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年集摊位穿成庶子后   作者:Mod   文案:   时柯去赶年集因车祸穿越,死前还惦记着自己的小摊,结果穿成庶子后发现自己的摊位跟着来了。   面对嫡系刁难,时柯白眼一翻装病弱孝子,实则带着摊位穿梭在老家位面各个年集上买卖东西。   老家位面的高产种子、粮食、香料、各色小吃等各种东西来者不拒。   从此京城出了个茶馆,各种美味菜肴、珍稀水果、奇怪调料应有尽有。   tips:   1.不会写文案,就这样吧QAQ   2.架空,架空,架空!!!考据退散!!!这就一不合逻辑的小说!!!   3.cp是锦衣卫赵毅。   内容标签: 美食 系统 朝堂之上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柯 ┃ 配角:赵毅、许温华、唐河、时晏、时德、时老夫人 ┃ 其它:系统、穿越、庶子、科举   一句话简介:新年快乐!   立意:身处逆境也要用尽全力拼搏 第1章 穿越   时柯昏昏沉沉睡过去,梦里也不消停。   一会是拥挤的人群,互相推搡着裹挟他往前走,“别挤别挤,再挤上人摊上了!哎,前面是车,看车啊小伙子!”   一会又变成几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神色匆匆的人带妇人站在床前叫骂,“您是府里庶出的少爷,记住您的身份二少爷。这种时候别给老夫人添乱,老实在屋里候着!妾养出来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梦中场景杂乱无章,他一时是雪上停留的麻雀,一时又是跃上冰层的一尾鱼。   紧接着拥挤的人群和叫骂的妇人推搡着他往摊子上跑,心急如焚的时柯大喊着“别挤,再挤要赔钱”,不过没人听他的。   一着急,时柯腾地坐起身,大喊一句,“赔钱!”   喊完猛得弯腰咳嗽几声,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他的嗓子怎么像烧过?再抬头一看,这眼睛挪不动了,地方不对啊!   头顶全是暗色木板,不见医院白墙,窗户遮挡严实也掩盖不了那是木窗纸糊窗户的事实,床不远处放着圆桌,上面是古朴茶壶与茶杯。   时柯摸着嗓子捋思绪,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死于车祸。   那现在这情况……?   一想到这个问题,脑海中纷纷扰扰记忆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倒在床上抱着头,闭眼梳理多出来的繁杂记忆。   他本叫时柯,出生时母亲遇到车祸,拼命把他生下来后去世。   因为家里有个大他十多岁的亲哥,这家业也不需要他努力。   所以作为清闲二少爷,最大的爱好是看书,最不能参与的是热闹。   然而这次老家举办年集,他禁不住想去看看,集上人多,索性弄了一个摊子当摊主明目张胆看热闹。   结果没想到,这次年集人太多,把他挤出摊子撞上车,他这破身体不用说没抢救回来。   幸好家里有个哥哥当顶梁柱,只不过那边……唉,希望哥哥能想通,不用为他这个不孝弟弟担心,他现在活了,还有了一具比较健康的身体。   他一有动静,外间歇着的人进来,哭天抢地开口,“二少爷醒了!快去喊人,二少爷醒了!”   被这声音一刺激,时柯大脑一阵难受,眼前闪过黑白色,又晕了过去。   —   古代总讲究多子多福,人一多事情就多,发生什么心照不宣的事也更多。   时家不是《红楼梦》中的富贵氏族,不过有几个人当官撑起门楣,倒足够扬眉吐气。   时柯是时家老爷的二儿子,庶出幼子,被嫡母一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在大燕朝庶子身份只影响分家产,并不影响科举出仕做官。   原主也挺争气,在老爷子支持下考上举人,但还没等他出门应酬,老爷子激动之下直接走了。   而原主悲从心来,觉得自此之后在嫡母压制下没了活路,昏厥过去后也走了,醒过来就是现代的时柯。   看完记忆,时柯一阵头疼心疼,没活路就跟着老父亲去了,原主真是一心只读书不管身边事啊。   你死了,嫡系不就笑死了?   照他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还差不多。   心眼小的时柯嘟嘟囔囔又睡过去。   再醒来就被人按着灌了一晚药,面容严苛的妇人拿着腔调居高临下看他,“二少爷认清自己身份,这种天哪儿给您特意请大夫的功夫,咱府里都忙着!这药您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说完抬腿走人,四个家丁跟着退下,室内安静下来。   时柯闭着眼感受熟悉的苦味在嘴里泛起,默念汤药里放的药材。   这是他跟一位中医大夫学的,年岁小的时候被人哄着吃药怕苦,就骗他这是学习的法子。   多年下来,分辨药材成了习惯。   这一剂药中规中矩,没什么用,看似是治疗高烧不退的,实则就是没啥用,大部分都是黄连味。   他闭眼想接下来的出路。   时家有个世袭的官位,据说没实权但品级高,虽然到这一代要降品继承,大小是个官。   大燕官员不用交税,几代人经营下来,时家家底不薄。   但这和庶子时柯没关系,老爷子一去,当家做主的就是嫡系大哥,凭着他在嫡系一脉的仇恨值,别说分点家业,活不活的还两说。   在他考上秀才时,亲娘去世守孝三年,考上举人后,又赶上老爷子去世又要守孝三年。   这时候的大燕讲究以“孝”治天下。   嫡母身为他的母亲,只要说一句时柯“不孝”,别说再往上考了,考试都有可能参加不上。   要问为什么?   因为考试时要找三位读书人作保,一旦他出问题,连带为他作保的人下场都不好。   时柯“不孝”的名声传出去,谁给他作保,谁敢给他作保?   嫌自己名声太好了吗?   所以爱护他的老爷子一去,时柯大受打击,在嫡母手下他有命活吗?   不过事情倒也不全是这样,嫡系虽然看不过眼,但是时柯身为举人,他们无法轻易要了他的命。   嫡母那边索性出了个损招。   放出声去,时府要为老太爷做往生法事,还挑的七七四十九天。   现在大冬天的,尸体多停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每天喊着原主跪在棺材面前念往生经,从早到晚,一天十二时辰,晕过去喊醒再继续。   不念经,那就是不孝!   加上法事期间,吃的清汤寡水,没个热乎气,晚上还不敢休息,心神哀恸下原主身体受不住。   在嫡母的反复磋磨下,最终没保住命。   知道他发了高烧,嫡母派个老嬷嬷带着家丁把人往床上一扔,嘲讽一通人走了。   再醒来就是那道声音的主人,他身边唯一的小厮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才知道,这小厮是刚买进府还没弄明白府里权力派别就被人打发来伺候二少爷。   原来这院的人早跑得一干二净,还搜刮了原主不少笔墨纸砚,但是原主也没力气追回来。   唯独这小厮是个忠心的,拦了几个搜刮最多的奴才,几拳下去打得人喊爹哭娘的。   灌完药的时柯一看,不由多喝了两杯水。   好啊,是个天生的打手。   少爷就缺你这样的保镖!   “少爷?小的从厨房提了两壶水,还拿了两个糖饼,两个豆包。”长得瘦瘦弱弱的小厮长风放下水壶。   “少爷您尝尝,这是老厨师的手艺。”他递过来一个粘豆包。   时柯没接,先让他去倒水,“喝点水再吃。”   他嗓子还烧得慌,高烧不退,人要补水才行。   这里的豆包高油高糖,外面一层还掺了糯米。糖饼更是恨不得往死里放糖,就好像那糖从天上掉下不要钱。   他的胃,真的经不起这种折腾。   “外边怎么样?”   说是外边,其实指的是嫡系大房那家人。   长风撇嘴,“爷您还不知道大房的性子。说做法事实际上还不知道干得什么事!”   时柯对此很感兴趣,捧着一杯白开水让他快讲。   根据他读书看小说的经验,现在的时家应当在忙活嫡长子继承老爷子职位。   所以这才没时间来给庶子下绊子,让他挣扎到时柯穿过来的时间。   事实的确如时柯猜测一般,时家以做法事为借口,上蹿下跳联系老爷子的人,各种攀交情送礼找人。   活像一只不消停的猴。   长风学得有模有样,逗得时柯笑到肚子疼。   他招手示意长风附耳过来,“这样,你去找人放出消息,再悄悄做两件衣服。还有……”   交代完事情,长风拍着胸脯保证,“爷您放心,长风别的不会,拳脚功夫到家,一定能给您办好!”   等他走之后,时柯躺回床上。   时家是吃人的沼泽地,老爷子一去,大房为了利益,一定会拔了他这根刺。   他要想办法分家出去单干。   当宅斗社畜哪有自己当老板的好?   时柯心里这般想着,见四下无人,闭眼去了摊位上。   这是他穿越附带的金手指。   一个年集摊位。   也就是他穿越的契机。   他一回到摊位就发现不对,自己身体是“时柯”的,衣服却是自己的。   身上也没原来的药味,清清爽爽还有点儿冷。   心里一突,终究是死过一回,不一样了。   时柯看得很开,他还能活着就是万幸,多余的不求。   摊位上放着他的手机,打开一看,这根本不是他的手机,上面就一个APP——   年集。   有点类似经营手游。   发展年集摊位,收集年味值,具体操作玩家自行探索。   还真是一个经营游戏。   看着是一小作坊出品的APP,但他能穿越了,就别讲究其他的了。   摊位上是他穿越前摆的一应物件,全是他哥找来的,红糖瓜子、核桃、葡萄干、巴旦木等年货物品。   APP上还有相对应的货架,标明货物来历、进价、建议零售价和利润。   年味值也不知道和什么挂钩,时柯猜测,和他收获利润有关。   “老板,你这核桃咋卖?”   正想着,摊位前来了客人,应该是个主播,时柯看他还在和直播间互动。   他看下APP建议零售价,“三十一斤,先尝再买。”   “嘿,老板敞亮!”主播捏着核桃一用力,核桃皮应声而碎,一股奶香味霸道地侵袭味觉。   主播竖了个大拇指,“味正!皮薄肉厚还不涩!老板来一斤。”   那当然,这可是他哥特意找供应商给他送来的,他哥那超市找的货源都是一顶一的实诚人家。   用料十足,绝不会有坏掉的掺里边。   他动手称了一斤,“我这核桃和时间商厦里的货源一样,都是精挑细选收的,你扒拉扒拉下边,保证个大均匀还好吃。”   “想吃买不到的可以去时间商厦看一看啊。”   时间商厦,就是他哥现在的产业。   主播不由笑开,“老板你真不是时间商厦派来的托?”   时柯笑了笑,真算下来,他是时间商厦的股东!   “还真不是,就是东西好吃。正好过年给你搭半斤焦糖瓜子,够意思吧?”   “够够够!老板新年红红火火啊!”主播笑得牙不见眼,又得了半斤瓜子。   直播间不少人馋的慌,各个都提起自家年货有不少从商厦买的。   时柯把称好的核桃递给主播时,突然一愣,他忘了自己现在没收款APP,怎么收钱?   主播已经掏出第二个手机,亮出扫一扫功能,“哥你收款码亮一下呗。”   时柯不抱希望打开手机,点开唯一的APP年集,按照平常打开收款码的位置找了找,居然真有收款码!   时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两下,面上淡然地亮出收款码。主播没发现不对劲,顺利打款30。   钱包余额确实多了30!   正激动着,他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喊他。   “少爷!”   作者有话说:   ★★★【预收:我在两界靠行商致富】★★★   裴之渡大学毕业之后被开古董店的师叔找回师门扛起家族大业——杂货铺。   晋升为小老板之后,原以为杂货铺只是平平无奇一祖产,没想到他祖宗就是他祖宗,在小院仓库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后来,裴之渡靠着这扇门,搞起来两界代购事业,将杂货铺分铺开到了异世界。   盐糖孜然烧烤调味料换来的翡翠宝石传承物件,是上等风水器物。   新式防御图纸和武器构图兑换的净化药剂,全被用来消除恶念怨气,隔壁山头的道长见了都说好!   用现代科学知识交换魔法书籍,导致裴之渡一不小心入职魔法师并成功转职禁咒法师。   禁咒法师:被异世界教廷喊打喊杀几百年,见一个烧一个,见两个净化两个的堪比恶魔的存在。   裴之渡:……?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杂货铺老板而已。 第2章 灵堂   时柯脱离摊位回到时家,一阵头昏脑胀,他还没适应过来,长风扶他坐起来,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爷,小的打听得差不多。再过两天老爷子就要出殡。”   时柯捧着水眯了眯眼睛。   和他猜的大差不差,大房根本没派人通知他们什么时候出殡。   恐怕到时候就要在灵堂上大肆宣扬他的不孝,严重地还要将不孝子逐出家门。   幸好他让长风提前做好准备,就等两天后老爷子出殡他要给大房好好上一课什么叫“孝道”!   同一时间,大房也在密谋如何兵不血刃干掉刺眼的庶子。   老爷子去了后,大房剩了大少爷时晏,字海清,现在要称时老爷。还有大少奶奶,称一声时夫人。以及嫡出的大少爷、大小姐,庶出的二、三、四三位小姐。   此刻的时老爷穿戴整齐和老夫人提起世袭职位的事情,“母亲,父亲好友已经上书此事,世袭职位虽然降一品,但年前应当就能定下。”   老夫人捻着佛珠,很是满意,“这就好,我儿总算是没辜负你父亲的培养!”   提到死去的老爷子,时老夫人没多少悲伤,她更指望自己的儿子。   老头子去就去了,职位给了儿子,自己身上诰命还能加封一层,后院的姨娘也都落在她手里。   家里辈分最高的就是她!   没人能越过她去!   时老夫人一想起这事,高兴地嘴角上扬,还要拼命压下去,好歹老爷子棺材还停在灵堂,不能得意忘形。   “别管西院那个快没气的,过两天出殡也不用人通知。”   一想到西院还躺着一根刺,时老夫人顿时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恨不得让老头子带着一起走。   时晏也明白过来,“是,母亲。”西院的悲伤过重跟着父亲去了那是他孝顺,如果没死却不在出殡当天出现在灵堂上,那就是大大的不孝!   那要被天下读书人一人一口吐沫淹死!   名声坏了,谁敢再和他来往?嫡母再放出些风声,被学政大人贬为白衣草民都是好的!   届时不过是一个庶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过了两天,时柯匆匆结束他的年集摊位,被长风扶着披麻戴孝。   “爷,咱从西边小路走,那边一般都是抄近道的,没多少人知道。”   正合他意!   “走,咱们悄悄去惊艳所有人!”   呵呵,大房,今天就让你看看读书人的孝道!   “好勒爷!”   长风手脚麻利悄无声息带着他家爷抄近道出门。   这两天他只喝了庸医开的药,APP提示他健康值掉到黄色中间,快要往红色区域下滑。   原来APP还负责监控手机主人的健康,一旦主人濒死,可以有一次新手救治福利。   福利用掉了,就是带他穿过来。   时柯这才明白他复活一事,APP出了大力。   他和长风披麻戴孝穿梭在下人中,倒没什么人喊住他们。   从这抄近道的都是有事,神色匆匆没人吭声,加上家里这一堆事,没人发现里面夹杂着一位二少爷!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排出planABC,等下见机行事。   然而他没发现,身后一直有个人跟着他进了灵堂,就站在边角不起眼的地方,别人只以为他们一起来的,也没什么异议。   灵堂里人不算多,隐约还有檀香味。   大师做完法事已经走了,剩下的都是来参加出殡吊唁的客人。   虽然老爷子被加封成四品锦衣卫指挥使,可那是死后追封,真正能被世袭的职位是降一品成千户。   还是荣养虚职,一辈子没别的特殊事件就干到头的那种。   锦衣卫从百户到指挥使都能世袭,老爷子正好卡在顶格这里,一旦再往上些,这职位根本落不到时晏手中。   来的大多是老爷子生前旧友,大多是锦衣卫,不过也有一些读书人。   时柯考上举人,有了自己的座师和同窗好友,但因为老爷子去世,一些应酬交际的事情都没干。   可他的同窗友人没忘记这位少年天才,还带着座师送来的东西。   时柯不过十六岁就有了举人之名,这不是少年天才是什么?   同窗还清楚,要不是他在家为母守孝三年,这年纪更小!   座师听了他的名字,又得知他的故事,当场就想登门看看,不料家里出了这种事。   只好托他的同窗好友带上祭礼吊唁一番。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还没正式拜过师,没落下师徒相称的名号。   同窗也是可惜万分,有缘无分,只能道一声有缘无分!   大房看到祭礼,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添三分铁青色,贱人留下的种就和他那死去的娘一样不消停!   气得恨不得抬手打翻祭礼,但是还不能当面发作。   这一口气堵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膈应死人!   “这,怎不见时柯小弟?”同窗友人许温华见接待他的是时家大房人,不由纳闷。   他与时柯是同年举子,私下交情也不错。时柯年龄小身子骨也弱,像他家中幼弟,许温华便对他颇为照顾。   这一来,居然没看到时柯的人影。   时晏一脸“家丑不可外扬”的难看脸色,只差掩面而去。时老夫人是个妇人,没那么多忌讳,开口就是一叹,“他……唉……家门不幸……”   这话说的,许温华心脏突突跳。   想起时柯小弟那身子骨,脑袋有点儿发昏。   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   但人家都说“家门不幸”,难道小弟身体真的有了个万一?   他正脑补着,时老夫人张嘴想泼脏水,突兀地响起一声哀嚎,声音悲痛绕梁又突然大喘气,像是哭到背过气去。   老夫人本就心虚,“嘶”一声咬到舌尖,那个痛啊!   谁在这儿乱哭丧!   