极其赞同。   煲仔饭,艇仔粥、烧腊、姜撞奶、马蹄糕萝卜糕.......   两个老人不过尝个鲜,毕竟口味固定了,颇有些不适应,但是小孩子口味包容性更强些,或许可以嘴馋。吃的一群孩子格外满足。   粤城最大的民生百货大楼里,东西繁多,雪花膏蛤蜊油鸭蛋香粉,羊毛绒衣,碎花布料,棉靴,钢笔笔记本.....   最重要的是,价格比他们那边统一要便宜上些。这下就连一向最节省的沈大姑也掏钱买了不少东西。   “刚听售货员说刚来了一批羊绒衣,正好有你们这个年纪的。听说岭省那边冬天冷,正好给你们姐妹一人备一身。”林茹君对着沈姝沈婵道。她并不是个吝啬的,知道几个孩子要来,早就开始寻人换票攒钱了。   转头又对沈默和沈安道:“也给你两买双棉靴。”   几个孩子纷纷看向沈默。   沈默点点头,虽然无法把她视为母亲,她也不大称职。但是若把她定位成一个关系较近的阿姨或者长辈,对彼此都恰到好处。   当下点头应道:“好,麻烦了。”几个孩子这才也跟着道谢。   有些忐忑的林茹君这次松了口气。但是看不出其中生疏的林妙儿,却只看到围着沈姝他们前后转。   这么些天,一直压着的惶恐和难受几近决堤。   直到逛完百货大楼,一行人刚进了国营饭店坐下。大东就欢呼着冲向窗口前的小黑板。上面公布着今天提供的菜色。   “哇——有叉烧耶,我想吃,可以点吗?”欢呼着大喊道,一双眼睛巴巴的祈求的看向大家。这会儿饭店里还坐着几桌人,同样也被这声音吸引看了过来。   半大小伙子孩子状,还是与常人很大不同的,很多人看出了什么。   不过,沈家这边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习惯了,并不觉的如何。沈格刚要点头,大东高兴就成,对这个外甥他怪心疼的。   “傻子。”一直憋着气的,再加上现在其他人微妙的眼神,林妙再也忍不住了,迁怒道。   一下众人眼神看了过来,念徽哥眼里不赞同,姑父掩不住的失望,更不要说其他人。而姑姑,这会儿她突然有点后悔了,不敢抬头去看。   “林妙。”林茹君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声傻子竟然是从侄女说出来的。大东这孩子是智力有些缺陷,但是这些天相处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妙儿怎么能,怎么能,林家的教养......   当下揉揉脑门,声音越发严厉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过来,道歉!”   林妙儿身体抖了下,眼里簇满了泪,低着头,却倔强的不肯动。   这孩子,这孩子,平常那么乖的个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林茹君又心疼又气急,正待又要呵责。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我来吧,我来处理。” 第73章   沈默揉揉眉头, 看了眼远处大东一下子暗淡委屈下来的小表情,还有边上小姑娘做错事却死活不认错的模样。若是任由林女士这样呵责,最后怕是只会适得其反。两个孩子呀, 到底开了口。   林茹君脸上还带着急怒, 林家就剩这么个孩子, 若是在她手里出了什么事,长歪了, 学坏了...   她怎么对得起走了多年的爸妈,大哥。   但是这会儿被这个至今不过才几面的孩子注视着,林茹君还是点点头, 住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这个孩子似乎天生就有种让人信任的魔力。   沈默这一接手, 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原本气怒握着拳头就要往上冲的沈小锋, 皱眉的沈姝沈婵,张嘴要骂人的沈悦。   一下都安静了,他们相信阿哥。其他一众大人更是如此。   沈默没有一来就先定论什么, 也没有安慰或者对倔强着低着头的小姑娘说教。而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朝怏了的大东招手。   等人闷闷不高兴的走过来,沈默才对着人开口道:“我教过你的。如果别人说你傻,你应该怎么办。”   大东点点头,他都记的得。但是点完头, 人却不动。而是偷偷的抬头去瞧沈默, 见人不说话,大东读懂了什么。又撅着嘴挨个儿看向人群里的爹妈、爷奶、小锋、沈姝沈婵苗儿萱草......   顶着沈默的视线, 那怕最心疼儿子张二栋也被沈大姑给拉住了。   难得侄儿愿意帮他们教孩子,这个时候再心疼孩子也不能给拖后腿。更何况,今天这事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他们两个大人还能真上手去和孩子计较,而且最叫两人心酸的是,若真计较起来,人家孩子还真不是骂人,不过说的是实话而已。   这样的事情,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村里比这过分的混小子也是有的。他们知道后气的不行,打上门人家可不就是这样回复他们,那怕打赢了,心里也是酸涩着呢。   后来,大底是见他们两夫妻护短,又加上她侄子,娘家越发得力,渐渐这样明面上挑事的人就少了。   眼见以往都护着自己的人一个都不看他,大东越发委屈了,又被阿哥夺命眼神催促,大东只好鼓着两腮一步三回头。   可惜,沈默并不会轻易心软。最后见势不可为,大东只好认命的给自己打着气,朝林妙走去。   “我不是傻子,我只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不太聪明,思考问题简单了些。但是我长的高,浑身都是劲,上工能赚十个公分。还特别听话懂事,所以...”站在林妙面前的大东慢腾腾的说了一通,最后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提高嗓门的道:“道歉!你骂人是不对,所以你应该道歉的。”   一嗓子吼完,后面一句话声音又遽然开始走低。勇不过三秒,沈默只想扶额,不过想到大东的情况,一翻话下来也算有理有据,很不错。   如果是姑姑带着失望的怒气和责问,林妙儿还能倔强的坚持。即便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心里全是放大的委屈,死活不低头。   偏偏这会儿对上大东的委屈又愤然的解释,林妙儿到底不是真的一点是非观都没有的。本来的确是她的不对,她先骂的人。但是看着姑姑姑父大家一路上都围着沈姝沈婵他们......   以往那个众心捧月的,是她。   低着头的林妙咬着唇,摸了一把眼泪,半天后才小声的开头道了歉。   听到人道歉,大东也偷偷的松了口气,不然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不过很快这些都被他抛到脑后,整个人兴奋雀跃起来。   眉飞色舞看向沈默,还有人群中的爹妈,妹妹们....   他做到了。   而且她道歉了,那是不是也觉的自己说的对。果然他本来就不是傻子,只是不聪明,笨蛋了些。   苗儿也总说小锋是笨蛋,哈哈哈。想到这里,一个人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   随着林妙儿的道歉,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会儿看着大东越发嘚瑟可乐的模样,沈默无奈的摇摇头,穿过人群看向的大姑阿爷他们。   大东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他总是要学会面对这些,但是只要他内心不认可外人对他的评价,这不就做的挺好的嘛。   是呀,他们大东远比他们认为的勇敢,还有聪明呢。人群中特别是沈大姑和张二栋,这会儿脸上挂着笑,眼里抑制不住骄傲的泪花。   解决完一个,沈默把头掉转,看向依然不愿意或者不敢抬头的林妙,唤了人一声,招招手。   这一团子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人有自己的无奈、选择、偏向。小孩有小孩的委屈,沈默不想去论对错,这些其实早有定论。不过想到那些年陆续收到的,一看就是用了心的礼物,想到那个无缘见上一面豁达洒脱的舅舅。   因此,沈默拍拍人的脑袋,问道:“你姑姑很疼你,你看她现在还怕我责备你呢。”随着沈默这话,众人,包括林妙也红着眼抬头朝着林茹君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话一出,林茹君身体一僵,一时整个人有些讪讪的。的确,就在刚才,听到沈默唤人她就心急,怕人训斥孩子。小姑娘要面,都认错了,什么事情私下回家再说道就是了。   要不是边上的沈格拦了下人,只怕她就要上前开口了。   对此沈默没有在说什么,而是对面前的林妙继续道:“她疼爱你,不会因为你是否优秀,也不会因为她有几个孩子而轻易改变。   反过来,正是因为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所以她对你要求严格,盼你优秀,怕你行差踏错。”相对比她对自己几个孩子的客气周到,沈默摇摇头继续道:“如果有什么事情、疑惑害怕,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好好沟通。   若是你因为一些事就质疑她,那伤害她的就是你了。人不能一味无底线的索取。”   说这话的时候,沈默眼睛盯着小姑娘的眼睛,不让她闪躲。小孩子,叫沈默看来,他们简单,但是不单蠢。   就像大东,多简单的一个孩子。受欺负了不仅下意识的找人依靠,因为他知道家里人都会护着他,还知道最先找谁,谁最疼他,谁最冲动......   更何况林妙儿这样从小病弱,心思多敏的孩子。   “你爸爸是个很好的人,豁达洒脱,大气。你应该像他的。”而不是明知道不对,还一味的倔着,甚至憋着劲去哭闹,使坏。   最后丢下这句话,沈默走到自家三小只前,牵起人道:“走,看看有什么想吃。明儿我们可就回去了。”   得了这话,原本还有些忐忑,紧张的三小只,露出了笑。   是呀,明天他们就回去了。妈妈选择林妙,但是同样,大哥心里他们更重要。   站在原地的林妙不出声,就这样看着已经转身的沈默。别以为他好似什么都没有责备自己,但是她都能听的出来,他其实嫌自己哭闹,迁怒别人,不大气,还只知道索取...   明明每次她问什么,人总是耐心回答。明明知道她是故意使坏,把人画画的颜料弄混在一起,他没有揭破,也没有说教。反而还好脾气的教她调色,红色遇到湛蓝,慢慢一点点演变成亮眼的紫色......   她还以为...   她就知道,比起她,这个人更喜欢沈姝沈婵他们。不过,这个人的话他还是听进去的,转身跑像姑姑,伸出手紧紧的握着人。同时,心里对打她出生后从未见过的爸爸,生出了好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豁达洒脱,大气,那到底又是什么样子呢。   .......   最后这段饭吃的还算不错,除了只差没被沈默明着点出,虽然是个好姑姑,但却是个偏心没边,不称职的母亲的林茹君,颇有些尴尬外。其他人用的还不错,特别是引发一场风波的当事人之一大东更是吃的喷香。   甚至一同离开的时候,有善谈善意的人,拍着他肩膀赞他,一身腱子肉,不怪浑身都是劲,难怪能赚十个公分。   就见他一脸心虚样,左顾右盼,然后挠着头小声嘀咕:“其实还有好些时候只有七个公分。”   不打自招,惹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夜里,沈默又和沈格,还有林女士简说了两句。次日,众人大包小包登上火车,坐定,沈默刚感叹,这趟粤城之行,总的来说,还算圆满。   就见沈婵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半天后,才幽怨的,闷闷开口的道:“因为放在心尖上,所以要求严格,盼人优秀,怕人行差踏错。”念着那天沈默说的话,虽然如今已经接受了,比起做一个称职的母亲,林女士,选择当一个好姑姑。但是.....   “阿哥你从来没有对我们严加要求,还总催着我们出门玩一玩。”   炮口转向,对准了自己,沈默怎么也没有想到。偏偏这个时候一向稳重的沈姝,也臭着脸看过来,更不要说小沈安。   就连其他人也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第74章   看着火车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沈格半天才不舍夹杂着遗憾的收回视线。而这种遗憾在未来将会伴随他一生。   大儿子不仅仅一次次刷新他对优秀的认知,同时, 还把三个小的教养很好。   一个个那怕还小, 但是似乎已经成长的不需要他这个父亲了。   而他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转头,和还未收敛好情绪的林茹君对上, 两人相视苦笑。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对于几个亲生的孩子, 林茹君不可能一丝感情也没有, 心情很复杂。   他们到来, 总是在她正处在糟糕的时候。她终究是个软弱的人, 迁怒矛头......   即便到了现在, 她仍然无法坦然的面对。与其靠近互相举起身上的刺相互伤害, 还不如就像那个孩子说的一样,她承担起基本的抚养义务,彼此尊重,各自相安。   “走吧,回去吧。”林茹君道, 说完伸手牵上妙儿,拍拍念徽。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最后可不能连姑姑也做不好。   以往不说, 那怕不想承认,但是饭店那事后, 林茹君知道。   这些年她的偏心纵容,沈格的退让和优柔...就像一颗苦果,不仅伤害小姝小婵他们,也种在了妙儿, 念徽的心里。   甚至她所谓教导,很多时候也不见的对。因为那些往事,爸妈,大哥他们就像一道陈年旧痂,掩在她心里,不愿不敢碰触。   所以,即便是对着妙儿,她也很少提及他们。   只会也总爱说些往昔林家如何如何辉煌,而妙儿做为他们这辈的女孩,自是金贵,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还因着过度保护溺爱,以至于孩子哭闹,那怕有时候想好好教导,但是最后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昨晚被那孩子一一点出,林茹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才知道自己有多离谱。   明明从小父母不是这样教导她的,还常告诫他们,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地位阶层都是时代造化的产物,有起必然有落,千万别让外界的夸赞迷晕了头。   他们爱她如珍宝,却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只是个千万人中寻常普通人罢了。   所以当初才会加倍的对沈格好。   甚至岳家,还有她任性的丢给公婆的孩子,就盼着他们对她更包容吧。   但是她却叫他们失望了。   他们教的,她全没做到,还连着把妙儿给教坏了。   至此之后,林茹君不在避讳往事,她像那孩子说的那样,会告诉妙儿,打她一出生,就有很多人爱她,她不是外人说的拖油瓶;会告诉妙儿,她爸爸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妈妈也很温柔。她有着最好的爸爸妈妈......   看着远去的火车,顾念徽挺直到僵硬的背,微微松弛了下,没忍住偷偷松了口气。   ........   另一边,火车上。   沈默能说什么呢,只能敲敲自家着婵丫头的头,视线扫过自家三小只,连带着边上看着这边的便宜徒弟,无奈的道:“行,回去就等着吧。”要严厉还不简单。   说完指着边上看热闹,眼睛眨巴眨巴贼亮的一群孩子。“你们也是。”   向来最讨厌读书学习的小峰,还有沈悦吓的往后一跳,一大一小疯狂摇手,这事可别带上他们。   沈默睨了眼人,可惜,晚了。他的热闹是能随便看的吗?   边上的青松青石,笑的一脸轻松。还好他们住在县里,回去近来不要到堂哥眼前转悠就是了。偷乐的两个却不知道,往后数年,每到周末他们必然会接到几份代表着堂哥关爱的试卷。   一行人摇进站,刚下车就看到了车站门口迎接的一众人,除了自家人外,就连郑老也来了。   看到他们老人家可激动了,上前不住的拍着沈默李秘书等人的肩膀,不断的夸奖。边上沈家人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沈默他们这才知道,他们上报纸了。   当初广交会上那个记者说的可不就是真的嘛。就在他们回程的这期间,不仅是粤城地方报,就连帝都,全国内刊都陆续报道了这次广交会,着重表扬了沈默他们几人,选用的图片正是当初众人和外商的合照。   “可不就是呀,看看,我就知道默娃一定能成。这孩子不仅脑子好使,长的更是好着。和这些大高个外国人站在一起,气势十足。啊呀,真好看!”   郑老稍解释了下情况,边上同来的沈大材再憋不住,抖着手里的报纸激动上前道。   这才刚下车的众人也耐不住了,纷纷伸手道:“我看看,我看看。”他们还真的上报纸了。   沈默也跟着瞥了几眼,颇为意外的是,没想到人报社不仅用了他们照片,而且放在了报纸正页,正中间,格外显眼。   看来大多数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嘛。虽然这黑白色也不过显出他十分之三的风采,比不上留影石,但是勉强能看就是了。   沈默臭屁的想着,耳边还不断的响起自家大堂伯带着焦急的叮嘱:“慢点,慢点。都给我小心点,可别把报纸给我弄皱了,这我可是要拿回家裱起来的。”这份可是他厚着脸皮朝郑老讨要的。“你们想要,自个想法子去。”   心情越发不错了起来。   等出了火车站,沈小姑一家,还有一向不大爱和沈家这边走动的曾向红纷纷不住的像沈默道谢。   这一趟不说涨不涨见识,就说能上这么一次报纸,就值了。   孩子们依依不舍的作别。挨到最后离开的郑老,眯着眼看着沈默:“往后继续,这次的事,上面领导知道了,可是竖起大指姆赞了你年少有为。”   关键时期,为国家赢得一大笔外汇。不仅这次进口的一整个完整的生产链设备妥了。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在广交会上对上外商一副侃侃而谈,毫不怯场的模样。一口咬定不降价,把那些外商气恼的不行,最后还拿人没法子,只能咬着牙下单。   实在是叫人解气呀。   这么些年,为了赚取外汇,粤城大半地儿都成了给外国人养兔子。仔细繁琐的攒长绒毛,时常交易,还要被对方故意挑刺压价格。更不要说,价值不低的珍珠玉饰,字画只能摆在友谊商店里便宜卖。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归根到底还不是国家成长的不够强大。不过,蛰伏蓄力只是一时的,未来总有一天,华国总会更加挺直脊梁的站在世界强国名列中。   目送郑老离开,沈默这个当事人还没如何。沈阿爷和沈大材可就乐疯了。他家孙子/大侄子这可是在上面领导面前挂上号的人呀。   这可是年少有为呀。   回去的路上,没喝酒两人就觉的自己已经醉了,面红耳赤,还时不时发出两声短促笑声。   只叫沈小锋大声怪叫:“坏了,我阿爹,还有一爷爷傻掉了。”最后吃了两记头栗,疼的吱哇乱叫,才一副大松了口气的样子,直逗的大家的笑不停。   上面夸赞的事情不好炫耀,显的没有分寸,但是上报纸这事可就不能藏着掖着了。这不一进村,沈大林和沈阿爷可不就开始大力卖力的夸夸夸起来。   然后,慢慢的演变成整个青山大队开始对外继续夸夸夸。   原本沈默管着的那小工坊,更是一炮而红,县里拨了些款下来重新选址修建,正式挂牌,越发像模像样。   后续沈默盯着又收纳了些手艺人,张一栋,桑奶奶,哑哥等人都成了大师傅,不仅干活,还开始带起了徒弟,工资待遇直接按照县城里工人来。   之后几年,沈默依然带着人参加广交会,每年都能拿到不少订单。   虽然青山大队看似没得到什么好处,但是实际上,有这座青山工坊的存在,往后不管是修路,政策扶持,划分管理,县里总是会第一时间优先考虑青山大队。   无形中为青山大队带来不少实惠。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而这会儿最先受到冲击的是青山大队这些知青。   那怕下乡已久,但是或多或少带着点大地方来的优越感,自认为的见多识广,这一刻和人家沈同志广交会事迹一比,那可真被比成了渣渣。   何况他们下乡,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麻木的挥着锄头,费力巴拉的半天还没翻完小半亩地。那有点建设农村的样子。   被这种心情刺激着,除了只想吃软饭的韩家琦外,其他人,就连沈妍都似有两分触动,这次沈默,沈家,这趟广交会,真的让她颇为触动。虽然一时还不大理的清,但是心里一片封闭狭隘的天,似乎破开了一块缺口,似乎有新鲜的空气和光洒落进来。   知识青年下乡,本是为了建设农村,到广袤天地大有可为的。   他们也不是瞎想,这不前面不就有个成功的案例嘛。   赵大哥发挥自己人脉网,可不就帮着青山大队解决了购买小猪崽的难题,这当时可叫远近不少大队都羡慕不已的。   可没少眼气他们沈大队走了狗屎运,原本有个好侄儿就算了,现在有要多个贴心的好女婿。   这下众人开始集思广益,自己有什么,能做什么。   接下里闲着的时候,一众知青不在迷茫忧愁未来,不在躺平休息,而是开始折腾。他们中有人打小在机械大院长大的,家里爷爹,包括老子娘都是级别不低的大师傅,耳濡目染下到底也懂些东西。   这不琢磨起曾经没少听说的机械种田,这不心里有了些想法。拖拉机咋整不起,但是手摇碾壳机总可以了吧。   别说还真不行,不过一众人也没被打击坏,继续降低难度。家里两个小姑娘和苗儿见天的往知青点跑,时常队里村民下田经过,总能看到听到一群孩子叽里咕噜的在那里说的什么力,和算法。   最后还真让他们捣鼓出些好东西来。 第75章   直到如今青山大队, 甚至那怕整个岭省,乃至大半华国,一是因为资源发展问题, 二是受限于地形,比不上东北等地,开荒还能使用拖拉机等大型机械, 地势复杂农耕更多的依赖人力, 精耕细作。   每一亩地的增产,靠的是农人一点点积攒的丰富经验和勤劳。就如播种, 多采用古老的方法, 前面一个挖坑, 或拖着铁锹犁地, 后面一个人紧跟着, 不断弯腰撒种,再覆上一层薄土。   这样不仅消耗劳力, 而且还折腾人。   刚来的知青干不了重活,多是当那个跟在后面撒种子的人。看似轻松的活, 谁敢谁知道。一次次机械弯腰,一天下来直叫人直不起背来。这种活干的时间长了, 可不就把人背都给弯驼了。   所以当耕种机啥的完全没个头绪的时候, 再次降低难度, 眼光便放在这处了。要不试试能不能弄个播种机出来, 深受其害的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张钰生就是打小在机械大院长大的, 倒也有幸见识过些大型农用机械。转眼下乡也有小半年了,对于种地有了新的认识,虽然耕地机不成,但是播种机脑子里还是有些思路的。   这一开动, 才发现他们这些知青里还隐藏着不少能手的。一向沉默寡言的陆然,对物理力学很是精通,还有叫人惊意的沈家两个小姑娘,他这刚把思路一说。   哦豁,三个人嘀嘀咕咕几句,人家反手就给他们来了一堆力学图纸。最后可不只一个成果,最后选了最适宜当下的手推、手提式小型播种机。   图纸一敲定,其他人又各显神通,陈路联系自家人脉广,没少到处折腾的哥哥,就连沈大队也被说动,发动自己关系网,很快就淘到一批废弃的金属零件和铁具。   一行人又反复折腾了段时间,跑了趟队里正好新建的工坊,请人老师傅帮忙。除了关键下插的尖嘴处和片块入插实在无法,使用铁制外,其他地方能用木制的尽量用木制。   总算弄出了两成品,在山脚下荒地上实验了几遍,虽然还有些粗糙,但是不妨碍使用,一颗揣着心总算安稳了。一众知青彼此看着对方,半天竟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这是做成了。   “是的,我们做成了。”赵无争难得激动大声道。虽然不可思议,但是想到这段时间来大家众志成城,好似也不那么叫人意外。   这话拉回了众人心神,只觉的一身的兴奋无处发泄。   欢呼,甚至抱着身边小伙伴呐喊还嫌不够,到底里面下乡那怕三年已久的老知青,最大也不过二十二三,还是年轻人的心性。   这会儿几个人来疯的视线一对上,纷纷朝着人群里沈苗沈婵相拥而来,一群人分成两波只把两孩子举起朝着天上抛飞。   周衡松开陈路,不好意思的一溜烟的冲进同伴中贡献自己一份力。不敢回头去看陈路的表情。   猛的被人抱了下的陈路,看了眼的怂的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周衡,撇撇嘴。   而这边突然被抛高的沈婵先是被吓一跳,随后觉的刺激极了,一遍欢笑尖叫着,再来再来,高些高些。   这个更是个人来疯的性子。   那边沈苗也吓了跳,不过享受了两下抛高高,就忙唤着大家放她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请大队长,她阿爹,还有队里其他伯伯叔叔婶娘们来看看。他们自己认同不行,这播种机的使用对象是庄稼人,要他们觉的好,那才是真的好。   众人一听这话,可不是嘛。忙放下沈苗,让人去请大队长等人。   沈苗这才松了口气,理了理头发,又拉了拉身上皱乱衣服,可不能把她形象弄邋遢了。   .......   这边沈大材一听他们把东西弄出来了,一点都没轻忽,自家大侄子在那摆着,他可不敢小瞧了这些年轻人。   何况这可是跟土地庄稼息息相关的事儿。当下顺带也叫上了队里出纳员、民兵队长曹和平。   曹和平心里不满,这段时间大林这个队长尽是纵着这些知青瞎折腾,在加上大队边上新建起来的工坊,如今整个队里年轻人心都浮起来了。   沈家默娃那孩子,他没得说,也说不得。但是这些孩子真当谁都是默娃那孩子。如今地里的活不见的多上心,闲了竟整些有的没的。   对于鼻子吭着气的曹叔,沈大材也不介意,老人老思想。他只看到大队这些年轻人闲了不挑水干活,不是抱着木头,就是山里瞎转悠琢磨,但是沈大材却觉的如今他们青山大队处处透着活力。   他们虽然是农民,但是侍弄好土地的时候,花点心思琢磨些自己喜欢的事,研究学习点其他东西也不是坏事。   等到一行人到的时候,随着知青们演示。沈大材等人眼睛都瞪圆了圈,下手挨个儿试了翻,连声赞叹,都是好东西呀。   手提式播种机,不用弯腰,只需要把秧苗种子放在筒管里,下面尖嘴器翻过松软的土里一插,上面提把的两手一叩,一拔,种子秧苗就稳稳的落到土里。一路过去,不需要弯腰,也省了挖坑的大力。   很是适合梯田和小面积土地。   而相较大些的手推式播种机,不仅可以设置间隔,而且只需一路推过去,更省力。很适合集体耕种的大片土地,特别是种水稻,插秧的时候。   手不断的摸着粗糙的播种机,沈大材瞬间就判断出两者各自的优差。   接下来需要考虑最重要的的问题了,那就是制作他们的造价,得到回复后,沈大材心里更加欢喜了。   这个价格实惠,不说他们大队,其他地界,紧一紧也能买下两三个。手提的就算了,但是手推的那可是真能省不少人工,有那功夫指不定又能开出好些亩土地,一年的功夫就能赚本来。   沈大材当下不在犹豫,带着人和东西,干脆就往公社和县城分别跑了趟。   这不很快上面奖励就来了,甚至郑老还亲自跑了趟,颁发奖状就算了,还作为中间人促成了知青们和省里机械厂达成合作。   为此,他们这批人不仅有幸登上了县城报纸,甚至省城,更远的帝都。之所以不过小小播种机,后续辐射这么远,主要还因为,队里知青们因着这事,跟打了鸡血一样。   似有所感,更加觉的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处境,再不能这样荒废光阴。   喜欢写两句的人,开始把这段时间所感和经历写成文章,写成诗歌;   擅长绘画的周衡,寻沈默接了颜料,描绘了一副插队下乡-青山荒地试新机的图景,之后通通寄往帝都。   这个时代的人,有私心的人还是少数,他们这出所作所为更多的是易地而处,想要通过自家这段经历去鼓励更多同样下乡插队,身处这个时代,迷茫泄气的知青同伴。   作品功底不错,再加上这主题更是符合的不能再符合当下,那边报社一接到很快就审核通过,刊登上了全国报纸。   别说,还是不少那么些人看到他们的这些事迹,而重获力量。   就连上面不少领导人看到,不免闲话感叹声,又是这个地方。   总之,青山大队再次让不少人记住了它。   往后岁月更是不断如此。   而沈家这边几个孩子,虽然一向知道苗儿和沈婵学习厉害,但是亲眼看着她们和人一起捣鼓出了播种机。凭着自己本事上了报纸不说,如今家里大人,阿哥都夸呢。   身为大姐的沈姝,虽然早不指望在学习方面超过妹妹,但是也要努力尽力,别掉的太远。   而沈小锋难得的眼圈发红,不是嫉妒,是羡慕的。   要知道自打苗儿参与弄出那播种机得了上面夸奖,上了报纸。他爹破天荒的喝了个大醉,高兴的不行,哭着笑着喊道,他们这脉不比谁差。   以往他爹虽然总嫌他不好好学习,但是也从来没有拘着压着他。而且还老爱摸他脑袋瓜子笑说,他这样憨吃憨玩也挺好的,有福气。   直到看到昨晚那一幕,很多东西他说不清楚,但是心里也生了股劲。   而沈小安努力的原因就更直白简单些,他握着小拳头也想像二姐一样,凭本事跟阿哥一样上报纸,被大哥夸奖。   面对这群突然发愤图强的孩子,冯老和殷老心里赞叹不已,不管什么原因,这股对知识学习的热衷。   所有老师只怕没有不喜欢的。   同时,青山大队再次见识到了有文化有知识,总之,还是大不一样的。   日子总是一日复一日,晃眼便是数年过去。青山大队这些年算的上风调雨顺,老人们闲了依然还会聚在村前八卦长短,各家仍然还会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吵嘴。   看似好像变化不大,但是很多事情早已悄然变化。   直打赵无争成婚落户青山大队后,知青点陆续也成了几对。韩家琦成功和隔壁队的大队长家闺女好上了,转年就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软饭。   虽然时常被岳家嫌懒,但是人家新媳妇护的紧,再加上他嘴巴也甜。这边嘴上嫌弃,转头照样活全帮着干了,好吃也不忘人一份。   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   而和他同来的沈妍,一直死缠烂打追着周衡,最后不知怎么又把陈路拉扯进来,三人这段感情纠葛,没少给青山大队提供各种八卦。   直到后来沈妍被早记恨上她的张家宝根盯上,投机倒把,一封举报信引来上面公社派人下来调查。随着这些年张二栋一家越来越不成样子,这孩子也渐渐沉默下来,没想到突然来这么一出大的。   实在也是沈妍动作太大了,私下老爱去黑市买东西就算了,不知怎的又迷上了去回收淘东西。别人一两件就算了,她动作不小,每次去就带一堆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摆件回来。   那能叫人不注目。   而周衡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一副假意让人别在纠缠他了,否则他不知道会干什么的小人样。   唬的沈妍又气又恨,答应了,还当着众人面做了保证。   最后这事,在一众知青做保证,青山大队这边也帮着说和,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这些都和沈默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直到今儿,他领着已经长高不少,少年模样背着古琴的小沈安从山上下来。刚进家门就见家里已经挤了不少面带焦急的知青们。   这是听到风声了。   不过也正常,沈默扫了眼人群里的周衡,这位不仅家住帝都,只怕还有些背景,知道点什么也正常。   不过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急吼吼的自家姐夫赵无争,沈默还是满意的。也没有瞒着这些知青,而且还给他们打了一记强心剂:“是有这样的风声,而且这事十之**。”   高考即将要恢复了。 第76章   青山大队这个小小的山村, 也在这个还留着残冬料峭寒风的初春,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盎然生机,以及时代变迁的前奏。   正好逢周末, 等到现在已经转到县城就读高中的沈姝沈婵,还有萱草回来,一家人吃完饭, 沈默点了点老三:“不出意外, 高考恢复这事要不了就有确切消息传出来。这段时间你那些生意都停一停。”   见小丫头有话要说,沈默就打断道:“我相信你, 不是担心影响你学习。而是, 出于谨慎, 还有可能要不了多久, 阿哥要交给你个任务。”   一听阿哥是需要她, 沈婵不在说什么。反正钱呀,生意什么的以后都可以慢慢来, 这些都比不上阿哥的话重要。笑眯眯的点头的同时,故意睨一眼边上的小沈安。   见小弟模仿着阿哥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牙更痒了。   这家伙越大心眼子越多,当她不知道某人可不就盼着高考恢复, 她们全考出去, 到时候家里可不就省下他一个人孝敬阿哥了。   她打小做生意和钱很感兴趣, 特别是听说那个帝都来的沈妍弄了一顿瓶瓶罐罐。她远远瞧了下, 听人嘀嘀咕咕一通, 心里便猜到了什么。   想到师傅讲的那话,自古以来,乱世黄金,盛世古玩。眼睛一转心里有了想法。   至少她出马, 不至于像这个沈妍一样,看她弄回来的那些瓶罐,乾隆时期的转心瓶上搭的是宣统时的饰纹。凡是稍有些这方便研究的,一看就知道是小厂坊胡乱烧制出来的大路货。   再看其他,更是.....不说也罢。唯有几个古币还算真品,不过如今已氧化的厉害,而再看沈妍这样也不像是会养护的。   古玩这个市场早早有之,赝品更是不计其数,想要捡漏,即便风波之下,没点眼力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不正好适合她呀,这么多年跟着师傅学的那些金石古玩,可不是白学的。这不沈妍被举报的风波也不影响人家干活的心。   回收站,黑市,走街穿巷的,她眼睛尖着,每次出手也就那么一两件,倒也不会引来太多注意。   至于本钱,这些年沈格林茹君夫妇寄回来的抚养费,大头被沈阿爷沈阿奶给孩子们存起来,剩下少部分则转化成零花钱。沈婵可没少攒,再加上这孩子无师自通,平常也没少倒买倒卖,手里钱不少。   平常沈默盯着些,看她虽然胆大,但是心细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偶尔还帮着大大掩护。   但是今年来,这孩子和陈铁那家伙合伙,越发大胆了。她出眼力,陈铁那家伙出钱,摊子铺的越发大了。   如今黑市上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了。   这种不管是孩子,还是整个国家都处在关键时刻的时候,沈默可不得不谨慎两分。大变革下紧抓机会,但是也不要一上来就把步子拉的太大。   沈默虽然对做生意什么的,是个门外汉,但是对于其他的嗅觉,还有大势的感知非常人能比的。   陈铁那里他也叮嘱了几句,这几年随着眼瞧着政策越发松弛,这家伙不管是胆子,还是动作都越发大了。   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人听不听,沈默就丢开手了。   如今家里的事情早早都是大孙子说了算,小孙女偶尔往家里带东西,沈阿爷沈阿奶不是什么都没察觉,但是大孙子没说什么,他们也没多嘴。   看这会儿就知道他们大孙子心里早就有数了。两老取了家里的收音机,拿着小马扎就心情不错的哼着歌往村口去。   高考一开,他们家两孙女今年都要试一试的。   婵丫头读书很有一套,他们是不大担心的。不过大孙女和萱草就悬一些,不过好在这两孩子都沉稳。耐的住性子的。她们又一直没丢了学习,如今有计划,按部就班的学习复习了。相信准能成的。   他们两个老人帮不了什么,早早和喜欢带着孙子孙女上他们院里听收音机的老朋友些说好了,从今以后换地方了。可不能让别人打扰了家里孩子们学习。   到时候要不了多久,说不定,他们老沈家又要多三个大学生了。   不,不对,还有大材家苗儿,那一下子就是四个了,再加上桃儿杏儿家,小南小西,还有青松青石都是要下场的。   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五个六个......   唯一遗憾的就是,默娃没有参加的想头。不然,他们家有多一个大学生了。对于这个从小好不容易养活,又懂事,极有想法的大孙子,不比儿子女儿,还是硬着心教训。这么些年来只余下大孙子说啥干啥都是对的,一股心的溺爱。   反正就像大孙子说的那样,读不读这个大学,也不影响他看书学习,有一身医术本领,不耽误吃饭就是了。   至于开眼界,那多的其他方法。   大孙子开心最重要呀。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两老人家一样想的开的。   ......   沈阿爷沈阿奶前脚刚走,后脚沈大材就急匆匆的来了。虽然眉眼间还带着些微愁,但是一见院里坐着喝茶的大侄子和老蛇头,眼睛就是一亮。   一屁股坐下,就急切的道:“恢复高考这事确定了。”说完,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冯老殷来信了。”   前年冯老就被平反,召回帝都。带着孙子离开的时候心头就有了些猜测,和沈默透了话。有了冯老在前面活动,后来殷老也跟着被平反,刚回去没多久就给沈默来了信,说了高考这事十有**。   两个人都很看重沈姝沈婵,苗儿这几个徒弟。不说舍不得沈姝和沈苗这么好的天资浪费了,就是这么些年,他们最难的时候就是这几个孩子陪着熬过来的,跟自家亲生的没有什么差别。   而殷老,更是孤家寡人的,别看平常不说什么,但是心底在把沈婵沈姝她们看做自家孙女,这一走,心底那能不惦记的。如今天天盼着高考快点恢复,这样大家又可以在帝都再见了。   凡是有什么最新消息,写信最是积极。   沈默点点头:“嗯,等消息吧,不出意外,就今年。”   其实风声早就有了,就连郑老虽然没明着说,但是这不早早就问了他们家里几个孩子要不要到县里跳级读高中。   前年各种手续都是人家郑家帮忙跑的。   “呀,今年。急了些,不过只要恢复就是好事,总算也让我们默娃赶上了。这下年轻人总算有个奔头了。”说道这里微微蹙了下眉,不过转瞬又想到什么有些急的道:“啊呀,大伯就不在这打搅你了。   默娃抓紧时间好好看书,你向来聪明,当年要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默打断了,转移话题道:“大伯,你过来只怕还有其他事吧。”而另一边,老蛇头在大材这孩子提到读书,就默默的从躺椅上起身,顺带着还把桌上自己的大茶缸一抹,偷偷溜了。   谁不知道大材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管事的,多少年了没少把若不是高考停了,他们默娃准是个大学生挂在嘴边。   在他心里,默娃无所不能,在怎么吹都不为过的。   如今好不容易眼见着高考要恢复了,要是知道自家宝贝大侄儿不打算考,那不是要原地爆炸嘛。   到底人还年轻,不比老沈两夫妻想的开。特别涉及到“前途”,他还是先走了,反正谁的大伯叔,谁老哄。   沈默瞥了眼没有义气遁走的师傅,心底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没好到那里,这么一上来也不敢直白的说自己不大算考的事。   能拖一时算一时吧。现在不如先帮大伯解决些烦恼。   这些年习惯了心里有事,总爱和大侄子嘀咕两句,这会儿沈默这么一问,沈大材到底没忍住。   高考恢复是好事,年轻人有了希望,奔头。但是,任何事情有好的一面,必然相协而来一些问题。   如今的青山大队,和以往相比可不大一样了。   因为各种原因,知青们那可是一心都奔在发挥各自优势,积极投身农村生产建设和教育上。带动村民们也跟着越发积极勤思起来。   除了前期的简易播种机,后期众人也没有歇下一刻奋斗的心,水平不够,大家各自想法子找渠道找家长,要笔记心得,购买各种机械农学相关的书籍,购买破损的农用机械。   之后陆续还弄出了简易玉米收割脱粒机,手扶微耕机。半机械加上村民们的辛勤汗水,青山大队地里逐年增收。   不得不让沈大材他们在此确认,这科学技术和知识可不就是财富、粮食嘛。   除此之外,女知青们也不甘示弱,村小学这边科目有多设了两门课程,闲暇了人家还自动到县里学校去学习,研究人家进度,参考人家出题试卷。   这两年他们村孩子靠入县里初中的多了不少。再加上张彩玲女同志更是成功弄出了人工菌包,现在已经能培育半屋子的平菇了。   原先还琢磨今年再弄个集体农产品增收项,但是如今这些知青们一走.....   沈大材倒不至于要使坏拦着不让人走,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走谁也拦不住的。只是觉的可惜罢了,特别是村小学,只怕要夸了一半。   还要就是,大女儿和女婿呀。当年他们担心的事情可不就来了。 第77章   沈默听了自家大伯一顿絮絮叨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知青们要走,大势所趋, 没办法的事情。   这个道理, 大伯何尝不懂。不管是大伯的人品,还是眼光, 都不至于做出强留的事情。不过是可惜罢了。   至于村里, 不管是技术, 还是教育、人才, 重来不是一蹶而就的事情。自家大伯有这心, 一步一个脚印来, 总有一天会慢慢解决的。   前一个烦恼, 沈默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大伯担心的第一个问题,沈默到是有些想法。   “大伯, 其实芽儿姐这事不难。你有没想过今年高考,她也是可以参加的。”高考恢复,凡是心里有点抱负的人不可能不心动。不管是大伯,还是芽儿, 即便是心里在担忧,但是只怕是要大力支持赵无争的。   考,四年异地大学生活, 其实不是太大的问题。这些年观察下来,赵无争这个姐夫不至于连这点坚持也做不到。   沈默担心的是往后,伴随两夫妻之间差距越来越大,接触到的很多世界可能就像两个层面,考虑思考的东西越发不同, 那能不出问题。   即便最后不管那方为了这段婚姻,一味迁就,总之都不是事情。   至于若是放弃,那这件事情只会像一个永远无法碰触的疙瘩,埋在双方心理,余生只怕耿耿于怀。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场考试,更像一场命运的抉择。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沈大材一听这话,就直拍自己脑门,真是糊涂了,一直在女婿考,还是不考里面打转转,咋就没想到自家女儿也可以考呀。刚松口气没一秒,眉头又皱起,“可是转眼芽儿书都丢了这么些年了,如今还怀着孕呢。”   沈默却不觉的这是事,芽儿姐身体向来不错,这胎又是一胎,早坐稳当了。而且,别看这家里芽儿姐最是温柔,从来都是好性子,什么事情都温声细语的。但是内里性子却是个坚韧有数的。   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家里老娘逼着,外面闲言碎语,还盯着赵无争。这些年也证明人姑娘眼光好着呢。   与其心里成天担忧,反而对自己,对肚里孩子不好,还不如也跟着进场。多年丢下的知识短时间要捡起来不是件容易事情。不过这份学习上的苦头,他想芽儿姐只怕更乐意吃。   “大伯,芽儿姐虽然怀着孕,这不是还有我嘛。当然你不信我,这不是还有我师傅嘛。至于最后如何,你还是先问问芽儿姐吧。”   这是什么话,沈大材瞪人道:“哎呀,你这小子就知道说话气我。大伯咋不信你了,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成。至于说这话来堵我。”这么说着,但是原先紧绷着的骨头也跟着松快了,浑身轻了些。   围绕这个话题,两人又说了几句。一口把大侄儿给他倒的降火茶灌下去,当下沈大材就有些坐不住了,和大侄子招呼了声急火急燎的走了。   这事他得早点去和大闺女说道说道,若是要考,那就得早点准备起来。要知道当年他家大闺女也是考上高中的,要不是后来停课...   这么一琢磨,还是得考。两夫妻都上大学,那才好。刚到家,想到什么,沈大材脚步停了下,转身先回了屋,找了自家媳妇两个人嘀咕了会儿,这才一起往自己大闺女和女婿那边屋子去。   这边送走大伯,用完就被丢的沈默摇摇头,倒也松了口气。至于他不打算参加高考这事,虽然有些对不起大伯一颗随时盼着他好的心,但是能瞒一会儿就瞒一会儿吧。   那怕大伯知道了不会打他,不会骂他,但是一把年纪也不算年轻的人,总一脸哀怨,一副心疼不已的盯着他,还有那环绕耳边,接连不断的絮絮念。   难为沈默,心里却是怕的。   但是他终究有自己的道,和这世间绝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路。   而且如今国家百废待兴,即便高考再启,但是不管是刚整修完善的学校,还是重新招募的教师队伍,想到冯老信里提到的如今很多想开的系院,连教科书都没有,什么都要从无到有的艰辛。   这样的情况下,只怕今年录取的大学生名额应该也是极其有限的。而相对其他人,甚至是国家,每一个大学生名额都是相当宝贵的。   沈默更不会插一脚占据这么一份资源。   ......   知青点,青山大队打从七零年接收的第一批知青,再加上之后陆陆续续到来的,转眼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年头了。当年的青春稚嫩十七八岁年轻人,如今一个个转眼都变得精干沉稳的大人模样。   这些年,因为整体氛围不错,有沈默在前面对比着,大家一颗心都扑在怎么体现知青价值,支援农村建设上。谁也不服输,一来一去,考虑个人问题少了,毕竟有空都埋到书里研究里去了。   偶尔些也多是内部消化,在当地成家不过个别几个。如今看来反是好事。   毕竟如今得了高考即将恢复的事儿,不管是否成家,没有人不心绪动荡的,到时候小家怎么办不可避免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想到着,坚持到现在的大龄女知青们相视一笑,她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那些不甘心,那些不认命,终于有了一个朝前冲的机会。   只是现在一群人坐在一起纠结的是,这次高考恢复会考些什么,是农基,毛概,还是数理化...   这些年因为小型农械的研究,他们收集了不少初高中老课本,数学物理力学方面的书本。这些知识学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众人没有办法,分别有给家里去信,能帮着打听的就帮着打听,沈默那里也隔三差五的跑一趟,毕竟这位每年几乎都要跑趟把粤城参加广交会的,还和县里郑家有来往,青山大队要论谁消息最灵通,就属他了。   除此之外,一行人还把手里有的书籍归拢起来,不管考什么,反正先学起来就是了。相对无头苍蝇的乱撞的众人,沈妍却还是有印象的,也知道会考什么。   唯一可惜的是,明明当年也随着百万人参加过的,但是现在即便敲破她脑袋瓜,那还能想起当年那些考题。   不过瞥了眼看农基,报纸,还有红书的人,她的优势可不明显嘛。再瞧边上紧挨着陈路坐在一起看书的周衡,沈妍冷哼一声,从众人搭建的书架上抽了高中语文课本,还有数理丛书。   可惜没有英语,看来还得早些写封信回去请爸爸帮她找些英语相关的教材书才行。心里同时盘算如今离当年爸爸出事,不过一年的时间了。   考完正好赶回去,说什么也要想法子拦住爸爸,只要的那天他不去值勤,就不会出事,那么他们家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想到如今一辈子都要扎根在乡下的韩家琦,沈妍心里痛快了不少。高昂着下巴走过周衡和陈路身边,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等着瞧吧,这次她一定能考上帝都最好大学,里面有的是这会儿名声不显的人,到时候她必定选一个家世本事都比顾念徽,周衡强上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至于韩家这辈子更是甭想再打他们家主意,扒拉在他们家背上吸血登高。   心里畅快的沈妍,却没有注意到边上给人讲解问题的沈婵默默的把她取出来的书名记了下来。   自打接了阿哥给她的任务,帮芽儿姐补习。沈婵就用了心,不仅把冯老殷老给他们写的手编教材,以及考卷,整理出来。   转眼又盯上了沈妍。阿哥曾说过这个女人有些不寻常,沈婵私下不免留了两分心。还真让她们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不过现在先便宜她们了。   得到想知道的,沈婵也给人讲完题目了。看着另一边还双眼盯着人背影的沈苗,翻了个白眼,推了推人。   “走了,收收你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不然,在傻的人只怕迟早要发现不对劲。   回过神来的沈苗默默收回了视线,直到两人走出知青们特地腾出来的改整的学习屋,这才遗憾的叹气道:“真想好好看看她这个人身体,还有脑子。”有什么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这话把沈婵膈应的,这话怎么跟个大变态似的。“你可别瞎琢磨了,这是世界上总有些科学解释不了的神秘地方。”   “不,那只是因为科学还没研究拓展到那个知识面而已。”沈苗坚定的说完,“放心吧,我不是变态,更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最重要的是,即便不想承认,以现在的科学,只怕真把人抓了也只会一无所获。   不过这也更说明,也许时间线是动态的,只要抓住坐标和定位,再辅以某种能量爆发下,也许就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听到人又开始絮絮叨叨她那些无趣的理论感悟,沈婵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拔腿就跑。今天出门的时候,阿奶可是说了要做锅包肉,她要快点回家吃肉。   “哎,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停了嘴,后面慢腾腾的苗儿喊道。   头也不回的沈婵,“吃肉。”   这下沈苗也跟着加速跑了起来,嗯,吃肉对于建立维护一个复杂的大脑还是极其重要的。 第78章   一连着忙了几天, 青山大队地里的春苗都入了地,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扛着锄头下了工。相比村民们晃悠着的轻快,一群知青们可就算的上行色匆匆。   别说如今高考恢复只是有了风声, 而且即便消息确定。他们作为知青, 该干的活少不得还得继续、而且甚至还更不能敷衍, 没得在这最后的关卡上得罪村里大队长和村民们。   所以学习,只能想办法紧抓一切空闲着的时候。   赵无争速度更是麻溜,原本皱着眉还想找他问个题的张钰生,还没来的出声就见着人迈着两条大长腿从自己身边窜了老远。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只得转身去寻周衡,就见人早早和陈路挤在一起,正热烈的讨论着题目。   那氛围, 偏有种熬糖稀一样的浓稠感, 黏黏糊糊的, 叫人插不进嘴。张钰生撇了撇嘴,最讨厌这些有对象有媳妇的人了,当下加快些步伐朝陆然挤了过去。   而另一边, 快步到家的赵无争, 先急匆匆的去看了自家媳妇,面色红润, 精神还不错,这才放了大半的心。   实在是自家媳妇如今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虽然是二胎, 身边还有医术高超的小舅子坐镇。但是自打决定一起参加今年的高考,学习任务一下子那么重。   他那能不担心,但是却开不了口, 也不能开口劝她放弃,说什么以孩子为重的狗屁话。若是早知道,他...   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怀上孩子。这样现在芽儿学习起来也不会这么辛苦。   高考恢复有了风声,他早早就收到了家里的信,那个家唯一还记挂着他的老爷子,这些年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是在帝都那样的圈子里消息还是灵通的。   信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委婉的提醒,就是最好的证明。自家老爷子这个人,一辈子风雨里踩过来,没受外面风波影响,最后安稳的混到退休,靠的就是谨慎两个字。   如今能写这么一封信过来,赵无争就知道这事十有**,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今年,明年,甚至后年。   不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有的是耐心,只要有希望就成。面对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不可能不动心。青山大队虽好,但是他更想走出去看看。   而更幸运的是,自家媳妇是支持,相信他的。   其实那时候不是没看见芽儿偶尔的慌神不安,但是赵无争相信自己,相信时间,会证明自己不会辜负芽儿,辜负他们这个小家。   直到前些日子夜里,岳父岳母突然过来一趟。上来抢孩子似的,就要把自家大闺女抱走,把他们两夫妻吓了一跳。闹了半天才知道自家老丈人,这是想让自家媳妇也参加这次高考。   那一刻,他先是看到芽儿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后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摇了摇头拒绝了。   赵无争一下子惊醒,这不是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嘛。只是大环境下,即便是他,还是不免受到影响下意识的忽视了自家媳妇,默认了她的退让和牺牲。   自家老丈人说的不错,芽儿读到高中,不仅是在乡下地方,出类拔萃。其实,就连城里能考上高中的人也是少数。   不比谁差,完全也可以参加高考。谁说嫁了人怀着孕就不能参加高考,国家法律可没有这一条。   考,为什么不考。   大舅子可都说了自家媳妇身体注意些,没问题。赵无争心里反省了遍,摸了把脸,也加入了劝人的队伍。   好的夫妻就像战友,彼此依靠,共同战斗,一起进步。   这不,两夫妻刚甜甜蜜蜜说了几句话,那边被两人视若空气的小姑子不大高兴了。   “咳咳咳。”初为师表的沈婵,很在意自家小老师的派头,这会儿心里很不高兴,每次大姐夫一来,总是要打扰她给大姐讲题。   不过她早有准备,当下抽了个题本过去,“诺,这些题是我给大姐夫特意准备的。有那里不会,尽管问我。”   比起不习惯教人,也不大会教人的沈苗,这个工作沈婵接的可乐意了。既然要共同战斗,一起进步,诺,那就开始吧。   这下,赵无争连自家大闺女都来不及去看,就被押着和自家媳妇开始一起刷题了。   ........   七七年的夏,帝都召开了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随后作出恢复高考的决定。消息一经传开,迅速在广大知青中,甚至全国扩散开来。   虽然还无法确定高考的时间,但似乎迷乱的时局终将过去,人们逐渐看清前路。   高考上大学,瞬间成为了所有知青,以及全国年轻人们最在乎和关注的事情。   沈默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粤城沈格和林女士的信件,还有一大个包裹。《数理化自学丛书》、《基础英语》、《政地历》等丛书,一看就是用心打听收集的。   看着信里的诚挚盼望,沈默叹了口气,只怕要叫他们失望了。   不过虽然他没打算参加这次高考,但是这次家里却有四个考生的。这些书本还是帮了大忙的,待到往后家里多了几个大学生。   他这事,应该不至于叫他们太过在意吧。沈默一边写着回信,一边不甚在意的想着。   因着家住着个好为人师的天才级选手,本来就是知青们喜欢登门求解的地儿,这会儿知道有多了不少新书,家里门槛都快要被不断上门的人给踏坏了。   不仅知青,甚至还有些是他们队里自己人。   这些年随着沈大材这个大队长的动员,还有外来知青们的影响,比起其他,他们村大人越发看中读书这事。   再加上地里连年丰收,年底各家不仅分到不少粮食,还有分红。他们大队大多数人家都是疼孩子的,这不一路咬牙,送到县里读初中高中的孩子可不少。   这会儿高考恢复消息传来,高兴的可不仅仅是知青。   大学生呀,谁家不盼着家里出一个,说不准,这可就是路鱼跃龙门了。   沈默可不想每天都要应付上门的七大姑八大姨,也不喜欢家里闹哄哄的。   寻了自家大伯唠叨了一通,很快沈大材几个管事的人一碰头,然后大手一挥,直接批了几间没人住的老屋,捡整一翻,排了几张长桌子和木架子,甚至还大手笔的给拉了个大灯泡。   青山自学室就有了。   沈默把自家书本资料留出一份给自家孩子,其他多余的,还有往西冯老他们出给自家几个孩子的试卷题本什么的都往那一送。   这下好了,有需要的直接去那看,也只能在那看,不能带出自习室。   家里几个小的,白天也赶过去,大家互相探讨,互相验证,总比闷在家里学起来有劲。对于自家便宜徒弟哼哼唧唧一再表示,她也不乐意高考,就想跟在自家小师傅后面伺候加学习。   沈默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要谁伺候,直接气的把人给撵了。最重要的是,家里这几个,一个个不知道咋的,越养越磨叽。   长大的雏鹰,咋的了,还舍不得离开窝了。   自习室一开,知青们把他们那收集的书搬了进来,自己也跟着搬了进来,凳子成了床,每天裹着个长外套当被子,通宵熬夜的学习,跟疯了一样,学习仿佛成了夜色里握着手上的火把,恨不得它在燃烧的亮一些,再亮一些,照亮整个人生未来的光明前程。   连带着村里孩子,沈姝,萱草,小南小西,还有李大丫他们也越发刻苦起来。   真真是叫青山大队的人见识了一翻什么叫头悬梁,锥刺股了。   等到十月份,高考定在十二月底的消息传来。不断又买不到书,焦虑又迷惘的知青听说青山大队不仅有《数理化自学丛书》等书,还有一个自习室,大家还会互相出题互考的时候,孤注一掷请假,抱着一丝希望踏上了来青山大队的路上。   县城,许家。   天还没亮,许青松正睡的香,就突然被自家弟弟一声嚎叫给吓了一跳,直打挺的坐了起来,睁眼一瞧,就见自家老妈揪着下床自家小弟耳朵直把人拽了起来。   “叫什么叫,一大清早吓死人了。”见大儿子也醒来了,沈桃眼睛一瞪,“昨晚我给你们说的话,都当放屁了。快点起床,穿好衣服,吃了早饭就给我赶路去的你们姥家,到了那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哼,就给我等着。”   被揪耳朵的青石,只觉想哭,到底是谁吓谁了。昨儿老妈就说了姥家那边办了个什么自习室,叫他们今天收拾收拾去住些日子。   他们又不是没答应,只是看看外面这天,还黑着呢。   最后天还没亮透,两兄弟就背着大包裹,被灰溜溜的赶出家门了。一路上青石闷声不啃,青松见状,到底是当哥的,怕这傻弟弟真和老妈存了气。他妈就是看着凶,实际也是为他们考虑。   也算他们有运道,刚要毕业,就正好碰上高考恢复。   不想他这才刚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就见人抬起头,闷闷不乐的道:“哥,你说,为什么都住一间房,老妈打小只揪我耳朵,不揪你的。”眼里全是想不通和控诉。   这下青松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多情,对着人翻了个白眼,快步走了,实在怕再不走,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不揪你的耳朵,难道还揪我的,活该。   “哥,你等等我呀。” 第79章   转眼, 下乡插队多年的农村劳动,大多数知青们早就把书本抛在脑后,一来没那个条件, 每天农活一阵忙活下来, 即便想看书学习的行动上也大大折扣,最后能坚持的真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更不要说后期不少知青即便在城里时, 本身对学习也不见的多上心,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很是有限,如今早忘的差不多了。   高考恢复的消息,不管认命, 没认命的知青们, 一个个都急了起来。   虽然这些年回城政策开始松懈,一些家里有关系的开始着手想法子给孩子办病退, 这样回了城先糊弄着, 反正现在不像过去盯的那么严了, 动不动就把人当盲流举报了。   不过这样回城的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知青仍然在各地乡间滞留。   下乡多年, 一个个离家已久, 虽然心里梦里都恋着那里,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流逝,家人之间难免少了亲近,特别难得请到假回去,家里只得想方设法挤出张侄子侄女的小床来, 留家的大嫂或者弟妹少不得敲敲打打。   原本一颗火热的心, 瞬间凉了半截。   他们这些知青一下子似乎成了两不靠,城市回不去,农村又不属于他们。   而且即便忍些气回了城, 但是没有工厂接受,没有工作,连自个都养不活,难道还能一辈子靠父母接济着过日子嘛。   但是如今只要考上大学,一切就不一样了。不仅能名正言顺的回城,而且一旦读完出来,凭借大学生的身份有的是工厂愿意接收。   这下可不是什么都妥了。   介于此,高考,对他们来说这不仅是改变他们命运的通天大道,也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这会儿青松青石到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幕。   自习室里人早已挤的满满当当,桌子凳子别想了,就连室内底面都坐满了人,只艰难留出一条通向书架的小道。   就这,外面房檐下还坐着不少人正捧着书看。   两个人心一下子也跟着急迫起来,目之所及全是人,匆匆一扫,少说也有四五十年轻人。这么多人,都是和他们一样来学习的。   .......   秋收之后就是农闲了,一来感谢这些年知青们研究的那些农械对他们大队的帮助,二来,也是将心比心,到底体谅这些知青们的不易。所以沈大材和村里人商量下,干脆好人做到底,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一个来月的假期,让他们好好复习考试。   反正眼看着就要进冬,地里也没多少活了。   随着高考时间的临近,其他队的知青更是干脆直接把铺盖被褥打包了过来,一群人挨着自习室,寻了快挡风的石头就地安置了。夜深了也哆哆嗦嗦的就着火堆看着手抄书。   这也是沈大材他们实在看不下去,又不能把人赶走,还怕一个不小心人给冻出个好歹,干脆允许他们上山捡些柴火搭个火堆出来。这样就着个陶罐,大冷天也能喝上两口热水,总比干肯那又冷又硬的窝窝头的好些。   有着他们这样的带着,青山大队里除了沈婵和苗儿,其他几个也要参考的孩子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不天一微微亮,李家院子就亮起了灯。   李大丫轻声轻脚收拾好,一出门就见厨房燃着炊烟,似乎听到动静里面的人探头,一见自家闺女,赵婶子便笑着小声道:“灶上有热水,洗了脸正好就可以吃面了。”眼见闺女就要参加高考,一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她心疼,但是也不会拦着。   比起别人,她家闺女已经算很幸运的了,多年苦读正好碰上这么个好时机。   一旦考上,这可是大学生呢。而且等到读出来,不仅能进工厂,说不准还能进政府单位,坐办公室。想到这赵婶子脸上眼里全是笑。   李大丫抿着唇笑着去打水洗脸,那边李黑蛋就打着哈欠推开门出来了,一见他姐就刷溜到人边上趁着也跟着洗了把脸。   如今不过十三岁的黑蛋,却是个一米七的高个了。而且练了几年外家功夫,初见成效,一声的腱子肉,要不是那张脸还带着稚气,还以为是个成年小伙子呢。   不过虽然没有成年,但是俨然他已经为他娘和他姐撑起了小半片天的人了。   早在大半年前,随着灵气的耗尽,沈默当年施法落成李代桃僵符失了效。李家老大一次醉酒发现后,拳头再次举起来。   不想,这次即便没有外力帮忙,就被听到动静过来查看黑蛋拦了下来。这时的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被他娘和姐护着,无力反抗的小孩子了。   黑蛋眼睛贼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神仙的庇佑没有,不过没关系,他终于可以亲自上手好好把人修理一顿了。   这些年跟着老大,还有沈家阿哥,他不仅只练武,还了解了不少人体构造,接骨按穴的粗浅法子。   现在他最知道打人打那里,既叫人疼的哇哇直叫唤,又不会把人打坏。   这也是老大和沈家阿哥怕他年纪小,手上没个准劲,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打坏了,揪着他耳朵叫他好好学的。   这下正好用来好好对付他家这个老子。他可没有什么儿子不能揍自家老子的观念,何况他早就手痒着想上手了。   这边伴随着李老大一阵鬼哭狼嚎,不断求饶认错的声音,吓的偷溜过来看情况的李家二叔等人,一溜烟跑了。   至此之后,李家的人对上黑蛋越发忌惮了。   赵婶子在里面早听到外面儿子说话的声音,这会儿端着三碗面条出来,看着高壮的儿子,又看看文静聪慧的女儿,心情格外的好着呢。   催着他们吃了面,目送儿子送她姐去自习室了,赵婶子这才收拾好扛着锄头出了门。   等人一走,李家刻薄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咒骂声就在屋子里响了起来。虽然仗着长辈的身份,李家直到现在还没有分家。但是大儿子家公分兑换的粮食硬是被老大媳妇那个丧了良心的拉了一半回他们屋子里锁了起来。   偏老大是个没出息的,自家媳妇儿子都压不住。现在更是要上天了,一个丫头片子还要考什么大学。她就等着看,钱捏在她手里,他们拿什么去读这个大学。   小兔崽子打人凶,看他有没有本事朝着她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婆子挥。要是真敢,她就去找沈大材这小子告状,即便那小子再想包庇这小兔崽子,也没的理。   甭管老大家再出息,也只能在她手里捏着。   这边黑蛋目送他姐进了自习室,转身就开始绕着他们村子跑了起来,数圈之后身体热起来这才寻了片空地打熬拳脚,大半个小时过去才收了功,避着人一头扎进山里。   直到中午出了稀薄的阳光,这才扛着一大捆柴火去了沈家。这活他在沈家学了多久的本事就干了多少年。   除了大雪封山,一直坚持没拉下过。   黑蛋刚把柴火卸在院角,这会儿院子聚在一起玩象棋的沈小锋和小沈安忙围了过来。   打头的沈小锋眼巴巴的望着自家这个已经比自个高还壮的小伙伴,就见黑蛋二话不说,从柴火里扒拉出一只肥兔子,一只山鸡出来。   这次两人纷纷对他竖起大指姆。   黑蛋这才挺起胸,看向边上歇脚的沈阿爷:“沈爷爷,你看留那一只。” 沈阿爷也没客气,上前看了看,很快选了兔子。   前两天才得了只上了山鸡,肉老还柴,适合烧汤。鸡汤虽鲜,但是到底不如干煸锅烧兔来的过瘾,解馋。   这下不仅几个小的眼睛发亮,就连沈默嘴角也上扬了些。家里多了几个考生,这段时间沈阿爷和沈阿奶没少在家变着法的做各种好吃的,红烧肉,糖醋鱼,卤肉饭,清炖鸡汤......   以往沈家也不是不好,但是吃肉那也是隔三差五的,那像现在几乎每天都有肉,几个考生先不说,小的几个先吃的嘴巴流油了。   黑蛋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留下兔子,在沈小锋早点回来的催促声中用背篓装着野鸡出了门。   很快知青点的门被敲响,厨房里陈铁很快开了门,眼急手快的把人拉了进去,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鸡。   陈铁这样混市面的人,消息和触觉都很灵通,眼见这形势越来越松快。很想抓紧时间低价收些好东西,等着以后寻个好机会高价出手。   可惜,偏这个时候他的合伙人,沈婵这个小丫头要收手回家复习准备高考了。任他怎么劝,那怕是隔个五六天抽一天去给他把把关,人都不干。   收老把件古玩这些东西,没个眼力强的人,他可玩不转。他们岭省自来不缺倒斗和玩古的,因此也带的造假的行家不少。别收一堆假货回来,那不是坑自己嘛。   这下那怕对沈默当时劝他的话不太放心上,这才也只得收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高考他妹子也要参加呀。   作为二十四孝哥哥,现在一颗心都扑在来了这件大事上。一放假就往青山大队跑,一边变着法的给自己妹子补身体,一边誓要好好盯着周家那大尾巴狼,别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影响他妹子上进。   这不在沈婵的介绍下,两方顺利勾搭上,成功达成交易。陈铁是个大方不差钱的,给自家妹子补身体同时,也没少照顾队里这些知青。   ......   “你可回来了,快来快来。”一见黑蛋进门,沈小锋就挥着手唤人,“啊呀,这局我输了,都怪小安一天在那里叽里咕噜,打乱我的思路。黑蛋,换你上,快帮我打败他。嘿嘿。”   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之后,沈苗苗要复习,还要兼并和沈婵一起辅导大姐,他爹就发话让她先别管自己,沈小锋一点都不伤心,反而高兴的没边。   正好难得碰上放假,作业丢在书包里直到现在都没翻出来过,成天就想着玩着玩那,四处撒着欢的蹦跶。   “才不怪我呢,我那叫兵不厌诈,是你定力不够。哼——”小沈安也理直气壮的道。   被他们闹腾的耳朵疼的沈默,摇摇头,只等家里女孩子们考完了,有的是他们好果子吃的,现在多开心,到时候被罚起来就哭丧的有多可怜。   一边脸色平淡的靠在摇椅上,偶尔抬头指导下边上郑家钧,三年过去当年那个小胖子也不过七岁,一张脸还带着婴儿肥,这会儿满脸沉静用刻刀雕刻这块梨花木,橘黄的木头上已经能够看出一个粗糙轮廓的狗头。   管教两个小家伙的任务早被家里几个丫头接手了过去。她们这是嫌弃自家这个阿哥不过严厉不够鸡娃呢。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沈安正下着棋,眼看棋局越发焦灼,便又开始故技重施,开口道:“黑蛋哥,你家阿奶还不肯分家,那,那到时候你大姐考上大学,她不给钱咋办?”   “是呀,那李老太婆可真烦人。”沈小锋真心实意的为自家兄弟愁,“要不到时候我们叫上一堆小伙伴去给你助阵...理论,羞死她。”   黑蛋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棋局,摇摇头道:“不用,这事我早有法子了,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热闹。”他阿奶那人可不是要脸的,只有让他们切切实实的知道什么是心疼,他们才能放手。   说着,黑蛋手里的小兵移动,便道:“将军。”   小沈安叹了口气,认输了。   顺道听了一耳朵的沈默,看了眼黑蛋,果然是磨难多的孩子早当家,至于他们家的两个,还是差了筹,再看一旁的乐呵呵的沈小锋,根本没注意到刚刚又被套路了一回。   不过,沈默觉的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有的孩子成长的快,有些成长的慢些,只要根子立的正,没有什么妨碍。   .......   而另一边,粤城,沈格和林茹君也接到沈默的信,知道这孩子不打算参加高考,急的不行。一连写了好几封信件寄了出去。   到是同样在备考的顾念徽知道后,偷偷的松了口气是同时,又有些怅然。   实在是那个人,每年不过来这么一趟。就像一座神秘莫测的大山,紧紧的压在他的面前,直叫他喘不过气起来。   他似乎什么都懂,什么在他面前都不是难题。   总是那样的举重若轻,安心定志...   叫人嫉妒!   不说沈叔,就连原本讨厌他们的林姨,甚至一直和他站在一起的妙儿,那怕嘴巴硬气不说,但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们视线总是不可避免的看向那人。   这些年他加倍的学习,看书,拼命的追赶。甚至一听说高考恢复,便反悔放弃了自己原先和沈叔商定好的人生规划。   早在今年他已经高三毕业,按计划他会参军,沈叔早打听过,部队预备招收一批高素质士兵重点培养,他不管文化分数,还是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   这个机会难得,国家现在虽然看着平静,但是周边还是不断有敌对势力渗入,正是用人的时候,原先沈叔建议他先锻炼实战技术,之后再走部队流程申请考学校。   但是只要一想到沈默,是不是不久之后他也要参加这次高考。以他的本事,必然榜上有名,到时候众人嘴里赞念的人,都将会是他这个沈家亲子。   而他自己,只能默默无声到的在新兵营里训练,直到有一天有所成就才能被众人再度想起。他不想这样,还有若差距越来越大,那怎么办。   是不是就会被人忘却。   所以最后他临时改变主意,他也要参加这次高考。   对于这事沈格虽然有些遗憾和失望,明明这个孩子从小就向往部队的,比起高考,无疑是先锻炼实战的路子更适合他。   不过,见孩子打定主意,沈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得支持。现在叫他头疼的是,家里老大。 第80章   沈格和林茹君数封信送到青山大队, 不仅有给沈默的,沈家阿爷阿奶,沈大材也收到了。   这下好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沈大材一下子就炸了。   那边两岁多大、往常在亲香不过外孙女唤着要阿公抱。他都顾不上, 旋风似的刮了出门。   正和阿爷阿奶围在火盆前烧板栗红薯的沈默,一看到人, 还有他手里紧紧拽着的信,心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大伯,你知道了,也是来逼我的吧。”   气的急匆匆跑来的沈大材一句话还没来的急说, 就迎了自己大侄子这么倒打一耙, 整个人差点整不会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原先那股急怒到底给打去了大半。   不过, 他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睨了眼自家大侄子, 沈大材带着气的道:“怎么, 我今儿就是逼你了。   你说, 这么大的事情对着我, 你竟然一声不吭,要不是你亲爹亲妈写信回来。   你是不是打算等到最后上考场了才告诉我。”   原先还真这么打算过的沈默,不过到底知道这事不能这么办。   他虽然不在意自个儿上面有没有爹妈,但是他大伯在意呀。从小就格外心疼他这个没爹妈的侄子,小时候即便自己不想被人架在脖子上, 抛高高什么, 但是他大伯却觉的别的孩子有的,他这里就不能缺了。   疼他真的就像自个儿子一样,以至于对后来出生的沈小锋, 这个亲儿子少了几分稀罕和耐心,总嫌他不如自个带的第一个孩子乖巧聪慧体贴。   幸亏小峰这个孩子打小就是个心大皮实,不计较的。   所以对于这么一个时时刻刻操着老父亲心的大伯,沈默可真不能,也不敢那么干。   脑子里想着这些往昔的同时,沈默手上动作也没空着,捡了个烤的流着蜜的红薯,掰开,瞬间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一半塞到自家大伯手里,又眼疾手快推着人在火盆前坐下。   坐在火边,手里捂着香甜的大半边红薯,赶着冬里刮人的寒风过来的沈大材身上慢慢的暖和起来,心里那股子急再次又去了大半。   这下好了,想发的火气一下子瘪了。   坐着的沈大材叹了口气,只面上还不大好气的又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得了这句话,沈默就知道大伯对他瞒着人的事情,已经气消了大半,偷偷避开人对阿爷阿奶比划了下。   原本想偷溜的两老这才放心又坐好,一边低着头吃着烤的软糯的板栗子,一边竖着耳朵偷听。   “大伯,别人考大学,可能为了知识,为了回城、人脉、梦想。出人头地,改变命运。但是这些我都不需要呀。”   沈默说完,又接着道:“而且说句兜大的话,我现在这水平,不管是棋书画,古文选集,还是中医之道,去了大学,是我教导人,还是人教导我。 ”   这话并非他狂妄,他生来便是人族和凤族混血,神魂远比一般修士强大的多。即便转世为人,那怕没有踏入修行,随之而来强大的神魂也能让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学习读书如虎添翼。   更何况生来知事的他,相比其他正常的小孩子,显得的更沉静的多。比起玩耍,他更乐于探索这个新世界。   小身板限制,出行不易的情况下,想要了解这个世界更多就只能通过书籍。   先前外头还没那些妖风邪气的时候,县里的图书馆,他最喜欢呆在里面。除了那些实在不大喜欢的物理化学研究定论外,其他书籍他几乎是来者不拒。   大半图书馆的书籍都进了他的脑子,这才发现他这个世界与他原先的那个世界其实有着许多相同之处。   同样的文字底蕴,这里的甲骨文,和他们那里古韵字相差无几,不过最终文字演变走出了不同的路径。还有琴乐画理,棋谱,虽有些差别,但是总归更多是相同的。   甚至那些古神话里的人物神兽,凤族梧桐宫的族史上也有几笔语意不详的记录。有时候他也想,这大概就是他转世重生到这里的原因吧。   回归正题,这也让他能更好理解和吸收这些文化和知识。别说不管是历代古诗词作,还是各家经典子籍,即便是他这样也过了不少时光的老人家也不免也深感惊艳和触动。   所以,这也是他敢说刚才那话,还有教导家里几个孩子的底气所在。   沈大材看着自家侄子自信的仿佛要发光的样子,他读书少,不太会形容。而且比起外人,他最是知道自家侄子的不凡。   但也正是因此,他又格外的,比谁都希望这个孩子能有更大更好的舞台,被更多的人看到。   而不是,也不应该埋没在他们这个小小的山村里。   可是,现在孩子说他不需要。   不过,沈大材还想再劝劝,他也是这么做的。只听他踌躇下道:“我知道,不过世人常说读书有用,不仅是指在学校学到的知识,还有一层是指那个的文凭。对于我们这种地里出身的人而言,若是没有大变动,读书就是条不错的路。   有了它,以后做啥子都要在容易些。你看那些厂子招人了,不也标注着要高中文凭嘛。”这些年看报听录音广播的下来,他也能嗅到点什么,不然这大闺女还怀着孕,他也不能这么支持。   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   沈默如何不知道,他站起身去了自个屋里一趟,取了前些时候,年龄一到便去县里考的中医证书。   果然沈大材捧着看的稀罕,这个时候有证的人凤毛麟角,现在可没什么凭证上岗,只要是人才断层和匮乏太过严重,只要稍懂些药理知识,得了队里推荐,去县里医院培训上一两个月便能在各家大队卫生室上岗。   这样能治的病非常有限,不然他们这一片也不会有人特地跑到青山大队来寻老蛇头和沈默出诊看病。   谁有本事,大家也是长眼睛心里清楚的。   “读书是条很好的路,但是对我而言,不是。大伯,你看我不需要走这条路也照样能安身立命。   多出一个机会来留给更需要的人那不是个更好嘛。   别人喜欢城里,向往更远的地方,但是我更喜欢身后的连绵青山,脚下这片土地,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忙时坐诊给需要的人治病开药,闲时就提着锄头休整休整自家这几分地。”   他心里的道早就明了了。   沈默说完挨着自家大伯坐下,捡起自家那半边红薯剥开,然后递到自家大伯手里,把他那始终没有动的红薯接过来,三两下剥开咬了口,继续道:“而且我这个人松散惯了,不喜欢被东西束缚着。嘴巴又挑,这些年身体好不容易养好些。真把我丢出去熬些日子,哎——”   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岁月漫长,而阿爷阿奶.......   他想更多的陪着他们。   而这边咋听这话,沈大材可不就顺着这话思维发散性的想下去,一时不免脑补了一堆。不免又想到这孩子当年被小叔婶娘贴着肚带回来,跟个猫崽子一样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当初都怕养不活的孩子,如今长成这番出挑模样,已经是大幸运了。   哎,算了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而且儿大不由娘,更何况他还只是人家大伯呢。   沈大材酸溜溜的用力咬了口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红薯,没得什么粗笨硌牙的络子,金黄香甜。   还别说都是红薯疙瘩,偏小叔他们院里的就是长的比他们大队,还有各家院墙里长的好吃。   一看他松了口,莫说沈默,就连边上颇为坐立不安的沈阿爷沈阿奶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想到几口吃完大半个红薯的沈大材转头,矛头就转向了他们:“哼—,叔,默娃不准备参考这事情你们怕是早知道了,都瞒着我一个人呢。”   怪不得每次他惆怅感叹孩子们大了,眼见着都要飞了。阿叔不是左言他顾,就是不声不吭,合着人家心里早知道了。   沈阿爷能说什么呢,开始他们也劝,但是到底大孙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上了年纪的人,比起那些远的,到底只盼着孩子健康,过的如意开心。   最后可不就成这样了。   “来来来,吃板栗,香软着。啊呀,人老了,牙也不行了,晃晃悠悠,只能吃点这些软化的东西了。”说的可怜巴巴。   沈大材能说啥,恶狠狠的一口咬开板栗吃了起来,还不忘把沈阿爷面前烤好的板栗全揽到自己怀里。   顺便不忘瞪眼沈默,这两爷孙,一脉相传的会装可怜,叫他心软。   沈阿奶这才出声,哄着自家大侄儿:“家里用木框子种了些韭菜,今年长的特别的好,水嫩嫩的。大材你最爱吃韭菜鸡蛋盒子,婶一直盯着,现在正是吃的时候,这就给你掐些炸盒子去。”   “诶。我就知道,还是婶最疼我。”一听韭菜鸡蛋盒子,沈大材就觉肚子更饿了。   被抢光板栗的沈家阿爷听了这出,气着呢。他们家韭菜那年长的不水灵,没忍住瞪了眼自家老婆子,果然最鸡贼的还是她。   一连吃了两个成人巴掌大的韭菜鸡蛋盒子,走的时候带了一瓷缸子。打着嗝的沈大材走在路上,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知道为啥,叔婶,还有默娃先前都瞒着他。   到底当年他便宜老子的事儿落了心的,那怕自己尽量开解自己,但是对于出人头地总有这几分执念。   自己这辈子嘛,大概就这样了。难免寄希望于小辈,这不好不容易高考恢复,表现的更为急迫。   无非就是想证明给那些人看,他们乡下小地方长大的有如何,不比谁差,照样也有成龙成凤的。   不过捧着热乎乎的瓷缸子,那些丧良心缺德的人,那里及得上自家孩子开心重要。   远在粤城的沈格,林茹君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寄了这么多封信,还怕老人家溺爱孩子,特地把更多希望落在家里几个伯叔身上。那信写的贼厚,各种分析利弊,阐述这次高考的意义、重要性。   务必要让孩子改变主意参考,那知道这会儿沈大材这个从小管教甚严的大哥,这会儿不过几个来回就叛变了。   就在他们等的心焦焦的时候,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底,全国高考开启,五百多万的考生赶赴考场。   岭省这边的考点在省会,离青山大队距离可不短,打从收到准考证后,沈家就出动了。   不好说这次家里这么些个孩子,还有刚生了孩子,不过三个多月的沈芽也要同考,沈家可不得早早安排好,提前几乎一个月就到省城寻摸,费了几天才在房管局租到一个城边上的破败院子,收拾起来。   这不等到开考的时候,天寒地动,反应慢的人家一番舟车劳顿,还没地方落脚,最后只能花大代价,一群人挤着借助在人家腾出来偏房里。   甚至有些只能裹着被子落到桥洞下。   青山大队的知青们也算沾了光,不用费心找地落脚,虽然也得挤一挤,但好歹能囫囵睡个安心觉,就连吃饭问题都跟着解决了。   沈阿爷沈阿奶出手,连着两天吃的营养又丰富。沈妍这个时候也乖觉,夹杂在一众知青中不敢作妖。   高考,这个改变命运的大事,她也是格外看中的。   只是比起其他来时已经请了几个学的好的,出题凑了套卷子模拟考了几次,结果还不错,心里还算有些底的人,她这会儿格外忐忑。   沈默无意间已经看到过几次,人在那咬指甲,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81章   高考一过, 青山自习室也没了往昔的拥挤,那些背着行李包裹孤注一掷,请了长假的其他大队知青们道了谢, 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虽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他们已经在这段时间里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剩下的唯有等待了。   当然等待的时间也不清闲, 提笔刷题的手转头又握着锄头铁铲, 扫雪除冰、挖水渠, 干起活来。   这一晃新年过去, 春光又临大地。整个青山大队一片喜气洋洋, 没一会儿外面再次响起一阵噼里啪啦, 这些日子来一串串百子炮炸的好欢喜。   沈小锋、黑蛋、老虎牙几个都半大少年领着群孩子,捂着耳朵不躲,还一个劲的往上凑去捡那没炸到的空炮。要是往常少不得被自家爹妈揪着耳朵教训了, 不过这会儿左一句右一句的恭喜声中,他们那里还顾的上说道他们。   这段时间,邮差都连着往他们这里跑了好几趟了。   以往老沈家那是包子有肉不褶上,老早就有两个大学生, 在县城当着干部, 小儿子去了部队,转业之后更是厉害,虽然离的远着,不少人没少说酸话。但是那有什么, 孩子过的好才是真的好。   