只见一道白色人影跌跌撞撞从门外进来,脚步蹒跚扑倒在灵堂中,哭声哀恸,“父亲!孩儿不孝!来晚一步!”   嘶——   来人口称老爷子父亲,除了在场的大少爷就只有二少爷时柯!   这这这、这乞丐一样的人竟是时府二少爷!?   瞧瞧这身上的布料,穿得确实是亲儿子的款式,可还不如下人用的好!   再一闻这味道,恨不得熏晕过去!   几天没洗过澡,带着一身药味和头油味,熏得有些辣眼睛。   许温华被吓得脑子转不动,下意识喊道,“时柯小弟?”   这一嗓子没憋住,加上时柯这造型动人,动静也大,全灵堂的人都看着跪伏在棺材上的二少爷。   交相称赞的时府二少爷,十六岁的青年举人,只是短短时间内不见,怎么过得乞丐不如?   这是时府,时柯家里!   想当初,刚过十六岁生辰考上举子的时柯,不说惊世绝艳,那也是芝兰玉树的文雅青年。   从考官到参加科举的秀才们,谁不称一声少年英才。   现在?   和门外的乞丐只差一条破布一个碗的距离。   走出去他敢说自己是时柯,别人也不敢认!   时柯本就身体亏损,这一通折腾,身子只剩了一张皮带一身骨架撑着。   许温华上前扶住时柯,入手就不像活人,身体冰凉,摸不到一寸血肉,他几乎是当碎瓷一般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时柯小弟,令尊一事,节哀顺变。”   “多谢许哥劝导,我……”他泪眼婆娑,手一擦更止不住地往下落,抬头看到嫡母和嫡兄瞪眼瞧他,身子一颤,恨不得缩成小人钻到许温华袖子里。   就像惊弓之鸟,扑棱着找庇护所。   时老夫人和时晏这个气啊,恨不得上前挠花那张死人脸!   现在灵堂都盯着他看,自然注意到时柯躲闪动作,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三人之间乱飞。   这时家,不像外边说的和谐相亲,有的是污秽之事。   庶子成了举人还被祸祸成这模样,谁知道内里还有什么肮脏事?   时晏心里呕的要死,还是得站出来收拾残局,说出去他在父亲刚去时期苛待庶弟,这名声就别想要了!   “小弟,你高烧不退,大夫让你好好静卧养病,怎么不见小厮照顾?”   他这话说的,好像真是一个照顾弟弟的好大哥。   时柯扯着许温华袖子暗中撇嘴,要不是他真有个好大哥在前面做榜样,就原主没心眼的那样还真能被他糊弄过去。   “我在院中养病,烧得昏昏沉沉,竟是不知道院中的奴才偷了纸笔出去,身边只剩一个刚来的小厮,可他人笨总是干不好……”   不是要名声吗?   我这就把你们家的事好好宣传一遍,给你添名声!   时老夫人脸色大变,暗恨自己没多找人堵住时柯的屋门,让他活着走到灵堂。   “我时家竟有如此恶仆!奴大欺主,偷盗主人财产!来人!”   时老夫人厉色道。   她丢不起这个人。治家不严,苛待读书人,哪一个说出去都不好听。   现在更是上书世袭职位的关键时刻,决不能连累儿子半分。   “管家!”时老夫人吩咐道,“你带人去小少爷院中,将那等恶仆发卖出府,一个不留!”时老夫人恨恨道。   管家听得心颤,唯唯诺诺领命,他也恨。   这晦气东西都要死了还要膈应他们。   发卖出去的丫鬟中有个是他替自己儿子看中的妻子,长的标志,人还识字,温温柔柔的是个管家贤妻。   这一卖,他的儿媳妇卖没了!   “谢母亲替儿子做主。”时柯低头作礼,“不过,我那小厮对我忠心耿耿,这几日多亏他照顾,方才留我一条命在。”   时柯哭腔都出来了,“母亲,我不能恩将仇报啊!”   今天这么多人,只要一个说漏了嘴,时家大房还能有好日子过?   嘻嘻。   看着对方心梗的表情,他能吃下一袋子核桃。   “既是恩人,那不得怠慢,便留在你身边。”不过是个愣头青,留着给你闯祸用!   “吉时已到,还请诸位准备起灵。”   正好,第二幕戏也要开场了。 第3章 出殡   “来人,准备起灵!”时老夫人发话,一屋人动起来。   但是没人察觉管家离开时,还有一个小厮跟着离开灵堂。   起灵出殡,乃是大事。   大燕以“孝”治天下,时晏更是恨不得把“孝”字刻在脑门上,彰显出来。   在大燕,嫡长子扶棺、摔盆,还要从门口开始磕头,直到庙门口前,但是京城例外,只要到长街即可。   这时候,时柯突然庆幸自己不是嫡长子。   不是他不孝顺,而是这时候的地理环境和生产力决定这路不平,上面还有尘土。   一个不注意,磕到石子上,轻者伤颜面,重者可以下去陪老爷子一起走。   而且时晏不是单纯的磕头,还在那儿嚎丧,眼泪不掉的那种。   每次抬头都是一脸土,没眼泪。   而时老夫人呢,她更厉害,肺活量不像老人家,嚎丧到他们也能听见。   大燕时,男女哭丧是分开的,时家分了两条街走,中间隔一条街。   这距离,时柯目测了下街道远近,实心实意地佩服。   与他们相比,时柯就安静多了。   他嗓子烧得难受,不能再过度使用,不然声带恢复不过来,一辈子都要难听死了。   所以他很会哭,哭得悄无声息,哭得人看了心碎,尤其是他最近瘦到脱相,一双眼睛更显大而有神。   他学的是很有名的琼瑶女主哭法,眼泪要大颗大颗地掉,不能哭得大声没有形象,要哭得有氛围。   一对比,高下立判。   时晏没注意到,不过拐弯时他看到了,心中暗骂他个该死的,但是他不能赶人走吧?   怎么办?   时晏一路磕头一边想办法。   刚出街就看到时晏和时柯的哭丧,时老夫人更是一个气。   果然是贱人生下来的种,哭得和他那个不安生的娘一样。   贱人!搅家精!不安分的贱蹄子!早死鬼!   时老夫人恶毒地期望这场丧事能带走两,老爷子不是喜欢庶子吗,带着他一起走!   这不巧了吗,时柯也这么想的。   不过他更期待老爷子一波带走时晏。   磕头磕到长街上,女眷进了马车,男人们要扶棺出城才能上车。   时家在京城安家,祖坟却埋得远,要出城门往东走,在东林县的地盘上。   时晏看到马车,心头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弟身体孱弱,与母亲一同上马车吧。”   上了马车看你这副模样演给谁看,让你千方百计无处使!   时晏得意地想。   时柯心下叹气,时晏可真没什么心眼,想什么往脸上写什么。   他都能看出来,更别提七窍玲珑的许温华。心中有怀疑,再看时晏表现,不用说时家绝对苛待时柯!   时柯又掉了两滴泪,“多谢兄长体恤,可弟弟想……想再送父亲一程……”   和许温华一起来的同窗唐河眉头紧锁,颇为不赞同,“时柯小弟,你身体虚弱,还是快上马车吧。时老爷泉下有知,定不会让你沦落至此!”   时柯几乎要笑出声,听听,沦落至此!   什么叫沦落至此?被奴仆欺负、嫡母磋磨?   哈哈哈哈说得太妙了!   会说话就多说两句,他爱听。   几个同窗刺了一顿时晏,成功把时柯送上马车,以防万一,上的还是许温华的马车。   进去前,时柯不经意扫到时晏那张脸,五颜六色,可好看了。   许温华和唐河在他身后上车,另外两个同窗骑马随行,一副防备模样。   时晏憋着一口气出了城门。   因着时柯进了马车,没了对比,所以时晏一边抹眼角一边哭丧的模样还真能称一声“孝子”。   不过,心有疑窦之人有数就行了。   算是时柯埋的坑,什么时候能坑一把时晏,时柯就笑死了。   马车内,许温华与唐河都在劝时柯休息,“到地方后还有一应流程,烧纸哭灵守灵,少不得你的事。”   “小弟谢过两位兄长。”时柯真心实意地道。   如果他们晚来一天,赶不上这出好戏,早来一天,没这效果。   所以说,看戏要赶巧。   唐河面容素敛,他摇摇头,“若非你派人递信,我们也赶不及。这事一出,我等也没法子,连夜去请教两位座师,这才紧赶慢赶带着座师的祭礼来为你撑腰。”   低叹一声,满是庆幸,“幸好、幸好赶上了。”   时柯也叹气,原主有一群好同窗,可惜他心有死志,终是去了。   许温华问他,“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往后三年,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原主还没弱冠,名下财产有两个。   老爷子送的茶馆,原主母亲的陪嫁庄子。   没错,原主母亲有个庄子,大房一直想要从老爷子手上要来,但这是原主母亲的陪嫁,地契早给了原主。   至于那茶馆,地段不好,没几个客人,偶尔收支平衡已是不易,大多时间亏损更多。   倒是没招大房红眼。   “我总不能搬去庄子上,在家守孝三年,若是大房……那便分家。”中间说得很是含糊,意思却表达到位。   许温华和唐河点头,“守孝三年不得科举,也不可放松学问。我等身为同窗,忝为兄长,也只能时不时上门关切一二。”   时柯眼睛一亮,对啊。   他虽然是守孝,但没说不能读书,只是不参加科举而已。   有同窗上门,时家总会收敛收敛,尤其是他在座师那儿留名,时家不可能悄无声息把他作弄死。   他可是有座师有同窗过了应试的举人,光是这层天然的关系网就能让没实权的时家抬不起头。   更何况,还有金手指在侧,他总不能过成原主那样。   “小弟再次拜谢两位兄长。”   有同窗来看望他,时柯也能打听到外面的消息,守孝三年,总能过去的。   三年一过,想办法分家!   车内在密谋分家,车外时晏也在想如何悄无声息弄死时柯,唯有他死了,时家才能安心。   一个妾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敢站在他们上头作威作福?   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时柯很聪明,聪明到十三成秀才,十六是举人,这还是三年孝期压制后的结果。   如果没有那三年孝期,十四岁的少年举人!不过现在十六岁的举人,依旧是本届科举最小的举人老爷。   谁人不知呢?   若是没有老爷子的三年孝期,明年就是他进士及第时,最差也不过十九岁的进士!   真走到那时,时家压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出仕做官压大房一头。   不行,他决不能留下这个晦气东西。   老爷子走得太是时候,这个晦气的东西总算落到他们母子手中,未来三年,咱们走着瞧!   有本事你别吃一口府中东西,喝一口水,只要你还在府里,有的是手段收拾一个病秧子。   有时只要天冷一点,炭少一点,就能感染风寒,就时柯那身体,一场风寒就能带走他。   而他时晏,只要坐等时柯丧事。   想到这里,时晏回头看了看被人护着的马车。   一路走到东林县外,已是黄昏时,大燕讲究入土在午时三刻前,今晚注定停灵一晚。   在商量守灵人时,时老夫人发话,“今晚辛苦小柯,你父亲生前最是疼爱你,今夜最后一晚为他尽尽孝心。明早晏儿扶棺回祖宅,早些去休息吧。”   “是,母亲。”时柯强忍笑意,一张脸绷紧像是受了委屈无处说只能憋屈应下。   时老夫人,太会说话了!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生前最是疼爱”讽刺老爷子生前嫡庶不分,但老爷子死后被追封,说明圣上都不追究,这会儿说老爷子做的不好,那不是打圣上的脸?   还让庶子守灵,时老夫人是被气昏头了?自古唯有嫡子身体弱到下不了床、出不了门才会让庶子守灵。   现在时晏可健健康康站在这里。   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时家家风?   时晏头昏脑胀地,虽然觉察到这话不对劲,但是母亲发话,他不得不从。   留下足够的守灵人,时家人就去歇着准备第二天扶棺。   守灵中途,黑着脸的许温华和唐河一起过来,到灵堂上了两柱香,低头看到跪在棺材前的时柯。   在两边高大仆人的对比下,他身形弱小,只能看到白色孝衣空荡荡地不贴身。像是失怙幼鸟一般,茫然无措。   无声无息,却让人感受到泣血悲鸣。   人生来怜惜弱者,更何况见过时家这一顿骚操作,许温华和唐河更是怒不可遏。   嫡子仍在,庶子守灵?!   连夜写信加急送予座师,禀明因由。   第二天下午到了祖宅处,今晚的守灵人换成了时晏的好大儿,时柯的大侄子,时德。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时柯不由默然,老爷子取名水平挺高,名如其人。   一个失言,一个失德。   妙啊。   到祖宅时,东林县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这种结交人脉现场怎么能留给时柯,必然是大房人出马。   时柯也毫无异议地回房,还去年集买东西带出来。   带到这个时空时,他还交了一笔税,扣除仅有的1点年味值。   时柯把这笔账算到大房头上,年味值啊,仅有的1点啊,就这么没了!   睡了几个时辰,再醒来就到下葬时,时家人吃过早饭在灵堂集合。   由嫡子时晏带着一行人奔向墓地,一路吹吹打打,哭声震天。   棺木下葬后,陪葬品也不少。   直到填土的时候,原主心中残留的情感发挥到极致,时柯几乎被这股情绪操控。   他“看到”自己身体哭到不能自已,只差背过气去。   埋下一层土,时柯听到自己说:“儿不孝,这黄泉路口,父亲尚且等一等儿,也全了这一场父子情分。”   说完,“时柯”叩首。   最后,时柯被拽回身体,头疼欲裂,撑着最后一口气想到昨日在年集上买的猪血,花了1年味值的猪血,不能这么浪费。   一咬牙灌下去,眼睛一闭彻底没了感觉。   最后听到混杂的喊声:   “二少爷哭晕过去了!”   “地上有血!”   心想,总算没白花钱! 第4章 金手指   丧事现场一片混乱,留守祖宅的人眼睁睁看着时柯两位虎背熊腰的同窗将人背进屋,又有一人急匆匆唤人去找大夫。   这让趁机想干掉时柯的时老夫人气急败坏,但也无法再动一步。   短短几日,因着一个短命鬼,她儿受了多少委屈!但若不忍着,只怕外头名声更加糟糕,到头来还不是连累她儿的前程?   时老夫人在房间憋的胸闷气短,又不得不忍下去。   终有一日,这短命鬼会和他那个早死的娘团聚!   如此耽误三天,时柯才醒来,索性几个同窗禀明座师,又给家中去了信,几日便在时柯这边守着。   一直到他们从祖宅回到时府,四个同窗才相继提出告别。   时柯与时晏一起送他们出门,站在门前,当着时晏的面,许温华明目张胆地说:“小弟且放心,两位座师知道你身体受不得累受不得苦,便吩咐我与子溪多多监督与你。日后多有叨扰,还望小弟见谅。”   子溪,唐河的字。   大燕朝的人互相称表字以示亲近,这般称呼显得他们之间的情谊不错。许温华的字是青崖,又称许青崖。   时柯笑着作揖,“小弟与家中恭候青崖兄。”   他为什么要去求助同窗而不是别人?   因为他们之间天然是同盟,同年中举,又是同一座师,虽说没拜过师,但总归是跑不了的。   有这么多的同盟在,只是承袭闲职千户的时晏,敢动他吗?   他敢,就要看这一科举人、时柯的座师、时柯的同窗答不答应!   背靠大树好乘凉。   怪不得谁都想找靠山。   嘿嘿。   时晏脸色发硬,面无表情地看着时柯,指甲卡紧肉里,绷紧下颌,半晌沉声道,“小弟,如今家中重孝,且在家安心读书。”   别有事没事找同窗上门!   时柯皱眉,有神的眼睛盯着时晏,配上脱相的身躯,让时晏错以为恶鬼披上人皮站在他面前。   只听这恶鬼说道,“唉,小弟也想苦心研读,可兄长听青崖兄所言,只怕下次被青崖兄看到我拿书苦读,只怕引得座师训导。”   说完,不顾时晏脸色,施施然行礼,“兄长,小弟身子受不得风,先行告退。”   当着众人的面,时柯走一步缓三步咳两声,慢腾腾消失在人前。   门口处一阵安静,管家死死低头,不敢直视时老爷的脸色。   重哼一声,眼前划过竹青色衣袖,时老爷怒气冲冲走了。   管家擦了一把冷汗,不由苦笑,府中大房与形单影只二少爷势均力敌,倒是说不上是好是坏。   苦的还是他们做下人的。   哪个主子都得罪不起。   时柯溜溜达达回到自己地盘,命令长风关上门过自己日子。   小院仆人一早跑个干净又被管家雷厉风行卖出府去,能用的只有长风一个小厮。   既要当保镖又要当书童,时柯都不忍心再压榨他。   “得找人承包一下洗衣服的活,其他倒是没什么。”   猛得一拍手,他想到了,不应该啊。   时家的事应该是时老夫人做主,尤其是他这个庶子。   时老夫人不做主的话,时夫人也不能插手他这院子。   虽然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这关系不适合套在他身上。   大房恨不得他立刻踏上黄泉路,还办事?   恨不得办他的丧事吧。   想来想去,时柯没想到好法子,看天还早,吩咐长风守在外间,他先去歇会,等中午喊他吃饭。   “放心吧爷,长风一定不让人进您卧房!”   这把子力气他还是有的。   时柯点点头,闭眼去年集摊位上。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时间点,好像他离开后时间没有流动。   时柯一一点过APP能点的地方,看到一个倒计时时钟。   现在是23:32:52。   时间还在倒流,他突然算了算大致进来的时间,加加减减差不多半小时。   “嗯,我能在这里待24小时?”肯定还有限制,一点一点验证。   而且他还是LV0级,唯一的年味值被用掉,现在经验条……等等!   经验条涨了一小截!   这意思是赚到的钱花费后不计入经验统计?   也就是说,年味值可以花出去,但是获得的经验不会消失。   时柯心下一喜,这么说他升级很方便了!   “还挺人性化。”嘀咕了一句没再看手机。   摊位上又来了人,这次是两个小姑娘。   “帅哥,葡萄干多少钱一斤?”   “原价28,新春活动价25,什锦葡萄干统一25。”   时柯发现他首次出摊准备工作做的不太充分,来个客人要问价,客人一多,他来不及介绍,得找几个纸盒子之类的标明价格。   超市里还有价格标签方便选购,他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寒碜人。   还要打印二维码,不然收钱都来不及,难道要他把手机摆这供上?   这不行啊。   他尝试着离开摊位,一升起这个念头,时柯突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庞然大物盯上。   那是一道视线。   