何况,看看人家沈家老两口,虽然也跟着他们下地,但是他们是为了生活, 人家是闲不下来。每天琢磨着各种好吃的投喂完大孙子孙女,家里碗筷桌凳,其他事情就都不用管,甩甩手捧着大匣子在村口和自家老结伴听起各种抗战锄奸故事。   那日子过的多滋润呀。   现在更是了,除了知青那边,整个青山大队就属老沈家收到的录取通知书最多。其中最打眼的就属沈家那三个半大的女娃,满打满算不过十四出头,挨着点十五,都考进了帝都。   沈苗沈婵两个都是燕京大学,一个填报物理学,一个管理学。至于沈姝,她少时便立志,到如今丝毫未动摇,这会儿也顺利收到帝都军校录取通知书。   一个个虽然年幼,但是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却好不含糊,丝毫不需要沈默他们操心。   大的就更不用说了,萱草考入帝都中医药大学,赵无争同样考入燕京大学,和自家天才小姨子成了校友,就读中文系。   怀孕期间艰难备考的沈芽,到底是后来紧赶,靠着自家两个聪明绝顶的妹妹,补课猜题出卷,硬生生的带飞,进了天津师范大学。   这也是当初众人帮着参谋选的学校。沈芽的分数,填报帝都这边的学校实在悬乎,最后折中选了天津,离帝都来回还算方便。   两夫妻若是有心,一学期偶尔还能见上次把。   至于小南小西,两孩子成绩也不差,但是最后一致都选择了本省大学。   可以说,沈家这边自个家的孩子。凡是去考的,不仅都考上了,还考的老好了。那怕就连知青那边,那不少可都是大城市下来的孩子,最后那么一堆人,可不就周衡那小伙子一个人进了燕京大学,其他人也多考上了,但是比起来到底没沈家孩子厉害。   沈家苗儿,姝丫头她们的录取通知书,当初可是县里管着教育的局长亲自送来的,而且还亲口赞许过人家这个叫做少年天才。   这可不给他们青山大队长面子嘛。   唯一可惜的就是默娃那孩子没有参加,不然他们青山大队的大学生又要多一个了。偏他这人自来就和寻常人不一样。当大家都想着法的进城,他就不愿意的,比起城里更喜欢他们这个山坳坳。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这样一来,占便宜的还是他们。   不然默娃真走了,往后他们那里不舒服只能忍着,忍不动了去县里医院。费钱不说,就怕折腾一番最后还没个效果。   ......   这边青山大队的村民尚且骄傲高兴,更何况沈家自家人了。特别是沈大材和沈老太太两母子。   原本不爱凑热闹,少言的沈老太太,这些天可没少出来溜达。即便再掩饰那仰着的头,还有那满脸的骄傲劲头,即便不说话,突然冷不丁的站在人群中,还是格外惹眼的。   为的是什么,众人那有不知道的。当下少不了挨着把她家芽儿和苗儿狠狠的夸了一遍,这倒也是真心实意的。   实在是羡慕呀,不说苗儿这样少年天才,就是芽儿,嫁了人那可是大着肚子咬牙学习,最后人硬是考上了大学。   他们队里姑娘和知青成的就芽儿一个,不是他们看不上这些知青后生,说话间其中几家当初也是有意向的,只是他们大队的知青心里还是盼着回城的。一直咬牙坚持着,不愿意松了那口气。   也幸好如此,不然真成了,他们家姑娘可不像芽儿。   再看其他大队,这些年过去,知青和当地人家结亲的不在少数。如今高考恢复,多少人心乱了。   有的人家说什么都不允许知青女婿或者儿媳参加高考,闹的把人头的打破了,最后人还不是绑着纱布坚持学习上了考场。还有的通情达理的,一家人把地里活家务揽了,留足时间给人学习,但是这考上,或者没考上都有的愁着呢。   听着众人夸孩子的话,沈老太再崩不住笑了,眉眼舒展,沉淀苦难和岁月的皱纹轻轻的荡开。   她知道的,自家孩子从来就不比谁差。不管是大材,还是她家孙女。   如今不仅自家孩子们都考上了好大学,其中一份高兴无边还在于,沈妍,那个人疼爱的孙女落榜了,没考上。   她虽然不至于因着那些前尘破事欺负个小丫头,但是人自己作成这样,她可不是要笑出声来。   她曾经朝自家妯娌打听过,她那丧了良心的前夫只认的那儿子,偏又一次歹竹出好笋,是个好的。她听了,这么多年只能咬着牙忍了,只装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如今再看,她家从儿子到孙辈没有一个孬的。倒是他那边心尖尖上的儿子唯有一子一女。这个孙女,她是见着了,脑袋不如她家孙女聪明就算了,还是不清醒的。而孙子听说生来便有哮喘,身子骨弱,不能承载那人自以为的志向和沈家的担子。   只怕心里憋屈着呢,知道对方日子过的不如意,沈老太就放心了,这才乐颠颠往妯娌家去,为了庆祝,默娃那孩子磨不住大材的唠叨,今儿要开坛自己酿的好酒。   不仅大材,他叔,他们惦记,她也馋着想喝上两盏。   .......   别看沈默做饭手艺不行,但是酿酒却很有一手。因着他没走高考这条路,大伯虽然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但是心里嘴上还是没少念叨,有时候说多了,又怨又怕又愁的。   怨自己对大侄子太纵容,怕自家这一没拦直叫大侄子错过了个好机会,两者综合可不把让人弄愁了。   沈默能说什么呢,这些日子可不得尽量顺着哄着让着。这不一听人说庆祝,就抱了一坛子自家酿的梅子酒出来。   这才让早对自家大侄子放在地窖里的好酒,垂涎三尺的沈大材暂时住了嘴。同样欢喜的还有沈阿爷,老蛇头等人,偷偷背着沈默,对人竖起了大拇指。   沈大材毫不愧疚的咧嘴笑,他心里一边愁,也不影响他一边讨要大侄子手里的好酒。除了梅子酒外,里面可还有石榴酒,桃儿酒呢。   大侄子什么都好,就是还是那句话,忒讲究。   不遇到合心的树果材料,说什么都不愿意多酿几坛。叹了口气的沈大材很快便和沈阿爷叔两好的凑在一起商量起烧什么下酒菜来了,老蛇头边上时不时也报个菜名。   .......   一坛酒,就连几个小的也分到一小杯。   酒香勾人的紧,不是甜口的果酒,但是却也不生涩,也不知道各中怎么调和的。入口先是醇香清淡,咽下后过道嗓子口,令人舒适的辣意带着暖气升腾,夹杂着梅子熟透的酒香方才显现出来,连带着通体透着不灼热的暖意。   如同浸透在暖泉里,舒适的感觉浑身架子骨越发轻松。喜事恰逢好酒,沈大材和大奶奶两母子更是越喝越刹不住车。   梅子酒看着不显,但是后劲却是足的,眼见着人开始纷纷迷糊起来,沈默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轻酌起来。   到底受困于原料,比起以往的那些养容驻颜的桃花酿,还有选材繁复的猴儿酒,以及什么“清心烧”,“龙血酒”,单单这些杨梅酒,石榴酒实在显不出他的手艺。   看来等把几个孩子都送去读书了,回来后少不得加紧些步伐,好好育种种地,一旦培育出灵植,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   到时候不仅有助于天地灵气增长,以及他的修炼。而且好歹还能给阿爷阿奶,大伯他们真正露两手,到时候准叫他阿爷大伯馋的流口水。   何况适当食用灵植,虽然不能挣脱桎梏,但是温养身体延年益寿却是没有问题的。   .......   收到录取通知书距离各大学校开学的时候已经没有多久了。欢喜过后,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告别就在眼前。   转眼他们下乡竟然已经六七个年头了,从开始的陌生人到如今彼此珍惜的同伴,以往盼着离开的地方,这会儿却生出不舍。   说实话,在这里虽然有苦,但他们收获学到的更多。好在最后离开,他们没一个人掉队,都踏上了自己.....   不对,还真掉队了一个人。众人对视一眼,才想起沈妍来。不过眼见就要各奔东西,往日那些不愉快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众人纷纷翻出自己当初的学习笔记,留给沈妍,甚至还有人给她塞钱票。就连周衡,这个时候也难得不计前嫌,不仅留了自己的学习心得,难得语重心长的全解了人两句。   总归缘分一场,孽缘也算缘吧。   目送他们离开的沈妍现在无比后悔。   既后悔当初自愿不应该填的这么高,其实考完后对自己的水平,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早知道就不报燕京大学了,报个其他学校,说不定这会儿她也能拿到的通知书了。   又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当初正是抓紧时间学习的时候,为什么要三心二意,学到一半,见有利可图,跑去和人合伙偷用工厂印刷机复印试卷倒卖。   现在好了,显的你自己多能,沈妍恨的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不过很快她就摸了一把泪,现在不是颓丧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见到来请假想要回帝都一趟的沈妍,沈大材也没有为难,痛快的给人办了,开了证明信把人打发了。这又忙开始安排队里的事情。   过几天他们一大家子可都要上京了。不仅送孩子们上大学,而且好好逛逛帝都,爬长城,参加升旗。   可不的把队里一大摊子事情安排好嘛。   而沈默这边,还多了一件事,林家要平反了。 第82章   宁强县, 春节过后的火车站就开始格外拥挤,除了大量陆续返城的知青们,还有全家出动送孩子去读书的沈家人。   伴随着身后广播声的通报声, 沈默他们不在耽误,和前来送别的沈大林一家告了别, 同沈小姑一家进了站,在人流中分行, 登上不同的站台。   沈小姑家的青松考上了泸市大学,老小青石和小南她们一样填报的是本省的大学。家里两个孩子都考成了大学生,这下可没把许家乐疯了。一家子干脆也特意请了假,送孩子去沪市的同时, 出门逛逛。   因此,大家的目的地不同。   哐且, 哐且——随着通往帝都的绿皮火车进了站,沈默他们护着抱着孩子的沈芽上车,拥挤的人群中晃眼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他收回眼神, 那边似乎也看到他们一行人, 急急忙忙避开躲了起来。   见到人,沈默也没多意外。实在是他们青山大队最后就剩这么一个知青, 是走是留难免多遭人多注意。何况察觉到沈妍的特殊后, 家里几个孩子可没少琢磨人。大家都知道她也请了假回帝都。   只是不知道这一走, 还会不会回大队。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情, 为此, 沈默还敲了沈婵这鬼丫头的脑袋瓜。   紧盯着人,不过是先前的低价收古玩,还是之后早早预判出了高考恢复后的考试方向, 尝过甜头的沈婵,难免对人一举一动多了几分看重。甚至连她自个都没有察觉的,开始下意识的去依赖通过观察沈妍举动来判断未来一些走向。   但是,就从沈妍重生以来的种种行迹来看。   明明拥有最好的时光和对未来大势的提前预见,比众人早都知道高考要恢复,却不能静下心来好好经营自己。   若是要好好学习,这会儿也不至于整个青山大队,十来位知青最后就她一个人落榜,返城还得请假灰溜溜的,遇人便只得躲。   更不至于早早把目标落到周衡身上,不管她的原因是为什么,但是从一开始依靠别人,就是错的。   凡是她多清醒两分,努力考入燕京,清华这样的一流学府,光是多年来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国家就不会放着这些人才不用,出来必定都有不错的前景。   稍加谋划,做到一定层面的领导也不是难事。   由此可见,这人心思浮沉,主次不分,眼光短浅,聪明劲实在有限。而这样的人即便因为比别人多经历一世,知道的一些所谓的大势,但是这也是她能看到的表象,不知细里。若是一味通过她的行迹来预判方向,只怕那天一个不小心被人带到了沟里。   何况老三这丫头,长了颗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不好好动动,时间门久了,生锈了变笨了那不是太浪费了嘛。   “默娃,看什么呢。”身后扛着大包行李的沈大材顺着自家侄子的视线看去,全是人挤人,这一个个的黑脑瓜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默摇摇头,收回心神,一手拎着一个大包,上车阶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托了在火车站上班的陈铁帮忙,沈默还有沈大伯他们这一大家子,连带着黑蛋一家车票都是连在一起的。   等到把带来一大堆行李放好,沈默他们这才坐了下来,彼此看了眼,都通通松了口气。这年代出门都是这样子,出门恨不得搬家一样,实在是凭票购买的时代,缺了什么有什么有钱还不一定买的到。   这不他们一行这么多人都是去读书的。四个孩子,再加上沈芽这一家三口,不说衣物吃食,就是那一床床打包好的被褥就叫人看的眼晕。   李家也好不到那去,李大丫,现在应该叫李小雅了,他们大队除了沈家,还有小南小西外,唯二考上大学的孩子之一。   她报考的学校是京师大,这会儿他们一家也和沈家同行一道送孩子上京。早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前李家就分了家,能让一心想压着大儿子一家给家里赚公分的李老婆子松口,可不得多亏了黑蛋这个小机灵鬼。   先是把自家喜欢家暴的老爹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在在家别说伸手打人了,就连大声嚷嚷都不敢了。   实在是他这个儿子,别看年纪不大,黑丘丘的一张娃娃脸,一身的力气像个出林的小老虎,打起他这个当老子的怎么疼怎么来,格外下手。   一次两次之后,不想挨打,那就只能老实了。   没了他这个孝顺儿子给李老太撑腰,打媳妇打孩子。李老太能做的便有限了,只得仗着长辈的身份压着不给分家。   不过只要她一天不分家,老大一家在蹦的凶,也跳不出她的手掌心。黑蛋这孩子再大胆,打打他那个喜欢爱动手的爹就算了。那真能朝她一个老婆子动手,若那样,他们大队可真容不了他,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了他。   李老太婆盘算的好,但是这次显然黑蛋这小子更棋高一筹。   他姐一考完,人就在家开始造作起来。李老太那边骂他妈一句,他转头就去院里杀上一只鸡,这还不够,又说他姐前些时间门读书太辛苦要好好补一补,又盯上老太太养的鸭子。   甭管李老太怎么生气怎么骂,他不直面人,就会在家杀鸡杀鸭,一个不注意就溜到老太太他们两口子那屋,霍霍老太太这些年偷摸着攒的粮食,红糖,罐头......   每天那一出出大戏演的。   李老太那能不知道他家这个小孙子想什么,开始还能坚持,但是眼看着自家鸡鸭,还有攒的好东西一点点没了,最让她害怕的是,有次这小子溜进他们屋里,故意笑着用脚去踢他们床角边上的砖块。   那砖块后面可是藏着这些年她和老头子攥在手里的养老钱和票。   翻来覆去在床上琢磨了一个晚上,李老太和自家老伴商量了一通,终究下了决心分家。实在怕那天一个没留心,这家伙直接把他们老两口这些年的养老钱和票翻出来了。到时候吃大亏的可就是他们两老了。   何况虽然大丫考大学这事看着悬乎,但是万一考上了呢。大儿媳妇那人有是个长逆骨的,生的孩子也像她。到时候死活都要供孩子去读,这都是钱呀。   至于什么大学生光宗耀祖,以后孝敬的话,关她什么事儿。她一把年纪都要入土的人了,讲那些都是虚的,都不如她和老头子吃两口好喝两口好,顺心。   叫他们出钱勒紧裤腰带送孩子读书,做梦。还不如趁现在让老大一家麻溜的滚蛋。   李家老两口不同于张家那老两口,后者是真偏心,小儿子当宝,前面不管是前面走的早的老大,还是能干的张二栋都是草。李家这老两口更自私,心里眼里装的更多是自个。两个儿子,说多疼那个还真算不上。   不过是比起只会老实听话干活的大儿子,会哄人来事的小儿子颇得他们两分好脸。   这不分了家,虽然就分了几副碗筷桌椅,但是也不影响赵婶子的好心情。没法子谁叫她儿子靠的住,闺女又有本事,这不,考上了帝都的好大学。   刚当家做主的赵大婶子,一来不放心女儿,二来想着这些年每次沈家几个孩子跟着出门见世面,自家黑蛋羡慕的眼神。当下豪气一挥手,揣着刚分家得了二十块,还有这些时间门儿子偷偷塞给她的钱票,当下决定全家也跟着沈家送孩子进京读书。   “来来来,吃南瓜子,红薯干。”刚坐定,赵婶子就使唤着李老大,从自家包裹翻出一个个布口袋敞开招呼着沈家一群孩子吃。她心里清楚这些年不管是她家黑蛋,还是大丫都多亏了沈家照顾。   沈默他们也没有瞎客气,伸手各自抓了些吃了起来,顺带贡献自家带的吃食。车子发动没一会儿,同样送妹上京读书的陈铁,陈路在卧铺车厢安置好,也摸了过来。   陈铁这些年不仅有份铁路上的工作,私下没少偷偷做些小买卖,手里不缺钱也不缺关系,家里就他们两兄妹,早早订了卧铺。   沈家这么多人,不可能都买卧铺。不过考虑到一行老人再加还有个两岁点大孩子,也订了四张卧铺,就挨着陈家两兄妹。   这不小半车厢都是认识的自家人,漫长的旅程中说说笑笑,也不觉的漫长。何况火车一路不是直通,每有大站小站总要停一停。   凡是停靠时间门长的站台,沈默和陈铁就带着几个小的下去溜达一圈,回来时总是大包小包。虽然如今还是凭票购买,但是私下黑市买卖总是禁不了的。   有时候遇到熟货,晕的卤肉,有时候农家自家做的发稿,甑糕,还有橘子,青皮甘蔗。就跟开盲盒一样,洗的几个小的,一路上嘻嘻哈哈,倒也不觉的旅途烦闷。   转眼到了帝都,一下车刚出了火车站,看到的就是浩浩荡荡的自行车洪流,其中还夹杂着的不少”骚侉子”骑着四轮小车来接人。   街头人不同于小地方穿着简单不是灰色就是黑白,帝都脚下更能感受到时代放开,除了灰蓝,还多了不少穿着亮眼黄色,红色连衣裙的女性。   精神气相较乡下,与县城到底多了几分大气。   众人感慨的时候,就听到人群中两道呼声,循声望去除了盼了已久的老殷头,还有比他们先到几日的顾念徽。 第83章   “你们可算来了。”一看到人, 殷老忙激动的不行。这段时间门他在帝都可没少盼星星盼月亮的,现在送算把人给盼来了。   上了年纪,到底不像年轻的时候, 看到人就嫌烦,总爱一个人的潇洒。现在更希望身边能多些个人气, 热闹些。   当然像他这样有钱有闲的帅老头,若是愿意, 身边当然少不了赶着上门献殷勤的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亲戚家孩子。   但是谁叫他原本就是个挑的。后来下了青山大队,运道好着,又遇到沈默这样出彩的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家认的徒弟, 年纪虽小,但是那聪明劲完全能吊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少年人。   见识过这样好苗子后,殷老头更看不上外面那些别有所图的歪瓜裂枣了。当下急迫的挤开前面慢腾腾挡路的顾念徽,下放到青山大队那么些年,徒弟家那些事儿他也听过一耳朵。人家本人都释怀不在意了, 他更不会去说人长短。   不过, 就这么会儿接触下来, 想着沈家这个养子一路来变着法的打听沈家,特别是沈默那小子的消息。   殷老什么人, 原先他家就是帝都出名的大户人家, 什么戏码他没见过。打个罩面, 你来我往几下, 顾念徽到底年纪还小, 心里琢磨什么,殷老当下便能猜的个**不离十。   这沈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一堆子孩子, 各有各的好。如今就连收养的这么个孩子,也是个有心眼,会盘算的。   可惜,心眼子偏了。   一心要和人家亲生的孩子较劲,不说对上的沈默,就是他没上心的下面那三个小的,只要他这心态不变,往后还有的是憋气罪受呢。   这么一想对人轻视他家徒弟的的那点坏心情又回转了。沈默这样的,不说也罢。但是除了他,这辈子他殷老头就没见过几个比他徒弟,还有苗儿聪明的孩子。   两个都是天才,不相上下,只是走的路不一样。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自家徒弟,想着人,殷老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老头子,我来了。你是不是想我想的要哭了。”殷老头手的手刚搭在自家徒弟那脑袋瓜子上,还没来的急说话,就先听沈婵这丫头先咋呼道。   刚升起的那点久别重逢,一下子被贫嘴小丫头给弄没了。不过,心里想着,嘴上的却是不肯认的。   当下赏了自家徒弟一个栗子头道:“想你,哼,一听你要来我只有愁的份。”   这会儿被掩在身后的冯景华也露了出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再见到故友,心里也挺高兴的。只是看了一圈,没看到大东颇为失望。   以往下放在青山大队,因着身份尴尬,即便是沈家孩子明面上也不好和他走近。反而大东因着自身原因不需要太过忌讳,时常领着冯景华玩。偶尔队里皮孩子欺负他,也是大东帮他出头。   即便村里其他人看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来二去,相比其他几个,他始终和大东最为要好。   沈默看了眼就知道这孩子找谁,开口替人解惑道:“这次他没跟来,在家看小侄子呢。下次有机会在来帝都看你。”   相比念着小伙伴的冯景华,大东这憨子显的有些没良心。去年芽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后上了考场,如今爸妈都要去读书,孩子又太小,赵无争这边又是后妈当家。   最后沈大材直接拍板外孙就留在家里,他们先带着。而沈芽和赵无争再不舍也只能先麻烦两老了。这不沈大材全家出动送孩子上京读书,孩子就托给了沈大姑照顾。有了大侄子,大东自觉升级当舅舅了,门也不愿意出了,一心要给他娘帮忙带侄子。   冯景华是个内敛,好性子的人,听了这话失望的叹了声气,倒也没生气。他知道大东就是孩子脾气,当初芽儿姐生大女儿的时候,他就天天去人家趴在窗边看孩子,没少惹的赵大哥暗里和他较劲。   “嗯。”应了沈默的话,腼腆笑了下,又说起其他:“爷爷,还有我妈,小妹原先也是要一起来接沈哥你们的。只是刚准备出门,又被临时叫去开会了。”   他后面没说完的话,沈默却是知道的。他妈,还有小妹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人家在帮着处理林家平反的事情。   只是这孩子那怕经受了不少磨难,始终是个厚道的。   “没事,这不有你来接我们,一样高兴。”沈默笑咪咪的说着,顺道躲开了冯景华想要来接行李包的手。他手里的这些行李可不轻,可别把小孩子闪着了。   没抢过沈默,冯景华转身有去帮着沈阿奶他们那包袱,重的都在年轻人那边,沈阿奶他们手里拎着的就是些日常用品,饭盒水壶什么的,都是空的,也不至于重到那里。便松了手让孩子拿去了。   熟悉的人再度见面,一会儿就熟络起来,很快冯景华和同行的沈小锋,小沈安黑蛋就凑在一块,嬉笑起来。   而仿佛被众人遗忘的顾念徽,最后只得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和沈默打招呼道:“爸妈处理林家平反的事情走不开,我来接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将后背挺的笔直,考上帝都军校来帝都前的喜悦,还有沈默真的没有参加高考那些不为人知的窃喜。   通通都在到了帝都后,冯家和魏家的热情招待,这才知道林家能提前申述平反,多亏了沈默,化为乌有。   当年冯老因为留学背景被下放,儿子失踪,冯景华的母亲迫于诸多无奈,只得和冯家断绝关系,但是后来收到沈默帮着寄出去的书信,没少偷摸着寄东西回来给冯老和儿子。   沈家这份情她更是一直记着。   冯母娘家位置也不低,这些年虽然也被打压,但是总算在风雨中趟了过来。如今重新被启用,一上来管着便是平1反这些事儿。   原先林家这事还得往后拖一拖,毕竟涉及到大笔房产还有钱款,处理起来都是麻烦。但是念着沈家,冯母还是去了信问了沈家意见。   若是可以,沈默也愿意早些恢复林家的名誉。当下给沈格还有林女士去了信,需要准备的文件档案证明都备好。虽然冯母这边愿意帮忙,但是他们也不能什么都指望着人家。这样也能给人家省些麻烦。何况如今多少人也在盼着家人早些平反。   顾念徽再次清晰的认识到,他又一次输了。在他努力寻求沈叔,林婶的认可,期待在他们心里超过沈默这个亲儿子的时候,刚有了些底气。   转眼才发现人家早上了另外一个新的台阶,成为能让沈叔,林婶视为同级,甚至会主动请教意见的人了。   顾念徽苦笑一声,但是他不会轻易认输。终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现在沈默是走在前面,不过他自视过高放弃高考,往后就会知道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沈默可不知道这会儿的功夫,眼前这人就想了这么多。面对顾念徽要帮忙的伸手,沈默从善如流,把手里拎着的快到腰间门高的大包分了一个过去。   只见人晃了下,脸色微变,不过不等沈默说话,片刻又自己拎好站直,绷着脸往前走。沈默可以,他也行的。   不就是一大包裹嘛。   只是原先大步流星的步子迈小了些。   好吧,原本要提醒包有些重的沈默,话也说不出口了。算了,该点的他也点过了,人要提着一口气比,那就随他去吧。   不过好在殷老考虑的周全,早借了四轮车,出了车站,行李往从车上一堆,能者多劳的顾念徽被打发去推车,其他人悠闲的跟着能说会道的殷老,一路介绍着帝都城里各大街巷,一边朝着海定区去。   老殷头被平反后,祖宅,连带着其他不少房产被发放回来。现在不缺住的地儿,早说好沈默他们进京来就住他这里。   一行人在帝都这胡同间门转悠了半天,只差头快被转晕糊了,四处都是查不多的墙砖,差不多的四合院子,时不时遇上几个墙根底下说着京片子聊天的老头老太太,看到他们少不了好气的瞧上几眼,总算到了殷老头家了。   一看这门院就知道人家祖上真的阔过。黑棕油院门,上面铜钉还有磨得泛光的旧铜环。以及两边摆狮子头的地方早被掀了,只是还留着经年的印记。   等到殷老头,推开门进来,先是两棵高大树木,繁茂的枝桠倔强地伸向天空。再往里走,空间门更不小,整两进的院子。更不要说这地理位置了,后面挨着郡王府的后花园子,边上还离着燕京大学不远。   给大家安排好屋子,向来不爱处理这些琐碎事的殷老头再也耐不住了,嚷着大家随意,就拉着沈婵去显摆他最近偷摸着收到好东西。   等到冯老,还有办完事的领着小女儿的冯母,沈格林茹君,林妙等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殷家老宅前厅桌上摆着各种岭省,沈家的特产。   桃脯梅干,冬瓜糖,糯米糍粑,绿豆红豆糕,肉干......   一份份码好,堆的跟小山一样,这些都是在家时沈阿奶带着几个小的准备的,一点都没让沈默多操心,这会儿只需要殷家、冯家、魏家各来一份。   魏家是冯母的娘家,这次魏时恒也跟着他姑一块过来。魏家小辈里就他最担事,正好还有闲光,就被派来代表魏家感谢沈家,这些年来暗中对岳家、冯老还有景华这孩子的照顾。   当年冯老被下放的时候,他们魏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太多的人盯着。当初小姑红着眼和冯家断绝关系,除了考虑小表妹的身体,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魏家。   怕人借此把魏家拉下水,当时的魏家已经有了一死一重伤,再也经不住一点风雨。一面是娘家,还有女儿。一面是鹣鲽情深,失踪的丈夫,还有老迈的公爹以及儿子。这些年来小姑的煎熬他们都看在眼里。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了起来。   要不是现在老爷子身份招人眼,他都想亲自过来一趟的。   除次之外,他自个也对冯老,还有小表弟赞不绝口的沈家很好奇。他也是下乡多年,比别人幸运些,提前的了消息家里给寄了不少书,今年考上也就比沈家先到一两个月。   高考这事,谁考谁知道。   他可是玩命一样的学,才勉强考上京都政法学院。   但是人家不仅出了三个天才,其他也是凡考必上。连带着周围一片中考率远远其他地方,今年岭省的教育成绩可算是又在上面狠狠的刷了把存在感。   当下接了沈默递过来的礼,道了谢,透着牛皮纸都能嗅到果干的香味。便道:“可以打开吗?”   “随意。”都送了别人的礼,那就是人家的了,沈默不在意的道。   魏时恒当下便打开一个袋子,抓了快桃脯塞嘴里,别说,酸酸甜甜怪好吃的。看着边上歪头看自己的小表妹,当下也给人塞了块,没一会儿小姑娘眼睛就亮了起来。   魏时恒抓了把,剩下的小袋就塞到自家表妹怀里。光是这桃脯,就知道剩下也是好东西,当下也不舍得开了。   不然就他小表妹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他止不住全都送了出去。   冯母刚三十多岁的模样,看着很温婉的一个人,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上发髻,插了支木簪,衣着简单,脸上带有些细纹。   瞪了眼自家大侄子,魏时恒当下就乖乖低头看向别处。   这才看向女儿,看她抱着不放,到底没有没收,只摸了摸女儿泛黄的软发,叮嘱她不可贪食。   不过六七岁大,格外单薄的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笑着乖乖的点头。   边上沈默这才开口:“不介意的话,我给小姑娘把把脉吧。”这小姑娘看着可不仅像是胎里没养好的样子。 第84章   冯母也是知道沈默会医, 且医术还不很错。虽然人年轻,她也没不会小瞧。自家公爹回来后也说过想请人帮他们家玥玥看看。   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口,人就先把话说在前头了。再看人提前给他们备的礼, 并不是她先入为主的那种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过想一想,能带着村里人走出大山, 在广交会上打出响亮一枪,将刺绣雕刻等手艺推向国际的人, 可不是一个简单刻板印象可以概括的。   当下便感激道:“原本也是有意想要劳烦沈同志的。”   一说到孙女的身体,冯老也顾不上和得意学生沈苗讨论问题了,这会儿也忙凑了过来,眼巴巴含着希冀的看着沈默。   而原本还和沈默生气, 不太搭理人的张萱草见有病人,也顾不上其他最先反应过来提着药箱过来。   沈默撇了眼自家这个便宜徒弟,虽然脾气越来越大,现在都敢和自家师傅叫板了。但是嘛,说贴心, 有时候又实在贴心。   算了, 毕竟现在也是做师傅的人了, 少不得气量也要顺着辈分涨一涨。   大人不和小姑娘计较。   当下咳嗽一声,点点下巴示意徒弟把药箱放在桌子上, 自觉自个儿更有几分道骨仙风长辈样了。   没的惹的张萱草翻了个白眼, 就板着脸站在边上。刚凑过来沈婵看到这一幕, 难得和张萱草站在一边, 握着嘴偷笑。该, 谁叫阿哥坚持让她们高考把她们都送出来读书,自己却说什么都不愿意陪他她们一起。   沈默能说什么,生气的女人惹不起, 不管大小,只得自己动手打开药箱取了脉枕出来。   到是这叫玥玥的小姑娘,似乎也习惯了,沈母一招手她便乖乖的在沈默面前坐定,把小手伸了出来放在脉枕上。   一看之前就没少请人给人把脉。   不过想来也正常,不管是魏家,还是平反回来的冯老,势必都这段时间都没少托关系请人给小姑娘看病。   光是看这只消瘦的小手,肤色无光泽,带着病弱的黄,指甲细软还有分层现象,就知道这孩子的身体很不理想。   沈默把手搭上去,细诊了一会儿脉搏,滞缓无力,这不是一个蓬勃生长孩童该有的脉搏。   果然是慢性中毒,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收了手,沈默站起来又翻了翻小姑娘的眼睛,看了看下眼睑,口腔等处,又从箱子里取了听诊器带上,在孩子腹部,后背各处听了会儿。   其实即便不用这些,光是灵识一探,他就能对这孩子的情况一清二楚。   但是这个世界修行者估计就他这么一个,他不想让自己的行为给中医带上太多神秘的色彩,医术不是用来炫技的,更何况身边还跟着自家徒弟在学习。   他用的一些法子可行,但是到了萱草这丫头这里却是学不来的。   “冯阿姨,不介意让我这徒弟也给玥玥小同志检查下吧。”心里有数的沈默停了手,这开口朝人问询道。   一直注意着沈默的冯母听了这话,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打从玥玥出生起,就不知道看了多少中医。特别这次一些有名的国手大拿,他们也带孩子去拜访过。当然也知道大多中医都是这样带徒弟的,她不是个计较的,更何况多给人给玥玥看看,说不定还能多给治疗的思路。   只是颇为紧张的看着眼见这个少年,他没有露出遗憾、愧疚、叹息的各种表情。是不是,她的玥玥还是有救的。   她还那么小,从出生就开始吃药,好几次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她都那么拼命的活下来。   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当妈的,总说自己虽然小,但是很贪心的,那么多愿望都没实现,还没等到哥哥爷爷回来,还没见过爸爸,一家人团聚。还不知道在冬天雪地里打过雪仗,还尝过夏季里老井里渤过的冰西瓜........   她才不会走。   如果不是她这个当妈的......   那怕来时也没抱太大希望,实在是希望一次次落空,但是这次是不是会不一样。就像打暗语一样,沈默点头的瞬间,冯母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但是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害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吓着孩子。   而边上的冯老也是老眼一红。   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溜出来的冯景华,咧着嘴笑了。他相信沈家阿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大东天天在耳边对沈默的各种无脑吹。   大到沈家阿哥会飞檐走壁,救死附伤,赚外国人的钱,小到人摘颗野果子都是山里最甜的.......   虽然在别人看来有时有些话把人吹的过高了,但是亲历的冯景华却知道那都是真的。   他就又偷偷和大东打过赌,趁着放牛的时候满山跑着寻了半天,果然他找了大半天的野果子都不如沈家阿哥摘的来的甜和好吃。   最后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三颗糖,全进了大东的嘴巴。   再亲历几次之后,他也跟着对沈家阿哥陷入了迷之信任。所以,他还是一直都坚信,只要沈阿哥来了准能治好小妹的。   至于那些不相信的人,那就不相信吧。就像别人老觉的大东傻,但是他却觉的大东聪明着呢。   家里人都盯着他,不准他多吃糖,他就知道和自己打赌,还赢了好多糖。从来都是吃完了,再喝上三大碗水才回家。   谁都不知道他偷吃了糖,用他的话说,他可没偷吃,都是赢来的。就连沈阿哥那么厉害的人都被他骗过去了。   总之,最后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只是这会儿他颇为有些愧疚的看着沈阿哥。沈家阿哥帮他妹妹治病,他却帮着大东隐瞒他多吃糖的事。   但是他也是答应了大东的,这是只有两个人的秘密,谁也不告诉。   沈默那知道这孩子这会儿那么多心思,只是看他站在边上低着头,还以为他也是为妹妹病情担忧,伸手安慰的拍了拍这孩子。   打小就是个又倔又实在的。   什么都不知道的沈默心里叹完,正好那边征的了玥玥小姑娘的同意后萱草也诊断完毕了。他也不在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话,都不如有条不紊的为病人治疗来的叫病人家属更放心。   当然也就没看到冯景华复杂的小表情。不过很快所有人的心都落到玥玥小姑娘的情况上。   “应是慢性中毒,《内经》有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长之以往五脏六腑必有损。尤其肾肝两器。”说道这里张萱草眉头紧凑,她能诊出大致病情。   这里所谓的邪,指的是重金属,估摸是铅。只是也不知什么原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重金属中毒已久。   重金属非常难依靠生物自身降解,相反却容易在食物中富集,然后通过摄取进入人体。破坏人体内内部运作,破坏人体吸收功能,同时,还容易在人体的器官中堆积,造成慢性中毒,毁其根本。   这是萱草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按说冯老家的情况不应该呀。但是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叫萱草感到棘手的是,她大概知道有一些思路,可以通过中医中的活化手段,粉碎毒性物质的同时,激**内排毒系统,来帮助病人缓解症状。   但是该具体怎么治疗,开什么方,以及把握......   她是一点也没有。   当下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师傅,等着他拿主意。   沈默点点头,还是很满意自家徒弟诊断的精确。至于治疗,别说她,就这小姑娘病情,五脏六腑均有损伤,特别是肾肝。就是沈默,若是没有特殊手段,光是用药最多也只能暂时延长她一段时光,想要调理清毒,那是苦难重重。   而且若是再拖上段时间,那更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沈默不在迟疑,琢磨了半天,又问询了这孩子现用的方子。沈默一开口,冯母就忙急从包里掏了叠好的药方子。好在人前一个大夫也不是敝帚自珍,没有方子不让外观的。   看了这方子,那怕是沈默也不得不赞一声好,若是他没有特殊手法,最好也不过如此。也难怪这孩子能养这么大。   不仅冯母,魏家上心,请的大夫也是极用心的。后来沈默才知道这是人一代大国手晚年开的方子,直到后来人离世还挂心着这个小病人。   参考这方子,他又删改了两味药材,和老人平和解毒的方子相比,他要活化毒素,少不了激进些。不过好在他有排毒善后的特殊手段,不然也不敢这样兵行险招。   只是现在方子开好了,用不用就看病人及其家属了。   听完沈默讲解了方子风险,冯家几人还有魏时恒一时有些犹豫。   沈默也能理解,继续道:“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什么时候都有意外。但是估摸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而且祛毒排毒少说也要两三年。还有孩子到底五脏六腑均有损伤,那怕祛毒后身子也需调养,往后比起常人还是要弱上些的。”   不想他这话一出,百分之八十,还有以后.......   原先还犹豫的冯姨,冯老,甚至一直安静乖巧的冯玥玥都异口同声的道:“医!”   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告诉孩子还有以后。   沈默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带着玥玥看了不少大夫了。但是大多人都委婉的告诉他们,孩子只能拖日子了。   偶有几个说若是他们愿意,也可冒险用重药,但是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缓过气来冯老,虽然理解,但是还是忍不住瞪了眼沈默,这人竟先说些吓唬人的话呀。片刻又挤到沈默边上和人细细咨询起来。   越听心里越觉的有希望,等到被秘密派往戈壁的儿子回来,他这个当爹的也算有个交待了。 第85章   既然病人极其家属都这么配合, 沈默便把方子给了魏时恒。他们这趟出门本就是送孩子来入学的同时,顺带着好好逛逛帝都。因为大夫的通病,身上虽带着随身药箱,但是里面装的就是些惯用的看诊治病的特殊工具。   至于抓药什么的, 那就要魏家这边自己出手了。   这事的确对魏家来说不是难事, 还不等沈默提起, 边上魏时恒就先开口把这活揽了过去了。不说这些年为了玥玥和家里老爷子, 他们家可没少费心和各大医院, 以及草药采购办打好关系。   就是他自个回来后, 很快和他们这地儿同样回城在家缩着没事干的知青打成一片。别看现在这些没个着落的知青处境尴尬着, 但是谁家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人家不是干事, 就是各大工厂的工人。   这些都是人脉呀,就看你这么用。   所以,即便不用魏家的关系网,这事就魏时恒自己都能解决。   对于玥玥这个表妹他也是心疼着的,不说当初小姑为了不把娘家拉下水,忍痛登报和姑父,还有冯家断绝关系,生生看着儿子小小年纪跟着公爹被拉去□□下放。   更不要说当初时局乱成那样, 整个国家大事小事不断,上面的领导一身病疾缠身,每天还要处理何其多的事务, 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仍然没有忘记一些特别的人极其家属。   不段在各种旋涡中周旋,尽起可能的照顾保全他们。   就连他们魏家,能平安趟过来。除了老爷子在上面撑着, 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源于失踪的姑父。   这也是魏时恒回来后,从自家老爷子的一些口风中得知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保全冯老,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风险。   当时国内局面除了内部原因,还有不少外部势力的角力。不少遗留间谍都在不断盘查,想要知道国家进行秘密核研究基地所在,极其参加人员。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当然,上面领导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结合这段时间回来后老爷子给他讲的情况,以及各处打听来的消息,再辅以这段时间旧报人员调动。   魏时恒很快就看出了什么。   郑老被贬,冯老还有小侄子,以及一些特殊人员都极其巧合的下放至宁强县。就像一条线,串联在一起。以郑老的为人,即便领导什么都不和他说,他管辖的范围也只会大力发展生产和经济,避免激进的事情扩大化。   更不要说沈默在广交会上露脸后,每年逐步增加的订单量,汇聚而成的外汇款项数目可不低,不是没有人不想插手。   但是上面领导直接点名夸奖,指明当地要多加照顾。更不要说郑老又是个铁骨的。这才保证了这么多年来沈默在青山工坊,以及对外谈判的主导权。   其中各种关窍,嗅觉敏锐看明白的魏时恒,一来叹服,二来敬佩。斯人已逝,但是他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   魏时恒拿到方子,一刻都没有耽误,转身就出门抓药去了。这一刻,冯母还是忍不住眼里涌出泪意,不过这次不是绝望,而是喜悦。   边上的冯景华见妈妈这样,贴心的递上了自己衣兜里的方巾。然后也不等妈妈说话,朝坐在凳子上晃悠小脚的妹妹招了招手。   他知道,妈妈只喜欢笑意吟吟面对他们,不爱落泪的样子被他们看到。   冯玥玥很乖,对于这个盼了很久才回来的哥哥很喜欢。当下也不用人帮忙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还不忘转头软糯朝沈默道谢,便朝自家哥哥走去。   “走,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去。”冯景华拉着妹妹开心的道。“还可以看芽儿姐姐家的小妹妹。”   冯玥玥高兴的点点头,还不忘把从表哥那里讨要来的一袋桃脯递给冯景华,“哥哥,都给你。”   “哇,好多。好,我们一起吃。”冯景华的话音刚落,边上沈小锋就跟上接话道:“好呀好呀,一起吃。”他最馋阿哥他们备的这些礼,酸酸甜甜的桃脯,再多他都不嫌多。   哥俩好的搭着冯景华的肩,伸手。   冯景华是个好脾气的,给了他一块。转头,就见沈婵沈苗,沈姝黑蛋纷纷也伸手。   一群孩子笑闹着往屋里去了,给大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冯母魏瑕一边用儿子递过来的小方巾擦着眼泪,但是泪珠就像断了弦的珠子。一时难易自持。   除了高兴女儿有了希望,还欢喜儿子的体贴。   众人也理解她的心情,等到她收拾好心情,心里憋了多年的话,再忍不住说了出来。原来她大学时,选择了物理化学双修,毕业之后一直跟着老师进实验室。   那怕后来结婚依然如此,怀上老大的时候,还能有时间休假。但是到了他们老二这里,突然丈夫失踪,然后学校接到紧急任务,需要一种特殊新型的化合材料。   那时候魏瑕心里就有了些猜想。   那个时间实在太缺人手,而魏瑕在实验室又是不可或缺的,她一连打了诸多报告,再三保证一定做好防护措施。   但是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对女儿,这么些年她心底一直藏着巨大的愧疚。今天看到光,这才克制不住,捏去重要的信息,一股脑的吐露出来。   众人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翻隐情。   这些冯老都是知道的,当年儿媳和他说过,他也是支持的。这些年他们下放不好过,但是带着小孙女留在城里的儿媳妇何尝不是煎熬。   他长叹口气,不过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魏瑕说这些也仅仅是为了倾诉,不等众人安慰,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甚至主动和沈默聊起其他。   从广交会上的产品,说到文化。沈默不仅能说上话,而且可以感受到他的知识涵养极为雄厚,看事说话,一举中意,切中要害。   不亏是小小年纪就能在上面挂上号的人。   这不,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插进来的冯老,又一次看着人唉声叹气,对他不参加高考这事深感遗憾。   沈默抚额,忙求饶道:“你老快别说了。不然让我大伯听到可不把我耳朵念掉不行。”   自打这届高考结束,知道明年高考依然如故,沈大伯这不又起了劝说侄子的心。幸好这会儿人和殷老去供销社买菜去了。   “你也又怕的。”冯老取笑一声,但也没在说什么了。他虽然遗憾,但是也尊重沈默的选择。而且他们认为好的,也不一定就是好。   沈默不反驳,自家大伯那碎碎念,少有人不怕的。撇了眼院门,保险起见还是话起另头,开口朝两位帝都人问起了买房的事情。   而边上的沈格林茹君对视苦笑,开始是插不进去,现在嘛,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明明他们是做人父母的,反过来还不如孩子来的周全。   这次林家平反,魏家没少帮着跑前跑后的帮忙,其实看的是谁的面子,他们心里清楚。再看孩子和外人相处自然融洽,和他们总隔着什么,亲近不足,客气又余。   两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相比沈格,林茹君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她知道,这样的相处距离已经是最好的了。深吸口气,便领着林妙去了厨房寻了沈阿奶领了份活,一起忙活起来。   “那你就问对人了,我二嫂在房管局上班。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楼房,小院...想买在那?有什么要求?我让我二嫂帮你看看。”一听沈默要买房,魏瑕可比沈默本人还要激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人了。   来时,沈默就琢磨过了。家里这么多孩子都在帝都上学,万一以后那个留在帝都,这不是自家有个落脚点方便多了。   而且学校虽然有食堂,但是这么多年在家天天吃沈阿爷沈阿奶烧的好菜,沈默但心食堂饭菜相较而言太寡淡,别读个书一个个都饿的嗷嗷叫。   有个自个的地方,到时候是不是给他们寄掉好吃,也方便他们周末出来的聚个餐。再说还有芽儿姐和兜兜呢。   恰好这时候,沈大材和黑着脸的殷老提着菜回来了。一看就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当下就对沈默冷哼一声。   他这院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过来。若是不喜欢住这种老院子,他还有楼房呀。   那里需要去买房,住别人的地儿。   沈默不理他,只把自己要求和魏瑕细细说了。原先买房这事,他早和殷老提了。这人愣是给他拖着,一看就知道没上心。   不管他是为什么,没的浪费他的时间,沈默还气呢,干脆把这事托给其他人。   殷老这下急了,手指戳着沈默道:“别买呀,住我这里,我有没给后人.....”以后他这些家当可不都是留给自家徒弟的。   至于那些拐了七八道的亲戚,做梦去吧。   沈默翻了个白眼给他,只当没听见。一来,事情可不是这么办的。二来,不可避免沈默酸了。   曾经他也是有着几座灵脉仙山府邸的人,现在手里攒了老半天,钱也最多就够买一座小院子,都不能给自家孩子一人来一套。   第一次理解了当年被他拿钱砸的人那种心情。   他心情不佳,送不出去房子的殷老也脸色臭臭。而边上众人一时更不知道要做和表情。沈大材表示那些话里的字分来他全都听懂了,但是连在一起他似乎好像就不大懂了。   还是进屋去给自家媳妇小婶他们帮忙吧。   沈格和顾念徽更是沉默到底。 第86章   一行人在殷老家热闹热闹的吃了一顿饭, 直到夜色渐浓,这才各自告辞离开。   魏时恒的速度很快,开饭钱就把方子上开的药抓了回来。沈默帮着看了下,药材质量都不错, 没有以次充好的。刚好三日的量, 一个疗程, 等到孩子吃完正好开始针灸渡气排毒。   沈格和林茹君他们不住在这里,而是订了招待所。   别看殷老嘴上来爱说和沈婵吵嘴, 说些嫌弃的话。但是对这个后半辈子落难时期收的徒弟,心里那是跟自家孩子孙女没啥区别, 看重着呢。   偶尔就是沈默这个亲阿哥说道人几句, 人都要跳出来活稀泥的。更不要说沈格和林茹君这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   能做到也不过是成年人面上的客气, 但让他邀人来家里住,那可就算了吧。反正人家林家那可是以前泸上出名的大户,眼见就要平反了也不差住宿的那几个钱。   沈格和林茹君他们不是没感受到殷老,冯老等人客气周到,但是亲近不足。特别是今儿沈默他们一来, 越发明显了。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 到不觉的有什么的。不管人家是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但是确确实实的帮了他们。   他们心里都是记着这份情的, 同时, 心底对几个孩子越发愧疚。只是以往孩子还小的时候就没来的急弥补的,如今一眨眼他们已经成长的不需要了。   沈格再次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心底深处好像有个地方破了个洞, 不断的灌进冷风。但是环顾四周,以往最亲密的妻子,长大的快要有他高的养子, 似乎还是找不到一个人开口倾述。   怎么倾述,倾述什么,难道之前种种不是自己做的选择吗?   相对沉默的两个大人,林妙和顾念徽心底受到的冲击更大。伴随着这些年林茹君被点醒,对林妙的教育越发慎重。   提及往昔,不在是林家那些辉煌,不在是怨怼,而是那些自家人相处间点滴趣事。林妙虽然还是娇气,却少了以往那种如空中楼阁的傲气和猖狂。   实在也是傲不起来呀。   明明差不多岁数,但是她这边好不容易考上高中,在众人赞赏中刚松口气。转眼沈姝沈婵就和顾哥哥一样考上大学了,甚至......   听说沈婵那家伙还是岭省状元。   想到这里,林妙偷偷抬头担忧的看向拉着她的顾哥哥。当初知道这消息的时候,顾哥哥脸色实在不好看。   这让她怎么傲的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了。想着这些,林妙闷闷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也幸好姑姑似乎想通了。   对此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反过来还安慰了她几句。   虽然输给沈姝沈婵她们,看着众心捧月的人成了她们,林妙心里也不大痛快的。但是姑姑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林妙倒也不觉的有什么了。   何况现在她们林家也要平反了,就像姑姑说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今天围着沈阿哥的人太多了,都没机会和他说上话,让他好好瞧瞧自己。   想到这里,林妙咬咬嘴,又泄了口气。也许,他才不会在意,毕竟他现在可是有两个更的天才妹妹。   哼,不过,她也不会坠了林家女儿,还有她爸爸的名头。学习她比不过,但是总有她拿手擅长的罢。   妙儿抬头偷偷看过来,顾念徽不是不知道,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心情回应人。比起妙儿的安慰,失态、以及心里的那些憋闷,是他更不想在妙儿面前显露出来的。   这样的他,实在无能。   不说沈默,现在就连沈姝沈婵这两个小丫头,也让他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   至于别人想什么,那是和沈默他们无关的。这边除了病人走了,不涉及诊断开方后又恢复了一张冷脸的便宜徒弟,可没有什么叫沈默不满意的。   特别是殷老爷子给他安排的屋子,一色的红木家具,还有屏风隔断,古色古香。虽然不贪恋,但是不可否认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审美。   不过只看这些,就知道殷老头这家伙回来后怕是没少折腾呢。看来这些年在青山大队胆气是养回来,少说还能在活他个几十年。   沈默放了心,日常打坐完,这才缩进木制镂空雕花大床一夜好眠睡到大天亮。   他这起来才发现其他人早就起了,这会儿院子里格外热闹。   沈姝还是老样子带着一群孩子在墙角打拳,厨房里水蒸气弥漫,沈阿爷把大伯使唤的团团转。而难得的是沈阿奶这会儿不在厨房,正和王三妹,赵婶子一群女人挤在芽儿的屋子里,挨个儿让芽儿给她们画眉呢。   让沈默没想到的是,殷老头这家伙这会儿竟然隔着窗户站在外面,嘀嘀咕咕的给她们出着主意。   “大嫂子,城里近来流行短发,端的精神大气。就我们这胡同尾,有家私人悄摸着开的理发店,他家那师傅当年可是这个...还能根据人设计发型,等会儿让默娃带你们去趟。   到时候配上你们这新衣。往那大学一站,人可不得赞一句。不愧是出大学生家的人,倍有面儿。”   一听这话,里面几个女人纷纷动心了。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没有不爱美的。何况在这说孩子上大学的重要时刻,力求把自己拾落的精神着呢。   沈默挑眉,没想到以往一脸文人高傲臭屁的人,竟还有这么一面。   殷老转头就见打量着他的沈默,轻咳两声,当下就道:“啊呀,这好默娃起了。快正说着你带你奶婶子她们去理个发,刚好收整好回来吃了早饭就领孩子们去学校报道。”   说完眼神飘来飘起就不往沈默那里看。   沈默也不在意,当下点点头。阿奶她们喜欢,剪就是了。反正这趟出来,除了送几个孩子上学,最重要的是带两老到处好好逛逛。   至于殷老,不管他打什么主意,反正最后阿奶也只会向着他呢。   目送沈默他们离开的殷老这才松了口气,他就不信了,等他讨好了老嫂子,好好和老嫂子说道说道,有他这么个信的过周全自家人在,几个孩子放假那用的着住到外面去。   哼,到时候,默娃爱买房就让他买去吧。   ......   殷老头推荐的店的确没的说,原先一路上还犹豫要不要剪头发的王三妹。等到了地见沈阿奶剪了一头齐耳发,也不知人怎么剪的,格外洋气。   别说沈阿奶这一剪,更显年轻和精神。不管是就这样梳顺,还是把两边头发往耳朵后一别,都好看着呢。   喜的沈阿奶对着店里挂在墙上的镜子照了又照。   这下王三妹也不犹豫了,人老师傅的确有两把刷子,端详了下王三妹的脸型,只给她把头发剪到齐肩,修了两小戳刘海出来,人一下子变的亮眼起来。   到了赵婶子这里,更是了不得了。给人修了修头发,问了几句,赵婶子看了沈阿奶还有王三妹那效果,一咬牙答应了。   就见老师傅取了给自制的像个大夹子一样的工具出来,中间裹着块陶瓷片。放在铁皮炉子里烧两下,就快速在赵婶子发尾麻利来回卷几下。   真让边上沈默他们长了见识。   不过那效果出来,也是真的好。就连沈默也不得不叹服。   “老赵,你这跟那画历上的人一样,漂亮的呀。”王三妹赞道。   赵婶子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高兴的想伸手摸摸头发,又怕把头发摸坏了。众人都挺满意的,唯有老师傅不大满意,叹了口气。   告诉她们,若是局势一直这样放开,到时候他就攒些钱,去买种烫发机,到时候他能烫的更好看,而且不会像今天这一样,最多能坚持到第二天。   沈芽到底年轻修了个刘海出来,更添了几分甜美,倒也不像沈阿奶她们变化惊人。   这么一磨,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不过几个女人都具的值当了。回去一路上喜滋滋的。等到家得了一家子的赞美,那更是美上天了。   她们高兴,一家子也跟着高兴。   吃往早饭,一行人兵分两路,赵婶子和李老大一家陪着李小雅去师大报道,而沈默她们更忙些,燕京大学最近,先去这儿。   高考恢复的第一届新招,各大院校对此都十分重视。不断路上有指示牌,还安排了专门引导和迎接新生的工作人员。   步骤流程都很清晰,沈默他们跟着人一路报好名,领了住宿条子,按着指示找到了宿舍楼,好在女生宿舍都挨在一起。   苗儿和沈婵分在不同的楼号,大家兵分两路,很快把行李什么的安顿好。这才有心情慢慢逛起了燕京大学。   不愧是全国出名的大学,湖畔桥廊,屋檐轻翘,古典带着岁月痕迹的建筑楼,在绿树葱茏中若隐若现,偶遇古朴和厚重迎面而来。   沈大材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美的一塌糊涂。   只要一想到以后他们家孩子就要在这样的地方读书,就乐的不行。在看已经有提前入住的学生,抱着一两本书从他们身边笑着穿过。   收回视线的沈大材,看向自家大侄子。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沈默板着脸道:“没有。” 第87章   对于大伯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劝他考学这件事情, 沈默很是无奈。   两人这样子倒是把家里其他人都逗笑了。   出了燕京大学,一行人又去了帝都药科大学,等到把萱草的入学手续等办好, 出了院校的大门, 一切已成定局的张萱草还是没忍住长叹了口气。   虽然明白师傅是为她好,但是她还是不明白。与其怕这么远来读这什么老什子大学, 在家又不是不能跟着自家师傅柳阿公学习。   甚至那些学院老师, 也不见的比自家师傅厉害。   她喜欢沈阿爷,沈阿奶, 师傅,还有坐落在青山下的沈家小院...不想离开家。   对于张萱草的沉默,沈默没有搭理。   孩子闹脾气呢, 那能老哄着。有时候她没看明白的,做人师傅的少不得推一把。家里的大门又不是关死了。   若是最后真的不乐意, 回家就是了。   对于大孙子的决定,沈阿爷阿奶向来不大反对,何况在重视学习的两老看来读大学那是好事呀。要不是大孙子不愿意, 且即便不读这个大学,也耽误不了。   打小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孩子, 特异之处, 他们那会一点也瞧不出来。   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点头同意。   这会儿只等轻轻拍了拍萱草小丫头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人家温暖的手搭在肩膀上,原先黑着脸的萱草这才收了收脸色,不想让两老人担心。她能说什么呢,虽然到现在还是不大理解,但是师傅虽小,发了话她还是要乖乖听话的。   这下反到惹的沈婵不大高兴了,大声哼了下, 气嘟嘟的大步走前面去了。很是不满大家的心神都围着萱草转,只觉的这人就是矫情。   难道她就想离开阿哥,出来读什么大学嘛。说的好像就她一个人舍不得阿哥,阿爷阿奶他们一样。   不过为了成为像阿哥一样的人,未来能养的起阿哥,家人,走出来就是不得不的...   谁家他们家里除了阿哥,就她最聪明呢,才不像某人一样幼稚。   谁也不知道这么短短数秒的时间,不大的沈婵想了些什么。   不过这两人像来就不大对付,多是沈婵看人萱草不顺眼,时不时就要招惹下,特别是备考那段时间,没少仗着自己那聪明劲,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不过萱草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这些年两个人你来我往,谁吃不了亏。   大家已经习惯了,倒也没多在意。孩子的事情,非是必要,大人是不会插进去的。仍他们去吧。这会儿反而慢腾腾的商量着去那吃饭。   “要不算了吧。”他们这么多人,一下子都在外面吃多费钱呀,王三妹迟疑道。如今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大学生,高兴的同时压力也不小。虽然学校有补助,孩子都不乐意要他们补助。   但是当爹妈的人,总是克制不住想着省着些,多攒些钱贴补贴补孩子。大闺女和女婿一边读书一边还带着孙女,小女儿再聪明,但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   王三妹那真能放下心。   还不等沈默他们开口劝,沈大材就偷偷拍拍自己媳妇的手,不敢看人开口道:“就在外面吃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帝都,又收拾这么精神好看。我们也跟着见见世面。”大半辈子夫妻,人想什么沈大材那能不知道。   孩子重要,但是跟着自己苦了大半辈子的媳妇也重要。   这个时候人感情多讲究含蓄,沈大材突的这么一句赞赏,王三妹整个人先是高兴接着不好意思,那还记得其他。   其他人面上不显,转眼对视都笑了。   众人都是这个意思,只是吃什么呢。这下殷老头可不就要出来显摆,好好像众人显示自个的本领。   作为打小在帝都长大的顽主,虽然中间离开了好些年,但是顺着平反回来后,兜里有钱,这段时间没少在外面折腾。   帝都作为一国首都,到底和其他县城省会不一样。那怕取消市场经济,也不象其他地方多有两三家国营饭店就是了。除了东西南北各区国营饭店,这里还存在一些特别的餐厅。   负责国宴的钓鱼台,不过那是寻常人去不来了的地儿。但是这不是还有德御记的烤鸭,虽然也是收为了国有,但是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单做鸭子的生意。在全国都是闻名的。   除此之外,还有老莫餐厅,从菜色和装饰都满满的俄国风情。在京城挺有名气,前两天路过刚一开放,就有不少的年轻人在外面的排队。长尾巴胡同拐角处的鲁家记,那家祖辈往上那可是御厨,代代相传下来的手艺。   一个个都鬼精着呢,眼开市场又放开的苗头,胆大的偷摸着探头了。   可惜还没等他扬起下巴显摆,那边打前头走着的沈婵就撞上了骑着单车溜达过来的魏时恒,一看到他们眼睛就亮了。   不枉他一整天的在这两所大学外转悠,这不可叫他偶遇到人了。   一翻招呼下来,知道他们的纠结。当下便自荐给他们当起了向导,只拍着胸脯让他们安心跟着自己就是了,准叫他们在帝都的这些天玩的尽兴。   论玩他也是精通的。   殷老刚要说话,沈默就点头应了下来,惹的殷老闷气不已,连瞪了沈默几眼,这人准是故意的。   对此,沈默耸耸肩只当没看见,那模样气的殷老牙痒痒。   魏时恒带他们去了整个帝都出了名的老莫,在一片朴素的建筑中,光是外观就叫人眼前一亮。走进去更是不得了,大厅墙上挂着大幅冷白风的油画,明亮的玻璃窗,墙上绘着立体的松枝,雪花等石膏花饰,一盏盏沿天错落的水晶灯....   墙角一处卷发碧眼高鼻梁的人正拉着手风琴,优雅的音乐淌淌流出。   听着异国音乐,小沈安眼睛发着亮。其他人也真觉的是开了眼了,原来世界还有这样一面。   这会儿餐厅零星已经有了些人了,沈默他们一行人被侍从引导着落了座,由魏时恒推荐着点了菜。   冰淇淋,茄汁沙丁鱼,奶油烤杂拌,罐焖牛肉,法式炸猪排......   与中式口味不同的菜色,第一次倒也新奇。特别是冰淇淋,沈默和几个孩子吃着都觉的怪好吃的。   这还不算完,等到吃完饭,魏时恒又带着他们去了帝都剧院,买票看了一场红军芭蕾舞剧。虽然不说看的多懂,但是人体优雅有力的灵动,不管如何都是一场视觉盛宴。   直到剧幕落下,他们随着众人鼓掌,出了剧院心里只觉的十分开心。和魏时恒分别后回去的路上都一直在讨论着今天吃的饭,看的剧。   就连一向节省的王三妹这会儿也不嫌这饭和剧贵了,心里还惦记着若是下次有机会说什么也要带自家婆母来一趟,也像他们今儿一样过一天。   原来世界还有这样一面呀。   沈默走在最后,护着大家。黑漆漆的夜色里只有前面电筒发出光亮照着前面的路,但是一点也不影响沈默看见阿爷阿奶脸上的笑意。   他伸了个懒腰,心里也觉的格外满意。   次日,众人再次兵分两路,沈默他们还有黑蛋一家陪着沈姝去军校报道。另一边,沈大伯还有芽儿他们则是去赵家拜访。   军校的选址在郊区,在公交站和早先便越好的沈格他们汇合。光看这会儿来往城郊的公交车就这么一辆,就知道多挤了。   沈默很抗拒,他是宁愿走路也不想坐这么挤的车。但是他没动,那边年纪不小手脚格外灵活的沈阿爷就护着沈阿奶上车了,一边挤,一边还不忘招呼沈默他们。   沈格也是如此,他护着林茹君,顾念徽护着妙儿,挨着靠窗的位置寻了座安置好,转身又挤出来抱小沈安,时不时护下两个女儿,一起往里面挤。   这下沈默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得眉头紧皱,忍着那种身体贴着人的不适跟着挤上车了。更叫他没想到的是,他一个曾经大乘修士,即便现在从头开始,但怎么也是步入练气,强于常人。   可是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会晕车。   这不合理呀。   随着公交车一路颠簸,把车上的人和行李摇到了帝都军校外不远处的公交车,众人挤沙丁鱼一样的下了车,脚踏实地后缓了会儿,沈默这才重重的吐了口气。   面对众人关心的视线,这才有功夫挥手示意无事。心里却颇为凄凄,面上还要强做镇定。   不管什么时候,大哥的风范他还是要的。   好在那种不舒服离了车没一会儿就疏散了。   即便是军校,不过大学的报道流程也差不多,他们也算的上熟练工了,很快按照指示标跑完所有流程,不过比起其他院校,沈姝和顾念徽这里还多发放了一套军训服。   捧着手里的军训服,这一次沈姝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她轻轻抬眸看了眼不远处顾念徽手里那差不多制式军装上露出来标牌,指挥部。   半天后才伸手摸了摸自己军装上通信工程的标牌,眼眸暗了暗。   军校对女学生的招数人数,以及所选专业相较男生极为有限,虽然这也是基于男女身体机能实际决定的。   看似不公平,实际而言相对公平。   沈姝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她相信,既然踏入这里,终有一天,她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去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因为那是她的梦想。她从不缺乏一往无前的孤勇和意志,身体不会成为她前进的枷锁。   这么多年的坚持打熬,不是没有用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阿哥,不知是不是巧合,阿哥也正好看了过来。一如既往眼里含笑的看着她,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   ....... 第88章   返程的时候少不得还要受一遭罪, 不过好在回去的时候人少了些,至少不用人挤着人了。   谢天谢地!   等到下了车缓了些神,沈默他们没有回家, 又邀请了沈格和林茹君他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德御记去。   那的烤鸭可是在全国都出名的。   殷老一面前儿领路,一面给大家讲解这帝都烤鸭的由来, 对于相关典故信手捏来,更不用说做法, 吃法.....   听的一众人还没到店里,馋意上涌,越发期待了起来。殷老这才满意翘起嘴角, 眼角撇向沈默, 看看,魏家小子有他这本事吗。   沈默只当没看见,要不是知道这德御记是国营制,还以为是他家的呢。   可惜, 殷老头这得意没多久。   他们刚踏进德御记, 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等候多时的魏时恒。昨儿沈默他们不过提过一嘴, 他便留了心。   这会儿看到人, 便笑着迎了上来:“来了,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魏时恒性格爽朗,说话风趣, 做事周到, 沈家谁他都能和人说上几句。不过短短两天, 他们家最小,如今才两岁多大的赵子努也会伸手朝他要抱抱的。   这会儿见到人,大家都挺欢迎的。   那怕就连殷老头哼了声后, 也没在说什么。   要等的人来了,魏时恒和服务员打了声招呼,便引着大家往大桌落座。刚坐下没一会儿店里就有慕名而来的客人,刚要点餐,就被服务员告之店里烤鸭已经售完了。   原来除非特殊情况,德御记每天只烤四十只鸭子,大多帝都本地人都知道这规矩。那家嘴馋,或者请客要上这德御记,都会早早过来交部分押金,预定上只把。   这当然不是为了什么饥饿营销,那怕帝都不少富裕人家,但是在好这一口,也不能天天跑来吃吧。何况这时候人多简朴,下馆子一次两次就够把你美的了,再想三次四次还不如做梦来的快。   所以客量摆在那里。   当然也跟这个时候背靠公家,不需要愁绩效生意什么的。   每天四十只的量摆在那,大半都会早早提前被人预定,若是当天来买,大多只怕都要遗憾离开。   就如刚才那一家人似的。   这下殷老头长叹口气,果然人老了,竟连这事都忘了。   魏家这小子有心呀,这波输的不亏。   这一幕沈默他们也是看在眼里,不过是要长期往来的,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倒也不急于一时。   何况桌上圆盘里已经片好的鸭肉,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当下之急是好好品尝美食。   烤鸭的吃法多样,但其中最正宗,也最常见的便是配着荷叶面饼或者空心芝麻烧饼来吃。荷叶面饼虽薄但是劲道,空心芝麻饼酥脆,搭上桌上各种小料,甜面酱,葱段,黄瓜条。萝卜条等,再配上皮层酥脆,肉质细嫩的鸭片,不管卷着吃,还是夹在芝麻饼里,都怪好吃的。   不过比其卷饼,沈默更喜欢这种巴掌大的空心芝麻饼,两三口一个,一会儿的功夫愣是给吃了四五个。   但是相比他们,家里丫头们都更喜欢卷饼。   吃到一半,正好片过的鸭骨架加了冬瓜熬成汤端了上来,刚刚好一人一碗。离开的时候个个肚子都吃的滚圆,不愧是当初领导指定要用来宴请外宾的菜肴,果然名不虚传。   与魏时恒约好明儿见后,殷老爷子目送人离开,心有猜想,微皱着眉道:“魏家这小子,只怕还有事相求呢。”不是他酸,好吧,还是有一部分的。   但是最重要的是,魏家这小子太刻意也太殷勤了。   “没事,反正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沈默并不担心。不说魏家行事很正,就看魏时恒处事,也是诚心想和他们交好的。   至于对方想什么,总会有开口的那天。   到时候同不同意也是他说了才算的。   见沈默心里有数,特别是那话里“我们”两个字,听的殷老爷子格外满意也不的在多说什么。   而同样心里担心,留了下来的沈格和林茹君听到这话,这才放了些心。   这次林家能提前平反,魏家的确没少帮忙,他们感激,但是若是这份帮助被人捏着来要求沈默这孩子做什么,沈格,那怕是林茹君都是不愿意的。   他们没为这孩子做什么,反过来是这个孩子一直在担当着他们那份责任。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脸,认为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林家这些事,既然平反开始,公道是非总有定论。   自打沈默在彼此之间划了一条线后,林茹君反倒越发清明了。不得不说,这是好事,但也怪讽刺的。   和沈格林女士他们告别,沈默他们便慢腾腾消食着往回走,路过华侨商店,也跟着进去逛了圈。别说这里倒有不少稀罕玩意,除了古董珍玩,手表,收音机什么的,最吸引沈默注目的是那台据说外国进口的大彩电。   这玩意他听说过,挺感兴趣的。可惜标价1980元,实在太贵了。   沈默凑凑是有这个数,但是这不接下来还要买房嘛。而且人家还不要钱,只要侨汇券!   这下就连刚想跳出来的殷老头也蔫了。   沈默不重这些,出了门叹口气转头就忘了。毕竟世上各种好物,又不是什么都揽在怀里的。   他自个不在意,但这一幕倒是叫自家里几个丫头上了心。特别是沈婵这丫头,捏紧小拳头,发誓以后一定要为阿哥买买买。   ......   前脚他们刚到家,后脚去亲家拜访的沈大材两口子也回来了。不过这次赵无争和沈芽两小夫妻连带着努努那小丫头没跟着一起,被赵家老爷子留宿了。   这也是应当的,要知道人儿子自打娶了他们闺女,吃住都挨着他们,这些年家里大小事情人没少帮着拿注意操心,跟白得了给大儿子似的。   一边高兴的同时,对于亲家这边难免多了几分心虚。再加上这又是自家第一次拜访,沈大材还是格外看重的。   大清早就起来没少折腾,不想这一去,真算长了见识。自己这亲家,姗姗来迟就不说了。一到那头就仰着,跟落枕似的,不见低一两次,更不要说搭话了。对自家下乡一走多年的大儿子也好不到那里。   落座没一会儿,开口闭口都是自家小儿子如何如何。不怪人常说有了后娘,爹也成了后的了。   至于他后娶的媳妇,对着他们看似热情,实际上可没少挑刺。   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忒假。   不过好在他们家老爷子是个明理的,不等沈大材他们说话,就把人呵斥警告了。见到大孙子孙媳妇,还有重孙女的激动高兴那是做不得假。   之后更是说什么也要留人住一晚。不过沈大材夫妻两拒绝了,人爷孙许久未见,少不了要好好聊一聊,他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这不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见女婿家那亲爹一家就被撵了出来。那怕被人瞪了眼,但是不妨碍沈大材的心越发好了。   不过,同时也起了心。   女婿家这种情况,虽然现在有他家老爷子看顾一二,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要是那天走了。别看今天他们去拜访的那大院小红楼,有保姆,有勤务兵,但是那些都是国家给老爷子配的。   他老子又是那模样,一看也是靠不住的。   而自家姑娘,还有女婿,往后只怕要在这帝都落脚,没个自个屋子可不成。默娃买院子,他们暂住段日子就够占便宜的了,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买给房才行,有了房才算有了自个的家。   这些年他们家也攒了些钱,就是不知道这帝都房价是个什么样子。当下便和自家大侄子提了一嘴。   到时候他看院子的时候也叫上他们。   听着自家大伯碎碎念了半天的沈默点点头,这会儿对于大伯有意琢磨买房他还是很赞同的。   帝都做为国家的首都,远比在青山大队,宁强县能更直观感受到世局的变化。近些日子央报上的头版文章越来越明了,都有提到未来国家发展的方向,经济更是重中之重。   放开经济,市场经济等字眼更是屡次被提及,作为国家级别的报刊,它上面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经过多次审核,向来或多或少都带有政策导向缩影。   再加上这些年对外洽谈生意上,沈默也能感受到国家对这一块越发鼓励放松关卡的态度。   沈大材也是个爱看报的,两叔侄坐在院子里讨论了半天。一只认可经济放开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一旦私人买卖被允许,长期被抑制的消费**必然爆发,衣食住行人生离不开的四件大事,少了很多限制条件,手里宽裕的人买房的必然不在少数。   随着这种情况,房价一段时间内肯定会溢价。所以这房子还是早买的好,选择多,且更划算。   沈家大伯更加下了决心,只等找机会好好和女婿商量商量。   后来也证明,两人讨论推断的没有问题,只是这么也没想到房价不是溢价一些,而是直接起飞。   ........   接下来次日天还没亮,甚至黑乎乎的一片,这边沈默他们一行人都起床了。一个个困意皆无,精神抖擞的不行。没法子这是要去看升国旗呢。   凌晨的帝都还带着寒气,他们到广场的时候,时不时吹来的风把人脸刮的冷飕飕的。不过四点多,天坛的灯还亮着,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来看升国旗的。等到和魏时恒汇合,众人挤在一起说着话也不觉时间难等。   直到东风渐白,不需要任何提示,当身穿军装带着白手套的升旗手出现的时候,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待到旗手臂扬起国旗,伴随着国歌五星红旗和朝阳缓缓升起,人群不由自主地唱起国歌。   开始的时候沈阿爷他们一个个还颇为不好意思,只敢小声跟唱,直到后面越唱越洪亮,等到升旗结束一个个满脸激动的涨红,那怕离开后依然面带骄傲着呢。   看完升国旗,魏时恒又带着他们去吃了地道的帝都早餐。面茶烧饼,炒肝包子,豆汁焦圈豆腐脑。除了豆汁大家实在消受不来,其他倒是都觉的还好。   唯有魏时恒那怕下乡不少年,从小养成的胃口还是没变,这会儿大口大口喝着豆汁配着焦圈。直把尝过一点点的沈婵沈小锋几个看到面带惊恐,沈默也是同感,表示接受不来。这下逗的魏时恒就着他们的表情,吃的越发津津有味了。   填饱肚子一行人又去爬了长城,叫人惊喜的时最高点处有给人拍照的,一行人在这里拍了张大合照。中午在外面吃了饭歇了会儿,魏时恒又领着他们去故宫参观。这个时候的故宫大门漆面斑驳,门钉都脱落了不少。   不过迎面而来历史的厚重,各殿的庄严,还是叫人惊叹不已。   其中沈婵最兴奋了,殷老领着她两个人看着那些殿里古玩饰物,眼睛都忙不过来了,偶尔克制不住,擦干手才上手摸几下。这时候除了太和殿,其他大殿屋子都是开放的,在过几年这样的没事可就没有了。   虽然有些累,但是不可避免今儿一天众人玩的很满足。   魏时恒离开的时候,沈默又给了他一个药方子,明儿等他给孩子排外第一轮体内毒素,先前服用的药方子就不适合了。魏时恒心喜的接过方子,道了谢。有话想说,最后到底咽了下去。   现在最重要得是小表妹的身体,其他之后再说。   沈默挑挑眉,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人想说自然便会开口。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是只要不是太棘手,沈默都愿意帮把手的,这些天进进出出多亏了人帮忙。   而这边魏时恒告辞离开后,拿着方子转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中药科大学家属院。不少近来被召回或平反的中医国手如今都住在这里。 第89章   长安街北, 西苑。   好几处院落早早就亮起了灯火,赵家老爷子向来就有晨炼的习惯,难得孙子回来陪着一起, 整个人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一口气跑了七八圈这才停下,这一路上遇到人还不叠声的打招呼。   脾气好的倒是顺着他的意夸几句身边的赵无争, 也不全是敷衍假话,赵家这孩子不容易, 但也争气。   最重要人这一下乡, 踏踏实实干活的同时, 还把个人问题给解决了。转身回城,两小口子还一起考回来了。   赵老头昨儿可没少抱着重孙女出来嘚瑟。   不过也有不是滋味的, 见不得老赵头那嘚瑟样,冷哼一声不愿意搭理他。赵老头也不在意,实在是这么些年,儿子不成器就算了,还是个糊涂。最看重的大孙子又下了乡,远在千里之外,他们老赵家没有挑大梁的。   赵老爷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憋着股气的。   现在却不一样了,高考一开, 大孙子一家就凭借着自个的本事, 考回来了。一点都没让他这个老头子操心,还带上了大重孙女。   如今他也是做太爷爷的人了。唯一遗憾就是重孙太小,没有带回来, 托给老亲家照顾着呢。   所以那怕是为了还未见上面的重孙子,他也要打气精神来好好多活几年。   这不刚进家,就见自家重孙女扒拉着门探头看外面,好似在等他们。这不一见人, 眼睛蹭的一下亮了,摇晃着跑了过来。   小姑娘一看就是用心养的,白嫩的小脸,两腮鼓鼓挂着婴儿肥,遗传自父母的好样貌,格外的可爱漂亮。   “太爷爷——”   这奶声奶气的一声,直把赵老爷子的心都给要唤化了。忙三步做一步奔上前,一把把人抱起来。两祖孙昨儿见面,今儿就好做一团了。   等进了屋子,就见自家孙媳妇帮着家里帮佣孙妈端着早饭出来,看到他们回来,落落大方的唤了声人。   比起那个每次过来就抱着手,把家里帮佣和勤务兵警卫员使唤的团团转,天天想着搬过来主持大局的儿媳妇。   大孙子自家找的孙媳妇真的不错。   不居高,也不自轻。待人处事,自有自己的准则。   说实话,当初大孙子写信回来告诉他自个要成亲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担忧,还有那么一丝失望。   娶媳当娶贤,他爹那娶了个搅家精的例子可是摆在那了。乡下姑娘不是不好,但是和自家孙子从小接触,受的教育总是不大一样。而大孙子今后一旦寻到机会,总是要回城的。两口子之间差距越来越大,鸡同鸭讲,只怕日子也有的熬呢。   不过现在想来,是他这个老头子狭隘了。   特别是知道自家这个孙媳妇怀着孩子备考,孩子刚生下不过两三月就跟着百万学子一起参加高考,最后还顺利考入大学。   这叫人那能不佩服呀。   同时,心里也是骄傲的。   这不,不到一天,整个西苑都传遍了老赵头不仅有了重孙,还得了个特别了不起的孙媳妇。   同一处地方,魏家一家子也随着自家老爷子住在这里。   因为这里配备着最好的医疗条件,考虑到冯玥的身体,那怕冯老爷子回来后,魏瑕依然带着女儿住在这边。   相比赵家人口单薄,魏家人要多上不少。   这不一大早一家子就围着玥玥忙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玥玥这孩子打出生就开始吃药,又需要忌口,能吃的东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魏时恒无奈的看着他妈在厨房里进进出出,最后被张妈撵了出来。转头又和二婶一起钻进了小姑屋里,只怕又是去给小表妹梳头发挑衣服气了。   一天到晚的抢人家当妈的活。   难得没有出去跑圈,只在自家院里打了套拳的魏家老爷子回来只看到自家大孙子在那摇头晃脑,啥也没想上去就一把掌。   吃疼一声的魏时恒还没来的急抱怨,就听自家老爷子板着脸,推推他道:“去,催催她们。”   这都多久了,不是还说要早点出门的嘛。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魏时恒摇头,他才不傻,这会儿自家老妈和二婶心情正不好着呢,一个不小心就得讨骂。   全家他地位最低。   使唤不动大孙子,魏老爷子把目光投向一旁神神叨叨的老二,只觉的眼睛疼。他一个忠诚的马克思主义,怎么就有这么一个迷信的儿子。   但是这能怪谁,谁叫当年他们夫妻跟着大队伍到处跑,孩子只能托给家里老爹老娘照顾。   老大呀,是个早慧的。从小就很有自个的想法。可惜太好,早早被老天收了。至于老二,打小跟着自家老太太听了一肚子宿命迷信故事,除了喜欢无事闲着就弄那些什么算日子,周易论的。   到没什么恶习。   最后四个孩子,反倒是这个儿子,大半辈子平平顺顺的过来了。   有时候,老爷子也想,若是孩子平庸些,只要平安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么想着,就听自家老二在那嘟嚷:“哎,什么时候能弄本《周易》回来才行呀。”不然这推到一半,再往下有些不知道了。前些年外面乱着,当年他收集不少好书,怕牵连到家人,早扔的扔烧的烧,现在想着心口都是疼着的呢。   好在,眼下瞧着要渐好了。   一心嘀咕着这个的事,人完全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家老父亲的眼神。   好在没等魏老爷子再瞪下去,冯老领着孙子过来了。这下不用纠结谁去催了,听到声响,魏瑕和自家两个嫂嫂拥着女儿出来了。   一家人吃完早饭,魏老爷子这才拍拍外孙女的小脑袋,“别怕,姥爷晚上去接你。”   “姥爷,我不怕。不过,你要早点来接我呀。”要说一家子,谁最不担心,还真是这小丫头。   甚至还急切的希望快点出门,她也是这么做的。和自家姥爷挥挥小手,转身就走。   不想这刚一迈脚,就听自家一直安静的老二纠结着眉道:“玥玥,我..我们迈左脚。今儿历逢星坤,百恶不敢起,大吉。坤位对应西北...”   话说着就见自家老爷子对他挥起拳头,魏老二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还是坚持道:“所以,我们还是迈左脚出门槛呀.....”   对于小辈,长辈大多是另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这不不等自家老爷子发话,魏家大嫂就道:“嗯,玥儿今天我们就先迈左脚,好不好。”   魏二嫂,魏瑕也跟着附和道。就连原先还在酸自家孙女是不是更喜欢姥爷的冯老也忙跟着点头。   