从头顶扫过,带来的威压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不能出去,绝对不能被祂发现,会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被拉回身体,心脏几乎停止跳跃,摊位前的人影像接触不良,出现雪花点。   “爷!该吃饭了!”   外界声音破开影像直击大脑,时柯猛得从床上坐起身,冷汗濡湿后背,整个人像从水中刚捞出来。   长风吓得一哆嗦,说话都不利索,“爷!你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哪儿疼?”   时柯勉强抬起手指,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重若万钧,“……水。”   他虚弱地说。   长风放下食盒,连滚带爬冲到桌前倒一杯白开水。   时柯喝下去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他太大意了。   不该匆忙试探,起码要摸清大部分功能。   时家的顺利反击让他过于自负,金手指蒙蔽双眼,看不清自身实力。   好在,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正想着,旁边传来哭声。长风已经哭着抹眼泪,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哭得稀里哗啦。   这真是……又心酸又感动还有点好笑。   时柯抬抬手,指着食盒道,“别哭了,你家爷死了也拖着大房的人走。菜呈上来,今儿中午吃什么。”   亏得长风还能说清楚话,“厨房发的豆芽,还有豆腐,喝的是面汤。”   时柯看着素成一桌的菜,不由牙疼。   他前世身体早产,娘胎里带来的虚弱。   被大哥请来的专家好吃好喝地喂着,这才能长大还能出门凑热闹。   原主这身子比他前世强三分,不能再多了。   但是再补不了,底子都亏空完了,后期救都救不回来。   可正赶上冬日孝期,没东西补啊。   幸好还有个金手指帮衬,他吃点自己摊上的果干没人说吧。   想不到穿越了,大哥还能帮他一把。   时柯吃着吃着突然心情低落,看到豆腐胃口全无,挥挥手给了长风。   他穿着衣服,手脚冰凉下床,去收拾原主的书籍。   翻开一本《论语》,内容与他学过的并无大差,旁边记着原主的批注。   不过这批语还差些火候,和后世总结的有所区别。   可能是国情差别,也可能是原主的学业水平摆在这里。   但能以十六岁考中举人,原主实属天才。   毕竟大燕朝的教育水平和现代比肯定有所差距。   这年代的读书人是拼了命的努力。   时柯先温习一遍《论语》,将原主的水平摸摸底,又记下原主小习惯。   这些习惯或许身边人不清楚,但是座师能从中看出个人风格。   他可不想被人看出芯子里换了个人,要扮演“时柯”就要演全套。   真正的“时柯”,时府二少爷在下葬老爷子那天走了个干净,一点残魂都没了。   往后他要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努力。   放下《论语》,又拿了本《孝经》。   没有比这时候看《孝经》更适合的了。   大燕版《孝经》规定详细,每个阶级,规矩不同。   时柯读的书多,但是对于这种各个王朝的规定并不清楚。   稍后还要读一遍这年代的律法,立身制度之中才是明哲保身之法。   可惜他看了一遍书箱,原主没买律法方面的书,他又没多余的人手出去采买。   算了,先搞定《孝经》保证自己不漏下忌讳之事。   他只知道孝期不得娱乐、不得行房中事,不得食荤腥。   具体分类并不清楚。   《孝经》对此有详细规定,比如不得食荤腥,但是能用荤油做饭,可以吃蛋类。   这里的荤腥指的是红肉一类。   正看着书,长风进来禀报,“爷,老夫人身边的秋月姐姐说老夫人请您去慈鹤堂用饭。”   “来的正好,我也有事去找嫡母。”时柯一挑眉,换上衣服,带上长风,跟秋月去了慈鹤堂。   老爷子去世,正堂留给嫡出的时晏,老夫人搬去慈鹤堂。   这会儿家中看不见颜色艳丽的东西,大多挂着白布白绸,一挂就是三年,出孝后才能摘下来。   “给母亲请安。”进了屋,时晏与时柯跪下磕头请安。   老夫人坐在上面,老嬷嬷给她捏肩捶背,还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捶腿,疲惫神色一览无余。   “起来吧,你们有心了。”   趁着起来的功夫,时柯快速打量一番这房间,采光不好,房间显得比较暗。   黄昏时他房间内还有一点光,这会儿老夫人这里已经点上蜡烛,烛芯爆了一下,“噼啪”一声。   老夫人恰好开口,“小柯啊,你父亲去了,你今年也十六岁,考上了举人。不能没个字,正好你嫡兄在这儿,便取个字吧。”   恶意!明晃晃的恶意!   表字,表字,以字表德。   这要取个憋屈的没德的字,原主就算走了也得被气活。   时柯果断开口,“多谢嫡母挂念。”   时德面上一喜,他早就想恶心一把庶弟,正好母亲把机会送到眼前。   “小弟,既如此,那便定下表字——”   时柯忽略时德,高声说完后半句,“只是父亲早已为我定下,表字岁寒,时岁寒。”   其实并没有,但他不接受时德取名!   不接受!听到没有!   绝对!不行!   时德的嘴卡在那里,他张嘴结舌说不下去,时柯低头嘲讽一笑,拱手道,“父亲在……离去之前,曾为我定下表字岁寒。一是为了让儿记挂寒冬腊月走的苏姨娘;二是因儿出生在立春,将苦冷寒冬抛于身后,让儿不忘人生亦有冬天要走。”   苏姨娘,原主的亲生母亲,被老夫人念念不忘的那个姨娘。   每天要咒骂八百遍,最终死在时老夫人手中的姨娘。   时老夫人听到这个姓气得眼睛一热,恨不得泪撒当场。   但是时柯比老夫人哭得还真情实意,言语中恨不得立刻随父亲去了,但是,“如今母亲失去父亲,再失去孩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恐母亲心神俱哀,承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孩儿只求母亲保重身体,咱时家还要您撑着。”   时老夫人……时老夫人这次真哭了。 第5章 突发事件(捉虫)   噎了时老夫人一下,时柯仍旧一副为母亲好的样子,全然不顾大房与庶弟之间你死我活的交情。   他真诚的发言引来嫡母一阵哎呦哎呦哀嚎,有气无力摆手,“明日开始守孝,院里的人记得看紧些,晨昏定省免了。好好守孝,少弄些幺蛾子。”   老夫人意有所指,时柯趁机提出另一话题,“母亲,孩儿院中的人已被发卖,还望母亲拨些人手。”   嫡母一定会趁机安插人,或者说所有人都用来监视他。   时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几个好友时不时来看他,说明重视他。   一定要让嫡母看清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拿捏他时不好下手。   一旦出了事还能往大房身上推,好事啊。   时老夫人确实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往庶子屋里放自己眼线,他就算是知道也得接受。   最好找几个漂亮点的,找准时机来一场“孝期不检点”的活动,她更有话可以败坏庶子的名声,杀杀威风。   别以为他仗举人身份能在府中作威作福!   她一抖擞,精神起来,“正好我这儿有个丫鬟,冬月,你去伺候二老爷。再拨你四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管事一人、四个小厮和两个常随。你那留的叫什么的小厮,当个书童用,便不再给你人手。”   老夫人说的冬月,是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中最貌美的一个,弱柳扶风,樱桃小口,身段玲珑,照老夫人看,男人都忍不住偷腥。   尤其是冬月在眼前伺候,时柯能忍住不吃?   时老夫人不屑地想。   时柯算了算人数,发现比以前清减一半人手,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小院里的人还要多。   不过现在老爷子去了,老夫人想给他添堵又不得其门,索性减他人手。   他坦然收了,见没自己的事,饭都没吃先回小院。   管家跟着去给他带人认门,赶在晚饭前,给明显不好惹的二老爷送去。   等时柯一走,屋里时老夫人忍不住摔了茶碗,“等着!都给我等着!一个贱人还要爬到我头上,也要看有没有命在!”   老爷子去就去了,现在当家男人是他的儿子,却要受贱婢之子辖制,她不甘心!   活着时候那贱人爬了老爷床,还走狗屎运生下个庶子,好不容易人死了,他们还要忍受庶子的作威作福!   “反了反了!都反了啊!”时老夫人哭得外头看门人不由撇嘴。   时晏和她一个想法,整个人有些暴躁,“还不是他那同科举人。”   这时候同科举人就是天然一个立场,同科同年同窗,同一个座师,座师收下的弟子,这个庞大的关系网护住时柯,不得轻易撼动。   一旦有人对他出手,上一层关系网的人随便找个理由能将他们时家打发。   若是这人再和吏部交好,能拖上一两年再给他们家就职!   时晏咬牙道,“母亲,时柯身体虚弱,守孝三年,一场风寒就能要他的命。或许,只要一年。”   时老夫人一想刚才那恶鬼模样,狠狠点头,“等冬月丫头过去,就不信他能活过下一个冬天。”   被两人念叨的时柯回去就睡觉,试图进入摊位被弹出来。   【维修中,请稍后登录】   唉,人果然不能太得意,一不小心就能摔个跟头。   只能期盼金手指赶紧修好,他的身体真受不住三年守孝,必须找药温补一番。   或者食疗也行。   时柯漫无目的地畅想,掩盖心底的忐忑。   他太害怕一维修就是一年,这具身体倒是能活到那时候,只怕底子亏空到补不回来。   正头疼着,外头管家带来的仆人等在院里,长风挑开帘子放下食盒。   “爷,冬月姑娘与管家都在外头,还带着几个丫鬟小厮粗使婆子。”   时柯淡淡点头,“进来,先让他们候着。”   哪有主子迫不及待去见奴才的份?   只要他还是时家二爷,管家永远是个奴才。   都等着吧。   他下床活动一番用饭,吃完又研究了下这里的东西与他所熟知的历史之间有何区别。   形制确实不太一样,但是不同之处多,相似之处也多。   上手一摸,又仔细看了看,时柯发现他屋里好东西还不少。   字画一类是看不出来,但是笔墨纸砚这些总是能瞧出端倪,墨是上好的松烟墨,笔是紫檀黄毫笔,纸则是入手温润的上等纸张。   怪不得之前的仆人别的不拿,纸笔这类偷的多。   比起墨,纸笔的贵重是肉眼可见的。   桌椅板凳的木料同样比较珍惜,是后世看了洗劫一空的地步。   更别说,他还有书架、笔筒、镇纸等等。   是自己看了都要监守自盗的地步。   ……嗯,似乎也不是不行,他的摊位没规定必须从另外一个世界拿东西过来,那这个世界拿出去似乎也可以试试。   但要等维修好再试。   短时间内系统应该也不想遭受二次维修。   他在屋里极力开发年集摊位的用法,屋外的人缩着脑袋还不敢动弹。   管家敲打了一路,加上平常下人的消息比较流通,早知道时二爷不好惹。   因此,站了半个时辰脸冻得通红也不敢挪动一步。   这是结结实实一个下马威,指不定是想挑他们的错处拿捏。   可不能被时二爷攥住把柄,前一波不正是被卖出府去,想回都回不来。   他们可不能步上后尘。   有埋怨也得埋心底,不能露出一丝一毫!   长风眼看要到平常熄灯休息的时间,只好又提了一遍外头的人。   “哦,”时柯愣了下,他忘了还有这事,“行了,让人进来。”   冬月与管事带人进门,她和时柯一般年纪,穿着一等贴身丫鬟的服饰,双眼灵动,未语先笑。   拜下去的身姿摇曳,露出一截细白脖颈,柔柔弱弱还带着梅花香。   是个心气高的。   冬月根本不想来二爷的院,她是个心大的,又仗着有几分姿色,老夫人宠爱,养得心气高。   一度和大爷时晏红袖添香,想抬进大房做个姨娘,虽还没正式说过,不过见时晏也有这意思,只是碍于时夫人不敢言语。   可老夫人一句话把她指给二爷,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可她根本不想在二爷这儿吊死!   得找机会向大爷求救,将自己收成姨娘,在此之前她只要盯着二爷的动静禀告给大爷。   届时大爷定然清楚她的心意。   时柯冷淡“嗯”了声,叫她起来站回去,又看向管事。   管事上前一步,说话很好听,起码姿态放得很低,“小的时午,见过二爷。原在外院做个管事,这是四个小厮,两个常随。”   恭恭敬敬说完,又带出来身后的人。   几人一一见过时柯,他没说什么,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大房的人,谁是外头来的。   简单了解一行人的名字,时柯开始讲规矩。   “我这儿规矩不多,但要听话。”他学着大哥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眼眸半垂扫过去。   前世大哥只要只要这样笑,他就开始脊背发凉。   在这里,配上脱相到恶鬼的面容,更是让人冷汗直出。   众人再拜下去,“谨遵二爷教诲!”   “第一,出门时来我这儿领牌子,没有牌子,守门人不得放行。”   一般只要去大房那儿他都会放行。   不放行怎么让大房人知道他的情况,怎么让人忌惮?   “第二,除长风外,任何人不得接近书房、寝卧之处!违反者卖出府去,女婢去胭脂街,男仆去挖矿做工,懂吗?”   胭脂街是红灯区的另一称呼,在这里,一些犯事的大家奴婢很受欢迎。   有规矩,还识字,长得不错,有一手伺候人的功夫。   省得妈妈再去调.教。   众人一听不禁打个寒颤,唯唯诺诺称是。   “第三,任何人进来,必须通禀。拦不住别待在院里,我这儿不养闲人。”   立完规矩又分配任务,他这儿活不多,一些私人事情也不能让他们去干。   最大的作用是收拾衣服和看门,最多煮个茶叶。   冬月管茶水,四个丫鬟负责衣物和清扫,两个粗使婆子在院子里干活。管事负责盯着这庞大的仆人团,四个小厮盯紧正房门,两个常随看院门。   没多少权利,但是一不小心会得罪大房人。   尤其是看门的。   他特意说明必须通禀后再放人进来,大房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听吗?   时柯嗤笑一声,回房睡觉。   身体本就不好,少熬夜吧。   半夜,时柯被吵闹声惊醒,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想要跳出胸腔,他深呼吸几下才感知到四肢。   出了被窝,外头冻得人脑袋发僵。   他呼出一口热气,觉得不太对。   白天刚说完守门,大房人就来挑事,真当他是个好说话的?!   声音响到他忽略脑海中的提示声,气势冲冲阴着一张脸开门。   时柯有起床气,起床气还不小,就连他大哥那个狐狸都不敢惹。   出门时他顺手拿了门后花瓶,里面放着半枯萎的花,连带半瓶子水。   重还是很重的,时柯在情绪支配下,完全忽略外界一切喊声,连长风给他加了一件披风都没感觉。   这会儿他院子的门已经被打开,两个常随与四个小厮咋咋呼呼跟着往正房来。   小院火光冲天,时晏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主仆两人,上前一步质问道,“事急从权,家中进了毛贼,二弟可看到那人往何处去?”   时柯看也不看,一花瓶直直砸到时晏脚下,带着落叶的水和碎片一起溅到他身上。   众人一时噤声,就连时晏都瞪着眼不敢直视平常懦弱的二弟,“你!你!”   “你什么?你爹刚走,这就急不可耐送我下去?”   时柯冷着脸,瘦削的身躯包裹着强行压下去的怒气,他才不管时晏说什么,他就要无理取闹。   火光冲天的小院,映得他像是地狱里刚爬上来的,讥讽笑了一声,“拿贼?什么贼敢进锦衣卫的地盘?找死的贼吗?说谎还要找个好借口!”   “半夜三更,宵禁已至。谁能在宵禁时爬进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家!”   怒不可遏扔下质问,他指着时晏鼻子骂道,“我看你是一时都容不下我这个弟弟,想送我去与父亲团圆!心肠歹毒,心眼如针!   “还未承袭锦衣千户便如此嚣张跋扈,本色尽露!若有朝一日你真当上锦衣千户,那冤假错案、冤魂哭鬼将填满我大燕!”   他骂得痛痛快快,声音大到隔壁的别院都能听见。   打更人的声音都被他压下。   时晏读书不行,这会儿心急如焚,情绪上头,指挥家丁挥着火把检查,“进去给我查!时柯你在这儿拖延时间,人一定在里面!别让人跑了!”   时柯“哈”了一声,“查!都打开屋门给时家大爷看看!”   他甩袖先进正房,让长风大开屋门,时晏顾不得多想,带着人横冲直撞翻了个底朝天。   床底桌下书房通通没放过,红着眼出来时恨不得择人而食。   时柯任由他看,表情不比时晏好看到哪儿去,他的气撒了一半,理智回笼,慢悠悠地绾长发。   语气很欠打,“你说,明天早晨有多少人传时府的笑话。”   “你!时柯!”   “哈,慢走不送。莫非今夜大爷要留在西院,这可没地方睡,有也只剩下人房。”   作者有话说:   18点更新,字多会晚会儿   其他时间捉虫 第6章 “打上”大房   “大哥这架势是来抄家的,不是来搜贼的!”   呛完最后一句,手一抬,小院的人皮紧两紧。   跟着时晏闯进来的管家护院们身上莫名一冷,打心底不相信这是他们时府二爷。   那个瘦弱、不通人情、不懂世故、一场风寒去半条命、甚至是府中人人可以踩一脚的二爷。   “半夜三更的戏唱完了,大哥好走,小弟不送。关门!”   时晏只觉一股火气从心头涌上脑子,大喝一声,“我是你大兄!这、这就是、就是你身为举人的规矩!”   时柯身体劳累,冷风中吹了许久,现已觉得头疼。   面无表情指向强行破开的大门,“这是你时家的规矩?”   打上门不算,不待通报便强行闯入兄弟的小院。   “你且问问,皇家兄弟可有这般表率!”   “出去!”   时柯嘶哑难耐的声音吐出最后两个字,声带几乎要超负荷运行,灼热如星子的眼神恶狠狠盯着时家大爷。   破碎的花瓶与凋败花朵落在地上,一如他们之间的兄弟纽带,残破不堪。   