这下魏老爷子没说话,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在众人期许下,冯玥迈出左脚夸过门槛,重重落下,看着大家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心底不断给自己打气,就是为了家人,她一定也要好起来。   整个人比以往又更多了两分朝气。   ........   沈默再次见到小姑娘,还有她身后跟着一大家子人。楞了下,听说除了走不开的老爷子,还有一个入伍在军中的表哥。   魏家这次全都来了,就连有工作都请了假。   用他们的话来说,不来不行呀,要不然一颗心挂着实在上班都没心思。这会儿看着他们这么多人,直把人厅堂坐的满当当的,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殷老头不介意,家里热闹他怪欢喜的。房主不介意,沈默更不会介意,还挺满意自家小病人的状态。   沈默不是废话多的人,当下引着人去了特意腾出来做诊疗的屋子。只要病人家属保证不发声影响治疗,沈默也让允许他们隔着屏风守着。   中医治病,药箱子里除了几味急救的成药外,不可或缺的就是针灸包了。可见针灸在中医中的重要性。   针灸之法,常于救急,除了见效快,便是效果好,其对祛风拔毒有着奇效。厉害的针灸名医,常常可以做到针到病除,灸到疾消。   小丫头不过六七岁模样,这会儿退了外裳,穿着小肚兜乖巧坐在小塌上,沈默取了自家惯用的针灸盒子,见小姑娘有些紧张,拍了拍她小脑袋,“别怕,我针灸还是很拿手的,不会太疼的。而且第一轮治疗要不了多久的。”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了眼沈默,又看了眼外面屏风上映照着的影子,妈妈,婶娘,还有哥哥都在陪着她呢。   她不怕......   而且还了就能去吃老莫餐厅的冰淇淋,国营饭店赵大厨的红烧肉.....   想到这些小姑娘重重的点点头,真渐渐放松了下来。   配合的病人,做医生最喜欢。沈默不在迟疑,拿起小姑娘的手,用酒精球在小丫头的虎口处消毒,静心取针,一根毫针捏在手里,按住合谷穴,手持针柄,然后不捻不转,迅速刺入。   同时,一股气悄然无息的顺着进入小姑娘体内。一针下去,沈默便笑着道:“这么样,不疼吧,我就说我厉害着呢。”   听着有些陌生的沈家阿哥臭屁的话,小姑娘瞥了眼手上的毫针她从小被不少老爷爷扎过,有疼有不疼的,才不怕呢。   不过这会儿还是哄人似的用力点点头。   那无奈的小表情还是很明显,沈默那看不出来,只是看着小家伙彻底放松下来的模样,也就不和人计较了。   而是顺着小姑娘的呼吸,随着人呼气时,将针刺入至天部,连续向前飞三次,待针下沉紧了,随后人部,地部。   正如《素问·经脉》中说,“经脉十二者,伏行分肉之间”,除此之外,还有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经外奇穴等形成一整套有规律运作的经络机构。   它不同于血液循环。血液循环的运作源于心脏的搏动,一旦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循环也会停止了。但是气循环,也就是经络运作则不然,只要肢体没有彻底干枯,有一定的气液,就存在。①   相比血液循环,更能沟通与之相对应的人体五脏六腑,沟通和调理内部机能。针灸这一套治病方法体系就是源于此。   沈默也是借此,在施针的同时运转功法,导入灵气,将针灸原先只有一的效果,拓展到百倍。更何况相比较纯粹的能量注入,由他控制的灵气更具灵活性。   就如现在,若是人能内视,就能看到随着沈默落针,小丫头虎口,手臂,颈后,后背,脚跟处的经络不断被点亮,很快注入其中的灵气开始勾连,引动着推撵着常年隐匿于五脏六叫他们不喜的浊物。   于此同时,趴在塌上的小丫头先前只觉的落针处有些酸胀,但是之后越来越热,再忍不住轻声道:“热....”   她很想动一动,似有汗珠落在睫毛上,怪痒的。但是想到手上的针,小丫头又不敢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是快活的。   下完针,停落片刻的沈默回道:“热就对了,再等等。”   边上跟着打下手,实则跟着学习的萱草憋了半天气,这会儿再忍不住开口了:“这是....烧山火。”   她跟着师傅学针灸已经三年多了。针灸看似不难,半年左右就能上手。但是真想要治病,没个五六年功夫根本下不来。   而要想学精,一辈子都不一定够。   特别是其中一些特殊针灸之法,就如“烧山火”,“透天凉”,一个大补,一个大泻,见效非常快,效果非常好。   但是其中又涉及到得气,一直难见传承。甚至很多人吐槽它可能就是臆想,毕竟那手法说的跟那武侠小说里内功气法似的。   沈默点点头。   半天萱草才回过神来,天呀,没想到自个有幸见了个现场版的,看着冒汗的小丫头,还真是跟武侠小说似的。   萱草一边给小姑娘擦汗,真实感受到小姑娘身上的热气,一边时不时偷偷看上几眼自家师傅。   “别瞧了,我体内真有股气。但是教了你们这些年,也没看谁养出来。所以我的的治疗法子不一定适合你。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走出来,上大学的原因。”   萱草一呆。   真的假的?   眼睛瞪大,这个世界上真有武功真气。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想到以往师傅教她们打熬身体,泡药浴,也时常会问他们能不能感受到“气”。   在看现在这一幕,心里有了数。一时对于沈默的话,抿抿唇不在说话。   她有点缓不过来。   而屏风外的人,打从自家孩子喊热后就竖着耳朵在听,这会儿也是颇为有些犯懵,怀疑自个理解错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治疗的事。   沈默也不在意,而是观察了会躺在塌上小丫头的情况,内部机体早联动起来,沉寂的秽物毒素开始活化,浮落出来。   差不多了。   沈默站起来,顺着小丫头的吸气缓慢之时将针拔出,没有停手。而是继续下针,轻插急提六次,手法跟刚才截然不同。   这会儿他用的就是“透天凉”,大补之后便是准备大泄,按照自家的穴位来了一遍,冯玥玥只觉自己身上热意开始退去,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凉气升腾,似乎开始在游走。   没忍住好奇的道:“凉凉的。”   萱草现在被刺激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套做下来,针毕,拔针。   等到沈默唤了声,“三棱针刺法”。她已经相当波澜不惊的取了东西递过去。   只见自家师傅用其在小姑娘颈部,手臂,脚部,刺络放血。   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就见泛着乌浊的血液像是寻到了出头涌出,最后积了沉甸甸的小半碗。   “好了。”小姑娘底子太差,一次清理完毒素反而不是好事。过犹不及,先回家补补,下次再来。   随着这一声,萱草在小丫头放血处涂上碘伏,落下一个个黄呼呼的印子。外面得到允许的魏瑕她们便忙涌了进来。   给自家孩子穿戴好后,看着那小碗血液,纷纷惊呼不已。   整个疗程下来,也不过两个来小时。根本不需要魏家老爷子来接,沈默嘱咐了几句,就把他们给撵了。   哎,实在不惯长听人家感谢的话。   不过走之前魏时恒很是愧疚的拉着他说道了几句,不过就是没和他打招呼把自个先前看的方子请人看了。   沈默不大在意。   就像先前给小姑娘看病的老大夫都不介意外人看自个的方子,沈默更不会这点气量都没有。   何况,医学这条路,独行是走不通的。不过沈默盯着人说了几句。他这不是通用药,真算不了什么。   但如果是价值很高的通用药方,那魏时恒这可是犯了大忌了。   自古以来,一方千金不是空话,只看当初国力衰退,云南白药当初受到外敌的觊觎,差一点就失落了。   但是同样还有不少中药方被掠夺。一个通用药方,有时候是多少代人精心不断改善的结果。   听了这一席话,魏时恒背后都起了汗,说的好听是关心则乱,但是实际,则是他行事不妥,失了诚心。   不管如何,也应该先和人说一声。这是沈默不计较,若是.......   原先到嘴边的请求又咽下去,同时,越发记下沈家这份情了。沈默不是看不出来,不过只当这事的利息,多磨一磨他,便也不做理会。   ........   用了午饭,沈默就被大家催着去休息,就怕他早上给人治疗耗神太过。   对沈默来说,甚至包括治疗小姑娘都不算什么大事,之所以这么慎重,不过在于之前说过的不想因为他自己的存在,把中医神话。   真正的中医,是一门非常务实的医术。   传承了千年,若是用心学习钻研,即便没有灵气辅佐,必定也能走出自己的天地,将其放光溢彩。   不过家人好意,沈默能说什么,只得回屋打坐将耗损的灵气补足,然后这一躺下还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太阳都落山了。   好了,这下他治病是很耗神的印象是脱不了了。   沈默喝着自家阿奶熬制的爱心牌四红汤,听到敲门声,咀嚼下嘴里的红枣,含糊道:“进”。   “师傅,我还是更想跟着你学习。”而不是留在帝都上大学。进来的正是张萱草,只听她闷声闷气的道。   想了半天,那怕她练不出气,但是又不是只能学那些特殊手法。而且...   “师傅,我要是真上大学了。以后谁帮你修整山上的药田,赶树上地里的蠕虫;谁帮你整理,炮制草药;谁帮你搓药丸,端茶送水洗果子.....”   听着这些话,沈默的确怪舍不得的,不过还是道:“不行!”名都报好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何况他是收徒弟,又不是收奴仆。   “师傅。”   “别撒娇了。” 小姑娘就应该多出去见见外面的世面,到处多学学,博岚众长。难道还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千帆历尽人如故,天堑不日归通途”。   萱草不明白,她这是悲愤,那来的撒娇。还有长这么大,她什么时候撒过娇了。   就听自家师傅道:“就是让你去读个书,读完了,真想回家,什么时候不行。   反正家里总有人等着的。”   这话说的,萱草一下不说话了,眼睛红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的,现在却被自家师傅一语到破。   她不像沈姝沈婵她们,和师傅有天然的血脉联系,这个徒弟也是当初她黏上去,突然离开,她还是怕的。   怕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心里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萱草,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外面传来咯吱声,就见门缝里探出几个圆脑袋来,几人双目对上。   向来嘴巴比大脑快的沈小锋怪叫一声:“母老虎,哭了——”声音格外震惊。   有人偷听,再听这话,瞬间萱草只觉的所有难为情转化为愤怒,旋风似的冲了出去。很快外面闹做一团。   “谁是母老虎,谁哭了——”   “嗷嗷嗷,女英雄,女英雄。我错了,我眼花,眼花呀。”   .........   屋内的沈默摇摇头,皮猴子这张嘴呀。   而这一辈子,沈默就像他说过的话一样,一辈子充当着这群孩子坚定的后盾。 第90章   帝都这边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眼见距离天津大学报名截至时间没几天了。沈默他们一行人再次收拾动了起来。   全家送芽儿去上学,顺带着去天津逛逛。   不过这次去只有沈家一大家子,黑蛋一家没有跟着去, 而是选择继续呆在帝都等他们回来,然后再一起返乡。   毕竟这时候的火车票并不便宜,有那个钱还不如寻摸几个隐秘的摊贩,买上些萝卜秋菜给女儿多做些泡菜咸菜留着慢慢吃。   他们家不富裕,女儿考上大学也拿不出多少钱票帮补。又加上刚分家, 往年家里备的咸菜干什么的,早和他们没了关系。一路上备的干粮和吃食都是他们临时赶着弄的。   幸好孩子这还有国家贴补, 要不然这学费和吃住的钱真有够他们愁的了。   正好暂住在殷老爷子家这边, 井水, 灶台都是现成的。说来这也是托了沈家的福, 倒是叫他们省下一大笔住宿费。   而且这帝都这么大,才看了那么两处,还多的是地方他们没逛过呢。   沈默他们一离开赵婶就使唤着自家丈夫, 领着儿子开始忙活了起来。洗好的萝卜芥菜, 切片切丝, 一半做成菜干,一半做成泡菜。   除次之外, 试着锅里烘干的辣椒差不多了, 赵婶子也不客气,一声李老大, 就见那边低着头和儿子吭哧吭哧切菜的人, 立刻放下菜刀跑了过来。   接着有捧着跟捣鼓棒按照人吩咐开始不断将钢盆里的干辣椒冲碎,而另一边包着头的赵婶子自个也没也有闲着,开始就着腾出来的铁锅炒起花生。   等到花生脆香脆香, 铲了出来,这才小心冲花了不少钱买的那小缸菜籽油里舀了小勺出来,等到油热了,再倒入边上早剁好的肉末。   刺啦一声,很快便弥漫出诱人的肉香,随后是满室的辛辣香。一大罐香辣的肉末油辣椒制成,赵婶子转头又赶着人去揉面擀面条。   一整天被使唤的团团转的李老大,闷声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忙活起来。如今那还需要黑蛋的拳头威逼,只说打女儿真考上大学。他长到这么大,一辈子上了帝都,又是爬长城逛故宫,还在广场门口看了升国旗。   更不要说这些天出门进出买东西,遇到那些带着红袖套溜街巡查的老头老太太,看他外乡人模样,多问了几句。一听他是送女儿来读书的,他闺女是大学生呢。当下便对他另眼相待,开口便是夸。   那些话他说不了,大城市人说的夸奖话都是有文化的。   激动长脸的同时,脸也涨的通红。   那什么......开明,不重男轻女.....女儿也用心培养。   他那敢说,先前他不仅重男轻女,还是个会对着自家媳妇儿子女儿挥拳头的。从来闹着支持两孩子读书走出来的都是自家媳妇,她才是对的。   比起以往,现在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活着。而这一切又都是托了自家孩子的福。他是知道的,至此之后那还用的着黑蛋的拳头,向来是赵婶指那打那。   而对于李老大的改变,赵婶子还算满意的。   自个姑娘高考完,孩子们偷偷问过她。   要不要离婚?   凭什么,赵婶子没有点头。倒不是她多在意这人,也不是轻易原谅那些年这人对她还有孩子们的拳打脚踢。而是真的觉的凭什么,甚至不是积攒了太多的怨呀恨呀。   而是单纯觉的不划算。   与其离婚,这人再婚往后又有自个小家,她姑娘儿子长大后,还要被这个亲爹,还有李家人仗着身份纠缠。   那还不如好好把人收拾盘顺,好好为闺女儿子的以后出力出钱。   想婚一离,轻松甩手走人,做梦吧。   至于她,向来都不是为个男人纠结这纠结那的人,还多的是事儿让她做呢。   手脚麻利的烧了一碗青豆干拌面,赵婶子就唤了儿子先给殷老爷子端过去。老人家早前是个见识广的,以往天津也是常去的。   这次就没有跟着去凑热闹。   对于愿意借房子给他们暂住,不管是看在谁面子上,赵婶子心里都是感激的。这两天他们在厨房忙活,有点什么好吃都先要送一份到老爷子那里。   等儿子回来,一家人正要吃饭,外面院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沈大捏着手里的手杖,站在偷偷托人打听来的院门外。脸上绷紧,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明明出门的时候他只是打算在大院里走走,却不想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一片。   自打前些天孙女回来,看到人他是欢喜的。   毕竟家里就这两个孙辈,小孙子生来就有哮喘,多是要注意静休,过的比他一个老人家还要沉静。   连带着整个家也死气沉沉的。   只是当听到向来聪明伶俐的孙女没有考上大学,心里还是不免失望。不应该呀,他们可是早早就给孩子收罗了不少资料送过去。   特别是在知道二弟家几个孙辈,还有当年留在乡下的那个孩子家,凡是报名的都考上了。   不可否认,当时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实际上也是这样,当场他脸色就不大好看,孙女孙子都被他吓了跳。   要不是儿子出声打断了他......   但是那怕私下儿子没少劝解他,转头他还是没忍住自个寻人打听起来。这才发现老二家,还有那个孩子,不一般呀。   漫不说培养出来的孩子。最叫他看重的是,他们这才刚来帝都接触到的人。赵家,魏家,冯老,就连现在暂住的地方,平反没多久的殷老,没有一个简单的。   当下便起了心思,不过他刚和儿子提了嘴,儿子就摇头否决了,看他的时候眼神还带着受伤,他到底不好多言,但是心里却还是更倾向于修复关系。   不管在怎么说到底亲人。   老小虽然倔,但是到底怎么说他们也是亲兄弟,半只脚都要入土的人了,再大的仇怨这么多年没见也该化解些了吧。   大不了他这个大哥的开口求他就是了。   就在他心怀忐忑的时候,院门开了,只见一个黑脸少年开了门,虽然黑了些,但是浓眉大眼,满满的朝气,还有那身板,一眼扫过去格外结实,似乎还是个练家子,怪精神着呢。   这个年纪,对得上。那孩子膝下是有个这般年纪的儿子。   沈老头一下眼睛就亮了,格外满意。   开门的黑蛋,被面前这陌生老人家看得心里发毛,忙开口问道:“老人家,你找谁?”难道是殷爷爷的朋友。   沈大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转念报了沈阿爷的名字。   黑蛋怪惊讶的,没想到沈阿爷在帝都还有朋友,不过还是乖乖的说了事由。   听说人都送孩子去天津报到了,沈大失望的同时,还是心里不免又暗暗松了口气,对于老小这个弟弟那张嘴,他还是有点怕的。   以及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目送人走远,黑蛋再忍不住啪的一声迅速把门关了。实在是那种上下打量,然后格外满意的眼神跟个人贩子似的。   不过往回走了几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这人该不会是小锋嘴里那个应该挨千刀的黑心亲爷吧。   他先是一怒,随后,眼睛一转。   乖乖,这还敢上门。   还有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91章   相对遗憾离开的沈大, 这边到了天津的沈默一行人心情到是不错。   天津虽然及不上帝都厚重庄严,但是因为地处交通枢纽的原因, 也是相当热闹的。作为现今除了上海之外, 唯二的对外城市。再加上早前特殊历史,做为通商口岸没少被外部资本入侵。   这个时候的天津到处都透着时髦。   既然是出来玩,沈默是相当舍得钱的。一到地儿领着人就先入住了整个天津响当当的渤海大楼,可以说的上这个时候顶端住所。   看着敞亮大气的厅堂入口, 自认为见过市面的沈大材迈进来的时候腿有点打哆嗦, 但是长腿长手的大侄子, 还没等他们反应,早几步迈过他们,这会儿已经和前台的办事员说上话了。   猜到什么的沈大材刚想上前拉人, 到底慢了一步。果然, 上前两步, 就见把办事员递了五把钥匙出来。   天啦, 这可是一个晚上二十块呀,五间房那可就是一百块。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他想拉住人, 可是到底考虑到孩子大了,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下了面子。还只得拼命努力把直犯哆嗦的两条腿打直,留心着等会儿寻给空挡劝劝孩子。   先不说还要买房,他们这样的庄稼人那需要住这样好的地方, 最重要是实在贵的慌。   顶天订上个两三间。   默娃自小身体不好, 又是个讲究的, 是要住好些才是。老叔婶子也是,年纪上去了,得住的好些。还有家里几个女孩子, 芽儿还带着他宝贝大外孙女呢。   至于其他几个男孩子,还有女婿,在那不是住。那值当费这个钱。   他主意是打的一套套的,可惜,沈默不予通过。   一家子人出门万万没有分两头住的,至于一道寻个招待所住,沈默摇头,能力范围内能住好的为什么不住。   “大事都听大伯的,但是这些出门游玩的小事,大伯你就听我的吧。”   这话说的,沈大材心底直犯嘀咕,一天一百,这还是小事。何况他们在这还不知道呆几天。不过心里疼着,但最后沈大材还是点了头。孩子都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呢。   就连转头他说什么也要跟着分摊,沈默还是摇头。   别看他大伯这些年当着青山大队的大队长,他们那一亩三分地说的上话的人。但是实际上,除了那点公社补贴,每个月三块钱,逢年过节添两张票卷,一家子的生计靠的还是地里赚公分。   从来不会占集体便宜,更多的是,每天操不完的心,大到全队人家口粮教育,小到东家西家拌嘴。   家里条件说实话,和队里大多数人家真心差不多,没啥钱。   所以沈默只道:“我想孝敬你,你收着就是。再说我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真有心钱你留着,等那天我需要再开口。”不等沈大材开口,又继续道:“大伯,不会是怕我到时候狮子大开口,所以这会儿什么都算的这么清吧。”   激将法虽老,但是管用就行。   这不,沈大材便先气呼呼的道:“说什么话呢。行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   虽然知道大侄子这是故意的,但是沈大材还是没忍住上了套。不过稍冷静两秒,又接话道:“不过,真要用钱,可要开口呀。别看我和你婶没什么本事,但是这些年好歹也攒了些钱的。”   反正最后这些钱还不都是替这些孩子攒的。可惜,先前和大闺女女婿商量买房的事,两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动用他们两老的钱。   哼,他们不用,那就别怪到时候他先紧着自家大侄子这边来。说着眼神还不忘朝女婿那睨上一眼。   不想,女婿还没回应,就先被自家媳妇给瞪了。   “你才没本事呢,老娘那可是种田的一把好手。”王三妹可不干了,她那天不是七八个公分走起。   转头对着沈默又是另外一副表情了:“你大伯说的话有些还是能听的。真用钱,要开口,家里钱还不是都是给你们攒的。”她这可不是客气话,那些年苗儿小锋还没出生,他们两家统共就芽儿和默娃两孩子。   大闺女,乖小子一下都有了。   那怕之后又有了苗儿和小峰,其实比着前两个还是差了两分的。她一直都觉自家是四个孩子。   沈默点点头,他都知道的。   得了回应的王三妹这才转身去参观房子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拉上自家女婿。她眼睛好着,刚老家伙瞪女婿,她可是看着的。   孩子心疼他们,舍不得动他们那点子钱,还有错了。   而且就像女儿女婿说的,这时候大学生金贵着呢。毕业准分配工作,听两孩子意思,以后估摸着是打算进公家的,攒攒工作年限到时候单位分房。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得了自家丈母娘的维护,赵无争这个毛头女婿心里暖洋洋的。摸摸鼻子也不在意自家岳父那小眼刀子,抱着女儿,慢悠悠的跟上自家媳妇和丈母娘,选房间去咯。   至于其他几个小的,早跑了。   等人一走,沈大材这才敢对着沈默嘀咕道:“你看你婶,越来越凶了。”   沈默:“要不你在大声些,没听清。”   沈大材不说话了,瞪了眼自家大侄子,明知道他不敢。   看着这一幕,屋里坐着歇脚的沈阿爷沈阿奶无声的笑。   ......   等到各自选好房间,大家便出门陪着芽儿去报道。接下来几天,一家人真是撒丫子欢腾的玩了起来。   出门前他们就有准备,听了一肚子年轻的时没少到处浪的殷老,说道的那些天津必去地儿。   人民广场的劝业场,到天津百货,参观了地表建筑,领略了天津独特的建筑风情,他们又转战去了友谊俱乐部。   看着从没见过的保龄球馆和室内游泳池,可把一群孩子乐疯了。这里主要是用来招待外宾的,只收外汇,好在沈默特意托魏时恒兑换了笔外汇,不然他们还真进不来。   不过很快沈默就发现这钱花的再值得不过了。保留球馆和室内游泳池里都有专门免费的教导人员。不说孩子,就是沈大材王三妹性格内敛的大人都在教导人员指导下上手玩了起来。   除此之外,这里还提供通餐。餐厅装饰的很豪华,旋转楼梯水晶灯具,和外面朴素的风气就像割裂,好似到来另外一个地界。不过这次众人倒不至于太过吃惊,主要是作为当初受侵略严重的前沿,天津不可避免留下了诸多痕迹。   回过神来的众人很快被各窗口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除了炒菜单子外,这里竟还有不少天津出名的小吃,狗不理包子,十八街麻花,烫面炸糕,银丝卷等。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正宗,不过也叫众人精神一震。   当初殷老如数家珍的说道这这些美食的时候,他们可没少泛馋。还可惜吃不到,没想到这里都有。当下一人点了些,不需要其他主食,就这小桌小吃就叫一家子吃的肚圆。   期间运气不错,赶上天津第一条铁路再次试运行,他们还有幸坐了一趟地铁。   三天后众人依依不舍的和芽儿告别,坐上了返回帝都的火车。小丫头努努上车的时候还笑咪咪的,甚至不断兴奋的朝车下的妈妈挥手道别。等车开了会儿,众人刚放下心,就见小丫头好似这才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好在亲爹在,身边都是熟悉的人,伸着小短手挨个要了抱抱好,到底委屈的瘪着小嘴不哭了。   看的众人又怜又觉的好笑。   等再次回到殷老家院子后,天色已经黑透了,众人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次从黑蛋嘴里知道有人来寻过。而这人估摸着还是沈大。   当下众人都紧张的看向沈大材。   乍听这个消息,沈大材脸一黑,看他做什么,他有这么脆弱嘛。挥着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过转头心情却是不平静的。   恰好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并不是那人,而是魏时恒。顶着沈家一众人火辣辣的视线,原本有事,心里正忐忑着的魏时恒一下子更紧张了,进门都有些同手同脚。   这是怎么了。   沈默没有理会人探究的眼神,而是开口问起来因。   .......   而同时,帝都另一处,沈家。   不是沈大不想出门,而是家里小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养了这么多年,稳当的病情突然犯了起来,而且这才颇为来势汹汹。   好不容易熬过了危险期,送走医生,松了口气的沈槿转头就见自家老爷子眉头紧皱的站在外面,眼里除了关怀更多的是掩不住的失望。   再想到这些天的争执,还有孩子.....   放在身侧的手经不住捏的越发紧了,难道孩子出不出息就真的那么重要嘛。那若是当初自己生来便和儿子一般体弱带疾,那是不是被抛弃的便是他们母子。   沈槿不想把自家老爷子想的这么功利,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无不印证着这一切。 第92章   “爸, 你真的要这样?”两父子沉默的进了书房,沈槿在忍不住发声问道:“就因为小康体弱,从政当兵都受到限制。小妍又落榜, 你觉的他们比上......”   说道这里沈槿深呼吸口气,剩下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沈大睨了眼儿子, 心里叹了口气, 只觉这个儿子到底被养的太天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还只看到眼前那点小家小情。   难道他就愿意低头舔着脸去找往昔那孩子低头嘛。他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沈家, 为了他好。沈大眉头紧皱,为儿子一点也没有大局观不高兴。不过到底也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了。   当下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这是事实。两孩子这情况,挑不起沈家这个担子。我们沈家要进一步, 后辈还得继续发力。   我们两代人奋斗到现在, 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人脉,优势....难道你要看着我们一点点掉出.....你看赵家,那老田家。他们家孩子还不如你,但是谁家人家孙子辈男丁多.......   我是他们亲爷爷, 还能害他们嘛。   当年我就说不让你娶小妍她妈, 你偏要娶。好了,人帮不着你什么不说,连孩子也不能多给我们老沈家多生几个。要不是...我现在也用不着这样。”   这一刻的沈槿心里真的是五味烦杂,他知道自家老爷子某些思想做派还是那老一套。但是同时他更相信, 比起这些,他更重视, 或者说的爱自个这个儿子。   现在看来是他自大了。沈槿苦笑一声,人站在这里,耳朵听着老爷子的碎碎念, 意识却已经飘远。   当年老爷子和老家那边断绝关系,那时候他已经懂事的了。虽然愧疚,但是不可否认心里也曾是窃喜的。   因为和那个异母的兄长比起来,父亲更爱他们。听着那些比人强的赞善和肯定,也曾自豪过。所以为此,打小他时时警惕,学习,入伍,再辛苦的训练和任务都一次次咬牙挺了过来,除了职业信仰使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不叫父母失望。   但是现下,自己的孩子被轻易否定和放弃,什么东西在心里瞬间轰塌。果然刀不是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呀。   不过,他终究和自家老爷子是不同的。   “沈家的担子?”沈槿挑眉嗤笑道:“爸,不管你怎么想。不管我的孩子如何,但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好的,也是最重要。   至于其他,一代人活一代人。既然当年分开,如今便没有在硬合在一起的。”其他的老爷子要怎么做,他不管。   但是他可不是为了什么家族计,委屈自个孩子的毛病。孩子或是身体不好,或是聪慧不足,往后即便没有荣耀加身,但是终究也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你,你......”沈大气的,他知道可能自个这儿子会不满,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坚定,这是要和他撕破脸皮的意思。   不知所谓,不知所谓......   沈槿没有管身后的发火冒气的老爷子,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不想刚出来,就见到站在门口的女儿。书房的门没有管严,他们说话的声音又不低,所以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沈槿无奈的摸了把脸。   .........   沈妍眼眶微红,其实打从回来,阿爷知道她没考上,脸色就不大好看。之后知道沈家那边的情况后,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小弟的态度都变了。   就连这次小弟突然发病,也和阿爷不经意说出口的话脱不了关系。   沈妍想不明白,那怕后来她那么任性选择嫁给韩家琦,导致整个沈家都在为韩家铺路,爷爷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望,甚至放弃他们。   可是,现在以往那么疼爱她的爷爷......   她是想拉拢沈姝沈婵,还有二叔他们,但是却不是用这种方式。   这一刻,沈妍的心情没比老爸沈槿好到哪里。她突然觉的自己以往认为的,看到的好似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至少她已经避开了韩家,剩下的,沈妍抬头看着眼前还正当壮年的父亲,她还有机会一定能让父亲避开那次事故。   沈槿总觉的这次回来后女儿变了很多,老找他打听着打听那的,形迹可疑。不过还没等他找人谈心,就出了这岔子事儿。   这会儿也只得摸摸她的头,无声安慰道:“走,我们去看看你弟弟。”心里原先的某个想法越发坚定了。   .......   而这边,得了沈默的问询,魏时恒颇为忐忑的说了自己所求。   还是请他看病,沈默倒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病人竟然还是魏家人。但是这段时间的简单相处,不难看出魏家家庭氛围很好,家人之间彼此关爱。   就像小玥玥第一次治疗,几乎全家出动。   但是这个病人的情况,魏家竟然每一个人朝他问询过。   奇怪,难道是肯定他治不好。   沈默这眼神表达的意思太明显,若是这样,病人什么情况都没看,就先否认了他了。那他可不会特意为此跑一趟的。   魏时恒忙疯狂摇头解释:“不是,不是。主要是我小叔伤了腿之后,看了不少医生,结果多是摇头。其他即便尝试了,也没有效果。   一次次希望到失望,我小叔消沉了段时间,之后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便说什么也不肯看大夫了。家里人怕刺激到他,也不在提这个话题了。”为此一个人还搬到城郊老房子去了,这下全家就连老爷子都得小心翼翼顺着人来。   要说魏时恒,对自家这个小叔也是又敬又怕。   要不是对沈默足够有信心,他都不敢提这个话。不过,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也许这次能成。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小叔这辈子可能就真的站不起来了。所以眼看沈默他们快要走了,魏时恒咬咬牙,开了口。   大不了到时候被自家小叔眼神杀死。反正他现在做轮椅,又跑不赢自己。   “拜托,拜托。自家兄弟帮帮忙。”这会儿人双手合十,求道:“到时候你就假装到家里给小玥复诊,顺带给人把把脉。看看又没有希望。   你不是喜欢那些玉石头吗?我有个铁哥们在边疆当知青,他们那边河床里多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玉石头。我让他帮着尽着大包漂亮的寄过来送你。   而且我小叔,当年可是最优秀的空降兵!”   果然边上沈姝眼睛一下亮了。   这些天他和沈家这群小家伙在一起不是白打听的,人喜欢什么,在意什么,早摸的透透的了。   好吧,沈默也不在故意磨人,点点头。   正好玉石,他的确也蛮需要的。   接下来两人约好时间,沈默又朝人打听了下玉石的消息。   次日,天不亮,沈默就被家里老三来催着出门了。沈默睨了眼特意穿上军校制服的老二,哼了声,也不搭理老三,动作越发磨叽起来。   以往咋就没发现魏时恒那家伙嘴碎的厉害,一个劲的就会吹他那小叔各种事迹。惹的他们家本来就向往蓝天,当雏鹰的老二敬佩不已。   还有老三这家伙,皇帝都还没她急。   这会儿吃个早饭更是力求慢条斯理,再看自家心不在焉的大伯,没忍住道:“要不,今儿我还是留在家吧,就怕某给坏老头要上门。”大伯这战力真挺堪忧的。   “去去去!”这下沈大材可不乐意了,挥手赶人道:“我还怕他了。瞎操什么心,快去给人看病呢。   早把人治好,那小伙子怪不容易的。”   沈默看着人,态度是坚决的。   他内心更惆怅了,再看边上低着头认真吃饭不搭话的老二,偷偷翻白眼的老三,面目表情的徒弟。   放下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沈小峰和小安他们早吃完跑了,这会儿剩下的集体都不搭理他。   最后沈默只得道:“走吧。”   谁叫他这个阿哥现在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更不会开飞机呢。   得了这话,当下萱草便麻利的应道:“成,我去扛药箱。”   其他人也飞快的撵上。   最后,屋里只剩下慢悠悠吸溜着面条的殷老,这一耽搁,他们少不得又要呆上些日子,他是怪高兴的。 第93章   魏家。   因着小外孙女身体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虽然之后还有好几个疗程,但是胜利有望,再加上老小难得从郊区回来,魏老爷子这段时间心情格外的好。   出门的时候难得叮嘱跟在身边的警卫员到时候记得提醒他, 按点下班。   难得一家子好不容易聚齐, 说什么也要吃个齐整的饭。正好前两天听说老齐跑到戴河去钓鱼, 收获不错。老小打小就喜欢吃鱼,他都是记的。   老爷子一走, 家里其他几个也陆续出门上班去了。   想到一大清早侄子寻自个说的事, 魏瑕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再加上边上老小时不时撇过来探究的眼神。   魏瑕先声夺人,气恼道:“看什么看, 没看我这在纠结请假的事嘛。今天人沈医生要上门来给小玥复诊,这不请半天, 怕招呼不好客人。请一天的话, 这段时间我这频繁请假,就怕说闲话呢。”   一番话说完,魏瑕只觉的自己真机灵。   边上低头老实扒饭的冯玥忙抬头道:“妈妈,你别请假了,上班重要。这不家里还有小叔和表哥嘛。”   早上她有听到哦,现在这话一半是替妈妈打掩护,一半是真心的。   听了这话,魏阎点点头;“家里有我呢。若是实在不放心, 走的开, 想请就请。别人说道几句, 让他们说去就是了,又不会掉块肉。”   说完收回视线,收了面前的碗筷推着轮椅往厨房去。嗓门变大, 眼神下瞟,从小到大三姐心虚都是这副老模样。   联想到治疗好小丫头的沈医生,还有一大早没看到人影胆大的侄子,魏阎又不傻,他就等着好好看,这三个怎么给他演。   至于自己这双腿,只有他自己知道裤腿下已经萎缩的不成样了。   希望早不抱了。   他接受现实,也希望家人接受这个现实。   而这边饭厅,什么都不知道的两母子,这会儿瞧不见人,对视一眼兴奋的击了个掌,笑的傻乐。   .......   等到沈默来的时候,也见到了做在了轮椅上的魏阎。因着之前魏时恒的介绍,不免多瞧了几眼。   长的勉勉强强吧。   其实这那是长的勉强,魏阎这长相以往那都是空军登报招人必用面孔。浓眉俊目,充满阳刚之气。最重要是浑身带着的稳重刚毅的那股气势,典型的军人形象打版,搁那都怪吸引人的。   再加上了解到的人家那履历。第一批空降兵出身,各种型号的飞机不仅会开,还会修。年纪不大,就参加上过几次战役,突袭侦查立过不少功,眼见刚进入预备役大校,却在抗震救灾中受伤。   冉冉之星黯淡了还是星星。   这不身后几个小丫头盯着人一个劲的瞧。   沈默连着咳嗽了几声,几个还无动于衷。这下沈默脸色越发臭了,实在没有心情搭理边上不断朝他打眼色的魏时恒。   傻的,人家只怕早知道了。   你骗我我骗你,你们魏家真会玩。   冷哼声沈默先是给自家正经病人把了脉,看了看。自己出手效果如何,他心里有数着呢。这复诊更多的是安病人极其家属的心。   “效果不错,之后按着我给方子调理,其余该吃吃该喝喝。适当食补可以,别乱大补。下次治疗的话,年末吧。等小丫头养养身体。”体内五脏六腑还积攒着些毒素,最少还得在来两次,就能差不多净完了。   得了这话魏瑕当妈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这纠结着要怎么开口,把话题转到自家老小身上。眼睛一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老小竟和沈家小姑娘说起话来了。   正感叹着稀奇。   毕竟,一来自家老小身上有股子气势,不熟悉,胆子小些的小姑娘是不愿意、也的不大敢往他边上凑的;二嘛老小自小性子冷还傲,外加不解风情,轻易不和人闲话,特别是小姑娘。   不然也不会如今快三十的人了,还是老光棍一枚。   如今腿......只怕更没了成家的心了。   想到这里当姐的越发不是滋味。   这一幕沈默当然也看到了,他也不是滋味。要知道他们家老二打小就是个嘴紧的,第一次和人这么快聊在一起,还聊的怪高兴的样子。   所以沈默直接上前插话道:“伸手。”这么个钢筋铁骨,硬邦邦心的人那需要顾忌着顾忌那。   正和刚考进军校的小后辈聊着怎么训练局部肌肉发力的魏阎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摇头,“不用了,我身体什么情况心里有数。”   他是真觉的没有必要。   小侄女那是毒,尚且还有拔除的希望,而他这腿,坏死的神经却是没有希望的了。   “你是医生吗?还心里有数,伸手。”沈默又重申一遍,“麻利点,还是不是男人。”磨磨唧唧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这个人怪不顺眼的。   这是什么话,魏阎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沈医生,麻利的伸了手,他当然是男人。   只叫边上魏时恒看的牙疼,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小叔,之前他还需要憋这么久,琢磨来琢磨去的嘛。   直到沈默给人把了脉,又围着人敲敲打打后,吐出两个字:“能治。”   安静片刻,才听到魏时恒声音变调的叫道:“你说什么?”   .......   而这时另一边,殷老院里。   阔别数十年,两父子坐在一处。沈大材拒绝了小叔小婶的陪伴,就连自家媳妇,也让人领着孩子们出去逛去了。   他想自己面对这个人,处理这些操蛋的事情。   这会儿一边听着这人巴拉巴拉说着屁话,一边还能心平气和的喝着茶水,沈大材觉的自己整个人都越发强大了,不然咋忍受下来的。   等人说完,他这才慢腾腾的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把我儿子留在帝都培养。但是这又是别人养儿子,给别人儿子铺路,你儿子同意吗?”   沈大被这一堆儿子绕的有些蒙,心里不大满意眼前这个儿子的态度,还有这说的什么话。不过现在最总要的是修复关系。   “你的孩子,也是小槿的侄子侄女,都是沈家的孩子,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哦,那就是不同意了,不同意才好呀。   沈默只继续道:“我就一个儿子,难免养的性子霸道,在家没少欺负姐姐妹妹的。就你那孙女也曾被气哭过的,若是留在帝都,要是打了骂了那边两孩子,怎么办?”   幸好他机智的早早把孩子安排了出去,这样编排起儿子来一点也不心虚。   “没事,男孩子就养的霸道些才好。小康打小就是好性子,只有妍儿,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能和孩子计较。我会让他们让着些的。”沈大真心觉的这不是事,还一个劲的道:“到时候让芽儿,苗儿放了假都回家住。”   哟,打听的到怪清楚的呢。   什么回家住,惦记他儿子就算了,这是闺女也要一锅捞呢。   啧啧,突然,沈大材觉的实在没意思,也没了兴趣问下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他当年的否认和放弃,竟然让自个儿耿耿于怀了大半辈子。   现在看来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曾经看重认可的儿子孙辈,说委屈就委屈。当年明明他自个当了陈世美,毫不愧疚,因为他和他娘长在乡间,说放弃就放弃,转头还踩上两脚。   如今只是因为自家里几个孩子出息了几步,他便又改弦易辙。   真他娘的自私,从始至终心里其实只有他自个。   沈大材唰的站了起来,打断还在画饼的人:“天色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突然被打断的沈大,下意识的看了眼外面的天,明晃晃正午高挂的太阳。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难以置信的道:“你赶我?”   “是的。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现在来扯什么。”沈大材道。   沈大也站了起来,扯什么,是谁先扯起来的,握着手拐直打哆嗦。“你耍我......”   沈大材一点也不同情他,一摊手:“你这才发现呀。”   “好好好.....你以为我就求着你。”沈大指着人,满脸涨红:“有点样就飘,真以为考上个大学就没了后顾之忧。目光短浅,鼠目寸光。   等到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没个人帮忙,你以为...就为当年那点子事,你你你,双赢的事情....   我不和你说,老二呢,你叔呢,他怎么教的把你教成这样。”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的,这边几个孩子实在聪慧,不仅书读的好,还有他们搭上线的人。   一旦成长起来,沈家只会越走越高。   当年那点子事情,还有怪他叔,这说的是人话嘛。既然如此别怪他不客气了,沈大材把手指捏的霹雳作响。常年做农活的力气大着,直接把人提溜起来,硬是推出了门。   沈大又气又怒,到底还怕引了人围观,没面子。最后只在门外低骂了两句便离开了。   把人撵了,沈大材拍拍手,这才转头对半合着门的屋里喊了声:“出来吧。”   就见沈槿冷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沈大材挑眉,“你都听清楚了。”   “嗯。”   “那成,你也快走吧。”沈大材挥挥手,他就不信是个人听了前面那些话,心里一点不膈应。打他儿子女儿主意,当他是软柿子。   到了这,沈槿那猜不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想干什么。只是没想到人竟是这样一个性子,焉坏焉坏,和他打听到好像不大一样。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至于他爸那些话,虽然心里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沈槿:“其实,在之前我们在家就闹掰了。”也许人听到这,会更高兴些吧。   果然,一听这话,沈大材眼睛就亮了。   “来,细说。”只要知道他们日子不好,他就高兴呀。   沈槿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点点头:“好。” 第94章   沈默揉揉耳朵, 不说话。等着魏时恒又是殷勤的端茶倒水,又是敲背装相,见家里几个女孩眼神再次落回自个儿身上, 拿了会儿乔,沈默才道:“我说能治, 不过治疗结果还得具体看看。   能走能跑不是问题, 但是高难度的训练只怕是不成的。”念及这人先前的职业,预防针还是先打好。   这说的是什么话, 魏家几个人只觉他们都被沈默秀到了。   魏阎能站起来曾几何时就是他们一家子最大的奢望了,现在不仅能走还能跑,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过魏时恒他们还是担心的朝魏阎看过去。   乍听这个消息, 那怕坚毅若魏阎也缓了片刻才稳住情绪, 这会儿见家人担忧的眼神, 魏阎喟叹一声:“能走能跑已经很好了, 麻烦沈医生了。”   他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经历双腿残废,曾经的生活不能自理,除了身体上的疼痛, 还有与之相随的那些难堪的瞬间,叫人难以接受。战场的炮火, 敌人的阻击,那怕是内部的质疑和打压也不曾叫他彷徨。   但是被宣告站不起来那一刻, 即便是意念坚定的魏阎也曾懦弱的想过要不要结束这场无力的生命。   不过到底不愿当人生的逃兵。身体废了,他还有脑子,还可以做其他很多的事情, 这才一点点去努力掌控脚下的轮椅......   现在能再次站起来,还有什么好奢望的。至于高强度的训练,重返军队。人嘛, 还是不要太太贪心了。   魏阎的情况不同于小冯玥,即便受伤之后人也没有放弃锻炼上肢力量,这会儿即便坐在轮椅上也可以看出人体格不错,肩背厚实,手臂有力。   一看平常也没放弃过锻炼。   既然病人点头同意,也不需要挑日子,说医就医。   沈默大手一挥,笔走龙蛇,唰的开了两方子,内服外泡,便直接打发魏时恒去买药了,而他自己则取出针灸包来。   魏阎腿部经脉受损严重,放在这会儿想要修复的确是很难。但是修真界却算不上事儿,丹药、灵气、医修术法、渡劫......   其中有一肢体重生,重塑肉身都不是事儿。   不过当下这条件,也就他身上辛苦攒的那点灵气勉强可看。   肢体重生、重塑肉身,可别想了。不过修复经脉到还是行的通,单纯以灵气作为菁纯能量来刺激促使人体潜力,催生出来新的经络元覆盖代替原先枯萎坏死的部分。适应一段时间人就能再次站起来。   不过,新生的经络是脆弱的。这个世界的人又无法修炼,不能自己抓取灵气渡入体内温养新生经络。靠外力辅助呢,无品阶的凡药,药效相对有限,紧靠它们来温养经络见效慢,效果差。   所以沈默才会说能走能跑可以,即便是这样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是想要接受恢复到高强度训练还是算了吧。   毕竟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   等到魏时恒满头汗珠子,气喘吁吁的扛了堆药材回来。   沈默也开始动了起来,屋里除了打下手的自家徒弟,帮着搬扛人的魏时恒,还有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的魏瑕,不管魏阎怎么劝人都不肯去外面等着。   魏阎实在没有办法了:“姐,你先出去,我这要脱裤子的。”   “脱就脱呀,你小时候什么样,我又不是没看过。”魏瑕不在意的道,她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   小沈医生可是说了刺激经络修复的过程,很折磨人。家里其他人上班的上班,这会儿就剩她一个当姐,说什么都要陪着人的。   这话说的,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呀。魏阎脸有些黑,只能换一种说法:“人多了打扰沈医生。”   说完看向沈默。   可惜,他俨然找错了求助对象,魏瑕刚有所迟疑,只听沈默就毫无同情心的道:“不打扰呀。” 这声音带着两分幸灾乐祸。说完,还嫌不够,指着边上收拾出来的行军床,朝边上站着的魏时恒招手:“来,抱上去。扒光!”   一听这话,魏时恒眼睛一下亮了,当下便撸着袖子过来,这活他爱干。   “不用,我自己来。”魏阎脸直发木,后槽牙痒的不行。这两小子给他等着,说完也不在搭理人,伸手刚搭在床上就要借助臂力把自己移过去。   但是到底慢了一步。   就见自个整个人就被自家侄子腾空抱了起来。   这下魏阎干脆眼睛一闭,眼不见不净了。可惜,就这样耳朵还不放过他。就听屋子里熟悉的笑声响起。   魏瑕没忍住,她还是的第一次见老小吃瘪。她这一笑,其他几个人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至于魏阎干脆也放弃抵抗,往行军床上一趴,随便他们了。   “咳咳...”沈默轻咳两声,努力板着脸道:“好了,好了。都正经些,别欺负病人了。”   趴着的魏阎不想说话,没他放话,他侄子能浑身是胆嘛。   不过,人好歹给他留了个裤衩的份上,他还是乖乖闭嘴吧。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玩笑的时候归玩笑,治疗起人来沈默却是不敢马虎的。   何况,看着魏阎裤腿下肌肉萎缩,近乎吓人的腿,先前那点欢乐一下没了。特别是魏瑕,更感性些,这会儿眼眶都红了。   刚出事的时候,老小还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做腿部按摩,那时候他的腿消瘦的厉害,但是也不是现在这副吓人的样子。   她倒不是害怕,更多的还是难过。   魏时恒也没有好到那里,怪不得刚刚他一把就把人轻松抱了起来,若是以往小叔叔好好的时候,别说抱了,他连进小叔身都难,再被打的鼻青脸肿了。   好在,他们遇到了沈默。   随着一根根毫针沿着魏阎的后腰蔓延到脚底,沈默控制着体内菁纯的灵力相协涌入。不同于之前治疗小冯玥温和的点点融入,只要激活引导经络元形成闭环帮助加速自净。   这会儿魏阎这里是大量的灵力野蛮直接涌入。充盈甚至可以说霸道的力量破开枯萎的经络刺激生机带来新生。   躺在床上的魏阎开始只是后腰处发热,慢慢似乎有股气流从后腰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力向下破开席卷。   很疼,火烧灼热般,像是岩浆在身体中流过,又像似什么东西在撕裂血肉中破开....   那怕魏阎这样能忍痛的人,短短片刻,额头就青筋崩起,汗如泪下。边上魏时恒和魏瑕都来帮忙,压着人避免他因为疼痛挣扎,把扎在身上的毫针崩飞了。   他难受,沈默也没好到那,大量的灵力从体内流出,不仅要把灵力把控在一定量内,一边还要引导着这些灵气冲刷该去的地方,避免在魏阎体内乱窜。   这样的痛苦还不是经受一遍就算了,就像水流经过干涸已久的河床,除了一次次冲去成结的砂石泥块外,还要经受一次次下渗,直到河床湿润孕育了生机,慢慢再次将河水蓄积。   那边魏阎连着晕厥了几次,咬着毛巾的牙龈都出了血,身上跟淌水一样。不过人也是真厉害,除了闷啃了几声,一次都没叫停过。   直到体内的灵力都用完了,沈默宣布今天治疗结束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魏瑕更是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早知道能把人疼成这样,她说什么都不留下来了。   屋里的人看着亲人受苦,煎熬的不行。屋外等着的人也没好到哪里。   沈默他们这一忙就忙到了夕阳落山,魏家人都下了班回来了。   不过来一个有一个,全黏在了魏阎房间外。   一向镇定,可以说的上泰山崩在眼前面色都不改的魏老爷子,这会儿也有些坐立不安,好几次都想扒到门前往里面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而魏家老二就是这么做的,这会儿他撅着屁股,耳朵使劲的贴着门缝探听。这屋子里也太安静了吧,只能隐约听到几声闷吭。   好几次惹的老爷子都想上脚踢他几个屁股墩。   魏家大嫂二嫂更是在厨房,屋门两地来回溜达。   直到门一开,首当其冲的便是魏家老二,一下子整个人栽了进去。其他人也飞快的涌了进来。不过到了门口一个个都停住了脚,全眼巴巴的看着沈默,想进又不敢进。   沈默能说什么,招招手,让人进来。还体贴的领着萱草出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撵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老二,魏老爷子看着躺在床上狼狈的老儿子,即便是缓了片刻,但是因着剧痛带来的后遗症,这会儿身上还带着轻颤,甚至头上青筋还未完全散去。   一看就知道是疼惨了。   他颤着手摸了摸老儿子湿漉漉的头发,半天才哑着声音道:“还好吧。”   “在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魏阎声音沙哑道。虽然身上很疼,但是他心里却是欢喜。   他宁愿疼也不要双腿麻木,僵硬的像个装饰。   “好好好。”魏老爷子连说了几声好,转身出门抹了把眼泪。刚要寻沈默道谢,这才知道人已经走了。   .......   而另一边,沈默出来后才发现时间不早了,沈默惦记着家里大伯,还有阿爷阿奶,反正接下来药浴需要注意的,他已经叮嘱过魏时恒了,便和魏老爷子的警务员打了个招呼直接走了。   这不刚进院子就见自家大伯蹲在墙角削着土豆哼着小曲。   看来,没吃亏呢。   沈默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一见自家大侄子,沈大材便兴奋的朝人招手。沈默这才知道那是没吃亏呀,他大伯还把人摆了道。   不过:“大伯,你这保密工作做的好呀,亏我还瞎担心。”一丝消息都没透出来,沈默幽怨道。   沈大材嘿嘿的笑了:“我这不是请了人,但是怕人家不来。最后计划泡汤,那我多没面子。”   这不成功了就马上告诉你们了。   “是吗?那我问的时候,某个人怎么给吊堆书袋子,什么君君臣臣,不密则不成的,秘密告诉别人就不成了。”   突然背后插入一道声音,不用回头,沈默就知道背后是谁。   他不说话,就见自家大伯身板一僵,片刻后疯狂的把手里最后一个土豆削完。然后转身仿佛没有听到先前那话一样,捧着盆削好的土豆,讨好的朝着自家大伯娘谄媚笑道:“媳妇,来拿土豆呀。啊呀,你喊一声,我就给你送进去,那用的着你来拿呢。”   “哦,不出来那能知道,你就是这么忽悠我的呀。”王三妹冷笑一声,亏她当时还觉的这家伙说的有理,老佩服了。   沈默只竖着耳朵听着自家大伯日常装傻充愣。其实,他早听到自家大伯娘的脚步声了。不过今天太累了,他懒的提醒人。   果然,等了会儿就见自家大伯苦着脸回来了。   不过这个小小插曲到底不影响沈大材的好心情,没一会儿人又兴奋的和自家大侄子嘀嘀咕咕起来。   “其实,这次即便我不给那老头子摆一道。他们日子也好过不了。”沈大材小声道:“在来之前,他们家就闹掰了。   而且那边那个和我说,他已经决定瞒着老头子申请调离帝都,驻扎到地方。他一步步走到现在,路子规划大多是听老爷子的,其实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嘿嘿,到时候那老头子知道可不疯掉......”   沈默点点头,可不是,那老头功利心那么强。   只是没想到那边那个到是舍得,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决心。   “我给你说,那老头真狗。他家孙子身体打小身体不好。开始是独苗苗,虽然愁,但是心疼着呢。那后来听说了我们这边几个孩子,人就想法子多了,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说嫌弃就嫌弃。   听说那小孩就是被这事刺激的发了病,身体损伤不小。这都是什么人呀。”   “黑心黑肺呀。”沈默倒不意外,沈大这样的人,光看当年他做的事情,可不就是凉薄。   只是自家大伯什么时候和那边那人这么熟了。   “可不就是呀。这下好了,从小养在身边孩子心都给寒了。他当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自己生的孩子都不作数。正常爹妈那个受的了自家孩子被挑拣。那怕这人是亲爷也不行。   以后,真当了孤寡老人他就知道了。啧啧。”   沈大材正吐槽的起劲,身后一个栗子赏在他头上,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阿爷走了过来,“啧什么啧,喊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不饿,别耽误着我们默娃吃饭。”   自家叔的冷脸,沈大材向来是不怕的,换他婶来还差不多。这会儿还贫嘴道:“这是为自己有个这样大哥恼火呢。”说完,转身吆喝上沈默吃饭去了。   被戳中心事的沈阿爷气的追着自家大侄儿敲着打。   闹的边上几个小的也跟着助威吆喝,谁叫今天沈大材这个当爹当叔伯的嘚瑟太厉害了,没少在家霍霍人。   ..........   一家子老的小的闹腾了一大晚上,第二天天才大亮,魏时恒就提着早饭登门了。   看在早饭的面子上,沈默这才没把人撵出去。   被人嫌弃,魏时恒也很无奈,当他想这么早起床,出门。   还不是昨天那些事情闹的,沈默走的早。   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劳累了大半天,他们当时只顾着激动,饭都没好好招待人一桌。   他家上到老爷子,还有他妈,下到小冯玥心里都愧疚的不行。   这不昨儿大半夜,除了他小叔一个病人,其他人都兴奋的睡不着。点灯熬夜包了一抽笼一抽笼荤的素的包子,还有一小筐煮好的菜叶蛋。   这不一大早让他给人送过来。   还有就是诊金,那厚厚的一沓。他们家老爷子这次可是把自个大半积蓄都掏了。可把魏时恒眼馋坏了,直到沈默毫不客气的收下,塞到屁股下,再也看不见了,人才收回眼神。   “钱收了,还有什么事。”沈默啃着个鸡蛋白菜馅的包子,冷酷无情的问道。   “两件。一,老爷子邀他们一家过去吃饭,顺便想再了解了解我小叔的情况。嫌我传达的不清楚呢。二,就是不少帝都杏林老前辈都托我引荐引荐。   我建议你可以见见,这些人大多可都在保健局供职,多些朋友不是什么坏处。何况人品大多也是值得敬佩的。”   昨儿沈默开了两个方子,其中一个是用来做药浴的,需要的中药杂多,量还不小。药材的质量更是关系到自家小叔后续的恢复情况,魏时恒骑着自行车可是将帝都跑来大半,还惊动了不少国手老大夫。   毕竟这时候手里能攒下不少好药材的,除了药材行,就是自个内行人。   何况他们早对那个给魏家小外孙女拔毒调理身体的同行好奇不已。要知道当年他们大多都是给那小姑娘把过脉的。   小姑娘什么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毒素侵入五脏六腑,众人纷纷束手无策。   没想到却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给解决了。   开始听说的时候,大家都是不相信的。甚至还觉的魏家这是病急乱投医,被什么江湖骗子给蒙了。   直到和魏家熟络的赵小国手登门给人把了脉,证实了这个消息。   众人才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随着西医的大行其势,中医势弱。如今能坚守下传承的人,可以说是真的对中医爱的深沉。   如今出了个厉害的,实在想认识一番。若是能交流一二,那就更好了。早前就有不少人托到魏家。   只是当时恰好沈默去了天津,魏时恒心里也惦记他小叔的事,这事就一直忘了说。   等这次魏时恒上门寻药,知道是为了他家小叔,众人哗然,慷慨解囊的同时,更是心痒难耐了,又在提了引荐这事。   第一件事简单,魏阎腿部的经络虽然得到初步刺激恢复,但是想要短期内站起来不可能的,不说温养的问题,就是的双腿长期不走路,肌腱萎缩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做复建,这个过程也是不容易的。   还是得慢慢来。   至于第二件,沈默沉吟了会儿,想到之后要留在帝都的便宜徒弟,最后沈默还是点头答应了。   “对了,差点忘了。我小叔说,你家小姑娘似乎对飞行员很感兴趣。若是愿意的话,以后每周军校放假可以去他那里免费补课。   反正他现在也闲着,不管是体能训练,还是各种飞行相关理论知识。全国我小叔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的。”魏时恒道。   “好,我和老二说一声,到时候要不要去她自己决定。”往后沈默想起这事来止不住的后悔。   好歹也要拦一栏呀。 第95章   不说沈默是个医者, 便是收了钱也是要办事的。而且出手舍得的魏老爷子,沈默还是很喜欢的。   再想到魏时恒说的引荐一事,沈默眼睛一转, 琢磨着干脆两件事变一件好了。托魏时恒给他小叔带了话,魏阎这人也不是狭隘的,很快应下了做探讨病例的事儿。   沈默这才高兴的咪眼, 大手一挥, 一事不烦二主, 抓了魏时恒帮着写了请贴。地点嘛,也不用找了,殷老这地界足够了, 大家就在这里聚吧。   “你这是手一甩真什么都不管了, 好歹起来琢磨邀请名单。”魏时恒憋着气,瞥了眼一旁躺在躺椅上嗦奶油冰棍儿的人,这都是第二根了。   再看边上蹲着眼巴巴的守着的沈小锋和小沈安, 因着年纪小,怕吃多了冰肚子疼,家里大人叮嘱了只给吃一根。这会儿他们那份早吃完了,只能捏着根小扁棍犯馋的看着他们阿哥吃。   那模样怪可怜的。   这么想着魏时恒手不由自主的摸向桌子上另外盒的冰砖,还别说西郊乳品厂出产的奶油雪糕就是好吃,用料十足,奶香奶香的。   这下被羡慕盯着的人又多了一个。   沈默睨了眼人:“你自己开的口, 当然你负责到底。而且这不,我不是还派了萱草帮你打下手嘛。”   那也要我唤的动呀。倒不是萱草拿乔,他说要什么,人也做。不过就像拿根针锥人,戳一下, 人动一下。   更多的时候人就捧着本医术沉迷其中,到了后来,魏时恒也懒的喊了。有喊人的功夫,多少事他都做好了。   到底还不是想把活都给他。   魏时恒瞪了眼人,他自个徒弟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嘛。不过一来沈默先后救了自家小表妹和小叔,他心里感谢,白搭着干活也是应当的。   何况这事办好了,不仅能帮到沈默他们,对他自己何尝不是好事。   帝都整个杏林头部圈子,其中小赵国手,现在接了他师傅的班,那可的是领导身边首席御用大夫。   还有其他也是各地专攻某一块的名医,处好了何尝不是他的人脉。   沈默只当没看见,无事似的嗦着手里的冰棍。自己徒弟和魏时恒,偏着谁一目了然。   看他那样,魏时恒冷哼声,两糟心师徒。转头只得自己继续细细琢磨起需要邀请的人来。毕竟现在那怕中医式微,但是到底传承千百年,慢慢因着治疗理念,地域不同分数出不同派系。   既然要帮着人打响名气,融入圈子,少不得那派都别漏下了,惹些无端隙细。   考量一番后,很快魏时恒笔走龙蛇,写下一份份请帖。   除此之外,最好和沈家阿爷阿奶商量着备些简单小食,放在外面,弄成自助的形式,谁饿了也方便进食。   这些搞学术研究医理的,一钻进去,外界什么的常常全他们全忘了。他可不想请来的人到时候饿出个好歹,那可真是罪过了。   .......   次日,殷老家院门大开。   魏时恒早早就推着自己小叔过来,作为社交小能手,他可是今天迎客的主力军。沈小锋和小沈安跟着他跑出跑进打下手。   至于沈默则是领着自家徒弟在屋里等着,跟人聊天。聊什么,当然是聊跟医术有关的专业问题。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魏时恒在门口迎着,热情的把人往屋里领。这些人不光自己来,大多身边还带着两三个徒弟。   中医这个行当,在没大学这样学府之前,大多讲究的是师徒传承。要么自家孩子,要么有天赋的,从小养在身边,耳濡目染跟着学起来的。   沈默今天这同行研讨会帖子一送过去,各家都很是乐意领着孩子走动见识见识。   所以明明不过才送出去十来张请帖,现在一看,乖乖,整整来了几十人。   好在殷老家够大,为了给沈默涨面子,殷老讲整个一进的厅屋子前后排门全部打开,真真一溜空荡荡的长屋,摆上长案和一排排靠椅,倒也不显的拥挤。   早在之前魏时恒就做了充分的功课,来客的相关信息他在熟不过了,这会儿不断穿针见缝的给沈默介绍着来客。   “帝都医院的苗主任,常在京城。”   幸会幸会。   “这是王院长,常驻泸市……”   “这是邱老,北省这个……”   “这是周主任,在鹏城……”   ……   十来个人,可以说这些人里除了沈默没啥子名气,还无个编,其他人那个个级别不低,转换到级别称位上,那个不在副市正处上。   而且这批人他们的升迁可谓真的是全靠着技术走到今天的。   这次也是运道,因着国家重修医典的缘故,各地大佬这才纷纷云集帝都。不然若是寻常,想要凑齐这么多行内影响人物,那可真的难。   见到沈默,众人微微楞了下,那怕是早知道,但是直到看到人,心头还是不得不感叹,真年轻呀。   不过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妒贤嫉能的。至于心里怀质疑的,这不都到这里,肚里有没有货,交流交流就清楚了。   小赵国手来的晚些,实在他身份比较敏感,这会儿看得沈默,最是热情。不过虽然称前有个小,但是人也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不过这个年纪在中医界,也正当壮年。   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他师从自家亲爹。两父子都是厉害人,为了区分两父子,便有了赵国手,小赵国手。   这会儿见到人,寒暄两句,人便直接开门见山和沈默谈起了小冯玥的病例。   “我之后给小冯玥把过脉,明显她体内陈柯毒素清了不少,五脏六腑均有回转迹象。若是在拔两三次,清了毒素,在好好调理段时间,那孩子以后和常人再无什么差距。”小赵国手感叹道。   他之所如此关注这事,也是有番缘故的。当年受领导受托,一直给小冯玥调理的便是他父亲。只是老爷子寻了各种法子,费了不少心力,最后也不过将这个孩子养到六七岁,若是再无突破.......   可惜,直到老爷子离世,都是遗憾的。   再听说孩子有了好转,甚至还有治愈的机会,开始他也是质疑的。不过事实便是最好的明证。   见沈默点点头,小赵国手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闻道:“若是方便,可以请教下你的治疗方案。只需交流治疗思路,不涉药方行针。”他琢磨研究了很久,不是窥探什么,而是很希望得到解惑。   沈默沉吟了下,就在众人以为他介意的时候,他开口了,“我曾看过赵国手的方子,很好。只是他没有更好拔毒法子,只能求稳,温养为上。不敢也不能“破”。”   说完转身示意身后的萱草,将之前给小冯玥治疗的医案取了出来,递给小赵国手。   诚挚的道了谢,小赵国手迅速翻看了起来。当看到“烧山火”和“透天凉”两种近乎失传的针刺手法的时候,不免倒吸口冷气。   瞬间明白了过来,证有虚实,虚则补之,借烧山火大补之法活跃患者全身,引毒素浮动,转而用“透天凉”泻之。   两种复式手法结合!   只是效果真的有这么好嘛。不管是最早的《内经》、还是《金针赋》中第一次关于透天凉、烧山火手法的规范;涉及到玄之又玄的取气之术。   数百年争论不休,真的有这种针刺之法嘛,亦或者真的有这么好的效果嘛。   这些年有不少学派在虔心研究这两种针法,甚至他还曾见人使用一二,但是效果可没有沈小友记载的这么好。   沈默如何看不出小赵国手眼里的疑惑,只是看着周围一个个眼巴巴看着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人手里那本医案,他好笑拿了过来递给最近的一人,示意大家传阅。   小赵国手很是遗憾,他还没看完呢,特别是其中详细的行阵手法,以及先后调理药方都是很值得细细研究的。   不过,沈小友不是守旧的人,便也没那么心急,而是看着人呢,等着人解惑。   “因为,我会气功呀!或者说,有内劲。”这要怎么解释呢,沈默也怪苦恼的,修真是万不好说的,武道一途倒可以帮着打掩护。   这话一出,小赵国手有些懵了,沈小友这话,他怎么不大听的懂,关注着这里的人也纷纷错愕的看过来。 第96章   众人看过来的眼神, 沈默也觉牙疼,好在他向来想的开。   话都说出口了,不是真的也要把它办成真的。   所以沈默开口道:“针刺穴位是以得气而论, 如《内经》中所述,吸则内针, 无令气忤, 静以久留, 无令邪布, 吸则转针,以得气为故。   这里“气”大多统认为是医者下针时,通过捻转提插等手法,同针刺穴位产生一些特殊的反应和震感, 同时,患者也会相应伴随酸胀等感觉。”   这话说的在理,众人点头,这便是中医中所说的得气。   既然大家都认可“气”的存在,那么接下来的解释想来虽然奇异些, 但也不是那么难易理解。   沈默想着开口道:“其实除此之外,可不可还有另外一种“气”, 存在人体中,并且能以气使针。就如《内经》中所谓的‘刺之要, 气至而有效,效之信, 若风之垂云,明乎若见苍天,刺之道毕矣。”   在座的众人都是熟读《内经》的,这话在熟悉不过。这会儿有人半信半疑, 有人迟疑。   “气功”,他们还是有些相信的。毕竟当世一些武术传承大家还是有的。只是却从未听说有人能以气使针,运气外放,听起来还是有些天方夜谭。   若真如此,那些他们医学一道,这么多人,这么多年,有心研典的人不在少数。那里会等到现在才将两者结合在一块。   不是众人守旧排斥,而是根本行不通。早在之前就有不少人尝试过了,毕竟谁年轻时候没带点天马行空,调皮捣蛋的时候。   “我体内这个“气”,来的也是稀里糊涂。小时候身体不好,乱七八糟跟着练了顿健体的。引导术,八段锦,太极不少均有涉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之后想往下培养孩子,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沈默解释完,也不在多话,而是道:“小冯玥,还有这位魏阎便是多亏了这“气”的帮助和刺激。”   他们早注意到了边上坐在轮椅上的魏阎,沈默话音一落,便有人毫不犹豫的开口问道:“可否介意我们帮着把把脉。”   这可不就是今天沈小医生请他过来的原因嘛,魏阎点点头,伸出手。他这个活病例竖在这里,也盼着能给聚集在这的一众医生些感悟和心得,往后多帮帮像他这样因为外力受伤而失去行动力的人。   这下众人都涌了上来,围着人一边检查,一边讨论。   果然,轻敲了魏阎的腿关节,便得到了反应。虽然较常人还有些迟钝,但是这却代表着恢复的希望。   和先前截然不同,给他把过脉的小赵国手不得不有信服了两分。   其他人也是如此,当下沈默站起来,再下一道重剂:“若是有人愿意,也可亲自体验一番。”   众人眼睛一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谁没点专研精神。   “我来。”   山西来的李老第一个应声道。不同于大多选做慢郎中的大夫,他是个离经叛道的,擅长破格用大剂量,甚至带毒药材,救重疾的。还曾因此下过牢狱,但是出来后始终坚持自己的初心。   不过胆大,并不代表他对医道失了严谨。相反,因着用药大胆,为了更好了解药性治疗病人,尝百草,如同有毒的附子等也曾了基操。   这会儿很愿意以身尝试。   “我来。”他说话还没落下,其他人也纷纷落下。还有关系想熟的人开口道:“老李头,你别什么都抢的急。我们虽是慢郎中,但是比医道的求索可不会比你们慢。”   “正是,正是。”不少人跟着附和。   “但是,现在不就慢了一步了嘛。”谁叫他先开的口,说完李老哈哈一笑。说完便朝沈默走去。刚才传阅的医案里的方子,他有细细看过。不得不惊叹其佐药的精妙,同时也惊其用药的大胆。   可叹,其可为知己。   沈默也笑,待人坐定,便开始给人把脉,都是做医生的,对于养生保养多有一套,大病没有,但是老寒腿很是严重。   想到魏时恒嘀嘀咕咕说的那些信息,这时代披星戴月,寒冬腊月下乡翻山给老乡看病的不在少数。   当下心里变有了数,很快手里的针携带着灵气便落到人腿部各穴。   很快众人就看到李老头上不断冒出汗珠子,热的。因着沈默故意为之,很快李老就感受了腿间有气流趟过,最后伴随着寒气一同消失在体内。   “舒坦。”待沈默收了针,李老便道了声。心中在无怀疑,却有多了两分遗憾。若是他们做医者的都有这本事,以气渡针,那必是有能解救不少人呢。   其他人纷纷尝试。   众人不在怀疑,只是一时间感叹和叹气不在少数。   至于身边一些年轻的小徒弟嘀嘀咕咕的不科学,边上阅历和年岁上涨的老大夫们笑笑不语。   科学不科学,可不会这么看。   这些年他们越发明白,中西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理论。若是要那西医那套来和他们理论,那只会把中医毁了。   当初因着西学涌入,你不科学,就要被质疑。为了更好的传承,所以当时中医领军派人物们出手,引入西方神经学说代替经络来指导针灸,最后结果可想而知,这条路根本是错的。   如今国家平定,中医界努力去修正,重新启用恢复经络理论。   所以这些年越来越多中医越发明白,中西结合就是扯淡,不然那什么实验室提纯验证的萝卜和人参和没两样,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嘛。   算了,不说也罢。   现下最重要的是沈默开口了:“这“气”怎么来的,我到现在都是稀里糊涂。教导了数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成效。以气渡针,难。不过这“烧山火”和“透天凉”两种针刺法倒是可以和诸位交流一一。”说完,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效果的话,只怕十不存一。”   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很情愿,相当情愿。   “无事,你愿意教导一一,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何况医道一途,那能因不确定,就放弃精净的路。能有这样半分的效果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小赵国手开口道。他不是里面辈分最高的,但是相对却是最具地位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沈默指导着他们针刺两法,其他人也不白学他的东西,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互做学习,跟在沈默身后的萱草也得了不少指导。   沈默的目的,还未开口,便得到了实现。   接下来几天,众人一边研习针灸,一边相互交流验证一些心得。   梁老,南方省会的三甲医院的院长,如今七十又五,早可以退休的年纪了。但是一来缺合适的人接班,而来主要是上面舍不得这么个压得住,有真本事的人。一来,他自己也放不心。   这会儿他和沈默坐在一起,讨论起关于肿瘤的话题。   看完人带来厚厚一叠肿瘤相关的医案。有救回来的,现在可以说的上恢复如初的;当然也有终身吃药的;最多的其实还是没有救回来的。   对于梁老希望研制出普适的方子,沈默叹气,太难了。   “一人一方,根据病人不同情况,调试着使用尚且很难去肿消异,治愈病人,更何况形成固定方子。”   两老何尝不知道这事的难度,不过他还是有话道:“道理是道理,但是中医能传承上千年,靠的不也是积累的经验和各个经得住的考验的方子嘛。这么多年过去依然适用。   这些方子也是有着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中医想要继续传承下去,甚至推广,这些研究总是不能没有的。”   这话说的在理,沈默点头,正如修行,何尝不是反其道而行之,那能因为困难便不去前行和探索。   这下便也和人细细探索医案上的药方。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笑道:“老梁,又拉到了一个同伙人。”这些年老梁没少到处寻人拉人入伙。   不过笑是笑,转头对这块有些心得也加入其中。   小赵国手摇头,等他们探讨完,也插了进来,“肿瘤这块到底还是疑难杂症,遇到的机会少。其实现今着急的是要把我们一些好东西,整合起来,形成系统。紧抓些常见小病,从邪风入体受凉,咳嗽到大些的心脑血管养护。   这样进入小家大家,中医之道才能更好的推广开。”让大家都看到中医并不比西医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哪有那么好推广的呀。   “西药那些抗生素一出,城里,还是乡下老农,不管什么病都先来两片安乃近。他们只管见效快,那管有没有副作用。这样乱套着来,也不怕出问题呀。   外面人都知道抢的好东西,现在却没人重视,有什么办法呢。”加上先前的那些打压,有人不免抱怨出声道。   这话也不假,想到这些年中医的衰败,还有那些被外国人抢着的良方,众人心头一暗。   “好了,抗生素的好不可否认。但是我们中药也有自己的好。如今不同往日,要是不重视,也不会让我们重修药典。往后呀,只会越来越好。”小赵国手道。就是因为他同样可惜那些流失的良方,所以这会儿才会旧事重提。   接下里众人不免有说道了会儿中成药的事儿。   见阿哥也跟着皱眉,叫放学回来听了一耳朵的沈婵不免留了两分心。   一群成名的中医国手聚在一起,动静不小,不少得了消息的人纷纷上门求医。这下更热闹了,有了病人,而且还多是些疑难杂症,众人一边把脉开方子,一边又各自验证讨论。   一个聚会整整拖了一周的时间。   其间,就连魏一嫂子寻摸到了几座好院子过来,他也托不了身,好在正巧家里几个孩子放假了。   沈默家当一掏,让她们自己去看房。   瞧上了就买,反正也是特意给她们准备的。 第97章   一大笔钱沈默给的痛快, 收钱的沈婵也一点不带犹豫,麻利的很。转身拉着难得放假回来的沈姝,就准备出门跟着魏家二嫂子看房去了。   军校的特殊性, 在管理上相较于其他综合大学格外严格。新入校的学生除了必须住校, 周末之外, 其他时间都是封闭式管理。   所以,那怕开学仅有一周, 但是沈婵便有一周时间没见着自家大姐了。   双胞胎打从出生起,这个还是她们第一次分离这么久。   怪想念的。   更何况她早憋了一肚子话要和大姐说, “姐, 你都不知道阿哥多偏心。以往最嫌麻烦的人。哼, 现在你都看到的,整个院子热闹的。阿哥这是一心在给人铺路。”坐在自家大姐自行车后座上的沈婵,一手搂着阿姐的细腰, 脚还不安分的晃着,不高兴的咬着腮帮子道。   “坐好, 别瞎晃。”沈姝左耳进, 右耳出。骑着车道。耳边除了拂过的微风, 还有自家小妹嘀嘀咕咕,再熟悉不过的抱怨声。   她再习惯不过了。这家伙打小就和萱草姐,那是针尖对麦芒,特别若是涉及到阿哥, 那更是锱铢必较。   沈姝嫌她们幼稚。   “说这话的时候,麻烦你先摸摸自己的荷包。”阿哥惯她,沈姝可不惯。那怕是亲妹妹。不过,就是因为是亲妹妹,更不能惯了。这会儿头也不回的道。   想到包里出门时, 阿哥甩过来四千多现金。这么一大笔钱,阿哥说给她安排就给她安排。   沈婵嘴角没忍住翘起,也不介意自家大姐的敲打。   “那是,阿哥不仅信任我,还相信我的能力。”沈婵喜滋滋的道,世界上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魏家二嫂刹了车,看来她们的目的地到了。沈姝跟上也停了车,听到这,轻笑一声道:“是呀,看把你美的。走,该显示你的本事的时候到了。”   沈婵仰着下巴,从单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得意的拍拍自家大姐的肩膀,“看我的。”   在还没有商品房概念的时候,私人买房卖房的行为是极少的。一天的功夫,魏家二嫂带着她们看了处小院。而且比起这个时候,住房紧缺,大多的四合院,多家杂居的情况。   这座院子虽然不大,外面看着破败的厉害,但是却不需要处理租客这些麻烦且琐碎的事情。   一看是真的用了心的。   除此了帝都城内的院子,魏家二嫂还引她们看了帝都周边城郊村里自建的房子。这些房子原先就是盯着陆续返乡的知青们建的。   一晃多年,不少知青再回来都是拖家带口的。父母兄弟那短暂过度下还好,但是若是长期住下却是不行的。   市内房屋买卖难,还不要说价钱也贵。这个时候郊区村子集体自建出售的房子,价格上相对就要便宜不少。再加上每天都有班车进城,一个小时的路程。交通上也还算便利。   因此也成为有些家底返城知青们的首选。   “兰庄的房子盖的大,百多平,还附带不小的院子。进城里也就一个小时的班车,上班什么的其实也耽误不了,最重要是这么一套只要八百块。”相比市里动则几千块的小院,那是真的便宜,尤其适合人口多的人家,魏家二嫂介绍道。   泥砖修的房子,一点点打的土坯晾晒下来,看着灰扑扑的,不过结实,冬暖夏凉。   现场看了圈,沈婵很快有了决定。   .......   不过六点的时间,天边就没了橘红的夕阳,渐渐侵了黑墨。   沈默没等回自家老二老,却先等来了陈铁。挨个把恋恋不舍的同行者送出门。一转头,就见坐在院里的陈铁早没了刚那人模狗样,这会儿单脚一翘,抱怨道:“哎,帝都这边的天亮的快,不过,黑的也早。这才几点呀。”   他这次上京,不仅只是送自家妹子上大学,同时,顺带着也是来认认门。一晃眼他妹子和周家小子也谈了两年了,周家小子还算上道,这次两人双双考上大学,他便和家里通了气。   这不他们跟着沈默一到帝都,周家就来接人了。见此,陈铁是真松了口气的。不过显然陈铁这口气松的太快了。不是周家不好,也不是那话本,戏剧上的看不上人等,相反,是太好了,太热情了。   说什么也要留他们两兄妹留宿,周母更是拉着自家妹子说不完的话,逛不完的街。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陈铁高兴呀,但也难熬。   因为到底是住在妹子婆家,可不好在像家里一样,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为了给自家妹子挣几分面子,他那天不是天一透亮就跟着亲家老爷爷一起晨练。   可是苦了他呀。   “这不挺好的嘛。气血畅通,精神昂扬的。”听了一耳朵唠叨的沈默,看了眼人道。   “好是好,但是我就喜欢过点松散日子。你都不知道我家这亲家,一家子太规律了。特别是周衡他爸,脸一板,跟我们以前那班主任有一拼。”大半辈子没爹管,潇潇洒洒活过来,他自在惯了。陈铁悄咪咪和沈默抱怨道。   沈默一边和自家便宜徒弟讨论今天的病例,一边点头。   被敷衍的陈铁也不在意,又和人确定了一遍回城时间,这才丢下句今儿留宿,便转身往厨房去,给忙活的大家打下手。   从小当家,后来又自己做生意,陈铁嘴皮子早就练出来了。没一会儿功夫逗的屋里传来沈阿爷沈阿奶的笑声。   眼见菜都上桌了,两孙女还没回来,沈阿爷阿奶有些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巷里拖出的影子。   这一路行来,眼看前面就要到殷家院子了。魏家二嫂忍不住忐忑了起来。她先前答应帮着沈家留意房子,这不一有消息就急匆匆的赶来通知人。但是沈默刚好走不开,便托她领着两个妹妹去看看。   那想到这一看看,人大手一挥就买了套房,她刚反应过来想劝劝,毕竟这是买房,可不是买那街上的大白菜。   怎么也要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吧。   但是两孩子是果决的,看中了没等她在中间插话,言两语和卖家沟通番,厉害砍了半天价。   最后市中心一处小院,千二成交。郊外小院一买便是两座,五百一栋,套合计那可是整整四千多呀。   她还没反应过来,交易就达成了。   两姐妹淡定的不能再淡定,魏家二嫂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迎了上去。毕竟个人里就她一个大人,人把孩子和这事托给她,她却没起到规劝的作用。   索性现在也只交了订金,若是沈家这边......   大不了她用自己的工资垫上。   出来接人的沈阿爷一听这事。摇摇手,示意没事。既然他家大孙子都把钱给了,就说明这事完全交给两的孙女做主了。   他家老早起就是这几个孩子说了算。   何况他家这两孙女什么性格,老头子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一个比一个有主意。那里是魏家这儿媳妇规劝两句就能改变的。   这会见人为了他们家的事情犯愁,心里反过来还怪愧疚的。   好不容易把人劝解开,目送匆匆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巷子里。沈阿爷这才戳了戳自家老丫头。   “你呀你,看看一路上把人愁的。那院子再喜欢也用不着那么急呀。”   沈婵吐了吐舌头,也不反驳:“阿爷,你是知道的。能私人买卖的房子多紧俏。我这不是心急嘛。”说完,又作怪模样,压低两份嗓音的道:“而且,其中那处院子紧挨着颐和园,内里虽然破败,但是收拾收拾就是了。出门见山见水,阿哥肯定喜欢。”这样以后每年阿哥也能带着阿爷阿奶来呆些的时候。   至于其他城郊两院子,这不是实在划算。   随着经济放开,房子私人买卖必然会大行其事,不然,若不是市场摆在那里,见了商机,帝都城郊村庄也不会集体建房买卖。   不过,可惜,投资太大,市场还没真正回暖,而且她现在一个学生,实在不适合涉入。往后再看看,现在还不急。   果然,一听这话,沈阿爷就立刻点头:“成。还是我们家丫头们眼光好。你们阿哥呀,别看着什么都随意。其实呀,挑剔着呢。”嘴上嫌着,脸上却掩不住的笑。   孙辈兄妹和睦,彼此念着对方,他那能不高兴。   被夸的沈婵很受用,夹在阿爷和推着自行车大姐中间边走边蹦跶。只看的沈姝摇头,这家伙,那还有之前和人谈价时的麻利、精明。   不过这种欢快很快在进门时,看到坐在饭桌上的陈铁时,迅速消失了。   这家伙过来就意味着:阿哥,还有阿爷他们要离开了。   正和沈小锋抢菜的陈铁,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就撞上两张冷脸。苦笑一声,这下只怕是要被他这小合伙人在心里记上几笔了。   心里呜呼哀哉,看向一旁的沈默,盼着人帮他说两句好话。但是只见人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自把陈铁气的牙痒痒,肉也不抢了,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 第98章   天还没大亮, 殷家老院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沈默正将李老送出门,就在门口遇到了小赵国手。李老瞥了眼人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心里一酸。明明都是医生, 但是和帝都世代中医世家出生的小赵相比,他可就穷的没边了。   羡慕盯了人一眼,转头看着沈默便道:“小沈,地址留给你了。等我回去也给你寄些我们那当地的土特产。   当然可能比不上小赵国手给的。不过礼轻情谊重。可莫要嫌弃,切要多多来信呀。”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可怜巴巴。   沈默好笑,其实重要的是那最后一句话吧。   见沈默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老爷子这才脚步匆匆的离开。接下来要离开的不止沈默一行人,药典修完,他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也要各回各家。   若不是中途遇上沈默,又多了这么一出研讨会,凑在一起的时候不觉什么, 乐在其中,等到结束。这才发现整整一周了呀。   知道他要上帝都, 家里老妻托他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买呢。少不得抓紧时间门。   等到李老迈着麻溜的步伐消失在巷口, 被调侃的赵小国手这次无奈的笑笑。他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便和李叔是忘年交, 打小没少听李叔的调侃和酸话。   谁叫自家代代都有子孙从医,父子又是师徒。而李叔家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愿意继承他衣钵的, 都嫌他这手危险却穷。   这可不就羡慕了。   当下把手里的东西往沈默手里一塞,“我就不进去了,这些都是家里给备的,在火车上吃。”不然又要麻烦沈家两老忙前忙后招待。   沈默也没有客气,眼见他要走。这两天家里陆续收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还有好些手抄诊案笔记。多是这些天一同研讨的同行送的。沈默知道他们是为了感谢, 这些天从他这里学习那两种针刺法的教导之情。   “成,那就谢了。”感受着手里的重量,沈默道:“对了,我走了,徒弟几个还留在帝都上学。若是有什么事,就麻烦你多帮着看顾两分。”   “客气什么。文有一字之师,我们学医的也不比他们差。你放心吧,我也受邀任中医药大学教授。往后你徒弟,也是我学生了。”小赵国手笑着道。   不说人是沈默的徒弟,就那丫头的展现出来的天赋他也不会让这么个好苗子浪费了。“只要到时候你别嫌我太严厉了。”   “既然都托给你了,你觉的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可劲的使唤,人不闲着才好。”这些天接触,人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有数的,不然今天就不会看这个口。   虽然是要求严厉了些,但是人心正也诚。   看看这话说的就是叫人舒坦,虽然人比他们都小了至少一轮,但是这些天相处。除了那妖孽的本事,还有这说话谈吐,都透着股气。   明明不过是和他们儿子孙子辈大小的年纪,却能让他们轻易忽视了年纪,和人成了忘年交。   小赵国手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这次我们这动静不小,又成功治愈了好几例疑难杂症,大家都受益良多。上面有意把这改成惯例,以后每三年举行一次中医研讨会。我牵头,先给你打个补针。三年后你可不能说不来。”   被人这么盯着,沈默心一虚,忙道:“来,一定来。你牵头,那能不支持。”   小赵国手又不是眼瞎,看他那脸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冷哼声:“我这不先打招呼,你们会来?”   一个个只会嫌麻烦,当他不知道不管什么活动交流,一旦和整个行业,国家挂钩,就不可能在像先前一样纯粹和简单。   必然会涉及到更多东西,社交人情更是少不了。但是至少这样可以提高中医的知名度,地位,争取到上层的重视和一些政策上的倾斜帮扶。   干他们这行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心里眼里都只有病人和那一株株药材。   其他的那还顾的上,若不是这样,李叔也不会倒贴钱给病人,还因着急救人,用了大剂量的附子,最后人是救回来了,但是他自己也摊上官司,硬是在牢狱里待了三年。   搞得他家几个孩子,打死都不愿意跟着学医。   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操心这些事情,一心好好专研医术,但是这不是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务必多争两分话语权,一来是为了中医更好的传承,二来也是为了李老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至少也能争辩上几句,不至于进牢里蹲上这么些年。   被看穿心思的沈默摸摸鼻子,转头说起其他。他这一走,下次来估摸着也是明年了。不管是疗程还未结束的小冯玥,还是魏阎,都需要调理,这活他也一并托给人了。   小赵国手本来也不是诚心要和人计较的,两人站在院外又闲话了一会儿这才散了。   一个早上迎来送往,多是这些天聚在一起交谈学习的中医大夫们,来告别的。下午眼见这没什么客人了,沈默正和阿爷阿奶的收拾着东西。   外面有传来敲门声,正是好些天没见的沈格和林女士,领着林妙儿。三人脸上透着喜气。   “爸妈,林家平反了。”一见到人,林女士再忍不住笑容满面的道。眼里还有泪光闪过。   一听这事,沈阿爷和沈阿奶也怪激动的,替去世多年的亲家,也替老小媳妇高兴。这些年风言风语,老小媳妇也怪不容易的。   如今这个疙瘩去除,但愿两小夫妻和和乐乐的过日子。   在离开前得了这消息,一大家子都是高兴的。沈阿爷嚷着唤了自家大侄子抓紧时间门去黑市溜达圈,买菜买肉。这是大好事呀,怎么都得好好庆祝一番。   刚得了上面发的一笔厚实补偿,兜里有钱的林茹君大手一挥,庆祝是要庆祝,但是可别折腾自家人了,他们下馆子去。   “成。那等等小婵和陈铁他们从城郊回来,我们就出门。\沈家阿爷乐呵呵的道。   自打知道他们在帝都买了房,陈铁就起了兴趣。市中心动不动三四千,太贵了。倒不是陈铁买不起,这些年偷摸着做生意,他还是赚了不少的。   但这不是眼见着市场要放开,手里留着的这些钱,他有大用。不过没大意外,他妹子势必要嫁给周家那小崽子,他怎么也得要给他们老陈家在帝都弄个窝。   往后两小夫妻拌个嘴,也能地方回。万不能因着娘家离的远,就让自个妹子受委屈。   市郊的院子可不就是天降好屋,距离市里不过一小时的班车,最重要的是,只需要五百块。   还有就是沈家这小精怪看中的房子,差不了。   除了他,赵无争听了也心动。寻自家阿爷借了两百块,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东拼西凑也够买一处小院了。   这不下午没了课,三个人便约着往城郊去了。   “一事不烦二主,过户的事还是托给你了。明儿小路来送行的事情我跟她吱一声。到时候房子直接落户在她名下。”   远远,人还没进院,就听到陈铁的声音。   看来房子的事情这是办妥了。屋里的众人,特别是沈大材王三妹两人最高兴,女婿家那样的情况,如今两孩子在帝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们心也跟着安了两分。   “成呀。不过辛苦费得再添十块。”沈婵不客气的道。   “我去,沈婵,也没见你阿哥亏着你呀,咋就这么死要钱。中介费都给了二十了。我们什么关系,这十块要不就算了吧。”陈路哀嚎道。   沈婵翻了个白眼,“我们什么关系,新兄弟都得明算账。”   “那赵无争呢?还有你确定,对你阿哥也要明算账。”他可是看着的,这丫头可只收了他所谓的中介费,却没收他家姐夫的。   至于那什么亲兄弟明算账。她家那小弟他相信,但是要换个人他阿哥,看他相不信。   “我乐意。”沈婵一点也不虚,她说的话,反正最终解释权都归自个儿。   赵无争笑着跟在后面。   ........   屋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林茹君,眼里若有所思。   人齐了,众人便出发往国营饭店去。看着一桌子的好菜,知道林家平反。沈婵听阿哥说过林家阿公舅舅都是挺好的人。   她虽然高兴,但不多。特别是竖着耳朵听到,曾经林家的兴盛,不仅沪上东区那一条街曾都是林家的,还有不少工厂。   工厂早已私转公,不说也罢。但是这次房子却是统一归还到林女士的手里。   沈婵向来是个敏感心小的,想到往后林家,林女士林妙,甚至顾念徽,什么都不用做,光靠收租,日子便能过的远超大多数人。   她心里便有些不好过。   这下眼见一桌子菜都不那么香了,一边戳着米饭,一边心底琢磨着如何在大学期间门攒下一笔资金。   然后钱滚钱,说什么往后都不能让阿哥,大姐比那些人差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林女士换了位置坐到她边上,拍了拍她肩膀,轻声说道了几句话。   沈婵眼睛一转,用力点头。第一次觉的林女士有那么一点点顺眼。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当然她可不是说阿哥。 第99章   “现在还寻的到房吗?”只买了三套, 四个孩子,那能做阿哥的不要。想来只怕是手里钱不凑手了吧, 这才多大年纪一下拿出这么多钱, 那怕其中有他们寄回去的抚养费,但是更多还是孩子自身有本事。   而且这原本应该是他们当父母操心的事,偏偏...   如今反而让当阿哥的孩子早考虑起来。   自己没尽责管好孩子,现在孩子似乎从未想过依靠和指望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了呀, 林茹君心头也有两分不是滋味。   “有呀。除了我们先前买的, 市里还有几处不错的四合院, 地段面积都不错。若是觉的价格贵, 还可以考虑城郊, 那边新修建的小院价格格外划算。”听出了什么沈婵, 耍了点小心思。   拉回心神来的林茹君倒没察觉到什么, 只是顺着沈婵的意打听了下两者估摸的价格。林茹君当下毫不犹豫, 选了前者。   难得碰到市面上有房源,四个孩子理应各自有一套才是。   既然买房这事, 老大都能放心教给老三这孩子, 林茹君也直接把这事交给沈婵了。两人都不是懦黏的人, 简单几句就把这事偷偷商定了下来。   林茹君也不是做了点什么就爱夸耀的, 而且这事也没什么值得好说道的。不说林家平反后还回来的那些房产铺子,就是补偿金足足便有两万块。   不过,这些大多都是妙儿的。   那怕其中也有她的一份,但是她能给几个孩子的也极其有限。   沈婵没有客气, 对于林家财产她不会见钱眼开,但是既然林女士自己开口愿意掏钱,她也不会拒绝,甚至相当舍得开口, 选了当初看房里最贵的一处院子。   人要价高也是有要价高的原因,整整四千块,紧挨着故宫博物馆边上,青瓦红墙,院里还有株梅树,那怕萧条,一些地方破碎的厉害,但是好好修整下,也会是自家阿哥喜欢的房子。   到时候这处,连带着颐和园那边,阿哥喜欢那边就住那边。   害怕阿哥犯傻,心疼林女士的荷包,这事沈婵便没声张。沈默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回了青山大队一个来月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沈默正站在火车站台边上和来送别的众人告别。别看他平常说的硬气,但是这会儿看着自家眼眶微红的老三,还有便宜徒弟,一颗心怪拧巴的,眼见就有酸水冒头,嘴里的千叮嘱万叮咛忙停了下来。   再乖巧的妹子终归要独立生活的,小雏鹰的未来是辽阔的蓝天,和他这个活了悠长岁月,偏居一安,还感情上头的老家伙是不一样的。   哎!这才那到那呀,要是以往再大些,觅到良缘,嫁给那家臭小子。听着是还怪美好的,但光想想他就难受,舍不得呀。   这时候怕是唯一觉的养几个臭小子也不是那么叫人糟心的了。   就在沈默为自己这一连串联想心肝颤的时候,安静听了半天叨唠的沈婵终于低声打断阿哥的唠叨,眼睛带着湿润,“阿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大姐。我们不在家,你也要顾好自己。别光惦记着操心别人。”   老大读的是军校,管的严,请假难,没来成送行。便宜徒弟,人在是在,只是格外沉默。   大概害怕多说了话,露了哭声,显得的不酷了吧。   这会儿听着自家小老三操心的话,沈默用力点点头。也不在说话,太啰嗦,显得他也不那么酷了。   见着阿哥点头,沈婵这才目光轻移,锋利的看向边上的小沈安,出声威胁道:“照顾好阿哥,知道吗?”   别仗着家里就留他一个在阿哥身边,只知道撒欢闹腾人。   被威胁的小沈安眉头皱起,想反驳。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用力点点头。他当然不是屈服于二姐的拳头下,而是这不眼见着要分别了,他他好男不跟恶女斗,且让她一让。   那边怀揣着同样心思的还有沈小锋,眼见就要和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恶霸说再见了。这会儿不管人说什么他都只管乐呵呵的点头。   他那点心思,沈苗那能不知道,且容他得意两天,即便自个不在家,也有的是法子治的了他。   两小兄妹心里各有成算。   车站即将发车的广播再次响起,沈阿爷也停下了和儿子絮叨的声音,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开始登车。   其他人也是如此。   有了先前的教训,小努努已经懂的这个长长会发出呜呜呜声响的车车好似每次都会把一些她熟悉依赖的亲人藏起来。   这不眼见阿爷阿奶他们都上了车,她拽了几下爸爸的衣袖,也不见人抱着她跟上。小家伙似乎明白了什么,哇的哭了起来了。   吓的赵无争忙手忙脚乱的哄孩子,一下离别的愁绪好似被冲淡了些。大家都在为了更好的未来努力着。   伴随着小努努的哭声,火车行驶出站,渐渐化作小小的黑点,直到再看不见。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沈格看着情绪低落的二女儿,想安慰,但是即便这会儿走出车站,两人并列走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半天也说不出口。   明明血脉相连,但又那么陌生。   憋了半天,岔路口就在眼前,直到孩子落落大方和他们道别,贴心的话沈格还是没有开口,藏在兜里的手紧张的冒着汗,黏糊糊的,就像他那一颗纠结百转的心。   “爸,那我就先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明天早上的车吗?我来送你们。”沈婵脸上带着恰当好处的微笑。   “好。”因着这种梳理,沈格也跟着绷紧了脊背,点头道,回应了前半截话,又抿抿嘴道:“不用,你好好念书,别耽误学习了。”   他们大人那用的着孩子送,来了帝都这么久,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林家平反这事上奔波,陪孩子的时间就那么一点,心底总是不是滋味的。   沈婵笑笑很是不在意的道:“就那点时间不影响什么,就这么说好了,我到时候过来送你们。”说完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又眯着眼睛道:“不过爸,你也知道的,我姐那不好请假,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可别介意哈。   毕竟刚收了人一套房,怎么都得客气客气。   当真正对那些往事释怀了,也因为现在拥有了比以往更珍贵的,这时候的沈婵再面对林女士是自在的。   前半句还好,等听到后半句,沈格心头还是苦的。孩子这话说的客气,除了维护自家大姐,还有何尝不是把他们当了外人。   “理解的,你能抽空来就很好了。”见沈格半天不接话,林茹君心底何尝又好受,叹了口气,上前道。   “成,那就,明天见。”说完,沈婵对着他们挥挥手,转身大步朝岔路的另外一边而去。   徒留原地的沈格看着人洒脱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小小敏感,总躲在大女儿背后的小丫头长大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沈格怅然道。   林茹君拉着妙儿,点点头,走在他身后,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没忍住到底开了口问道:“怪我吗?”   安静的巷子里三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被姑姑牵着的林妙,这一刻再顾不上怨念沈家阿哥走时的彻底忽视,也顾不上心底升起那微妙的羡慕,用里握紧姑姑的手,一同在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为什么? ”像是明白了什么,沈格苦笑一声道:“不怪的。都是成年人,什么决定都是自己权衡利弊后做的选择。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曾后悔,只怨自己。   孩子,妻子,那怕一直有所偏向,但是最后似乎很多事情,都没处理好。   现在唯一叫他庆幸的是,几个孩子成长的很出色。   “嗯。”林茹君轻声应道,不可否认,听到这个答案,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的。那怕如今他们两人之间在找不回过去那份赤忱纯粹,隔阂已经铸成。   但是至少不应该走向面目全非,彼此憎恶。   各自还能留下些美好,就好。   林茹君抬头看着前面一身挺拔刚毅的人,从青年到中年,他其实都始终如一。   ......   乔装打扮的沈妍怀穿街走巷,一颗要跳出胸膛的心,好不容易将匿名的警示信投进信箱,又按照她爸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避开一路巡逻的警务,直到确保一直悬在心口的事算是办成了大半,这才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只需要等了。   前世,不久之后,帝都将会发生一场流血冲突,藏在暗处的特务分子突然在正午大街上人群最密集的时候安置了数个爆破点。   沈妍知道自己不聪明,那怕事后依然不明白谋划这些的人想干什么,也许像后来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为了阻碍国家有序推动变革。也许只是单纯的为了破坏而破坏。   虽然最后他们计划落了空,足够警惕的警务巡逻时发现了端倪。但是梳散人群排爆时还是发生了意外,爆破声响起牺牲的人中就有她爸爸。   这是她重生回来后,最为惦记的事。   原先她想过只需要在那一天,出事的那一天拦住她爸。虽然自私,但是她不想,也不敢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可能真的不聪明,那怕再来一世,智商依然就那样。优势在手,大学没考上。现在好了,什么时候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了也不知道。   想到这些天她爸的左右敲击,虽然没明说,但是.....   沈妍没忍住蹲下身子抱紧自己,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才有了今天半推半就着这一幕。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仅能救人,而且发现的人也不是别人。   而就在沈妍自己把自己安慰好,渐渐放松下来时,突然听到脚步声,忙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声响处,视线正巧和沈格,林妙等人对上。   帝都巷子纵横交错,故人再次相遇,沈妍一瞬间心情越发复杂。   前世她们一个是顾念徽名义上的妻子,一个是顾念徽心里藏着白月光,真正喜欢的人,却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妙总看她不顺眼,但是后来懂了,就更厌恶这两人了。   没有人愿意为他人的爱情当陪衬。   当初她的确需要庇护,但是那怕不嫁给顾念徽,沈格这个沈家二房的小叔在,她也无碍的。   若不是顾念徽先开的口,而她一时被迷惑,也不会有后来的争端,竭斯底里,再到后来堵一口气,最后人到老年,干脆得过且过。   她没好到那里,林妙这家伙,看着锦绣团簇,也没好到那里。明明什么都拥有,却为了点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甚至和唯一的亲人决裂,到头还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更何况这一世,人家亲生的那几个看着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就且看着。   这么想着,沈妍站起来瞪了眼林妙,大步走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考大学,虽然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把日子过的比前世有滋有味。   到是本来心情就很一般般的林妙,莫名其妙在这巷道里被陌生人瞪了眼,更是气的剁脚。   到是沈格被小姑娘那先是警惕,又似认识的眼神看了眼,心里多了两份留意。   ......   盯梢半路确定女儿平安把信件投递了的沈槿,给闺女留足了空间先回了家。直到这刻见女儿心情还不错的回来,也放下了一刻心。   自从女儿回来后,他便察觉的不对。   还有加上从沈家那边打听到的消息,特别是那边孩子看似无意透露的话,一向唯物主义的沈槿第一次上了心。   几次试探,这孩子心眼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等这事处理好,他就主动打转业报告,去支持西南边,既斩断老爷子的不切实际,也盼着一家人平平安安。 第100章   再次看到熟悉的青山, 现在正是夏季草木繁盛时节,微风穿过带着青草的味道。比起帝都繁华庄重,沈默还是更喜欢这里, 边山的绿和肆意盛开的花。   “啊啊啊~默哥, 你们回来了。”   还没走到村口,远远就看到的大东蹲在那挖野菜。只是一看人就不大专心,随意丢在边上的背篓里只有几株粗笨的野菜, 早过了鲜嫩的时候。   这不遥遥看到沈默他们一行人, 大东就兴奋的手舞足蹈, 老远就高声喊道。   大包小包提着的沈默也不客气,东西往地上一搁, 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回应道:“是呀~~~”声音一拐十八弯, “大东快来帮忙拿东西, 给你带了好吃的。”   这话还没说完, 那边大东早大狗子一样撒丫子往这里跑了。等到碰了头两手提满了行李,人就先乐的不行了,嘴巴上只念叨着:“回家了,回家了。”   他们这动静不小, 这不刚进村就有不少村民闻讯而来。   人群中背着孩子的沈大姑看到人也高兴的不行, 一边抢着帮着自家好久没见的爹娘提东西, 一边还嘴不停的使唤着自家男人。   “张二栋,动作麻利点, 没看我哥手里大包小包的。”   话少, 但眼里有活的, 早上前的张二栋一边从沈大材手里接东西,一边笑笑也不生气。自家媳妇就是这么个急性子。   沈大材闷笑,分了一手东西递过去, 很快就哥俩好的揽着朝前走。   那头王三妹看了眼自家大姑子背上的小外孙,也乐呵说起这段时间在帝都的事来。   其间不断有人溜达过来打招呼,就连李老大两夫妻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回来了?”   “是呀,是呀。”   可算回来了。   不得不说看到沈默他们一行人回来,青山大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走这么些天,不见回来。虽然上头有副队长和柳大夫坐镇,但是他们心头总觉的少了点什么,不大得劲。   现在人回来了,不少人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他们青山大队这些年越过越好,谁出力不小,靠的是谁,他们心里也是又把秤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件大事正等着他们大队长回来拿决定呢。   不过这些沈大材他们却是不大清楚的,只是觉的许久不见,村民们有些格外热情。   这不一路硬是把他们送回了家,一个个壮年汉子离开是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怪渗人的。   沈大材心里感动,但是更多觉的他们只怕是想趁机歇个懒。   那可是不行的,当下提着扫把作势要赶人,招的一群老大爷们哈哈笑闹着跑了,也逗的看着儿子耍宝的老太太乐的不行。   .......   这还没到家,远远就看到院门敞开,走近了还能听到屋里勺水烧柴的声音。这大下午的,沈默他们可不会以为是家里遭了贼。   也没这么大胆的贼。   这不还能听着人哼着小曲呢。   这还能有谁。   “师傅,我们回来了。”人没进屋,沈默就喊了一嗓子。屋里声音一下停了,半晌,就见个老头挽着袖子板着脸走了出来。   看到徒弟一家还是克制不住露了两分喜悦。   围着人没忍住心疼的抱怨道:“帝都好是好,但是到底不如我们这小地方养人。看看这才多久,人又瘦了。”咋一去就那么久呢,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他也要跟着去呢。   啧啧,这话说的。   那怕再疼爱大孙子,但是这一刻沈阿爷和沈阿奶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这那瘦了,甚至因为这段时候投喂的人太多了,人脸上棱角多了分圆润。   看着也多了两分烟火气。   两人相识一眼,一言难尽。   偏大东大傻瓜,一听这话也跟着煞有其事的用力点头道:“瘦了,瘦了。”一张初现俊气的脸上傻乎乎的只差明写着心疼。   柳老头可不知道两老友心底对他的吐槽,他这会儿正心疼的催着自家宝贝徒弟去洗漱。   这孩子自小就讲究,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不好好洗漱一番可不得坐立难安。所以听到信,他没急着跟大家一起去迎人,而是先往家里来。   这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看着师傅卷起的袖口上湿漉漉的一片,沈默心头泛暖。   哎,他怎么就这么遭人心疼呢。   臭屁的沈默感慨完,领了自家师傅的好意,后面倔着个一定要帮忙提水的大东,先去洗漱了。   等到一家子都简单的洗了澡,顶着还半湿的头发就着天边橘红的夕阳,惬意的坐在院里吹着暖风。   舒服的就连一向最惦记一日三餐的沈家阿奶也不大想动。   不过很快,也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这不,沈小锋就过来唤人了。   “二爷,二奶奶,阿哥,去我家吃面咯。我阿奶烧了好大一锅西红柿鸡蛋面,可香了。”说道这还吸溜两下,那味道可香了,他这一路可都是跑着来的呢。   “成,这就来。”沈阿爷眼睛一亮,“走走走,吃面去。”出门饺子回家面。他嫂子就是有心,特别人擀的面那可是一绝呀。   自己不是没照着学,明明步骤都一样,但是总觉的少了点什么。   今儿有口福了,而且还不用自个动手。   等到好不容易下了工,寻过来的老田就看到这么一幕,他们大队长家院子里人蹲成一排,一人手里捧着只大海碗,呼噜呼噜的正嗦着面。   真香,老田头没忍住馋的吞咽了下。   很快他手里也多了只大海碗,保持队形的和沈大材凑在一块,一边痛快的大口吸面,一边和人说道起正事。   “上面的意思是先选我们这做试点,那什么承包责任制,反正就是按家按人口分田。不管种的咋样,自己负责。你说我们干不干?大伙的意思是听你的。”老田做为队里副队长,大队长请假去了帝都,满大队的事情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平常琐事就算了,但是如今这关系到全村的大事,他却是不好拿主意的。因着这事这些天翻来覆去都吃不好,睡不着。   好在现在老沈终于回来了。   一口气把事情说完,老田觉的他这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转头又找自家老婶又添了碗满当当的面。   “干,为什么不干。”一听这事,沈大材没多犹豫,就拍着大腿有了决断。这段日子帝都可不是白去的。   胡同大街小巷的串着,就连大学那什么讲座他也是去了几场的。   国家提倡大力发展,谋新,谋变,这是他这段时间外出最大的感受。他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却明白接下来他们将会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   虽然有风险,但是更是他们的机会。   “咻~咻...嗯,成,那就听你的。”老田头也不抬,吸溜着面应声道。   半天没等到人询问,沈大材盯着人,人依然沉浸在嗦面的快乐中。   格外激动,原本还想舒展一番大志的沈大材失落的叹了口气。算了,人信任他也是好事呀。   当下也干脆埋头继续嗦面得了。   ......   沈大材是个雷厉风行的,心里有了决断,很快就开了个全队会议,谈论分田到户的事。虽有几家不大同意,觉的有风险,不够更多的人对于拥有自己的土地,这点格外看重。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   前脚刚打了报告上去,后脚就得了批复。村里丈量土地分田的那天,市里的郑老还特意来了一趟,直到田地分好,又和沈大材他们关起门来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包产到户这事,第一次弄,大家都是很慎重的。特别是郑老,选青山大队做试点是他倡议的,他是真心希望这事办好,办漂亮。   不仅对青山大队增益,而且还能给后面的村子们打个好样。   分地是按照人头来分的,每人平均分到三亩四分地。沈默家五个人头,这还算添上他师傅柳老头的,一共分到十六亩地。   他们村道也算女娃的,只是必须户籍在青山大队才算数。沈家老二老三,连带着萱草的户籍早报道的时候都迁到帝都去了。   不过这也叫家里沈阿爷和沈阿奶高兴的不行了。   国人对土地总有一种淳朴的热爱。   这不一家子大晚上也不睡,坐在一起商量他们家这十六亩地种些什么好。沈默也高兴,分田到户后,田地上种什么就不像以前那样管的那么紧,有了很大的自主性。   这样他培养起低阶灵植来更方便些了。   “六亩好田,沿着河全种水稻。剩下八亩靠山的中田,玉米和豆子套种。剩下两亩来点梯田,我打算种些药材。”沈默看了下家里抽到的地,思考了下便道。   分配的很合理,沈家阿爷阿奶没什么意见,旁听的小沈安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现在的粮食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即便分田到户还是以种粮为主。   心里有了数,接下来便是育种了。   沈默不是学农的,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对他来说土方法也好用呀。一代一代的种子种下去,时不时用灵气,不断选取强健的种子继续播种,反复重复,最终必定能得到他想要的低阶灵种。   对一般人而言,这个工作漫长且困难。但是沈默有功法在身,会刻画符篆,通阵法,高阶不好说,带点灵气的低阶灵植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101章   转眼便入了秋, 除了天气急转直下,天地换了色。同时,还意味着丰收。   田间, 清风拂过稻田, 一浪接一浪。   沈大材在田坎上溜达着巡视, 脸上的笑容咧的老大。实行大包干, 他一力赞同。他们村里大多的人虽然都有自个的小算盘,但是不可否认,也是信任他的。如今看着农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他那能不高兴。   欢喜的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   这会儿留在自家地里干活的人不少, 沈大材一路走来, 少不了要和人打招呼。   “大头,你家这季稻子种的好呀。”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沈大材眯着眼睛道。他这会儿已经走到村子边,靠着小河这一片。   听了这话,正在地里侍弄的钱大头也乐的眼睛咪成一条缝。“可不是嘛, 我尖着呢,跟着小默准没错。”这会儿人乐呵呵的回道。   自打大包干分了地,再不像以往,自家地里种什么都属自个拿决定。甭说, 好久没做主,一上来大家怪麻抓的。不过地里不等人,保守起见, 大多人选择种量产大的小麦玉米红薯土豆。   那怕去年队里水稻丰收一回,也不敢像沈家,钱大头这样,沿河水的好田全给种了水稻。多是种上一两亩, 到时候方便走礼,或者去城里倒换些东西。   稻米是好,但是产量到底比不上玉米麦子,需要肥力也大。   如今纵然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但是农作物产量摆在那里。肥料未普及,杂交水稻未出生,粮食问题依然困扰着国家,填饱肚子依然是众多庄稼人的首选。   沈大材虽没多话,但是看着不远处自家地里,还有连带着大侄子家那一片金黄稻田,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蹲在田坎上道:“你家准备啥时候开镰?”   “就这两天。等把坡地那边的红薯土豆收完,到时候全家都腾出功夫来。”钱大头瞅了眼脸都要笑烂的大哥,也不甘示弱得意的道。   为了分地,几个成家的儿子干脆都赶了出去,让他们自个支应门户。如今他们两老带着下面还未成家的两小过活。   自己几个憨货虽然不比默娃聪明,但是孝顺上却不差的。这不早早就来说好了,到时候要一道过来帮忙。   被炫了一脸的沈大材瞪了眼人,不过心里却不多在意。在他心里自家侄子和亲生没啥区别。何况他儿子不多,唯一那个还怪憨的,估摸着是随了媳妇那边。不过这话他却是不敢说的。   但他闺女好呀,一个赛一个那聪明劲,像他。   两中年男人心里较着劲,各有各的想头,却也不耽误嘴上说道着正事。   “估摸着你这一亩能出多少?”   钱大头摸了摸下巴,斟酌道:“看着麦穗,只比去年还好,估摸着最少也有六百往上走。”说完,又吐出三字:“公斤哈。”   要知道,去年队里大丰收,一亩平均下来也不过七百来斤。   沈大材也是积年的老农,眼力也是有的。别说他,看着河边这小片金色稻田,如今队里不少人心里正后悔着呢。   说道这,钱大头眺望了眼不远处沈家连在一块的水田,羡慕道:“大哥,你家和默娃那边只怕还能收更多。”那稻穗实沉沉都压弯了。   聪明的娃就是不一样,种个田也比他们老把式厉害。明明他们步骤都一样呀,不过想想当初人家育的苗抬出来,青油油,一根根健壮的。也能理解了,自小就打好的筋骨嘛。   要是沈默知道他钱叔心头着想法,少不得赞一声,可不是这样嘛。这水稻的种子他拿到手后,挑挑选选,劣质没什么生命力的种子剔出来弃用,接着掺和着灵水泡上,育种。   说到这灵水,也是费了他一翻功夫。连着数□□阳还未东升时,露珠挂梢,天地间潮气最胜,偷跑到山林间运用功法,化灵为实,不断压缩凝练,一天不过得上一两滴低阶灵水。   虽然比不得天地生养的灵汁甘露,一滴药白骨,流转光阴,化种为果。但是能激发生机,缩短生长时间,也够用了。   再加上偶尔用稀释的灵水浇上几回。地面水流交连,紧挨着沈家水田难免受益,钱家便是如此,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不免让人惊叹,今年青山大队有是个丰年呀。   真是老天保佑呀,沈大材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又想从自家大侄子那取的经,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好天气。心里默念感叹,他们村这次这大包干试点,对上头总算有个好交待了。   “那正好,上次我去市里郑老还道收割的时候他得领着人下来看看。”   “那挺好的。亲眼看看也放心,我们可不是那等瞎报的。而且,正好,周边老张老王眼都盯红了,都盼着上面早点允许他们村也跟着大包干呀。”说道这里钱大头满满都是得意。   沈大材点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嘛。这些日子来凡是去市里办事,只要遇上周边几个大队的队长,他这一耳朵没少听酸话的。而且郑老照顾他们,他们当然也要好好支持人工作。   往后若是再有什么好事,他们大队争取也有说道。   这不,说好事好事这不就来了。   宁强市,政务办公室,郑老还有几位局长正在招待日本外商团。随着前些日子帝都那边签署建交,两国关系破冰,伴随政要而来还有不少日本社团商要。   华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国际形势一变,有眼光的商人如何能不趋之若鹜。   理是这个理,但是对于苦外汇已久,盼着经济复苏的国人来说,面对桀傲的外商还是难免包容多于热情。   这不即便是郑老这样刚硬的人,为了一地经济,拉些外商投资,都笑着抽空陪着人四处溜达。   沈大材来的赶巧,正好碰上领着人不知从那回来的郑老。一听他这喜讯,郑老便来了精神,眼睛一转,可不是嘛。这些日子都忙晕头了,差定把青山大队给忘了。   只听这些岛国来的考察团想收购药材,一门心思的带着人往远处跑。这些天收到的药材品质好是好,就是量少,且无法保证长期供给。种植草药的人家根本没有两户,毕竟这时候什么都比不上粮食来的重要。   但是这样一来,合同便没了希望。   这不岛国来的人眉头紧凑,眼瞧着越发不耐要走,还没从人身上收刮到点东西的郑老也急呀。   如今干脆死马当做活马医,等到午后歇息过,郑老便去邀请人。那怕药材这生意做不了,也可以看看其他。   这次的岛国来的考察团是几个大会社联合组成的。其中实力最强的会社,是靠中成药保健品起家的。产品不仅在自家国内受众广阔,还远销海外,名声斐然。这不两国成功建交,便紧跟政要而来,华国庞大的药材市场,他们早渴慕已久。   “铃木君,我们何必还要前往。”作为同行铃木君的助理,年轻的小村不忿的道。这样博大和壮美的华国,不仅落后,手握珍宝,却不珍视之。最后还让满怀希望而来的铃木君失望了。   被称为铃木君的人是一位普通的中年男人,但是作为铃木合社,岛国最大医疗集团继承人,他远不像表相这么简单。   他挥挥手打断了助理的话,整理了下服饰便出了门。满怀希望而来,他难道不失望吗?   但是郑老亲邀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来时他便打听过,郑老,可不是简单一县管事人。以他的履历,还有政绩,未来不久华国舞台中心也将有其一席之地。   何况多看看华国这各处风景,也是一种体悟。至于药材的事情,虽然失望,但是也失为好事。   他人忽视的,必有大利可图。如今想法一变,铃木已经琢磨着如何说服父辈,由铃木合社出资在华国建立第一所人工种植药材基地。这样一来不仅能解决他们自身药材供应的问题,而且还能继续用低价收购一些中药古方。   ......   这边郑老和铃木君会面后,一行人很快便在沈大材陪同下往青山大队去。因着考察团的原因,市里特地调了几辆小汽车。这样一来从宁强县的速度可就快上不少。   沈大材不是可怯场的,那些金发碧眼的欧美人他在帝都见过,除了高些,说的听不懂也没咋样。何况是模样和他们差不多的岛国人。   那怕听不懂,这不是有两面都有翻译嘛。这不听了一耳朵叽里呱啦,好不容易等翻译小哥重新说了一通,沈大材可算明白了,也不敢了。   什么叫做他们要啥没啥,瞧他们那脸上那要拽上天的模样。不就是想收购草药嘛,咋就是他们不会不懂种了。别的他可能还不敢比,但是若论种植,他可就有话说了。   “种药材,又不是什么难事。满山遍野都是,不缺那用的着特意种。”男人嘛,任何时候嘴上都是不能输的。沈大材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又仰着头在一众眼红中继续道:“正好家里孩子闲着无事,种了两亩。看着长的还成,到时候顺道着领你们去瞧瞧。” 第102章   沈大材这一番话说出来, 可不把同他一车的岛国人气的够呛。这不刚下车说什么也不忙着歇脚,而是打定主意先去亲眼看看那所谓随便种种的药田。   特别是铃木君的特助小村,更是打定主意等会如何嘲笑对方。这些天四处走动收购药材, 不可否认, 华国的确地大物博,他们一行没少用低廉的价格收到上好的,甚至珍惜的药材。   但是, 那些都是野生,天生天养。若说人工种植,不是没有,也就零星种上几分地, 稀稀拉拉,蔫的, 品质一瞧就是不成的。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农人的话, 他一点不相信。药材的种植可不是门简单的学问。他们铃木和社也是在一代代努力学习传承中才研习到数百种常用草药的种植方法, 这才在国内建立了零散的数个药材基地, 勉力支撑着这些年来自家药企的生产。   但是还有更多药材, 因为地理生长限制,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依然无法成功培养和移植。   只能依靠到华国进口,这也是他们这趟来的如此迫切的原因。   对于一路岛国小年轻的不忿,沈大材仿若看不见。他的话说的是有两分气人,可也不是全虚的。他是不懂什么药材种植, 但是这不是有自家大侄子嘛。   因此,沈大材一点也不心虚,大大方方的在前面带路。郑老笑笑, 不说话。铃木君如何看不出人纵容的态度,眼神不动声色的划过前面带路的老农,那些话他听着何尝好受,不过到底不是年轻人,不至于当下便上脸。   这点养气的功夫他还是有的,更何况他所图还在后面。   当下便和郑老有说有笑往山上去。   为了堵一口气,岛国考察团顺行的其他人也忙跟上,一行人吭哧吭哧的爬了好一会儿。直到过了半山腰没多久,沈大材停了脚,不用他说话,众人便明白到了。   因为前方一地摇曳的药田,不少人纷纷发出惊叹。更有人加速跑了过去围着药田细细探看起来。   其中便有铃木君,那怕见识过不少好药材,但是眼前这块散落的药田还是叫他惊艳。   茎叶健硕且顶端出现枯萎的黄芪,不是因为病变不好,而是到了采摘季了。还有不远处色泽鲜亮挂果的连翘,五味果,柴胡。   还有隐隐熟悉的药香。   瞬间心里有了决断,不仅这批药材要拿下,还有种植的人也不能放过。见了今天这药田,他对在华国建立自己的药材基地更有信心了。   “天呀,怎么会有这么迷人的连翘果,圆润鲜亮。真渴望采摘下来放到显微镜下细细研究。还有这柴胡,出芽率一直是个叫人头疼的问题,现下这么密集的一片。”兴奋的岛国人叽里呱啦说着,眼里冒着光。   “是呀,唯一遗憾的还是太少了,怎么就不多扩大种植呢。这么大一座的山呀。”   ......   一众人各说各话,铃木君第一次有些后悔,当时来华考察的时候不应该邀请这么多植物学家,独立实验室的研究员。以至于这会儿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而且他们这样急吼吼的模样,实在不利于他们后续谈价。   那怕华国物价已经很低廉了,但是若能再便宜些,谁不愿意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不妨碍这会儿铃木君也加入到问询的队伍里。这么好的药材,即便没有其他想头,他也是舍不得放过的。   瞧着这些岛国人脸上露出的心急,以及抑制不住的兴奋,沈大材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就被围上来的岛国人叽里呱拉询问声,闹的一阵头疼。   “停,停,停。这药田虽然是我家大侄子的,至于卖不卖,多少钱啥的,我可做不了主。”   这下得了随行翻译一通解释,众人便拥着沈大材往河边水田去。   .......   这边沈默处也正热闹着。   村里不少人都是积年老农,自打水田这边水稻开始结穗,人便留了心。光看那压实的稻穗就晓得这产量少不了。其中属沈默家那几亩水稻长的最好。   平日里不少老人闲着无事,隔三差五就过来溜达。有时看到地里的杂草也会帮着逮上会儿。倒也不图什么,就是看着这么好一片庄稼心里乐呵,也是好奇,这一亩到底能增产多少。   为了这,村里不少人还打起赌来。   这不到了收割的日子,没分到水田,或者早早忙完自家地里活的村里人都聚到这儿。   搭把手就为了早点知道个清楚。   人多力气大,大家分散到田里,熟练的挥动镰刀,稻浪一阵涌动。沈默戴着草帽,一马当先,晃眼就见稻浪一叠叠的倒下。不远处特地来帮忙的大东也不甘落后,镰刀挥的越发快了起来。   那怕累的汗水珠子不断往地上掉,笑脸也不打烊。中间若不是沈默唤他,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乐意。   沈默很无奈,只得盯着人喝水。每次数落他,人就傻笑,一抹头上的汗珠子,然后再那么一挥。   沈默只得住了嘴,往边上一避。   等人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转头撒丫子扎到田里。沈默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这是嫌他啰嗦呢。   憨厚的大狗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狡猾了。   所以在某人心虚回头探看的时候,沈默坏笑下故意抓了个现行。吓的人一个哆嗦,帮默哥干活,他好乐意的。但是听默哥碎碎念就算了,耳朵会痒呀。   这么想着,心里有那么一点虚的大东在不敢回头,挥动起镰刀越发快速了。   而这边割稻子的人足够了,那边几个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队里脱粒机搬了过来,一众人正围着沈阿爷脱粒呢。   几个老人轮换这单脚拆动,边上还需要人抱着稻穗不断转动角度,让其脱粒。这活看着简单,但也不轻松。一群老头心急也厉害,忙活了半天,这不一亩地稻穗脱粒完便提着大秤开始称量起来。   “一千四百斤,没错,就是一千四百斤。”   沈大材和郑老领着人过来的时候,便正好听到这么一句带着喜意的欢呼声。两人暂时也顾不上身后其他人,忙围了上前。等到知道这是脱稻后的纯斤数也一脸喜意。   等到同样围观这一幕的岛国考察团从翻译口里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来了兴趣。他们中不少也是研究农学的,当然明白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   脱稻后亩产一千四,这无论是放在华国,还是他们那都算的上是高产了。   当下也不介意众人的忽视,而是兴质盎然的查看起来眼前这边被收割了大半的稻田。   不说亩产,就看那稻穗,包裹着的谷粒一颗颗大而圆润。一阵风拂过,空气中都是稻谷的清香,勾的人心痒痒的。   一时间考察团里众人心里也有了些新的想法。   铃木君看着金色的稻田,也不是没有兴趣。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药田。等到郑老他们回过神来,帮着引荐了沈默。   见到人的一刻,一行人不免再次惊了惊。若不是看到他刚从田里提着镰刀走出来,只怕还以为是贵族高姓之子,或许,还不够准确。这样的人,更像寺庙楼阁里踏月而来洁士。   直到.....   “不卖。”   众人才回过神来,继而又错愕不已,他们这是被拒绝了。 第103章   沈默这一拒绝, 不说这边岛国参观团的领头人铃木君听到这话,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就是陪同而来的郑老这边, 不少也大吃一惊, 随后难免脸上露出了些焦急。他们这些天没少陪着这些外客到处转悠,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出口创汇。   这不仅满足国家期许, 而且对他们个人地方也是一笔不错的政绩。更何况那怕是这片土地的归属人也不失于一件好事。   要知道这批外客可都是兜里有钱的,卖给他们价格至少也比国内翻上一两倍。   所以这会儿回过神来, 一些年轻的面上难免带出些不满,觉的眼前这小子实在不懂事。   不过到底怎么也是他们岭省有些名气的人, 而且,郑老没说话,他们也不好随意开口。毕竟这些年郑老对这人, 还有这青山大队的看重,他们都看在眼里的。   郑老虽有些惊愕,但到底经历风雨不少, 走到这一步,心性和养气早非常人能及。更何况他相信沈小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到底是人自己的地,不想卖,不卖就是。   比起卖方,想到这里,郑老看了眼楞神的铃木君, 还有他身后眼里含着气愤的随行者们,着急的也应该是买方。   这不,果然,回过神来的铃木君很快收敛好错楞的表情。实在是这些日子来, 在这片瑰丽大地上只要他们稍露出些意向的,无不应答。只需稍多给些,比起他们在国内自己买地培养,或是去其他国家采购开出的价格,不过尔尔。   就这边得了众人便欢庆不已,欣然接受,还带着感激。   这种犹如施恩一般......   难免还是让人沉陷其中,这不,不过稍碰了个壁,竟叫他失了态。   就有如当年他们的先辈们一样,信誓旦旦的入侵这片土地,最后惨败而归。可不能小瞧了这片土地,还有他上面生活的人呀。   不过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抓住时机把要做的事做好。   压住身后想要发难的手下,铃木君饶有兴味的看向眼前这个少年。   至于沈默,众人什么态度他不在意,他种的药草,想卖或是不卖,他说了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人说着话。虽然都是黑发褐瞳,好似一族之人,但是细细观察,举手投注间门有和他投身生活这处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真有意思,这就是文化,信仰不同铸就出不一样的“人”。   聪明,谦卑,好学,但是又难掩骨子里带着诡狡。   你来我往,看似简单的碎语,但是不难看出眼前这位还算年轻,正值壮年的人,有着不菲的中草药医学底蕴。肚子里有货没货,有时候判别起来其实是很容易的。   加上不久前的帝都之行,没少认识国内中医这行的翘首。对如今中医水平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眼前这人,不仅是个生意人,就连医术,比不上前面的老前辈,但是年轻一代中怕是也能排前面呀。   所言所闻均有物,不过句句带着探索和考验。国内中医眼看着刚有起兴,他国之人不仅掌了宝藏,现在还想继续将这条大道拓宽拓远。   有这么个聪慧贪婪的对手,沈默越发能理解那些刚认识的老友,想要兴复中医之路。   除了一腔热爱,还怕那天醒来中医都不姓“中”了。   这一想,沈默也失了和人闲话的心情,毕竟比起眼前这人,他更喜欢这世投生的国和人。那怕都活了千年了,他还是这么偏心护短。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谁叫他身上还有一半凰族的血脉。   全天下谁不知道它们除了臭美,就是任性。   所以兴致没了,也不管那边人的问话,转身一头扎进稻田里,挥着镰刀干起活来。哗啦啦麦穗便倒了一大半。   紧跟着自家大老板的小村被他这一出气的不行,捏着拳头想要上前质问。不过很快被身边的铃木君拦了下来,同时,那把挥舞蹭亮,在阳光下带着森森寒意的镰刀也起到不小作用。   铃木君虽然有些错愕,再次被人下了面子,眉头轻皱了下。不过,很快面上有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有才之人,难免自傲。   莫说沈默诧异,他心里何尝不吃惊。眼前少年人,不光有一手培育草药的好本事,医术不差就算了,还叫他有些看不出深浅。   短短几句探讨病例,态度从容,句句都在点子上。   卖弄不成,反受教了。   不过他相信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还有明朗的前途,没有人会不动心。而且,这样的人驱之,才有意思。   但是显然这次,他想多了,也想的太美了。   人的那点心思,沈默又不是看不出来。不仅想买他辛苦种出来的草药,透露出来的意思似还想雇佣他,以后天天给人种药田。   想的实在是很美,以至于沈默差点没忍住道上一句,想屁吃哟。   不过看了眼边上郑老,到底止住了。到底也没了搭理人的心情。   不说也不瞧瞧脸大与不大,就说真当这草药是好种的。即便有着灵液育种,但是还使不上的春雨决,这就意味着少雨要浇水,雨水多要扎棚,排水、防涝可都得他来。殷殷呵护这才有了现在两亩好药草。   不仅看着长势好,药效也不是寻常草药比的上的。可是他特别给家里两老配药种植的,除此之外,剩下还要天南地北送一些。   帝都交的那些忘年交早听信等着呢。   有钱了不起,他就是不卖。   接下来几日,不管铃木君怎么带着人来游说,沈默都高昂着下巴,摇头。那模样,至少没少把铃木君身后随行的人气的想挥拳。   不过偏铃木君看着是个好脾气的,楞是在青山大队老乡家住了下来。   每日没少凑到沈家老院来。   越了解这个神秘的少年,铃木越发想要把人收服。当然他选择多留些日子,除了沈默的原因,还因着心底那个早打上的主意。   青山大队所处的位置,紧靠秦岭山脉外,不远处就是锦城。不管地形,还是气候,无疑都是他眼里建设草药培育基地的好地方。   若是他们铃木集团的草药基地能成功落成,不说当地政府的优惠政策,便是雇佣当地农人,到时候那怕沈君还是不乐意他的收招,有他大伯这层关系在,到时候培育上有什么问题,少不了要搭把手。   这不,算盘打的精的铃木又一次登门,即便沈家的人不咋待见他,人也不大在意。虽然沈默一向不太搭理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怪喜欢来人眼前晃悠。若是那次人心情好,和他论道几句药理。   每次总会给他一些新意。   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乡下人家的院门向来都是敞着的,他们是进了门,但是没一个人愿意搭理的。   “沈君,郑老,下午好。”人不搭理他,他苦笑声只好先打招呼。沈默招招手,继续喝着手里的大麦茶。   反倒是原先正和沈默说着话的郑老,停了下来,和人客气寒暄了两句。   虽然外汇重要,但是郑老也不可能只围着这群岛国来的考察团转,见人想留在青山大队,便叮嘱沈大材看顾两分,便回了市里。   这会儿过来则是为了青山大队稻田一事。   翻倍的产量,在那无疑都是应该受到上面人重视的。这边话头还没说起,正好撞上铃木一行人,少不了停下来打个招呼。   郑老不比沈默,作为东道主少不要寒暄几句。   至于铃木自然也是圆滑的,眼瞧着郑老在,便如打蛇顺杆上,一屁股坐下来原本的两人话谈,硬是成了三人座谈。   去除一些敏感的话题,三人都是见识匪浅的,在有郑老在其中穿插,天文地理,文学茶道,倒也还算融洽。   这不一晃眼瞧着就要到饭点了,郑老是必然要留饭的,再看佁然不动的那几个岛国人,负责淘米下锅的沈小安依在门内,远远对着自家阿哥挤眉弄眼。   沈默那能不知道自家孩子什么意思,收到,一个眼神过去。这不刚要开口赶客,可惜,还没等他开口。   郑老就先开口了,“看来今天我和铃木君要多叨扰了。”说完,看向沈默,眼神示意人差不多就好,一顿饭都不留何至于此。   如今两国已经建交了。   沈默也是心里有数的人,这些年郑老可没少照顾他们,人难得开口,他可不好驳回,只得点头。   远看着这一幕的沈小安,只得气的两腮鼓鼓转身往厨房去。   一边淘米一边恨恨道:“一锅饭怎么就不能煮两样米呢?”他讨厌岛国人,更讨厌他们老来打扰阿哥。   带着侄儿和自家老父亲一起过来,正在厨房帮着烧灶的郑黎励,听到这话没忍住挼了把小家伙的头。   “行了,收收你那样子。”太抠门了,虽然他也不咋岛国人。   沈小安把郑黎励的大手打开,气的睨着眼睛看人道:“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们多吃一口,你可就少吃一口。   郑黎励看小孩这样,就好笑,对他的话也没放在心上,伸手又去薅人头。气的沈小安大喊道:“男人的头,摸不得~”   一向以沈小安马首是瞻的郑家小胖子也跟着叉腰叫道。   “哈哈哈哈~”这话逗的郑黎励越发手贱,两个都不放过,一左一右,两个孩子的头可没少祸害,“这不,不就摸得了嘛。”   “呀呀呀呀。”   一时间门厨房里闹成一团,直到沈阿爷出来调和,三个人这才歇战。   ........   伴随着橙色夕阳,还有山间门蔼蔼升起的炊烟。   灶下火焰明烕,蒸笼上水雾弥漫,一阵诱人的米香飘出,抓心挠肺,可不是这会儿在厨房帮忙的郑黎励的写照。人生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馋,蓦的脑海里闪过刚才沈小安的话,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是大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边上郑小胖子,这会儿拉着小沈安的衣角,不迭声的问着什么时候开饭,嘴角晶莹一片。   院里原本平心气和说着话的大人也起了骚动。   等到菜上桌,闷烧茄子,青椒炒鸡蛋,麻婆豆腐,小瓜豆汤。菜色不多,但是量足,一盆盆的抬上来,沈家阿爷的手艺本来就好,更不要说最后上来那一缸米饭。   粒粒分明,莹白可爱,最重要的是那香味,闻着那一个香了得,每一口透人心脾。   这下不用沈阿爷开口招呼,众人便快速的落座。一声“开饭。”早已准备好的沈小安和郑家小胖墩筷子便撒欢的舞了起来,菜也来不急去夹,嘴就这碗先扒拉了几口饭,包在嘴里,如同两腮鼓鼓毛绒绒的小松鼠,小眉毛飞起全是满足。   见到这一幕,铃木君助理小村,咽了口唾沫,难的抓住机会,低声暗骂了道:“穷鬼。”   但是转头就见自家老板,铃木君正不出其二。   当下在也忍不住,一口饭下肚,当下便喟叹出声,每个毛孔的都透着满足。最后还是逃不了真香定律,埋头苦干起来。   一桌子人没一个少吃的,一个个肚子滚圆。   郑老别看年纪不小,但是也没少吃,整整大三碗的饭。这会儿靠在椅子上,心里不免生出后悔,早知道.......   他这边心刚提起,那边同样一脸满足的铃木君便两眼冒光的开口了。   “沈君,药材不卖,这田里出产的稻米可该买些给我们吧。” 第104章   “不卖。”同样没少吃的沈默放下碗, 不动声色满足的喟叹了口气,这才毫不犹豫的出声拒绝道。   “沈君...”铃木捧着碗不甘心,还要在劝。“价格方面好商量。”他不是个没有见识的, 从小作为家族继承者, 尝过的好东西不胜枚举。但是从来唯有一碗米饭能带给他这样的感受。   不仅舌尖上极致的享受,最重要的是, 舔着脸数碗下去, 原本吃撑的胃部却没有过食的腹胀,以及腻歪的反意, 而是身体得到滋养,浑身的舒适。   作为一个注重养生的医者,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东西呀。   可是,沈君又一次残忍的拒绝了他。   “不管你出多少?还是那两个字,“不卖””不说寻常人, 即便是沈默这样曾经没少品尝灵食的人。如今再次尝到带有灵气的食物,那怕是不入品,无疑也是一次味觉上的炸裂。   再配上自家阿爷阿奶的手艺, 那更是绝了。   他们分到的水田不过两亩来点,出产那怕不低,但是大约出米不过两千斤左右。   看着多,可他们家人可不少。帝都那边读书的孩子们,少不了也送些过去。读书费脑子,少不得多补补。还有眼前自己亲戚好友, 少不了要送上几十斤,这还是他脸皮厚,扣着的结果。   以及答应郑老的量。   最后剩下的一年都不够消耗。   想到这里,沈默眉头皱起, 愁的。吃过了含有灵气的稻米,再回去吃寻常饭食,难受。   见沈默拒绝,边上没少竖着耳朵偷听的沈家阿奶阿爷,还有沈小安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特别是郑老,只恨之前他瞎大方什么,硬要开口留人用饭。现在好了,这不仅高产,还滋味好的稻米,若是最后真被岛国人得了去,那可就是他的大罪过了。   幸好。   比起松了口气的郑老,铃木君以及他身后的随行者,都不免苦了一张脸。那怕这些天稍了解几分,知道眼前这位沈君,年纪不大,却是个说一不一的。但是想到刚才那好吃的勾人魂魄的稻米,铃木还是没忍住拉着人继续歪缠。   价钱开的一次比一次高,边上人都惊的瞪眼了。沈默还是无动于衷,转身把人撵了。   啪的一声,眼看着沈家院门在眼前无情的关上,铃木最后只能长叹口气,带着身后同样丧气不已的手下离开。   原本他也不是个贪嘴的人呀。   .......   “这次真的要感谢沈小友了。”铃木一走,郑老再忍不住站了起来,肃着脸对着沈默施一礼。   刚才随着铃木开出的价钱,一次比一次高,他的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沈家稻田丰收,他不是不重视的。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上次他从沈家这里带回去的样本,得了反馈。为了这事农学研究院的老张亲自跑他这里,沈家这批稻种不管是性能,还是生命力方面,丝毫不比他们院里最新培育出来差。   甚至,在营养成分方面,出奇的高。非常适合作为营养品。   这不,郑老好不容易拦了人。想要下来考察,也最好他这边和沈小友商量一翻再说。   同时,还有便是收购沈家稻种。除却研究,还有便是想把沈家这稻种,以及种植经验推广开来。   一亩一千多斤的产量,可说的上是大丰收了。   现在的华国,不仅在工业上,便是农业也一直落后于国外。工业要加劲,农业上也不可忽视。   只有保证了国民基本的物质生活,填饱肚子,才能更好的建设工业国家。   看似小小的稻种,但是关系的到的不可谓不大。   所以这会儿郑老是由衷的感谢沈默的。毕竟不是所有的人在金钱面前能毫不动摇。   沈默不在意的摇摇手,示意郑老坐下喝茶。原本就是说好的事情,他可做不出半途反悔的事来。   至于剩下那点不多的量,说什么他也更舍不得卖。   当初辛苦培育耕种,为的可不就是自家人。   沈大材挺着吃的滚圆的肚子来的早,在外面瞧了好一会儿了。心里格外骄傲。他家大侄子从小做啥成啥。   便是种地,也比经年的老农强。   最重要的是,人心正,有股气。他形容不来,就好似那些话本里说的,贫贱不能移,威武富贵不能屈。   反正就是像他。   嘿嘿嘿。   听到熟悉的笑声,沈默抬头,无奈的唤人。   “咳咳咳。”恢复过来正常的沈大材,两步一行,坐下呼呼呼的喝了杯茶,这次开始和人说起正事来。   这些天他没少琢磨,正好老郑在,还有他家大侄子,大家一道叨唠叨唠。   “郑老,我家默娃这稻米你也尝了,味道不说,我这活了大半辈子第一尝到这样的。”说完,还故意挺挺自个那如同六七月的肚子。“还有就是这产量。您老的眼光,想必也是要推广的。你看我们青山大队怎么样。”   那怕眼瞧着土地包产到户,这个大队长还不知道当到那天就取缔了。但是也不妨碍沈大材心里惦记着整个青山大队,有什么好事,那能不往自个家里揽。   一旦作为试点,上面少不了要给支援和补贴。一旦收割销路不用他们操心,甚至公家收购价格也公道。   这样一来,帮补了村民的同时,还能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且随着沈家米的打响,凡是吃过的人,都会知道岭省下有个青山大队。   这人有了名,干啥都要便利不少。同样,他们村有了名,往后只会越发顺畅。更何况自家勤劳能干的大侄子呢。   往后日子好了,说不准还能出口国外。想想前听了个尾巴,那岛国人开出的价格,如何能不心动。   这不眼巴巴的看着郑老。   人什么心思,郑老那能不明白。   若是可以他当然也愿意照顾青山大队,可惜,想到青山大队的地形,六分山地三分平夹着一分水。   整个村子水田就那么多,并不是合适的试点。   郑老这一解释,沈大材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嘛,硬性条件不成,没戏了。   到底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惆怅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呀。   沈大材什么人,这些日子郑老那能不知道。那怕官在小,心里装着乡亲都是好管事的。   他只盼着这样的人在华夏越多越好。   体谅他这种心情,郑老沉吟道:“你也别太心急,我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青山大队的项目,眼看着如今国家全力搞经济,机会少不了。”   “嗯。”虽然点着头,但是沈大材还是怪难受的。   沈默见不得自家大伯蔫蔫的样子,抿了口茶,斟酌番开口道:“既然种稻田不成,那要不试种药材如何。”他们这边山地多,除了份下去的,若是需要还能在开荒。   天然地理,适合种植不少药材。   这些天那岛国来的铃木君闲时可没少带着人在他们村里晃悠,看地形,天气,野生草药,为的是什么,再联想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他或多或少有了猜想。   沈大材也不是蠢笨的人,一拍大腿,“哎呀,可不就是嘛。我们默娃就是聪明。”   当初那些岛国人想要收购默娃那两亩山地的药材看出的价格可不低。稻田不成,药材也成呀,甚至更适合。   只要种出来,销路都不用愁了,说不准还能出口呢。   “来来来,我们一道讨论讨论。”他们来捋捋可成性,沈大材着急就要拉着人。   沈默忙摇手,他只是出个主意,可不爱干这些费心力的事情:“你们讨论,我最多到时候出个技术指导。”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也成。”沈大材到底舍不得折腾自家大侄子,转头讨好的笑着看向郑老。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郑老点点头,是的好好琢磨琢磨。   见两人达成共识,这一谈只怕要不少时间,沈默不掺和。不过临走前还是就稻种的事情和郑老说道两句:“若是你老收购回去的稻种要在其他地方试种,出来口感,能不能和今儿尝的这般,可不好说。村里一同种的几家,口感就略有差别。”   毕竟这些稻种都是他提前用灵液培育的,成长期间也没少偷偷加料。   其他几家因为挨的近也沾了不少稀释的灵液。这样一来,口感比较沈家地里的依次稍逊。但比起寻常稻米也是美味之极。   一旦在其他地方试种,生长出来的第一茬味道,营养成分大约能保留母本的百分是六七十。没了灵液补充,之后留种再种,味道和营养更是逐次降低,直到和寻常稻谷没有两样。   防御针打了,怕郑老忧心,沈默又补了一道保心针:“口感味道不好说,但是产量应该不会浮动太多,毕竟这些稻谷底子不一样,生命力很强。”他出手的,那能没点优势。   “放心吧,我明白的。”郑老点点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道理他如何不懂。没有试种过他也不敢大咧咧的推广的。   转眼便是一周,岛国考察团不得不动身离开了青山大队。不说沈家的药材,便是心心念念的美味稻米,那怕一斤也没有购买到,临走硬要来道别的铃木君不可谓不遗憾。   不过,这些天收集的信息,他相信他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人说什么沈默打个哈欠不大在意的点点头。   态度极其敷衍。   看的跟在自家老板身后的小村君眼气的,为了找口气似的,使劲晃悠手里提着那一十斤大米。你不卖,这不他们还不是买到了稻米。   对人这行为沈默不带搭理,这事他早知道。   整个青山大队不是只有沈默一家种了稻田,经过他们不断加价,到底每人还是购买到了几十斤尽心抛光锃亮的稻米。   虽然不比沈家的诱人,但是一样味道好的叫人拍掌。   当初跟着他选中稻米的人家都是极亲近的。见他们家不买,虽然心动这些岛国人提出的价格,也没有贸然售卖。   而是特地跑了沈家一趟。   他家不卖,岛国人开出的价格实在高,其他家买些没什么不可的。即便这些岛国人有心研究,但是沈默心里有数,没了灵液,他们即便真得到些粮种作用也不大。   何况,其他几家不仅限量严重,还认真做了抛光。这样想研究种植越发没了希望。   ......   而远离青山大队后,一路南下登船满怀野心回望华夏的铃木君却不知道,等他好不容易说服家中长辈,再次登路华夏的时候,他打的主意,早已被人登先一步了。   这个时候,夜灯下沈默正悠闲的给自家在帝都读书的孩子们写信。 第105章   燕京大学, 经管学院。   “沈婵,有你的信,还有邮寄单。来, 有空自己去邮局取呀。”正是课间门, 生活委员正把她的邮寄单递了过来。   一看上面自家的寄件地址,沈婵便欢喜的露出了笑容。哼, 总算知道寄信来了还以为阿哥这是把她们都忘了呢。   道了谢, 克制着没有在教室打开信,这里人多着, 特别还有些没有眼里劲的人。   比如眼前这个周远,开学没多久就盯上了她。总是喜欢在人前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什么都想插一嘴。明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际上高高在上,老喜欢说教指导。   别人吃他这一套, 沈婵可不屑。完全不熟的人,简直莫名其妙。   翻了个白眼把人拒绝了。   至于边上挺身而出眼神不好的护花使者,沈婵只当没看见, 绕过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婵,你什么意思。周同志也是好心,想着你是女同学,怕包裹重帮一把.....”   颠来倒去又是这几句,还带着股酸意,沈婵只觉的没意思, 心理默念着,一,二,三。   果然, 就听惯会装样子的周远开口道:“兰同志,没事的。沈婵同志也不是有心的。我一个大男生,帮助同学也是天经地义的。”   听了他这话边上不少同学对一脸事不关己的沈婵投来异样的眼神。   沈婵只当没看见,她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拉帮结派,交朋友的。当然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何况这会儿摸着怀里的信件,满心只顾着阿哥信里会写些什么。   好不容易集中精力上完最后一堂课,沈婵难得没有去图书馆,而是迫不及待骑上自行车往宿舍赶去。   只留下看着她背影的周远露出阴翳的眼神,有些想换个目标。但是想到偶尔来接人的小汽车,以及人在帝都那座院落。到底深吸口气,转瞬又换上了众人赞叹的温和模样。   沈默那里知道,自己一心为孩子着想购置的房产,竟叫有心之人盯上。不过,即便知道,他也不会为此改变初衷,只会十分不客气的画个圈圈诅咒人。   而他的诅咒,搞不好可是会要命的哦!   不过这种小事,沈婵也不会告诉自家阿哥。周远那点心思,她估摸着也是有数的。   不是图色,就是图财,后者所占比重更大。   只怕私下没少费时间门打听呢。   从小在阿哥这样的人身边长大,时常还跟着出去见世面,沈婵那会被周远那点装腔作势给糊弄住。   现在最紧要的是阿哥的信。   她小心的把信展开,细细研读起来。   阿哥的信里没有什么大道理,就连觉叮嘱人好好学习的话都没有。   好似当初逼着人来读这个大学的人不是他。   沈婵娇气的轻哼一声。   这副样子若是叫学院其他同学看到少不得要惊叹不已,要知道这丫头一入学,不仅出色的样貌,还有便是目下颇无尘,冰冷的小脸和态度最叫人影响深刻。   但是看着人家那次次霸榜第一的成绩,只叫人咬牙紧跟。   沈默的信里全是老人家似的唠叨,又是怕她在学校吃不好,住不好。也是毕竟学校的食堂那比的上家里,想到阿爷阿奶的手艺,她也越发馋了。   不过现在担心有什么用,当初谁坚持一定要把她们送来帝都读书的。她还是那句话。   接着往下看,全是这段时间门她们不在家发生的事情。   队里实行包产到户,分了田。家里两亩水田阿哥都种了水稻。滋味不错,还给她们寄了些过来。   还有队里来了批那什么岛国考察团,看到他们家什么都想买,但是全被阿哥拒接了。以及这些岛国人挺贼头的,暗地里打的主意全盘托出。   越往后看沈婵眉头越发轻皱,这些岛国人也太过分了,有点钱就了不起,还想那钱砸他阿哥。   还有那草药种植基地,看到这里,沈婵眼里闪过沉思。   眼如今各种政策,市场即将放开,经济大行其势。看来赚钱这件事情必须加快速度。   这么想着,沈婵又把阿哥的信细细在通读一便,小心收好。   当下也不在宿舍呆了,又出门骑着自行车往邮局去。取了包裹正好回自家小院一趟,顺便约魏时恒商量商量生意的事情。   明明一封在正常不过的信,硬要说也就沈默夹带了两分私货。男人嘛,在自家人面前,特别是可爱的妹妹,少不了想要炫耀三分。   好吧,天地良心,字里行间门,他全部想要向自家孩子们炫耀的是,看看,你们阿哥多厉害,众人捧金而来,君子洁而不为利驱。甚至洞若观火,捷足先登,如何不英明。   那知道自家孩子眼神偏的,一心只想搞钱让阿哥用钱砸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沈默,这会儿正领着小沈安坠入漫漫绿野,一遍采药,一遍教孩子寻风听鸟鸣。   琴弦技巧他能教,小孩子也有悟性,学的不错。但是作曲编乐,却不能紧靠“教”的。更多需要孩子自己多去追风听声,感受着世间门一切的发音。   小家伙撅着屁股侧着脸,竖着耳朵凑到草丛里去听蝈蝈们聚在此地奏乐,一个不小心重心失落。啪的一声,脸着地砸入了草地,惊起一群蝈蝈四处蹦跶着,从他头上,肩上助力逃窜。   沈默瞧了眼,见没什么事,继续把头落在锄头下的白芷上。种植草药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郑老和自家大伯商量的如何。但是却人是上了心的,这些日子不仅常上门和他咨询他们这易种的草药,还没少拉着叮嘱他对药种多上些心。   这不,他可不又多了不少活呢。   自家孩子,大人,可不得偏心,都得照顾呀。   小沈安也不是娇气的,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自家阿哥,心便落了下来,拍拍花猫脸蛋,爬起来继续又凑到一处探究起来。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全是斑斓的色彩,和绚烂的乐声。   真好!   ......   而另外一边,沈婵出了学校,去了一趟邮局把包裹领了,回了自家院子。这是沈默最先置办的院落。处在市中心,虽然离燕京大学有些距离,但是沈婵他们大多时候都住校,寻常只有偶尔周末回来趟把。   整个院子从外面看着还是有些落败,大修可要不少钱,如今她们手里钱有限,所以几人商量了下,小修出几间门屋子出来暂住着。   平常时不时沈婵跟着殷老头练手收的大件雕花砖块,铜器瓷盆摆件都放在这里。   说来也巧,载着个不轻的大包裹,刚到门口,正好碰上急匆匆回来的张萱草。没了沈默在眼前,沈姝读又是军校,见面不易。两个不对付的人,这下可没少斗嘴。   好在两人都有分寸,只在嘴上过招,各有胜负。   “大忙人回来了,刚收了阿哥的信。又是怕吃不好,又担心住不好,满满当当写了好多,这才多久没见,阿哥真啰嗦呢。还特地送了大米过来。”这语气带着足足的炫耀。   矫揉造作。   萱草睨了眼人,云淡风气的道:“哦,师傅啰嗦。”要不要她和小师傅唠叨唠叨。   眼见沈婵眼冒怒火,这才又笑着继续道:“师傅到没和我说这些,多是说些用药的事情,再多也是叮嘱用心学习。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这点师傅是放心的。”   谁是小孩子了,沈婵恼的不行。   转念眼睛珠子一转,也不和人再论,冷哼一声,率先进了门。   萱草虽有些奇怪,这才也认输的太快了吧。不过随后耸耸肩跟着人后进了屋。那么大一包裹,师傅肯定备了她那一份。   拆看除了寄来的新鲜的稻米,还有四罐辣椒酱,以及几袋果干。两个人较真的分好辣椒酱和果干。正好也到了饭点,便点火架锅煮上饭,家里还有些风干兔肉,配上料多的辣椒酱,一顿晚饭足够了。   随着米汤煮沸,香味迷漫。   沈婵被勾的吞咽了好几次,萱草也好不到哪里。最后两人难得通力合作迅速蒸了肉,烫了菜,狼吞虎咽的吃了顿。   她们两是吃的肚圆,住在附近巷子的人家却难受了。明明吃了饭,却解不了馋意。大人还好,尚能忍耐。但是小孩子就不行了,一个晚上没少哭闹折腾。   听着附近巷子此起彼伏揍孩子的声音,沈婵和萱草两人对视一眼,莫名生出两分心虚。   “喂。”打了个嗝的沈婵戳戳萱草,“和你说个事。”   肚子满足的萱草也不在意人的喂,挑挑眉道:“你说。”   “我打算做生意,你要不要出钱投资投资。”说完,不等萱草回话,又急忙道:“先说好,我可不是想骗你钱。若不是...”当下噼里啪啦把自己解读版阿哥被欺负了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钱又小钱的赚法,但是若是本钱多,投资大,回报自然也大。”至于高风险,当然也是有的。但是沈婵对自己足够有信心,她出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要不是为了节省时间门,我可一点不想带着你赚钱。”   听了沈婵这么一说,萱草眉头一厉,竟然有人敢拿钱砸师傅。想起小师傅走时,偷偷拉着她说的那些话。   除了叮嘱她用心学医,还有便是让她敞开心扉,多结交朋友,若是看上那个长的好的,抓紧谈个什么恋爱。那天想结婚了也不怕,还拍着胸脯保证,嫁妆房子什么的,有他呢。   会说不要怕,她可没那点比人差的。   明明比她小,除了授业传道解惑,还跟个爹一样。   对她来说,这可是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呀。那能允许别人这样欺负自家小师傅。   成功被沈婵带偏了的萱草点点头,“成。” 第106章   萱草这一点头, 沈婵可就不客气了,一个劲的催着人。   这急性子。   萱草翻个白眼,到底还是站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屋里拿了个寻常装饼干的铁皮盒子出来。   不太在意的往桌子上一倒, 不甚在意的道:“以往攒的,还有这段日子跟着着赵师出诊得的, 都在这了。估摸着能有个六七百吧。”   沈婵知道张萱草有钱, 她心里有数。   高考头年恢复,国家对大学生多有照顾, 她们都是有补贴的。张萱草还不像她,时不时去市面上收些东西。本来就没什么花销的人, 反过来偶尔还跟着赵师那些徒弟出去出诊。   不管多少,总是有入账了。   要不,她也不会盯上人。但是却不知道人这么有钱。还有听听这口气, 好似六七百都不是什么大钱。要知道六七百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不吃不喝也要攒上好几年。这还得家里有几个工人的情况。   等到把盒子里的钱票清点了好,整整八百块多六毛。这个数, 沈婵不可避免酸了。   萱草意外的挑挑眉,没想到比自个预估的多了不少。当年的补贴,还有后来给人接生看病或多或少得的诊费。她都一直攒着,之前买房的时候,师傅也问过她,她摇头拒绝了。   她对买房不甚上心。   在她心里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永远都是那座青山下的小院。外面不管是那里都不过是落脚的地方罢了。   不过,那也就六百多,剩下的近来两百,约莫是这段时间在帝都跟着赵师他们出诊赚的。   “你要不要留些在手里, 有点什么事情也方便。”听着沈婵闷吭的问话,萱草摇摇头,推了推。“你拿着吧,算我投资你的。”   说来她一个不过刚到帝都的普通人,若论医术,也算不上多高明。这么段时间能各处走动,多是赵师的原因。   作为帝都医药世家,两代国手的赵家,在帝都,乃至北方,以及全国圈子内拥有的影响力可不低。因着当初自家小师傅传授针灸之法,诗有一字之师,在气节礼仪这快他们杏林也不能输。   沈默又不肯留在帝都,向来有心气的小赵国手,只得把这份情落到了萱草这个徒弟身上。   萱草刚入校,不仅发现小赵老师是他们严师之一,那怕是下了学,也被人逮着跟在身后学习,跟教导自家徒弟没有两样。   有他背书,萱草也跟着在不少平反归来人家来回奔波。时间一长,不少人便知道她在调理妇科病,女人病上有一手。   难得还是个女大夫,病人接踵而至。   这也是为什么短短这些日子她收入不菲的原因。   说来,也是占了师傅的光,到时候分了钱正好孝敬自家小师傅。   想到着不免看向沈婵,“可别让我亏了。”   “你可就放一百个心,等着瞧吧。”沈婵冷哼声,信心十足的道。   这边沈婵找到魏时恒,嘀嘀咕咕一阵商量,魏时恒也想方设法的凑了两百来块,没办法,别看他是大院子弟,但是论起财力来还真比不了沈婵这几个丫头。不过搭上他在帝都的人脉,两个人合伙倒也还算合的来。   这样一来两人手里的钱合算起来也破千了,不如干脆搞个大的。   ------   青山大队。   别看沈大材和郑老两个年纪都不小了,但是肚火可不比年轻人小。人家也是不搞则已,一搞就来个大的。   一连几天没少召开集体会议,各家各户都出了人。出乎意料,一听大队长有心弄个那什么中药材种植基地。还不等沈大材念完那连续琢磨了大半夜弄出来,说服大家的报告,不少人家就提着嗓门应下了。   至于原因嘛,也很好理解。   除了信任自家大队长外,更重要的则是,先前那什么岛国考察团在时,对着默娃家那两亩山地上的草药开出的价格。实在叫人眼馋,何况这些大多还只需占用出产少的山地,对比那人开出的采购价格,多划算呀。   这笔账他们还是会算的。   稍有犹豫的人家,再知道出多出少全凭借自愿,也落了心。反正出个五块三块也是出了。   只是往后日子里没逢想起来少不了心口疼。   随着青山中药材种植基地历经多次蜕变,已成为一个成熟的集团,名下还投资如股了不少公司。每年所分出去的分红便是八位数起步。   当然出的人多则分的多,出资少的当然也就少了。   而这时候沈大材也不知道往后的青山中药材种植基地会发展成什么样,他只一心忙着准备各种资料。最后在国家政策大力支持下拿直接划到了一块占地不小的地。   就紧挨着青山大队。   肥地那是不能的,不过岭省最不缺的就是山地了。   正好中药材的种植不少也适合山地。   为了支持自己大伯,沈默不仅要在技术上提供支持,还把自家已经不多资金都压了上去。   如今看着自家抽屉里只剩二十来块的钱票,长长的叹了口气。   出了房门看着后院特地劈出来的一角,几株碧绿莹润的植物各有不同,正肆意的生长着。若是细瞧,不仅绿叶上的经络似有流动,而且植株上高坠绽放的摇曳花铃,色泽亮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   不似凡物。   的确,这么些年反复培养种植,总算得了这么几株初级灵植。那怕品质只算劣等,但对于现下情况倒也得用。   算算时间,距离这几株药植完全熟透也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便能好好配一副养丹丸来。这药虽无法直接延长寿数,不过最是提气补漏,强壮生机。   犹如涓涓细流,缓缓而就。   最是适合阿爷阿奶,还有师傅那老头子了。   想到这沈默嘴角刚翘起些弧度,但是很快感受到院里聚拢而来还算浓郁的灵气骤然减弱,直到消散。   沈默不得不又叹了口气,想必又是布落在院里四方位,做阵点的玉石在承受不住碎裂,这下阵法只能跟着失效了。   