火光跃动的小院突兀安静,唯有打更人的嗓音颤巍巍传遍大街。   “噼啪——”火把燃烧声惊动气头上的时晏。   他惶然片刻,终究在庶弟眼神中仓乱溃逃。   小院中多余的人流水般退去,唯余伺候时柯的人。   管事时午二话不说跪地请罪,今天早些时候刚定下的规矩,结果晚间就没拦住人。   手底下人犯事,他这管事跟着受累。   “二爷,是小的管教不严,请二爷责罚!”   罚不罚的先请罪,让二爷看见态度。   谁都不敢在这会儿顶嘴不服气,没看刚才花瓶冲着大爷脑袋去的。   也就是二爷身体不好,没劲,这才摔到脚底下。   连大爷都在二爷手底下吃亏,他们做奴才的不敢吱声啊!   时柯没出声,他在数数平复呼吸,身体太差了!   吵架都吵不过。   (时晏:???)   声音高一些,呼吸道、心脏和肺部险些要罢工。   必须把养好底子提上日程。   他不出声,小院里除了长风站着支撑他,其他人贵了一地,不敢吭一声。   “明天我找青崖兄打几个门栓铁棍顶门,铁棍你们拿着,谁敢乱冲,一律当贼人打断腿送与府衙处置。”时柯吸两口凉气,感觉活过来,“时午看管不当,两个常随违了规矩,念在你们初犯,罚两月月奉,可有疑义?”   时午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咽回去,俯首行跪拜大礼,“谢二爷开恩!小的并无疑义!”   “行了,都起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跟我去请嫡母安。长风,走了。”   明天,大房给我等着!   不过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算了,明天先去告状。   今夜时晏的做派,显然对他不喜已久,只差把他打成家贼,污蔑他修身不正,当不得举人称呼。   要知道大燕朝,主人的卧室和书房都是重中之重,有的甚至连当家嫡母都不能住。   没看老爷子一死,老夫人立刻搬出正堂换到慈鹤堂住了,因为那是时府当家老爷住的地方。   时柯是庶子不错,可他更是举人,就这么被人闯入卧房和书房,那是明晃晃的打脸!   明天他就请青崖兄宣传一番时府家风,配合前段时间放出的风声,够大房喝一壶的。   长风小声“哎”了一声,扶着他进屋休息。   此刻,所谓的小贼,正趁着夜色狂奔,看地方,是京都北方,皇宫所在地。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管事与小厮去请嫡母安,正遇上搜查一夜没敢休息的时晏。   他突然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问时晏,“大哥搜查一夜,可是找到那敢进锦衣卫府里偷盗东西的小贼?”   “锦衣卫”“小贼”两个词,他咬字清晰,发音很重。   像是提醒时晏什么。   眼下青黑,一夜未眠的时晏气狠狠道,“不劳二弟担心,人已关进柴房,稍后送去府衙决断。”   两人一起等在院中,丫鬟进去通报。   时柯看着老夫人关紧的院门与门前的健仆,感慨道,“我院中仆人还要多多教导,看母亲这里的人,门守得严,不会随意放闲杂人等进去,连你我兄弟都要等候在此。这才是规矩啊。”   他说的很大声,确保屋里的人能听到外头响声。   时晏的脸骤然黑了一度,昨夜的事,是他理亏。   但那小贼带走了书房的信!   信的内容看似平常,但写信人与收信人身份不一般,在明面上,这两人甚至根本没有任何来往!   一旦被人发现,他们时家,恐迎来灭顶之灾!   这个病殃殃的东西还一而再再而三破坏他的事,留不得!   出孝后,立刻分家!滚出时府!最好死在外边!   时晏压下杀意,等丫鬟回来请他们进去,提步进去,一句话没说。   进去之后,老夫人正在和时夫人说话,时柯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时家的嫡女,时静。   坐在时夫人身边,看起来温柔娴静,小小年纪很有嫡女风范。   请安后,不待老夫人发话,时柯先声夺人,“母亲,昨日大哥闯入我院中大肆翻找,书房与寝卧一塌糊涂,不少父亲为儿千辛万苦寻来的书籍……”   哽咽一声,哭得人胸口发堵,“那些书籍破乱一团,甚至封面踩着脚印!这、这就是侮辱孩儿,侮辱读书人,看不起我大燕的举人!”   “嗬——”   这大帽子可不能带!   大燕的先帝穷兵黩武,那时饿殍遍地,良田荒芜,当今圣人兢兢业业二十年,重用贤能臣子,终让大燕喘过一口气,恢复至今。   因此,当今圣上极为看中读书人。   这侮辱读书人,看不起举人的话可不能传出去。   坐实传闻,圣上怪罪不用说,他们时家更是请不来任何教习先生啊。   下一代科举之路,直接废了!   他直接打断时柯接下来的话,“二弟这话从何说起?昨日是我太过心急,忧心二弟身体,久等不见,恐二弟受贼人要挟,这才顾不得闯入小院!”   他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下时柯一块肉来。   咬人的狗不叫!   时柯是叫了还敢咬!   “昨日并未听到任何小贼动静,翻检过后大哥留下一片狼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使抄家也无人如此侮辱读书人,将圣人之言踩在脚下!”   时晏大冬天急得脑门发汗,眼前发虚,他不能接下这帽子,结结巴巴说不完一句话。   嫡母恨铁不成钢,出声维护,“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你大哥也是担忧你的身子,哪有自家兄弟如此见外。老大你也是,下次与岁寒说清楚,别把好事当成害人之举。”   老夫人一句话将这事当成兄弟间的打闹,更是让时晏的举止成了爱护兄弟的表率。   时柯这个恶心的,如同吃了三斤黄连想吐他一脸。   “母亲说的是,大哥还是说清楚的好!”时柯冷笑看着一屋大房的人,“另外,还请母亲拨给小院两个专门看门的健仆,以防发生小贼进了院子我那根本无人知晓。万一我这身子落在贼人手中,更是连累大哥!”   时晏蹬鼻子上脸,“兄弟之间哪有连累不连累一说,只怕二弟别再误会大哥一片好心!”   时柯不理他小人得志,冷淡地道,“还请母亲同意。今日恰逢青崖兄上门拜访,早日领了人去收拾书房。”   看到两人同款窒息的脸,时柯心下哼了一声,我治不了你们,我好友可以!   狐假虎威怎么了?   我上头有人!   略略略!   “管家去拨两人给二爷。”嫡母牙缝里一字一蹦,“再开库房给二爷走礼。”   “除了笔墨纸砚,我老婆子做主,再给二爷添三百两白银采买回礼,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三百两,老夫人这是给封口费啊。   原主不善经营,庄子上不知道有什么,一个老爷子留下的茶馆收入还没支出多,他手里真的没钱。   花一个年味值都能心疼得要死,这花真金白银,他真的承受不住。   以前老爷子在时,小院一应支出都由老爷子承担,现在老爷子去了,大房决计不可能给他钱。   他身为庶子,每月有十两银子的月例,一年也就一百二十两,但是他院里仆人还要他花钱养着。   一笔一笔的,他心疼啊!   老夫人开口就是三百两,是他两年半的月例了!   这些钱还要用来回礼、买书、买笔墨纸砚。   这年头一本书多贵啊。   举个例子,《千字文》,字比较少吧,页数也不多吧,一本一两银子。   这会儿物价还不算很高,三两银子一石米,换算一下,三两银子买五十公斤米。   穿越之前一斤大米三元,五十公斤三百元,一两银子大约等于一百元。   也就是一百元一本《千字文》。   贵,是真的贵。   这还是入门识字的书,举人肯定不再看这些,他要看经义注解,各家都要了解一些,然后找到当今圣上最推崇的一本,仔细研读。   还要写策论时文,笔墨纸砚一应不能少。   最惨的是,他写的字和原主不太像,要多练字,花销这不就上来了。   惨,实惨。   等等,既然他的花销老爷子包了,那他的月例呢?   原主身上只有一张百两银票,这是老爷子奖励的,其他月例攒下来的钱呢?   他一个人,只在府中吃喝,没有娱乐活动,也不出门交际,没时间没地方花钱。   想到这里,他不由发问,“母亲,孩儿当日发卖院中刁奴,一时忘记询问,我这几年月例为何迟迟不给?莫非,我时府连月例都发不起?”   来人!把他打出去!   时老夫人内心无声呐喊。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跪下Orz 第7章 来人   时府的月例是时老夫人在给,她当然不亲手管,交给信任的管家处理。   候在时老夫人身边的管家婆子听见二爷这一声问询,额头发出冷汗,脸色苍白。   她家那个就是时府的大管家,负责开库发放月例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家里多出几百两银子,她当然清楚哪里来的。   有些事,家中主子不明白路数,做下人的门清。   克扣月例这种事,哪家都有,大家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受宠的不受宠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前些年老爷子还活着,二爷好吃好喝伺候着,但是架不住他自己立不起来,只知道读书不知道如何算账。   什么事都是老爷打理,不让他沾一分。   家中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二爷用。   管家很清楚二爷死读书的脑子绝对想不到月例被扣,所以才放心大胆下手。   一年才一百二十两的月例,还不如二爷一套笔墨纸砚贵重。   这般六年下来,拿到七百多两,攒来给自己儿子娶媳妇。   可没想到,二爷在老爷子死后居然有开窍的一天,敢和大房作对,和大爷呛声、还惦记大房的库银,知道要回自己的月例!   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的视线已经转过来,“时易家的,你家管着月例,二爷的月例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清楚,定然是底下人胆子肥了,敢对府中主子月例动手,每家每户都有这等事。   可动手不能被人发觉,不能让当家做主的人看见,否则,他们要怎么处置?   做谁的主?   管家是她精挑细选的人,管家婆子是她陪嫁带来的心腹,不然这两人不能把持府中下人房如此之久。   还不是上头有她撑着。   现在被人拿捏了错处,还捅到她面前来。   落她面子还不敢不给时柯做主!   管家婆子哭天喊地跪下,话里话外都是冤枉。   时柯不听,时柯要去迎接青崖兄了!   “还望母亲为孩儿做主。如此恶仆行为可谓背主,昨日那贼人还不知如何进的锦衣卫家门!母亲可要三思。”   说完带着长风扬长而去。   地上跪着的管家婆子、准备求情的时晏和头疼的老夫人傻眼了,这让他们怎么说?   正主都走了!   还有那撂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威胁吧?是威胁吧?是威胁吧?   时老夫人抖着手指向门口,“看看!看看!”气得话都快说不利索。   出来后回小院,还真的遇见了来禀告的门房,“二爷,许举人在外门处等候,容小的通禀一声。”   时柯病态面容露出一个笑来,“请,快请。”   来得正巧,他想听听外头风声。   前两天托人放出去的消息,有没有流传起来。   许温华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的有位很能打的同年举人,是那两位中的一个,名叫彭辞。   时柯:“……”   就算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也还是感觉很微妙。   彭辞……碰瓷。   他更喜欢这位的表字,彭文泽。   两人没什么忌讳,上门来给他送点纸笔。   时柯低头忍笑。   这还记着当时说的理由,下人偷了纸笔,这次就给他送纸笔来。   大房知道了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可惜他现在看不见。   “东西不多,也是兄长们的心意。”许青崖一指马车上的东西。   大部分是各自手稿、还有许青崖送的字帖。   其余的装在盒子里,没露出来。   东西入库之后,时柯带他们去小院。   屏退下人,时柯先谢过他们登门,又问了问外头风声。   许青崖端着茶杯老神在在,“这一届的少年英才,不少人关注你的事情,消息遮遮掩掩放出去,联想一下就能锁定人家。”   具体的还是彭文泽与他说的。   京城事儿多,人就喜欢凑个热闹,尤其是高门大院里的小道消息。   老爷子去世后,嫡母迫害庶子,尤其是庶子是个上进的少年英才,是当今举人。   于是各种谣言甚嚣尘上,有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那母亲眼睛一瞪,立刻请了家法,将那少年举人关在祠堂之中,每日一个馒头一碗水不死就行!”   “听闻那日出殡时,只差和门外乞丐一个下场!”   “这……这不可能吧?那可是十六岁的举人,每年减去赋税徭役,这这这……”   “嗐,这样的人家缺那点银钱吗?人家不缺,要的就是压下庶子!”   “哪个当家嫡母愿意看见庶子出头?”   洋洋洒洒的谣言如雪花送进千家万户,不少人把时家当成笑话。   若不是孝期,定然有人登门看热闹。   时柯听完,眼里讥讽一闪而过,喝了口茶,挑自己能说的东西说了几分,许青崖和彭文泽顿时沉下脸。   但又因这是家事,涉及长辈,无法多说。   时柯又提起他的想法,“做几根铁木顶门,两根交给看门的,好歹是安全两分。”   安全两分?   听听这话,这是能在家说出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新年事情多了点,来晚了or2   更新时间先改成晚九点。   过年后走流程挂v,先压一下字数or2 第8章 维修升级(捉虫)   许青崖和彭文泽并没有多待,见时柯面露疲惫连忙提出告辞。   时柯接受他们的好意,亲自送他们出门,回来时撞上送银子的管家。   管家赔笑道,“老夫人让小的给您送银钱来,二爷手头也能宽松宽松。”   时柯似笑非笑从他身边走过,“跟上吧。”   几个健仆抬起箱子跟上二爷,一路没有言语。三箱银子入了库房,管家趁机将五百两银票递给时柯。   时柯暂且没去追究,手里有了八百两,这才方便做事。   他不能离开年集摊位范围,金手指限制太大,还有停留时间,他能做的只有尽力探索规则,保全自己。   对了,想到这里,时柯尝试着进入摊位。   【是否前往另一时空?】   时柯:“?!”   维修一次升级一次?   他果断躺回床上,精神进入摊位上,然而这次他换了登录地点。   面前是挂着一排大红灯笼的背景墙,红色边框镶嵌一碗饺子,右下角还有一盆元宝,过年的氛围顿时就有了。   【年集系统1.0.1】   更新内容:   1.增加地理信息定位系统;   2.增加摊位地图系统;   3.关于维修费事后结算已做说明。   注:请玩家不要尝试走出规定范围!!!   时柯:“……”   时柯心虚地移开眼睛,并且点了点最下面的登录。   一阵音乐过后,他在摊位上睁开眼睛。   换了一条街。   还没摸手机,已经被周围环境惊住。   “北地冻梨,又大又好吃,十块钱三斤。”   “丹东奶油大草莓十五一斤。”   “撒子、麻薯、大面包~”   “我滴个乖乖,这大集挺行啊。”   来到北漠大集第一天,时柯无师自通本地口音。   拿出手机,APP1.0.1版本上线。   游戏内部大变样,下面一排按钮。   第一个是摊位,打开后仍然是经营游戏,不过这次多出进口和出口。   出口一列达成一单交易:   【新鲜猪血】   进口价:15元/斤   出口价:1年味值/斤   时柯:“……”   他明白了,进口的意思是他在年集上买猪血,带到他那个时空算出口。   不过这笔买卖可真亏,1年味值用30元交易换来,购买力大约等于30元。   一斤15元的猪血出口一下就成了30元一斤。   奸商!   抢劫!   心梗地打开第二个图标。   经营游戏顿时换成网游页面。   右上角的圆框是大地图,地图解锁前世两个省份,一个老家江省,一个现在所在的北省。   地图下面有一行倒计时23:48:45。   时间刷新了。   整个界面是年集范围,一个小绿点代表时柯现在位置,在大集中心南边面朝北方。   右边是草莓,左边是冻梨,对面是炸好的麻花面包。   第三个图标涉及到任务和升级。   【任务:达成两次1000+交易   时间:24:31:46   奖励:10年味值】   看起来不是很难。   是随便买就能达成交易吗?   不对……等等,他是摊主,所以这个交易的意思应该是卖出价值2000的货物。   24小时之内,卖出大约67斤核桃。   时柯:“……”救命。   坑人任务!   任务量不大,可他没时间一直盯着这里。   上次来的匆忙,没算两个世界流速,但是一定存在差距。   最差可能1:1,内外界等同。   一天时间内完成任务,有点勉强但又不是不行。   毕竟,这是年集!   他琢磨着怎么把东西卖出去。   核桃、巴旦木之类的坚果在古代方便卖出去,因地理位置、气候无常等多种原因,价格要比米贵些。   三两银子一石米,一斤好些的红糖都要五两银子,葡萄干就算压价也要一斤银子一斤。   更别提大燕朝现在所处的形势,丝绸之路半开不开,从西域过来的商队少,价格高。   巴旦木、葡萄干之类的,起码他没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   可能是府里买了没吃到,但这可能性比较小,因为原主的老父亲对他极为看重。   所以老爷子在世时,不可能苛待他。   原主吃不到,真有可能没人买这个。   家中经常看到点心,过年过节有瓜果但种类不多,热带瓜果见不到,平常吃的就那么几种。   真回到古代,会发现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什么都吃不到,什么都不方便。   时柯点开自己的余额,30元整整齐齐,还是第一次的主播付的。   第二次,不提也罢。   他能不能带着货回古代卖?可要带回去他没年味值。   更何况,那一点猪血要他1年味值。   现在一摊位几百斤的货,天文数字!   【玩家是否更改登录服务器?】   时柯:“……?”   登录服务器还能更改?   他玩的是什么游戏!?   时柯头皮发麻,但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新世界青年必然不服输。   他强行镇定,发动大脑仅存的智商思考系统是什么意思。   把经营摊位看作一场游戏,玩家要做的是在不同地方的年集上收集年味值。   玩家活动地图在不断拓展,如果开完本土地图,无法再产生年味值怎么办?   开新服务器,去新世界开疆拓土。   时柯目光落在地图上,事情真是他想的那样吗?   蓝星是一个服务器,大燕朝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服务器。   换地方登录,他会不会看到大燕朝各个地方的年集?   心头一阵激荡,换了大燕朝年集,他肯定能把东西卖出去!   【玩家是否更改登录服务器?】   【更改】   一阵白光散去,他又回到一开始的登录界面。   上面还标着最新更新内容,只不过这次多了一行字。   最下方多了两个方框,里面正是[蓝星][大燕朝]两个选项!   他没猜错!   [蓝星]标志是灰色的,点上去会提示“请在三十天后再来”。   更改服务器这事还是要谨慎。   不过时柯已经欢快地点开[大燕朝]服务器,期待睁开眼之后是什么场景。   会像蓝星一样,可以随意穿梭在不用省份年集上吗?   时柯在白光中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眼前还是那个大红背景,右下角的元宝甚至都没少。   关于[大燕朝]服务器补充说明:   1.由于[大燕朝]服务器为玩家的主服务器,系统将采取措施保证玩家在本服务器的平衡与安全。   具体措施:登录[大燕朝]服务器后,系统将收取年集摊位上30%物品。   2.玩家实际资产如下:温泉庄园×1、茶馆×1、长风×1、书籍若干、笔墨纸砚若干……[已折叠]   具体措施2:   年集摊位将具现化为年集茶馆。   注:由于年集摊位在[大燕朝]服务器出现形式为年集茶馆,系统将补偿玩家一次免费装修机会(内含硬装与软装)   三成?!   果然奸商!   仔细研究并不多的说明,时柯心中有数。   未来,他要给系统上供三成,然后在茶馆里售卖瓜子点心坚果。   这倒方便他隐藏身份,最好明面上与时府二爷时柯分开,两人毫无关系。   想得差不多之后,点击登录。   时柯看着自己以一种半透明的形态出现在茶馆内。   这会儿正是下午,茶馆没什么生意。大堂内伙计懒散,只当看不见桌子上的客人,掌柜兼职账房时不时拨个算盘。   算一下叹口气,嘟嘟囔囔听不清晰。   时柯皱了皱眉,这……真是老爷子留下的茶馆?   外头突兀闯进来一些人,带头的壮汉指指门匾,咬牙喝道,“就是这儿,给我砸了黑心茶馆!”   时柯:“……?”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虎年好运连连~~~ 第9章 求助   时柯围观一波单方面的殴打,得出结论,茶馆脏了。   老爷子给庶子留下的茶馆原本是时柯母亲陪嫁大丫鬟一家人,现在这家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管家的大儿子和孙子。   原来的一家人彻底消失。   时柯觉得事情不太对。   如果老爷子活着,不会容忍老夫人对他的资产下手。   这说明,老爷子在世时,茶馆已经变成老夫人的掌中之物。   发展到现在,就是地.雷,指不定什么时候炸了。   要早点处理。   时柯转身下线,醒来后吩咐长风立刻处理茶馆。   “你去找庄子上的奶嬷嬷来,让嬷嬷看到这封信,然后派人处理掉这茶馆。”   长风见二爷脸色严肃,话不多说立刻翻墙离开,连忙租了一辆马车朝着庄子奔驰而去。   时柯心中略微紧张,话是这么说,但庄子上如何他还真不清楚。   苏姨娘在时,告诉他有什么难事可以去庄子上找她的奶嬷嬷帮忙,这一家人都是实心眼的。   现在只盼望苏姨娘没有说谎,或者庄上奶嬷嬷仍然记着苏姨娘。   .   长风去城郊庄子路上,绕了三饶,第一时间没去时柯名下的庄子,反而敲开隔壁皇庄的后门。   里头传来三声鸟叫和一声猫叫,紧接着一阵狗叫。   长风不急不慢敲了三下,又等一会儿,门开了,四下无人,立刻闪身进去。   熟门熟路走到耳房处,里面坐个黑衣人,一双眼睛寒气逼人,看人时似有无形剑出鞘,配上面无表情的五官,大冬天的活像冰块。   “参见大人!”   “起。时家如何,可有人知晓时莘与南方勾结?”   长风起身低头回话,“时家内部大房与二房不和,两房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二房的二爷这几天变化颇大,醒来后像换了个人,可属下确实看到他手腕内侧的红痣,确定脸上没有任何面具。并没有暗中被人调换。”   赵毅同样想到那两天见到的时柯,和以前调查的形象确实不符。   排除种种原因之后,他猜测,“大房太过分,他忍无可忍爆发。老实人爆发,才是会死人的。”   长风一脸赞同,问道,“大人,时家大房可要详查?”   赵毅手指摩擦过绣春刀,想到那天带回皇宫的信,圣上看完后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半天,出来时身边伺候的总管都是汗涔涔的,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查!一丝一毫都别放过!”   “是!”   刚想离开,长风听到身后的赵毅低声道,“关键时刻可以保住二房。”   他直觉二房身上还有更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关系到他们能否找到时府与南方的联系。   “是。”   长风领命出门,再次出现在庄子门口,一脸焦急忐忑不安,和刚刚判若两人。   庄上的人见到是个陌生人,没敢大开门,就开了条小缝说话。   “小的是二爷身边的人,来找苏嬷嬷救救二爷!”   门房开始没反应过来,一听苏嬷嬷立刻警醒,“可是时府二少爷?”   长风狠狠点头,并把那封信露出一角,给门房看了看。   门房找来两个护院,一个看门一个带长风进了屋子,他小跑着去见苏嬷嬷。   等长风见到苏嬷嬷,立刻磕头请安,刚动两下就被喊起。   苏嬷嬷焦急发问,“你是谁?为何不是任环身边人来报?”   长风调查过时府,知道任环一家被时老爷子打发去看茶馆,现在早已离开京城下落不明。   他递过信,解释两句最近府中发生的事情,苏嬷嬷手抖打开信件,看完泪流满面,再看长风时话中发狠,“二爷派你来必然是信任你的。”   长风突然有种古怪的直觉,苏嬷嬷看起来不像是护不住二房的人,为何会被送出府去,到这庄子上歇着?   “那时府见过我面容的人不少,就算脑子不好使,必然觉得面熟。”苏嬷嬷很快冷静下来,“我必不能带人出面,好在我在外头还有几个相熟的姐妹,届时会有人收拾这家茶馆。”   她带着锐利的眼神看向长风,“护好二爷。他在庄子里生活不易,我会让人上门看望。这是一千两银子,让二爷好好过日子。等时府……”   等时府三年孝期分家,她会送上大礼!   长风接过银票,拍胸脯打保证,“嬷嬷您放心,小的会些拳脚功夫,一定能护住二爷。”   他匆忙离开,苏嬷嬷闭了闭眼,扶着她的小丫鬟来报。   “嬷嬷,那通风报信之人已被拿下,那人还在叫屈,请护院堵了他嘴,关在柴房。”   苏嬷嬷冷笑一声,也怪她眼瞎,居然误信背主之人,相信他们小姐的儿子会在吃人的时府活得好好的!   “让苏武去查,庄里有多少吃里扒外的东西,咱们庄子不养丧良心的玩意!”   主家不在,苏嬷嬷就是庄子里的主。   她一发话,庄子立刻动起来。   长风翻墙回去,稳稳回到小院,没让人发现。   时柯听完回复,又看了那封信,稍微放心。   庄子上的人还是值得信任,有苏嬷嬷处理茶馆,比他出面更好。   他又让长风去打听外头有什么好地段的铺子出售。   不拘泥于卖什么,只要是铺子就行,价格要在五六百两银子左右。   最好面积大点。   系统可是允许他白.嫖一次装修的!   又算一遍银钱,叹气,换了要求,“只要地段好面积大,不要求别的,装修破旧也没关系。”   他必然要白.嫖到底!   作者有话说:   时家:全员“恶人” 第10章 寒冬腊月   时柯没等太久,长风已经找到卖家。   锦衣卫办事,要的就是效率。   时柯将此事托付给庄子那边,很快就有了结果,顺利拿到商铺地契。   期间还见过几次许温华、唐河与彭辞家的下人,他送了些笔墨纸砚当回礼。   可不能一直送这些东西当回礼,不好看也不好说。   待到茶馆落在苏嬷嬷名下后,时柯大大松了口气,可算有机会送个不一样的回礼了!   再次登录系统,他名下的资产变了个模样。   那茶馆换成新买的地段好装修破旧的老茶馆,在东市中间,人流量较大,只是一直因装修上不得台面放置在那里。   时柯登入进去,将唯一一次具现化机会绑定到茶馆里,系统蹦出命名框,取名废直接用系统名字命名:年集茶馆。   命名后,茶馆在系统空间变成3D模型,可以随意更改。   如果没有装修技能,系统免费提供图纸,可以一键装修。   挑了挑图纸,结合当前茶馆模样,他直接动手拼接两个图纸,最后综合成一个带现代化也带大燕风的混合型茶馆。   定下图纸后一键装修,需要半月时间。   等到装修好,已经到了腊月。时柯恍然觉得时间如流水,一转眼已经两个多月过去。   他还在和大房一家斗智斗勇,互相恶心。但收获也不是没有,比如那几位嫉恶如仇的同年举人,关心他热爱唠叨的一位座师,废话不多说最喜欢一针见血的另一位座师。   最重要的是,他的茶馆,今日落成了!   这意味着年集摊位要在大燕朝开起来了!   茶馆装修落成的一天,是腊月初八,腊八节。   这一天,时柯的两位座师与几个要好的好友似乎是不约而同给他送了一锅腊八粥。   座师家送了棉花和布,还有银霜炭。   据冬月说,那布看起来是圣上赏下来的,老夫人也有一匹,老爷子受表彰时赏赐下来的。   至今供在祠堂。   这让时柯对这布高看一眼,更感动于座师的拳拳爱护之心。   两位师娘不光送的粥,还送了自家做的豆干,临江仙的点心盒子、几斤积的酸菜和小孩吃的江米条。   这是把他当小孩看。   时柯有些哭笑不得,又心下酸软,原主不是没人期待的,除了他的母亲,还有这么多人惦记他,为他考虑到方方面面。   送东西的常随还带来座师的问候。   “寒冬腊月,正是锻炼时。岁寒缅怀先人之际,莫忘读书学习,强身健体。”这是说话犀利,言辞一针见血的座师带来的话。   “时值大雪纷飞时,家中门窗仔细看好,烧炭火时留足门窗,怕冷可坐在背风处,千万别冻坏身子。岁寒性子内敛,你的学业为师一向是不担心的,你虽年纪小,却有韧性。”   这位是特别关心他,恨不得打包为他办好一切事情的贴心座师。   座师家的常随还在继续传话,就连一起送东西过来的几个好友家的常随都没放过。   他叮嘱其他人,“岁寒身为你们最小的师弟,身体欠佳,你们身为兄长,要多多照顾。若有任何事情,可来寻我,作为你们的师父,来找我求助不丢人。”   他足足说了两盏茶,长风为他续了三杯茶水。   一旁来喊时柯去慈鹤堂的时晏尴尬得要死。   时府没有为时柯的座师们准备腊八节礼,他身为当家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且那常随的话真不是在内涵他苛待时柯?   时柯等他说完,恭敬行礼,“多谢两位座师关心学生。岁寒定不负座师期待,努力治学,锻炼身体。”   其他几个常随同样代替主人回话。   待这一流程走完,时柯让长风和管事搬来回礼。   几个不大不小的精美竹筐,上面盖着红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时柯笑了笑,这些是他的年集摊位上取出来的果干坚果。   每样东西拿出了100斤,系统收30%手续费,出来就剩了70斤。   两位座师家各15斤,四位好友家各10斤,一点没留下。   他相信,没人能忍住过年过节不吃坚果果干!   弄完回礼,送走几位常随,时柯回小院喝两位师娘送来的八宝粥。   “长风!我要喝两碗!”   长风:“……”   这明显高兴傻了。   时柯胃口不大,一碗八宝粥就能撑破肚皮。   大燕朝的八宝粥用料实在,这会儿能找到的豆类米类几乎都扔进去煮一锅。   红豆、红小豆、绿豆、黄豆、黑豆、小米、大米、薏仁米、杏仁、莲子、栗子……混合成一锅。   贴心座师家送来的,里面还有银耳!   大燕朝没有人工培育的银耳,野生的价格一向很贵,平常根本吃不到。   时柯像是吃松子的松鼠,每吃到一种新的东西眼睛发亮。   他甚至和长风嘀咕,“里面还有红枣,去核的,师娘好贴心!”   这股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白天走了的时晏又来请他去慈鹤堂用饭,明里暗里想要他把座师送来的布孝敬给老夫人那边。   时柯只当自己没听出来,而且他拒绝去慈鹤堂用饭,随便找了个为老爷子祈福的理由打发走时晏。   回头和长风关上门吃犀利座师家送来的八宝粥。   “我今晚必然吃完!”   长风:“……”   奇怪的斗志增加了。   腊八过后,府里要忙起来,今年老爷子去世,他们家要忙的事比较多,这一忙就忽略了时柯。   时柯乐得自在,他正在安排系统具现化的摊位一事。   登录年集系统,打开摊位货架,点击上架。   剩余的核桃、巴旦木、葡萄干、焦糖瓜子、蚕豆、多味花生、碧根果一股脑全搬上去。   他在给人回礼时将地址写在里面。   座师们想要人情往来,这些东西倒是很长脸面。   系统会补全逻辑,货物来历经得起查。   他只要负责卖,收获年味值和金钱。   上架后,时柯不再管茶馆这边,他看着登录服务器,点了下[蓝星]服务器。   弹出一个说明框【是否更改登录服务器?】 第11章 茶馆   服务器改成蓝星后,再次登录,他还在北省摊位上,倒计时显示登陆时间剩余21:12:08。   时柯左右转一圈,他的摊子上空空如也,钱包同样只有可怜的30元。   不过,他的测试目的已经达到了。   年集摊位可以同时出现在大燕朝和蓝星,不会因为登陆地点改变,从而消失。   除了具现化之后,他要交给系统30%的货物,没什么损失。   系统大致规则如下:   1.两个世界可以同时存在年集摊位。   2.从别人摊位上买东西,带到大燕朝,必须交够年味值,相当于税款。   3.从别人的摊位上买东西,但是放到自己摊位上出售,再改变服务器登录地点,带到大燕朝,可以不交年味值,但必须交付30%的货物。   4.更改登录地点,服务器冷却时间是一个月。   其他零碎规则,比如倒计时、任务,这些还要继续试探。   尤其是倒计时,只是他的猜测。   摸清共存规则,时柯下线,准备去“年集茶馆”现场看看。   他身上还背负一个任务。   茶馆刚装修完,时柯带长风拿着银子出门,门房见他们出去,忙不迭招呼着。   “二爷,您这是要出门?”   时柯上马车的动作一停,扭头笑了笑,“告诉你家大爷,二爷我要去为座师同窗筹备回礼。”   门房讪讪赔笑,他全家老小靠大爷吃饭,必须听大房那边的话,将二爷每日行踪报给大爷。   找人来替他看门,门房一溜烟跑去慈鹤堂。   时晏正与老夫人说话,门房进来回禀。   “二爷说要去备礼,小的得知后立刻来报,这会儿二爷正驾车往东市去。”   时晏得知后细细思量,几息之后,脸色大变,急匆匆喊来管家,“快!快去套马车去东市买年礼!”   老夫人明显不悦,“前些日子不是给过了?你这又要帮他做什么?”   时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儿子脑子不好使,西院人的年礼关他们大房什么事?   最好是拿不出回礼,被人嫌弃,那个该死的就此丢人现眼,被人耻笑!   按照往常来说,时晏绝对会给二房找不痛快。   但是,“母亲!外人看来,时府还未分家,那二房的态度便是我们时府的态度。一旦这失礼行为被人拿捏,御史上书弹劾家风不正。”   他焦急地阐明其中意义,“我们的千户职位,就没了啊!”   一想他们辛辛苦苦忙活近半年,只是因为个一向看不起的二房错失机会,时晏恨不得将时柯挫骨扬灰!   时老夫人被儿子急赤白脸的呵斥堵回去,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提了两句,见儿子真要对她产生怨念,讪讪住嘴。   管家见主子们意见统一,立刻领命套马车去东市。   在平常的年礼采购铺子面前遇见相熟的其他管家,便道,“我家二爷受座师看重,这不家中老夫人与大爷正张罗着给他准备厚礼。”   下人之间的消息多灵通,闻言只道个场面话,“恭喜恭喜,时管家请。”   暗地里骂了句,京城年纪大的谁不知道时府一群糟心玩意。   死去的时老爷子强抢民女生下当今时府二爷,时府大爷的生母磋磨小妾,苛待庶子,小时候还能见到小孩大冬天在外头冻着给嫡母请安。   这会儿整什么母慈子孝的?   整一笑话!   时柯不管走后大房的骚操作,他从后门进了茶馆。   这会儿快小年夜,茶馆装修完毕,正开业迎客。   掌柜是苏嬷嬷请来的当铺大掌柜,为人厚道又精明。   若不是老东家有事下江南,他一家老小都在京城,也不会来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茶馆当掌柜。   “牧掌柜,新年吉祥。”下马车后,牧掌柜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   拱手作礼,“东家,新年吉祥,祝您财源滚滚来。”   时柯笑了笑,牧掌柜引他向里走。   “东家请的工程队,技术是这个!”他曾见过的工部也没有如此奇思妙想。   一进门看到对面的戏台子,台下中间是个说书人桌子,可以看出比一般的大了些,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   茶馆四周墙壁比一般茶馆厚了十分,掏空一半,一面做成书柜,一面是干果点心柜子。   抬头看露出一半二楼地板,那竟然是伸出来的半层露台,四角由戏台子四边的柱子撑住。   