石头换成玉石后,效率的确提高了数辈。但是损耗同样不低,如今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当初在帝都从魏时恒那获赠的一袋子碎玉,现在已消耗了七零八落。   接下来购买玉石少不了又是一笔开支。   为了赚钱,沈默不得不勤快起来,从陈铁那里又接了两个活。一个治病,一个给人调理身体。   多了却说什么都不接了,没少气的陈铁干瞪眼。   “说着要赚钱的是你,给你多介绍些病人,你有干啥不多接几个。”   沈默摇摇头吐了个字:“累。”两个病人刚刚好,等他帮人治好病,调理好身子,收到的诊费也够用些日子了。   他可不乐意一天天在队里和县里来回跑。   同样再次回到青山大队的沈妍,直面青山大队的变化。特别是那明晃晃的中药材种植基地,心思不免活络起来。按理她也算青山大队的人,同样拥有认筹权。对于药材种植基地她还是很看好的。   到底多活了一世,国家对外开放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岭省中草药大量远销国外。但是建立在岭省的不少种植基地多是外商独资,用低廉的价格租用土地,雇佣人手为他们培植草药,赚取高价。   如今局面逆转,相信这世这个高价将会由他们自家人来赚。   不过想到似有察觉的父亲,毅然放弃帝都的一切,请调到边陲,等待着她团聚的家人。   她最终选择了放弃,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静心高考。她不是个聪明的人,杂思太多最后只会一无所获。   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乡。   何况她已经得到了很多,未来也会更好。 第107章   沈妍这一老实下来, 再加上如今整个青山大队提前作为试点,包产到户,就她一个知青, 沈大材也不至于没品到为难人一个小姑娘, 特别是从人口里知道,如今她们家的情况, 那心情越发好了。   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自打上次见面后,沈槿回了家什么也没和自家那老头多说, 而是瞒着人打了调职报告,等到批复文件下来, 沈大那老头子才知道。原先满心盼着儿子继续上一阶的人,那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两父子彻底撕破脸大吵一顿,不欢而散。   最后以沈槿带着妻儿离开帝都告终。   知道沈大那老头子无法接受儿子放弃帝都中央编制, 跑到地方去谋了个边缘教官,硬生生气的吐了口血。   沈大材就安心了。   不过,经这一遭, 他算是看明白了,那人这辈子最看重的所谓振兴沈家,其实也不就是追名逐利。   为的何尝不是他自个。   当初他选择放弃不堪雕琢的他,以及母亲,现在也论到他被自己曾经心疼,引以骄傲的儿子放弃, 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以后最好就让他一个人抱着自个那固执,全是冷冰冰计量的梦在帝都不甘心,孤寂的活着吧。   这么一想,这一心情那能不好。   人心情一好, 这不看什么都额外顺眼。知道人小姑娘现在一心都是高考,便把人推荐到队里的小学教孩子去。比起地里要么日照当头,要么风来雨里的活,当老师好呀,虽然对上队里的熊孩子们,时不时要吼上两嗓子,但是到底轻松了太多。   上完课,再费些功夫备好课,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了。   沈槿故意托这孩子来自个面前讲上这么一出后续,为的还不就是这点照顾。打发走来道谢的沈妍,沈大材这才摸着下巴感慨,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呀。   其实这也谈不上照顾,不过就是提一嘴的事情,最后能被选上,也是人自个的本事。   打从帝都走这么一遭回来,肉眼可见,这孩子身上去了浮躁,变的沉稳静默,总算是成长了呀。   也不枉费,身后为她操足了心的老父亲呀。   亲爹,还有妻儿,沈槿最终选择了后者。   哼着不知跑了多少弯小曲的沈大材,忙里偷闲,端起他心爱的捂瓷茶缸滴溜溜的出门了。这么好的消息,咋能不跟自个大侄子分享分享呢。   “默娃,我跟你说...”   没一会儿卫生所里就迎来了熟悉的人,沈默一边小心称量手里的药材,一边不甚走心的点头,配上两句无意识的嗯嗯。   只是有时脑海里难免闪过一个念头,不愧是打小长在自家阿爷身边的,这念功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很快沈默的心思便有落到的眼前药材上了。   到是那边卫生所后门处,躺在摇椅上的老蛇头,一边扇着大蒲扇,一边竖着耳朵偷偷听个不停。   近来又是春交夏时节,病人不多。卫生所闲了不少,老蛇头跟着也闲了下来。大多时候也就处理些山间自家采的草药。   到是最近自家徒弟不知道偷偷忙些什么。照着一个药方子反复配了好几次药,每次都把小药称杆子来回看。   打从这孩子出师以来少见这样的情况,主要是他那徒手抓药的本事,要多少来多少,放在秤上一评估,分毫不差。   这慎重的模样,到叫他看不懂了。   也不知这是要给谁制药呢。   那怕有八卦听着,但是只要晃眼瞧上一眼正认真盯着药秤的徒弟,老蛇头心里就不可避免酸一下,也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这福气。   若是沈默知道人心里这想法,也不得不无奈摇头。那有人上赶着吃药的。   不过他这配药和家里几个老人还真托不了关系。好不容易耗费了这么精神也不过培养出那么几株入了低级的药植,一时间他竟不敢随意上手,就怕一个不小心,给炼坏了。   少不了用凡药配比好,先练练手。   匆匆十来年,曾今不过弹指的事情。但是如今却是半点耗不起的。因为一旦失误,阿爷阿奶,还有师傅,以及大奶奶是等不起的。   因为在意,所以现在难免失了平常心。   相较与沈默难得的忐忑,远在帝都的沈婵这边就可谓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自打和魏时恒商议好两人合伙大业,注册好帝都第一家私营公司。   两个这是一日忙过一日,不可开胶。   伴随着政策越发明朗,市场一天天放开。市面上不管是小吃摊贩,还是私人饭馆,理发店,裁缝铺...   悄然花开。   市里的供销社根本供应不少,再加上各种票据的限制。这就让沈婵看到了商机。魏时恒有人,两个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当下就直奔帝都所在的运输公司。   费了不少口舌,磨了不少天,才让人答应腾出一辆两辆车帮他们带货。就这一年的运输费再加上油费,便是小两千。   合同一签,定金给了一半。两人捏着手里不多的本金,心情越也不差。还又些壮志踌躇。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搞定,接下来就是整个合手里的人脉网了。   这些年随着知青大量返乡,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抓住高考机会,一跃龙门成为大学生。再加上城里工作有限,一时各地返城知青有成了老大难了。   魏时恒不愧是个响当当的社牛,五湖四海少不了他的朋友。远的铺不开,但是帝都到天津这一片他还是吃的下。号召令一出,先是帝都以及周边的知青们纷纷响应。   从郊外收粮,蔬菜,水果,到运输,城里各区设点销售,一条龙全给安排的妥妥的。   是的,人一生不外衣食住行四个字。沈婵打的就是“食”这个主意。   以往市场讲究票据,且物产有限,很多人即便兜里有钱想要改善生活也不是易事。但是随着市场放开,不仅那些帝都百姓,还有那些吃食摊贩,饭店都将是他们的顾客。   供销社解决不了的,他们来帮忙。   随着天津的纳入,一步一步,他们能提供的菜蔬瓜果将会越来越丰富。   沈婵的野心便是包干下帝都天津两地除供销社以外的所有食粮瓜果供给。   别小瞧了这块,低价收,即便只浮动薄利反卖出去,其中利益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何况沈婵还无师自通的把果蔬分了等级,价格便也不一样了,争对的客户群体也就不一样了。   一连忙了数月,人跟那陀螺一样转的都快脚不沾地的了。好不容易事情大概框架捋顺了,院系里老师对她这段时间轻忽学业已经发出极度不满,再不调整好状态,小心告家长了。   别的沈婵都不怕,一听告家长那还敢不听话。   这不活一甩给魏时恒,人忙屁颠屁颠跑回学校乖乖听课了。   只是先前用力太猛,连轴转,这一回归学堂,一放松课堂上竟没控制住打起了瞌睡。   没气的上面讲课的老师吹胡子瞪眼。不过,但是惦记着自家这个天才学生年纪小,又在外面弄出那么一摊子事情。最后到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不过要是年末考试落了第一,那可不就不要怪他新帐连着旧账一起算了。   实践固然重要,理论知识也不可轻忽的。   只是沈婵运道实在不好,这边老教授放了人一码,但是遭心事还是找上了她。   这不刚下课,还克制不住打着哈欠的人就被拦住了! 第108章   “沈同学, 稍等。我想能不能放学后约你去湖边走走,顺便有些事情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周远看着人一脸担心的模样。   沈婵长吐一口气,心里只叹晦气, 不过转头脸上就换上另外副表情。   “周同学, 我这还有些急事。若是想谈星星,谈月亮, 谈人生, 你可以找找别人,我想有人乐意着呢。”沈婵提着手里的饭盒, 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不她这话说完,原本紧挨着站在周远身边正对着她怒目而视的几个女大学生纷纷露出了期待羞涩的模样。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 提脚就忙着走人,难得放松下来,她这还要去给大姐送饭呢。大姐一进了那军校, 天天被关着,她都多久没见人了。要不是亲姐妹,还是双胎先后脚出生, 阿哥寄来的这稻米,那还留的住。   不过不管她和张萱草如何节省,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想到阿哥信里那交待的话,自家这稻米营养价值高,勉强算个好东西,只让她们收着吃用, 别送人了。   其实不用阿哥说,自打尝过了自家这稻米,外面的都没了味道。她们又不傻,自家人吃都不够, 那舍得送人。   谁有这么大的脸。   就说这些日子没少和魏时恒打交待,一次有些紧急的事儿人寻到自家小院,正待她们煮了饭,满室都是米饭的香味,那味道诱人极了。   叹完事情,沈婵一刻不停马上把人给撵了。期间她不是没看到魏时恒好几次控制不住吞咽的模样,但是那关她什么事情。   她自家尚且不够吃。   如今能惦记着自家大姐,殷勤去学校给人送饭,除了真爱外,还有就是真怕那天,她忍不住和张萱草同流合污一起把原本属于大姐这份给刮分了。   还有最后她姐妹这份亲情经受住了考验。   怪不容易的。   这边沈婵神思不知飞到那去了,而被她抛在身后的周远,却再耐不住性子了。想到这段时间时常到学校来寻人的青年,同样是他们燕京大学的学生,偶尔一两次还开着的小轿车。   袖沿下的拳头不由在捏紧了几分。明明他那么努力才走到今天,有些人生来却能轻易拥有很多。   沈婵虽然难缠了些,但是到底是目前最适合他的。家庭情况相较简单,最重要的是,家里条件不错,有人疼爱。   如今不过大学期间,家里就能在帝都给她置办房产。   想来以后是打定主意要让人留在帝都。一旦他能把人拿下,那么不仅房子有了,毕业以后分配工作少不了有人帮着出力。   虽然现今大学生金贵,毕业后有上面包分配。但是帝都就这么大,岗位再多也是有限的。   想要留下来并非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他好不容易才从他们那个小县城爬了出来,如今,不管如何,他都要在帝都留下来,出人头地。   所以,既然沈同学拒绝他的邀约,那就别怪他了。   “沈婵同学,我心悦你。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嘛!”看着人背影周远惆怅谓叹道,满脸情深。   这个时候的人感情一向内敛,即便是喜欢但是最多是递封信。那怕告白,那也是私下寻个机会。   就这,用词也含蓄着,只道什么发展一段革命友谊,成为革命同志。   那像现下周远这话,实在大胆。一下子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来。再看他那一副苦笑不已的样子。   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沈婵这是把人怎么了。   可不就是这样。   世人那有不爱八卦的,这不一会儿的功夫。人流越聚越多,不知就理的人少不了拿着异样的眼神不断往前头的沈婵偷瞟。   若不是沈婵清楚的知道,开学到现在她和这位周同学说话真真没超过十来句,大多还极其敷衍。怕是她自个都要怀疑自个是个感情骗子,竟吊着人玩呢。   所以沈婵回头,挑眉道:“嗯?”   周远被这个很灵醒的“嗯”字嗝了下,不过他还是继续道:“我出生农村,可能你瞧不上。只是你这么优秀,小小年纪便以别人高出一截的分数考上燕京大学。而且多次考试,成绩傲人前列。”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没掺假,怪好听的,沈婵笑的眼睛弯弯,点头。   可不,她就是这么优秀。   可惜,要是这会儿阿哥在就好了。   紧盯着人的周远见她那笑眯眯的模样的,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生出些不安。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能接着走下去。   心头不断安慰自己,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他就不相信面对众人的讨论和异样的眼光,她还能受的住。   到那时,只要他还是一副不离不弃,说上两句甜言蜜语,他就不相信,还拿不下人。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走错路。这段时间,你,你,经常缺课,上课还时常犯困...好几次还有陌生小轿车接送.....”说道这里人住了嘴。   但是这些也足够周边围观的人遥想了,一时喧哗议论声不竭,异样的眼光全向站在中间的沈婵倾斜而去。   看到这一幕,剧中人的沈婵倒也不慌,还有心情自个在心里啧啧两声。铺垫这么旧,今天终于来大招了。   这又是嫌贫爱富,又是瞧不上农村学子,还有最后那段话,更是绝了,停顿恰如其分,直达作风问题。   那怕现在社会氛围没有原先那么紧了,但是这条条都足够把人打压的死死的。特别这还对她一个小姑娘呀。   “真的,我都看到好几次有小轿车来学校接人,每次开车的人都不一样。”   “可不是嘛,我和她一个班的。最近她时常缺课,今天上课还偷偷打瞌睡呢。”   “若这是真的,那可就是严重的作风问题了,犯了错误的。这样的人那有一点燕京学子的风骨。”   “就是,周同学那么好,还喜欢她。她还瞧不上......”   一时间周围什么论调,语气都有了。   这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了呀。   说实话,沈婵向来是个在意里子多过面子的人,对于他人的议论她向来不那么在意。所以一直以来对于周远那些小动作虽然觉的烦人,但也不多理会。不过现在人直接炮轰过来了,她那能再不接茬。   来而不往非礼也。   论演技她也不会输的。这不,沈婵转头一脸懵懂,又带些惊恐的看向周同学。打着颤的出声道:“周叔叔,哦,不,周同学,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我,我只当你是叔叔辈。哦哦哦,是大哥哥。”不等人回话,又嘀嘀咕咕大声道:“我才十五岁,只是大孩子。要好好读书,什么喜欢不喜欢,不然要被打断腿的。”说完,还后退了两步,那表情里只有害怕。   这可不就是害怕回家被家长打断腿呀。   这下围观的众人再看两人,小姑娘虽然长的高,但是脸颊上还带着鼓鼓的婴儿肥,已见姝色,但是任谁也忽视不了那稚气。高考一恢复便以十五岁考上燕京大学的天才女童。   而另一边,白衬衣,中山装,头发还被特意抓成了中分,温和成熟,一向是周远打造的人设,这一刻却成了致命点。换言之,明明二十五六的人,越发显老。   众人纷纷一言难尽,这可不就是叔叔辈了呀。   风头一变,你一个叔叔辈的向个孩子告白,可不是耍流氓嘛。看把孩子吓的,就怕回家被打断腿呢。   再听沈婵继续道:“那些来接人的小轿车,都是家里在帝都的挚交长辈,心疼我小,又孤零零在帝都读书,偶尔接过去看看。怪不好意思的。”说完腼腆一笑,继续道:“至于缺课,是禀明老师得到允许在外参加了一些实践活动。有时候事情一多,睡觉少,这才在课上打起瞌睡来。以后万不敢了。”小脸红扑扑,好似又窘又愧。   想到小姑娘的年纪,别看都是大学生,他们中大多都是二十多的人,甚至有些已有三十,不少家里孩子都有几个了。若不论同学,可不是当人叫一声叔叔阿姨了。   这会儿听她这话,可不越发心疼了,纷纷出言安慰。   还有不少人拿着怪异,不讲究的眼神看向那边已经愣住的周远。   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人那句“我还是个孩子”给刷屏的周远,脸色愣是给气恼的的又白又青。   这是什么马蚤操作。   等到赵无争听到风声一路狂奔来时,战局已接近尾声,当然也听到了那句我只是个大孩子。   当下很机灵跑进去接戏教育道:“小婵,你这孩子家家,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是你一个小孩子能说道嘛。放学了要么赶快回宿舍,要么回家。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姐夫,不是我,不是...我正要回家呢。”小姑娘着急的解释道。   “行了,走,回家。”赵无争趁机拍拍人小脑袋,道:“你给我记住来学校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长知识的。至于其他的,别乱听别人鼓捣。不然小心你姐,还有你阿哥揍你。”   “嗯,姐夫,我听话。”说着话的时候,小姑娘要多乖就有多乖。   赵无争这才满意点点头,领着人就要往学校外走前,眼神杀气腾腾的剜人眼,丢下句:“外面坏人变态多着呢。”   指的是谁,大家都明白着呢。   等到出了学校,周围再没了围观人群,赵无争和沈婵两个这才像偷了鱼的猫,一击掌,配合满分。   “这段时间净顾着照顾小努努去了,要我帮忙吗?”笑过之后赵无争这才道。   沈婵摇头,“能解决,姐夫你就一边好好照顾我们家大侄女,一边等着瞧吧。”   “成。”他们家这两小姨子本事他是不担心的。   “走了,姐夫,我还要给我姐送饭去呢,天天关在那军校里,一天看不到人,好东西都尝不到。”沈婵抱怨道。至于敢招惹她的人,就等着恶果反噬吧。   赵无争被她这么一说,再想到沈默还有岳父寄来的稻米,那滋味,也馋了。两人到了别,各自散了。   唯有留在原地的周远,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只道不好。   .......   另一边,千里之外,粤城。   沈格,林茹君两夫妻坐在一处,静默了许久,才有人开口道:“你想清楚了吗?”说话的是沈格,语气带着些干涩,却又格外平静。 第109章   “嗯。”林茹君眼里再忍不住露了泪意, 但是态度却依然坚定。   沈格如同块石头,沉默了会儿,半晌才沙哑出声道:“好。”   明明一切不是都好起来了吗?   岳家得以平反, 名誉得到了恢复, 往后再没有人拿着身份来说道为难她。就连孩子们,他们做父母的亏欠良多, 但好在有老大, 他们自个也争气。如今也算勉强找到了彼此相处之道。   所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   难道这段婚姻给她带来的只有痛苦, 没有一丝欢欣和留念吗。沈格不明白,他不明白。   他想质问, 但是最后话到了嘴边什么都问不出来,反是点了头。   其实他好似也是明白的,甚至早在从帝都回来后, 一切都有了预兆,他们难得总是说起过往那些美好,从初识到踏进婚姻, 新婚夜里他被灌的傻气,抱着个不知道谁塞来的枕头高喊着媳妇,我乖。   最硬的语气喊着最怂的话,往后时光里没少被自家那些无良战友们,舅兄学相,打趣。   那时候喜欢, 爱直到现在也不曾变过。只是多了太多时光打上的阴影,以及变故和时代给与的压抑氛围。   他的一味退,还有下意识的避让,从未认真去疏导和解决问题, 反而只是让暗中形成的疮痂一直在暗中发炎生疼,直到那一天爆发出严重的问题。   最后造成的结果,只余束手无措。   茹君其实比他想象的勇敢和果断,就如现在。   “那,离了婚,你有什么打算?”她那份工作当初因为身份原因,早不在编,一直只算特聘人员,走的也是部门家属照顾的政策。   一旦离了婚,只怕这份工作也得丢。毕竟如今凡是工作盯着的人不少。   她一向又是那么喜欢舞蹈。   市区那边到是有大学在招收舞蹈老师,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留在粤城。   “我打算带着妙儿回泸上。当初家里的一些房产还有铺子,如今上面都还了回来。老宅也在内,我打小在那边长大,对那边也算熟悉。   爸妈,大哥他们虽然没了,但是还有我在。林家便不会消失在沪上。正好市场放开,我打算从商。”林家一向走的是儒商路线,民国时以纺织,面粉起家,后来设略极广。   原先她大哥因伤退伍,应该接手家里的工厂。只是眼看着形势不明,她爸也看的开,直接干脆让他哥转业到地方,接续干他喜欢的刑警侦探,直接把家里工厂给捐给公家,每年拿点红利,也不操那么多心。   只是那知道后来又生出那么多事。   不管多久,想起往事还是依然叫人痛心,林茹君缓过神来,很快收拾好心情,对着沈格,难得狡黠一笑,“难道你不相信我,我可不只是跳舞厉害。”   看着人脸上的笑,沈格心里虽然失望,但是脸上还是跟着露出了笑容。“那敢,我的大小姐。你做什么都厉害。”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楞了,那些年两人总是喜欢这样的打趣话。   如今,终究只是物是人非。   “嗯。你就等着瞧吧。”半天林茹君才接话道。   “好。”沈格点头,今儿他好似只会点头,努力想说些什么,好压住鼻头那股子酸楚的劲。“什么时候要走,我送你。”   “当然。”林茹君努力笑的眉眼弯起。   “那,那我先出去走走。”楞了下沈格站起来,一米八的大高个没有压迫,凡是带出些笨拙。   “好”林茹君又应一声,等那个人一转身,克制不住眼泪淌了下来。不是不爱,只是既然在一起只会拱起背脊上的尖刺来伤害对方,她选择放手。曾经做错的事,还有心底那些阴暗的想法,她终究不能当它们不存在过,成了她的心魔。   沈格和林茹君这对夫妻的离婚在刑侦大队家属楼引发不小的轰动。   不少人上门劝说,想帮着调和调和。一见人夫妻有商有量,看着那像过不了日子的样,偏偏不管他们说什么,人就一致不改口。   直到离婚证领了,小区里不少人还念叨,说什么都有。   “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眼见着孩子一个个大了,日子眼看着都熬出头了,这个时候说离就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可不是嘛,都这个年纪了。也不为孩子们想想。再过几年他们家那几个眼见该说对象了,人家一听是个离异家庭,两老一把年纪了还闹离婚,还了得。”   “要我说,林茹君这个女人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听说这离婚还是她先提的,早不离婚晚不离婚,偏偏在这时候。当初她娘家那些事,要不是沈局一心一意保她,这么多年那有她舒心日子过。她她把人拖累不少,如今倒好一朝平反,甩甩手撇下沈局自己走了。”   不管如何外人看来可不是这个理呀。   这不又有人不忿的凑上低声道:“你们可不知道,林家这次平反,发回来不少东西。房子铺子什么的,沈局一点没挨着,还被喊离了婚呢。林家那女人高着呢。   只可怜沈局了。”   附和声一片。   伴着林茹君提着行李出来的林妙听到这些话,脸色极其难看,才不是这样的呢。她姑姑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也不大能理解姑姑为什么要和姑父离婚,但是,无疑,做这个决定,对于姑姑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   她想要冲上前找这些嘴碎的人理论,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但是很快被拦住了,拧着她衣领的正是自个姑姑。   林妙眼睛都带着红,若是可以她真的不希望姑姑和姑父分开。打从她有意识起,姑姑就像她母亲,姑父便如同父亲。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那么嫉妒沈姝,沈婵他们。   时常仗着姑姑的偏爱,故意暗暗气人。甚至最后因着她......   看着自家侄女红了的眼,林茹君叹了口气。这些闲言碎语听了不少年了,以往就是为了这些,她没伤了最亲密人的心。如今再听,还是心里涩涩。但是也不在那么在意。   不管你做什么,围在周围的世人总有说法。他们总是有很多真知灼见的。   是呀,为什么早不离婚,晚不离婚,偏挑这个时候。   她不是没想过,提过。   只是一来当年妙儿才那么点大,身子有弱。自家又有几个孩子,她虽然心偏,但是到底也怕没人看顾。二来,沈格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同意。他这样的人总是喜欢默默的扛起所有,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在意的人。但是却吝啬说道一句自己的辛苦,不易。   好似天塌下来,他也能靠他那高个顶着。   后来这不还是被她们拖累着转业,离开他最喜欢的部队。有时候她甚至希望他对着自个抱怨两句,诉诉苦。   也许,如今......   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终究是她辜负了他们这份感情,把一切弄的一团糟。现在又是他成全自己的任性。   “滴---------”   车鸣声响起,沈格借的车到了。看着人沉默的帮着把一件件行李搬上车,这人总是这么可靠。   .......   等到沈默接到两封歉意信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办完所有手续,各居一城了。对于他们突然的离婚,沈默叹了口气,只是对这份感情的遗憾。同时也惊叹林女士的果断。   若是当年他能有林女士几分果决,也不至于...   不过转头便放下,安慰起边上直叹气的阿爷阿奶。   同时,另外一边,帝都沈姝沈婵也收到了信,虽然意外,但也谈不上什么感受,更多的是置身事外之感。大概也就是知道了,转头便继续忙起自己的事情。   到是军校这边,乍得了这消息的顾念徽又惊又急,还带着分怒意。 第110章   说来也是好笑, 比起亲生的,反而顾念徽这个领养的孩子对沈格和林茹君离婚的反应大为激动。   一向冷静,擅长分析利弊的人, 难得冲动之下, 匆匆写了封加急送了出去。不过那信送出去没一会儿,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人就后悔了。   进了宿舍,顾念徽在忍不住捂着头倒在床上,怎么就突然离婚了呀。明明两个人不是都不爱争执了,林家终于平反,一切不都好好的嘛。   而且,这么大的事...事先竟一丝一毫也没朝他提起,直到最后都成了定局,这才轻飘飘的写份信告之他。   哈—   明明他也是这个家的“长子”。   比起他, 那个沈默是不是早知道了,那他又是什么态度。   还有什么叫做不管他们如何,但是也不会影响到他。以往该这么样, 以后就如何。   该死的, 这么大的事情, 即便顾叔林姨没有提前知会他,那妙儿又在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写封信,或者打个紧急电报给他。   她不是一直都渴望得到这个家吗?她不是一直视沈叔林姨如亲生父母吗?一直希望他们一家四口......   如今好不容易, 她这是怎么了,反倒掉链子了。林姨性子一向执拗,她在边上难道不知道劝劝吗?   难道她不知道两人离婚对他们来说, 意味着什么吗?   还有什么叫做他大了,不需要选择跟着那一方,休假的时候还可以粤城,泸上两边走动,到处看看玩一玩。   玩,他是一心只惦记着玩的人嘛。   好不容易,他才成功考上了帝都的军校。而沈默,不知道说自视过高,还是傲慢愚钝,一条坦途大道放在眼前,他视而不见。   不过这样也好,一口气到是松了下来。   可是,这才多久,又出了什么事。   四年军校只在眨眼,一旦毕业,凭借着沈叔的人脉,到时候入了部队,不需要多加照顾,只要给他机会,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布局,一定会一步一步走上去。   偏偏,这个时候沈叔和林姨离了婚。比起林姨更偏心妙儿,沈叔心底到底一直惦记着沈家那几兄妹,心头觉的亏欠了他们良多。   若是他身边没了林姨,那往后心是不是也会越发偏向那边。   而他的事,想来只怕不能如以往那么上心了。   何况,入了军部系统的还有沈姝,那个从小性子就又倔又野的家伙。入学没多久,就招了不少军校生的眼,打听都打听到他这里。   他们这指挥部就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和他旗鼓相当,出类拔萃的。   到时候是他这个养子重要,还是女婿?   甚至还有更糟的情况,如今离了婚,沈叔年纪也算不上大,若是再娶,一旦有了新的小家。那他这个和前妻一起收养的养子又该如何自处。   .........   “老顾,都这个点了,马上就要集训了。你咋还不起来收拾。”从他上床跳下来的室友,看着人一动不动,奇怪的提醒道。   回过神来的顾念徽,应了声,忙爬了起来。一边快速收拾好内务,一边胡乱用冷水洗了把脸。   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用。   到是等会儿集训完,晚上还得再写份信追加出去。先前那份,到底太过急切,又是怒意上头,里面那些话,只怕妙儿那丫头看了信,势必要和他恼上。   顾念徽揉了揉头,至于给沈叔林姨的稍晚些吧,他得好好想想措辞。   ......   帝都军校,第一操场上,上千名军校生已经集结完毕,等待着他们的又一次集训。这不仅帝都军校最大的操场,也是整个帝都,甚至全华夏院校中最大的操场。   最多的时候可容纳上万人在这里活动。   沈姝所在的通讯女兵部也在其中,转眼入学已经快个来月了。内场课,外场课都上了一段时间,大家已经习惯了频繁的集训。   但是今天又格外有些不同。   虽然集训的内容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今天还多了个考核的性质。不仅要在他们各自班级部连中比,最后还要上升到整个军校。   评比出来的前名,校长亲自发话了,要给个大奖励。   听到这里沈姝的眼睛透着光,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军校生嘛,当然不用客气,一上来就是基础体能训练,千单双杠四百米,然后是跨障碍,拳脚格斗...   各自都有教官打分。   一通下来,大多数人勉强拿到及格,优秀的却少之有少。倒不是大家平常不努力,恰好与之相反,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军校生,比起其他学院专业对年龄没有要求。   当初帝都军校的招生不仅设置了年龄上限,不得超过二十岁。同时,对分数的要求也不低。能在教资困乏的七十年代成功考入帝都军校,可以说,一个个单拧出去都是了不得的。   这样有着自我清晰追求的少年人们,怎么可能轻易荒废时光。只是当下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的是有限的,别说荤腥了,就是吃饱肚子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以至于不少军校生前期的身体素质限制了他们的潜力。   这一点上,沈姝无疑是占据天然优势的,她从小身体就被阿哥打熬的很好,药浴,饮食轮番上阵。那怕如今她在外面上大学,家里有什么好的,阿哥也还惦记着。想到小妹之前送的米饭,那怕不配菜,就这么干吃,她一个人都能干上大碗。   这不,即便大多数女性体能上天然弱于男性,沈姝恰好打破这个局限。   那怕她们女兵这边自有一套定分点,但是最后沈姝的完成量丝毫不弱于男生那边的标准,最终得分更是一骑绝尘。   这一下在场教官们纷纷侧目,比起男同学这边个个灰头土脸,女兵这边则是乐开了花,一众军中绿花们一拥而上,欢呼着直接把拔了头筹的沈姝抛了起来。   感受着半空中视野变化,沈姝眉眼不由自主带上了肆意的笑,午后的阳光正是最热烈的时候,映照在她们身上,如渡了层光,逸散着生命澎湃的活力,亮眼极了。   原本输了还带着愁苦的少年们,眼神经不住又转了回来。还不等他们感叹两分自个那点少男情怀。   就见沈姝在半空中比了个手势,下边的姑娘们令行禁止,同时停了手,把人稳稳放了下来。   只见沈姝理了理身上的训练服,挑眉看了眼身后的姑娘们笑着道:“等着,我再赢了他们给你们瞧。”   上半场赢的漂亮,下半场她也会全力以赴。   沈姝这话一出,当即引的她身后的通讯班的姑娘们纷纷抱着人,人来疯似的高呼应和。   “好。我们等着呢。”   “呀呀呀,班长威武。冲!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们女兵的厉害。”   .......   这边欢闹成一团,另外一边,原先那点少年情怀瞬间掉的一点渣渣也不剩,最后不是滋味羡慕的瞥了眼人群中的沈姝,紧迫感再次拉满。   下一场考核的是专项训练,相较于上一局的体能考核,接下里除了体力,更需要脑力,耐力,努力缺一不可。   被人拽起来的顾念徽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输给沈姝。不仅他,还有他们整个帝都军校的这么多男生。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一局集训,也就是比赛正式开始了。   这个时候军校的教官,主任校长,那都是一场场战役上混下来的人。个个手不软就算了,还黑着,对这些青瓜蛋子有着迫切压榨的渴望。特别是这么的男同志最后竟全输给了一个女同志。   接下来一周,机械武器,不仅掌握熟悉步木仓,还要射击打把。野外生存,小组团战。   沈姝不放过任何拿分的机会,抬臂开枪,每一击不仅稳稳落到九环一内,还击中不少人的心巴。   搞的后面排队的人,一边压力山大,一边盯着人那英姿飒爽的背影,没忍住怪叫道:“贼他娘的,咋一个女的能这么帅呢。”   不管别人怎么,反正沈姝一点也不受影响。野外不仅能解决好各种突发情况,还能借助地理位置,偷袭反杀解决掉战力强的队伍。   值得一说的是,顾念徽所拉起来的小队,实力不弱。上场便连着解决了几支队伍,连着拿了不少分。可惜,后来遇到沈姝。   眼瞧这沈姝这边人少,求胜心切带着自家队伍追了上去,满心满脑都想把人淘汰出局。却不想中了计。这也是沈姝特地给他设的局。到不是沈姝这边留了后手埋伏,不过是临时拉了支队伍合作,前后夹击,一起送顾念徽他们出了局,顺便瓜分他们身上的计分点。   直到考官宣布集训结束,沈姝带着的队伍都一直坚持到最后,他们虽然不是得分最高的,却是全员几乎没有损伤的。   最后整体综合排名,沈姝以微妙的一分领胜,拿下第一名。   当校长拍着沈姝肩膀,要落实他那大奖励的时候,沈姝就先开口了,她对校长所谓的什么大奖励不感兴趣,她只想要把这份奖励换一换。 第111章   “你当我这儿是菜市场呀, 啥还想换就换?”那怕如今都是当了校长的人了,张副主身上还是没添两份儒气,这大嗓门一开, 配上他那魁梧壮汉的身形,以及从战场木仓淋弹雨中磨炼出来气势, 愣生生一副活阎王模样。   心性弱些的少不了也被吓住, 到时候那还记得提什么要求呀。   这幕一出,下面列队等待颁奖的军校生有人楞了下, 有人担心,有人露出畏色, 但是无一例外眉头轻皱。   张副主眼神不动声色的小心观察着下面学生们的表情,看到这一幕,还算满意, 这群小兔崽子没有失了血气。   刚努力控制住不要崩了表情, 这边沈姝就开口了, 没叫他久等。   “您这儿当然不是菜市场, 但是您是我们的校长,我是您的学生。所有学生适当合理的述求, 您都会考虑。更何况是奖品。既然是想要奖励我, 那可不可以听听我的需求, 这样不也更能勉励到其他人嘛。”   这话还真怪好听,他可不就是这样一心为学生的好校长呀。张校长再克制不住乐了,拍拍沈姝的肩膀。   是个好苗子, 一点没被他这一身气势吓到,相反,这小脑袋瓜子还转的贼快。   像他!   依然是那招牌似的大嗓门笑道:“来,你先说说想换成啥?不过先说好,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瞎应你的。”   “我想换成,希望学校能够允许所有的学生在附和考核条件的情况下自由的转专业。”沈姝抬起头眼神看着校长,定定的道。   她说这番话,倒不是对学校有什么不满。甚至打一入校后,学校对她们这批女学生在生活上格外照顾。除了国家划拨下来对所有大学生的补贴额,学校还单独给她们这些女学生发一笔生活内务补贴,方便她们买糕点,买红糖,买卫生棉。   就连女生报考军校所选专业,比起男生实在少的可怜。这当然也不是出于短视的性别歧视,更多是出于种种原因考虑衡量所致。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在高考填饱专业的时候她是失望的。等到进入军校,又发现转专业这块,她向往,真正想去的院系,也不对她们开放。   不管是顾念徽所在的指挥部,还是培养飞上蓝天苗子的航空系。   为什么?   既然他们没把路给她留出来,那她自己就去想方法打开这条路。   这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呀,他就知道。但是对上沈姝,以及她身后一个个站立的挺拔的姑娘们的眼神,到底张大校长没有直接摇头拒绝,但是这事也不是他点头张个嘴说了算的。   “等着,我去打报告。敬为难我这老人家。快快归队去,这会儿少让我看到你,脑壳子直疼。”说完,嫌弃的看了人一眼。   但是等沈姝转身麻利走人,他又叫住人叮嘱道:“不管这事能不能成,你们可不得心怀埋怨,误了训练呀。”到时候钻了牛角尖,反倒误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是。”沈姝行了个军礼,大声应道。她又不傻,什么时候本事学到身上都是自家的。何况此次不行,往后再寻机会就是了。   那能自苦。   她是不自苦了,但是苦的可就他们的张大校长了。接下里给第二名,第三名依次发了奖,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回了自个办公室的张大校长就开始召集各院系负责人来商讨这事了。   沈姝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个时候的老师都是极其惜才的。虽然他们认可军校大多专业更适合招收男性,但是直接把女生这条路子堵死了,的确也不大好。   反正只要通过了考核,他们倒不介意班上多些女学生的。正好刺激刺激班上那些青瓜蛋子。   只是有些事情,特别是他们学校性质,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这些老师教官拍板决定的,还是得知会上面。若是允许,那才能真落到实处。   航空院的院长说道,沈姝那丫头稍有闲就跑他们院里来偷听,文化课都不知道被蹭了多少,打的什么注意他又不眼瞎。而且私下还有魏阎那家伙帮着开小灶。   这孩子天赋如何,只听一向眼高难得赞人的魏阎,都朝他开过口,就知道了。   只是他们航空院崩看着要求严,高大上,实际上却是教育系统里出了名的耗钱大户。   不管训练用的仪器,还是学生最爱那身制服,都比其他编制贵上不少,为了这,那次批经费的财务看他们都带着眼风。   更何况,其中要未来要飞天的航天学子,那能只管训练和理论,还得实操。这不,不管是借用人家空军编制飞机,熟悉机内各种操作仪器,还是未来飞天,配合各种训练。   多一个人可就多一笔经费。   如今国家有正是紧张的时候,要不然空军人数也不会卡的这么死。除了好苗子难求,更多的还是经费有限。   若是一味多招,各种训练设备,实操更不上。本事没学好,到时候真上了战场不是平白给人送菜,这不是白瞎嘛。   那些年用数量打败敌人的方法,虽然胜利了,但是他们真不想再来。   众人说道完自个的看法,行了,张大校长算是知道了。男女大家根本不在意,只要是好苗子谁不想要,只要上面点头,他们没有二话。   至于怎么打报告和上面说道,那可不就是他张大校长的事情了嘛。   顶着众人的眼光,张校长还有什么好说的,最后锅又落到他头上。把人撵了,这可不就只能揪着自个的头发,开始写申请报告。   谁不烦这些东西的,但是有些流程有非走不可。   幸好他这人生来头发就多,浓密着呢。   ......   说来沈姝也是气运在身上的,这边张大校长的报告刚打上去,当天就被教育部的部长翻阅了。他沉吟下,便取了去见了一号领导。   “老阅,当初我们谈好的,教育这块的事情交给你。这事想来你心里只怕早有决断。”一号领导看完报告,笑道。   阅部长点点头,他到不是出于小心。即便经历过黑暗,但是再次坐上这个位置,他们这样的人,那能真没点魄力。只是...   “经费这块...”可能看似只是一个小小转专业的问题,但是涉及到男女平等,就是大事。一旦放开,除了让百姓看到国家的态度,还有随之而来的影响。明年,接下里几年必然有大量女性受到鼓舞,大批报考军校。   不仅帝都军校,接下各地,各校,各个行业必然会有更多更多女性踏入未曾向她们开放的领域。   倒不是他们想要限制女性的发展,不然也不会有那些男女平等,巾帼不让须眉,妇女也能撑起半边天的宣传口号。   而是在国家资源有限,极力发展的时候,难免会将资源倾斜向更适合的人群上。   听了这话,一号领导摇摇手道:“不必考虑这些,还没真紧张到那地步。再穷也不能穷了教育。教育不分男女。如今孩子都站出来争取了,而且公平公正的通过考核。原先出于体能,还有个体天赋,思维局限,我们还琢磨着培养自个国家的女空军得缓上几年,如今不过提前,不失为一件好事呀。”   阅部长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领导一力支持,不提背后那些压力,那他势必把事情好好落实下去。   这的确是件好事,说明这么多年的工作是有作用的。   阅部长眼神落到被领导放在桌上的报告上,上面老张笔触描述的少女,不仅体质天赋极佳,就连这份胆量,还有自主都是少见的。   这样的女孩子,想必在家也是受到极好的教育和尊重的对待。   愿天下,越来越多这样的孩子。   ......   沈姝算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学校规则,最重要的是,听说校长打上去的报告,上面批复回来,领导还赞了人。   整个军校的学生羡慕嫉妒坏了。特别是这一届的男同胞,这下好了,不仅上面的领导,还有以后关注这事的人都会知道他们一校的男生都没赢过一个沈姝。   但是说憎恨讨厌人,又谈不上,反而抑制不住生出几分服气。同时,激励着他们互相追赶前进。   以至于往后众人再提到这一届,不得不感叹,那可真是个众星璀璨,角逐上涌的一届呀。   总之,现在的沈姝算是成了学校众人皆知的风云人物。   反倒是顾念徽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对沈姝怎么宽容。而且,明明他才是那个占据优势的,从小在军区长大,没少跟着叔伯训练,摸抢。如今到了大学不仅落到了沈姝之后,甚至,还有不少人陆续超过他。   以往那个同龄中的领头羊,如今竟开始一点一点泯然众人,他不相信。   明明沈叔说过,他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   其实,沈格说的并不假,顾念徽性格冷静,决断,有着成为一个指挥官的绝佳潜质。但是同时他性格中的一部分算计,算的太精。再加上虽然是收养的,但是前期,从未受到过什么挫折。   沈格和林茹君又因为他身世的原因,总是下意识的对他过多照顾和体贴,如今换了个环境,咋然遇上的都是各地挑选出来的人中龙凤。   这些人不仅有着聪明的头脑,还拿出与之翻倍的努力,这可就不得了了。   骤然压力一大,再加上沈姝这一出横空出世,想的更多了,心态久久调整不过来,最后放弃四年的努力,选择了另一条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只感叹沈姝的侥幸,且没有想过,沈姝寒暑不错的努力,去争取,却是他的顾念徽相较而言轻易拥有的。   毕竟指挥部,航空,从一开始就没给她们选择的机会。   不过顾念徽的郁竭,一丝一毫也影响不到沈姝。她向着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终有一天她会让阿哥看到她驾着飞机翱翔在蓝天的样子。   告别了一起相处三个多月的通讯部同学,沈姝带着她们的祝福,还有老师不舍的目光前往航空学院报道,开始新的生活。   一学期过后,经过上面商议决定,将航空系独立出来,进行改制,和其他学校校航空系合并,以其培养以航空兵为主,但是其他机械维修,后勤诸多兵种并行发展的独立学校。   定址于吉林长春,沈姝只得和小妹,姐夫,萱草,老师同学们告别,从帝都转站吉林。   不过那是后话了。   两个消息,沈默前后脚知道,一边替孩子得偿所愿高兴骄傲,一边又着人打听吉林那边环境人文。知道那里进了冬冷的慌后,一家子就忙活起来,收棉花做那大棉被,还有大棉袄。   除了沈姝这边要的厚实些,其他几个在帝都孩子也不能拉下。   沈默就像个当爹的,小小年纪有着操不完的心。不过他也乐意。这边和阿爷阿奶商量完,心里又琢磨上今年冬季,等到沈婵,萱草他们放了寒假的回来了,干脆带着阿爷阿奶,还有师傅那老头子,一起去一趟吉林。   听说那里冬天虽冷,却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冰嬉,冰灯,也是极有意思。   山河壮美,人文璀璨,趁着阿爷阿奶,还有师傅身子骨还不错,他都想带着他们到处走走看看。   上次的帝都天津之行,回来后他们就念了好些天。   师傅那头子不说,心底也羡慕的不行。   顺便还可以去看看沈姝这孩子,她一个女孩子在一众男生中丝毫不敢放松一刻,暑假不回来,寒假只怕也难。信里提到这里的时候,小丫头字里行间都是愧疚。   这就是人生,没了修炼,寿数只有这么短短百年。这是沈默一直避而不敢去深想的。   既然当初支持教会她努力勇敢的做自己,追逐自己想要的。如今又那舍得让孩子心怀负担,等到经年之后回想虽不至于后悔,但是总是遗憾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一刻,沈默突然懂了,当年凤栖宫落封,他被父亲接到宗门后,父亲为什么待他那般疏离。   之前他一直在凤栖宫生活,少见这个人,只是每年生辰都能收到他的礼物,知道有这么个人。突然离了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时的他是害怕的。   突然得了一个父亲,天然想要依赖。何况他从小就被养的任性,又爱撒娇。小胖手伸出拉上大手,还不满足,一会儿功夫又要抱。   他父亲脸冰着,但是闹不过他,还是会抱上一会儿,紧紧的,然后很快放开。后来除了给他启蒙,教学,总是会很快的避开他,不知道躲在哪里去。   好似生怕他又黏上,培养出点父子之情。那时候不懂事,总以为那是不喜,厌恶。倒是见了父亲对同是幼年那人悉心教导,嘘寒问暖,便生了嫉妒,没少找人麻烦。   后来不仅不打不相识,还陷入了一场孽缘。   说来那人也是倒霉,被他蛮不讲理硬生生从幼年一直纠缠至上千年。   不过好在后来也算解脱了。   回转正题,那怕之后岁月参透了父亲的用心。少用情,少牵挂,就不至于受伤。那时候父亲因为早年战损,后有心魔困扰,功法不说进尺,反而倒退。接他之时应是大限将至。   所以为了他自个悟的狗屁大道理,拒绝他的接近,以为这样他就能少受伤。以往想起,还是只有恼。   因此后来即便他还记得两人相处的点滴,却一点也不记得前世亲爹的模样。   若是有人要跟他硬辩,作为半步大乘修士,神识难灭,甭说记个人,就是颗草都出不了岔,怎么会忘了。   但是谁叫沈默历来任性,自个把自个关于亲爹模样的片刻记忆抛了。   如今虽然理解了,却真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依然选择截然不同的方式,加倍去热爱这些人,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点滴时光。纵然终有一天,这一世他在意的这些人,终究难抵阴阳两隔,至少他不后悔,也会永远记住他们。   大约是身体里继承的那一半凤族血脉,他们总是带着这么几分不计后果的热烈,不是点燃,就是焚烧殆尽。   而且阿爷阿奶,还有小沈安嘴上不说,心里那有不念的。   沈默计划的是很美,不过等他打开自个攒钱的匣子才真的确定,自个没几个钱了。别说到时候出行花费小不了,就是他先前打算提上日程的炼药,缺了炼药炉。为此他特意托了陈铁帮着打探材料,一旦寻到,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怎么办?   陈铁介绍的那些老顾客,虽然还维系着,每月用药能进账些,但是和他所需还是不够呀。   不等他琢磨出来什么,这边他就先下岗了。   沈大材琢磨着建中药材培育基地这事,忙的一天天的,终于制作好一份厚厚的计划报告交上去,上面人格外重视。   周边连着青山大队的几个队,得了消息那可是不干了,闹了起来。这些年青山大队的发展他们早就眼红上了。不说早先建起来的那什么青山工艺坊,里面每年制作的木雕,手工品远销海外。青山大队的人虽然分不了钱,但是人可以去里面工作呀。每年那大师傅的收入,他们不敢惦记。没那本事,但是稍会点手艺的人偶尔有需求时,也能接到点活来做。   钱少,但是也是收入呀。   因着这,在上面挂了名,这些年青山大队受到的照拂可不少。修路,第一个提名的是他们;还有之后土改,试点也选了他们。   不可否认,看看人家那马上弄出来的丰收。   特别是那稻田,不管是产量,还是卖价,可不把大家眼馋死了。   如今这中药材培育基地,那又是沈大材一心竭力要带着他们队弄起来的。这次大家说什么都不愿意放过这个的好机会。   他们也要参与。   种药材嘛,天时地理人和,他们原本和青山大队一块乡地里分出来的,如今也是地连着地,前两条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一点“人和”嘛,到时候沈大财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保证指哪打哪,一点也不带含糊。   一天天的青山大队周边几个队的大队长都去公社,县里,市里反应。后来接着直接一队的老少爷们,妇孺孩子齐上阵。   宁强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致富的机会,谁想放过。   民意如此,郑书记也不得不考虑。   寻了沈大财一道,各处开会商议了几天,接着又往上继续打报告,得了批复。正好结合如今政令,他们这里又成了试点。大队改制,或者说以后没了青山大队,只有合并几个大队后新的青山村。   沈大财也不是大队长了,而是新鲜出炉的村支书,大家都服他,也眼巴巴的带着他弄中药材培育基地。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队的卫生室也跟着改制,暂缓。换句话说,沈默没活了。当然人什么水平摆在那,大伙儿也不是看不见,只等上面规划,有了合适的岗位,立刻走马上任。   郑老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推荐到县里,或者市里的医院。但是沈默不乐意呀。   离家不仅远,还影响他赚钱呀。   医生的待遇,也不是不好,但是正常坐班,短期内可负担不起他这些花销。而且以后时间上还不大自由,那能说走就走来一趟旅行。   只是怎么赚呢?   没钱的沈默格外奋起,一夜笔走龙蛇连写了十来封书信,第二天连着之前收采炮制好的药材一道寄了出去。   想来收到他这份礼物的朋友们,很乐意帮他介绍些身患恶疾,但有钱的病人。   说来惭愧,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毕竟对于有钱的人来说,多出些钱买命也是件好事。 第112章   说来也是巧, 沈默的信刚送出去没多久,家里就迎来了两位远道而来的病人。   当时沈默正在给他们村里一小姑娘开药。   他嘴里的小姑娘,也就比他小上两三岁,今年刚上高中, 性子腼腆, 格外懂事。   因着这次高考, 他们村一下子多了好些女大学生。别看平常大家嘴上心里都念叨着供女娃读书不值当, 但是真看着这家, 那家闺女当了大学生, 心里一点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沈家不说了, 人家历来就讲究。但是那李家, 李老大什么人,看着能干,却是个脑子糊涂的, 被家里老娘兄弟往死里使唤不说, 就连外人怂恿两句,就能回家打媳妇打孩子耍威风的。   后来估摸着看着家里孩子大了, 倒也收敛了。毕竟他家黑蛋打小可没少跟着沈家那大丫头后面漫山跑,说是练武。学的怎么样他们到是不清楚,可是光看那一身高个,腱子肉。明明不过十四五的人, 大他一轮的壮汉寻常也不愿招惹的。   好吧,就这样的人,偏有这么一双好儿女。儿子眼瞧着差不了,女儿更是和沈家那几个孩子一起考上了帝都的大学。   沾了送孩子去读书的光,人不仅去了帝都, 还看了升国旗,爬了长城,就连以往那皇帝老儿住的宫殿他们也去参观了。   说说,谁心里能不羡慕,能没点子想法。   就这样什么都不用多说,青山大队,不,应该说现在青山村,各家各户都挺乐于让家里闺女读书,若是有几分天赋,那就咬咬牙继续往下读。   虽然这样听着功利了些,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纵观历史,重男轻女的形成,何尝能脱开“功利”两字。因为农耕社会的形成,出于劳动力的考虑,家家盼着多男,渐渐一家之主,过度为男性。同时,社会男娶女嫁的婚姻观下形成固化的养儿防老。   但是一切都不是永恒不变的。   “有些贫血,营养不良,问题不大。”沈默给人把完脉道。多的药都不用开,沈默捡了两瓶维生素出来,这种情况还是得食补。   一抬头,小姑娘面红耳赤,头都恨不得都要埋到地里去了。好吧,他也体谅,转头和边上赵婶子道:“镇上中学食堂那条件,只怕您是不知道。吃饭,一年四季只有白菜和土豆。去晚了经常什么都打不到,学生大多每周都从家里带些放的住的菜蔬的。   正长身体的时候,赵婶子平常给塞些自家菜蔬米粮给孩子带上,费给一毛两毛请厨房师傅给顺手蒸上。吃饱了慢慢也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经期腹痛,不调罢了。   “诶诶,那就好。”赵婶子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紧皱起眉。转头狠狠瞪了眼自家闺女。既然在学校吃不饱,回了家也不知道说一声,打小跟她爹学的成天不啃不声的。   就在这时,外面院门外传来一声陌生的问询。   “请问这里是沈默,沈小大夫家吗?”   赵婶子忙朝沈默道了歉,打了个招呼,拉着自家闺女走了。在这个年代能在自家闺女经期疼痛,不舒服,带着人来看病已是难得,这会儿一听有人,到底也不乐意让人知道。   沈默送人出来,一瞧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主要是因为不远处停着辆小轿车。沈默一心两用,一边瞧着眼前的情况,怎么说,来求医的是两伙人,对比有些强烈。而另一边耳朵顺着风听着远处,好不容易耐住八卦,拉着女儿不断远去的赵婶子的那些碎碎数落。   “你说你,镇里中学怎么个情况,肚子都填不饱,你回来也不说一声。还只道好。好个屁,你看你这不就糟罪了。”   “你呀,就是想的多。如今搞大包干,我们家分了不少地,都种了粮食。在加上院子里种的满当当的蔬菜,日子越来越好过。不缺你读书那点钱,何况从家里带吃食也不费什么钱。   等到村里那中药材培训基地搞起来,到时候你读大学,我们全家都去送你。可一定要考帝都去,大城市好呀。我和你爹都盼着能去爬爬长城,看升旗。你哥,我和你爹是指望不上了。   明明嘴巴那么能说,也不像个笨的。”   “嗯,我知道的。一定好好学习,考到帝都去。”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向往。   先前是她想差了,总觉的和别的同龄女孩子比起来,家里没急着把她嫁人,而是继续供她读书,她已经很幸运了。至于吃不饱,熬一熬就是了。她不想在给家里添负担。   “哎,你呀。以后可不能这样。有什么事就说。这次多亏了默娃,要他不说...”   说到着,人看着还有些红脸的女儿的,警告道:“你好好读书,别给我想东想西。默娃那孩子好是好,就是太好了。可不是我们这样人家肖想的,知道不?”   “娘,你说啥子...”小姑娘气恼道。   听到着,沈默收敛了五感,不在听下去。到不是不好意思,毕竟他长的好,又优秀,遭人喜欢正常的。   只能说明小姑娘眼光不错,就是太懂事了。   这一个个的,不管是他们家两个,还有自家小徒弟,大姑大伯家的,乃至村里的,都懂事的叫人心疼。   这么一想,心里更念远在帝都家里的几个姑娘了。   “沈小大夫,你,您可是沈默大夫?”   沈默回过神来,就见面前一个衣着朴素,或者说破旧,衣袖磨损的厉害,手肘处打了厚厚的补丁,甚至也算不上干净;背上挎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双鬓花白眉眼疲倦苦涩的妇人。   她面带急切,身边是一轮陈旧的轮椅,上面坐着个年轻且清秀的男子,只是一双眼睛雾沉沉,好似不带一丝朝气。   这是一对母子,情况瞧上似乎很是糟糕。   沈默还留意到她脚上一双步鞋破了洞,露出了的脚指头。   相对他们,另一批人情况却好不知道多少。路边那辆小轿车就是他们开过来的。见沈默点头应声,楞了片刻后,也忙迎了上来。   态度急切,但又带着礼节上的矜持。   “自打听说魏家的事后,如今特地带着家中孩子来求医。”这是个同样风霜满头的老人,只是比起边上那对母子,精气神到是要好上不少。   沈默点点头问道:“病人呢?”   “哦哦,在车里。”说完,忙招呼着跟来的人去开了车门,小心翼翼的把人抬了下来。   一个瘫痪,一个双腿骨折。   沈默挑挑眉,细瞧,反倒是病的严重些的那个精神状态更好些,一路被人抬下来,虽然眉头紧凑,一脸自厌,但好歹有情绪呀。   至于另外一个,直到现在依然毫无反应。   “进来吧。”沈默招招手,把人领进自家院里。外面听说是来求医的,再看那两个小伙子一躺一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快就散了。   等人进了屋,沈默给人道了水。   有钱的这边,跟着老人来的几个年轻人不得人招呼就呼噜呼噜喝了起来,倒是那老人先是道了谢,不忙着喝,而是小心端着先去喂躺在担架上的儿子。   人摇头怎么也不愿意喝,才叹了口气,自个喝了半。   反观另一边,女人也不急着喝,而是从包裹里取出自个的水壶,把水倒在水壶里,也是先给孩子喝,自个再喝。   等到沈默要把脉时,女人也奇怪,不知怎么突然拿了块手绢反复把自个儿子手腕擦了很多边,直到人手都被擦红了起来,这次回过神来一样,讨好的朝沈默笑笑,请其把脉。   片接沈默收回手,对青年的病情心里有数了。只是难免对刚才妇人的行为生了些好奇。   这也没有传染病呀。   何况从进门后,这个妇人便一直站着,神色总带着几分焦虑。惹的一直无动于衷的青年难的抬头看了眼人,眼里透着莫名的痛。   “漫山的花哟漫天的云,漫天的云哟漫山的花,我家阿哥在等我回家.....”沈默刚对两边点了点头,能治。门外一阵嘹亮歌声响了起来,带着还未变声独属于小男孩的清脆。   很快,一个穿着青色衣褂青色短裤,蘑菇头,皮肤白净,两眼透亮的小男孩蹦跶进院子,书包一甩,就喊道:“阿哥,我回来啦。又是超想你的一天!”   人影还没看到的,马屁声就到了。 第113章   可惜, 沈默才不吃他那套。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人干了什么,当下便道:“书包给我捡起来, 说了多少吃次了, 不许乱扔。”   “阿哥,不是我乱扔的,是它自个飞走的。”小家伙嘴巴嚷着, 心里却直犯嘀咕,每次都这样,阿哥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而且它还嚷着不想去读书, 没意思。”   “没意思, 吃竹条炒肉就有意思了。暑假,你大姐是不回来。但是, 你二姐可是有空的。到时候看你这成绩...”沈默头都不回的道,余下什么意思,不用他多说了。   果然,一听这话,沈小安哀嚎一声, 捡了书包,好奇瞧了眼里家里多出的人, 便又低头闷闷的道:“阿哥,那我写作业去了。”   阿哥不会揍他,但是二姐会呀。   把人收拾老实了,沈默又和前来看病的两家人说了会儿话。沈默这才知道,他们是从帝都来的。   当年,魏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前景的魏阎出了意外,多少人惋惜。中医西医陆续看了不少一时都没有什么好法子。沈默这去一趟帝都,横空出世, 不仅魏阎,还有魏老那外孙女,当初多少人下定论夭折的命数。   全都好了。   之后还跟着不少杏林界老一辈在帝都弄了个研讨会,看好了不少疑难杂症。人年纪小,但是医术却精着。   他们两家当时还忙着平反的事情,等到事情处理好了想求医的时候,到底慢了一步,人已经回了老家。   这不,特地寻到魏家和小赵国手那打听,这才上门来了。   即便在帝都和众人研讨时,沈默就把自个那些药方,治疗路数,以及最关键的的针法交给了诸位中医大佬们。但是学了是一会事,融会贯通,再到给病人看病又是另外一回事。   摒着为病人负责的心态,像今儿来到沈默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症状可不轻。所以小赵国手看过后,和魏家商量一道,把人推荐到了沈默这里。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人食五谷杂粮,又是**凡胎,那能不生病。   作为名医,到那都缺不了病人。沈默还是低估了他先前帝都一行的影响。即便没有写出去的那一封封信,他这里也缺不了病人。   事情说的差不多,沈默和正在屋里翻作业的小沈安打了个招呼,领着两家人出门寻落脚的人家去了。   两年轻人这情况,他能治,但是治疗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好在两家来时早有准备,他们整个市就市里有家招待所,还离的远。来回奔波也不适合看顾病人。   最后干脆落脚在他们村老乡家。   裴家两父子只看出行,能用上小轿车,就知道条件差不了。住宿什么沈默牵个头,其他他自己和落脚的人家谈。倒是一个人领着孩子来看病的妇人,不说身上的衣物,脚上一双鞋都露了洞。   沈默想想便把她推荐到村里一个人寡居的王婆婆家。她是性子好爱帮人的。一听沈默道明原因,再瞧妇人一身行头,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道也不需要给钱票什么的,住着的这段时间正好和她老太婆说说话,帮把手。   阿哥一走,沈小安看着翻出来的作业本一下就没了兴趣,眼睛咕噜转个不停。滴嗒嗒的跑到堂屋,看了眼这会儿堂屋里只剩下的一坐一躺两病人,见人都闭目养神。当下朝着橱柜上的收音机跑去。   这时候的收音机,看着就像个大大的黑匣子,对沈小安来说分量还是有的,又放的高。垫着脚,抱了下,到底知道爱惜东西的,怕砸着了。   叹了口气纠结了下,最后还是回屋抱着作业出来,往桌上随意一摊,熟练的拧开收音机。   就听的收音机里传出磁性的男声,“下面为您播放来自宝岛最新女歌手演唱的的《小夜曲》”   男声播报完,很快便响起清冽婉转的女声。   小家伙美美的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反正阿哥向来都是嘴巴凶,才不会真揍他呢。   一首听完,小家伙这才开始提笔,不过一看着作业本里的计算题,一张脸就皱成个小老头。   “做人怎么就这么辛苦呀,要是能不做人了就好了?我当颗树——随风摇摆,我化小鸟——翱翔天空...再也没有这烦人的作业作业,呦呦呦...”   最后两句边唱,身体还跟着摇摆起来。   一脸陶醉!   那模样,边上离他更近些的青年一身沉郁,也不知道是不是舒缓的音乐让他一直紧绷颓废的精神有了两分松动。   难得抬眼打量起身边不远处写个作业都哼哼唧唧的小崽子,不得不说,沈家几个孩子就没有长的差的。   就连陆祈这样不喜欢小孩子,甚至厌恶的人,都觉的这个小崽子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他永远忘不了被那人背叛抛下时,对方说的话。   他熬不住了,不想一辈子都如同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旦他们的关系被人知道,那么他们的下场...   还有他是独生子,父母就他一个孩子,两老都等着抱孙子,他不可能一点也不为他们考虑。   是呀,他是一个男人,生不了孩子。就连一同牵手站在阳光下都不可以。   但是,讽刺的是,当初是谁先来招惹的他。   明明一起下乡插队到村寨,眼看着最难熬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他还没欢喜他们终于可以返城了。   但是突然那人就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其实结就结吧,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想不通,硬要上门去找人说个理。   其实,这世间那有那么多理,特别涉及到“感情”两个字,从来都无道理可言。最后,不仅落的个自个人人喊打,还连累了他妈。   但是,他还是怎么都想不通,怎么有些人就能那么绝情,说走就走,说抛下就抛下,苒苒时光里的共患难,共扶持,都是假的吗?   转头就又能和另一个人谈婚论娶,浓情蜜意,组成新的家庭。   那个人如此,给了他一半骨血的人也如此。   可笑。   越想心情越烦闷,偏边上还有个低声碎碎念的小崽子。又是板手指,又是擦擦改改,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陆祈没忍住,眼神不自主顺着对方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紧皱的眉毛,以及那拿笔的小手,最终落到那作业本上的算数题上。   不瞧不知道,一瞧,又错了。   这么简单的题目,怎么就这么笨呢。   “错了,应该是三十二。”陆祈没忍不住开了口。   “哦哦哦,我看看。”小家伙头也没抬,丝毫不怀疑,着急的检查起来。再抬头时,笑容灿烂的看向人,道:“哇,真的耶。”   有什么好高兴的,陆祈恶狠狠的在心里想着。   这还不算完,小家伙眼睛看着他,一点也不怕生。拽上人的衣摆,一荡一荡竟当场撒起娇来。   “你好聪明,教教我。拜托拜托!”两手合掌,眼巴巴的看着人。   陆祈身体不受控制的僵住了。   多久了,自打那事之后,世间仿佛早没了他的容身之所,若不是母亲,他早不想活了。   这样没有嫌恶,不含恶意...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陆祈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嗓音应了句:“好。”   等到沈默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孩,已经霸道的窝在做着轮椅的青年怀里,小嘴跟涂了蜜一样,哇个不停,夸个不停,那一页的算数题全让人给细致的讲解了一遍。   至于听懂没有,看他那跟着歌曲哼唱的模样,还有捕捉到答案,刷刷几笔而下,怕是只有他自个知道了。   沈默摇摇头,加重了脚步声。   沈小安听到动静,咻的从人怀里蹦跶下来,规矩做好,一脸认真。   “你呀,尽管耍机灵吧。偷的了一时的懒,偷的了一辈子。一考试就露馅,等你二姐回来,看她到时候怎么治你。”这一刻,沈默跟所有督促孩子学习的家长没有两样,头疼。   沈小安哼哼道,“大不了就被二姐揪耳朵,碎碎念呗。她从来只会嫌我又笨又懒,还馋。二姐还不是一样,就除了比我聪明点。”打小就爱骗他糖吃。   “好呀,这话等你二姐回来,你当着她面说呀。”沈默瞥眼人道,就嘴硬吧。   一听这话,小家伙一秒怂:“嘻嘻,阿哥,二姐回来你可要帮我说说好话,不然她一定会把我的耳朵揪掉的。”   “我可不敢。到时候她连我一起训。嫌我对你太纵容。”他才不参与。“你还是用点心,好好学习。不然连我也要跟着吃挂落。”不是沈默不想好好教孩子,实在是这孩子,天赋都点在乐理上,语文尚且还好,那数学,一片稀烂。   教不教,都教不通。   听到这里,沈小安再忍不住哀嚎一声,“做人好难呀。呀呀呀,为什么要做人,要学习?烦人!”   “那等下辈子吧,投胎成只小猪崽就好了。”沈默笑着反问人。到时候长肥了正好被人杀着吃。   沈小安那听不出阿哥语气里的戏腻。   不过,他还是故意硬气道:“做猪多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哼,要是爸妈早点离婚,没有我。我肯定就去投胎做小猪崽了。”   说到这里模样透着得意,反正他都已经出生了。   这下,堂屋里一行人都被他逗笑了,一下满室的陌生和僵硬都驱散了不少。特别是陆母,儿子的腿不仅可以治好,身上难得还多了点生气。只是,刚松散些的眉头,想到什么,又生出些惶恐和害怕。   若同惊弓之鸟。 第114章   两病人什么情况, 沈默已经心里有数了。笑过后虽觉的人家这两母子处处透着些古怪,但也没有深究。   这年头谁家没有点事儿,特别是人那双腿上不仅神经有损, 且还严重骨折, 一瞧便是钝器砸出来的。   另一个也是, 瘫痪在床,至于原因嘛,他估摸着是从高处坠落下来导致的。   哎, 这一个两个。   不过, 也不算倒霉透顶。这不,就遇到他了。   有了先前治疗魏阎的经验,再加上在帝都那段时间没少跟着一众国手讨论学习,如今对于神经损伤这块又多了不少见解。   开方下药更不是事。   不过在抓药喝药前,得先给人扎一扎, 特别是瘫痪在床的年轻人,不比一脸厌世的另一位病人, 他这算的上旧伤了。   沈默一边取了银针用酒精消毒,一边和人闲话, 也算知道人叫什么名字了。   “裴凯凯。‘凤未识鸾兮,见情之戚戚, 鸾欲得凤兮,乃心之凯凯。’是这个意思吗?”说话间,银针便落满了人的后脊和下肢。   对于自个的名字, 以往, 还未经历变故的时候,裴凯凯总不大愿意提的。只肯唤单字。   孩子心性,一瞧到这叠字只觉的娘气, 就怕其他小伙伴笑话。如今,早不在意,反而更能体会父母当初的一片苦心。   不过,这会儿沈默一语道中,颇有些惊讶。这句诗赋算不上常见,甚至可以说的偏异。他点点头,心里难免对沈默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小大夫多了两分好奇。   到是边上一直瞧着的裴父,看着沈默这一套行云流水的针法,刚暗暗松了口气。那怕小大夫不仅治好了魏家老小,还得了赵国手等人称赞不绝,但是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担心刚放下,这会儿咋听这话,整个人又窘然起来,老脸一红。当初给孩子取这个名字,除了看中“凯凯”两字象征欢乐,还有另一层意思,不乏纪念他和夫人的感情之意。   现在小先生能一语道中,那能不明白其意。   “真是个好名字,看来你有双好父母呢!”扫了眼边上窘迫的裴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母亲没有同来,但是看来人家父母这感情依然如故。   想到这些年,父亲的种种不易...若是当初再勇敢些,不一时冲动下从高楼下跳下,尚且还能帮着他分担些。裴凯凯艰难的扭头看了眼父亲,满头花白的头发,点点头:“是呀。”   不过裴父却不这么认同,看着儿子艰难转头的模样,裴父就心疼的不行。这些年若不是儿子陪着,他只怕也是熬不过来的。   他们家先时是官宦人家,那怕后来王朝没了,世道跟着乱了,但不管谁来当头,也需要人手管着下面各种零碎的事情呀。他们家就这样一直领着些的政务工作干着。   多大的官算不上,但是也能支撑着日子还算过的去。   好不容易,盼着建国了,平稳了。   突然又刮起了怪风,眼见着国内形势不好。他忙着手准备起来,妻子陪着岳父一家先出去避一避。实在是他们家时代从商,在帝都名气不小,首当其冲。   他和儿子在国内则留在国内先看看情况。   那知道后来被绊住脚。   他们是不求孩子闻达诸侯,才智过人,只愿他一辈子喜乐顺遂。那想到最后孩子反是受了他们当父母的牵连...   直到如今再想起听到儿子挨不住那些折腾,跳楼时,心口还是会后怕的一阵泛疼。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好起来了。   他们身份被平反,家里的资产也还了回来。最重要的是,如今国家终于放开海外关系,他也和妻子那边也联系上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等着他们父子,一家团聚。   “成了。”沈默收了针,这一声也唤回了裴父飘远的意识,他忙要上前去扶趴在塌上的儿子。   他还没到,裴凯凯尚且还得用的两只手就开始挣扎着使力,自打孩子瘫痪在床后总是想要努力做些什么。   沈默点住人后背,也拦了裴父,“就这样先趴会儿,以后能走能跑的时间多着呢。”现在可别瞎折腾了,反正不过半刻钟人只怕就要进入梦想了。   这位裴凯凯不仅下半身神经受损,而且身体虚弱,沈默刚才那针灸不是白扎的。先激起其生气,后续才好用药剂滋补和治疗,很快他的身体就会陷入自我修复。   儿子有望站起来,裴父当然是小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忙哄着儿子躺好。   惹的躺在塌上的裴凯凯翻了个白眼,眼见他都二七八的人了。若不是...只怕都是几个孩子爹的人了。那用着他爹哄孩子似的劝着,他只是瘫了,不是傻了。   何况,就像小大夫的说的,以后能走能跑的时间多着。   裴凯凯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好好,这个白眼翻的真好。这都多少年了...”没见孩子这样了。想他以往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这是什么话,裴凯凯一时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   那两父子在那嘀嘀咕咕,沈默摇摇头,只当没听见,手上飞快的背后的药柜里抓了两幅药出来。   以往队里的卫生所被取缔,他们队合并改组为村,往后卫生医疗这块怎么办,还得看看上面怎么安置。   但是以往卫生所里,沈默一点点归置的药柜,药材可不能白放着,或者便宜给谁。他干脆出了点钱,把东西都搬了回来。   反正当初队里也不过出了些木材,就连柜子都是自个和姑父一起动手打的。至于药材更不用说了,队里公账上偶尔会支些钱,但是多是用来买些治疗感冒的西药,中药大多则是他和师傅山里采的。   如今家里收拾间屋子出来,摆上张桌子,药柜,简塌,一间小小的治疗室就齐活了。一点也不耽误他给人看病,还有赚钱。   第一次行针完,裴凯凯第一剂药最好早早熬出来喝下去,刚好跟上补一补他体内的消耗,也方便后续的治疗。   还有另外一个病人,第一剂药都是不可轻忽的。   沈默抓了药,便要去熬药。熬药这活看似简单,但不是把药材放进去简单熬出碗水来就成的。什么时候用大火,什么时候转小火。还有那味药材什么时候放,都是有讲究的。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的想念远在帝都的徒弟。   如今只得自个亲自看着熬了。   这边仿佛板凳上长了钉子,坐立不安的小沈安,一瞧阿哥提着小泥炉和药罐出来,扭头就丢下刚还哄着教算题的陆祈,殷勤的迎了上去。   “阿哥,这是要熬药呀,我来,我来。”说着就伸手要去接沈默手里的东西。   他打什么注意,沈默那能不知道。   一侧身,避开了小家伙的手,“可不敢劳烦你。”说完,睨了眼人:“作业写完了?在不老实,我可把收音机给关了。”   命脉被掐,沈小安再不敢造次,忙道:“别,别,阿哥,我这就回去认真写。”   他的世界可不能没有收音机。   沈默这刚点上火,柳老就咬着大蒲扇哼着歌从外面回来了。自打卫生所关了,老柳头也跟着搬到沈家来了,还趁着村子变动,找上沈大材用自家原先院子的宅基地,换到沈家老院边上。   只等过了这季忙头,就打算请人在沈家边上建个院子,在搁那院墙中间打道门,以后不走正门,也天天都能挨着他徒弟。   “师傅。”人刚踏入院子,沈默就眼睛一亮,眼巴巴看着人道。   不用他多说,老柳头一看他那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成,搁那吧,我洗把手就过来。”当下一挥手,大包大揽道。   陆祈看着这一幕,再瞧边上又偷偷磨着他教人的小崽子。啧啧,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崽子是跟谁学的了。   但是架不住有人吃这套。   陆祈心头吐槽,但是耳边小崽子唉声叹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教起人来。不是他心软,只是见不得这么简单的题目,还错漏百出。   院里树下沈默做在摇椅上,瞥了眼屋里,原先一脸死气沉沉的家伙,被小沈安磨的没有办法,眼瞧着随着自家小老四那挥舞厉害的橡皮檫,眉头紧皱的越发厉害。   倒是多了几分生气,小小年纪,这样才对。   不过教他们家小老四数学,也是苦了他了。   招呼了声对面的陆母喝茶,沈默便从衣兜里翻出《封神榜》的小人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正午过后细碎的光斑打在身上,少了灼热,带着恰到好处暖暖的余温,偶尔有一两丝风吹过来,惬意的不行。   眼见对面少年一心都落到手里的小书上,没有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可怜,厌恶的打量,陆母慢慢的松了口气。   原先挺的直直的脊梁也松懈了下来。   不由偷偷看向屋里眉头虽皱着,却耐心教着孩子题目的儿子,她的孩子打小就是个别扭性子。   那怕是关心人,也不爱直白说出来,做的总是比说的多。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男的,还是个那么不是东西的家伙。他自个攀了高枝,还偏说她家孩子勾引他。   自家孩子什么性子,她那能不知道,性子又倔又傲。即便真喜欢男的,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一闹出来,直叫孩子没了容身之地。   别人都说嗤笑这是病,神经病。陆臣便不管不顾对着孩子挥起棍子,孩子半条命都没了,且倔着怎么都不低头。   陆臣也不见心疼,只怕那时候他就有了外心。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呀,那个在他们被下放的时候,宁愿被连累也死活不肯登报断绝关系的孩子。   那个因着落后分子被安排到西南闭塞山寨,自个吃苦还要想法子省东西给他们寄过来的孩子。   也是,人良心都没了,怎么会知道心疼呢。   也怪她傻,就算孩子这真是病,难道就不是她孩子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信了那些人的胡言乱语,竟然放手让陆臣这么去打,一打直接把孩子打的站不起来。   幸好,能治好。   不然,她真的无法原谅自己,眼瞎心盲...   飘远的思绪,伴着蔑片编成的椅子。正是如了夏最好的时节,院子里大树上绿叶越发浓密,风一抚来,不似秋冬那般闷响,而是脆脆,轻盈作响。似打着节拍一样,就着慢慢散出来的淡淡中药味,缓着人情绪,不知不觉竟慢慢睡了过去。   不经意间,沈默抬头瞧了眼人,翻书的动作越发轻了。   整个午后只余细细的风吹过,叫人通体舒服。   ......   这一睡,直到夕阳莫过山底,天边渐渐看不到橘色。屋里院门被推开,这是沈阿爷沈阿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背着孩子,大包小包提着肉的韩家琦夫妻。 第115章   时间真快, 转眼当年下乡当知青的小年轻已经当了爹了。   而且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么个出了名吃不了苦的年轻人。返城政策下来后,不仅没像村里那些成了家的知青一样, 或是抛妻弃子,或是闹个天翻地覆净身离开。反是真安心留下来和自家媳妇一道专研起买卖来。   要知道原先青山大队除了韩琦这小子, 其他知青不是耐住性子,就是内部消化, 一直坚持熬到高考恢复。   最后只落下沈妍, 其余都算的上如愿以偿, 以大学生的身份携手回了城。   但是这样特殊的情况也就青山大队一家。   如今青山大队取缔, 和周边连界的三大队合并成了青山村后, 这样被知青抛弃的人家便多了几户。   这不,韩家琦一进门就忙殷勤的和沈默, 柳师傅打招呼,就连小沈安也没有忽略。看到院里多出来的人,也没有瞎打听。   转身又忙背着孩子给沈阿爷沈阿奶捡凳子坐,端茶送水, 比沈默这个亲孙子还亲似的。   到是他媳妇, 算不上讷言, 只是不比韩家琦能来事, 放的下身段,能哄人。   这会儿和沈默他们打了声招呼,把背上背着的一箩筐东西往墙边一放, 就提着用麻绳串着的一大捆肉, 还有骨头往厨房去。这又是背又是提的,一堆东西可不轻呀。人就这样愣是从城里一直提回来的。   很快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响声。   再瞧那边两手空空就背了他们家小毛豆的韩家琦,一边对着阿爷阿奶好话不断, 一边不停往嘴里灌水,一副累的不轻的模样。   沈默摇摇头,这韩家琦是个有福气的呀。   不过这也是他有良心。   要是韩家琦知道沈默这声赞,只怕高兴的恨不得当场蹦跶起来。要说他这辈子见过人里最敬畏和服气的人,不是他爹,也不是他那个全家恨不得捧的高高的大哥,而是沈默。   至于为什么,可能是人比他年纪还小,就能一手拉起一个青山工坊,隔三差五都能去粤城那广交会和外国人打交道;可能也有人那一手好医术,可能还有人对着那些岛国人开出的一个个高价,依然能风轻云淡的拒绝.....   更不要说他对自家弟弟妹妹的态度。   他说不清,但好似通通都是他向往的。   不过要他说,他也不是多有良心啦。主要是他知道谁对他好,虽然他媳妇长的壮了点,凶了点,但架不住对他好,真心实意一点也不掺假的好,最重要这不是有安全感嘛。   何况现在他们还有了小毛豆。孩子这么点小,打出生可是他带着的。   那舍得的离了他们返城。   城里固然好,他从小长大的地界,那有不想念的。只是打从当初他没哄好沈妍,完成他哥他爸交给他的任务,和沈家搭上关系,家里可是好些年没搭理他了。   后来政策变了,虽然来信松口叫他回去。   但是信里却只提到他一个人,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可是知道,当初没攀上沈家,他哥没借到力,一直无法从工厂联办转到政编。后来估摸着是急了,竟然和大嫂离了婚,孩子也归了女方,没多久转头就和革命委家的侄女再婚了。   最后勉强也算如愿以偿吧,是进了政编,但不是曾经心心恋恋的政会,而是革委会。想想现在这什么情况,往后可不仅仅是坐冷板凳的份。   这个时候唤他回去准没好事,他又不傻。   如今沈家阿爷阿奶好不容易被他们磨的松口,教自个媳妇做卤味。今天便是他们去市里第一次摆摊,带的量不多,只算试试水。不过生意却好的不行,他们出发的晚,一会儿功夫就卖完了。   扣除生肉和卤料的钱,一斤卤味就净赚快两块了。韩家琦脑子里小算盘扒拉的厉害,他们标价不算低,但架不住味道好,如今市面上敢壮着胆子出来做买卖的人少,一时半会没人和他们抢生意。   好好干,按着他们这赚法,到时候在市里寻个门面。也免得媳妇,还有自个每天往市里来回两条腿这么捣鼓,累的慌。   到时候他们干脆也跟上班似的,干五天休两天,出门溜达溜达。   光想想日子就有奔头。   到底人上了年纪,沈阿爷沈阿奶歇了歇脚。等到缓过来了,这才站起来往厨房去,他们不是那等教了人个方子和些许小窍门就把人往死里使唤的人。   何况自打他们答应教人这门手艺,两夫妻上门从没空过手,家里这段时间天天飘着肉香。   晚上一人一碗卤肉饭,肥瘦相间的卤肉剁碎,配上自家腌制的酸萝卜剁辣椒,还有烫的恰到好处的小白菜,两个病人及其家属也有份,想推拒,但是对上沈阿奶温和善意的笑脸。   “尝尝吧,自家手艺。也就招待这么一次,往后吃的可就你们自个解决了。”   最终没耐住着实在诱人的饭香,几人端着饭碗,就着穿堂不算凉的夜风吃了起来。这一尝,实在叫人停不住嘴。   原先诱人的肉香就叫人受不了,再配上醇香的新米,这一顿饭吃的可算是狼吞虎咽。   就连沉郁的陆祈干起饭来,速度也不慢。   最后一口饭吃完,沈默放下碗,叹了口气。家里这次种的稻米,今儿算是最后一顿了。也是裴陆两家赶巧,刚好遇上最后那一斤多点的米。要是在多些,能凑到下一顿,或是在晚上一天,也就没这个口福了。   这不,同样不满足的大有人在。   “呜呜,阿哥明年在多种点吧,不够吃。”小沈安捧着碗哀嚎的看着自家阿哥。   沈默翻了个白眼:“别想了,家里水田就这么多。”当他不想,看着小家伙一下焉了下来,沈默又道:“不过嘛。”   “阿哥——”   “到时候可以试着种点小麦。”他们这点气候也是极适合种小麦的。   “太好了,面食也好吃。”   等人散了,沈阿奶拉着袁小溪,也就是韩家琦的媳妇,叮嘱了几句,便宣布她出师了。   今天出摊,他们也跟着去的。一来除了怀恋到处年轻时摆摊的日子,二也是想帮着小两口把把关,现在瞧着两小口有商有量,分工干的不错。