另一半是三楼地板,蓝紫色天花板垂下颜色各异的星灯,仿若星空,二楼露台顶端有半个月亮,有花枝发着微光从二楼月亮处蜿蜒而下。   后院他也去了,一步一景,景色秀丽,和厚重的北方风调格格不入却又另有洞天。   外人面前,时柯还是要面子的,他养得有点肉的脸上谦虚一笑,“哪里,掌柜客气。茶馆有您在,定然如日中天。”   说到茶馆,牧掌柜回过神来,不由呼吸暂停。   东家手头明明有一支神秘的西域商队,可以运来西域特产干果,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开一间茶馆?   开个干果铺子,还怕没有掌柜上门采买?!   这茶馆能有什么?   一天到晚进出的都是读书人,也就遇见大客户买些东西送给来往的读书人。   可这些进项都是小进项,和外边的干果铺子比不得。   苏嬷嬷请他来时,不就是说他们少爷饱受欺凌,手中没有任何银钱,这才盘下铺子弄个进项,手头也好松快松快。   要他说,有东家这些干果点心,还开什么茶馆啊,直接弄个西域干果铺子,保证未来一年的嚼用都有了。   时柯也想,可他得顾忌读书人的名声。   读书人不得沾黄白之物,可以喝茶读书,来茶馆看书消遣。   他那书柜花了大价钱装修,为了寻找匹配上图纸,他挑花了眼,才挑出来这种既有读书人追求的浪漫又有读书人要的清静氛围。   三楼天花板还能根据一天的光线变化转变形状和灯光亮度。   这完全是系统黑科技,但他可以说这是人家装修队的机密。   话扯远了,反正他为了落实年集摊位花费不少精力。   如今总算走上正轨。   牧掌柜见东家高兴,亲自抱来账本,供他过目。   还没看,系统已经提示他:【任务完成,奖励已到账,请玩家继续努力!】   时刻:“……?!” 第12章 进货   掌柜和他算账,“腊八刚开张时,张大人与冯大人家管家来过,后又陆陆续续来的都是读书人家。”   茶馆嘛,通常是读书人谈书论道之处,武将见了绕道走。   这要是干果铺子,没这区别。   一视同仁,都是买家卖家,出钱就行。   可见他们东家的打算,死了这条心吧。   “自腊八以来,茶馆一共卖出核桃251斤,每斤16两,收获3000两白银,100两黄金,零碎16贯铜钱。葡萄干少些,卖出198斤,每斤16两,收获3000两白银,10两黄金,68贯铜钱。茶馆支出……”   算完之后,俱是红光满面。   短短半月,铺子盈利达八千两白银,减去支出,最少盈利七千。   时柯总算是不怎么缺钱了!   “对了东家,”掌柜忽然犹豫一下,“有个事要问过您。”   时柯正在核对银钱,掌柜确实负责,且没有任何贪墨,就是……这个账簿,看得略微头疼。   他合上账簿,颇为和颜悦色,“牧掌柜你先说。”   牧掌柜果断把这两天对面八分鲜食肆一直想购买他们干果的事告诉时柯。   末了还添一句,“那八分鲜东家亲自上门,倒是没什么架子,您若是想见见他,估摸着待会儿就来。”   “八分鲜?”   这名有意思。   时柯并不强求买家是谁,只要卖出去收获年味值就好,就算不收货年味值,能赚银子也成。   买的多可以打折,不打折可以送赠品,送试吃装。   牧掌柜琢磨一下,“年节将至,核桃葡萄干一类本就价高,这才一斤16两高价,若是对面东家买的量大,价格不减,总量可饶他一个零头。”   “东家这批货极好,带着奶香味,皮薄似丝绸。个头均匀,颗粒饱满。进价本就不低,一路从西域走到大燕,这十六两一斤,可是他们占便宜了!”   时柯深深觉得自家亲大哥要的就是这样的员工。   心黑手黑,还有能力,却不惹人讨厌。   “那巴旦木价高些,十八两一斤。碧根果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次性卖不出太多,一斤巴旦木送三个碧根果当做添头如何?”   很好。   铺子里还没出售碧根果,完全是个新吃食。   八分鲜食肆的东家只要脑子不泡在水里,一定能把碧根果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茶馆和八分鲜都有钱可赚,有名声可图。   双赢啊。   时柯决定送掌柜一个大大的小年红包。   掌柜乐得脸上褶子撑圆了,拱手道,“多谢东家!”   至于这八分鲜的东家,他直接交于掌柜安排,牧掌柜心有章程,他不必再去叮嘱什么。   只一点,“账簿记得不是详细,我打个样子,你试试新账簿如何?”   牧掌柜心下有点嘀咕,东家把生意交给他是信任他,怎么一转头说起账簿?   莫非,账簿有什么问题?   时柯提起笔,在一边的空白纸上画了画明细记账本。   横平竖直的格子,借贷余额一目了然。   每天可以记一张,月底总结成一本,年底将这些加加减减总结一下,比这般方便许多。   “牧掌柜觉得如何?”   他把之前牧掌柜报的账用借贷记账法转化一下,还顺手填上了数字。   “这是商队的记账法,这是1、2、3……”教了下现代幼儿数学,牧掌柜以他兼职账房的能力发誓,这一套记账法,只要学过算学的人都能看懂!   时柯:“……”   时柯可疑地陷入沉默,真要是这样,你让现代专门学会计的人情何以堪?   “东家,这账簿可要誊写一遍。”   时柯想了想,点头,“当是你的作业。老式记账法别丢,继续写。这一本当做备用。也算加密记账。”   这般隐秘的记账法,非家人不传。严格来说,这就是传家宝的东西,东家这般容易交给他,这是信任他。   牧掌柜不知想到了哪里,老泪纵横,一抹脸对时柯道,“东家如此相信我牧才,牧才必不让东家失望。”   时柯:“……好的,没问题。”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柯只能顺着牧掌柜的话往下说。   他告知完这件事,又让牧掌柜买些刺绣,最好是福字,恭喜发财之类的,讨个好彩头。   想到这里,时柯灵光一闪,现代编织手艺越发成熟,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偶、抱枕,他可以找人做各种小玩意,卖到蓝星服务器上。   不过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要先找到能合作的绣庄。   眼下,“只要绣品、等等,如果有荷包,也可以批发一些。”   “批发?”牧掌柜品了品这词,不由乐了,“东家所言极是。”   时柯和牧掌柜说完出来,就见长风一脸警惕守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斤葡萄干做样子。   牧掌柜提醒道,“东家今日是来备年礼,可不能就走这一个铺子。那钱家布庄新来一匹蜀锦,梁上酒肆刚进的新酒,听闻有那葡萄酒,不管走礼还是祭祖,都是再合适不过。”   时柯于是从这儿出门先去了布庄。   布庄的布和现代流水线上生产的化学布料自然不一样。   纯天然不添加任何化学材料,亲肤且不含伤害性物质。   现代人追求的高端手工织造的布料,不正是古代这样打造的?   大燕朝目前主流材料是麻、羊毛、天然蚕丝,普通百姓主要用的是麻布,达官贵人用的是蚕丝、天然皮草,商人不拘泥于材料,只要舒适即可。   现代天然皮草被禁,追求的麻布透气性、蚕丝的亲肤、棉布的吸水保暖。   他倒是能囤一波麻布,找人裁剪成现代款式,放到蓝星去卖。   棉布的话,还要等这边推广,大燕朝的棉花还不知道藏在哪儿,靠他自己偷渡种子,真的经不起查。   主要是,古代的田地是一家的命根,种的粮食是救命的粮食,是战略储备物资。   和蓝星不一样。   他不能朝田地下手。   蚕丝不用说,这里一贯有养蚕的传统。   现代的蚕丝被真的贵,还掺假。   大燕朝蚕丝掺假的少数,大部分是人工缫丝,纯天然无污染。   马车停下,时柯下车,伙计笑吟吟迎他们进去,没有半分看不起人的架势。   这倒是京城特色。   你永远不知道一块瓦砸下来能砸到几个王公贵族。   在这儿当伙计,眼睛要亮,态度要好。   时柯进去后发现有个小问题,进这里的不是管家婆子,就是当家主母带丫鬟嬷嬷。   再不济就是个管家,站在一边等着!   他一个男的带着小厮,没有管家,没有女主人,这算什么?   他一进门,正在看布匹的人一眼扫过来,看见是个男的,不由愣了愣。   男的上街还真没什么,可这是布庄,除了伙计要帮忙搬运布匹外,连只猫都是母的!   “二嫂子在看什么?门口可是有什么——咦?竟是位小郎君!”妇人身边略显年轻的妯娌惊讶道。   言语稀奇地像是看见大熊猫。   一嗓子没压住,连带整间铺子的人都往门口看。   时柯:“……对不住,叨扰了。”   他转身就想走。   布庄的女掌柜憋笑,喊他回来,“郎君进来倒是无妨,我这布庄开门做生意,女子是买家,谁道男子又不是呢?”   “是极是极。”那年轻妯娌又喊 起来,“开门做生意,哪儿有往外推的道理。小郎君快快进吧。”   时柯犹豫一番,还是决定进去,总不能在门口站着。   那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掌柜找来几个伙计围着,不让时柯感觉尴尬。   时柯拿出前世的演技,绷着一张脸进去。   掌柜拨来的伙计是个会说话的,一匹一匹介绍过去,现在的纺织品蚕丝、天然皮草最贵,白布稍微便宜。   “这儿有南方来的麻布,透气贴身,每尺作价100文,梭布作价50文。”   “这是京都时兴的料子,您若是想要成衣,咱这儿有裁缝,可以去里面量身。”   时柯匆匆扫过,问伙计,“适合老人穿的冬日穿的布料可有?要轻快保暖些。”   腊八时给的东西都是吃的,这都要过年了,其他方面得跟上。   笔墨纸砚一类,他的库房里可以出,至于老人家适合穿的衣服,他真的没有。   伙计听了形容,引他来到当家主母聚集的地方,站在边角处介绍,“上年纪的老夫人穿衣以舒适为主,这匹盘绦填花纹细锦贴身舒适,花纹大方又不失庄重,郎君看着可如何?”   emmmm,他看着吧,时柯努力看过去,抬手指了指边上两匹,“那两套介绍介绍?”   “郎君您眼光好,这是今年江南时兴的纹样,一匹葫芦纹样的布匹,一尺作价8钱银子。”   时柯:“……”高级布料果然够贵。   他没记错的话,葫芦纹样还是挺常见的,为什么这匹会这么贵?   他这么问,伙计笑了笑,连带旁边的妇人一同笑闹开。   时柯一脸木然,他没说错吧?   还是伙计及时止笑,给他解释,“郎君有所不知,葫芦纹样多,这锦缎难寻。同一时间江南道只送来二十一匹,这是仅剩的三匹布。”   原来如此。   他果断让伙计抱下来,两个师母一人一匹,时老夫人处看情况再送。   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他发现时府大房虐待庶子的事儿虽然传到大街小巷里,但没人知道庶子长什么样子。   他得想办法亮出身份,再在这些人面前刷一下对嫡母的孝顺。   虽然招数恶心了点,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它管用! 第13章 卖货(捉虫)   在布庄耽误一会儿,时柯没再去酒庄,长风驾着马车回时府小院。   一回去就登录蓝星服务器,他的摊位空空如也,钱包还是那30元,倒是任务结算给了年味值,可那点也不够买什么东西。   两个服务器的钱无法流通,只好歇下扫货的心思。   心想,牧掌柜最好多送些能卖出去的东西,他好赚点蓝星的钱,再进货卖到大燕朝。   正月十五还能在茶馆准备活动。   一楼的戏台子可以拆成大型书桌,笔墨纸砚镇纸要准备一波,这交给牧掌柜安排。   灯谜也要准备,奖品就是书房用品,还有消费积分,达到多少消费可以兑换各种东西。   这些东西必须是大燕朝没有的,用来当做噱头。   还可以跟着时节变动增添物件,对了,还能搞限时活动和限时兑换,错过就是错过,没有更多。   若是实在喜欢,可以在下一年复刻返厂。   讲这些还很远,他现在少的是蓝星钱,银子赚得差不多,可他没多少时间出门安排。   身边只有长风一个人能用,还是太少。   时府里的人他一个都不敢相信,用可以,但是不能相信。   要让苏嬷嬷和牧掌柜准备些能信任的人。   时间如流水,很快到了除夕夜。   便宜家人聚了一聚,大房二房互相恶心一把,除夕夜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除夕就是大年初一,去时老夫人那请安,时柯和时晏一道回,在岔路口分开,一个回了西院,一个回了东院。   回去后时柯恨不得用柚子叶去去晦气。   到了初二,因着时家人守孝,没人走礼。   时柯算是松口气,他刚来几个月,不是在飙戏就是在下绊子路上,抽空还要弄清楚系统的运行规则,忙得不可开交。   这都过年了,让他清闲一点吧。   过了初六,京都开始热闹起来,时家撤下重孝,整个时府刷上挂上偏白色窗纱。   又过了几天,两位座师家的常随仍来送东西,仿佛说好一样,其他好友家的常随也跟着来。   当着时晏的面,两位师母一共送了四件成衣,其中两件江南的时兴款式,两件京城样式。   常随还道,“前段时间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回来探亲,告知了夫人一件趣事。江南道今年的葫芦纹样蜀锦竟被一小郎君买下。夫人正惊讶谁家小郎君要亲自出门买些妇人家的东西?这是府里娘子们操心的活。”   “可一看那葫芦纹样蜀锦是郎君您送来的东西,夫人哪儿还不明白。赶忙找老爷要了您的身量,亲自动手做了两件衣服。”   时柯:“!!!”   时晏:“!!!”   时柯没想到从未谋面的两位座师如此爱护他,竟是惊动了两位师母亲自给时老夫人下脸面!   从小被哥哥一手带大,偶尔是保姆看护,时柯没体会过正常的母子的关系。   他突然心生酸软还有点尴尬。   俗称,别扭。   时晏臊的一张脸通红,家里嫡母尚在,长嫂也在,谁家举人老爷过年前还要操心针线活?!   这不明摆着给人递话头?   他当时待不下去,辞别庶弟后去了慈鹤堂,他要找母亲商议此事!   外头还真起了风声,特别是时柯家里还在上演连续剧。   年前的“嫡母虐待庶子”一事还没落幕,这又出了“庶子举人亲自带小厮进布庄只为准备年礼”一事。   简直要笑掉大牙。   御史台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上值,参人的折子必定出现在御案上。   还未承袭父职,便如此迫害亲人,苛待庶弟,难当大任!   时柯没想到他还没下手,两位师母已经替他撑腰做脸。   立即对两位常随一揖到底,起身时眼带水光。   待两位常随回家后说与座师,贴心座师唠唠叨叨一串,最后坐在太师椅上感慨,“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性格强势的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天妒英才?不过人祸!”   贴心座师“哎呦”一声从椅子上弹坐起来,“我的夫人呀,话这么说。你可别拍桌子啊,我看看,手疼不疼?”   拉过去好一阵翻来覆去看,见没破皮,贴心座师才放心,“你别着急,我在京都还有弟子,托他们照顾一二也不妨事。再担心的话,朝阳外放回来,这次肯定在京都停一停,时常照顾照顾。”   一听他提起自己儿子,夫人紧蹙的秀眉绽开,“倒也是,这孩子啊。”   幽幽叹口气,才道,“这时家庙小妖风大,待开年了我与几个手帕交好好说道说道,好女儿可不能进他们大房那样的人家!”   犀利座师家同样提到这事,点评了句时柯,“还算聪明。”   以后有点难办,必须分家才能收场。   但人都要没了,何谈以后?   “还是个孩子啊。”犀利座师放下茶杯,摇摇头。   他家夫人是个温顺的,典型的温柔小意大家闺秀。   闻言嗔他一眼,“难道像你一般,提槍挑了大房不成?”   听说那孩子刚大病一场,人瘦脱相,养到跨年还没养回来。   “若是千鹤在家,定要亲自上门去瞧瞧少年英才,也好沾点文气。”话音一转,又道,“岁寒体弱,便多送些温补药材,开春时再送去新衣。也好叫那时府看着,那孩子背后还有座师有同窗。”   犀利座师得意笑了笑,“依娘子所言。我得娘子,实属三生有幸。”   时柯对此半点不知,他还在努力给牧掌柜出主意,元宵活动嘛,总要有点新意。   他们是茶馆,主打的就是茶。   茶馆的坚果点心免费,但是想吃茶,要闯过四关。   分别是帖经墨义,诗赋灯谜。   前三个是科举考试内容,没什么好说的。   只这最后一关,灯谜,有所不同。   这一关是集体活动。   一人出灯谜,现场抽十人在纸上作答,若是有六人及六人以上的人猜中,那便吃不了茶。猜中的人则是能随机抽到笔墨纸砚等福袋奖励。   若是六人以下猜中,今晚吃茶免费。   牧掌柜看到最后,算了算一晚上要撒出去的银钱,咬牙干了。   真一笔一笔算下来,还是茶馆赚得多。   名声谁都不嫌少,这要打出名声去,还怕招不来客人?   而且,读书人聚集之地,说出去谁不想来看看?   相较于外人的热闹,时柯的元宵节过得就有点无聊。   他收了掌柜的送来的绣品,放在蓝星服务器上往外卖。   招来的除了赶集的大爷大娘还有二道贩子。   比如眼前这个,他有点眼熟的,时间商厦的供货商之一,林江。   “这是荷包?岁寒三友纹,万字纹,葫芦纹,针脚也行,老板你这多少钱一个?”   牧掌柜收的时候按照针脚和纹样分的,岁寒三友图样多,25文一个。葫芦纹样贵些,要20文一个。万字纹稍微便宜,18文一个。   其他的手帕都是干净一块布,带花纹的放在另一竹筐中。   每十个放一个平安结。   “岁寒三友99,葫芦纹样88,万字纹66。都是手工织造的,可以看出这些花样轻微区别,绝对不是机器流水线。”   时柯张口就来,他看惯了大哥工作的模样,自己学个八分也能唬人。   手一指框里的手帕,“手帕便宜些,一个20,买十个送一个平安结。”   手帕是素白麻布,用的是江南道出来的残次品,收的时候也是按照花样来算,平均5文一个。   林江换上一次性手套,问他,“上手行吗?”   时柯点头,“可以,别翻乱就成。”   虽然翻乱了他可以下架,再次上架还是原本整齐模样拍,可他不想再费功夫。   而且摊位外头还有一个扎死人不偿命的视线盯着,他暂且老老实实做生意吧。   林江小心翼翼翻过刺绣精美的荷包,和车间流水线出来的产品不一样拍,他能看出刺绣上带着一股灵动之意,没有制式的死板。   每一根线颜色深浅不一,透着植物的清香,像是古法扎染。   太适合时间商厦最新推出的古衣服华展览!   “古衣服华展览?”时柯重复一遍,不由奇怪,“时间商厦的新年活动吗?”   大燕朝已经在过元宵节,蓝星的时间还停留在年前?   林江眼里只有这一摊位的东西,听到他的疑问随口解释,“对,时间商厦提出来的展览,就在总部一楼,整个大厅装潢成宫殿,和这个,”   他提了提手里的荷包,“特搭。”   时柯沉默,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不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问题。   他大约在九月末十月初穿到大燕朝,那会儿蓝星上已经在过节。   现在过去接近两个月,蓝星还在过节。   “时间流速不一样”这个说法有些无法说服他。   系统的时间规则到底是什么?   “老板你这些我都要,但是我得一件一件挑。”   时柯把“探查时间规则”一事放在后面,强打起精神招待林江。   “不打折,没有任何优惠,你慢慢调挑。”时柯看他身后没带任何东西,转身从车上拿出两个竹筐。   车是系统送的最普通的货车,用来掩人耳目。   “你挑吧,挑中了就放在竹筐中。”   林江:“……”这哪个愣头青出来做生意?   看着不像是很会做生意的样子。   他一件一件挑出来,时柯很有耐心地等他挑完。   这人也很有道德,没有乱扔,看不上的就放在一边摆的整整齐齐。   最终挑走九成的货物。   时柯看了一眼,心中佩服。   林江这人不愧是他大哥看重的供货商,眼睛就是尖。   被他挑剩下的这些都是才学了一两个月的绣娘绣出来的东西。   确实比不得熟练的绣娘做出来的有灵性。   当场结算后,他直接收摊准备去调料摊子上买调料!   因为时柯发现,地图显示他能走出十米开外,正好是调料摊前!   作者有话说:   有存稿12点更,没有存稿21点更。 第14章 职位   系统自带的地图大部分是灰色的,唯有年集摊位附近是亮着的。   任务完成后,方圆十米内地图亮了!   最远到调料摊、最近囊括左右两边的草莓车、冻梨摊、麻花面包、摆地摊的冰糕和现杀的猪肉摊。   ——上次的猪血就是他用年货和摊主换的。   时柯先是掏出手机看了看存款,心中得意。   不愧是他大哥的弟弟!   想到大哥,这点笑意又掩埋下去。   也不知大哥现在什么心情。   他刚冲动地想,要不让林江捎封信回去,但大哥那性子,想也知他一定不信。   肯定认为信是竞争对手弄出来扎心的,说不得会找人给对方添点堵。   大过年的,还是别让大哥烦心了。   他收起手机,尝试踏出摊位,没有感受到扎人视线,顿时小心翼翼迈出第一步,靠近边缘处,心脏猛得一停。   不能出去!   时柯缩回来,没再迈出去。   看着眼前的调料摊,想到大燕贫瘠的美食市场和昂贵的香辛料,喜上心头。   大燕朝的生产力刚刚恢复,正是发展时刻,准入市场广阔,他可以发展一下新业务。   说起来,是不是要给茶馆找个靠山?   拿出核桃这类东西时,因为量少不引人注目,他没考虑找靠山。   事实上,能把生意做强做大的商铺,背后必然有势力支持。   大燕朝尚且停留在士农工商阶段,商人社会地位低下。   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要经商,说出去那是脑壳坏掉了。   大燕律法明令禁止官员经商,只能拿死俸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不行,但是官员夫人和家中仆人可以。   时柯求助庄子上的人也是因为他手中无人可用。   长风的卖身契虽然在他手中,但是时府中很清楚他的底细。   若是对茶馆起了疑心或者歹心,时晏核对一番铺子背后的人,发现是契子上写的长风一名。   想也知道他会做什么。   肯定以“孝敬嫡母”的名义充到公中,再由嫡母指给大房。   无人指摘她的做法,最多说一句嫡母心疼儿子罢了。   谁家老人不有个大儿子小孙子的心肝?   避免节外生枝,他只好找到母亲的乳母苏嬷嬷,别人不敢信任,苏嬷嬷还能不信吗?   里面或许有赌的成分,事实证明,他堵对了!   苏嬷嬷不仅招来牧掌柜如此有能力的帮手,还处理了店铺的背后东家一事。   现在商铺的所有人是一个关外来的胡商,和牧掌柜关系不错。   外人看来,牧掌柜肯定是收到好友邀请才受聘成为掌柜。   不会联想到他与苏嬷嬷身上。   据说那胡商和苏嬷嬷有旧,这才答应帮他。   等回头要写信给苏嬷嬷商量一番茶馆的未来经营模式。   时柯拿出备忘录,问铺子上的大哥,“大哥我妈要做红烧肉、卤肉和锅包肉,打发我来买调料,这些菜要用啥?”   因为时柯前世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比较多,吃的大部分是流食或者清淡口味。   像是重料炖煮的卤肉、满口留香的红烧肉这类菜,他从未尝过。   人生重来,他必不可能忘记多开发一些吃食!   摊主正好没人招呼,拉他唠嗑。   “小兄弟不进厨房吧?这些菜得下重料。小茴香、八角、大料、陈皮、桂皮、香叶、白芷、甘草、草果……肉豆蔻。”   摊主指了一堆,幸好时柯直接语音输入,不然还真跟不上他的语速。   时柯扯个袋子,十斤十斤的称,摊主吓了一跳,“大兄弟你真要这么多啊?你整这么多不如去批发市场买?”   时柯:“……”批发市场他能去早去了,量多打折包送到家。   这不是最远只能跑到你这儿嘛。   时柯重重点头,“大哥你放心,我哥交代的。过年过节这不人多,家里亲戚一人分点就没了。”   对不住了哥,你先背着这锅。   摊主披上大衣,整一要上战场模样,从车上跳下来,“行,大兄弟你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客气。”   他快速扯了袋子,手上一掂量,大致有个数,上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十斤。   可能是见时柯买的多,还额外送了一包干紫菜和干银耳。   走时在后面欢送,“下次再来啊!大哥给你优惠!”   时柯背对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东西太少,尚且没有切换服务器的必要性。   于是他又凑在草莓摊主面前,“阿婆,草莓多少钱一斤?”   摊主阿婆很是和气,袖手答话,“本地草莓,15一斤,先尝一个甜不甜,这是奶油草莓。我家种了十几亩,这要不好吃,我带你去家里现摘。”   时柯尝了一个,清甜带奶油香味,不由看向摊主,“阿婆先称50斤,这么便宜我得多买点。家里几十口,这些恐怕不够吃。”   算一算,两位座师家、四位好友家、苏嬷嬷庄子上、茶馆里分一分,也就是一人两顿的事。   时柯算好,座师家各10斤,剩下的一家5斤,算完发现没有自己的。   自己拿个盒子上手,“阿婆,我再加十斤。”   他自己要留点在摊位上吃。   摊主笑得眼睛咪起来,“来来来,你从这边挑,我从这边挑。阿婆保证给你挑个大饱满的。”   平时一家买三四斤回去尝尝,没见过冲着百斤买的。   这一单卖出去,她还能让儿子再送半车回来。   阿婆喜笑颜开挑了6盒草莓,每盒5斤。正好时柯也挑完,过秤一量,还少一点,阿婆给他添了一小盒,半斤草莓。   时柯跑了几趟才放下。   再回来时他没换服务器,去书房写信给苏嬷嬷让长风带过去。   刚出城门,长风就遇见了赵毅。   赵毅暗中递来眼神,长风收到信号后绕城半圈换了一张脸进城。   约在茶馆对面的当铺。   长风拿出密封好的信件,“大人,这是时柯递出城去的信件。”   他迟疑一下,仍旧说道,“属下怀疑时府与晋南王勾结的关键在时府二房身上也说不定。”   不然为何他们调查已久的锦衣卫叛徒一事毫无进展?   必然是锦衣卫内部出了问题。   查出晋南王与时府勾结一事便伤了不少弟兄,再往下找证据,竟然一无所获。   长风混进时府也是为了找关键性信件,但是没想到时府二房深而不露,一直到时老爷子去世才显现出真本事。   大房人占据优势还被时柯堵得说不出话,这种蠢货和晋南王勾结在一起,能瞒过锦衣卫?   赵毅没有言语,挑开信封入眼第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嬷嬷您看我们给茶馆找什么靠山能送走大房?实在不行分家分宗也勉强可行。”   赵毅:“……”   分家分宗还勉强你了吗?   赵毅深觉长风说的有道理,时府二房必有蹊跷。   若不是圣上急着让他去调查晋南王联络名单的去处,也不至于只派长风暗中潜伏。   长风还是太年轻,时府二房和晋南王勾结的可能性不大,两人之间甚至称得上杀母之仇。   他暗中调查晋南王时发现一件事情,时老爷子时莘与晋南王勾结,起因是时莘发现晋南王对自己的姨娘——苏姨娘——也就是时柯的亲生母亲过度关注。   时莘以为晋南王看中了苏姨娘,但等他暗示要把苏姨娘送给晋南王时遭受拒绝,还收到了晋南王的一包宫廷秘药。   这药无色无味,和参汤一起服用却会造成身体虚弱,是宫中杀人灭口的好东西。   自那之后,苏姨娘身体越发虚弱。   直到时柯考上秀才,时府嫡母忍不下去,一剂重药送走苏姨娘。   如他所料不错,时莘后来后悔,可没护住苏姨娘,只好将一腔愧疚补偿在时柯身上。   赵毅一目十行看下去,全信关键在后半段。   时柯想为茶馆找个靠山,这靠山最好与时府大房有恩怨。   赵毅冷酷面容上泄出两点笑意,又很快板起脸。   尚且带着杀意的嗓音落下,“看好时柯。”   看好。   不能让人杀人灭口,保证他的安全。   找靠山这事,他包了。   按照信中说法,他也算时府大房的敌人,二房的朋友。   这里就要说时府大房要承袭的职位,这四品千户属南镇府司,而赵毅任于北镇抚司。   两者对立,摩擦不断,其中又以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赵毅与南镇府司锦衣卫千户杨林海最为敌视。   杨林海与时莘之间无冤无仇,但两人同属南镇府司,天然同一立场。   时莘一死,时晏上位。杨林海不会放弃这个递人情的好机会。   像鲨鱼闻到腥味一样,定要凑上来分一杯羹。   既然大房属于南镇抚司,那他北镇抚司要个二房不过分吧?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则,这个靠山,他当定了。   “寻机会让他知道,时府大房任职南镇府司锦衣卫。”   锦衣卫的嚣张跋扈之名一出,连东厂番子亦要避其锋芒。   能让他们退让的,只有更强的权势。   一如同门锦衣卫,一如当今圣上。   长风领命疾走,他要赶在城门落锁前回来,尚有一段路要走。   信件到了苏嬷嬷手中,她眼眸闪烁,在室内来回走了两圈,最终目光灼灼看向长风,问道,“时府大房承袭何等职位?”   长风:“……!”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比较忙,走完签约流程后再补上这两天更新! 第15章 靠山   长风心中一悚,背后沁上冷汗,仿佛自己内心想法被人看透一般,他面上仍旧带着笑回答却谨慎,“小的听冬月姐姐提起过,老爷生前任南镇抚司四品千户。”   听起来毫无问题,逻辑成立。   苏嬷嬷轻飘飘扫过一眼,努力静心,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盖了盖浮沫。   轻声道,“既如此,便去问问北镇抚司的人。”   靠山不是好找的。心大的想吞吃生意自己独做的,胆小的不接橄榄枝,脑子不好使的白白送钱,太过精明的吃进去骨头都不吐的。   锦衣卫就很适合,这是当今圣上跟前正红的人物。   根据苏嬷嬷了解到的消息,南镇抚司的杨林海为人贪得无厌,心狠手辣。   以后时府大房就要和他打交道,很可能沾染上这等习惯。   那时柯的处境不免危险。   所以,最好是让时柯在大人物眼中更有价值一点——   他可以为大人物带来更多利益。   只要利益牵连的人够多,那就不怕船翻了。   时府现在还不好有大动作,因为他们尚且是白身,正是承袭职位的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而且老太婆不是好相与的,在意识到无法压制二爷后,一定会暗下毒手。   时柯能借助座师与庄子的能力躲过明枪,可,暗箭难防。   所以必然要有靠山,在暗中保护二爷。   苏嬷嬷像是冷静的执棋人,拼尽全力在劣势中厮杀出一条道来。   宅斗这种东西,在她这么多年庄上生活中褪去身影,可再次接触到时,植根于血脉中的本能涌动。   “那胡商找锦衣卫做靠山一事,苦于没有门路,这要借我家二爷的手搭上门道去,他定然更加死心塌地。”   外有胡商做掩盖,里面掺杂和时府大房不对付的北镇抚司锦衣卫,表面上他们二爷的同窗座师们护着。   关系网越乱,大房越加投鼠忌器,时柯的处境越安全。   “我会让胡商的人接触北镇抚司,让二爷不必忧心此事。”   苏嬷嬷当即写了封信递给长风带回去,“之前让二爷在时府受罪,是不得已而为之。自此之后,庄子上的人皆听从二爷调遣。”   听完这番话,长风脑回路转了几转,领命回去。   时柯拿到信后考虑一番最终决定在靠山定下来之前按兵不动,老老实实去给嫡母请安。   暗中却是又回到蓝星多买了许多调味品,十三香、烧烤料、孜然、胡椒等。   这些调料是个大杀器,大燕朝的调料并不多,还停留在简单的盐糖上。   这两种调味品更是贵的要死。   更别提其他调料的昂贵之处。   在胡商归来时,时柯和他私下接触一些,没说多少,但是话里话外暗示他自己有搭上锦衣卫的门路。   那胡商神情惊惧,复又狂喜,用没有口音的大燕官话说道:“公子妙计高超,小人阿勒汗愿效犬马之劳!”   时柯从他反应中得到一个答案,锦衣卫好像真的很牛气?   自后世经历过和平民主教育,他对皇权并不是很感冒。   穿越之后,时莘去世,嫡兄白身一介,尚且不敢给他拿官位压他,只能从孝道上找麻烦。   所以,时柯对大燕朝的锦衣卫缺乏一种正确的认知。   但是看这胡商的表现可想而知,锦衣卫绝对不好相与。   既然不好相处,那苏嬷嬷怎么联系上的?   时柯心下疑惑,一个普通的奶娘可以做到这些吗?   还有他娘亲,陪嫁时给的京都郊区的庄子。   京都郊区,虽然说是郊区,可这是京都,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内阁官员满地走的地方。   一个孤女,怎么有能力保住手中的东西?   时柯只是思考一下,转瞬抛到脑后。   他只要确定苏嬷嬷可以用就行,其他问题,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于是,在双方有意无意配合下,一份大礼出现在赵毅手中。   彼时时柯正在练字,长风翻出书房的窗户,轻车熟路出城绕圈回到北镇抚司,而目标人物赵毅正在发呆。   赵毅上值的屋内,桌上放着包装朴实无华的木盒,是让人不会多看一眼的普普通通木盒。雕工粗糙、用料敷衍,按照以往,绝对不会出现在赵毅眼前。   身为圣上身边的得意干将,所穿所用的东西以内造居多。   放在后世无一不是博物馆级别。   现在听着长风的汇报,赵毅不由挑了挑眉,很是感兴趣,“你是说你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   长风摇摇头,“属下不知。”   他现在住在西院的耳房,只要时柯房间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一清二楚。   那天与胡商的对话,他心知肚明。   但是那胡商进房之前身上没带这么大的盒子,最多有银票。   可这箱子是胡商走后,时柯亲自从房间内拿出来交给长风的。   再由长风偷渡出去交给苏嬷嬷,经过层层传递,最后才到赵毅手上。   事实上,赵毅得知这个箱子存在之后,一直关注箱子去处。   今天终于有时间处理。   听到长风说他也不知,赵毅食指指节扣了两下桌子。   自己的心腹,他是信的。   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木盒自进入锦衣卫手中,他当天就得到消息,里面放着香料。   量不少,种类也多,还有一点干银耳,干紫菜。   前面提到过,大燕朝的香料绝不算多。   一个是本土香料业没有大规模发展起来。   商队知晓香料的利润多,盗贼水匪也不是傻的,当然会盯着香料队伍抢。   交够保护费之后才让过,一层一层剥削下去,送到京都的少之又少。   即使商队背后有势力,也要遵守这时候的心照不宣的规则。   二是运输成本高,这个成本不仅包括投入的人力成本,还包括时间成本。   从西域到大燕,没遭遇特殊情况,一来一回起码半年。从黔西道到京都,陆路一来一回三个月打底,水路两个月。   期间跋山涉水,射杀匪徒或交保护费,困难重重。   这般抵达京都,香料身价蹭蹭蹭上涨也是对的。   在大燕,有的香料不论斤两,论颗。   足以说明它的稀少和珍贵。   现在,这个普普通通,在赵毅眼中可以称得上是破烂一样的木盒里,放的是比黄金还贵重的香料。   伸手捻了捻,“胡椒、孜然、小茴香?”   香料完整没有破损,品相上佳,散发出不可忽视的霸道香味。   赵毅放下颗粒饱满的胡椒,室内安静下来。   长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后背爬上冷汗。   时府果然深藏不露!   赵毅认为,时府的真面目才揭开一角。   晋南王府、时莘、时柯、死去的苏姨娘、愚不可及的大房……   一团乱麻,理不清思绪。   “继续探查,尤其是苏姨娘来历。”   一个小小的姨娘,还是时莘强行抬进府中的贵妾,却被晋南王盯上……   事情越乱,赵毅思绪越加清明。   一切事情有因有果,若是现在看到的是果,那就朝着果上的枝叶查起,迟早有一天能连根拔起。   长风如蒙大赦,小心退出去,换一身备用衣服急匆匆与盯梢的人对过口供,绕路回到时府。   他偷跑出门是遵循时柯吩咐,打听外面酒楼的菜单。   回去后学给时柯听。   因为时柯从调料品中得到启发,他有调料是一回事,做菜是另一回事。   这会儿大燕有红烧肉、锅包肉和卤肉吗?   没有的话,卤菜他也接受!   吃了大半年的清汤挂面与白豆腐,他只觉自己即将脱离人籍,化身白豆腐成精。   