他们卤味方子也合客人口味,当下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来卤料家私些收好,往后就在自个家开锅卤了。”   袁小溪还想说什么,就被沈阿奶拦住了:“你的手艺没问题,只管放手大胆干。”   “就是这个理。”边上韩家琦背着儿子笑嘻嘻的给自家媳妇打气。   “行了行了,没个正行,往后多帮着你媳妇。”最后,沈阿爷又叮嘱句,挥挥手把人撵了。   等到两小夫妻走远了,嘀嘀咕咕说着生活琐事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沈阿爷沈阿奶相视一笑,很快屋里传来大孙子小孙子的声音,唤他们回去泡脚咯。   .......   听到陌生又带着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妍下意识的提着水桶躲了起来。直到人走远去了,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真的不一样了。   没想到这一世,韩家琦会为了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女人留下来。倒不是她瞧不起人,只是那是韩家琦呀,一向好逸恶劳,良心自来比别人少了一窍。   其实,如今再回头细想,前世他们那段婚姻,开始的确是韩家琦的蓄意为之,可是后来的日子里,她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即便有喜欢,但是没少高高在上,特别是韩家还有求于她家。   没少颐指气使,所以,到了最后,韩家一朝翻身,韩家琦说什么也要和他离婚。不过,他这个人心眼子小,会算计,但是要说多坏和狠,又算不上。   知道他哥和他爸想要斩草除根,抹平自家怎么上位史后,还偷偷来找过他。   寻找沈格这个堂叔庇护,说来,还是他给出的注意。   不过,说这些不代表前世他就不是个混球。只是,这一世,他们将不在有交集。她在耿耿于怀,报复人又没有道理。   重生,有时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昔日憎恨到骨子里的仇人,如今连仇人都算不上。   还是好的,至少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这就够了。   至于韩家琦那莹莹算计了一辈子的大哥,这一世还未上高台,就要狠狠的摔下来。她只管冷眼看着就是。   所以,这些做坏事的人,老天总是看不顺眼的。   就这样吧,这辈子已然是新的开篇。最重要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过好她沈妍自己的日子。   那就从考上大学开始...   沈妍这样想着,转身提着摇晃的水桶往知青点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似有所感的韩家琦转头,那怕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他竟然还是认出来的,那是沈妍。   想到当初自家那不地道的想法,幸好...听说她现在一直在准备来年的高考,真惨,别看他长着张好似会读书的小白脸样,实际上,那劳子书他是读不来的。   不过,祝她好运。   两个人,在昏暗的夜色里背向而去,渐行渐远。   原先交错的命运,不在有交际。   ........   转眼,便是两个来月过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如今裴凯凯已经能坐了起来,但是想要站起来,走动,估摸着还得段时间。   不过,这样便已经叫裴家父子高兴的不行,瞧着希望,两父子精神状态一日好过一日。   相较于裴凯凯的伤情,陆祈的要好上一些。如今已经能脱离轮椅,站起来,好的时候,还能搀扶着人围着院子走上一圈。   直叫同来的裴凯凯羡慕的。   只是当事人不见高兴,先时还会被小沈安沈小锋,他们缠的不行,说是教人做题,不过更多的是眼巴巴等着人给他们报答案。现在,沈默摇头,只恨不等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长蘑菇。   原本时常过来抢着帮沈阿奶干活,好不容易适应过来,放松些的陆母整个人也跟着紧绷起来。   这两人心里一直都藏着事呀。不过沈默不急,总有知道的时候。   沈默是不急,但是院子里同样瞧着的裴父却踌躇不行。   同样,又被母亲推过来治疗的陆祈心里也乱着。   眼瞧着他的腿一日好过一日,终有治好的那天。   他们总要离开这里。   但是之后去哪里呢?回家?如今帝都那片他是什么名声,只怕不仅他喜欢男人,还爱勾引男人的话都传遍了。   他们在那也没了家,谁会收留他们?   一个神经病,变态,连他亲爹都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他踹开,又多远滚多远。好似和他站在一起都会被传染什么恐怖的病毒。   但是不回去,他们又能去哪?   一旦,听到些只言片语,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人人喊打。特别是母亲,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过上几天清净日子。打从他的事情闹出来,她便没有睡过一个安心觉。后来又被那人狠心撵了出来,离了婚。   整个人全是愁苦,难得前些日子脸上终于带了笑。   不可否认,这段时间在青山村的日子,真的很好。好到他开始患得患失,就怕什么时候那些消息也传到这里。   他一个人无所谓,大不了寻个地方了结这条残命,但是他妈怎么办。   因着他,她被人抛弃的时候,连为自己寻个理都直不起身板来。   陆祈正想着杂乱的心事,悲愤不甘,还有绝望涌在心头,情绪差的不行,正在胡思乱想时,有人拉起他的袖子,手带着些冰凌放在他的手腕上,压着脉搏。   也叫他回了两分神。   正是年轻的小大夫,沈默。   “嗯,不错,到底是年轻人,恢复的不错。只是别那么怕疼,多起来练习走动。”   明明比他还小,长着张嫩生生的脸,说话语气里却总要带股子老头子范儿。偏如今他母亲,还有裴叔简直把人的话奉为圣旨。   陆祈顺着母亲的力站了起来,心头却嗤笑,他那里是怕疼,身上这点疼比起凌迟在精神上的歧视,鄙斥践踏,算的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总一脸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知道的小大夫,真知道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会不会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跳脚露出嫌恶,把他们赶出去。   陆祈带着点恶趣味自厌的想着。   一步步的在院子做着复检走着,控制着脚尖踩地时一阵阵密集的疼袭来,陆祈头上不断冒出汗水珠子,却不发一语。   其实,他不怕痛,若是可以,他也可以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不是不在渴望自由跑跳。而是真的舍不得现在这段静谧的时光。   好似又回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那怕明明他就是。   不过瞧见一脸纠结,但是还是找上沈小大夫进了药房的裴叔。只怕他这个想法也只是奢望了。也不怪裴叔,人都踌躇了这么多天了。都是帝都一道来的,当初两家又是同一时间平反的,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那事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如今帮他们瞒了这么久,他眼见都要好了,也是够意思了。再不给人小大夫说一声,那可就真不好了。   陆祈长叹一声,拍了拍母亲紧绷的手。   “累了,歇歇吧。”   陆母没有说话,沉默的扶着儿子坐下,两个人坐的笔直,好似再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   这边裴父寻了沈默,的确说道的是关于陆祈母子一些私事。   等到沈默端了熬煮好的药过来时,还没开口,陆祈就先说话了。这还是人来了这么久第一次主动开口。平常沈默说什么,他只管听着,间或点头应道一两个嗯嗯哦。   沈默挑眉,有些好奇他要说些什么。   “妈,你想和小大夫单独说说话。”   陆母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者求求人,孩子的腿还没完全好呢。但是最终还是没开口,避了出去。   等人一走,陆祈再耐不住开口了:“你知道了吧,我喜欢男人。”语气带着冷意,还有破釜沉舟的苦涩。   “额--哦。”沈默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回答,没又嫌恶,没又谩骂,就来连惊讶都显的不够惊。一直睁着眼睛盯着人陆祈更不可思议。   “我说我喜欢男人,是个变态。裴叔没和你说...”   沈默这才反应过来,似乎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同性之间的感情,很是排斥。好吧,这下终于破案了。   为什么这两母子总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行了,别变态变态的。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他曾经喜欢的人恰好也是个同性,难道他也是变态。多大点事,沈默看着人又道:“人家裴老先生不是个多嘴的。他只是隐晦的提了下你母亲的情况,好心想要帮你们出医药费。”   这一出一出,全是陆祈没有想到的。   见人愣住,沈默大概能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大约就是陆祈这家伙眼神不好,喜欢上的对象不仅是个男的,人品德行还不成。如今风气对此又偏见甚重,然后那对象估摸着,挨不住琵琶别抱。   不知怎么事情闹了出来,最后不好的责任全落到陆祈这里。   再结合裴老先生说的,大约那时候他父母已经平反回来,不仅得了不少补偿,亲爹恢复原职。这有些男人呀,金钱有了,地位有了,心头花花,生了外心。乍听儿子这丑闻,一来气恼,二来正好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抛弃一道共患难的糟糠妻和有毛病的儿子,转头又娶了新妻。   啧啧,这下,那个年轻人挨的住,不仅遇到了个陈世美,亲爹也变陈世美。怪不的刚来那会死气沉沉。   “不用。”知道冤枉了人的陆祈不好意思,何况他自己医药费那能用别人给他出,没有这样的道理。“医药费,我能不能先打个欠条。放心,我一定会还的。”想到他们如今的情况,又想到他的伤,费用只怕不便宜,陆祈厚着脸皮的道。   “成,打欠条,实在不成,还可以以工抵债。”沈默不是做慈善的,他只是个普通的穷大夫,甭管人再惨,也不可能大手一挥,不收费了。   不过人眼光虽然不好,看着学习不错,若一时还不起钱,正好可以给家里几个孩子辅导辅导功课。   他们家这几个小的,不知道为什么,数学和英语烂的不行。   “好。”陆祈点头,若是可以,什么工作他都愿意接。只是,“我名声不好,若是到时候消息传过来,怕是会连累你们,被人说闲话。”   “连累我?”沈默摇摇头,“没有人的,至少不会跑到我面前来说道。至于背后,管他的。而且我们村大家都忙着呢,谁家都有日子要过,别把自己的事想的太重。心大些敢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这话是说的轻松,但是有他看着,村里的人不至于把人撵出村去,或者真动手。至于说到两句,那便只能自己看开些了。   说完,沈默把装着中药的碗递了过去。   “喝吧,好好打起精神来。好了,没钱也可以干活抵债。”   陆祈不再说话,刚一口把药闷下去,就见眼前递过来一颗奶糖。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不过,陆祈还是接过糖,几下剥了含着。   怪甜的。   精神好了很多了的陆祈眯着眼睛,开口道谢:“小大夫,谢谢你。往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那怕要是我这条命。”太多感激,不知道怎么说。   “你且好好活着吧。什么命不命的,咪一会儿。”   小孩子呀!沈默伸手拍拍人脑袋,收了空碗走了。在他眼里,这可不也就是孩子。   沈默的药方好的,药材也好,没一会儿药效就上头了。陆祈只觉得身上慢慢暖了起来,刚放松躺下,整个人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像是陷入了一片柔软,很快意识沉沉,竟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就见身上盖着床绵软的被子,不是他的错觉。   再瞧远处的晚霞,还有边上案桌上放着的盘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红枣果干,一叠绿豆糕。捡了块咬下去,真甜! 第116章   陆祈把自个的事情说开后, 没有得了沈家的反感和驱逐。母子两彻底放下心的同时,迅速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每次治疗结束,恨不得立刻离开。一直以来别人好似他们浑身都带着病毒, 站在同一块地唯恐沾染上什么。陆祈不这样认为,但是也怕见到别人脸上嫌弃的模样。   而如今,沈家人是真的不介意的。   这不沈家阿公阿婆,小大夫的老师傅应该也知道了, 但是他们没有嫌恶,避之不及, 反而偶尔话语间带出几分可怜。   “年纪轻轻, 咋就眼神不好呢。”   说完这话,柳老师傅还特地塞给他几包自家配的清心养眼的药包, 让他多喝喝。   可不是嘛。   陆祈点点头, 咧嘴笑的灿烂, 拿着茶包的手却捏紧了几分。   老柳头摇摇头,没忍住又嫌弃了句:“真傻。”   转眼他们都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人, 事没见过。这种同性之情,历史上不胜枚举, 偏远地方又道借契。他也是见过几例的,有中途分离,当然也一辈子扶持走完。   他论不来什么, 虽不符阴阳调和大道,但又危害他人。何况大道之下也有偏支小情。存在既合理,只是这样的人,过的总比别人要辛苦些的。   但是像眼前小家伙似的,更是倒霉上几分。   沈阿爷和沈阿奶也道如此, 年轻时可能还会有两分芥蒂,但是如今大半辈子过去,很多事情都能想开了。   何况这些日子相处,只瞧他教他们家小沈安,沈小锋这几个臭蛋,恼的不行,但是从不会上手,只是眉头一皱,一遍又一遍反复给人纠正。   虽是小事,却很能瞧出一个人品性,差不了。   而且想到他这腿伤,他那亲爹怎么下的去手呀。想到这,上了年纪越发心软的两老就受不了。   这不,刚出锅的红豆糕,沈阿奶刚端出来就先给人夹了一块。荸荠粉配上煮烂的赤小豆糊,软糯中带着两分透亮,就着热腾的香气,可爱又诱人。   沈家大伯家今年挨着田埂种了圈荸荠,特地收拾干净忙活上半天得了小十斤荸荠粉,忙送了大半过来。好让沈阿奶给默娃还有几个孩子做今年份的糕点。   陆祈万分高兴,接过吃完,又香又甜。然后越发卖力的干活,他的腿虽然还处在康复期,不好用力过度,走太多路,但是这不还有两双手嘛。   如今不是跟在沈默,老柳头身后学些收拾草药,就是帮着沈阿爷沈阿奶在厨房打下手学做饭,等到晚些,沈安和沈锋黑蛋他们哥几好的回来,又揪着守人写作业去了。   只恨不得自己各种生活技能点满,活着的目的除了还沈家这份情和欠着的医药费,就是还沈家这份情和欠着的医药费。   还别说,家里多了这么个人,的确轻松了不少。   有时候沈阿奶看不过眼,这一刻都不停歇的。不过沈默摇摇头,任他去吧。   儿子如此,当妈的也好不到那去。沈家有儿子,如今他们暂住在王阿婆这里。老人家看他们窘迫,也不收他们费用,当初说好的帮着家里干些活,其实也不过每天帮着捡点柴火。   知道她是特意带着儿子来求医的,极少唤她帮忙,每天还烧两个鸡蛋给他们找补。这些陆母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儿子的腿慢慢好了起来,还有那事,沈家竟也不在意。陆母如释重负,也腾出功夫来好好帮着老人收拾屋子。   上了年纪的老人,难免惫懒,何况王家如今只剩下王阿婆一个人,很多时候这日子也变的得过且过。   倒也不是说家里如何埋汰,但是不管是精力,还有体力是不能和壮年时候比的。王家的院子不小,但是除了右边挨着院角开了小块菜地,其他地方都是任由野草蔓长。家里养了两只母鸡,任由它们仰着脑袋满院子溜达,巡视底盘,当然也避免不了排泄物到处都是。   还有家里的床单被套...   正好如今陆母也终于敢放开些手了。她向来是个麻利的,当年她还年幼的时候跟着叔伯逃荒到帝都,被敲门拉扯到陆家门口,说什么既然都姓陆,说不准八百年前是一家。不管是给他们家当女儿,还是当童养媳都成。说完也不等人应答,撇下她转身就跑了。   陆伯父陆伯母是好人,瞧她可怜,最终收养了她。后来还送她去上学,那是拿她当亲生的没两样。   那怕之后懵懵懂懂,不知道怎么和陆臣在一起了。陆伯父陆伯母知道后,很是震惊,也是先揍了亲儿子一顿。   再之后,两人结了婚,后来那怕下了乡...   她也觉的自个这辈子再幸运不过了。   那知道,回城没多久,她的整个世界都轰塌了。   怎么能不恨,等到偷偷摸摸见着人真在外面有了人,更是恨的想拿了把刀,两人同归于尽算了...   但是想到陆伯父陆伯母的恩情,而且,她还有孩子。   回过神来的陆母,将手里的床罩又用力拧了拧,这才抖开晾在搭好的支架上。而院角下还多了一排洗刷干净的瓶瓶罐罐。   再瞧王家院里人膝盖高的野草早没了踪影,变成一块块开垦好,极其规整的菜地,也不知道种了什么,还没开始冒苗。   王阿婆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整个屋子被收拾的亮堂了不少。若是可以,谁不希望住的舒服。   是个实诚的。   如今陆祈在沈家吃饭,家里就剩下她们两,陆母也没有糊弄着来,熬了过玉米茬子粥,捡了蒸透的南瓜加了把面粉倒烂,再捏成剂子,压成饼。架上锅细细的在周边摸了点油,很快便得了一叠外焦里软的南瓜饼。   很适合老年人的牙口。   等吃完洗了碗筷,陆母也不停歇,端着簸箕又在门槛上开始纳鞋底。这东西供销社爱收,扣除材料,一双能赚三毛。   虽然如今医药费沈小大夫人好,允着儿子以工来抵,但是先前四处求医,还有一路过来的路费,如今她们手里剩下的钱也没多少了。   那怕王阿婆不收他们的钱,但是他们可真不能什么都不管,日常茶米油盐总要分担分担吧。   “去屋里,点灯做。”外面天都黑了,那眼睛还要不要,王阿婆道。   陆母被唤回神来,刚要拒绝,这活她干熟了,就着月光也没什么。但是那边王阿婆已经把灯点起来,神色不大高兴的开始唤人了。   “诶,来了。”陆母只得应道。   两个虽然都是话少的,但是就着一盏油灯,满室微弱的橘光,到也足够温馨。   说来也是缘分,一个老年丧夫丧子,一个中年被弃,倒成就了一段母女情分。王阿婆是个果断的,相处了段日子,等到了解了陆母这段经历,更是心疼她。知道她带着儿子说的上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便生了认女儿的心。   这样一来,陆母为她养老送终,等她走了,这老屋,还有她那名下两亩地就留给这个半路认的女儿,往后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界和家咯。   陆母何尝不懂,老人家这更多是心疼她。见她说了儿子那事,老人也摇手不甚在意,她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还怕别人说道。   最终也道缘分,上了一个户口,陆母至此也在青山村落了脚。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啦。   .......   这边,沈家又来了客人,正热闹着。   陈铁领着几个腰膀粗壮的兄弟,扛着个古式样的丹炉正帮着安置。沈默早有准备,帮招呼着人把丹炉搬到堂屋边早腾出来的丹房。   “怎么样?还满意吧。为了你这玩意我可是没少费神。你弄这么个东西要干啥?”也就这两年放开了,不然谁干帮着捣鼓这玩意,就着,还是出了高价才有老师傅道模子。   “摆着玩。”沈默不走心的道。   “信你个鬼。”陈铁才不相信,不说就算了,他事儿还多着:“我要的药备好了没?”这些年他可是又拉到了不少大客户。   虽然他只是帮着转个手,但也是人情呀。   “早准备好了。”照例除了平复哮喘的药,还有不少是治疗老寒腿的药包。   等拿到东西,陈铁也不耽误领着兄弟们就要走,如今随着生意越铺越大,他忙着呢。今天本来可以让下面的兄弟跑一趟就是了,但是这不好久没见了。   “对了,眼瞧就要暑假了,你家老三回来了,让她来帮我掌掌眼呗。”这才是最重要的吧。沈婵那丫头眼光毒着,那些老玩意真假寻她才可靠。   “等她回来了,你自己和她谈。”沈默可不会帮孩子应答什么。说完头也回的去瞧自个这丹炉。   哎,材质劣等,炼制手法粗糙,样式还丑。   但是如今只能讲究了。   陈铁一走,家里其他人也围上来瞧个好奇,几个小的更是摸来摸去。陆祈也在,同样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个大家伙。   虽没亲眼瞧过,但是他也是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等到沈默一脸郑重的对大家宣布接下来他要闭关几日,他更是满脸接受不能,是他想的那样吗?再瞧家里其他人,没一个阻拦。 第117章 陆祈抬头瞧了眼小大……   陆祈抬头瞧了眼小大夫那张年轻的嫩脸, 再瞧边上一群人毫无稀罕的样子,好似就他一个人在大惊小怪,而且, 到底闭不闭关也是人家自由。   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嘀咕声:真是奇怪的一家人呀。   不过, 若奇怪, 也不会听了他的事情毫无芥蒂,还愿意收留庇护他们。   面上虽不多嘴说道什么, 但是接下来日子里, 人没少天天竖起耳朵来听那新腾出来做了丹房里的动静,只待一声炸裂什么的,好最快的上去救人。   不是他不盼着人好,只是...   哎, 好吧,只是还是觉的那什么炼丹的真不靠谱呀。   裴家父子因着这些年的经历, 即便如今平反了,说起话做起事来总是谨慎三分的。沈默做事向来有分寸,即便他这要闭关, 对于裴凯凯的治疗也是有安排的, 每天的药是配好的,至于针灸这不是还自家师傅嘛。   如今过了需要大力刺激的第一阶段, 人能坐起来了。过犹不及,正好趁着他闭关的几日缓一缓, 到时候正好接着下一步。   这什么都安排好了, 裴家父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虽不是医者,但是这些天却是亲眼见着,就是人家小大夫把陆祈一点点治好,而且, 特别是身为病人的裴凯凯,更是亲身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要想到很快他也能完全站起来,眼睛就是透着光的。   这种时候,沈默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一点不带质疑,不就是闭个关嘛,又没说一定是去炼丹。即便真炼丹,那人家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不是那等江湖骗子比拟的。   两父子这一刻很能为沈默自圆其说。   毕竟世界这么大,很多东西都不好说,不好说。   至于,天天提心吊胆的陆祈,倒也不是他不信服沈家小大夫的医术,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丹房内,神识一放开,沈默那能感受不到,某人的身影,又怂哒哒的竖着耳朵在门外守着了。   陆祈只道沈默奇之怪之,却不知在沈默眼里,他何尝不奇怪。   别人的顺手施为,感受到两分好,就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捧出来,十倍百倍的对人好,明明都是受过伤的人了。   不怕再受伤嘛。   多少受了伤的人,那怕随着时光再飞逝,面上好似痊愈了,但是心底或多或少留了一个口子,不断往外逸散一腔热意,渐渐即便不与黑暗为伍,但是已然很难在对谁释然敞开胸腔。   渐渐好似一切都有了计较。   不是不好,终归多了几分遗憾。   别看陆祈老是不声不啃,还爱冷着张脸。偏不过这么短短些日子的相处,家里一群小鬼,就摸清楚了他的性子。   对着人各种调皮捣蛋,拉人背锅,骗人帮忙写作业。   那能不气,但是转头几个孩子抱着他哄一哄,撒个娇,一分钟都要不了,气就散了。   忒好哄。   更不要说沈默了,不仅给人治好了腿,还有那了了几句的接受。再加上沈阿爷几位长辈洒脱的态度。面上人不说什么,但是瞧这几日,恨不得要把他自个卖给沈家了。   沈家里几个孩子学习,他要操心;沈家屋里屋外的活,他要伸手;如今就连沈默闭了关后,陆续闻名而来的病人,他也妥当的帮着安排。   真的又是捧着一颗心出来。   也不想想,万一...   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接纳,喜欢,珍重这样一厢情愿的好。厌烦,或者觉的越了矩的,赶了他尚且还好。若是遇到心里恶之,却一味的压榨,那更是两个字“倒霉”。   既傻,既可怜。   这样的人,他曾经也认识过一个。   不过,比起陆祈这小家伙,他眼光好太多太多了,可能,也怪眼光太好呀。即便知道那人仅仅为了恩义,即便知道那人周围师门挚友仅仅是瞧他尚有两份价值......   但是终归,还是误了那人千载岁月,想到往事,沈默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终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重要的是眼前。   好久没动手开炉制丹了,怪想念的。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沈默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他身后是一面药柜,除了这些年他精心培养的入了灵的几株药植,其他还有一些凡级草药。   随着沈默双手结印翻飞,鼎下突然生起火焰,他体内灵气有限,再加上眼前药鼎制作材料多是青铜,两者能坚持的时间门都是有限的。   屋内有神识隔绝,就在外面瞧来一切静悄悄的时候,屋内却是另外一副模样,随着最后一株灵药投入,温度开始越演越高。   沈默头上汗珠子不要钱的往下坠,慢慢后背都被侵透了。但是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升高的药鼎里。   不知过了多久,隔着药鼎,神识察觉到随着灵火高温下,药材开始蜕变,交融,沈默不敢分心,那怕费了不小功夫,这些年他也不过集齐了这么一副药材,若是坏了,那什么都要从头开始。   阿爷阿奶他们可等不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沈默越发谨慎起来,分离出来的神识小心的包裹住里面的药材,促进加速他们的融合。   随着时间门一点点过去,眼见灵火越发息弱,浮在半空中的药鼎一闪一闪,若是在这样下去,骤然变化的温度,别说里面的药材能不能成,就是它自个都要爆了。   沈默知道,这是他体内的灵气要熬不住了。   真弱,叹了口气,好在他早有准备。就见身边放着个木匣子骤然弹开,一块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飞入阵点。很快地面以药鼎下为中心,灵纹沿着繁复的阵纹一点点荡开。   咻——   原先息弱的灵火如同注入了生机,再次复燃起来。   中途换了两次阵点,浮在半空的药鼎也再坚持不住,内部开始生了裂纹,就在沈默暗道不好的时候,鼎里渐渐透出一缕缕药香。   成了。   穿过屋顶,天边依然云卷云舒,沈默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就那么几株灵植,况且还配了不少凡药,他又把丹药分化再分化,不过挨着点边,尚且入不了灵级,底子里又脱了凡药影,最多擦个边。   不至于要阻拦。   等到熄了火,随着沈默一个个手印翻飞,一颗颗丹药入了匣子,原先屋里那弥漫醒神的药香早没了踪迹。   沈默这才算彻底放松下来,检查了下丹药,两匣子,难得嘴角翘起。这才把屋里阵法撤了,再瞧原先装玉珏的匣子,干干净净。   还有中间门那花了大价钱的药鼎,如今只剩个囫囵模样了,不过是内壁上的裂纹还没蔓延到外面,暂且还能摆上两天,到时候等它裂了再说吧。   钱,这个东西可真不经花呀。   不过,好在最多一个月,裴家那孩子就差不多能站起来了,到时候便有一笔进账。还有家里西边林地,他没少费时间门从山里挪了不少果树出来,虽然多是苹果和梨,零星还有些其他的。   可,这两样又是最经得住放的。   他既要吃人家的果子,寻常没少过去分润些灵气。算着时间门,若是那些岛国人没有失诺的话,要不了多久势必还要来一趟。   虽然可能这次再来,就不大那么愉快了。不过,他家这些果子倒是能卖个好价钱了。   想到这里,沈默愉快的眯起眼来,到时候手头又能越发松快些了。   不过家里在如何拮据,也苦不了孩子的。定下每个月多少的零花钱,沈默还是发的起来的。   这不他这一推门就听到几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叽叽咕咕商量着大事,外加哄陆祈这个孩子王。   “到时候看的那叫什么《大西洋来的人》,外国的片子,可刺激了,大人也不准调台。听说不比我们听的的《风暴雪里的陷阱》差,而且我和大兄弟们都说好了,他们给我们占位置,一准全是前排。   去吧,去吧,男人可不兴失约的!” 一听这口气,除了沈小锋还有谁。   他正拉着陆祈摇个不停,求着人。虽然他们如今也在市里读初中,但是这不放了假。寻常没大人领着,想要自个去市里耍,那是不行的。   这不,都把主意打到陆祈身上。   “你腿还受着伤,不好劳累。都是自家兄弟,我心里有数,到时候我们搭村里牛车去。我都打听好了,你就放心吧。”说完,还用力的拍拍自个胸脯,可见为了看这场电视,沈小锋是真没少费功夫。   随着市场放开,虽然不少人还是提着心,但是胆大的什么时候都不会少。除了像韩家琦和袁小溪做小吃生意的,还有一些眼尖的,买了电视,寻块宽敞的地界,这不两毛钱一个位置。   这价格可不算便宜,但是架不住受欢迎呀。   毕竟现在能买的起电视的人家,可不多。别说小孩子,不少年轻人一下班都抢着去。   哄完了陆祈,人转头又去哄小沈安,“你也别在家竟捣鼓那木头琴了,我给你说,这电视是片头可都是那些西洋人唱的,和我们这边不太同,还用了那什么钢铁琴,小拉琴...搞不太懂,你不是喜欢这些了,一起去。”沈小锋挠挠头道。   果然,一听这话,小沈安就心动了。只是都这么多天没见阿哥了,万一,他一出门阿哥就出来了。   他想阿哥一出来就见到自己。这样,他也得能第一时间门见到阿哥。   “去吧。”沈默那瞧不出来,假咳一声出声道。“阿哥给你们报销。去听听那西洋配乐,还有西洋电视,回来和阿哥说说。”   他们家小老四呀,别看着嘴再甜,总是爱回头看身后。   得有人站在那,他才能安心。   “真的嘛,阿哥你真好!”沈默这话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小锋了,小炮膛似的冲上去,抱住沈默欢呼道。   小沈安可不干了,也冲上去,费力挤人,“阿哥,你出来了。”   沈默挨个等他们抱了,摸摸他们的头。   这边,看到人平安出来,爆炸危机解除,陆祈总算长长松了口气。不过,转头就见人一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我也给你报销。”都好好去玩,这些天天提着心也是怪辛苦的。 第118章 帝都。 自……   帝都。   自打沈婵那日大庭广众下, 喊出那句“我还是个孩子”,众人这才再次想起,他们这位同学今年不过十五六岁。   按照国家法律规定, 可不是个大孩子嘛。   糊涂些, 先前听信那些谣言, 跟着议论了两句的人不免也跟着红了脸,天呀, 他们成天想什么。   一时间原先那些越演越烈的谣言,瞬间没了声息。若是还想在论辩,那可不就是你思想实在...   谁也不可能,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思想有问题。   这下沈婵的日子总算清净了, 学校不管上到老师, 还是学生都对她照顾不已, 说话都要低几个度,好似害怕吓着她。   不过, 有些事情发生了总会留下点什么,不管是忌惮她这个“孩子”的身体,还是单纯怕惹上麻烦。   许多同学除了一些日常学校活动,还有学习上的话题, 寻常,到底是有了距离感, 甚至一些私下的聚会也下意识的避了她。   不过沈婵也不在意, 她是来学习的, 又不是来交朋友的。何况, 牛羊成群,猛兽独行。她不需要和人手拉手去上厕所,更喜欢大家听从她的调遣。   陪伴, 她已经有最好的家人。   面上过的去,保持现在这样刚刚好的社交距离,对她来说最好。有事情说一声,方便的话,也乐意帮个忙搭把手,这样就挺好。   接下来除了学习,还有就是将他们越扩越大的农贸供应链给打理好。   相对沈婵这边,挑起这场事故的周远,日子就不大好过了。能考入燕京大学的学生都不傻,何况读的还是变通的经管。不过就是见的少,再加上被人刻意这么一引导,上了头。   温度一降下来,渐渐有人回过些味来了。即便没把人想那么坏的一些人,凡是只要想到那句,我还是个孩子,不免对周远这个人打了个大大的叉。   他既然都说喜欢人家,不可能不知道人年纪呀。   这,若是知道,那,那可不就有的说道了。   毕竟这事之后,不少人可都知道因着下乡,各种耽搁,周远今年可是二十六了。这个年纪是算不上大,或者说老。但若不是同龄人,谁会把眼光盯着一个小姑娘。他们燕京大学,可还有不少成年,未婚的适龄,可以谈理想,谈未来的好女同学呀。   这样一想,不少人难免给人打上标签,渐渐疏远。   周远一个人坐在湖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费了这么久的功夫,好不容易布好的局,偏偏疏忽了一点,沈婵那该死的丫头,怎么就偏偏没成年。   如今全盘皆输就算了,不仅别人还老一副他变态的模样看他,就连往日对他和颜悦色的师长们也多了疏离。   这些可都是他苦苦经营,未来的人脉呀。   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急,反正都考上了燕京,还不如缓一缓......   如今,算了,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晚了,他得换个目标了。   不过还没等他懊悔,对他而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被远道而来的一对母女拦住了。   他是没结果婚,不过却谈过对象。   不过乡下女人傻,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伴随高考消息传来,还有女人笑着羞涩,又带着两分惶恐的告诉他,她好似有了。   周远只觉的脑子都要炸了,他不能被栓住,好在他把人哄住了。只道,这事先谁都不要说,他返程一趟和家里商定好了,拿了钱置办好彩礼才回来风风光光的上门提亲。   最后当然是一去不复返,幸好,后来返程政策放开,求着家里没少打点,终是考上了燕京大学。   明明他走的时候,没留下什么信息,即便是大队知青办,也最多只记录了他家在省北,省北这么大,他们怎么寻。在往上查,他们也没有这个见识和能量。   但是现在人偏偏出现在了这里,在众人震惊和指指点点的目光里,他身体一僵,只能假做镇定,领着人离开,心底什么滋味只有他知道了。   “你这招真是绝了,话说你是怎么猜到这家伙下乡还干了这缺德事。”过来寻人的魏时恒被拉着瞧完了这么一出好戏,没忍住问道。   “没猜到,不过是花个两三毛买个邮票的事,又不费什么功夫。中了便赚了,不仅报了我的仇给人添了个大堵,还给倒霉姑娘一个机会。若是亏了,也不过两三毛,我还是亏的起的。   走吧。”沈婵撇了眼抱着女儿,低着头冷了下表情的女人,再想人刚再校门口时的一套说辞,全程没有一句怪罪,只是各种吹捧的好话。   周远可不是个好对象,好爸爸嘛。这不一考上就来信接他们上京。   只把人高高挂在道德至高线上,往后他在干些什么,便有的说道了。   想到这,沈婵愉快的眯起眼,哼起歌来,吃过爱情哭的小姐姐,这会应该会长脑子了。   这一刻,那怕不是渣男,也不屑做渣男的魏时恒,不免身上一冷。   女人呀,特别是沈婵这样聪明的女人,更是惹不得呀。   还好他们是盟友,是合作伙伴,是朋友,不是敌人。   不过,很快魏时恒就不这么想了,跟沈婵这个女人做朋友,也没比敌人好到那里。依然会被她往死里使唤压迫死。   “既然都成立了公司,规章步骤就要按照章程来。这段时间你把我们下面人员好好梳理下。还有账目,会计和出纳这两块也要弄清楚。梳理好了,正好去上面新出了允许鼓励中小企业贷款的政策,这事就教给你了。”   “怎么什么都是我的事呀。”魏时恒一听这些事,就觉得的头疼。他们是早早申请了公司,但是现在会计,出纳鬼都没招到,当这样有真本事的人这么好找呀。   想要成功拿到贷款,就要把公司账目弄清楚,还又的磨呢。主要也是他们公司的流水可不小。   他们公司又不是只他一个老板,凭什么,活全堆他这里。   “叽里呱啦,就一句话,你行不行?”沈婵不和人啰嗦,只睨着眼问道。   那什么眼神,何况,是男人,怎么能不行。   “行。”当然得行,说着话得时候,上下牙被咬得。   偏偏某个人还毫不在意的道:“这不就得了。”没得白啰嗦。直把边上精神越发好的小冯玥看的捂着嘴笑的不行。   胳膊肘往外拐,直气的魏时恒对着人假意挥拳头。   小家伙也不怕他,一边抱着沈婵的手,一边转头朝屋里喊道:“舅妈,小魏哥挥拳头吓唬我。”   “臭小子能了,小玥别怕,等会舅妈帮你收拾他。”很快内屋厨房就传来一阵女声,“今天家里包饺子,不少呢,小婵也留在家里吃。还有萱草那丫头。”   这些日子几家早熟悉了,平常有点什么好东西,沈家没少往这边寄。   沈婵听了这话,也大大方方的道:“好的,姨。那我今天有口福了。至于萱草姐,她只怕是来不了了,赵师傅那边留饭了。”也只有在外人面前,她才会叫人家一声姐。   “哎,我差点忘了。小赵国手可比我们讲究这些规矩了。萱草在他身边听训,明儿你们要走,他肯定是要留饭的。”   “是呢。”   两个人就这样在扯着嗓子聊了起来,只看的魏时恒无奈的直摇头。   等到魏家人,还有冯老,冯景华一大堆人热闹的吃了顿饺子。和魏姐商量好明天车站见,这次她回家,魏姐会带着小冯玥,以及冯景华两兄妹一道。   这是小玥玥复诊和下一阶段治疗的时间到了。   等到吃完饭,魏时恒送沈婵,两个人边走边就接下来要做的事商量了会儿。   “除了帝都和天津,还有周边本来就早早开辟出来的市场和路线,其他城市就算了。果蔬这块盘子拉太多没必要,得不偿失。”眼见他们吃肉,别人那能不想。同样的路数,没道理他们能走,别人照样也能复刻。别人地盘上,他们再是强龙也得盘着,一点点磨。   何况他们现在这气势连蛇都算不上。   “可惜了。”魏时恒点点,沈婵说得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不过想到这些时间的入账,看着不大起眼的买卖,实在赚钱呀。   所以这会儿难免遗憾。   “没什么,正好借此好好琢磨琢磨,干票大的,得在全国能铺开才行。”沈婵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有了想法的。   “成,正好到时候贷款也下来了。”魏时恒也道。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野心。   不过很快两人这种狼狈为奸(划掉),志同道合的氛围就迅速瓦解了。只见沈婵用手肘拐了拐人,开口道:“你那边手头还有多少,先借我用用。”   别看他们这段时间赚的不少,但是除却约好各自盈利扣下下次搏杠杆的资金外,剩下的早花的差不多了。   毕竟钱这个东西,留在手里又不会下崽,只有放在市面,转换起来,才能有价值。他也看好房屋,土地。这不手里有了钱,又遇上合适的房源,这不就入手了。   沈婵也没好到那去,比起房屋,土地,她还有一个耗钱的爱好,收购各种古玩。这些东西即便现在不贵,但是买的多了也费钱呀。   她到不是那么贪心,什么都想收藏。不过,手里有想出手的,现在给出去,又实在不划算。   这不,前天看到件好东西,没忍住入了手,兜里的钱又少了些。就怕买电视的钱不够,好不容易赚点钱,她心里早打算好了要给阿哥买什么了。   “没有了。”   “交出来。”   .......   最后,沈婵点了点从魏时恒那里借到的钱,有多不能少,总算放心了。 第119章 家里两孩子要回来了,……   家里两孩子要回来了, 沈家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沈阿奶指挥着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的陆祈又是除尘,又是蒸肉。   这边,沈默, 沈阿爷, 连带着小沈安也被早早赶出家门,让去市里等着接自家孩子, 还有同行的客人。   这不,沈婵和萱草他们一行人刚一下火车, 就见到不远处露台外不断挥手,蹦跶的像个铜豌豆的小沈安。   长这么大, 说实话, 两姐弟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别看平常一提起自家二姐, 小家伙不是道害怕,就是吐槽没完。   但是心底那能不想念的,这会儿远远看到人,激动的不行, 眼眶没忍住慢慢红了。要是人长大也能一辈子不分开就好了。   只是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 应该去做的事情。   大姐喜欢绿装, 向往蓝天;二姐渴望挑战,赚不完的钱;萱草姐,追求用药下针的极致;就连他也热爱音乐......   还好,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阿哥, 不管他们未来走多远,阿哥依然会在他们身后。   这样一想,好像远行也没那么好怕了。   “红眼睛, 哎呀,哭什么,怕我一回来就检查你那作业。”见到亲人,沈婵那能不激动,不过她的表达方式像来都是别具一格的。   这会儿两只手捏着自家小弟还未褪去婴儿肥的两腮帮子,心底赞美着这久违的手感,面上却很能绷住情绪的嚷嚷道。   “别又给我乱取绰号。作业我早写完了,才不怕你检查呢。”还有他才没有哭呢,这么说着,人却一把保住自家二姐,小脸蛋只能埋在人腰间,“二姐,我想你,还有大姐。”   沈婵停顿了会儿,摸了把人脑袋,嘟囔道:“就你会想人。”难道她们就不想。这声刚落下就见人伸手在半空来回比划了几下,惊讶道:“呀,这都多久了,老四,你还是一点没长高呀。”   身高本来就是小沈安的痛点,一提准爆。   原先再多的惆怅,一下全都被炸没了。他不光站了起来,还故意离人远远的。朝另外一边,许久未见的萱草姐打招呼。   最后还有同行的冯家三口。   他虽然爱宅家,但是并不代表不擅交际。打小就是能说的,再加上都是见过的,很快就聊在一块了。   沈默和沈阿爷只笑看着她们闹,等到人走到面前,这才接过她们手里东西,挨个拍拍她们的肩膀。   什么都没有说,好似又什么都说了。   “走吧,回家咯。”沈阿爷把行李放在板车上,这次可依然是驾了牛车来接人。   “阿爷,回家前我们先拐到百货商店买点东西呗。”都坐了两天多的车了,这会儿了,沈婵她们没有一个想坐车的。只把行李往上一放,沈婵挨着自家阿爷道。   孙女开口,当阿爷那能不答应。“成,想买什么,阿爷这里还有些私房钱,都给你们两。”这话是悄悄对着沈婵和萱草说的。   不过那嗓门,周围不少人都听了去。   这不,两丫头眼睛都高兴的咪了起来。   “不用,阿爷你孙女有钱呢。”沈婵说完,还大力的拍了拍自个衣兜。   小沈安没忍住瘪了瘪嘴,这话阿爷也不知对他们家多少人都说过。   ........   等到他们离开市里的时候,牛车上不仅多了几件行李,还多了一台14英寸飞跃牌电视机。   直到现在沈阿爷都又些回不过神来,他家小孙女这是不得了了。这可是真正将近小千块了呀。   孩子和魏家小子合伙做买卖,他们也是知道的。不够以往只道小生意,孩子打闹,也没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一下竟给家里添了台电视机,这还叫小生意嘛。   为了它,一路上牛车沈阿爷也不坐着赶牛车了,怎么劝都不行,只肯让几个小孩子歇脚。他身体自个心里有数,自从默娃弄了那药丸子给他们这群老家伙,隔上两天吃一颗,全身暖哄哄的就算了,也越发精神了。   不仅如此,说来悬乎,原先生了白的头发,如今再瞧那新长出来的头发根处却渐渐变的黑呦呦的。   想到默娃把药递过来时的郑重交待,心底越发珍惜各自手里的药瓶。不过嘴越发闭的紧了。   这不,跟着大伙一起道牵着牛,走的也格外利索,还不忘小心避开地面的泥坑。就怕把牛车上那电视机,还有孩子们给颠坏了。   这玩意,别说在宁强市,青山村,就是在帝都,能有的人家也不在多数。   魏冯两家便也是没有的。   别看他们两家工作的人不少,且工资不低。但这不是家里有两个病人,不说治疗费,就是身体恢复这段时间,吃上少不得多找补找补。   虽然算不上拮据,但是花钱购置电视机,却也是舍不得的。   这不,一路上,别说几个孩子不断隔着纸箱子好奇打量,就连魏瑕都没忍住回头看上几眼。   看来,其实下海做生意也是条不错的路子。   想到正适读书的儿子,还有被折腾的身体孱弱的女儿,往后用钱的地方少不了。这些年可没少靠着家里父兄补贴,不然仅靠她那份工资可不成。那怕如今公爹平反回来,但是长期终究不是个事。   魏瑕心里生了些想法,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体内的毒素彻底排除。   ......   若说魏瑕几个尚且好算克制,青山村的人看到沈家牛车上那台电视机那就不淡定了。   这可是他们村第一台电视呀。   正巧碰上地里活刚忙完,一人惊叹出声,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可不围了上来,特别是那些年轻些的,一路硬是一大群人挤着往沈家院子去。   这么多人,可把留守在家,正在院里翻捡药材的陆祈瞎了一跳。   天啦,他是知道沈家在青山村的地位,但是接个人,好吧,那怕是大学生,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瞧着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不过,到底这般受欢迎的是什么了。   看到电视机的时候,他眼睛也跟着一亮。再也克制不住年轻人性子,奔了上去:“我来,我来抬。”一眨眼从沈家阿爷手里结果纸箱子,正好他也可以试着来安装。   虽然众人的视线都在电视机上,但是沈婵和萱草可是却没有忽视,眼前这人,可是从自家院里蹦出来的。   第一时间,脑海只剩一个想法。   阿哥,这是有偷偷瞒着她们收了个男弟子。   随后,两人带着委屈,难过的视线齐刷刷落到自家阿哥/师傅身上。这会儿对这个世界的电视难免生了几分好奇,正瞧着陆祈领着沈小锋打下手安装的沈默,突然感受到什么。   一转头,却只见两丫头第一次不约而同的对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提着行李回自个房间了。   这是怎么了。   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挨着他冒头的小沈安,一脸沉重:“阿哥,你惨了。”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摇摇他那蘑菇头,“女人呀,真是喜怒无常。”   走前,还不忘同情的撇一眼自家阿哥。   只留沈默一个人在原地,半天没摸着头脑。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真惹着自家这两丫头了。开始没明白,但是一次两次,每次他叮嘱陆祈点什么事情,两人总是板着脸穿来穿去,偶尔耐不住,还要道上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沈默扶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家这是养了两只母豹子呀,自己划拉看顾的地盘突然冒出个人来,不乐意了。他想解释解释,但是每次开口,两人总一副他偏袒某人的样子。   牙疼,惹不起,惹不起。   沈默悄咪朝陆祈打了个颜色,自求多福吧,然后可耻遁了。开始端起脸干活了,除了这次和沈婵她们同来的小冯玥,还有早先的裴凯凯,这些日子他这里又陆续来了不算五湖四海的病人。   当初帝都结交的一群小老哥们怪讲义气的,接到他来信后,笑的不行,正好,凡是疑难杂症,多往沈默这边荐去。   一来二去,沈家院子都成了诊所,每天不少事情忙活。   倒是苦了陆祈,用小沈锋的话就是,被这家里两大魔头盯上了。这头他刚捡完药材,正帮着晒药,叫萱草姑娘就冒了出来。   一张脸冷冷的盯着他,猛不丁的开始拿着药材考效起来。从习性,药效,一路问到主治常用方。   “香附,莎草的根茎。秋天采挖,烧去毛须,直接晒干,或在沸水中略煮,蒸透后晒干,味道苦...嗯嗯...嗯嗯...嗯嗯...”陆祈只觉的头皮发麻,再多他就不知道了。他又不是中医,这些简单的药理知识都是为了平常更好帮忙,最近才开始学的。   开始柳师傅闲时也带过他几天,捡了一些中药入门书籍,讲解些气理知识,明明他不是一个笨的,甚至从小脑子就比常人好使,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很好的理解。   最后柳师傅摇了摇头,道他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便只让他帮着收拾收拾草药,更多的时候是帮着和病人打交道。   这也没什么,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   可是,等到眼前小姑娘细细讲完基本药理,又延伸拓展说了一通,他只觉的眼冒金星,更可怕的是,人还提问了。   “......”   最后,当然是答不上来。   在人眉头紧蹙,无法理解的眼神中,陆祈只想说,饶了他吧。若是当初无法跟着柳师傅他们学习神奇的中医之术,还有些遗憾。那现在他只想说,饶了他吧。   这一刻,莫名,终于理解了以往那些学习不好同学的心情了。   ......   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些,等到云霞慢腾腾的染上橘色,粉色,红色。教着几个小的计算题时,陆祈好不容易放松下来。   中医之道,他是学不来,但是论起正常学科,比如数学,那他离家出走的信心可算又回来了。   这可是他从小就擅长的。   别看他没上大学,但是因为...也算家学渊源吧,他家上面几代都是学者,勉强算的上书乡门第吧,他生父先时也是大学讲师......   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比起旁人对数学的接触更多些。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自学大学的数学课程,后来那怕下了乡,闲着的时候也会自个寻些题目来解。   所以等到沈婵小姑娘就着算数朝他发难时,他大大松了口气。却没看到边上沈小安和小沈锋低着头露出来的同情。   最后可想而知,虐完人后沈婵仰着头离开了,只留下抓着张演算纸,半天回不过神来的陆祈。   来回这么被虐来虐去,中间陆祈不是没少向沈默投去求救的目光。沈默能干嘛,顶风作案他可不敢,最后只能视而不见。   没骨气,饭桌上陆祈狠狠的瞪着人。   可能是瞧着两人都快反目为仇了,也可能是评估完人瞧着可怜又没威胁性,沈婵和萱草两个总算放人一马了。   这一出出,瞧的边上没少围观的沈家阿爷阿奶笑的不行。   闹也闹过了,虽然沈婵和萱草没明着说什么,但是心里也算接受家里多了这么个帮手,朋友。   等到陆祈洗完碗出来,院里已经坐满了群毛头孩子,边上还站着不少年轻人,都在看《敌营十八年》。   沈小锋是个有义气的,一瞧见陆祈忙拍拍身边的小板凳,无声的招呼人。当下陆祈也顾不上去挽被水打湿的袖子,快速溜进一群小朋友里坐定,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直到过了夜里九点,不仅电视剧没了,屏幕里所有电台全变成了竖条,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抱着自家凳子离开沈家院子。   陆祈收好天线,把电视机抱回屋里放好,只当没看见房檐下盘腿坐定的某人,转身便要走人。   “药包。”沈默仰着头,舒展身体,头也不转的吐出两个字。   这是笃定了他得停下来,不过最后人到底还是停了下来,转头咬牙低声道:“拿来。”他妈前些年陪着那人下乡,没少吃苦头,两条腿积年的风湿,一到了变天疼的不行。   到底不好把人惹毛了,何况这会看着他也不大义气的样子。只得把东西递过去,摸摸鼻子小声道:“真气着了?”   “小老板,我给你打了多少眼色,你还真就那样看着。”说气道也算不上,就是真有点被打击到了,陆祈挨着人蹲下愤愤道。   “你不懂。”沈默高盛莫测的道。   “我看你就是怕。”陆祈不吃这套,他道。   沈默也不在意,反问道:“你不怕。”   这下陆祈不说话了,想到这些日子的备受打击,他也泄了气。换他,他也怕。算了,转头看了眼仰面对着月亮的沈默好奇的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打坐。”休息。   “吸收日月精华。”沈默的回话,陆祈似乎没有听进去,或者说换了种理解方式。沈默闭着眼睛,刚想开口和人解释下,什么是打坐,什么是吸收日月精华,虽然对于的修士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事情,但是又截然不同。   不过还不等他解释,就听陆祈压低声音挨近点人小声叨叨道:“不是,只有妖怪才会吸月亮精华吗?”他还记得小时候偷摸着看过的那些志异小说都是这么说的。   沈默睨了眼人,也跟着压低声音道:“真的,你想学嘛。”   咕咚,陆祈吞咽了下,看着月光下越发显的不真实在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当初人说闭关后弄出来的那黑丹药,一颗颗小鹌鹑蛋大小,按说应该吞咽的困难。偏偏每次柳师傅他们放入口里,未见吞咽,片刻就没了。   入口即化,这很不科学呀。最重要的是,随着服药,柳师傅的状态好转的越发明显,人也不嗜睡了,整天红光满面,最最重要的是,少了那种老年临近暮期的颓气。   因此,这会儿,陆祈想的不免越来越多,经不住半信半疑的道:“可以教吗?”   “嗯。”沈默点点头,“来,坐好,跟我一样摆好姿势,不对不对,别只知道昂着个脑袋像个傻瓜一样,盘膝,对,五心朝天......很好,放空思维,去感受,想象,吸收空气中浮动的精华进入你的体内......”   陆祈正闭着眼睛认真感受,突然察觉到身边的人站了起来。   一睁眼,果然。   “你去那?”不是要传授他不同寻常之秘吗?   “睡觉。”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沈默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陆祈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啊啊啊,小老板,你——”又骗人。   走远的沈默摇摇头,其实,他也没骗人。刚才教人法子可不是糊弄人的,只怨这世间没有灵气,难入大道。   不过,沈默不知道的是,他虽没把人领入另一个玄秘的世界。但是,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夜长梦,陆祈以用另外一种特殊的方式窥探到一个瑰丽莫测的修士世界。   有剑气如虹,凭虚御风,一去九万里。有刀劈深渊,毁天灭地,一式定乾坤。壑中生云气缭绕,霞光吞吐,美丽又暗藏危机。   等到满头大汗醒来,陆祈心中依然激荡不已,害怕随着记忆消退,一切瑰丽远去,陆祈甚至来不急让自己缓口气,翻出纸笔,连挥而下。   直到数张载满文字的稿纸铺在桌子上,陆祈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半响,又听人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天赋真的不在数学上。”眼神生了光似的落到这些文稿。   而若是沈默在此,就会发现陆祈笔下记载的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熟悉。毕竟他曾在的那里生活了千年。   这会儿他只觉的今天的陆祈有些奇怪,外加呱噪的不行。不仅昨儿的事情毫不计较,还一个劲头的问些奇怪的事情。   修士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所修境界如何划分,妖会吃妖吗?   哎,这些都是多久远了的事情了呀。   难得有人问,心情好的时候,沈默也会跟人说道两句。   “这个设定好,好,就跟真的似的。”好像真有那么一个世界,陆祈一边感叹,一边加速记录。 第120章   “这个价格太贵了, 沈君。”铃木君皱着眉道,“且你这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是当地果树,这一点他可是打听过的。   这次同样跟来的助手小村, 站在边上再次被气的不行。他们这次来本来是想要在华国选址独资建一个中草药培植基地, 铃木君好不容易压下合社里那些为了故意反对而反对的声音, 说服其他长辈同意在华国的进一步拓展。   但是偏偏...   这些可耻的华国人, 他们竟然先一步窃取了铃木君的伟大创想。该死的,天知道,当他端着脸找到这边负责人说明来意的时候, 这些人一脸不好意思的反馈, 他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可是不等他要斥责,就被皱着眉的铃木君拦了下来。   说实话, 铃木也没有想到拦住他的不是国内自家人, 而是在这个迫切需要发展和外资注入的华国。   是的,这个世界上聪明人不少。当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看的出来岭省在中药材这块的商机。但是有这份财力,有这份实力和果断, 建一个中药材培育基地的人, 或者公司却不多。   他只要赶在别人之前, 抢占先机, 便能一直站于不败之地。   只是没想到, 今天,被被人抢占了先机。   华国, 的确是没有几个有这样财力和魄力的人和公司, 只是他竟然忘了一点,这个国家有着独特的制度。   比如现在弄出来这个合作社,集一个村以及政府扶持,抢在他们之前成立了这么一个青山中药材培育基地。   看着郑老一脸抱歉的模样, 老狐狸呀。他难道不气不怄,只是这会儿还是得拦住手下的人,耐着性子和人继续商讨,他们铃木合社能不能也参与入股。   最后再次被拒绝,他也真是没脾气了。   不过,甩袖离开也不是他的作风。   “那不一样,水果这东西最被看重的就是口感。”沈默道,若不是,这人也不会在这里和他啰嗦。“要是觉的贵,那就算了。其实我也没多想卖。”说完,沈默转身就走。   回过神来的铃木君能说什么,他揉揉眉心,出言道:“成成成,沈君就按你说的。”想到上次水稻,最后也就得了那么点,还有药材培植基地这事,他算是怕了。   “嗯,三块八一斤,我各样要留出二十斤,其他你都要了?”沈默掩住喜意,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其实,刚才他不过是装样子,钱匣子还没装满,眼瞧着就要出远门,他早迫不及待赚笔大的。   何况他这果林闲着没少过来喂灵气,若是要卖,便宜了他可不乐意。瞧瞧,挂枝头的果子一个个不仅长的水灵灵,最重要的是,味道极佳,还对身体好。   不然,这岛国来的铃木君也不会在他们家尝了,就打上主意。   “嗯,全要了。”价格定下来了,铃木不在迟疑。这个量,对他来说还是少了。他瞧了圈,沈君这个果林还是太小了。其中多是苹果,梨,还有桃,不过将近三十来颗果树,全采摘了也不过四千来斤。   别看谈起价格来,他锱铢必较。但是这点钱,别说对于铃木合社,就是他本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何况沈君家这些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正好他名下有个会所,不是一定级别的人入不了会,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有的是会欣赏的人。   轻松翻上十倍百倍出手,都不是什么难事。顺便说不定还能帮着打一波名气。   这么想着,铃木越发想和沈君达成亲密的合作,这样的货源需要牢牢掌握在手里。   “沈君,若是能保证品质,可以再扩大种植,不管多少,明年出产的我也一样包了。”   沈默可不会轻易答应:“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说完,也不管铃木无奈的表情,转身去找自家大伯和阿爷帮忙,这不仅需要人手摘果子,还得买些竹筐来装果子,他们家那点闲时阿爷编的可是不够的。   沈默一走,有人再耐不住了:“铃木君,不过是几个果...子...那值得的您这样。”小村很气,但是说到一半,回想起沈家尝过的桃子,不知道怎么长的,不仅生的好,红艳艳的,即便落到果盘里,依然透着诱人的香,一口咬下去,肉软香甜,清香又甜蜜。   那滋味说不出来,反正让他放开吃,他可以吃一筐。   当然了,他们桃再好吃,但是也不能持桃生骄,对铃木君这个态度,还有抢先他们一步的中草药培育基地。这个沈君,还有那个现在一手负责中草药基地筹建的沈村长...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在华国拓展的第一步就遭遇滑铁卢,铃木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嘛。   看着对面领着人走来的沈大材,铃木就又换上温和的笑,迎了上气熟练的交谈起来。瞧着这人,一向看似大大咧咧的沈大材也有两份不好意思,那怕抢先一步也不是错。   挥挥手让跟来的人先去果林里忙活,这边再和人说起话来又更客气了两分。   很快两人就着来年药材出产销售谈了起来,算是达成了简单的口头协议。这才各自带着满意的笑转身分开。   失了先机固然叫人扼腕,但是不管是诘问,还是挥袖离去,都不是智者的表现。毕竟谁叫他当初没有率先开口,订下协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抓住对方暂时的那点心虚,愧疚,达成次一等的目标。   岭省分布着华国大多数的中药材,不管是地理天气,还是有个奇怪的沈君,往后铃木合社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品质好的中药材,对于他们大力发展推广中成药至关重要。   “明白了吗?”回过神来,铃木君问边上自个助理小村君道。   “明白了一些。”   ......   而另外一边,人一走,沈大材两只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把自个老脸。   “啊呀,总算舒服点了。这戏还真不是说演就演的,不过,只要不掉链子,明年的订单就成了。”   说完,瞧了眼还在盯着已经走远的铃木一行人的背影,不知道琢磨什么的侄女,问道:“大伯这招怎么样?”自从知道这孩子在帝都做起买卖,他闲时有空就把人领着身边。   听到这话,沈婵这才转过身来笑道:“瞧明白了。”铃木合社,她记住了。当初就是他们拿钱砸阿哥的呀。   “不错不错,我们家的娃就是聪明。”沈大伯乐的,还是婵丫头好,不像他家苗儿。大闺女毕竟嫁了人,暑假放的不长,夫妻两带着大孙女多陪陪赵老爷子应该的。只是小闺女,进了大学,有了图书馆,脚都迈不动了,那还记得爹娘呀。   更不要说,家里那个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狗厌猫嫌的老儿子。   一长一少,大狐狸带着小狐狸,边说边往果林里去。   ......   随着果林里的水果装在塞满了玉米皮的竹筐里,一筐筐往货车上装,沈家这下又在青山村出了大名了。   三块五一斤,这个数在国内已经不低了,但是这还不算完,人家用的是美元结算。   轰——   议论声不绝于耳。   沈默眯着眼也不介意对方大庭广众下递过来的外汇单,大大方方的递了过来。虽然自古讲究财不露白,但是一个村里住着,又是请人帮忙采摘,又是购买竹筐的,他们家这些果子多少钱一斤,稍微打听下就知道了。   不过,谁又能从他手里抢去还不成。   把人送走,沈默弹了弹外汇单,别人想什么他管不了,他只知道,自个总算有钱了呀。   眼瞧着孩子们暑假也到了尾巴,怎么也得赶在孩子返校前抓紧时间一家人出门溜达溜达才是呢。   这事本来就是早说好的,沈默回来一说,一大家子都忙活起来了,不光是他们路上吃用的,还有要给沈姝带的各种东西可不都要收拾。两个小的最是高兴,这下不仅可以去见大姐,还能出门耍。   至于沈默溜达往大伯家去了趟,坐立不安的沈小锋早等坏了,这会儿见了阿哥,忙高兴的蹦跶起来,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偷偷指人。   为的啥,沈大伯不用看,脚指头想都知道。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就先听自家大侄子抢先道:“大伯,我可不是来和你啰嗦的。就通知你一声,后天我来领沈小锋出门。”   门都没进,说完就溜了。他当然不是怕自家大伯,主要就是话里那意思,通知嘛,说一声行了。   “这个小兔崽子!”沈大材气的,人都没瞧见,这是听个声响。他又不是什么老古板,硬顶着不准。刚开口,不过是想让孩子他娘屋里拿些钱出来。   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少不了。   虽然他也知道侄子更进了一笔财,但是这孩子也是个能花的。而且他这个当大伯的给不起他钱花就算了,那还能净占自家侄子的便宜。   转眼大侄子都长这么大了,眼瞧着翻年把都要十八的人了。不管是往后想通了愿意去读书,还是寻摸到合适的对象,成家立业,花钱的地方可不就多着了嘛。   有钱手里也要攒着点呀。   看着这些年这孩子上对他们长的,下对几个小的,那都是掏心掏肺的。个个都有安排,都心疼,操心呀。   沈大材就怕他操心太过,忘了自个。   孩子们都是好孩子,但是再好的孩子也会展翅高飞,往后就他孤零零一个呆村里,想想就心酸。   王三妹刚听到声响出来一瞧,就见自家这口子眼里有什么东西,亮光光的。   这多愁善感闹的,也不怪默娃那孩子害怕。   谁能想到成天外面风里雨里,一口唾沫一个钉很是老爷们的青山村村长家里是这副德行。想到他那些碎叨,她也怕。   “爹,听到没有。我也不和你啰嗦,就通知你一声,我后天出门哈。”一心沉浸在阿哥刚才那模样,那口气,贼帅的沈小锋,丝毫没注意自家风头。只顾着学人,挺着胸板着脸臭屁道。   “还通知,嫌你老子啰嗦。我还懒得的和你废话......”说完,举着大蒲扇追着人就揍。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鸡飞狗跳。   “爹我错了,和我废话,我爱废话。”   “妈,妈救我.....”   ........   王三妹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往婆婆屋里去,打儿子总比来折磨她耳朵的好。正好前些时候得了快好布料,湛蓝湛蓝,亮的很,刚好给默娃做一身板正的中山装。 第121章   因着又要出远门了, 作为社交达人的沈小锋一大早就来把小沈安拽上,片刻的功夫两个小家伙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沈家爱带孩子出门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是乍听这事,围着沈小锋的一群半大的孩子就急了。   但是还不等沈小锋准备好安慰自家小弟们, 就听众人七嘴八舌问道:“你们全出门了, 那这段时间我们是不是不能上沈阿哥家去看电视了。”   “啊——这可这么办呀,我的《乌龙山剿匪记》才看到第八节 呀。”   “对呀,看完《乌龙山剿匪记》,还可以再看一节《排球女将》, 贼带劲了。”   一路缠着跟着自家大哥来的五六岁小屁孩, 混在队伍里这会儿也吸着鼻涕, 眼里冒着泪花呜嗷的道:“没有电鸡看了嘛, 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他哥嫌弃转头看了眼自家这个跟屁虫,没好气的纠正道:“电视机,是电视机,说了多少遍了。”   “哦,电视鸡。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小孩觉的委屈, 他那说错了, 想要撒泼去泥里打几个滚。但是很快憋住了,因为大哥朝他挥拳头了,砂锅那么大。   大哥不是阿奶和妈,他是会真的上手揍自己的。   刚吸吸鼻子,把一包眼泪憋下去, 就听自家阿哥逮着他没心没肺的道:“是呀,小锋哥,你看,没电视看, 到时候这些小屁孩想的觉都睡不着,怪可怜的。你想想办法吧。”   “是呀,小锋哥,你想想办法嘛。”   “小锋哥——”   ......   “行了,叫魂呀。知道了,我回去和阿哥说说。不过,不管最后同不同意,你们可不得在背后说小话呀。   不然,我们以后就不带他玩了。”沈小锋眯着眼睛道,他虽然爱做大哥派,但是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知道,知道。我们有不是那等没好歹的。”一群小孩一个个拍拍胸脯道。   那可是电视机呀,多金贵呀。而且这玩意还要吃那什么电,听说也不便宜。也就沈阿哥大气,愿意让他们看。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么一想,一个个怪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又是真的很想很想看电视呀。   “成,去后山玩不?”   “去。我早瞧中个地方好几株八月炸正好要开口了。”   一时间,一群孩子呼啦啦往后山去。村里的大人不是忙着自家的田地,就是去帮着刚拉了个框架出来药植基地开地。而放假的孩子就真成了没人看管猴子了,只差没上天下海了。   不过挨着山的孩子,从小就知道深山里的危险,都知道只在山外围玩耍。   .......   这一耍,便是日头渐落,山林也由明转暗,暮霭沉沉。一群泥猴子这才提着串起的野果子,蘑菇,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山下去。   过了山界,到了平坦的地方,云霞迷离入火,趁着最后余晖,把天地照的亮堂堂的。   一群孩子刚乐呵的眯着眼走了几步,就遇上了群扛着锄头回来的大人拦了道路。   “呦,小锋,你们这是去山上了。这么些黑老虎,八月炸,不错呀。给你叔们尝两个呗。”说完,伸手就想去拿。   沈小锋撇撇嘴,往后让一步;“不给,想吃自己上山找去,山上还有。”这可他们寻了满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特意留给阿哥他们的。   这些人原先下河大队的,当初他们闹的凶,后来一道并入青山村。   虽然都是一村的人,寻常也没干什么坏事儿,但沈小锋就挺烦他们的。这会儿又被拦下来小眉头皱的。   “啧啧,不就是些野果子嘛。看你,逗你玩的。”尽管沈小锋不乐意,来人还是故意捋了把沈小锋的头,也不在意眼前虎视眈眈的这群小孩子。   几个野果子张庄倒不至于看上,眼睛一转,说起来其他的来:“你哥家那么个值钱的果林,你不去吃,怎么还跑山上寻这些野果子。几个果子的事情,不至于舍不得得给你们几个孩子吃吧。”说完,哈哈一笑,见几个小子不搭话,也不在意。   又神神秘秘凑到人前:“这次你阿哥家可是发了大财了,你知道他那些果子卖了多少钱不,最少得这个数。”说这话的同时,还比了个手势。   “干你什么事。”沈小锋气道,下意识便觉的这人没安好心。沈小锋想的不远,但是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小沈安,却约莫猜到了这人的心思,眉头越发皱的。   不过还不等他抬头细细瞧人,边上就有人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小子,你就是沈姝沈婵的亲弟弟。瞧着倒是长的也不差,不过听说成绩不咋的。怎么上面几个这么聪明,你就...啧啧...不像亲的。哈哈哈,开玩笑的。”   其他几个大人也笑道:“哈哈哈,咋不是亲的。这小子眉眼长的还是有几分像沈叔年轻时候的,就是到底比不上他上头两姐姐,聪敏。”   “是呀,也不怪,沈默那人更偏疼下面两妹子。”   “是呀,听说好似这次他家那电视机就是那个小些的妹子给买的。这样的妹子给我,我也偏疼。”   “天,哪来的这么多钱呀。”   “好像和人做了点什么小生意,又得了些学校发的什么奖学金...”   ......   眼见着众人越说越歪楼,张庄给自家三弟打了个眼色。张小军有些不大情愿,但又不得不听从自家大哥。   只得拍拍小沈安的肩,故意吓唬人的道,“小子,瞧你二姐,往后你得多加把劲了,不然往后出门这不是给你们沈家丢脸嘛。被个丫头片子比下去,没出息。小心,你大哥不要你了。”   这不是故意挑事嘛,因着沈默要去市里买火车票,陆祈也有些事要办,两人正好结伴一道。   那知道回来却听到这么一翻话。   这都是什么人呀,有这么逗孩子的嘛。若是小沈安真听进心去了......   想到这,他忙要上前。   不过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沈默拦了,拦了还不算,还领着他避到阴影处,只示意让他瞧。心头却也明白,看来这次果园的进账真招了不少人的眼。   就见小沈安不仅一点没受影响,仰着头还给了人一个甜甜的笑。   “小军哥,那你和我姐她们一届,天天被比下去,跟我一样也怪没出息的。哎--好在,我阿哥心疼我不大聪明。”说完,有样学样,瞥了眼不远处的张庄,笑的越发甜的道:“不会不要我的。至于你...那不知道你大哥是不是会不要你了。”   一下被戳到两个痛处,张小军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是家里小儿子,难免被父母偏疼,所以一路玩玩耍耍被供到高中,碰巧和沈姝沈婵一个高中。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他在成绩上当然比不上沈家两姐妹。   后来高考恢复,人家一路考上帝都重点大学;而他则连个中专也没有考上。   他可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都比不过了嘛。   如今随着他爹妈年纪越发大了,家里的事情慢慢成了大哥说了算,大嫂这些年可没少拿他读书学费别他,现在更是越来越过分。以往总护着他的爹妈,却不大说话了。只私下劝着他,别噘嘴,多听他大哥的。   转眼他也大了,下地不行,工人当不上,没个前路。那天他哥真嫌他了......   这么一想,沈小军突然觉的没意思,扛着出头闷头闷脑走了。   这下沈庄有些傻眼了,还没等他引起村里人对沈家的眼红不满,挑拨沈家自个人的关系,怎么眼瞧着他们家反倒要先闹起来了。   这个小崽子。   他气的龇牙,不过,还是朝着自家三弟追去。现在他们家还没分家,钱都捏在两老手头呀,他想做的事情,还得两老同意。   “可算走了,还朝我们龇牙。烦死了,大老爷们的,还不如群老娘们来的痛快的。小安,别理他们。”慢半拍的沈小锋突然察觉到什么,拍了拍脑袋:“他们只怕是故意的。姝姐她们,还有苗儿天生脑袋瓜子就比我们聪明,不过,嘿嘿,我们这不一个健壮能打,一个唱歌贼好听嘛。”   说完,还比划比划了自个的拳头。惹来李小黑不屑的眼神,就沈小锋这样的,他能一打五。   不过,到底从小长大的兄弟,他憋着不说话。   至于,沈小安,谢谢,勉强有被安慰到。   “那是人有所长,亦有所短。拿自己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那我才真傻呢。在学习上大姐她们是比我聪明,但是要论音乐这块,她们可不见的比的过我。”说到这里小沈安自信的仰起头。   躲在暗处瞧着自家小家伙骄傲的样子,像春天明媚阳光下骄傲翘起尾巴的小鹊,真可爱。   沈默眨眨眼笑了,可不,他们家孩子一点都不傻呢。   不过还没等沈默欣慰两分钟,就听小家伙又叭叭叭道:“就像论跑步,我们中长尾最厉害;论爬树,猴猴最快...   就连我阿哥那么厉害的人,还不是会因为赚钱不如二姐,对月偷偷长叹,心里沮丧。哼,我们这又有什么呢。”所以,他这又算的了什么,一点也不难过。   “哇——”乍听这么一个大秘密,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沈小安这才像是发现什么捂住嘴,可惜,已经晚了。   “这是秘密,我只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说出去呀。”   “哦哦,我们不说,一个都不说。”一群孩子睁着亮晶晶的眼,低声应道。   沈小安有些忐忑,但是出于兄弟义气,最终只得相信自家小伙伴们。却不知秘密一旦被说出口,就不在是秘密了。   .......   等到泥猴子们走远了,陆祈再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沈默能说什么呢,真的也是谢谢了。   “要笑就笑吧。”别以为你捂着嘴,我就听不见你那杀猪似的笑声了。   家里有这么个坑兄长的货,沈默也很是无奈呢。 第122章   晃眼裴凯凯来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 从原先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要依赖于人,到如今不仅能再次站起来, 在他爸的搀扶下还能每天走上小段路。   他被父亲扶着郑重的向眼前无疑给了他新生命的小沈大夫深深的鞠了个躬。   “行了,用不着这么感谢, 你们也是给了医药费。”还好大一笔,整整四百来块呀。裴家平反后给的补偿金, 扣除了前期路费和伙食费全在这里。   说实话, 像裴家两父子这样事儿不多, 配合治疗, 关键是出手还大方的病人, 没有那个大夫会不喜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医药费本来就是应该的, 感谢也是应该的。”看着又恢复朝气的小儿子,裴父红着眼道。那些苦水里泡着的日子里, 他无数处祈祷, 若是能让孩子再站起来,那怕是要他的命, 他也愿意。   “好了。往后好好的, 这也算苦尽甘来了。”沈默笑着把人扶起来,这大概也是他一直愿意当大夫的原因了。   “去吧。”外面车还等着呢。   沈默也不担心他们往后的日子,不说裴父不是个没本事的, 就说人家媳妇闺女早巴巴在外面等着了。   现在总算一家子要团聚了呢。   知道沈小大夫是个喜欢出门的,走前裴父说什么也要把他们在国外的地址留下。等把人送走了,沈默又把其他病人安排好,一下子家里便静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习惯,这就要出门了。   次日, 天边微微有些光,夏日的阳光还不至于起这么早,来不及洒落,还是一片雾蒙蒙的。   沈默订的车票不算太早,都快挨着午时了。但是青山村到底离市里还是有些路程。   “走了,家里就托给你了。”沈默和同样一大早过来,还打着哈欠的陆祈道。他们这次出门,老老小小的,可不好急急匆匆的。而且既然是旅行,那可得四处多走走看看。正好手里也松余,沈默估摸着这趟出去怎么也要十来天。   这样一来,家里院子那些蔬菜花卉可不得托人看顾。这到也不算什么麻烦事,不说周围近邻,还有大伯母,说一声就成了。   只是他已经答应村里孩子,他们出门,但是电视还是一样的放。毕竟这些天他也没少吃人家带来的山果子。   “放心吧。”这有不是什么费力的活。何况本来就说好的,他欠的药费做工的来抵。   沈默也不是矫情的,正好大东挎着包闷哼哼跑来了,大姑和姑父落在他后头,表情有些讪讪的。   这是闹别扭的,沈默挑挑眉,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多问。   只是和陆祈,还有刚赶到的大姑姑父挥了挥手。   别送了。   这不,还有大伯送他们呢,又是那辆熟悉的牛车。沈默看着大东从他手里抢去的行李放在牛车上,摸着下巴琢磨,什么时候家里也得弄个车才是。   不是自行车,而是那种小汽车。   这样往后出行可就方便多了。   人的智慧呀,这个世界虽然无法修真,但是他们依然凭借自身开辟出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除了寿数这一块,不比他们差什么。   收音机,电视机,不比留影石差,甚至娱乐和普及性上来说强上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就连到了空中飞行,御剑术这些,人家也照样弄出了飞机替代。   他们家老二学的就是这个,想到这里沈默就有些骄傲。   “石楠,喜光耐阴,春夏追肥...…….茅梅,喜阳爱光,冬种夏采....……”   沈默跑远的思绪很快就被耳边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的大东给拉了回来,转头瞧人还是那副气哼哼的模样。   “怎么刚小峰喊你,你也不应。他惹你生气了?”   沈默瞥了眼死活不愿意把身上装的鼓鼓军绿挎包放牛车上,得了大伯几大个巴掌,依然前面蹦跶的正欢的沈小锋,还有被他拽着跑来跑去的小安,明知顾问道。   一听这话,吓的大东忙摆手,害怕小锋被冤枉:“不是,不是的。是我自己要好好背书,学种好草药的。”   说完,他偷偷抬头憋一眼默哥,只眼巴巴瞧,一副要说又不说的样。   但脸上明晃晃的写上“快来问我,快来问我”几个大字。   沈默当然只能如他所愿,一巴掌拍在人背上:“说吧,怎么了?”大东是孩子心性,向来不记愁。   少见这样闷气不吭的时候。   大东早等着这一刻了,再忍不住委屈;“他们不想让我跟着来。”   大东踢着泥土地上的小石子,闷闷道。大姑和姑父性子一向不爱麻烦人,也心疼钱。   若是这,倒也不至于这么生气,爹妈都不叫了。   沈默看着大东,示意他继续。   “他们说,我应该好好在家学种田,种草药,乱跑不好。应该让妹妹们来。”大东知道他笨,脑子还有问题;妹妹们更聪明。   但是胸口还是闷闷的,特别难过,超难过的呀!而且这是默哥说了带他的。他也想出门,想和默哥,还有小锋,小安,阿公阿婆他们一起出门。   这下,沈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功利性来说,的确带小南小西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更好,但是为什么要在剥夺大东原有的机会上来实现。   何况他们家又没到那个地步。   若说大姑姑父他们不心疼大东,那不是。只看大东那一屋子打磨精细的木制玩具就知道了。   说实话,三个孩子里,因着大东这情况,大姑和姑父其实更偏疼大东些。   他没开口带小南小西,不过是考虑到两孩子开学早,他们这一去只怕要十来天。小南小西从小懂事,但也是太懂事了,一向把学习看的极重的。   有时候他也盼着两个孩子能学上沈小锋那皮猴子两分没心没肺,但是再想,世上的孩子性子就是各不一样的。   与其说教,或者露出点什么,让孩子不自在。不过在背后多看顾两分,关键时候搭把手。   只是大姑和姑父,万万不该,也没有这样行事的。   凡是有心,开个口。但是一想到两人那向来怕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世间种种总是很难理清楚,道明白。   “唤你,就你来,除非你自己不想。”沈默拍拍人的肩,见人闷闷的点点头。又道:“小南小西是不是也不同意?”   这下人稍微放轻松了点,更用力的点了点头。大东一向自豪自己哥哥的身份,很是疼妹妹。   “好吧,这不是就是了。她们都知道这次是大姑和姑父的不对。”   “嗯。不对。”   “等回去,我去说说大姑和姑父,那能因为大东笨一点就欺负他。   我们大东虽然不那么聪明,但是个子高,力气大,出门能帮着大家搬行李,防坏人。   没有大东,我们可不行的。”沈默说的很是坚定。   一听没他,不行。大东一下来神了,不气了。咧着嘴偷偷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忙捂着嘴。   乐完了拽下沈默的衣角:“少说点,也不用太凶。”   “那要不,不说了。”沈默乐了,逗人道。   大东摇头飞快,不同意:“不行,还是要说一点的。”   “行了,去玩吧。种田种药材什么的,回来再学吧。”别搁他耳边闷声闷起念经似的了。   没一会儿前面就闹做一团,沾花惹草的,林子里偷睡回笼觉的鸟雀被惊的一阵阵的。破晓的阳光终于落了下来,一层层铺开,将乡间小道越发明亮。   边上偷听了半晌的沈阿奶他们叹了口气,又慢慢的松了眉头,还好有默娃在呢。 第123章   春城, 南湖湖畔。   正是夏季时光绚烂的时候,杨柳依依不远处坐落着的便是刚改制完成的航空大学。沈姝一身疲惫的和队友从训练营回来,还没来的急把已经被汗水侵透的迷彩服换下来, 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沈姝有些奇怪,不说这个点,他们这些被选拔留校的人都才刚急训回来,一个个累的够呛。就道她们这栋独立出来小二层女生宿舍, 假期就她一个住着。军校有严格的作息区域划分,这会是谁呢。   不过沈姝还是很快应道:“请进。”说着话的功夫,人也迅速寻了最优站位, 避到门后方。   “行了,出来吧。警觉性不错。”推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精神干练四十来岁的女性。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满意。   不是搞突袭训练,沈姝这才放了两分心,走了出来,行了军礼道:“李司长, 下午好。”   “下午好, 沈同学不用那么严肃。我过来只是顺道带个话, 学校外有人打了申请,来看你。”说完, 拍拍眼前这个比起刚来时又黑了不少, 却越发英姿飒爽女孩的肩膀:“收拾收拾,也出去走走, 难得正好有一周的休息时间门。”好好放松放松。   沈姝是她一眼看中的好苗子, 当然除了性别上的偏爱,沈姝也没有让她失望。留校这快一个月的加训,她各项成绩不可谓不耀眼, 很好的用实力证明了众多的可能性。   没有叫她看走眼,她相信,不出意外,半年后远赴国外参加国际联合军演培训的名额,必有她一个。   说是顺路跑一趟,更多的是心里记挂着,想过来瞧瞧人情况。毕竟不管如何,这个孩子如今也还未成年。不说李司长,学校其他几个负责人都挂心着,一边不能放松孩子的训练,一边又担心繁重的训练会不会对她身体造成损害。   若不是难得遇上这么好的机会,孩子本身也不愿意放弃,他们其实更想慢慢来。   “好。”沈姝认真的点点头。她其实也知道李司长他们的担心,还有那含而不露的关心。   她的身体她知道,从小被阿哥用药浴打熬出来的。以往没什么概念,只觉的泡完之后整个人不仅眼清目明,皮肉带着骨头都松快了许多,很少生病。摔摔打打不仅耐操,受伤恢复快些。   直到进了军校开始了越发专业的空中作业训练,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努力的人,甚至不缺聪慧且努力的人。   到了春城,借着这次改制她才是知道申请进入航空领域,且通过的女性不只她一个。更不要说整合后,各地军校航空专业合并而来数量不小的男性竞争同学兼队友。   先前那点那怕再克制也无法避免冒头的骄傲,突然冷寂下来。   因为空降兵部队的选拔中,从来都是只要各项都最优的。   而她不光要上天,追逐蓝天,还想当那蓝天中最耀眼的一抹银色。   送走李司长,沈姝收回神来,快速的洗了个几分钟的战斗澡。军校虽然除了要遵守严格的纪律,繁重的学业,好像没有尽头艰苦的训练,但是待遇和生活却是很不错的,宽敞的四人宿舍,还配一个大大的独立卫生间门。   不用担心暖水壶什么时候突然来一个炸裂之苦。   只是往校门口去的路上,沈姝这才开始琢磨,她来春城这还没多久,况且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那有什么认识的人。   所以,这是什么人来找她?   她的舍友,都是异地的,都回家了。如今离开学还有小段时间门呢。难道是......沈姝有些不敢猜。   因为理想,全力拼搏当然无愧自己,但是想到她做什么都默默支持的阿哥,想到上了年纪的阿爷,阿奶,柳爷爷......   还有从小就如一体的妹妹,小安.......   天天繁重学习训练后,入眠后梦中仿佛又回到那个绵延青山打底的地方,梦见阿哥他们,那是她唯一可以懈怠,纵容思恋蔓延的片刻。   阿哥是爱出门的,他总说有机会一定要到处走走,看大好河山,看风光异丽......   但是春城离宁强县那么远,火车不仅挤,还折腾人,阿哥向来讲究,阿爷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至于小妹,小安他们难得放个假......   还是不来的好。   原先加快的脚步,一时强迫似的放慢了下来,沈姝深呼吸了几下,平常心,平常心,冷静。   她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了,但是远远看到校门口招待长椅上坐着的阿爷阿奶,柳爷爷,还有笑着同她招手的阿哥。   这一刻,去他.娘的平常心呀。   她一口气跑了上去,抱着活生生的阿哥,不是梦,还有小妹,萱草姐,小安,大东....   大家都来了。   “姝姐,姝姐,还有我呢,还有我呢,还差我没抱呢。怎么样,惊喜吧,我们都来看你了。”关键时刻总是缺不了沈小锋那张嘴。“嘻嘻,是不是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噢,我看见了。”   “没有,你看晃眼了。”沈姝再忍不住揪起人耳朵拧了圈。   “哦哦哦,是我,是我看晃眼了。”沈小锋哀求道。果然大姐大还是那个大姐大。   边上沈婵和沈小安也忍不住跑了上来,一左一右围着沈姝,也算解了沈小锋的苦难。   知道人有一周的假期,沈默他们都高兴的不行。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等沈姝报备好出行,一大家子便往招待所去。   他们在火车上摇了两天,一落地天都渐晚了,他们也没有急着来看人,而是寻了招待所,安置好,修整了一夜。   等到早上吃了午饭,沈默去书社买了春城的地图,又和招待所看店的大娘聊了一会儿,问询了家里人意见,很快做了个简单的游玩计划。   在出发来军校前,按照一路方向,他们先去参观了位于市中心,作为春城之源的万寿寺,作为东三省最大的皇家寺院,自有一翻气势。   如今政策放开,边上供人歇脚的亭子里有人带了些香烛售卖。沈默他们这一大家子,只有阿奶有些信仰,其他人虽然说不上虔诚,但很是尊重。   到了人家地盘,参观了一翻,每个人都烧了份香。不为自己,多是为了他人。这大概是华人独有的特色。   接下来一路,他们还参观了一座清真寺,建筑风格不仅带着□□特色,还有这华国北方民居的特色。他们到时恰好遇上个瘦削的学者,不知怎么,约莫很少见他们这样带着群孩子,东瞧细看,一惊一乍的。   没法子,沈默带孩子向来有些随性,不拘着的。不盼他们学什么,只让他们看,看这世间门一切的存在。   让他们知道世界之大,文化之奇,人之有趣......   可能是问题太多,沈默又对他国的宗教也不是很了解,那学者实在没忍住,中途插话解了答,之后边被缠上了,这一问一答的。   他们不仅了解不少天主教的来源历史,还有传入华国后一些的教义上的有趣变化。   也算涨了不少见识,等道了谢,分离时才发现时间门不早了,这不忙带着人先来见沈姝。原先要去的萨满道场,也就只好改下次了。   “哇,老大,你们学校好大,我以后也想读军校。”自打被放过耳朵,沈小锋的嘴巴又开始开机关枪似的,笃笃笃给没完。“还有你这军绿装,好酷。”他看着眼馋,甚至想借来穿穿。只是瞥了眼老大,长的忒高了些。   算了,不指望了,还是以后自个考。   沈姝也不打击人,只点点头道:“好。”   ........   刚到招待所才坐下,沈默就示意沈姝,把手伸出来。   把了一会儿脉,比想象中好。   看来学校也是考虑到孩子的情况的,虽然不会放水,但是训练后拉伸,还有舒缓都没少费心。   这次出来,除了想带着大家到处走走,看看他们家老二。还有个原因,就是不大放心。   大约这就是当了哥哥的缘故。   沈姝凳子还没坐热,就见自家阿哥从行李里翻了药包来,又挑挑拣拣了翻,一看就是特意带来的。   果然,很快刚洗过澡的她又被撵去泡药浴了。   沈默出门向来不会委屈自个人,何况这不刚赚了笔钱,这会儿住的是招待所,那是条件各方面来说也很不错。不仅房间门有独立卫浴,还有泡澡的浴缸。   怕不水不够烫,损了药效,沈默特地找服务员要了两桶烧开的热水。   一场药浴出来,沈姝觉的身上的起了层浮皮。不说身上疲惫的肌肉群组一下舒坦了,整个人身子全松快了,像飘到云层上打了个滚,百脉畅通,仿若初生。   更不要说这一坐下,阿奶就捡着毛巾细细给她擦着一头短发。其他人围着她,一道闲话。   说各村里的变化,说阿哥的果园,说小妹的生意,甚至差点数学考了不及格的沈小锋........   听到这,沈姝叹了口气。幸好,冯老他们已经平反回帝都了,不然,只怕要被这个自己曾经辅导过功课的学生气倒。   最后问到她,所有的人眼睛都看过来。   她的生活,好似好似都是枯燥的学业训练,每天有变化,但有没变化。   听着她说着每天时间门安排,虽然知道军校辛苦,但是正给人擦头发的沈阿奶还是心疼。   没忍住抚着自家孙女的后背道:“太辛苦了。”   沈姝却摇头道:“不苦,就是枯燥了点。”她说的是实话。成长其实就是一场与自我的搏杀,比起熬过来,收获的知识,体魄,机会,一切自己想要的。这份苦便算不上什么了。   而且,无论何时,她身后都有一群这样的家人,她只觉的自己好幸福了。沈姝含着小妹递过来的大白兔奶糖,如是的想。 第124章   “老大, 萱草姐,婵丫头,起床了, 起床了。”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捶门声, 沈小锋拖着嗓子又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屋里因为长期生物钟的原因, 沈姝已经醒了,正闭目养神。但是沈婵和萱草正睡的沉着。昨儿咋一见面,回了房间,三个人窝在被子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直到大半夜了才睡下。   这会儿沈小锋一叫唤, 谁还睡的着。   不想等到三人洗漱好, 换了衣服出来一瞧,天才刚透着光,灰麻麻的。   晒人屁股的太阳呢?   “沈小锋——”三人中向来性子最急的沈婵在也忍不住了, 追着人喊道。   一见人出来,再听着语气,沈小锋跑的更快了。   “小爷爷, 小阿奶救命呀.....”他这不是心急早点出门嘛。   谁叫阿哥最疼他们家这些女的,难得松快, 肯定是任她们爱什么时候醒就什么醒。特别是这么久没见,昨儿夜里回了房间肯定没少又嘀嘀咕咕。   幸好他格外聪明, 早有准备, 这不把人全都折腾了起来。沈小锋一边跑着, 一边得意的暗暗想着。   这不一大早便开始鸡飞狗跳。   最后到也如了沈小锋的意,一行人伴着晨光出门了。   先是浩浩荡荡的去国营饭店交了粮票,每人点上碗酱肉面。春城特有的酱肉切成刚好的厚度,一层满当当的铺在面上, 再浇上一勺热腾腾的酱汤汁。   不知道怎么调制的,麻酱裹着油辣椒,搅拌开来,热汽上涌,一口下去,整个胃都跟着暖了起来。   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   一个个吃的肚圆溜溜的,按沈默原本的计划是领着人去动物园的。春城东郊有所深林动植物园,占地面积很大。听说里面有各色珍惜植被,还有不少动物,比如东北虎,远东豹,长颈鹿...   不想这眼见着就要到公交站了,这边沈阿爷他们就停住了脚。   春城作为当初东北被入侵后留下痕迹最深的一座城。一路走来,不管是他们落脚的春谊宾馆,还是文化街的的东本寺,牡丹园神武寺,长飞大院内神社.......   沈阿爷他们是从那个混乱的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见过炮火和木仓支在头上响起。因此见到这些建筑格外苦涩和感慨,街道两头的有轨电车也不愿意坐了,只肯一点点磨着步子瞧过去。   至于怎么这么清楚,除了带着些不同气息的异样风格的建筑,最重要的是统一建筑角上贴着地标牌子,除了写着xx街xx号现名外,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写着原建时间和名字。   再加上边上沈姝时不时介绍几句,她似乎对此很是清楚。作为军校生,学校转址到这里时,他们便自发参观过这些地方。   原先几个小的还有些眼馋那来回穿梭的有轨电车,公交车他们没少坐,但这样地面有轨道,头上有电线的高级版公交车无疑更有吸引力。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这样的建筑出没,也没心思去瞧其他,他们心里只觉的憋的很,又闷的慌,还有更多的是愤怒。   等知道神社是用来干什么的后,几个小家伙更是炸裂。明明是他们的地盘,国家,偏留下这么多岛国人的建筑。   当参观到伪满博物馆的时候,虽然荒废已久,但是从东、西御花园,中西合并恰融其道的建筑风格,水晶灯下的钢琴,木栏上的精细的雕花。   不难看出当时岛**队在这座曾经的伪皇宫上花费的心思。   历史有家里的老人,学校,甚至这片大地上残存的一切教会他们,沈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众人悲愤回神后指着这些建筑闲说起来。   除了历史,这些建筑中还蕴藏着很多东西。古老神奇的榫卯结构,翘起屋檐下镇守房梁的脊兽们,骑鹤仙人到龙凤狮,狻猊、獬豸...   那讲究的“天人合一,浑然一体”的建筑风格。   来到这个世界,沈默除了读史,还喜欢研究这个古老国家的一切。   建筑便是其中一项。   听着沈默随手拈来,由点及面的讲解,众人这才发现很多,很多,以往被忽略的东西。   几个小的原先愤怒的大脑突然一下子明悟过来,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子在脑中炸开。   “原来这些岛国人不仅想抢我们的地盘,还想要我们的其他东西....”   稍小些的沈小锋和小沈安依然无法精确的感知到什么,但是已经有了一定知识储备,见识的萱草,沈姝,以及沈婵,各自对视一眼,顺便明白了阿哥的意思。   ----文化。   是呀,可不就是。   一瞬间,三个女孩子脑袋里想到了很多。   旁落的中医学;养气各家拳的消失;还有古玩市场上开始出现的岛国人......   沈默笑了,看着那脱胎于中式建筑风格中,如今成了浓厚日式风格的歇山顶、深挑檐、架空地板...   其实这些岛国人的野心早在一千多年,他们跨越重重海危踏上那个繁华瑰丽大唐帝国的时候便昭然若揭。   只是华夏这个的民族在漫长的长河中拥有的财富太多了,多到旁落,不知道是顾不过来,还是心生大意。   无知无觉中被人不断偷撬墙角,最终有了那惨烈的入侵近代史。   国土如此,文化也如此。   一个小小芝麻粒到了人家那里都成了一说,一道。就比如岛国蓬勃发展的茶道,还有中医学说。   听听就连这“中医”二字都被原封不动的保存了下来。但是换到国际上,论中医岛国却在他们前面。也不怪李老,小赵他们这帮子家学渊源的老中医们心里那个憋屈法。   纵然偷撬的人值得鄙薄,但是最应该吸取教训,奋起直追的却应该是那丢了祖业的人。   这么大一笔财富呀,沈默可舍不得的自家几个孩子一点也没沾到点。“文”这种东西,有时候好似看不见,有时候又好似能具象化到每一行一当。   它就像华夏大地上的气,孕养着这方人。不仅温养他们的魂魄,还有那精气神。就是因着心底那股气,才会不断有人在家国门被打破时,含着泪,裹着血,再次爬起来。   沈默有时想,它有时也像他们修士追求的道。道有万千,各不相同。只是终究又是万法不离其宗。   因此,除了领着自家长辈出来透气,沈默还喜欢带着孩子们,就又一重原因是希望他们多看,多接触这世间重重,寻到自己的“道”。   就好比家里老二走了兵道,老三嘛,他琢磨着估摸是个商道。至于小安,大概就是乐宗了。   如今大约就小锋还未寻到自己的“道”。   路虽然不一,但是只要有了方向,地面的道便会慢慢越走越广。有了自己坚定的路,往后,纵然遇到现实中或无奈失落迷茫,或对自我,对世界的无所适从,不必忐忑不安,低垂头颅,胆战心惊......   凭着心中已成的道气,终有属于自己的铮铮傲骨人生。   可惜,沈默满意的瞥过若有所思的徒弟,小姝,老三.....目光最终落到面上还是多愤然的沈小锋身上。   人依然还是那个虎头虎脑的样,丝毫没有开窍的模样。   看来他的“道”非建筑。   不过叹了气,沈默也不多失望,继续依然不徐不慢的给众人讲解着华夏建筑史。这一逛便是一整个早上连着午后。   等到吃了一桌春城特色菜肴,沈默寻的是个半掩着门的私家菜馆,熬鱼、红烧丸子、烧鹿尾、羊肉烧芸豆、连着朝鲜冷面。一时原先还有些沉重的氛围到是消散了不少。   但是有些东西却埋进了几个孩子的心底。   到了下午,盘算着时间,这次沈小锋终于坐上了早瞧上的有线电轨公交车,一路朝着郊外的动植物园去。   也是沈默他们运气,随着这两年风气的放开,这个闭馆了多年的动植物园上个月正好开始对外开放。   沈默一行人不仅在这里瞧了不少动物,东北虎,紫貂,还有小鹿,还沿着占地不小的湖中心划了圈船,等到天色渐晚,园里蚊虫纷纷冒出头来,沈小锋和大东几个小的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不过等到沈默说起明儿的行程,几个小的瞬间没了不舍,恨不得立刻飞回落脚的宾馆,然后最好一眨眼到天明。   那可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春城电影厂呀。   要知道平时他们所看的电影大多都是出知这个地方,怎么能不叫人激动呀。就连小沈安也控制不住了,一晚上一傻两小激动的挤在一张小床上嗷嗷叫个不停。   直到被实在受不了他们闹腾的沈婵破门进来,一人赏了一个大栗子,这才终于消停下来。   这边沈默他们领着沈姝痛痛快快在春城吃吃喝喝,另外一边,顾念徽躺在前往泸城的火车上,心情怪不是滋味的,透着苦涩。   那怕沈姝已经转校到千里之外的春城,但是耳边关于她消息却依然不断。   这次,国内各大军校正在挑选优秀种子,参加年底的国际培训组赛。他连第一轮留下来训练的名额都没有捞到,但是那个名单上却有赫然有沈姝两个字。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不知不觉这个人,就像一快阴影牢牢的压在他的胸口。 第125章   不管顾念徽心情如何, 火车依然哐哧哐哧的向前行使,转眼两天一夜过去,待到广播声响起, 整个车厢的人都兴奋的动了起来。   这是泸上到了。   顾念徽抹了把脸, 这才收拾好郁结的心情,提着行军包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车。难得假期, 沈叔早早就寄信过来, 嘱咐他去趟泸上看看林姨还有妙儿,他们虽然离婚了, 但是小的该如何就如何。   其实不用沈叔嘱咐, 这次假期他也是打算跑一趟泸上的。   不说眼瞧着一切都要好起来了,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就离婚就离婚。林姨性子执拗,沈叔向来又是个沉默寡言的, 闹到这一步不知是个什么缘由, 不过不管如何,待他弄明白了,在中间好好调节调节, 最好是能让两人重归于好。   这样,不管是对林姨,还是妙儿,以及他, 都是最好的。   顾念徽怀揣这一肚子心思, 等到出了站台一眼便瞧见了来接人的林姨,还有妙儿。实在是两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今儿来接人的林茹君一身淡绿旗袍,头发一看就是最新烫卷的,那怕盘成发髻飞落在脑后,但是额前撇落下来的几缕正打着圈, 外套件松垮的乳白色披肩,化着淡妆,宛若画报上走出来都市丽人。   再瞧她身边牵着的林妙儿,穿着套白色雪纺纱做的微蓬其齐膝长裙,里面搭了条白色小脚裤袜,脚上穿着双亮白色的圆头小皮鞋。   不说两人出色的样貌,就这时髦的装扮就足够亮眼。人流拥挤的车站口不少人忍不住看上几眼,心底不得不横生感叹,不愧是泸上呀。   看来林姨和妙儿泸上生活不差,见到这一幕,顾念徽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林家平反后上面返还回来的房产,还有一笔数额不低的赔偿金。沈叔又是那么一个性子,两人离婚自是不会染指这些的。   “来了,来了正好,这段时间和妙儿好好在泸上转转,放松放松。如今放开,泸上也变的越来越热闹呢。你们年轻想来会喜欢的。”一见到从小在身边长大,跟养子没两差的顾念徽,林茹君看着人瘦了,又黑的模样,压着激动的道。   顾念徽点头,应了好,又和边上兴奋跑过来的妙儿点点头,耐心的听着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同时,一路没少留心细细观察着。   不说林姨,如今比起以往,除了一样讲究,只是如今这份讲究直接放在面上,穿做打扮毫不掩饰,更甚以往。   他皱皱眉,觉的有些张扬。不过想到刚见面,实在没必要一来就说这样讨嫌的话题。   只继续瞧着,比起以往在警务家属院,林姨还是那个林姨,但是又好似不大一样,眼里脸上多了一种锋利,眉眼间全是坦然和自信。就像一朵病弱的花,突然变成了挺拔的大树。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相信,林姨曾经是上过战场,还立过功的人。   他心里有些复杂,虽然还不大清楚林姨和妙儿现在在泸上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有眼睛的可以看出来,她们过的很不错。   那他开口,林姨会愿意和沈叔和好,回粤城嘛。   还有妙儿,从她高兴的语气,还有叽叽喳喳的话里,也不难瞧出她在泸上适应的很好,甚至比起以往在粤城更好。   的确是这样的,不管对于林茹君,还是林妙儿,这段日子过的很不错,不仅是物质上的,还有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   这里她们不是拖累别人坏分子,没有时不时入耳的流言蜚语,也没有心怀愧疚的人........   一直以来身份上的压制得到洗刷,决然逃避过去一切的林茹君,是失败的,也是果断的。但是正是这种奇怪决然,令她身上带上了一股一往无前的肃杀。   她说她的余生想要振兴林家,不是光说着玩的,经济的放开,让她看到了希望。反正已经够失败了,她的爱情没了,家也被自个弄散了,最后依然还是选择自私的抛下一切逃避,大约是触底反弹,所以她什么都不怕了。   比起一些手里有些积蓄,人脉,本事,不是想着趁着国门开了奔走国外,就是心有野望,没有被过去风雨打趴下,谨慎观望的人。   这个时候杀入刚恢复点点生机的市场的林茹君无疑是凶狠的。不过她也不是只有孤勇,曾经被打为资本家给她带来的风雨,这个时候也正回馈着她。   家里市中心的泸上花园别墅不仅还了回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半条街的门面。林茹君的第一步,就是直接大手笔的打通了两个铺子,凭借这以往那些作为林家大小姐的见识,学识,经历。   她开始自己画店面设计图,雇人装修,很快一个有品味,上档次的服装店就成了。   接下来林茹君也没有放松,她找回过往的那些战友,转变成人脉,不仅自己去选品,还费了不少劲,找得愿意接私人制衣单的厂家,把国家补偿下发下来的赔偿金一股脑儿全投了进去,一路从设计,打样,在到成品。   甚至早早抢注品牌。   凭借新颖时髦的风格,不俗的穿搭设计,一经开业反响不错。   不过,碍于国情,还有害怕反复,所以一开始生意只是不错。   但是等到外国考察团行经泸上,林茹君寻了法子,接识了同行的法兰西大使夫人,凭借流利的法语,还有不俗的品味,林茹君顺利将自己设计的带有中式元素的长裙赠送给了这位夫人。   大概是真的很合心意,也许是为了表达建交的诚意,这位夫人在帝都签约时正好穿了这身长裙。   采用丝绸锦缎为原料,堆锦精湛的工艺手法,腰身慢慢过度到裙摆的浮雕样式的水墨江山,白与黑,隐显点缀的银丝,格外惊艳。   这一波可不仅只是给林茹君带来几个外国订单,还得到了国内大力支持,以及国外老牌服饰的关注。   巧用中国编制,刺绣,革丝,堆锦等手艺,以及设计中暗含的中式元素。幸运的让她迎来了国外高定的合作,后续顺利打开国门。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说来,这些还是她在沈默那个孩子身上学到的。   同时,见识不菲,也让林茹君特别沉的住气,让她不同于一些见了钱就容易压不住虚荣,膨胀。   面对顺利和利润的骤然爆发,她依然按照原计划,稳打稳扎,招募培养原设计师,想法子改善生产线,投注广告宣传,不断突破,抓紧一切时间在全国铺货,将触角探向国际。   经济放开的泸上,很快显示出了他作为东方明珠的光芒,也为林茹君提供了绽放光芒的战场。   婚姻家庭没有了,她至少要有点事业吧。   .......   顾念徽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个没有见识的,不说从小在警务家属院长大,就是之后借着沈默,也没少参加广交会,是真正见过市面的。   但是这一刻,随着下了公交,一路步行,沿着街道进入了泸上最出名的花园路弄堂,一座座占地面积不小,独栋特色的别墅映入眼前,而林家就坐落在最里面,占地面积可以说是最大的。   铁栏花艺大门,推开后好似小公园的花园式院子,对称的山形墙、红瓦屋顶、尖塔屋顶.......   那怕经历岁月,以及人为洗礼,阳光透过树枝洒落在草坪上,依然可以窥见当年的风华。   这是到了家了,林妙儿看到顾念徽眼里的惊讶,更是兴奋的拉着人院里屋里跑着介绍起来。   林茹君也笑着看着她们闹,只可惜,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三个人。   要是.....   沈姝那孩子,也进了军校,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也黑了,瘦了。还有沈婵,小安,以及沈默那孩子.....   不过,她也知道那几个孩子性子,那怕是沈默那样平和包容的性子,也不会愿意和她住在一块的。   当初是她.....   人呀,过顺了就来想十全十美,想到自己以往干的事。如今越发清醒的林茹君有些嘲讽的想到。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压制住自己自私的想法,以及那点可悲的思恋。   那些孩子现在怕是只希望她不要在去打扰她们的生活。   眼见妙儿兴奋的又要拉着念徽出门给他介绍好玩的地方,林茹君这才忙唤住人:“行了,妙儿,说了多少遍了改改你那说风是雨的急性子。现在让你哥先吃饭,好好休息休息,之后有的是时间。”   林妙被说,也不气,很快就搀着自家姑姑的袖子撒娇起来。   知道顾念徽要来林茹君特意从一家刚开的私人饭馆打包了不少饭菜回来。   这会儿一家人用起饭来,顾念徽这才像想到什么,脸色带着严肃和担心道:“林姨,虽然现在放开了,但是这...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不管是穿的,住的,还有吃用的。   林茹君很是欣慰,摇摇头,这孩子从小就这么操心。也高兴孩子没有因着她和老沈离婚,和她生分,给顾念徽夹了筷子菜。   这才道:“你呀,别担心。有时候即便不张扬,只要这些东西在手里,惦记的人也只会多不会少。既然这样,还不如光明正大,该住住,该吃吃。”   只有她们想法子强大起来,别人才不敢打她们的注意。   顾念徽点点头,是这样个理。光是眼前这么一栋花园别墅,不说还未瞧见的门面。既是国家返还回来给他们的,再没有轻易让与别人的。   接下里日子里,林茹君要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便让林妙带着顾念徽几处拜访下故交,好好逛逛泸上。   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她是真心把人当做亲生的。   得了重任,林妙很高兴,这些日子随着各处平反,他们花园路这边陆续有人拖家带口搬了回来,不少都是以往林家有着不错的交情的。   随着时间过去,渐渐的一个圈子开始复苏,林妙也在泸上有了不少新朋友。   随着拜访长辈,这些日子顾念徽也慢慢进入了泸上平反回来的所谓资本家的年轻一代圈子。   旋转楼梯下墙角处留声机传来徐徐的音乐,客厅当中有地毯,桌子上还放着成堆的汽水糕点糖果。顾念徽和林妙儿坐在沙发上,屋里还有不少打扮洋派的少男少女。   男的爱穿着绷花上衣,黑色喇叭裤,衣服衣兜里总是挂着一副麦克.□□镜。   顾念徽穿着板正,无疑像个外客,特别是知道他的背景后,这些天正是离经叛道的年轻人没少对人翻白眼,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手段的。   沈默...沈姝,他比不过,几个小混子似的少年,他难道还收拾不了。   借了把吉他,坐在人群间一首标准的粤语歌唱完,得了满室的掌声,玩闹他也不是不会。随着一段时间陪着他们,骑着自行车,飞驰在泸上的街道,转战参加各家举办的玩闹舞会。   穿街走巷开始复苏的泸上,都市与世界开始接壤的繁华下,搞经济的,做生意的,商场上因着林家兴起的势头带来的喧嚣讨好,客气。   这种人群中心的日子好像一下又回来了,被压制狠了的顾念徽无疑是得意的。   似乎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带着汹涌的**朝他打开。   这里没有沈默,压在他头上的沈姝。   直到离开的时候,顾念徽没在开口提劝林姨复合的事。他向来审时度势。   这样的日子,不可置疑,那怕他,心底都是留念的,只不好喧出于口。 第126章   于此同时, 原先计划在春城多玩上一段时间的沈默等人,这会儿却不得不改变行程。   说来也是运道,既然到了春城, 那能不去这里最出名的电影院, 作为第一家电影制片厂,堪称电影摇篮的所在地,即便如今被泸上那边新起的制片厂挖墙角的厉害, 但是依然不影响此刻它在华夏的地位。   因此, 有着天然优势,在别的地方千盼万盼放映人背着放映设备到来的时候, 春城人看电影就成为人常消遣。而且比起其他城市放映院里一个片子这么来回车轱辘的放上几十遍, 春城的影片库存那可就是极其丰富了。   五毛小票一交, 春城电影厂边上的放映院从早看到晚,还不带重样的。这下几个小的就像偷米的小老鼠, 一下子掉进了大粮仓, 乐的每天脸都要笑烂了。   要不是沈默看着时间压着,几个小的为了省钱连午饭都不愿意出来吃。只因为这里的票钱不是按影片的场次算, 而是门票钱, 入场券, 但凡出来了,下次再进去又得买一次票。   为了省着五毛钱, 也为了抢着在有限的时间看完人家电影厂所有的影片, 这不心怀壮志的沈小锋, 小沈安, 拐带着大东,和沈默,沈阿奶他们分成两批, 各玩各的。   至于沈婵则是死命拽着萱草往人家电影厂里一钻,很快厂里说的上话的都和她熟络了起来。   看着那些胶带,放映器一双都带着光。打的什么注意,萱草那还能不知道。要她说这个人真是掉进钱眼里了。只是她自己漫天都想着怎么赚钱的事,可以,但是能不能被拽上她。   难得的有个假期,她更想陪在小师傅,还有沈奶奶沈爷爷身边。   但是沈婵怎么可能放过她,几个兄弟姐妹里,她这个人最是小心眼。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既然自个不能陪着阿哥他们,别人也别想专美于前。   不过,除了大姐除外。   借口萱草也是自己的投资者,合伙人,说什么也要人陪着她,为此还不要脸的姐姐长姐姐短。   那声音含糖量能把人齁死人,听的张萱草白眼都能翻上天了。   不过话虽然这样讲,但是最后张萱草还是跟着人去帮忙压阵了。   而直到一天,快活似神仙的沈小锋和小沈安,大东,满足的看了整整一天电影从放映员出来,高昂的情绪还未退去,边闹边大声哼唱起歌来。   小沈安本来就有过耳不忘的本领,刚看过的《哪吒闹海》主题曲哼唱的分毫不差,他的声音本身就独特,清透,足够空灵,几个旋转的地方还自个给改了改,越发童趣活泼。   即便中间还穿插着沈小锋和大东兴奋起来,那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弯,记住歌词后乱七八糟吼上一通的嗓门,穿透性也是足够的。   这不就吸引到了懂行的人。   刚从电影厂下班的戴安郎正烦躁着,一头自带些卷的头发被他揉搓的越发凌乱。外人看不到如今他们电影厂的困境,因着一些特殊原因,大规模的改制,除了一些节日献礼,他们厂已经很就没有新的片子了。   原先他还期待着,市场放开,也许就能渐渐好了起来。   不过想到这些天来陆续开展的会议,依然还是老样子。他们这边毫无进展,但是泸上新成立的电影制作厂却完全是另外个样子。   想到老朋友的来信,除了又一次邀请他去泸上电影院,还有便是请他帮忙推荐个小歌手。他导制的《美猴降妖》很是顺利,如今已经进展到一半,如今就差一个主题曲的歌唱者。   当然诺大个泸上当然不会找不到歌手,成名的还是不少,只是如今国门放开,老友对自己这部动漫抱有极大的期待,预备到时候送出国门,因此,越发精益求精。不大想用那些成名的大人,那怕能变声,总觉的差了点什么。   更想寻个音色,还有表现力强的小歌手,只带童趣。   这样一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愁的他干脆广撒网,四处托友人帮忙。   这不,小沈安正好撞了上来。戴安郎眼睛一亮,抓着人就不放,吓的沈小锋和大东差点把人当拐子当街揍人一顿。   沈默过来接孩子这才及时中止了这场误会。   得知缘由后,小沈安被考校了几句,当场又唱了几首歌曲,戴安郎觉的再好不过。这下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看向沈默,只等家长做决定。   小沈安那眼里都要溢出来的渴望,沈默能说什么,当然只有点头,大手一挥,全家转战泸上,陪小安去   只是这样一来,原先还打算沿着春城,到长白山走一走,答应老友的会面,只得往后推了。没办法这样不能怪他,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火车站里,沈姝虽然不舍,但却是满足的。   因为她知道,旅游是真,不过借此来看她更是真。不然诺达的祖国,那里的风光不值得去领略。   偏第一站就是春城。   “阿奶带来的那些衣服,早早就在家用热水烫洗过的,你只管上身穿。”沈阿奶摸着自家大孙女满是茧子的手,抓紧开车前这点时间低声絮叨道。她知道因着军校和职业的缘故,孩子一年四季都是军装,国家还给包了。   因此她只多给孩子做了些贴身的小衣鞋袜。想到这几天孩子那舍不得穿的样,既高兴又心疼:“到时候阿奶做了再给你寄,别看阿奶年纪大了,但是手可麻利着。”   “嗯,那我就指望着阿奶了。”沈姝也笑着低声道。   旁边的沈阿爷很想凑上去和大孙女说两句,但是偏自家老婆子打着说些贴己话的旗号把他推开,一时不好凑上去。   只等往小孙女和萱草这边凑。   这下好了,惹的小孙女嫌他偏心眼,伙同着小锋他们几个臭小子狠狠了他一笔竹杠。   沈阿爷能说什么,当然只得等孩子们大开口。   沈小锋几个最是高兴,沈婵也凑趣,朝边上胸前挂着棉被裹着纸箱的小贩招手。   市场一放开,胆子大人总是不少,特别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买自家做的麻花,芝麻饼,野果子的不在少数。   其中最高档,最时髦的就是汽水。   沈婵的眼睛毒,挑的便是这个。一见有人招手挂着纸箱的年轻小贩忙兴奋的奔了过来。   “小香槟,汽水的一种,要吗?”人问着,还掀开棉被给他们瞧,透亮的玻璃瓶里装着各色汽水,有葡萄,香橙,荔枝味的。   因着有棉被裹着,这会儿上面还带着丝丝寒气,在夏热的天气格外诱人。   当然它的价格也不便宜,一瓶3毛3,如果当场喝完退瓶的话,返1毛半。   沈婵他们毫不客气,一人点了瓶,又多要了瓶,至于阿爷阿奶,还有柳爷爷他们到底上了年纪,不能喝这么冰的。   故意装作肉疼的沈阿爷付了钱,逗的几个孩子抱着自个的汽水瓶嘎嘎乐的。   发车前一刻,戴安郎终于急匆匆的赶到了。虽然依然是一头微乱的头发,脸上还挂这对黑乎乎的熊猫眼,但是这会儿眉间已经没了愁苦。   是的,这次他也下了决心,尽管家人依然不大赞同,但是他还是辞职了,和沈默他们一道前往泸上电影制作厂。   因为他也想做自己想要做的动画。   他们这一行又是老人又是孩子的,出行选的就是卧铺。这边相较硬坐那边则要安静多了。但是有了沈小锋那个皮猴子,带着个大东,注定这种安静很快就不复存在,热闹起来。   好在沈小锋长的虎头虎脑,应该说沈家孩子没一个长的差的,穿着打扮也透着清新大方。而且小家伙好似天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不一上车那小嘴就叭叭叭个不停,很快和周边其他位置的乘客搭上话头。   小孩子从来没有矜持这么回事,天生就懂的炫耀的。   片刻的功夫,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这节车厢的人都知道了,他们这车里有个小朋友,听说唱歌可好听了,得了泸上做电影的人邀请去给影片唱主题曲。   “哦,什么是主题曲。”   “就是那种电影开始唱的歌儿。”   “天啦,这不是个小歌手嘛,别人家的孩子不得了呀。”   .......   随着别人艳羡的话语,沈小锋的小胸脯一挺再挺,老高兴了。可不是嘛,他们老沈家要出个小歌手了,还是他弟弟。   有人起哄想听小沈安的唱一曲,小沈安捧着脸,害羞的,往阿哥身边挤。   沈小锋一看,这可不好,拉着人凑过去嘀嘀咕咕一通。   小沈安一下子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了,既然想当小歌手,那可不能怯场,特别是他可是阿哥的弟弟,老沈家第一个小歌手。   当下小沈安雄赳赳的站了出来,小家伙还很有范,在走道上边走边唱起来:“在碧波中有一条蓝色小路,沿着这蓝色小路,一直向前,展翅,直飞蓝天,俯视世间,小飞鱼……”   空灵的歌声,回音绕梁,当然是赢得的一片掌声。其中大东拍的最是卖力。回头一见阿哥,二姐,还有阿爷他们全都鼓掌,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了。   之后旅途闲着小沈安就会受邀唱上几首,胆子也练出来了,人也越发自信了。   一群乐呵呵的人里只有戴安郎苦着脸,悬着心。不可否认小沈安无论是声音,还是在音乐这一块的天赋学识都非常人,但是...但是嘛,这不是还没确定下来,最后还要看友人那里。   万一,他说万一......   孩子们这会儿正信心满满,他真怕伤着孩子,看着热情往他手里塞东西吃的沈家阿爷奶,还有笑眯眯总一脸关心他的半大闺女。   啊呀,这么好一大家子。   为了孩子,说转战泸上就转战泸上。   戴安郎一路上都愁的不行。   估摸着真一心搞艺术的人心思都比较简单,他那直接挂在脸上的心思,甭说大人了,就是几个小的都全看透去了。   就连大大咧咧的沈小锋都拉了小沈安训话:“选上了,那他们还是眼光的。如果到时候他们没选你,那是他们亏大了。你唱的那么好听,有耳朵的人的知道,还附带长的好,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哼哼......”   “嗯嗯,我都知道的,小锋哥你别气。”小沈安点头道,大姐也这样跟他说过的。世界上成功的路千万条,这条不成,走另外条就是了。   何况他只是想唱歌。   偷听的沈婵点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嘛。 第127章   戴安郎是个实在性子的人, 到了泸上电影美术制作厂没有先忙着去办理自己的入职报告,而是先领着他们带着小沈安去寻自家老友。   这些年春城和泸上两边没少来往合作, 光看泸上最初起家骨干不是从春城调过来的, 就是后面陆陆续续被挖过来的。   就明白两边的渊源。   以往戴安郎没少顺着上面师傅过来指导帮忙,对这里可以说是相当熟悉的。怎么会不熟悉呢,泸上电影美术制作厂可以说也是他们这些春城老技术人员亲眼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   看着如今人声鼎沸的制作间, 为了个动画人物抓头哀嚎抱怨的美术师,唤了同伴寻了片狭小空地就开始动手比划的动作设计指导.......   戴安郎羡慕高兴同时,想到如今越发沉寂的春城老厂子, 不免叹了口气。不过见到迎了出来的老友, 很快有打起精神来了。   “你终于来了。”严文肖笑着道,为老友想通而高兴。做他们这一行本来就不易,特别又是动画而非真人。如今好不容易眼见妖风停歇, 势头放开。去年他们大着胆子做的《哪吒闹海》得了上面大家赞誉不说,还借着国门放开,建交当头的东方, 送往国外, 浓重壮美的民族风格光彩,在国外大受欢迎, 带回不少奖项。   如此一来, 上面也不吝啬拨款。如今不说他们,厂长也是憋住了劲,放开袖子准备大干起来。   开年才没多久到现在,光立项的就已经两位数了。   其中他的《美猴降妖》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格外盼着友人能过来,世间千里马难得,但是伯乐更难得。   临近中年, 戴安郎依然不见的多圆滑,而且很多感谢,不是轻易张口就能尽的,他只重重点了个头,其余通通装进心里。   两人熊抱了下,严文肖的视线很快落到了他身边几人身上,眼里闪过惊讶。   没想到老友给他推荐的小歌手一家长得这么出色。特别是大的那个,一身的韵味,他眼睛一亮,脑海里无数个灵感闪过。   直到戴安郎拽了拽,人这才回过神来。严文肖也不觉的有什么,遇到长的好的,谁不想多瞧上几眼。特别还是长的这么好的,怪符合他心里对《蜀道剑道仙》的形象,画图的时候再添些锋利就更完美了。   可惜,现在他手里的《美猴降妖》要忙完都还早着呢,而且厂长也更偏向于审美故事更适合孩子的项目。   任重道远呀。   不过,严文肖也就在心里叹口气,很快又乐观起来,以后总是有机会的。何况,这不一困扰他的剑道仙的形象这不就有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他第一部 动画的主题曲。   严文肖领着人到了边上空置的房间,房间很大,一半躲着各种杂物,一半腾空出来,摆了几张桌子和凳子,用来做考室足够了。   一到了地,小沈安虽然有点紧张,但是丝毫不怯场,无师自通站在中间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听着小家伙列举着自己喜欢的歌曲名。   严文肖眉头一挑,不过什么也没有说,只在小家伙喜欢的歌里挑了首让唱了遍。   一曲唱完,就见严文肖眉头先是舒展,到紧皱,久久没有说话。小沈安也跟着紧张起来,没忍住回头求助的看向阿哥。   不过显然沈默没有插手的意思,他只微笑的看着站在中间的小家伙。其他人更不用说了,都带着紧张的看着没有开口的严文肖。   小沈安咬咬嘴,虽然声音带着忐忑,但还是主动开口了:“叔叔,你觉的我合适吗?”他希望能得到这个机会的。   除了他很喜欢唱歌外,还因为这唱的是大圣耶,而且到时候还能上录像带。这样一来,往后大家就会知道阿哥还有一个唱歌厉害的弟弟。   这话问的,不是唱的好不好。   可见眼前这个半大小孩到是挺自信的,严文肖暗道,不过也不管人自信,这是他这几天见到唱的最好的小歌手了。声音空灵,音准抓的极好,毫不夸张的说,一曲下来怪叫人享受的。   不过,也是这种舒服,太舒服了些。   一路观察过来,可见,这是个家境不错,备受家里呵护的小孩。   乖巧,软糯。空灵童趣悦耳足够,但是他还需要激昂,还有野性的抗争。   这些东西说着飘,但又是他需要音乐歌曲中能带出来的感染力。   不然美猴王又不是光美就是了。   “合适不合适,再试一试就知道了。”严文肖说着从兜里掏出张被折叠揉搓的皱巴巴的纸张出来,递给小家伙。   正是美猴降妖的主题曲。   小沈安接过,就看了起来,识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配着歌词小沈安边看边储尝试哼唱起来。   大家也耐着心,那怕是往常最闹腾的沈小锋也安静了,和缩着头,紧张的呼吸都不知什么时候放慢的大东双手农民揣,蹲在地上。   沈默一眼扫过去,阿爷阿奶,还有师傅,就连向来稳的住的沈婵,萱草都紧盯着中间,那个不高的人影上。   很快十分钟过去,小家伙大约是整理好了,哼哼嗓子便开始唱了起来。与之先前的曲风,大为不同。   童趣,狡诈,进入**的顽强不曲,带着一往无前的凶狠。   “好好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的。”严文肖眼睛一亮,找到了。当下拉着小沈安嘀嘀咕咕起来,有几个地方他觉的还可以再放开些,特别是狡诈的。   严文肖不仅是个优秀的导演,在美术设计,音乐上也有涉略。一切都是为了作品。   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签了约,沈默他们又在上海停留了一周,期间没少到处逛,等到严文肖改好了曲谱,小沈安录制完成。来都来了,沈默给自家女士们一人定制了件旗袍,南京街头请人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   离开上海的时候,戴安郎和严文肖特意来送行了。不说难的缘分,就是这段时间短短相处,沈家一家子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谜,优秀的有点过分。   “等母带出来了,到时候连着费用一到给你们寄过去。”站台上严文肖道。   沈小安点点头,“严叔叔,等到美猴王上映了,你别忘了我们呀。”   “是呀,别忘了我们呀。”小沈锋和大东眼睛亮晶晶的跟着喊,他也最爱大圣了。   严文肖哈哈大笑,“忘不了,忘不了。等带子一出来我就给你们寄过去,保证让你们早点看到大圣。”   顺着一节节的绿皮火车入站,沈默他们只得在这里和沈婵萱草告别,眼见就要开学了,她们两也要回帝都了。   鸣笛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两辆火车相向驶出车站。   而刚和沈格通完话,得知几个孩子连着老人到了上海的林茹君一放下电话,就急匆匆的又是喊了李姨帮忙收拾房间,又是要忙出门买东西。   沈婵那孩子转眼都快十六了,谁能想到小时候话也不爱说,总躲着人的小丫头眨眼都上大学了。读大学好呀,正是青春活泼的年纪。   她特地设计了几款衣裙服饰,早早让工厂那边帮忙制作出来。   如今正好,只是这么久没见,她估摸出来的尺寸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还有沈默,这孩子气质好,穿纯色绸缎衬衣才能衬他。   以及小安,两位长辈,萱草那个姑娘她都准备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喜欢不喜欢。   就这样怀着满腔忐忑的林茹君左等右等,最终没有等到人上门。想出去找,诺大泸上一时又不知那里找起。只得在心里苦笑声。也是,她做的事,孩子们心里存了怨,不愿来往也正常。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   另外一头沈默一行那里是心头有什么怨,不过是完全没想起来。   直到火车眼看要进了站了,隐隐看到帝都熟悉的街道,沈婵这才想起什么,不过就那么一瞬,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瞧着浑身怨气来接人的魏时恒扶额。   ..........   同样,进了宁强市,归家心切的沈阿爷他们一点都不愿意在市里停留,搭了顺路运输车终于在暮色降临前到了家里。   见他们回来,帮着看家的陆祈最高兴了。一边听着大嗓门的沈小锋吧啦他们一路上的奇遇,一边帮着沈默烧热水套被套。   等收拾完阿爷,还有师傅屋子。   沈默一气呵成,浅绿碎花的床单,被套,迅速给小安屋里铺好,因为洗的时候用的是自家做的香,那怕晒干放在柜子里这么久了,还是带着扑鼻的清香。   “好了。”说完,拍拍边上嘴巴嫌弃,眼里带着渴望的小锋和大东,“今儿太晚了,免得回去扰人,小锋大东今天就在这边歇了。”   “嗯嗯,那我就勉强和小安一起睡。”急忙说完的沈小锋偷偷看向小安弟弟。因为他嘴快,嫌弃过小安弟弟的床单被套有小碎花,娘气。   但是他还是很想睡,特别想。   大东怕被落下也急吼吼道:“还有我,还有我。”   最终小安大肚的收留了小锋和大东,三个人挤做一团,大晚上叽里咕噜个不停。到还知道压低声音,屋里打坐的沈默摇摇头,无奈的很。   “也不嫌挤。”还有就是这精神也太好了吧。 第128章   “长街胡同112弄, 有你家的挂单。”随着门外摇铃声传来,还有邮局办事员的声音。   沈婵眼睛一亮,算着时间她订的东西也该到了。当下忙撇下边上一个劲碎碎念的家伙, 奔了出来。   “沈婵?”办事员有些迟疑。   “是我。”沈婵应着, 顺手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盖了钢印的学生证递了过去。   办事员打量了下,这才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 “那签个字吧。当时候拿着这单据去邮局取包裹。”说完,瞧着眼前不大的小姑娘,文化人, 又提醒道:“贵重物品,瞧着挺大的, 还怪重。去取的时候多叫些人手才好。”   沈婵麻溜签完字, 知道人是好意, 忙感谢:“好,谢谢师傅了。”   等人走了,魏时恒这才凑过来,不住的探头想要去瞧沈姝手里的单子。   “你到底这是买了什么呀?还让我备那么笔钱。”数额可不算小,魏时恒好奇道。   沈婵挡着, 说什么不让人看,伸手探了下手里的单据, 这才高兴道:“念了这么久,今儿就让你好好看看,我可不是光出去玩了。”因着把一暑假的工作都丢给魏时恒, 回来这段时间,这家伙可差点没把她耳朵给念没了。   等沈婵他们又唤了几个公司人手去邮局,查了货,搬回自家仓库。一路上魏时恒和几个帮忙的公司年轻人都兴奋的不行。   这可是放映机呀。   还有那么多影片盒子, 沈婵打的什么主意,那还能不知道。   “怎么样?”沈婵颇为得意道。早在春城电影制作厂的时候,她就瞧上了这么生意。帝都不是没有放映室,毕竟有眼光的人永远不缺。只是比起帝都零星,简陋的放映室,里面成天半月放的就那么几部旧片。   沈婵这次接着戴安郎内部牵线,不仅以低廉的价格收购了两台放映机,还一口气将人家库存影片均要了一份。   “高,高!”魏时恒还能说什么,眼睛瞧着放映机,举着大拇指赞道。不得不服,沈婵这个合伙人的眼光。怪不得,早早写信回来让他看合适敞亮的铺面。   当下忙接话道:“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成,那就交给你了。”和聪明人搭伙就是这点好,很多东西不用说,就明白。“等你这边弄好,我就现在我们学校宣传一波。”   “好。”   现在的放映室,地方小,拥挤,环境差。有人想去看,还偷偷摸摸的,好似去什么不道德的地方。而等到他们租借好地方,环境弄的大气舒服,配上丰富的胶片,到时候再往学校大大方方邀请些师生来。   好好筹划一翻,名气打出去,那里会缺客源。   很快两人又就着装修风格说了起来,对于搞钱这件事,这两个人说道起来眼睛都是冒着光的。   青山村,沈默也同样收到了朋友玩笑抱怨的信件。   自打收到沈默来信询问春城的气候,以及何处值得游玩之处,家处在春城长白山下的庞老就来了精神,等到确认沈默真的有意带着家人来春城游玩,庞老就极其热情的邀请人顺道来长白山相见。   为次,信中洋洋洒洒可是写了长白山各种乐处,吃喝玩乐,无一不足。除了盼着朋友相见,当然还有便是急切的想当面聊聊他们那中草药培育基地办的如何,以及心底那沉甸甸的话题。   既然如今国门放开,国家也开始重视中医。   那么,中成药这事是不是可以重新捋一捋,提上日程。   明明是他们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看家本事,如今不断被外人挖着墙角,到了外面,国际上,声名远播的却成了他国。   这样庞老他们这些老人那能受的了。   “好方子我们国家是从来不缺的,但是我们是真的很却对中药成药的研究,需要真正懂中药和中医的人来做这件事。不然,即便再多的好方子,终有一天也不过肥了外人。”   沈默喟叹口气,看完最后一段文字,放下手里的信件。即便未能如期见面,庞老虽然遗憾,但也未成生气。只是字里行间全是对中医药未来的担忧。   可不是呀,他们国家从来不缺经世的好方子。那个行医大半辈子的真正老中医,手里没几个大半辈子攒下来的好方子。   更不要说,有些世代为医的人家。   就好比这些日子他结交到的友人,石山张老的急救救心丸,对上心室重症急救有奇效;内蒙李老的五根汤,治疗小儿外感发烧,效果堪比西药抗生素,却有不似西药容易产生抗药性......   好东西是多,但是真想要达成庞老的想法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来国内中医环境到底受到不小影响,想要恢复怎么也需要一段时日。二来有庞老他们这样愿意拿出自家方子研制的人,便也有守旧不愿舍出自家古方的。人之常情。三来,便是这研制,自古就不是件简单的事,需要时间,金钱,人手,然后这些都达成了,那谁来牵头,谁来督制,利益如何划分,后续如何推进......   若是世间什么事情,只凭一颗真心便能成了,那就好咯。   而沈默现今能做的也不过是帮着把手,只盼着青山村中草药培育基地兴起,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帮着大伙有份赚钱的活,还能为中医提供一个可靠的草药后备基地。   中药效用如何,无非一看,药是否对症,二则是剂量问题,三便是药材。若是药材续不上,那中医再好也如同无源之水,没用。   而药材质量一旦出了问题。医人不成,反成了害人。   所以呀,任重而道远呀。   片刻后,沈默才提笔回信,除了宽慰,更多的是说起如今中草药培育基地的现状,缺种子,缺技术,盼着若是友人有空,可过来指导一二。   怎么也得多找点事给老人家做呀,至于其他的,总是要慢慢来的,急不得。   门外,小沈安失望的看着骑着自行车远去的送信员,背着双手,小老头似的长叹口气,看来今儿又没有他的信件,什么时候美猴降妖才能上映呀。   除了自个想看外,还有便是小锋哥那个大嘴巴,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他当了会小歌手,唱的还是美猴王,都盼着呢。   至于他,当然也是想要显摆显摆。   那想到这一等...   一年接一年过去,不知不觉间,整个青山村起了大变化。   随着这几年宁强市的发展,城市不断向外拓展,还有道路的修建,如今青山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偏远的村落。   而是渐渐做了宁强市的城郊村子。   沿着新修的公路,昨儿新开的公交,如今从村里到市里只需要半个钟头。   而村子里除了山脚依然老样子的沈家小院,其他地方则是大变样。   临近路口,距离青山工艺坊有些距离是新修起来二层小楼,楼前是占地不小的场地,大大的铁门上写着中草药培植基地。随着第一批中药出售,赚来的钱大伙也没有急着分,而是修成了这栋办事楼。   除此之外,青山村还多些小饭馆,售卖生活用品的日用店,各式熟食摊。来往间还多了不少外乡人。   整个村子越发热闹起来。   正值周末,难得放假的沈小锋依然是个闲不住的,早上起来陪着自家奶沿着村子溜达了大半圈,刚回家急吼吼的灌了口水,丢下句话就撒丫子往外奔。   气的王三妹这个当娘够呛。   “这个臭小子,早饭又不吃。”   沈大奶奶到是坐的稳当,还劝自家儿媳妇:“不管他,兜里有钱呢,饿不着。”   而奔出门的沈小锋的确如此,冲到阿哥家拽上沈安,一路呼朋唤友,很快一群年岁相当的娃,熟门熟路的奔到熟食店。一眼望去,光溜一排大玻璃罐,鲜亮红彤彤的大辣片,小辣条,牛板筋,还有炸的酥脆的小杂鱼,鱿鱼干。   虽然没有包装,全是散称的,却收拾的极其干净。   沈小锋一群人熟门熟路,先是在边上一人买上一两个宣软大白馒头,又要了一块钱买了辣条,他们这边馒头一掰开,老板就熟练的使着长筷子一人一块辣条夹进去,还有红油溢出。   馋嘴巴的当场馒头一合就啃了起来。还没下咽,就被大伙拽着往公交站跑去,有惊无险的挤上公交,嘻嘻哈哈的朝着市里去。   很快录像馆里就多了一群大孩子,个个啃着馒头,还腾出只手,随着港式武打片嗨嗨哈哈的声音比划起来。   日子过的那是一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呀。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眼见他们都高三了,下半年就要迎来高考。这些天的放纵,家长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最后的狂欢了。   等到出了录像馆,想到自家老爹敲的警钟,沈小锋砸巴两下嘴,哀叹一声:“往后的日子就难了。”不过悲伤的情绪没有酝酿多久,很快又高兴大声哼起歌来。“卧似一张弓站是一颗松,是一个钟,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被夹在中间的沈安,嘴角发抽,他就搞不懂了,明明不过几句歌词的事,为什么每次小锋哥总是能带着大家唱出山路十八弯来。   瞧,别人经过,脚步都越发快了。 第129章   经历了半年高考冲刺, 前儿终于从考场里走了出来,沈小锋只觉的自个又活过来了。   其实,要他说, 他从小就不爱读书,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一路顺利考上高中已经很给自家人挣面子了, 至于大学,不上也没什么的。   这不, 他还可以去当兵嘛。   男孩子心中那个没有穿绿军装的梦。   可惜, 偏偏家里不是他说了算就罢, 他还有个天才妹子。一样的年纪,他中间还留了两级, 混到和小安同一学年, 而他们家苗儿,眼见今年毕业不说, 还顺当保了研。还得读下去,往后不出意外那是要搞科研的。   可不就是科学家了嘛。   用他爹的话来说,真的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也不再念叨人不忙的连家也不回了。   只是至此之后, 苗儿那丫头放个屁都是香的了。虽然以往也差不多,但是现在越发夸张了。   这不, 高考这事上,苗儿发了话,既然书都读到这里, 大学说什么也得考上。为此,难得假期还抽空回了家一趟,好吃好玩的没带回来, 竟带了一箱子书和习题册子。   这不是他亲妹子,是魔鬼。   但是这事上,阿哥也站在苗大魔鬼这边。他,那怕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只能被迫屈服。   半年呀,告别了他的录像馆,告别了游街串巷,告别了太多太多,成天更个和尚一样,晨起背书刷题,晚上继续继续。   家里奶,老娘,还有他一向忙的脚不沾家的亲爹,天天这么三双眼睛盯着,片刻不得放松,这还不算完。   出了门,一个村里全是熟门熟路的,看得他在外面,嘴上也总会催上句。   “怎么还在外面吹风呀,快,赶紧的回去学习呀。”   苦呀,这半年梦里都是这样的苦日子。   还好,他沈小锋终于熬出头了。   这会儿怀揣着兜里的五十块,嘚瑟的走在物美价廉的八十年代街头,硬生生走出种六亲不认的步伐。   只把边上的沈安看的想扶额。   不过,也不怪人小锋同学嘚瑟,在如今人均工资不过两三百,这还是这几年,宁强市发展不错的情况下,其他地界,有些还不过百。   拥有五十块的沈小锋,真的是他们这个年纪里的豪富。   这会儿豪富的沈小锋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熟肉摊上的卤鸡上。农家喂养的土鸡,虽然比不上阿哥散养在山林里的,但依然个大肥美。   刚出卤锅,香气迎面而来,更是霸道。   不过看的人多,但最后买的却不多。这个时候人们想要改善生活,更倾向于买猪肉,若是真馋的慌,更喜欢买上块肥瘦得宜的卤五花,而不是买鸡鸭,油水少,还不经吃。   站在卤鸡摊前,沈小锋口腔里泌满了口水,伸手拐了下同样馋的不行的小安道:“你想不想吃,哥请你。”   这样到时候买了,也是买分弟弟吃的,他爹还能拿着鞋拔子打他不成。   只觉很聪明的沈小锋期待的看向小安。   悄咪捏着兜里钱,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上半只的沈小安,一听这话,松了手,用力点了点头:“吃。”   不用花自个的钱,那更要吃了。   同时,眼睛一咪,小嘴摸了蜜一样:“小锋哥,你怎么这么好,大气。”   背着娃正守着自家摊子的韩家琦,一看来人,很亲热。不仅他家媳妇出摊这手艺是跟着沈家阿奶学的,还因着眼前可是他们大客户。   “是小锋呀,瞧瞧要买啥,哥给你便宜些。”送是不可能的,毕竟不说成本,就是自家媳妇为了多挣些钱,每天起早贪黑那辛苦法,赚钱啊,总是不容易的。何况他们也是有大闺女要养的人家。   不过倒是可以给些优惠。   “家琦哥,要两只。”沈小锋很是豪气,也不在意一下子就去了十四块。既然吃了那就要吃个痛快。   两只,喜的韩家琦一叠声好,麻利的从大铁锅里,捣捣戳戳,挑了最肥最大的两只来,再拿油纸包上麻绳五花大绑给沈小锋递过去。   拧过东西,沈小锋又领着小安继续逛了起来。   等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兜里钱已经去了一半。   这边沈默忙完吃午饭的时候就见家里饭桌上多了份烧鸡,还又不少乱七八糟的发糕,鱼干,糖豆。   再瞧一眼,乐呵呵给小安塞零嘴的沈小锋,摇摇头,只怕要不了几天这家伙兜里的钱就要花没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人好好长长记性。   这么想着,沈默不客气的夹了块烧鸡,时间卤了刚好,一口下去,足够入味,筋膜虽然吨烂了,但嚼劲儿还在,油香四溢。   这门手艺虽是学自阿奶,如今瞧着是青出于蓝了。   沈阿奶尝了块,心里也越发高兴起来。   转瞬,七月的天,越发燥热起来,蝉鸣一刻不愿停歇。随着这些年络绎不绝来瞧病的客人,沈家变化也不小,院子的并着边上柳老家大开洞开,原先两家相连的月亮门又拓了又拓。   虽然瞧着挤了些,但是诊室,储药房,熬药间,住院的屋子,到也是齐整的。   沈默一身纯白棉制,略带几分古意的上裳下裤的坐在诊室里,不燥不急的给来复查的人把脉,并着院里长期弥漫的中汤药自带的苦涩味儿,无端讲夏季里的热燥冲杀了几分。   原先心里生着担忧,又闷的烦闹的病人,受着他这份静,也慢慢缓和了下来。直到得了沈小大夫一句无碍了,整个人一下子身心全放松了。   送走了早上最后一个病人,沈默刚收了脉枕,就听外面响起熟悉的摇铃声,面上一喜,刚要出门,有人比他更快,就见眼前一个旋风闪过。   等到沈默,陆祈,还有沈阿爷他们涌了出来,就见沈安从邮递员手里捧着个包裹,有些大,但是一瞧就不是装放录取通知书的信封袋。   这下,满心期待的小沈安一下子又蔫了回去。   明明都是大高个了,但是这会儿他那都要哭了的样子,实在可怜。   转头看到他们,还强颜欢笑,捧着手里的包裹,笑道:“瞧,是《美猴降妖》的母带,还有后续补上的一部分费用。”   当年说好最多一年能制作完成的《美猴降妖》,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没想到今儿他才收到。   若是平常他自然也会高兴。   那怕这已经不是他唯一触电的作品。虽然当初《美猴降妖》迟迟没有上映,但是不过一年,沈婵的商业版图又拓展了一块,这次她同样盯上了服饰箱包。   不过和林女士不同,经过考研,沈婵把眼光落在了童装上。主打平价新颖,可想而知,如她所想,复苏后的华夏有着一个极具庞大,有无限潜力的市场。   除了聘请年轻设计师,设置服装定位,中间沈婵和魏时恒不断在帝都和粤城中间来回转战,凭借国家给与的支持,从银行用极低的利率贷款,拉起了自个的厂房。   说到这,沈婵不得不感叹,又是多亏了阿哥。   她建厂所需的设备,便是靠着裴家父子牵线,从港城那边水运过来的。   二手,八成新。   八成新好呀,不耽误使用,价格上真给她省了大笔钱。这下其他地方的预算就可以多添些了。   接下里,沈婵大手一挥,在央视开通黄金时段广告招标时,别人还琢磨着玩法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签下一年的合作。   如果不是央视最低年限如此,签个三年五年最好了。   这下当时年岁勉强还成,没抽个子的沈安便被拉了壮丁,不仅要出卖自己貌相,沈婵还逼着人一周赶工出了首洗脑易被记住的儿歌。   拍了个短广告。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大获全胜。   电视机,新颖的广告,时髦亮色的童装,构成了清晰的品牌。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合适的价格。   况且当父母的,那是自来多是苦自己也不愿意苦孩子的。   帝都遍地开花,沈婵又开始找全国各地找品牌经销商,铺货。随着知青返家,以及军队大裁军,胆子大,愿意下海经商拼一拼的人越发多了。很快有了他们的加入,人脉连着人脉,四颗小树童装品牌彻底在华夏扎下根。   销售渠道一旦打开,一个服装厂,从设计,到生产再到销售,资金回转,利润可观,就算彻底盘活了。   如此,沈婵丝毫不停歇,就像一只被追逐的母狼,凭借理智的判断外加一种冷酷的直觉,抓紧东风,尽可能疯狂攒积资本。   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好的时候,也因为她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箱包线开拓起来,这次不仅孩子的要,大人也不放过。家里两个小子高考,人到时候溜达回来守了圈,等人一出考场,又连夜急匆匆的去了上海。   和人谈动画肖想授权。   什么聪明的鸭子,草原英雄小姐妹,阿凡提,九色鹿,黑猫警长......她全要。   因这着,后续沈安又给自家二姐写歌录歌,可以说,如今勉强也算半个行内人了。所以这会儿收到自己第一个触电作品,虽然高兴,但更多对迟迟未收录取通知书的担忧。   就在沈默他们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时,沈小锋就气喘嘘嘘的跑来了,气还没喘匀,就道:“录取通知书来了?”   沈安摇头。   见此,沈小锋叹口气,一巴掌拍在人肩上,大气道:“没事,大不了到时候我俩一道去当兵。我罩你。”说完,对着人比划了下自己健壮的手臂,眼神睨了眼人的胳膊。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气的沈安翻了个白眼,推开这家伙的手,径直往屋里去。   他才不会考不上,肯定不会的。   沈小锋也不气,跟在人背后嚷着道:“啊呀,等等我呀,那你手里是什么,也给我瞧瞧呀。”   这下,沈默和沈阿爷他们都笑了。   有人盼着当兵,有人眼见四年军校毕业,入伍便有军衔,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放弃。   “不必解释了。就像你说的,你的人生,你想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无可厚非。”沈格含着怒气,最后一句甚至带上吼声,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半晌,怒气过后,更多的是弥漫开的无声失望。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烟来,抽出根,想要点火,不想半天怎么都没有点燃,胸口处更是一阵细密的绞痛传来。   再多的解释也掩盖不了人根子歪了的事实。   曾经这个最叫他看重的孩子呀,沈格憋闷的红了眼眶。 第130章   电话亭里顾念徽听着对面含带怒气的挂断声, 紧握着电话柄,同样沉默了半晌才放下。   眼眶同样抑制不住泛红。   沈叔一直是他视为父亲一样的人, 如果有可能, 他一点也不想让沈叔失望。   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   以往从军,不仅光荣,还以为着前程。   但是如今, 国家已经逐步稳定,需要是经济的大力发展。处于社会大变革下新的秩序和诞生的机遇将会成为主流。   而这一切无不影响着队伍, 精简队伍势在必行。   看看现在军人三难, 转业难, 娶妻难,养家更难。   多少老兵,曾经也是在战场上搏过命的, 好不容易木仓林弹雨中捡下一条命来的,人,但是接到退伍通知,就只能离开队伍收拾返乡。   最后能被安排工作的也不过是少数, 更多是拿着那几百块退伍费不知所错的人。   几百块, 看着多,但是又能有多大的用。   为着退伍兵人的事,学校里多少教官老师愁的不行,一面要做好说服劝慰工作, 避免闹事;一面又撑着脸面到处求人,就为了多出几个工作岗位, 好优先安置家庭困难的老兵。   其中多少不服,多少郁结,最后多为了自个国家, 平息了下来。   所以他不想走这条路怎么了。   军校大学生的身份是看着金贵,但也不过是进了军队比寻常士兵高一级,想要更进一步,却是不是异事。   如今可不比沈叔他们那些年。   纵使沈姝在他们这一届里风头无两有如何,一旦进了军队,就如同水滴进了海洋。偌大的军队系统,优秀的人又何其多。   但是出头的又有多少,最后还不多是退伍截止。   既然如此,他一开始换一个赛道不是更好嘛。如今经济市场大有可谓,见过喧嚣繁盛,不想在被困于死板。   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想选择更适合自己,更有前景的路,为什么沈叔不能多理解理解他。当年,沈默,也不过和他一样大,说不考大学,便说怎么也不考。   沈叔再心急,一封封劝说的信寄出去,但是最后也未见失望。   何况,如今林姨带着妙儿两个人孤零零在泸上,还有工厂那么一大摊子事情要忙,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现在已经不是以往了,手里有了钱不在是什么不好的事。想到这些年林姨的风光,虽然也有闲话,但是更多的是笑脸相迎。   据他观察如今工厂加上店铺每年的盈利额便不下于六位数。   想到着,他眯起眼,想到无意间得知的那个消息,近年声名鹊起的四颗小树服饰公司背后的老板之一竟然是沈婵。   虽然成立的晚,其规模丝毫不弱于林姨创立的公司。   想到着,顾念徽心头就生起一股火,沈婵都可以,他当然更不会差到哪里。   .......   另一边,沈安和沈小锋终于等到他两姗姗来迟的录取通知书。   沈安成功被他心怡的帝都电影学院音乐系录取,至于沈小锋也同样考上了帝都一所二本大学,被调剂读了计算机专业。   虽然这是个没怎么听说过的专业,但是这会儿沈小锋只觉的有书读就不错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两个大小伙高兴的飙着泪在自家院门口抱着蹦跶了半天。虽然沈小锋嘴上说着没事,大不了考不上,就去当兵,也是一条硬邦邦的汉子。   只是若是能读书,那也又更高兴几分。   不说他家大姐,还有苗儿都是大学生,他这不读一个...总是有那么点格格不入嘛。   何况为了这一个高考,不说远在帝都的大姐,还有那么深爱实验室的苗儿都回来了,虽说来了还给他们带来整整一箱子的习题试卷,但好歹也是她们的关爱吧。家里他奶,他爹他妈,还有阿哥,小爷爷小奶奶,更是一个个眼巴巴的盼着。   这下好了,他终于可以和小安一起去帝都闯天下了。   笑着笑着,沈小锋就蹲下来,哇哇边嚎边叨叨念:“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为了这个高考,这段时间他真的是头悬梁锥刺股了。   沈安也想到这段时间等通知书时的各种忐忑,一时悲从中来,也跟着蹲下,哥俩竟然就这样在家门口抱头疼哭起来。   或许说嚎更准确些。   他两脑子笨的人在这个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原先还欣慰的沈默,一时被这两货逗的哭笑不得。最后眼见嚎的院里来瞧病的人都笑着围了过来,挨的远些不知就理的村里人也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就怕两孩子莫不是挨了揍。   “默娃呀,孩子还小,这高考多难呢,没考上也没什么,万不能把人打坏了。”人刚跑到,气还带着喘的老人家就劝道。   “对呀,对呀。高中生也是很难得了。”紧随其后的人也忙附和。   沈默笑了,当下一点不带客气伸脚朝着两人撅起的腚来了个连环踹,“行了,高兴的也差不多了,还不起来给大家解释解释。”没得还来祸害他。   捂着屁股爬起来的沈安很是不好意思,不过他边上沈小锋那就一点也不介意了。扬着手里的通知书就朝跑来关照他们老人们叫道:“牛爷爷,二伯爷,我们两都考上大学了。考上了,哈哈哈。”   “这就好,这就好。我们村又要出两大学生了呀。”   一时恭喜声不觉于耳。   没一会儿沈家两孩子考上大学的消息便在村里传开了。   沈默一一谢过道贺声,等到人散了,瞧了眼已经拽着人满村里撒欢的沈小锋,嘴角也跟着克制不住翘了起来。   正好好久没上帝都了,这次送两孩子去读书,顺便可以看看大姐,老三,苗儿和自家徒弟。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家里的雏鹰们都长大了,要振翅高飞了。   ........   沈格这天可谓是大喜大悲,虽然念徽这孩子的选择和做法伤了他的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变的叫他觉的陌生。   但是这一刻,接到侄子打来的电话,听着电话里人喜气十足的声音,什么失望,难受,通通去飞了。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考上就好,那通知书上说了什么时候去报道。我,我这就去请假到时候也回去送你们。”沈格兴奋的不成。   虽然孩子们都不爱跟他联系,但是他也知道比起家里的闺女们,这两个小的男娃,脑子是不大聪明的。   好在如今也终于考上大学了。   那边沈安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对着沈小锋摇头,他有阿哥阿爷他们送就是了,沈格虽然是亲爹,但是到底没长久相处过,他觉的相处起来怪别扭的。   沈小锋只摇摇头,他才不干这没劲的活,电话一塞就溜了。   对于自家小锋哥的别扭,沈安摇摇头,接起电话,温声带着疏离客气的道:“真不用了,您那工作本来就忙。不是什么大事,帝都我们去过几趟的。而且还有阿哥阿爷他们送我。”   他是真的不在意的,随着长大,父亲在他记忆中渐渐褪色,慢慢变成一个刻板记忆,个子高,总是沉默的,是个厉害的刑警。   但是更多,却没有了。   当然也不会有期待,或者怨之类。   这会儿拒绝,更多真也只是觉的凑在一起相处起来别扭而已。   这不,就听那边小心翼翼的道:“不忙,不忙,大事,这可是大事。到时候我回来,帮你阿哥阿爷他们拿东西,一道送你们去帝都上大学。”   “嗯。”沈安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来不来到底是人家的自由。若是真要来,能帮着阿哥,还有阿爷拿些东西也是好的。   等到沈安挂了电话,沈格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复又高兴起来。这样一来,他们家三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了。   多亏了老大这个孩子,多亏了他呀。   这一想人又楞了半天,这才像是想起什么,忙拿起电话拨了一组数字过去。   很快那边就有人接了起来,“茹君,小安考上大学了,还是帝都电影学院,学音乐呢。”   那边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林茹君越发高兴了。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呀。妙儿也考上了大学,不过,她也选了音乐。’说到这林茹君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其实更希望妙儿学工商管理。   往后,林家家业总是要交到她手里的。   到底多年夫妻,那怕如今分开,但是林茹君心里什么想法,沈格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因此,便劝道:“孩子们有孩子们想法。”   林茹君点头,不再在说这事,而是道:“我早给小安定制了份礼物,正好做庆祝礼。就是不知道和不和他的意。”   这些年几个孩子,每次不管她送什么礼回去,那边总也会客客气气送份同样大差不差的礼回来。   想到着,林茹君心里也是难受的。但是若连东西都不送了,怕是这份微薄的联系要不久也要断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约好到时候帝都见,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借口,去看看几个孩子。   待到话尾,沈格还是沉着声音提了下念徽的事。   林茹君一愣,这事她先前还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要放弃入伍,要知道军校选拔本身就严苛,能考上且一路读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样军校生的身份,一入伍便有了军衔。往后的路子可比别的普通士兵好走许多。   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听着耳边沈格的絮叨,那孩子想要从商,还想来上海投奔她这里。的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林茹君也不是傻的,不然也不会走出现在这局面,而且因为独自来到沪上从商,见识到的各种计量鬼蜮可不少。   比起以往,不管是见识,还是心态长进了不少。   毕竟如今她真是万事都要自己扛了。   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她不想把人想坏了。只打算晚些和孩子好好谈谈,纵然,其实想要从商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131章   两个孩子考上大学, 沈家派了两大箩筐的红鸡蛋后,等小锋沈安和比他们早得了录取通知书的黑蛋等人告别,这孩子同样争气, 考到了泸上。   一家子这才收拢收拢行李, 洒脱的又出门了。   少不了惹的村里羡慕的人喟叹句:“啧啧, 沈家院门这是又关了呢。”整个村子再没有他们这么溺爱孩子,随着老人的呢。   在村里人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又恐惧的时候,沈家便隔三差五要领着一大家子出门溜达。   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各色果子, 香蕉多到地上打转转的云南;还有那一个镇子都烧窑的地方,一条街蔓延来老前代的官窑, 各家民窑排的满当当,好看的碗碟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还有那日近寺多,群山间飘扬着的白色哈达的西藏,听说那里除了众多高悬的秃鹰,还有不少长了长毛的牛, 做的肉干真的怪好吃的。   小娃娃摆谈的时候, 听上几耳朵, 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痒来。   这样自家娃也不至于被沈家那两娃炫的羡慕的两眼泪汪汪。   而且就瞧大材家小锋,别看整天好似只知道憨吃憨玩, 但是在外头说起话来, 办起事来一点都不扭捏,大方着呢。   还有默娃家最小的弟弟, 如今可是他们宁强县远近闻名的小歌手,小演员。小小年纪电视都上了好几会了。   如今,两个更是都成了大学生。   人家沈家是会教孩子的。   这会儿再见这一幕, 不免心里越发打定主意,等到年底休息,算算手里攒下来的钱,他们一家子齐整的出门溜溜。   远着的不敢去,路上费用费钱不说,也怕太远要是迷了路找不回来那可就不好了,丢人。临着近的川蜀到是可以走一趟,安全也便宜。   孩子,连带他们大人多见见世面总是错不了的。   沈默这会儿丝毫不知道潜移默化下,他们家给这个青山村带来的影响。即便知道,大约也只会不甚在意的笑笑。   比起这,他这会儿更关心眼前刚到落地没多久,就接到沈格,还有林茹君两边各自打来的电话。   愧疚,歉意,还带着忐忑的声音从电话筒里传来。   “没关系呀,临时有急事谁也不想的,来不了真没事。阿哥阿爷他们都陪着的。”沈安笑着,声音客气又梳理。   一个作为刑警大队的副局,市里突然发生大案,不仅造成数名警察受伤,还波及到不少无辜市民。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走不开。   另一个,则是临时收到市里诚邀本地杰出商人参加商议退伍军人就业会议。不说这事忌讳推脱,就是林茹君也曾身穿绿装,那怕后来因着各种原因退伍,但是对于曾经在旋涡中依然愿意给与她庇护的军方,以及,平反后踏入商场,也没少得到各方战友的帮扶。   林茹君也不会,不能推脱。   所以最后原本说好的两人都没有来。   沈安挂了电话,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是一点都不难过,反而,如果这两个人真来了,只怕他还添几分别捏。   那怕是血缘,但是如今更多的是陌生。   现在更好,人不来但是却给他送了礼物。   那可是钢琴呀,他只在报纸上见过。只是想到阿哥亲手帮他制做的古琴,琵琶,竖笛,还有一胡,鼓。   他全都很喜欢,但是但是他也怪想听一听那个钢琴的音色。   想到着,沈安有些担心偷偷朝自家阿哥瞧去。   正好和瞧过来的沈默对上,当下沈默就笑了。没有他以为的失落,甚至一丝伤感怅然都没有。   真是。   只有眼吧眨眨的鬼鬼祟祟。   稍想下先前隔着话筒的对话,沈默便明白了,一时更是啼笑皆非。   “正巧,等东西送来,我也瞧瞧这钢琴。”   见如此,沈阿奶沈阿爷也笑了。倒是柳老头再拖着步子在这座四合院子里逛了起来。他们落脚这处,紧挨着公园,是当初沈默他们第一次来帝都时买下的。   如今知道沈默他们要来,沈婵特意抽了时间,请人按照原址,改了不少细节地方,重新布置收拾出来的。   清雅,但又不小气,厚朴但不土气。   最重要的是,他偷瞧了一眼,三间主屋,麦穗枕头,青色被罩,和青山村他那屋布置一模一样,都是他习惯的。   老柳头这才满意的哼哼,人老了就是这样,再大气也怕被人嫌。院里还能出水的古井,还有前院墙角的老梅树,嗯嗯,不错,都很不错。   瞧的差不多了,这才提脚回屋,这个点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要他说,老沈两夫妻就是想太多,关心则乱,沈安这小崽子那可不是个心弱的,而且再是亲生爹妈,本身就不亲近,这么多年来往多是书信电话,至多过年见上天吧。   各自盼着对方安好,至多的还真不多了。   这样一来,那里会因着对方没来送就伤着心了,只怕还大松口气呢。   至于自家徒弟的小担忧,那不是正常嘛,虽叫徒弟向来心就好。柳老头就是这么一直双标。   且叫他唤老沈一道去厨房看看,有些什么顺便糊弄糊弄肚子。   这话刚出,外面沈婵就推了门乐呵呵冲了进来,先是抱着沈阿奶亲热的摇呀摇,这才转头对着自家阿爷和柳爷爷豪气道:“有我在呢,那能到了帝都还讲你们两老顺便糊弄肚子。走,我们上饭店去。   正好,我最近寻到一家私房馆。那手艺邦邦好,听说那可是几代传下来的御厨手艺。特别是有道凤尾虾,巴掌大的对虾去头去皮,虾线,从背面破开,在芋泥,鸡蛋,米面调制的面糊里裹上一圈,热油里噼里啪啦炸上一道,撒上人家秘制的清酱,外酥里嫩,还鲜甜极了。   就好似坐在莲池里,就着春风里全是绿波清香。”   “还有那熬得极浓的酸梅汤添上些桂花、玫瑰,中和乌梅的酸,里面在丢上两三块小碎冰,喔喔喔,这个天气喝上口......”   “啊呀,别说了,走走,前面带路。”被沈婵这么一说,柳老头沈阿爷都馋了。   沈小锋一样,猴一样的窜出来,跟着喊:“馋嘴丫头,就是不一样,走走走。”   当下被沈婵给他的脑袋瓜赏了两个栗子。   一时间屋里闹做一团。   跟在沈婵后面进来的魏时恒,萱草,前者先是和沈默,沈阿奶打了招呼,就靠在门边笑着看沈婵和沈小锋沈安打闹,时不时加上几声油,喝个倒彩。   唯恐天下不乱。   两个人那有点大公司老板的模样。   到是后者,萱草进来打了招呼,便静默的跟在自家师傅身后,一路到了饭店也是端茶又倒水,惹得沈婵直翻白眼。   “跟屁虫。”   不过难得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一家人从沈婵推荐的私房菜吃的肚圆出来,这里距离他们住的院子不远,一家人正好顺着沿途的垂柳,迎着夏季夜里温柔的夜风慢悠悠的往回走。   不知不觉间,沈默和萱草落到最后。   “师傅,我打算留在帝都。”眼见她已经毕业了,这会儿说着这个话题,萱草满心愧疚。   要知道当初来的时候,她不愿来,还信誓旦旦毕业了就回去给师傅打下手。   原来是这样呀,沈默很是无奈。   “那就留下来,我呀,还没老胳膊老腿需要人伺候。”小孩子家家心思就是重,每天也不知道都想些什么。   “你平常闲的很吗?”   萱草楞了下,摇头。闲怎么可能闲,除了每天在医院中医部实习,看诊,还得抽出空闲看师傅寄来的书,以及赵师叔布置的功课。   吃饭只差没狼吞虎咽。   不知道什么时候猫过来的沈婵,再没忍住从沈默背后探出头来,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不闲,那就别没事瞎琢磨乱想。啧啧。”   平常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呀。   一听这声音里那得意的样儿,沈默没忍住伸出左手一巴掌盖在挨着自个右边的人脸上,“喊你了,前面玩去。”   哼,谁叫她了,阿哥就是不想让她听,沈婵皱着脸,溜了。   没了偷听的沈婵,沈默这才继续道:“想做什么放手去做,累了就回家。”   萱草这才反应过来,只觉的喉咙实在痒,重重的点点头。她总是忘了,她也是有家的呀。   半晌才缓缓道:“赵师叔虽然强调用药开方谨慎再谨慎,但也不否认中医治危急重症的能力。甚至前不久他还说服了市医院重新开辟中医部,建立中医重症试点,特意邀请了李老来京坐镇,还有我。”   说道着人声音不由自主带了几分上扬,“师傅,所以我想留下来。不管是你和柳师公教我的,还是我自己坚定的。中医不是只能做慢郎中,它和西医一样也能治疗病危重症。   只要改变放开些用药剂量,比起西医,中医不仅能治疗重疾,而且治疗后遗症还会轻上不少。”   接着她背起一个个中医治愈的重疾病例,不是在说服谁,而是夜色中不会熄灭的满腔热血。   “师傅,你也说过,草药有毒和无毒区分,却无好坏,只要用对了,都能入药。 ”所以她想留下来证明自己的道。说道着,她的眼神格外亮,难得带上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还有活泼。   “好。”沈默也用力点头,比起在中医这条路上,他这个徒弟,比他,更为炙热,纯粹。   这样很好。   得到认可的萱草难得多了肆意。   “师傅你教我的问补针,再和上李老的大小续命汤,到时候再不断添补拟方,到时候大家终会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医。”两人又说了会儿。   其实多是萱草说,沈默这个做师傅的听着,等到末了,也不见的多大的人,叹口气:“可惜,我们中医中间断层,遗失不少传承就算了,不少传世的好方子,补气续命丸,枇杷止咳丸,延年半夏汤,太多都被岛国拿走抢占申请了专利。   而如今我们自己的中药厂却常年亏损。”   这个话题无疑是叫人心情沉闷的。   “没事,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如今眼看青山中药材培育基地开始盈利,不少地方开始重视药材培育,不在贱卖出口。国家不傻,眼见其他国家重视和觊觎,也会采取行动。   这不,中医院重症试点不就是嘛。至于中药厂,不仅涉及到药方,还有经营,各方面,都要一步步来。”主要是他对这一块也不过了解个大概,至于真要上手操作,也不一定能玩转开。   做买卖,又不靠武力,不然他还等什么。   需要大量的精力经验,统筹安排,计算时机人心........   想想都是叫人头疼,沈默和萱草眉头紧皱。   又跑过来偷听的沈婵眼睛咕噜一转,这个问题她到是可以解决,也很感兴趣,不过,现在还不时候。   她手头摊子撒开了,资金看着多,但是都有安排。   且等一等,到时候给阿哥,某人一个惊喜。   不过日子一晃,沈默还没等到某人的惊喜,就先被惊跳了。 第132章   家里孩子们都送了出去, 转眼一个个都大了,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 但是沈家却不没一下子静了下来。   随着这些年沈默的名声越传越远,特地赶来求医的人了络绎不绝。   国内的不说,还有不少港台,早已移居海外的华人。   因此, 如今沈家瞧病的地方早不是原来自家小院,而是特意花钱在村子口划拉了一块面积不小的地盘,修了座古香味十足的中医馆。   这样一来, 不仅挂号缴费, 看诊治疗, 药房抓药的地盘更加明晰, 如今还增添了住院区和食堂。   这些年, 沈阿爷沈阿奶年纪到底上去了, 那怕如今他们瞧着比同龄人康健多,但是沈默说什么也不同意两老跟着众人下地。   只是这样一来,时间长了两老不免有些蔫蔫的。   沈默琢磨了会,便把医馆边上多添了做小院充做食堂,由着他们两老管着, 又抓了大东过来帮着打下手。   正好这家伙除了农忙那几日, 其他时候多闲着, 无聊的都快在家数乌龟了。原先大姑和姑父是打算让他学好种植草药,把人塞进药植基地,往后也能有份工做,拿工资。   那怕如今时代变了,下海奔着赚钱去的人多了。但是人们心里对集体工厂这样的铁饭碗还是充满了向往的。   何况这些年, 草药种植基地赚的钱越来越多,紧跟着不仅村里不少人家拿到红利,里面上班的,不管是搞种植,洗药,切药,炮制的师傅,个个福利都是不错的。   这样一来,盯着草药基地工作的人就少不了了。   竞争一大,想要把大东塞进去,那就难上加难了。进不了种植基地,大东虽然有些伤心,但是不多。不过这样一来大姑和大姑父就越发愁了。   现在大东被沈默叫到医馆帮忙,跟着自家老娘/岳母学些本事,也是好的。   至于沈阿爷沈阿奶,年老到头,竟然要揽这么大活,别小瞧沈默这个中医馆,随着经济迅猛发展,手里有钱的人越来越多,且不像以往一样,出行多有各种限制,如今除了来瞧病的,还有不少来调理身体的。   一来二去,医馆食堂里如今每天吃饭的人,最少的时候都有几十个,更不要说多的时候。   有了事业,而且还是帮着自家孙子干活,沈阿爷沈阿奶如同人生焕发第二春,整天干着活还乐淘淘的。   随着食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沈默只得让陆祈又招了几个人,洗碗,收拾食堂,切墩子分派下去,两个老人大东也能轻松许多。   不过,沈默前脚给人解压,后脚沈阿奶和沈阿爷又琢磨出新的活来。夏来橘子挂果,人就收集橘皮,细细的清洗了切成丝,放入大铝锅里,配上比橘皮多一倍的白砂糖,添水慢慢的煮熬,等到黏稠,改成微火。   糖渍橘皮膏就成了,用玻璃瓶一罐罐的装好,整齐的摆在新开的窗口。   开胃理气,止咳化痰,沈家出品的东西总是错不了的,不爱吃药的人便喜欢顺手带上一瓶。   等到回了家打开,一人挖上一大勺,冲水,酸酸甜甜易开胃。老人,小孩都爱这个味。   待到院落边凉亭的葡萄藤挂果,窗口上便又摆上葡萄蜜膏,通便清腹。   一年四季,随季而变,也成了沈家中医馆的一大特色。、   待到寒风将一树树吹的凋零,医馆前院迎门前养了鱼和睡莲的两大水缸悄然浮起了碎冰,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   这是又入冬了。   忙了一个早上,沈默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从诊室出来,虽然他到现在依然不大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医生都要这么穿着,不过倒也给他省了不少事情。   免得遇到一些年轻的患者,自个身体什么情况不大关心,尽逮着他问东问西,没得烦人。   顺着一排排隔院用的枸杞矮株,朝右边走了会儿,就闻到熟悉的浓郁橘柚甜香味,入了冬后阿爷他们又改熬上橘柚蜜膏。   沈默加快了些步伐,刚踏进食堂,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只零星分坐着几个,都是他们这住院部常驻老客户了。   这会儿见到沈默,隔空礼貌的点头打招呼。等得沈默点头回应后大步朝着窗口去后,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托国家的福,给他们找了处好地方,好大夫调理身体。   眼看到了春节,医馆要放假。   一放便是好几个月,他们也懒的回家来回折腾,眨眼老伴先他们走了,家里儿孙也不是不孝顺,只是各有各的忙。当年他们为了实验,隐姓埋名一走便是十来年,如今,孩子对着他们尊敬有余,但是亲近却难免少了些。   与其这样,还不如和几个同样形单影只的老友一块呆在这青山村的医馆,大家一道过年还能讨论些学术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食堂闭馆,好几个月呀,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伙食问题。这个事情不难,不说如今青山村离市区不远,如今村里也有好些吃饭的去处,不过那比的上医馆食堂的好滋味。   人家这不仅手艺好,菜蔬更好。   这些沈默当然是不知道,一见他过来,沈阿奶就笑咪完了眼,“乖孙,饿了吧?”   沈默点点头,这一忙便是一个早上,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了。   当下可把沈阿奶心疼的,一边麻溜起来操锅煮水,一边还不忘嘱咐老头子好好看着熬蜜膏的锅。正搅着锅的沈阿爷闻言,挤眉弄眼可怜的看了自家大孙子一眼,瞧瞧,你阿奶。   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逗的边上蒸煮玻璃罐的大东捂着嘴咯咯直笑。   不过最后这个看笑话的头上狠狠挨了沈阿爷一个栗子。   气的很是他很是跳脚,饺子是今天刚包好的,沈阿奶手巧,包的饺子一个个肉鼓鼓的,很是可爱,等到沈阿奶这边饺子煮好,大东忙猴一样的跑过去端着黑瓷大碗就走。   急的沈阿奶在后面一叠声的喊:“慢点,慢点,小心烫。”   可惜,已经走出后厨的大东根本不听,他可是练过铁砂掌的,一点也不怕烫。   就这样沈默勉强就摆上了一碗饺子,清汤亮白,配上几段绿油油芫荽,饺子精巧可爱。   “默哥,快吃,可香了!\'可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都带着吞咽。   沈默也不客气,接过筷子,一口咬下去,肉末配着汤汁鲜香的很。当下点点头,“嗯,的确又香又鲜!”   顿时吞咽声更大了。   刚忙完过来的陆祈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局面,当下笑的不行。当下领着大东找沈阿奶去,一阵好话不要钱一样的,逗的沈阿奶笑的不行,也体谅他辛苦。当下捎带上大东,一人煮了一大碗,就这样,三人坐一排,吃了起来。   要说,沈默每天看诊工作量不低,陆祈也轻松不到啦,诺达一个中医馆,除了不会看诊治疗以外的事情,全归他管,药材器具,床铺药瓶采买,财物会计,人员安排......   真的为了报恩,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万能管理人。   如今要放假,沈默把今天病人看完开好药房就可以休息,他却是不行的,后续病房里留住的病人,还有接下开春后预约的病人,药材果蔬对接都要有梳理出个规划来。   不过好在这些如今他都是做熟的了。   忙完这两天,就有一个长假了。   这些年每年春节过后沈默都会留出两到三个月,雷打不动,带着家人全国各地到处走走,沈阿爷沈阿奶他们高兴,当然是高兴的,只是随着医馆生意越来越好,且不少人特地拖着病体远道而来看病,难免便想算了。   但是沈默却不同意,不说阿爷阿奶,还有师傅年纪大了,就说一年忙到头,就休息这么两三个月在他看来真不是过分的事情。还有便是,那怕他全年无休,这个世上的病人总是医治不完的。   总不能为了治病把自己累死吧,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作为大夫,治病救人时全力以付,问心无愧便是了。   对于沈默这一点,陆祈那更是举起双手双脚的赞同。别小瞧了沈家中医馆,如今馆里可不是只有沈默一个大夫看诊,算上柳师傅,有五位。除此之外,其他打下手,熬药,打扫卫生,清洗床单,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有几十人的规模了。   再加上每天病人流动量,陆祈每天忙的都快转的跟陀螺似的,每年抽些日子好好休整休整是十分必要的。   “你们这次打算去哪?还是去看小姝。”陆祈呜呜吞下一个饺子,问道。   沈默眉头亲皱,摇头:“小姝有任务,正好老三要去香江,打电话来说了好几次了,正好一道过去。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我小说出版那事定下来了,过些天正要过去签字。正好我也带着我妈,还有阿婆一道出去走走。”   当年他那是事闹出来后,他妈就一直心惊胆战,这些年一直龟缩在青山村,连镇上都去的少。这么多年日子稳当人也缓了过来。   “那就恭喜了,泸上的初春也会太冷,可以好好逛逛。”沈默说着,又给陆祈介绍了几个值得去的地方。   “嗯,小姝那事,你也别太挂心。没成前识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好事。”说到这事,陆祈心头也是来气。只是如今人都分手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尽量快慰自家好友。   一听这事,沈默就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冰渣:“那样的人也配。”若不是这事,老二更乐意自己处理,又恰巧这个时候老二有任务,不然,他是真的打算。作为修士,他总有千百种办法不动声息的收拾人。   这事说来也不复杂,四年军校毕业后,沈姝如愿以第一成绩进入空军系统,因为大学期间成绩优异,一毕业便是中士。后来短短两年间参与秘密任务,升为一杠一星。   上面领导欣赏,琢磨来琢磨,给人开始介绍对象。   其实本来也是好事,沈姝是当兵,向往蓝天,目标明确,但也没有打定主意单身,虽然童年父母缺失,是种遗憾,但是幸得有阿哥,不管物质和精神上不曾少了什么,便养了一身傲骨和精气神。   她骄傲,但不自傲。待人接物,行为办事自有礼数,对于个人感情这一块,也有自己的期待和要求,遇到合适的当然最好,若是没有和心的,那到也无碍。   总之,她对自己的人生,感情都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去把握。   经人介绍,几次相亲后,遇到个各方面不错的维修工程师,都是年轻人,围着飞机,共同话题不要太多。   两人便交往上了,沈姝条件不错,男方也是上心的,知道她的职业,也是互相体谅着来。   谈了近乎一年,沈姝还特地写信回来给自家阿哥说道这人,这事。什么意思可想而知。   沈默心酸的同时,也带着欣慰,小姑娘长大了,反正心情顶复杂。   就在他这边翻来覆去睡不着,焦躁的半夜跑起来坐在房顶上琢磨着见了人,要怎么考验,怎么好好教导一翻。   数月后,又收到了自家老二的信,分手了。   怎么回事,信里来龙去脉都说道的很清楚。对于自家阿哥,沈姝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从头到尾又不是她的错。   只是大概还是颇为遗憾的,不过,比起遗憾更多的还有自个识人不行的叹气。   话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就是,像买猪,还是得看猪圈的。或者说,这就不是一头好猪。   原是随着两边关系相处融洽,成年男女,遇到觉的不错的人,想要成个家也属正常。步骤走到两方开始友好见家长的时候,出问题了。   对方家长一见面,一得知沈姝家父母离异,一个下海做了个体户,一个当警察的。从小跟着阿哥爷奶在乡下长大,脸色就一变再变。之后各种如同买菜一样各种挑拣,更是大言不惭,指点起沈姝工作和事业来。   什么叫做女人不应该太过争强好胜,生儿育女,照顾家庭才是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   沈姝没有多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恋爱时,对于这一块他们不是没有谈论过,明明原先对方口口声声不介意,晚几年要孩子不影响。   那知道,如今变卦如此快。   若说家长和小辈想法不一样她认,但是直打坐下后,对方也在,却从未反驳过一句。   默认就是掩饰,沈姝不喜欢这样混稀泥的态度,心里虽然难过,却能快刀斩乱麻。这样的婚姻不适合她。   当天见完面后,就和对方谈分手。   原因也摆的清清楚楚,当然也可能是这份清楚,戳破了对方的疼处,当下那些没有理智丑陋嘴脸更暴露了出来。   “你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天之娇女,不过是个父母都抛下的乡下姑娘。”   “那个女人结婚不是要生儿育女,退居二线,照顾家庭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妈说的那点不对。”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我家是什么门槛,多少人想进......”   .......   听到这些沈姝也气,父母抛下也不影响她是天子娇女呀,当下毫不客气的给对方一个大耳刮子,最后想到自己现役军人身份,忍住了想招呼对方重点部位的狠劲。   沈姝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   毕竟到底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能这样从只言片语中抓住信息,不断攻击自以为的女友痛点,不断贬低对方,不愿意承认女友或者另一半优点的人,当断则断。   之后对方连带着人父母又来寻过几次,沈姝实在烦,也不怕阿哥跑来。   这么些年,随着长大,再加上阿哥的神秘从不遮掩他们。到时候无声无息给人来一剂毒药。   倒不是心疼狗男人,只是这种人不值当。   因此假也不休了,干脆申请出任务去了。   这事都是一家子,又不是什么不可说的。更何况沈婵这个双胞胎妹妹。因此,沈婵真的是被气的牙痒痒。   她又是个十足小恶魔,我生气别人也甭想好过。   当下一个电话给远在粤城的沈格拨过,一听小女儿的声音,还没来得急高兴,就被对方一阵噼里啪啦输出。   当爹的,又是一个愧疚心满满的当爹人,当下也是被气的拳头捏紧,“他娘的,那小子什么人,老子这就买票。”都是当过兵的,平常再如何好脾气,这会儿也是会骂娘的。   沈婵冒着气道:“用的着你嘛,要打人我们早就打了。那种人,你越和他纠缠他只会越得意,难道你想大姐被他,还有他那一家子缠上。”   “没有,没有,我这是太气了。什么玩意儿”沈格一边心头气的冒火,一边还得对着小女儿认怂。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当父母不负责任,对不起孩子。   “都是我们不好,以往...如今你们大了,又自私的闹离婚,还害的你们被人瞧不起。”沈格很是自责,眼眶都红了。   这都是什么话呀,“我现在是追究这些吗?你们当父母不负责任,但是夫妻之间真过不下去,好聚好散才是正理。别人瞧不起那是人有毛病,重点是什么,是什么。”沈婵气的要抓狂。   这边沈格很迷茫,他真不知道。   只听沈婵继续道:“重点是他们瞧不起大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敢污蔑天鹅是丑小鸭。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指望你干什么,好歹给大姐把面子抻起来。天天破案,破案,维安维安,开口都开口我这里,帮着你安排退伍军人就业。”   灌下一口水后,人又继续道:“有功劳,你就别整天让来让去,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上面要提拔你,你缩什么头。”   “好,以后不会了。”沈格截断小女儿的话,以往是他想的狭义了,在那不是为国家做贡献,以往只道反正他这样的人怎样都无所谓。   如今...虽然他不会为自家牟利,但是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女儿。   “你知道就好。那种人,就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高攀不起,后悔不已,往后岁月凡是想起必定如鲠在喉。”沈婵越琢磨心头的主意越发明晰,当下不在说什么,啪的挂了电话。   那边还想说什么的沈格被挂了电话,长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另外一遍,沈婵转手推开桌子上累计成叠的经济报,上面数年来有关岛国经济动态的信息都被画上了红圈,又继续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你那里账面短期能调动的现金还有多少?先挪出来借我呗。”   ........   所以等到沈默他们一行人在帝都汇合,转乘飞机前往香江的时候,就见到沈婵,还有她身后跟着一行秘书。 第133章   看到自家阿哥他们, 沈婵眼睛一亮,摘下茶色墨镜,兴奋的招着手, 就穿着高跟鞋蹬蹬往人跑去。   吓的沈默远远就出声:“慢些, 慢些。你就在那等着,我们过去。”说完,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小姑娘的脚上,这次穿的这双约莫五厘米高,这样跑着也不怕崴脚。   这种尖头跟高的鞋子, 到底漂亮在哪里?   穿着还叫人不舒服,伤脚。   “阿哥—”等到人走近了, 沈婵吐吐舌头, 撒娇的喊人。瞬间门那一身职业西服,在整个机场里都是显眼, 不敢叫人靠近的气势消退了大半。   突然, 想到身后还跟着的员工,忙又站直几分。眼睛飘向旁边, “阿奶,阿爷, 柳爷爷。”   沈阿奶接到孙女求助的信号, 很是义气, 当下就出声道:“哎呀, 这身好看,就该这么穿,有气势。”就是不够鲜亮。   一眨眼,他们老三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沈阿奶是个时髦的老太太,年轻时候就喜欢各种打扮大孙子, 只是如今孩子大了,窝在老家时就不说了,如今出来玩,依然还是那老几样,极简麻制,纯棉的长衫长裤,宽松唐衫长袍。   反正多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在他人长的好,压的住。   殷婆子年纪大了,刺绣不好上手,又嫌下面收的几个家女子徒弟手艺毛躁,不成,制出来的绣纹匠气,配不上默娃,每年只往沈默这里送上不少自家纺织染色的布料。   多是月白降色,深蓝暗青,也亏他孙子压的住。   当年殷婆子手里虽然撰着份刺绣手艺,但是那年代,最多也不过是给团转嫁女儿的人家嫁妆上绣上几针。   人家感谢给点东西,或者塞上几毛。   但是这样疼女儿的人家本来就不多,也怕因此碍了别人眼,惹上麻烦。   赚不了钱的老太太,再加上她家孩子是个不孝的,老了之后就被丢到一边,日子不好过的。   因着她们家默娃的主意和牵头,不仅去了广交会,转眼青山工坊办起来,人就成了大师傅。   不仅得人尊重,荷包也鼓当了起来。   心里那能不念着他们默娃的好,这些年衣服鞋袜势要一手包圆。沈阿奶瞧了瞧,即便她请的老裁缝师傅也没这手艺,心头微酸,但尽让孙子上身。   只是私下两人凑一块的时候,她可没少和人嘀咕,让换染两块鲜亮颜色。   可惜,每次那老货总用一种她没眼光的眼神瞧人,然后依然如故。   无疑,殷婆婆眼光是不错的,就如这会儿穿着身暗青盘扣长衫白裤,深色调反而衬的人肤色更白,莹莹白玉般,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鹤立鸡群。   在搭上边上沈婵,和她身后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无意间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对于几个孩子喜爱,沈默都是尊重的。   沈默无奈的摇摇头,那听不出阿奶话里维护,打量他不知道出发时阿奶偷摸往阿爷行李箱里藏的软皮小高跟吗。   至于谁给买的,还用说。   他也不过露了两分不解一分嫌弃,何时真拦着了。   等两个祖孙挽着手,昂起头往前面走了,跟在后头的沈阿爷这次偷偷对着自家大孙子,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柳老头最是聪明,任由徒弟推着自己的行李,晃悠走着观察帝都的机场,至于其他,只当没看见。   到是,跟在沈婵身后的秘书班底被这么一闹,见自家老板难得笑了,众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要知道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老板心情不大美妙。   说来他们这位老板实打实的是位奇葩,人心情好,赚钱,心情不好,那更是玩命的赚钱。   这不,他们这群紧跟在其身边的秘书班子就苦了。   当然想到老板给的待遇,还有提供的机会,这份苦,还是很乐意欢快吃着的。就如现在,想到老板这段时间门回拢抽调出来的资金,他们跑银行办理外汇业务的时候,引的上面的人都叫人传话来问。   八十年代,三百来万不是笔小数目呀。特别是在如今出国热盛行的时候,圈子里不少人都怀疑他们老板是不是要转移资产,移居海外。   但是作为自己人,他们是知道自家老板要干什么。担忧肯定是少不了,但是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们这一趟香江之行必定是要搅动风云。   沈默也知道这次香江一行,老三还有其他安排。   但是当他们家姑娘带着他们来到香江出名的股票交易所,这会儿这里很热闹,人挤人,眼珠子都紧盯着大屏幕上不断浮动的线条,图案。   突得有人捏着纸条,满脸涨红的喊着,“我赌涨了,涨了。”   此外不远处柜台上不少穿着红马甲的交易员,手在个黑色长盘上敲打,时不时对着外面的人比划几个手势,忙碌的不行。   来的时候,沈默他们就听了沈婵解释了一耳朵,股票是什么。但是三个老人,外加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沈默,对于金融股票,私募期权,好似听懂了,又好似不懂。   等看到满打厅激动的人,还是实在无法很好的理解所谓的炒股。挥手只让沈婵去忙自己的。   沈婵此行的确所图甚大,当下便点点头,领着人去了前台。   她人气质出众,当然还有出手也大方,给了前台小姐姐一笔小费,很快从人这里打听清楚交易流程和规矩。   还得了不少交易有证操盘手的信息,沈婵很快就有了选择,那些排名靠前,名气大的本是她的优选,也不能是刚出道的新手,而是要了个刚刚好的。   有些从业年纪,但名气有限,却没什么太多不好评价的。   沈婵毕业后,不是忙生意,收货,有功夫就研究报纸,探看国内外各种经济期刊。为了这些资料,有空就去院里教授们那里蹭报纸看,她也脸皮厚实,毕业这么多年,上门依然积极。   没办法,没有电脑网络的时代,想要了解国际信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此,没少被院里教授们啰嗦,希望她能回来读个研,深造深造。沈婵每次都笑,她这可不正在社会这座大学里搞实践深造。   恼的经管院的老教授们直接赶人。   多亏了燕京大学作为国家一流院校,任职的老教授们各个都不简单,谁年轻时候没在外面留过学,多多少少都有几个外国师兄师姐,这才让沈婵收集得到相对及时而准确的国际金融信息。   当看到花旗国资本大鳄挥高举手臂,不断用美金转换岛币,炒楼盘,炒土地,天文数字涌入岛国股市,远超本身的价值,沈婵心头狂跳,有了猜想。   后来不断收集到的信息,都在佐证她的猜想。   所以,就有了这趟香江之行。   等到这边沈婵雇佣好人,开了包间门,回来接自家阿爷阿哥他们。   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不少人,一个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粗壮的手腕,还有脖子上分别带着大金链子,正得意的和沈默他们说着话。   “侬给你们讲,前些年,港股指数都跌的凶,大家都怕着呢。我就不怕,有大师说就是要发的命,烧完香,我都只管来买,瞧中了个股,买的时候那可是跌到十块点,但是之后,侬们猜?”说完,哈哈哈笑了场,不等别人猜,又继续道:“我买了这个数,不过十天,涨到一千多快,最高点,正好卖出去。”   别人听多了,总是少了几分味道,难得今儿多了几个眼生的大陆人,眼见他们惊叹,越发得意。   等沈婵过来把人接走,这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众人也跟着散开去瞧自个手里的股去。   李生接到电话,来的很快。听说这次的雇主是大陆那边过来的,同行不少人都劝他,拒了算了,大陆崽能有几个钱,那边穷的叮咚响,他们这边开大货车的衰人到了那边都能轻松包上几个靓女。   眼界就那么点,别到时候凑了全家家当过来什么都不清楚,耍玩上两天,全给做空跌末了,反过来还要找操盘手的麻烦呢。   何苦来哉,有那功夫他们宁愿多招呼几个自家地盘上搏反命的打鱼崽。   “哎呀,李生这样搞...混到老都也就这样了。往后别说大佬,就是有点钱的富家少爷越发不爱点他咯。”   李生不用回头,都能想到说着话的同行幸灾乐祸的模样。   的确,如果雇用他的总是些小市民,时间门长了,上面的人是不爱点他的,这样一来优质的客户,丰厚的雇佣金通通都会离他远去。   但是,他现在很缺钱,没有时间门慢慢积攒人脉,积淀力量。不说一大家子需要他养,儿子今年考上了中文大学,比他有出息,如果顺利,以后还能出国。   这些都需要钱来的打底。   何况自个知道自个能力,他给不了雇客什么好建议,能干到现在仗着的不过入行早,再加上有个好态度,来着不拒。   所以,现在不是他挑客人,而是客人挑他。   等到进了包间门,见了沈默一行人,那怕话是人是个年轻靓丽的小姑娘,但是李生却暗暗松了口气的。   这样一行人没有华服名包表,但是瞧着,总之,应该不可能是那种跌了要来和他扯皮的。   等到双方谈起开户以及找抽成等各种合作事宜。李生心头更稳当了,小姑娘虽然小,但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千金,反而极其精明。   不仅如此,她身后带来的秘书队伍对香江金融法规,货币兑换很有研究。   沈默和沈阿爷他们在边上听了一堆又一堆的专业名词,渐渐就没了兴趣,视线转移到桌上服务员送进来的小蛋糕和咖啡上。比起什么佣金,百分点,开盘率...听得就叫人头大,还不如边吃边聊聊接下来他们去那里逛逛。   既然都来了海岛,怎么都要租艘海船,赶会时髦,吹吹海风,海钓一番。   李生是个打小就在香江长大,这边刚和沈婵谈好合作,转头听了沈默等人打算,心情一好,就帮着他们搭线,介绍了家实惠的船商给他们,倒也省了笔中介费,而且最重要的是熟人引介,安全更多。   沈默倒不怕危险,只是能省一事是一事。   他们是出来旅游,享受生活,不是历险。   参观了股市大厅,交易所,接下来沈默领着阿爷他们去水族馆,去商业区,去看演唱会,听歌剧,穿梭街头小巷。   沈阿爷沈阿奶,还有柳老头,摇身一晃,女士齐耳短发,波点长裙,配上牛皮小高跟,男士打滑摩丝,西服套装,绅士手杖。   就连沈默都跟着换了套皮衣皮裤,上面还装饰着极具夸张骷髅头,金属圈链子。浮夸的服饰,配上那么一张脸,反而成就了时尚。   一路走来,没少被人搭讪,还有不少星探一个劲的塞名片。引的沈阿爷他们骄傲的不成。   最后只得一个摄影师脑子转的快,用帮沈默一家拍大合照做交换,这才得了沈默点头让他拍了几组照片。   而后来这位更是凭借这几组照片连获普利策,哈苏人物奖。引得不少人寻找照片上这位时尚宠儿,然而最后当然是无有所获。   香江资本主义的海岛明珠,除了现代化高楼大厦林立,光鲜亮丽下,还有随处可见的弄巷,廉租楼,宇房叠房、无欻招牌和晾衣杄,割裂感十足,颓败又糜烂。沈默每天逛完,送了阿爷他们回了酒店,总是喜欢打包提上数杯奶茶去交易所接沈婵。   实在这里比起国内更混乱,社团混混,仿佛也是一种特色。   沈婵不是盲目胡来的,带来的支票,她只先让秘书兑换了一些,四十来万,到手大概是一百一十来万港币,不多不少,先试试水。   有跌有涨,但是总的看下来还是划算的。   李生对沈婵这个小姑娘又多了几分赞赏,眼光毒辣,自信且又谨慎。但是十来天过去,现在李生有些急了。   就在刚才,沈婵把她带来的钱全兑换成港币,开始不断购入岛国看跌期权。   李生眼角抽跳,见沈默来了,忙急急上前低声道:“沈先生,你来了,快劝劝沈小姐,岛国期权都看跌了一路,眼见都要跌空了,那怕低峰买入,要赌一把,如今购入的也差不多了。”更何况为了加购,沈小姐甚至还把原先看涨的长期股也给抛了套现。   实在太可惜了。   “沈先生,风险实在太大了。”李生嘴角发苦,先前还觉的沈小姐,年纪虽轻,但足够老练,沉稳。怎么刚尝到点甜头,就飘了。   股市从来都是血肉盛宴,那怕要搞,一把就算了,那有这样孤注一掷,太冒险了。   还不清楚自家老三,这次到底带了多少钱入股的沈默摇摇头,“没事,我家阿婵是燕京大学,金融管理系的高材生,理论学的扎实,这次过来正好掏点钱学以致用。经验眼光都是要钱砸出来的,至于...大不了就当交学费了。”   他这话说完,紧盯着屏幕的沈婵笑咪了眼睛看过来,“我就知道阿哥最好。”   见此,李生不在再劝,既然人家兄妹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难免对沈家又多了几分好奇,听听人家这口气,可不比他们香江的豪门差。   要知道能一口气拿出几千万现金来给家里小辈练手,长见识的,不是没有,但是这么轻描淡写的。   李生,没忍住又抬头看了眼沈默,少见。   “继续购入。”沈婵的声音唤回了李生,他抿嘴问道:“沈小姐,已经买了一千来万,确定还要购入?”   “嗯。”   一时间门,满室只有李生敲键盘的声音响起。   紧跟在沈婵身后的秘书团们大气也不敢喘下,他们知道自家小老板生猛,但是也没想过这么猛。   而看似镇定的沈默,现在同样满脑海都飘着“一千来万”四个字,到底是一千多少来万。   那怕沈默再视金钱如粪土,但是这一刻,还是被震住了。那怕有汇率的问题,但想想国内那怕帝都一套房子多少钱,这都快够买多少房了。   他治疗一个重症病人,手头宽裕的人家,最多也不过五六百,这还是高费了。   内心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沈默已经默默开始盘算,这么多钱,他他他要治疗多少个病人,才能赚的回来。   若是真的...怎么也要给孩子兜兜底。   那边沈婵的声音继续响起,“阿哥,既然信我。你现在手头还有多少闲钱,都给我。”有些人已经等不及,掩人耳目开始悄然入场了。   “好。”片刻沈默听到自己的声音道。心底长长叹了口气,第一次知道原来自个这么虚伪!男人,这该死的面子呀! 第134章   一连在香江逗留了将近半月, 等到出海,潜水玩了圈回来后,沈默带着想家的沈阿爷他们先走一步, 留下沈婵继续在股市里厮杀。   这一呆就是小半年,等到日经指数开始出现爬坡, 杠杆直接达到百分之四十八, 虽然沈婵觉的还有不少涨幅空间,但是她没有过于贪心,一来, 国内老魏那边虽然没有催她, 但是她这次一走可是把公司大半流动资金都带了出来, 再不人带钱回去, 只怕是要顶不住了。二来, 如今交易所盯上她们这一行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香江可不比国内。   所以, 最后沈婵让李生帮着搭线, 乖觉的把手里全部持股抛售给了这边还算讲道义的地头蛇, 来时不过一千多万港币, 如今收获的却是整整5, 2亿。   沈婵没有要港币,直接让交易方帮着换成美刀,到手近0.7亿。   “沈小姐,你这样的靓女人才,回大陆实在可惜了。不如留在香江发展如何?”来人笑眯眯的挽留。   沈婵丝毫不怯场, 同样会以微笑:“定居可能是不行的。我家人都在那边,老人念旧说不通。不过如今两岸开通,以后少不了过来,一道发财。”   “哈哈哈, 这个好,一道发财。”笑完,一边殷勤的叫人备车,说什么也要亲自送人:“沈小姐,可是又有什么看涨的股票?”   “近期,最看好的不已经到你们手里了。至于其他,我也会留意,若再有,到时候少不了飞一趟,继续合作。”   等到安全上了飞机,沈婵才冷笑出声,她的确是有些想法,这些天泡在交易所,除了盯着日经期权,她也没放过各种信息收集。   不过至于下次,反正近期她是不会来香江的,想把她当猪养肥了再杀,真是想屁吃。又不是只有他们这里有交易所。   一落地,沈婵马不停蹄把带回来的美刀转换成rmb,瞬间手里就有了3.1亿。把原先从魏时恒和公司那边抽用的钱翻倍还了回去。沈婵把眼光落在家电市场上,随着经济放开,她相信未来这将会是一块极具潜力的市场。   当下抽出一半的钱收购国家工厂,大力招聘国内外各种人才。   至于剩下的,沈婵一边收集国际信息,一边带着人飞洛杉矶,直冲股票交易所,开户存钱,留下些班底驻扎。   如今伊科两国关系紧张,背后还有花旗国的影子,沈婵不可避免盯上了属于战略物资类公司的股票,石油,船只,药物,都是她关注的重点。   无疑,沈婵的眼光是毒辣的,当她零散大规模开始收购石油后,国际油价开始不断攀升,短短几个月就翻了数倍,沈婵在石油股价达到最高时立刻全部抛售。   一天后,花旗国宣布对伊国发动战争,油价开始迅速跳水,且以一种跳楼机方式玩命的往下掉。不过半天就把之前几个月积攒的涨幅全部吐出,落地。   而沈婵犹豫一瞬,立刻开始入局,涨势复起,两波行情下吃下来,以一搏百,这次离开花旗国的时候,沈婵手上拥有的现金流已经达到百亿。   在国内众人争相万元户的时候,沈婵这个身价可想而知。   而就在这时,沈婵又干了件叫众人震惊的事情。花旗国的股市交易所是个好地方,这里什么人都有,沈婵就在这里用钱开道,辗转搭上了一位苏国空军后勤官。   如今苏国正值分裂,内部动荡,**严重。这样的情况下,几番扯皮,最后商定沈婵用一吨重量的粮食和日用品换取一架打上淘汰破损标签的军用飞机。   这么好的机会,沈婵怎么可能放过,直接要了十架。   生意谈好了,沈婵迅速联系国家,以自家大姐沈姝的名义捐了九架。这么好的事,国家又不傻,当下军区打开方便之门,派出人手帮助沈婵,双方最后在边境顺利达成交易。   此事一出,沈姝在整个军队系统内部可算出了大名了。   人比人,都得丢。   大家都知道沈姝厉害,不过寻常人家出生,前程不拼不成。即便优秀像沈姝这样,没个好背景,交朋友谈对象的时候,还不是被人嫌弃。想到前年闹出来的时候,那怕众人也瞧不上赵家行为,私下也有人说小话的。   但是现在,这那是什么乡下丫头。   人家妹妹,一口气就给部队捐了九架飞机。啧啧,最叫他们羡慕的是,这位无疑还是他们华国第一位拥有私人飞机的呢。   好家伙!   怎么能让人不酸呢,嘤嘤,谁叫他们没有个厉害的妹妹,姐姐失恋心情不好,分分钟买上架飞机哄人高兴。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   不过要论谁最难过,心头最酸,那可就属赵曲北,沈姝的前男友,以及赵家人了。   这话说的没错,消息一传开,赵家一大家子可不就后悔不跌。   赵家父母更是刚回过神就催促着儿子赶快把人哄回来,原本他们对儿子这个前女友也不是真的完全不满意,家世上是差了点。但是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特别得上面领导器重,未来不是留部队,还是申调去军校,肯定都是没问题的。   前景甚至比他们家儿子还好,毕竟,他们儿子这个飞机维修师,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听着高大上,但是没参与核心机械维修,干的活通常不过是清洗机翼,再有技巧些,便多是给飞机贴膜。   想要更进一步,则需要进修,他们儿子可没那份恒心。再加上部队对他们这些那怕初级技术员待遇上可不差,这日子过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能想到,他们这不过是初见面,表现的严苛了些。那想到小姑娘家家,气性咋就这么大,真说分就分。   军区。   10架军用飞机,沈姝他们这边分到五架,当然其中一架是独属沈姝的。一落地,军区首长特地亲自加满油,里里外外检查了遍,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开始安排飞行员试飞。   边上围观的飞行员毛遂自荐,嚎的那是一个嗷嗷叫。   但是最后被教官们大脚一踢,可以什么,老毛子的飞机,他们这些年轻娃那里有经验,这种有危险的事情,还是等他们这些老家伙来。   一时间,数架飞机拖拽着尾气在空中划过,至于沈姝的那架当然没有人抢。   同年,沈格连破数案,加上这些年在粤城的出色表现,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都是附和选拔条件,经过考核,调入帝都警务系统。   有心人这一扒一瞧,众人纷纷苦笑,人亲爹系统内副局正处级不说,亲妈和妹妹均是国内排的上名的女企业家。   消息更灵通的人,还知道人家上面那个众人认为所谓乡下赤脚大夫的兄长,更是早在帝都卫生局备案,和国家达成合作为国家保密重要人员调理身体。   这一家子呀,若这都算乡下农家,他们又算什么。   “队长,你太不够意思了。亏之前.......”看来他们之前都是瞎担心了。   食堂里,沈姝刚打了饭回来,就被队友一脸哀怨的看着。自打小妹大手笔一挥,捐了九架飞机后,她这日子没一刻消停。   不,应该说,赵曲北父母来部队闹一出后,她的日子早就不得安宁了。   不过比起被人泼脏水,说她想攀高枝缠着人儿子。   现在...这样,至少好上不少。   “我之前说的也是实话呀。”沈姝一边扒饭一边喊冤,她也没想到小妹这么能赚钱。   毕业到现在这才多久,飞机,说买就买。   还是整整十架呀,这可要多少钱。那怕是过了大半周,现在想起心头还是一紧,捐给国家的那九架就算了,至于她名下私人那架...   其实,不买,也是可以的。   沈姝勉强的想着。   至于她爸妈,以前如何,以后也是如何。她的生活里早已不需要他们的参与。想到被赵曲北拦住,质问的那些话。   沈姝就想翻白眼,叹气,先前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男的。明明前不久体检表显示,她双眼视力好着呢。   什么叫做,她沈姝这人心眼子多,都要谈婚论嫁了,却不愿意告诉他实情。   沈姝一句多的也不想和人多说,只丢了个“滚”字。   就把人给吓走了。   那出息样。   被吓走的赵曲北是真的觉的委屈,被父母催着逼着来找了沈姝两三次。不过,次次不如意就算了。   还被人指指点点,他虽然心头也怪舍不得沈姝这个前女友,但是更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   本来原先,沈姝的优秀就给了他不小压力,好不容易在家世上压了人一头。如今,这么一闹,人家家头比他们更是......   别看,平常赵曲北在沈姝面前温和体贴,但是随着那份炫耀的心一点点淡去,更多的是搁在心头的压力。   不然,也不会故意由着自家父母想要拿捏人。   只是没想到,结婚嫁人这么大的事情上,沈姝脾气还是这么硬,最后闹的一拍两散。   刚分了手时,想着故意传出去的那些话,一边自得于自家的家世,等着人低头求和。这样他也不是不能给人一次机会。一边又经人牵线搭桥,四处相亲,开始不过是想要表明他,行情好着呢。   只是几次下来,被人捧着,被人小意奉承,心头难免多了其他想法。   如今被沈姝这连翻下面子,也不管赵父赵母怎么劝,怎么闹。   他不干了。   沈家是条件好,但是就她那个凶样,还整天混在群男人堆里,他就看她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   众人的讨论,叹气声中赵曲北自觉受到了排挤,很快打了调职报告,消失在沈姝的世界里。   至于后来,随着沈姝的优秀,以及沈家兄妹的知名度,几次相亲,对于女方的各方条件,作死又要拉出来和沈姝这个前女友做对比,各种挑剔,不满意的。   姑娘家在挑对象方面那有不谨慎的。   双方能出来相见,那先前也是衡量过,条件各方都是差不多的人家。   这会儿你高高在上,各种嫌弃,人家乐意才怪,一来二去连续吹了好几次。最后难缠的名声越传越远,后来年纪上去了没的挑了,又心急匆忙结了婚。一辈子过的后悔不已,互相嫌弃,彼此抱怨。   至于这些,更是和沈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得知这个消息的沈默,突然觉的长夜实在漫长,觉也不睡了,跑到屋顶盯着夜空高悬的月亮,忧伤的叹气。   亏他还是堂堂修士,一家之主,三个小孩的阿哥。   哎——   他这个阿哥,怎么就这么穷呀。   可恨,月亮也不懂他的难过。   --------   不过,这会儿有人可比他难挨多了。   顾念徽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幕会被突然回来的林姨撞破,早在他和妙儿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心里就盘算着什么时候跟林姨坦白。   但是,比起沈叔,他对林姨是要怵上几分的。   沈叔看着冷硬,但是整个家,他心最软。就如他和妙儿这事,若是沈叔知道了,会愤怒,会气,甚至会挥起皮带打他一顿。   但是事后,只要他坚持,护好妙儿,把日子过好。时间久了,沈叔终究会成全。   但是林姨不同,她性子向来很拗,向来认自己的理。即便是亲生,如沈姝,沈婵他们,不同从小没留在身边的沈默。为了妙儿,说放手就放手。   就连沈叔,这个护了她大半辈子的人。   到了最后,还不是说离婚就离婚。   若是说心头没沈叔,或者生了怨,不尽然。那怕如今已是中年,离异身边还带着个侄女,这些年林姨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   但是这些人,林姨一个都没有入眼。   因为心里有人从来没放下,那至于为什么又要提出分离。顾念徽好似又隐隐明白些的。   但也因为这点明白,心里不免更担心,林姨只怕更难接受,更难同意他和妙儿在一起这件事情。   更不用说,林姨,如今最看中,也只剩下的就是妙儿,还有林家企业。   而他两样都沾了。   林茹君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的两个孩子亲密的拥在一起,见到她忙吓的分开,那种亲密不是兄妹之间的。   她骗不了自己,但是怎么能,他们两怎么能。   “念徽,你你你...你怎么能,妙儿还小不懂事,但是念徽,你们可是从小一起亲兄妹似的长大。”林茹君尖锐的质问在客厅里响起。   不等顾念徽说什么,林妙儿就先开口了,先前的忐忑和羞涩,这会儿只剩下不满:“我不小了,我知道在干什么。什么叫做懂事,事事都要听你的,才叫懂事吗?我有喜欢人的权利,这个人刚好是念徽哥而已。为什么到你嘴里就被恶意编排成这样。”   她烦透了姑姑总是一副她还小,她不懂事的模样。她说过多少遍了,比起做生意,管理公司,自己更喜欢钢琴,音乐剧。   比起跟在姑姑身边学做生意,被人拿来和沈婵对比,看到姑姑眼里难掩不住的失望,偏要一次次言不由衷的为她打掩护,她还小,慢慢来。   她不是没努力过,只是她真的不适合,比起阿谀奉承,假笑互捧的商场,她更喜欢,更适合弹奏乐曲,往后在这一块深造,争取留任学校。   至于生意上的事,姑姑现在还年轻,往后,正好可以交给念徽哥呀。   恶意编排,林茹君看着眼前单蠢的侄女,一股气冲上脑门,头晕眼花,说起话来越发凌厉和刻薄:“念徽哥,从小到大,你从来不都喊他哥嘛。亲兄妹般长大,现在,你们现在这又是那一出。”这一位也是从来低不了头的。   同样,她真的也接受不了。纵然她知道念徽有些小心思,但是两个都是她当自家孩子似的养大的。   林妙儿怎么也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出话,从小到大,那怕近来跟着姑姑,弄砸了几笔交易,姑姑也未曾如今天这版,疾言厉色,说话难听。   她抖着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顾念徽到是先开口了:“林姨,要怪你就怪我吧。我从小就喜欢妙儿,只是以往总以为是兄长对妹妹般的爱护。如今长大,认识到自己的内心,更想像你和沈叔曾经那样做相伴一生的伴侣。希望林姨您理解。”   “呵呵,你们配吗?”纵然她和沈格种种问题,但是论起感情他们更多的是纯粹。   顾念徽也没想到原先一句故意讨巧的话,如同桶了马蜂窝。只是这会看着林姨鄙夷嘲讽的语气,脸色也不由泛起青来。   他向来知道林姨这个人...只是以往从来对着别人。   别说她,林妙儿更是受不了。   “我们不配,至少我们不会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一意孤行不顾姑父硬要离婚...”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这么伤害对方。林妙儿知道姑姑心口最在意什么,脱口而出的话,这会儿看着姑姑煞白的脸,隐隐后悔了,但是却倔不愿意低头。   “滚——”伴随着花瓶破碎声在屋里响起。 第135章   流年转瞬, 眨眼又是一年元旦,电视里各处张灯结彩,经济腾飞, 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娱乐的昌盛,如今各种庆祝表演, 齐齐涌来, 花样繁多。   元旦过完,一条街从头到尾连着一个个全是卖玫瑰花的,真的, 假的, 红艳艳的一片。沈默出来溜达这么一会儿, 就被他们村里一群新生代的小屁孩围着问了半天。   “不买, 不买。”捧着杯豆浆吸溜着的沈默忙摆手, 哎呀, 对象都没有个, 买了送给谁。   眼见赚不了钱了, 这群小屁孩立刻变了脸, 个个小气巴拉斜眉瞧着沈默。有胆大的甚至还对着人嫌弃道:“这么大的人了, 咋到现在都没个对象。白瞎长的这么好看了。哎——”   这是什么话,沈默被呛了下,这些年阿爷阿奶不是没催过他,不过他对此真没什么想法。“情”之一事,前辈子各般滋味他算是尝够了, 如今那还有什么谈性。   有那功夫不如多陪陪家人,精进修炼。   他索性把话和阿爷阿奶谈开了,两老倒是想的开,儿孙只有儿孙福, 之后也就没提了。但是,他们想的开,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随着沈默年龄渐长,别说沈家大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村里不少人为他找对象这事都跟着犯了愁。   孩子太好,这得找个什么样的来配呀。   一来二去,沈默没少经历那种,走在路上遇到他阿爷,大伯辈的叔伯婶娘们,看着欲言又止,焦的眉毛都要打结了的模样。   这种事,只要没人跟他明着开口,介绍对象什么的,他也就只当没看见。   只是没想到今天却在这得了群小屁孩的嫌弃,怕是平常没少在家听大人唠叨。一个个人小鬼大的,沈默也没有放过他们,逮着人挨个尽情的薅。   气的一群小子嗷嗷叫:“放开我,有本事放开我,我要和你决斗!”   喊的气势不错,沈默眯着眼乐的不行:“那有本事,你先从我手下挣脱出来。”说话间两只手越发来劲了,把这颗小萝卜头拨来拨去。   把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围观的小姑娘们逗的哈哈哈笑不停。   不好,眼见一群小子眼都要气红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一起上。”   个个顶着一头的乱七八糟翘起的乳毛,朝沈默涌来。察觉不好,眨眼,手上腿上就坠了群娃娃,眼见就要张口,好汉不吃眼前亏,沈默忙开口求饶:“好了,好了,诸位好汉,大侠,我服了。”   “哈哈哈——”   刚进村的沈婵,沈小锋沈安没想到见了这样一幕,其中就属沈婵沈小锋笑的最凶,沈安虽然没笑,但细看嘴角也弯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跑了过去,拯救自家阿哥。那怕每年过年节庆都回来,但是依然还是很想阿哥的。   被解救出来的沈默,嫌弃的睨了眼那边笑的正欢的两人,拍拍如今已经快一米八的沈安,“还是我们小安好。”   众人又笑闹了会儿,沈默这才没在耽搁人家小少年们做生意,领着一把年纪还没有男女朋友,没的消费的自家弟妹们离开。   他们这头刚到诊所,后脚得了消息,沈大材知道儿子回来了忙赶了过来。   “见着你小妹了没?她整天埋头搞那什么实验,人是不是又饿瘦了?今年过年能不能回来,好让你奶你妈给她补补才行呢。”人刚进门,就逮着沈小锋一叠声的问话。   “见着了。瞧着好像还是那样。至于能不能回来过年,还说不准。”沈小锋先回答了他老子的问话,转头就对着沈默他们一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的怪模样。   听了这话,沈大材先是叹了口气,他们家苗儿打小就聪慧,如今更是进了研究所,为国家干活,大出息,给他们老沈家长脸,就是,越发难见上一面。转头就见自家臭小子一脸怪样,气的一巴掌拍人背上。   “做什么怪。”   “撕—,爹,你可真下力,我还是不是你儿子呀,重女轻男,偏心鬼。”说着人还故意做了个鬼脸。他到不是小气的人,苗儿自从进了大学,一路连跳研究生,博士,后又进国家研究所,跟的是重点项目,忙的那是脚不沾地。   转眼他都研三了,中间快五年的时间,她都没空回一趟家,爹妈,还有奶那能不想的。说着话不过是见不得他爹叹气。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叹气,难道不知道叹气老的快嘛。   儿子控诉,沈大材也不恼,看了眼如今已经比自个还高的儿子,难得笑呵呵的开口道:“哎呀,偏心是不好。当老子的是该多关心关心你。小子,你也不小了,转眼的二十四五的人了,你这个年纪不少都是当爹的人了。你在大学有没有要好的......”闺女给国家干活,眼瞧着这架势,往后那怕不乐意成家也有国家给养老。   但是,儿子,那怕混了个研究生,那也是因为不知道往后要干什么才继续往上学的。就他那傻样,还是最好娶个厉害媳妇,生个聪明娃,有人照看着。即便以后他们走了,也能放心。   沈小锋一听这话,脸一下子红了,那还坐的住,丢下一句:“我还小。”转头就往后院食堂厨房跑去,隔着老远还能听到那大嗓门的声音:“小爷爷,我回来给你打下手了。”   “这个臭小子。”沈大材嫌弃的低骂一声,转头瞧见一向疼爱的大侄子,这会儿多了嫌弃。   恨铁不成钢的到:“看看,都是你这个大哥没做好带头作用。”   沈默不说话,这怎么能怪他,那有这样的理。但是这个时候的大伯惹不起,只得默默缩了缩身体努力降低存在。   一旁的沈婵可受不了阿哥这可怜样,忙接过话茬,叹气道:“哎,也不怪阿哥,平常阿哥也没少唠叨。大伯,你是不知道呀。眼瞧着大姐现在夫妻和睦,还生了个那么可爱的闺女。我心里也急,你这边有没有认识的,还不错的男孩子,给我介绍介绍呗。”   沈婵这么一说,沈大材也皱着眉,真心思索起来他身边有那些不错的男孩子,翻琢磨半天,都嫌弃不够好,配不上自家侄女。   一下人也跟着更愁了起来。   “哎,大伯,我觉的呀找对象最好还是知根知底,您是不晓得呀,先前不少人也给我介绍,只是...我现在赚了些的钱,有些人一来就要让我给他们全家买房买车,有些更是既要我养家糊口,又嫌我太强势,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开口闭口让我把公司拿给他们管......”沈婵张口就来。   她说的也不算假话,不过经历这些的人不是她罢了。这些多是听一些认识的同样在商场打拼女性闲时吐槽的自家事。就她那整天忙的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八瓣来用的,那有北京时间去相亲。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沈大伯听了这话,气的一拍桌子,连骂了一通这些没脸没皮的人,又怕孩子心急,结婚那可是人生大事,急不得,忙劝起自家侄女来,得多看看,慢慢挑。   “哎,大伯,我急呀。你是不知道.....”   ......   沈默和边上沈小安就这样默默看着把自家大伯带进沟里的老三/二姐,偷偷竖起大拇指。   孩子们回来,过年就不晚了。   年,是团圆的节日,眼见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沈阿奶开始指挥着一家大小买年货,扫旧尘,贴对联。   连着忙了几天,直到除夕前一天凌晨,沈家院门被敲响,沈默掀开被子披着件衣服急匆匆的出来开门。   就见院外魏阎裹着件鼓鼓朗朗的冬用大军袄,手上还提着个大大的大拎包。看见沈默这个比自个还小的大舅子,打了声招呼就一脸急色的绕过人往屋里去。   沈默有些疑惑,要知道这家伙,一把年纪娶走了他们家年轻有才又有貌的老二后,一身硬骨对上沈家人总是软上几分的,少见今天这般,丢下人先行一步的。   难道是,人有三急!   还有他家老二呢?   沈默怀着疑惑跟着进了屋,就见魏阎在屋里走了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解开军大衣。   从怀里掏出一个娃娃来。   一个娃娃。   沈默想到什么,一下脸都气青了,上前一巴掌敲在人后脑勺上。   吃疼的魏阎哼也没哼一声,即便离开军旅多年,如今已经近四十的人了,但是魏阎身上丝毫没有臃肿发福的迹象,只有精干和威严,但是风霜亦见,不过显出成熟稳重的魅力。   这会儿只听他沉声解释道:“大哥,没事的,尖团身体壮实着,我一路上也小心护着的。下了火车也是战友接送过来的。小姝想让阿爷阿奶也看看我们尖团。”   尖团是沈姝和魏阎的女儿,去年出生的。因此,沈默才会这么不高兴。年幼的孩子身体弱,按理是不该带着长途跋涉的。   沈默瞧了眼睡的正香甜的孩子,白糯糯的脸庞,心一下都要软化了,轻柔的接过孩子,把人挤开。   “那也不好,别整天老二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阎大了他们家老二将近一轮的原因。不说魏阎,就是整个魏家都颇有点对老二言听计从。   不然,以魏老对尖团这个孙女的疼爱,怎么舍的让孩子这么小就出远门,何况这还是大过年呢。   魏阎:“不仅小姝,我也想让阿爷阿奶见见孩子。”   当初孩子出生的时候,沈阿爷上山崴了脚不好赶过去,最后只得沈默这个大舅子一个人赶了过来。所以,如今孩子转眼快一岁了,沈家阿爷阿奶都没见过一面,每次电话里全是惦念。   老人到底上了年纪,自家媳妇面上不说,心底那有不惦记的。只是她那边时常有任务,实在走不开。而他手上也有不少事情。   如今难得过年,他便有心带孩子回来一趟。这不,他爹,哥嫂们知道他的想法,再不舍,也早早催着他出门。   当然,他们也是斟酌过孩子的情况。   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抱着孩子去了自个屋里,小心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想要检查孩子的尿布。   魏阎难得瞧见自家这个大舅子这么紧张,也知道他是疼自家大闺女,嘴角隐隐翘起,悄声道:“我来吧。”   沈默抿抿嘴,一看就知道在家没少带孩子,心里满意的点点头,轻声让开位置,就见魏阎麻利,熟练的几下给孩子检查完尿布。   很好,没尿,干爽着呢。   他们家小姑娘是个爱干净的。   两人又用被子在边上围了圈,这才小心的走出房门,屋门也不敢管紧,怕孩子醒来哭了,他们没听到。   这才说起话来,不过声音不由自主的压低了不少。   “老二呢,怎么没一起回来?”沈默有些疑惑。   魏阎解释道:“她临时有任务,要晚些。我们干脆就分开走。”   沈默点点头,至于什么任务,他是不会问的。只拍拍魏阎的肩膀,这次老二的眼光不错。说来他这个妹夫也是怪不容易的,老二一心扑在部队上,孩子一生完就甩给这个做爹的,一边要拉扯孩子,一边又要忙自个事业。   即便这样,也没听他抱怨一句妻子,反而唯妻命是从。   说来老二这个家伙,当初一路结婚到生子,可谓干净利落。沈默既高兴她没有因为家庭,以及先前遇到那段感情,对婚姻和家庭产生阴影,依然勇往直前。但是又气这个家伙,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领个证就没了,婚礼,那怕是简单些的军婚都不愿意办。   他这个阿哥连挽手送妹子出嫁的机会都没了,亏他暗中准备了那么长一段送嫁词,全白瞎了。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听到外面动静的沈阿爷沈阿奶陆续起床,出来一瞧,自己孙女婿来了,喜的不行,等知道小外重孙女正在睡觉,呀呀呀,那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了。   不好去瞧孩子,一腔好心情全落到孙女婿身上。   知道人刚到,忙翻出为过年做的炸货,炸丸子,炸排骨,卤牛肉,一碗面上码的满满全是肉。   魏阎囫囵地吃了个极满足,放下筷子,便从便携包里拿了换洗衣服去后院擦洗身体。他一向很要干净,这趟长途车下来真不舒服。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就见自家宝贝闺女已经醒了,正被沈阿奶抱着。这孩子胆子大,这会儿瞧见亲爹,像是确认了什么,便回头安心的窝了回去。中间还扭了扭小肥屁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   那惬意的小模样,喜的沈阿奶爱的不行,也把边上沈阿爷馋的不行。   可惜,自己老婆子说什么也不会给他抱的,只得委屈在边上逗孩子。   孩子有人带了,正巧家里其他人都起了。   沈默翻出墙角边上的花架,从隔层拿出麻将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大家,最近他迷上了这玩意儿,怪有趣的,正好适合过年玩耍。   魏阎二话不说,霸气占住桌面的一角,一双眼炯炯有神,旅途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沈婵,沈安唤了声姐夫,也忙跟着落座。再加上过来送蛋饺的陆祈,东西留下,人也跟着留了下来。   众人扯了衣袖,气势汹汹,很快洗麻将的声音在屋子里哗啦啦响起。   等得晚上,沈姝和萱草,还有沈格陆续赶了回来,一屋子越发热闹了。   ......   沈家这边欢喜成一团。   而同样过年,林家别墅里却显得格外冷清。家长总是扭不过的孩子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林茹君抛弃太多太多,如今她能紧紧抓住的也只有妙儿,还有林氏企业。   五年了,其间那怕林茹君想了无数办法,苦劝,威胁,但是每次都以争吵结尾。最后,她甚至开口向儿子求助,想让他帮忙劝劝这个孩子。   不过,沈默拒绝了。   那怕亲密如自家老二,她当初带着魏阎回来的时候,众人都不大支持,毕竟这个年龄差。但是沈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想好了吗?   在沈默看来,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很自我的事情。不管是否纯粹,但是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心中必定有衡量。   看似被蒙蔽,但那也是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人。   最后林茹君实在没办法了,干脆换了种思路,正所谓堵不如疏,以让妙儿同意好好认真学习打理公司为条件,忍着恶心点头同意两人在一起。   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的,这么多年商场打拼下来,林茹君如何看不出顾念徽是什么心思。   他对妙儿有几分诚心,但是盖不过眼里的野心。   既然这样,她更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人达成所愿。   没有她这个恶人在外部施加压力,引得妙儿一味反抗。时间长了......那怕是再亲密的夫妻也有分歧,更何况只是情侣。   到时候分开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年轻人的感情,合分才是常态。   这边林茹君盘算的很好,但是叫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大年夜的,她的好侄女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姑姑,我和念徽哥领证了。”林妙儿欢喜的道。 第136章 完结!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林茹君拿碗的手都跟着打颤, 她想努力克制冲头的怒气,但是失败了,声音再克制不住尖锐。“你还当我是你姑姑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先前...我就当你年纪小, 被迷了心窍,总有能缓转过来。但是是...结婚——”   诺达的客厅里,璀璨的水晶吊灯全开, 映照着整个屋子光阴晃动,富丽堂皇, 又带上两分割裂的虚幻。   林茹君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侄女胆子会这么大, 她眼睛锋利的扫过面前两人, 明明那么用心教养,怎么就,怎么就教出个这么蠢的孩子。   不仅将她一片苦心踩在脚下, 最重要还是, 心寒呀。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天下男人那么多, 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么一个。他可是当了你十多年的哥哥, 跟亲生的没有差。   你只知道的我不同意,我恶毒, 定要阻拦你的所谓爱情。但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是□□呀。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你, 看你们, 还有看我这个当家长的.......”再任性也该有个度呀。   林茹君这一刻只觉的胸口闷疼的厉害。   她这话像一把大瞬间门打破了这段时间门以来苦苦维持的平静。   □□, 乍听这两个字, 林妙儿瞬间门如同被踩着尾巴般,反嘴相击:“你只在乎外人的怎么想你。就因为我喜欢的人刚好是念徽哥,就成了姑姑口里的□□了。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念徽哥,因为他懂我。   姑姑, 你所谓的最疼我。其实只是因为我是林家唯一的孩子,而不仅仅因为的我这个人。是呀,我优秀坚韧不如沈姝,精明能干不如沈婵,就连最喜欢,花费那么多精力的钢琴,甚至也不如沈安那个家伙。   姑姑心里一定很失望吧。   但是念徽哥不一样,在他眼里我只是妙儿,也只用做妙儿。既然姑姑觉的我给你,给林家丢人了,那正好,你可以回去找沈姝她们好了。反正他们身上也留着林家的血,也算林家人,也可以继承...”往日藏在心里的话,这一刻全部宣泄而出。   “妙儿。”   这一次,顾念徽还一步打断了林妙儿的话,握着人的手用力捏了捏。“别这么说,林姨其实......”他是真的喜欢妙儿,这种喜欢很复杂,有男女之情,更多的还是怜惜呵护,还有他们总是应该在一条线上。但是同时也不影响他想要进入,掌管林氏。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好妙儿。   林茹君有些发木,听了一通控诉,她脑海里只冒出两个字,“真蠢”。这就是她这么些年教出来的孩子。若是她真的懂她,就应该明白。自始至终,她在自己心里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对于沈姝,沈婵沈安他们,她愧疚,但是打从放弃他们的那一刻起,那怕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她的骄傲,或者说固执,都不会允许自己再回头。   所以现在,那怕一颗心被这个孩子用言语做刀,划拉的伤痕累累,她也做不到真的不管这个孩子。   心口发疼的林茹君把沉甸甸的眼神移向一旁的顾念徽,好一头居心叵测的饿狼呀。   顾念徽下意识的避开这道视线。   同样看到这视线的林妙儿只觉的眼睛酸涩,嘴上却还强硬道:“念徽哥,我们走。”说着就拽着人要离开。   顾念徽顺着人力度往外走,闹成这样,再瞧林姨看他的那眼神的,且让两边都冷静,冷静,他也好好思考思考往后。   而就在两人刚要踏出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砰的一道响声。   两人回头一看,都吓住了。   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茹君昏倒在地,两人唤了半天,不见人转醒来,忙急匆匆的把人送往医院。   ......   青山村,沈家小院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年夜饭刚吃完,不管在外面干什么回到家,几个小的该干活的还是得干活。女孩负责收碗捡碗,男同胞则一个个蹲在院里洗碗刷锅。除次之外,墙角还堆着好几箱烟花炮竹。   这是这两天沈婵他们回来后上市里买回来的,就等着今天晚上庆祝放的。   沈安到底年轻,手里刷着碗,眼睛都不知道往那看了好几会了。等到外面响起沈小锋大东的声音,人更是蹲不住了。   沈格那看不出孩子的心思,忙开口道:“去吧,也没剩几个碗了,我几下就弄好了。”   一旁的正清着碗碟的魏阎瞥了眼边上堆着的大锅小锅,这睁眼瞎话说的。   他们人多,在加上沈阿爷沈阿奶是干过灶上大师傅,对于做饭比常人多几分讲究,什么菜用什么锅,又逢大过年少不得多讲究几分,所以一顿年夜饭吃下来,需要洗的家私可不少。   说是男同胞负责洗刷,但是阿爷柳师傅是万万不敢劳动的。至于沈默这个阿哥和大舅子,一家子都舍不得。最后真正干活的,就只有他和便宜老丈人,沈安个人了。   魏阎倒也不是干不了活的。   只是小舅子这么一走,边上老丈人就开始了。小板凳往后一挪,什么意思他那还不明白,活全接过来不说,还得被一双眼睛紧盯着。   少不得洗的仔细再仔细,背都不敢塌一点。   谁叫他是一个大龄毛脚女婿,当初结婚了才通知老丈人。说来这都是替自家媳妇背的锅。当初确定关系,为示诚意,他有心拜访对方家长。   毕竟他年纪比媳妇大那么多。   最后只见了沈家阿爷,阿奶,还有大舅兄。至于岳父岳母这边,到时候通知一声就好。他当然得听自家媳妇的。   这不就得罪了便宜老丈人了。   可以说这个碗洗的比他做任务,开公司赚钱还心累啊。   好在,前面几个小子没有忘记他这个姐夫。一连催了好几道,就等着他一起放烟花,魏阎这才没被挑拣,手脚麻利的把剩下锅碗洗刷完。   等他们收拾好,一家人都聚到院外。小尖团也被沈阿奶抱了出来,耳朵里塞了棉花,随着大多大多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喜的手舞足蹈。   沈格忙凑了过去,讨好自家老娘,让他这个当外公的也抱抱他们家小尖团。   魏阎这才搂着自家媳妇的肩,大大的松了口气,惹的边上沈婵她们笑的不行。虽然她们和亲爹实在无法亲近起来,不过也不会拦着他考察女婿的。   绚丽五彩的烟火下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幸福的笑脸。   ......   新年初,一大清早,沈家新装没多久的座机突兀的响了起来。原本抱着小尖团正乐呵的沈格随着电话里的声音,脸色一变再变。   因怕吓着孩子,他只得压着怒气,冷声回了句:“行了,我知道了。”虽然心里焦急,不过,他依然没有替默娃应下这事。   沈默等人这才知道,林家发生的事情。   各各均是惊愕不已,顾念徽和林妙儿好了,还结婚了。   “那两不是从小跟亲兄妹似的吗?”沈婵没忍住问出话来。   一听这话,沈格脸色更黑了,可不是嘛。不过这些先不说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是茹君的身体。   沈格有些紧张的看着沈默问道:“默娃,你要是有空,要不要和我去上海一趟,看看你...林女士。”电话里妙儿说人是醒来了,但是约莫是被气恨了,发现半边身体行动不便。   这听着可不是中风吗?   但是茹君今年才多大。不该呀,她以前也是当兵的,身体向来不错。而且,她那人向来一向讲究,如今这样,那受的了。   这是希望沈默出手去看看的意思。   “嗯,走一趟吧。”沈默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应了。就图林女士说道做到,除了节庆几个孩子生日寄送了离去,其余时间门从未打扰。   等沈格去收拾行李了,听了一耳朵的沈婵这才啧啧出声,“林女士,这也有点惨了呀。”   其他人面面相觑后,也点点头颇为认同。   这趟泸上之行,沈姝就不去了,就托阿哥帮她带声好,他们毕竟带着小尖团,一路从帝都来秦省已经够不容易了,肯定不可能在为了林女士折腾孩子。   何况沈姝假期实在有限,最后他们两夫妻带着孩子在家陪沈阿爷沈阿奶。沈婵沈安跟着沈默去泸上看望林女士,顺便帮着瞧瞧病情。   当沈默他们到达医院,见到林女士的时候,情况比想象中的好很多。不是说病情,而是病人的情况。没有突然病倒的竭斯底里,相反,林女士虽然有些冷凝,但是却不失冷静。   看到沈默一行人,只红了眼眶。   沈默帮着人检查了下,的确是中风,不过人底子还算不错,救治及时。沈默呆了一周,给人针灸了疏通经络,又开了药方。   等到人能勉强站起来行走,又叮嘱一翻,中风这种事情,有一便容易有二,而且年纪摆在这里,平常多要戒怒戒暴。   至于林妙儿和顾念徽的事情,沈默只当不知道。该提点的已经有人提点过了,若是依然一意孤行,往后无论什么后果都需要自己承担的。   感情这种事情,他自己是钻过牛角尖,最知道旁人说在多也是无济于事的。   何况,沈默抬头看了眼努力做复建的林茹君,有这么个人一心为林妙儿打算,往后,即便...日子也差不到那里去。   而沈婵,除了第一天看望林女士,呆了会儿,接下来的时间门就抓了拘谨不自在的沈安出去考察市场去了。   她似乎有又了什么好主意。   对于林女士的遭遇,沈婵他们不会幸灾乐祸,也不知会挂心担忧。两方相处起来,就像不熟的亲戚,能处逢年过节送送礼,不成就各自安好。   对于这个除了会赚钱,就是会赚钱的妹妹,沈默除了羡慕,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林茹君情况好转,目送沈默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转眼混入车站人潮,朝着他们本该拥有的肆意的人生奔去。   而沈格则是多留了些日子,他最是知道这人的性子,实在放心不下。私下劝了几句,但是林茹君却只摇摇头,反而来眼看年假一天天过去,笑眯眯开口把人赶了。   这些日子顾念徽不是没想找机会和沈叔好好说说话,但是每次沈格都能避则避。其实,两人都知道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彼此都不会按照对方的想法改变任何决定。   至此,林茹君和顾念徽,曾经亲似亲母子的两人,宛若仇敌。也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最后沈格叹了口气,离开了。   算了,他大半生都过的稀里糊涂的那还去说道别人。有这时间门不如好好为国家干几年过,多攒攒工资,以后过年好给孙辈们发些大红包。   只是苦了他,每年只得发出去一个,到时喜了我们沈姝家小尖团。   (完) 第137章 番外   因为家里多了个明星, 沈阿爷他们到点就守着家里的电视,耐心的看着广告等待着什么。   “啊呀,现在的电视真好,大的敞亮。看着里面的人真真在眼前似的。”沈阿奶看着近来小婵硬叫人上门新换上的大屏彩电, 高兴又心疼:“其实原先那台也挺好的, 也不过才换不到一年。小婵这孩子, 太抛费了。”   孩子再能赚钱, 沈阿奶还是想帮着她们节省点的。   对此, 沈阿爷到是很看的开, “这也是孩子的心意。再说就我们家小婵那生意脑袋, 那台旧电视,八成新, 亏不在手里的。”   “属你最知道。”虽然是这样,但是沈阿奶还是没好气朝自家老头翻了个白眼。   对上自家老婆子, 不管有理,没理, 沈阿爷都是只有认怂的,这会儿忙转移话题:“呀呀呀, 时间快到了吧。要不要喊下默娃。”   如今沈家小院早经过一轮翻修,为了赶时髦,一进的院子变成小两层,设计上是沈婵特地请了人弄的,屋内软装则是被沈姝萱草包了,沈默想出钱都没找着机会。大概是觉的自家阿哥、师傅偏爱古色古香,所以屋子多带古意,装修雅气却不失现代便利。   其实要沈默自己说,他也蛮喜欢这几年不断出现的新东西的。新鲜, 又方便。比如说现在他屋里这台有些笨重的电脑。   比起电视播放的那些各种家长里短的年代都市剧,历史剧,甚至广受大众喜欢的各种武斗剧。他更喜欢这台神奇的机子,虽然丑了些,但是功能实在没话说的。那个搞不懂什么的网,能将千里之外,未曾谋面的人聚在一起,说话唠嗑,吹牛,讨论学术话题,人生哲理,还有一道玩游戏。   实在是妙不可言。   “默娃,默娃。小安参演的那个电视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不楼下沈阿奶熟悉催促的声音响起,穿着个松垮的坎肩汗衫,大裤衩的沈默盘腿坐在电脑椅上动也不动,只出声道:“阿奶你们先看着,不用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房门未开,出口的声音也不大,但是却清晰的传到楼下。   正所谓唱而优则演,作为原创歌手出道的沈安,天赋不缺,实力不错,一炮而红。且背后又是一大家子保价护航。   为了他,当然,同时也是看好内陆娱乐行业的发展,沈婵注册个娱乐公司。第一个签约艺人便是沈安。   一场场演唱会,唱片发行下来,沈安在音乐界崭露头角,占据一席之地。触角慢慢伸向演艺圈,别看沈安好似几兄妹中最好说话的,性情好,嘴巴甜,但是内里他也是要强的。不乐意成为家里掉队的那个,从唱歌到演戏,发展的都很不错。   两兄妹算的上互相成就。   不过,这些都是外话,只道沈安那小子进入演艺圈后,大到演唱会,电视剧上播,小到一个广告插曲都要打电话回来报告,为的是什么,当然等着家里阿奶阿哥赞他。   亲孙子的事业,沈阿爷沈阿奶最是支持,可谓每场不落。   但是,沈默嘛,开始还有耐心,歌曲还成,但是电视就算了。比起那些,还是电脑更有趣。开始沈默只是喜欢上机和人下下围棋,象棋。后来接触到贴吧,这里面的人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没多久就时髦的结交了好些个网友。   经这些人的带领,开始玩起了游戏。新世界的大门朝沈默打开。沈默这会儿两眼紧盯着的就是一副游戏画面。不同于之前完的单机游戏,更多偏向走剧情流,今天这个游戏则有些不同。   大型网络角色扮演游戏,游戏时间里的这些角色都是现实生活中的人操作的。沈默新奇又沉迷,这会儿正忙跟着网友们一起组队做闯关任务。   楼下被拒绝的沈阿奶好笑的摇摇头,难得见这孩子找到个这么喜欢的东西。   可不,沈默还真的觉的这个游戏怪有趣的,就如同多了一个另世的自己。每天出诊回来,复盘完看上一个小时的书,剩下的时间都耗在这个游戏上了。甚至为了时装武器什么的,成了服里有名的氪金大佬。   这不,进了夏,沈安接了个武侠剧,外景安排在秦省。正巧沈婵难得有空,两姐弟干脆约着回家一趟。   转眼都快半年没见阿哥,阿奶他们了,怪想的慌的。   两人一下了飞机,又是转车,一路兴冲冲的回了家。沈阿奶喜的不行,一叠声的围着两孩子转。   只是,屋里这么大动静,半天却不见自家阿哥。   “阿奶,阿哥今天不是休息嘛。”他们回来的时候路过诊所,只瞧见了柳师公还有其他几位师傅,难道人不在家。   沈阿奶笑,指了指楼上,“楼上,玩那什么电脑,说是和人一起打游戏。”沈阿奶倒不觉孩子玩游戏有什么的。他们家默娃从小就克制,难得见他欢喜点什么,只盼着他能玩的尽兴。   而且这不,还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真可谓活脱脱一个溺爱大孙子的奶奶呀。   沈婵和沈安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等到两人端着沈阿奶特意切好的水果上了楼,敲门。   “进来。”屋里沈默早听到动静,只是刚才不好走脱。这会儿见到人,也很是高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回来了。”   “嗯。”沈婵看着阿哥,明明三十的人了,却越活越年轻。   时光好似格外眷顾他,也是,她家阿哥这么好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阿哥,你在玩什么游戏。”沈安好奇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沈婵已经把果盘递给阿哥,趁着阿哥吃水果的时候,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屋里,电脑屏幕上。   突然嘴巴紧紧的抿了起来。   只见,一个个实时对话正在右下角窗口弹出。“真人哥哥,刚才宝箱开出来的女式时装我实在好喜欢的。可不可以让给我嘛。”   “真人哥哥,我可以用点卡和你交换的。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了,明天或者后天兑换了,再还你。”   “真人哥哥,求求你,拜托拜托。”真人便是沈默在游戏里顺手取的名字。   周围伴随着不少人起哄的字幕。   沈默放下果盘,可惜的看了眼背包里的时装,女式的,反正他也用不上,小姑娘既然喜欢送给她也无妨,正待敲个‘好’字。   “不行,骗子,别理她!”就听自家老三愤怒出声。这是那门子妹妹,她这个亲妹妹可是在这里。还什么明天后天还,骗她阿哥。明儿就让阿哥删了。   沈婵实在不放心,这一瞧,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阿哥早成了游戏里出名的散财童子。而且散财的对象不少还是头像可爱的小姑娘,散财不可怕,怕的是她家阿哥被这些游戏里嘴甜似蜜的姑娘骗了感情。   这不,一个下午,沈阿奶就抿着嘴偷笑看着她家宝贝大孙子被肃着脸的孙女,灌输了一耳朵各种防诈骗的知识。   .......   泸上,大街小巷正欢庆国家申奥成功,被人群中挤挟的林妙儿却木愣愣的。明明天上火热的太阳高挂,耳边全是众人喧闹,她的心却是这般冷。   就在刚刚,她看到了,看得顾念徽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脸上表情波动不大,但是从小长大,以及多年夫妻,林妙儿如何看不出来他透着的欢喜,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以及那浑身舒适轻松模样。   其实,她早有所觉,不然今天也不会偷偷跟着人。   是呀,这些年他们分歧越来越多,大多数时间总是在争吵。什么时候对他的印象,好似总是冷峻着张脸,抿着唇角。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她为他付出那么多,他怎么能。   林妙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家的。是的,这是他们的家,随着这些年,姑姑和念徽哥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他们早从林家花园别墅搬了出来。   虽然很遗憾不能和姑姑住在一起,但是也有了独属自己的三口之家。是的,三口之家,想到这会儿应该在上学的女儿,林妙儿心里更难过了。   等到顾念徽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的僵坐在沙发上的林妙儿身上的。   顾念徽楞了下,伸手朝兜里摸去,打开烟盒抖着手拿了根烟放在嘴里,刚要去摸打火机,突然想到,因着...他早不备打火机了。烟瘾犯了,也只刁根在嘴里咬着,解馋。   半天后才开口:“我们离婚吧。”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妙儿,但是这些年下来,他真的累了。   “为什么,为什么。顾念徽。”最后三个字咬牙启齿的被喊出来。   顾念徽没有说话,为什么,他也在问自己为什么。太多太多了,他是想一辈子好好守护妙儿,还有女儿,一家三口好好的,好好的。   但是...   林姨处处如同对待仇人一样的打压,难易攀越的沈婵,外人异样的眼光。还有他想要的是什么,妙儿总是无法理解。   他希望她能和他一道同步,一道出席酒会,参加各种商业活动。最后多是不欢而散。   甚至对于他的野望,或许说野心勃勃吧。妙儿无法理解,或许也是不喜的。是,若是他什么都不争,靠着林氏他们的生活也是多少寻常人也比不了的。   但是那只是施舍。   他想凭借自己的本事,站在人前,被人仰望,风光无线。而非仰人鼻息,被人议论。也许,一开始他就走错了。   如今这场婚姻,不光自己不好过,还伤害到了妙儿,还有孩子。不如早些结束,对两人都好。   “那个女人那里好,你就要为了她抛弃我们。你对的起我嘛。为了你,我违逆姑姑,把她身体气坏了,不管外人眼光。还有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怎么能。”林妙儿心里全是不甘,怨毒的看着曾经最亲密的人:“我不会离的,我凭什么要离,凭什么如了你们的意。我就要占这个位置,看你们怎么办。”   ......   次日,林家别墅,林茹君坐在的轮椅上正陪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说话。见到一脸失魂落魄的侄女,自家姑娘唤她,她也没理。   林茹君楞了下,哄了孩子两句,招人让保姆领着人出去玩。等孩子走远了,这才没好气的朝人道:“怎么了?刚刚孩子唤你你也不理。”   “姑姑,顾念徽在外面有人了,那人大着肚子,孩子都要生了。他要和我离婚。哈哈哈。”说到着林妙儿眼里都是泪,声音越发尖锐:“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我不离,凭什么我要给别人腾位子,没得便宜那个贱人。两个贱人。”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林茹君一巴掌打在林妙儿脸上。   乍听顾念徽在外面有人的时候,林茹君也是恼的,但是听着侄女这翻没出息的话,林茹君更气。   恨铁不成钢呀。   君既无心我便休,都出轨了的男人你这是还留着过年。   林妙儿半天才反应过来,捂着火辣辣疼的脸。即便当初她偷偷摸摸和顾念徽领了证,姑姑再气,也没有朝她动手。   但是,现在,这一刻林妙儿只觉的满心悲痛,好似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又气又羞,转身便跑了出去。   屋内林茹君也好不到那去,只觉头重脚轻,半天缓过来。就见屋外孩子一脸惶恐焦急的牵着保姆进来。   一时林茹君只长叹口气,真是她前世造的孽呀,转头专心哄起孩子来。至于大的那个,丢不了。   却说,另外一边,跑出林家别墅的林妙儿,一路顺着人流胡乱的走着。   不知道怎么走到了火车站,她掏出身上剩的钱,发了半天呆后,不知道怎的买了一张去往秦省的火车票。   等到沈默看到人的时候,狼狈的不行。沈默什么也没问,只招呼人回家,等人吃饱洗漱去休息了,这才打电话到泸上交待一声。   他这通电话及时,不然找不到人的林茹君都要杀了顾念徽了。   等人一觉醒来了,看着沈默只焉焉的丢下句:“表哥,我不知道去那。”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沈默那可能赶人。受了感情伤,就仍她这样呆着吧。不然下次再跑找不到就不好了。   林妙儿这一窝就是大半年,眼见翻了年,沈默琢磨着该催催人了,这么一直逃避着也不是个事呀。   结果,粤城,帝都相熟的老大夫,还有卫健局都给他来了信,信里提到沿海等地出现一种异常的流感,对呼吸道伤害很大,致死性不低,疑似传染性不弱。   沈默受邀请去帝都,林妙儿这会儿还是的鸵鸟心态,还不想回去,便跟着沈默去了帝都。那知道这一去,情况不对,疫情扩散,整个帝都,还有沿海地带陷入警戒,一时风声鹤唳。   帝都整个上空都弥漫着消毒水和白醋的味道,但是即便这样还是不断有人感染,送进加急病房。   沈默进入中医医疗小组研究商议治疗方案,林妙儿一时无事可做,但是这样的氛围下,她那些情感问题显得有些微不可见,人手不够,林妙儿也提起精神参加了的志愿者队伍中,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一起跟着大家笨拙的走街串巷定点消毒。   听着风中传来呜咽痛苦声,似乎很多东西在心间一下就看开。   历经一年,中医在这场疫情中大方光彩,和西医相互配合,有效缩短疗程、改善症状,挽救不少急症重症病人。   而中医地位又得到进一步提高。   至于林妙儿也在疫情扑灭后回到了泸上,平和的和顾念徽离了婚。至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转头就看见姑姑和孩子早在路口等着她。   其实,比起大多数人,她已经很幸运了。   不管她做什么,总有这么一个人在她身后为她兜底。   ........   顾念徽则站在后面,躇足半响,最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