在长风回去背了清蒸水煮烤肉炝炒后,目光逐渐绝望。   长风一事搞不懂时府二爷什么毛病,难道是受不住孝期的白水白豆腐,想吃肉了?   只听时柯痛心疾首道,“红烧醋溜爆炒锅贴……怪不得……”   怪不得他只能天天吃豆腐喝菜汤。   因为,没有别的菜,没有别的做菜方法。   时柯回忆原主平常吃什么,主食馒头花卷,米饭偶尔吃一顿,最多的还是面汤。   这里的面汤指的是面条,浇头没有西红柿炒鸡蛋。   春天有竹笋炒肉,夏天是藕丝炒肉,秋天是萝卜炒肉,冬天是腌萝卜腌酸菜。   这是老爷子在世时暗中补贴的。   老爷子一走,现在的厨房给的是豆腐、一点青菜叶子,蔫巴巴的不成样子,最多的还是腌酸菜。   主食给的倒是不少,饭后点心和水果就没指望了。   这一点厨房绝对不会给他做,大房全揽在怀里。   时柯一时半会儿没关注这个,他在现代不习惯这个用餐方式,饭后一般是喝水吃药。   穿越后有金手指在身,更是没考虑这个问题。   长风见他没提,以为时柯还有后手,自然没和厨房说要点心。   而厨房呢,虽然管家打过招呼,不能亏待二房,要好好伺候。但少不得有人耍滑头,还以为二房像以前一样好欺负,自然是没给。   府里的主子少一点,他们厨房的就能多拿一点。   阴差阳错之下,时柯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平常的例分少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眼长风,神色怏怏,“厨房有豆豉吗?”   他想吃红烧豆腐!   绝对素菜! 第16章 新摊位   厨房没有豆豉,只有白豆腐。   时柯一直这样吃到三月开春,因为他找到了锦衣卫做靠山。   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来回倒腾干货实在太过费神,导致他吃饭都在赶时间。   东院似乎在憋大招,居然没蹦出来恶心人。   时柯忙碌同时不由更加警惕东院大房。   有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孩子静悄悄,必然在作妖。   虽然使用对象不那么正确,但是意思很对。   时柯将自己关在西院里,寝室和书房两点一线活动。长风兼职信使,在府中与庄子上频繁来往。   当然,中间还穿插着跑去锦衣卫地盘的事情。   一般来说,没有什么大事需要禀告到赵毅面前,可时府不太一样。   这不仅仅是藩王异动意图谋反之事,更是锦衣卫一次内部清查,是皇帝本人在清除内患。   谋定而后动。   时莘突然去世,对他背后的人来说绝对不算好事。   这枚钉子在锦衣卫、或者说在皇帝眼下扎根许久,一旦失去这个眼线,幕后之人更加无法详细判断京都形式。   他们锦衣卫要做的,就是钓鱼。   用时莘的死引出更大的鱼或者足够多的异心之人。   目前看来,时府两房反应像做戏,但又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谁也不知道时莘的打算。   尤其是,在时府二房主动递上利润之后。   赵毅收下投名状,没有派人插手时柯的打算,只是派人应聘茶馆伙计。   时柯暗中瞧了瞧,羡慕地看着别人的肌肉与健壮的体格,最终吸气捏了捏没有一点肉的骨骼,失魂落魄走了。   回去后立刻制定了一个挣钱方案,他要最大化利用金手指赚钱!   赚钱养厨师!!!   他受够了白豆腐与炒青菜,红烧都没有的世界,他累了!   对了,还有糖。   他问长风,“厨房点心呢?”   长风想到同僚最近丰满的腰包与不得不加大训练力度才能减下去的赘肉,对时府二房赚钱能力发出真情实感的赞叹。   于是越加对他百般维护,生怕这个送金子的财神爷累到饿到渴到。   每天想法设法从有夫人的同僚家中蹭一些难得一见的点心偷偷带进府来。   听到时柯问话,他生出“终于要去算账”的想法。   不由跃跃欲试,“爷,大厨房克扣您几月的点心,从正月以来,共三个月未见到一丝一毫的点心盒子。”   时柯正在算账的脑子停下,他有点处理不来信息,木楞地重复一遍,“克扣点心?”   他着实不清楚还有点心这回事。   弄清楚月例被克扣一事,起因是他缺钱。   极度缺钱。   但这种点心份例他第一次听说。   在长风略微震惊带着茫然的神色中,他请教道,“什么是点心份例?”   长风:“……”   长风略显虚弱地喊了一声,“爷?”   他以为听到自己被克扣之后,时柯第一反应是不悦,继而借题发挥,败坏大房名声,方便他们在外散播谣言。   没错,他们锦衣卫有传播谣言的工作。   当然,话不能说得这么偏颇,他们只是提供一些小道消息,具体散发到什么程度,要看当月有没有更劲爆的八卦掩盖这一条消息。   话扯远了,总之,长风已经准备好给同僚传递消息,并且准备下一步工作。   但是,他没想到,工作第一步受挫——时府二房甚至没有发觉自己被克扣点心?   时柯淡定的点点头,期待他的答案。   长风抹了把脸,不得不简单和他介绍一下份例这回事。   在长风的解释中,时柯才发现他把份例一词理解地太片面。   月例只是月银,紧紧是这个月的钱上的花销。   除此以外吃喝玩乐衣住行也少不了。   拿时柯举例。正常来说,他可以设置小厨房,每月大厨房要有五只鸡、两条鱼,常用的时令蔬菜每日一斤,黄米两斤,白米五斤、饭后点心两样、水果一样等。   吃完了就只能节衣缩食等下个月的份例到了,不能寅吃卯粮,超前消费。   以前老爷子在世,每个月会从自己的份例中拨出一些给二房用。   现在是大房当家,他受到苛待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即使他让大房吃了亏,但是时间一长,大房还会故态萌生,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说不死不休。   长风讲完他应该享受的份例,时柯一对比,发现每月该吃的东西因为孝期改成蔬菜豆腐豆子这类的,米饭之类没有短缺,只少了点心和水果。   大冬天的,倒还真没在哪儿见到水果。   点心不一样,他被名义上的嫡母留下用饭时,侍女会送上花样繁多的点心,甜咸适宜,方便入口。   时柯想了想,没选在这个时候捅出去。   再过一个月便是会试放榜,他要看看几位好友成绩如何,届时借题发挥。   总能从大房身上咬下一口肉,起码要把小厨房的人凑齐,重开小厨房。   大房人不给他下药或许有他们的考量,但他不能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大房身上,这和兔子把自己送到狼嘴里毫无区别。   指望大房良心发作放过他,不如指望大房被人下药,或者猪油蒙了心。   ——都不现实。   时柯老神在在,似乎并不担心他的好友们会名落孙山。   两位座师对许青崖、唐河与彭文泽三人赞许颇多,甚至私下猜测三人之中谁会是本次会元。   要知道就连座师收下的大弟子,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官拜工部尚书,贺航贺一行也是当年座师们发掘出的明珠。   有这么个大师兄的例子在前面摆着,他们三人就算再笨,起码能过会试成为贡士。   若非今年赶上孝期,贡士名单中必然会有时柯一名。   十六岁,哦不对,过了年这就十七岁。   十七岁的贡士,说出去绝对让人刮目相看,惊叹连连。   时柯对此倒没别的看法,他正在想小厨房若是开起来,要用什么理由偷渡一些菜和水果。   他一想这种没肉没味没水果的日子还要过两年,等等,他算下还要多长时间。   从十月末开始算,现在是三月初,刚开春,满打满算四个月,半年不到。   遥遥无期的两年半,他该用什么度过?   时柯没被这个问题烦恼太久,他只叮嘱长风注意大房动向,又投身于年货大业。   这次他开辟了新地图,不再是在乡村间的年集上徘徊。   而是到了大型沉浸式古风年集。   当接到【任务:做十笔3000以上的交易】时,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到底在哪个服务器。   只是下意识想,如果时府倒闭,他也不是不可能做个商贩,只要那时候锦衣卫还能做他的靠山。   这会儿的年集人多到不正常,无人机伴随烟花从他头顶飞过,留下流金焰火的痕迹。   旁边就是卖面具的摊位,他和人搭话,问一些基础信息,“还是过年有氛围啊。”   旁边找零的摊主附和道,“平时都是剧组取景,都是机器围着没气氛,这会儿人多又不讲台词,能不热闹吗……欢迎下次再来!”   送走又一个客人,他才有空看向时柯,见他摊位上是一些字画纸笔,略微有些意外,还有点高兴。   不是面具摊,不存在和他抢客人的可能。   他有心攀谈,“小兄弟,你这字画怎么卖?”   时柯不疾不徐找来字画筒与编号,用了一种年集上常见的玩法——套圈。   每张字画带有编号,再把号码牌挂在一些小玩意上,套中了之后字画和小玩意都能带走。   一次三块。   这还是隔壁摊主好心报价,照时柯说,一次一块就很对得起他带的东西。   看看他带的都是什么,做工粗糙没开封的小木剑、一串普通的打磨圆润的木质手串、还有石头刻成的章、一套简单的十二生肖木雕。   这套木雕被放在最远,撑一撑场面。   还有团扇、流苏、簪子与荷包,他选了几个料子不是很贵但一眼能看出精致贵气的放在后面。   没有大玩偶,但是有时柯从牧掌柜那儿得到的不大不小的玉佩,苏嬷嬷送的玉牌。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足以引人注意。   很快有人围过来问价,时柯借了面具摊主的夹子,把自己亲手写的,还没晒干的价格纸夹在高一些的字画筒上。   “三块一次。左边练手,不计入总次数,右边正式套圈。”   因为他拿的圈都是木质的,重量摆在那里,很容易一个不中。   以防这种埋下冲突的的可能性发生,他特意腾出地方布置练手区。   第一个自告奋勇的是位高中生。   他高高举起手,撸袖子,摩拳擦掌准备上战场。   还对一边的女生道,“诺诺,你想要哪个?今天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言下之意,他拿下整个摊位上的东西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时柯佩服他的勇气,除非是套圈王者,常胜将军,一般人接触到木质圈肯定不熟悉怎么玩。   递给高中生两个圈,指着练手的地方说:“我这儿圈不一样,你先练练,练好再买机会,省得说我坑人。”   看了下身后的队伍,他扬高声音,“先练后买,多试试手感再玩!”   这些东西并不是很贵,万一有人玩上头,套了几百块钱不中,他只能报警寻求帮助了。   这里可没锦衣卫为他撑腰。   高中生志得意满,自信开口,“没事,我可以!”   时柯不得不打断他的普信发言,强制他玩了几局,发现对方的运动神经不是一般发达就放他套圈去了。   套圈摊各有各的套路。   有的摊主会借助光线、遮挡物等创造视觉偏差。   让人以为一个东西在他正前方实际上还要稍微偏左一些,这一点误差可能导致人屡试不中。   但是时柯没设置,因为他根本不会。   布置好摊位,高中生兴致勃勃做好准备,自信满满扔出第一个木圈。   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圈中出现心仪的猎物,那是一个手串。   看得出面前的少年努力在心上人面前讨个好彩头,时柯目光温和等着木圈落在手串上。   第一圈,落在手串与木剑之间的空地上。   时柯挑了挑眉,等待第二个机会。   凭刚才的本事,指不定第二次就能达成目的。   年少感情果然好啊。   不知他能不能找到喜欢的小郎君。   找不到也没关系,他能活着就好。   时柯思绪发散,很快又回到眼前的挣钱大业中。   高中生买了十次套圈机会,已经进行到第八次。   战利品包括手串前后的木剑、印章、荷包与发带。   独独没有中间的手串。   他看人死劲抿嘴,手上力气加重抛出倒数第二个木圈。   围观人员紧紧消声,目光追随空中即将落地的木圈,连隔壁的摊主都不免投来视线。   到底中没中?! 第17章 贺礼   时柯不免暗暗攥紧手掌,紧盯着地上的手串。   第八次,落空。   第九次,落空。   第十次,落空。   紧绷的拳头猛然卸力,心神一松,时柯才发现自己被现场气氛影响到,不自觉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空地中间的手串。   他摇摇头,拿出一个拼接帆布包,把高中生套中的东西放在一起。   安慰他,“有缘无分。”   这一安慰还不如不安慰,高中生顿时委委屈屈地看向女朋友(正在追的),试图混个正经安慰。   旁边摊主一脸窒息,他没见过这种不会说话的摊主。   没被人打死,肯定是脸长得好看。   面具摊主心想。   又听时柯道,“换个角度想,有女朋友了还要什么手串?”   高中生:“……这似乎没冲突吧!”   他一把拿过帆布包交给女朋友,拉着人离开有毒的摊位。   时柯叹口气,颇为可惜。   套圈这种事,挣钱还真的快,不过一次性做成三千利润,难度比较大。   除非来个恋爱脑。   刚说着,高中生去而又返,身后跟着一个桀骜不驯少年,所谓的女朋友正拽着少年走得焦急。   时柯:“……”   时柯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乌鸦嘴,恋爱脑虽好,但是这种一看就桀骜不驯试图捅破天的刺头恋爱脑就不用要了吧?   “姐,你放心,今天就让你看看咱们赵家男人本色!”赵家男人本人站在摊子前,扫码付钱。   时柯悄然松口气,万幸,这不是恋爱脑。   可这也很可怕啊!   这是个姐控。   赵家姐姐眼生绝望,甚至开始放任弟弟送钱,拉着男朋友站在一边自闭。   时柯送上十个圈,从车上搬下两个竹筐,里面还是字画与某些练手匠人送的毛笔。   他嘱咐掌柜找来一些瑕疵笔,借口是练字。   隔天牧掌柜送来一支楠木狼毫笔。   不提时柯当时看到金丝楠木的复杂感情,牧掌柜受到的冲击比他还大,因为这支笔是锦衣卫派人送到他桌上的。   之所以不是他本人,是因为这支笔在大半夜出现在他房内,随笔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内提到茶馆生意兴隆,离不开牧掌柜和胡商的努力。若需要任何东西,不必委屈了自己。听闻家中少爷缺少毛笔练字,特意寻来楠木狼毫以供选择。   时柯:“……”   他有选择吗?   他根本没选择。   这不是帮助,这是威胁。   锦衣卫深知胡商与牧掌柜身后还有更深的人,只是目前没有探查出来。   对方意思是我清楚你们没说实话,但是我查到你们之间纽带是时府二房,希望你们放聪明点,不要做出后悔的事。   迟来的警告。   时柯想。   不过锦衣卫这边总算过了第一关,往后再有什么事他可以借牧掌柜之手操作。   把自己放在明面上——锦衣卫的明面。   想到这里,他拿了一对编号牌给毛笔编号,牌子挂在荷包上放在摊位最后。   赵家弟弟赵文轩正练手完毕,提着十个圈斗志昂扬站在摊位前。   目的还是那个手串。   造孽啊。   时柯挑了下眉,倒是没说别的。   最好把这些东西套走,他好顺理成章地处理一遍便宜的东西,顺便赚一笔年味值。   根据他总结出的经验,年味值的算法比较复杂,量化出来大概是真心喜欢的程度+每笔金钱大于三十+一些其他的东西。   有点难挣,还比较容易花出去。   主要是换服务器登录要冷却一个月,他要把机会放在刀尖上,不能轻易浪费。   尤其是和锦衣卫掺和在一块,无异于与虎谋皮,他要时刻警醒。   日子难得过得刺激了点,时柯倒是不觉得这种事太过危险,他巴不得日子更热闹点。   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柯已经过去了。   他漫不经心转着手里瑕疵毛笔想。   “好!”   周围发出一声声叫好,时柯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看向套圈的赵文轩。   木圈正落在手串上!   得了,时柯看向自闭的姐姐和高中生。   没在原地找到人,怜悯地看了眼赵文轩拍,把东西给他。   傻孩子,你在这儿套圈的时间,你姐早就约会去了。   赵文轩还乐得找不到北,还要再来一波。   “二爷!中了!”   尚在准备东西的时柯听到外界喊声,根本没注意赵文轩打开手机想扫码再来一次的想法,他果断离开系统,回到现实。   “二爷!”   长风一脸兴奋冲进小院,“二爷!许举人、唐举人和彭举人中了进士!许举人为状元、唐举人是榜眼,彭举人位居第四!”   前些日子许青崖中了会元,他尚且保持理智。   乍然一听许青崖成了殿试第一名,成了状元,时柯现在的感受就是高考状元在他身边!   还不是普通的高考状元,是全国第一名!   “好!”时柯一脸惊喜,左右在屋里逛了两圈,“快开库房,为几位兄长送贺礼!”   还未等长风与管事时午走出房门,大管家已经带人抬着箱子进门,“二爷有礼,大爷听闻您同窗好友皆榜上有名,特命小的给您送贺银走礼。”   管家脸上笑容稳当,时柯慢悠悠提醒他一句,“管家,府中行白事,切莫哀毁太过,行事不稳。”   脸上笑得太灿烂,麻烦收收,万一传出去他在孝期耽于玩乐,都是管家的锅。   管家低头领训,面色一僵,“二爷教训的是。此是大爷走府中公库特为您准备的五百两银。”   他指着身后跟的常随,这人还提着一个半人高的箱子。   视觉效果拉满,他不免惊疑出声,“府中不是倾家荡产移出来的五百两吧?”   要说这时府,倒也是挺穷的。   一年到头收入一万多,偶尔有点灰色收入能收一万五,但是时府开销也大,能达七八千两。   时府的家产并不多,平日要走礼,人情往来花销比较大,加上要养的人比较多,能剩下一点放在账面上维持大房体面已经不容易。   现在失去时莘,时晏要承袭职务。   减少了灰色收入和固定的俸禄,人情往来走礼增多,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没钱了啊。   嗯,不对,他漏算一人。   时晏的夫人,现在的当家主母。   根据原主记忆,时夫人家里有钱,时夫人的外家来自江南,亲生母亲极为受宠,连带这位外孙女同样受到外祖恩惠。   听闻时夫人在京都的产业有不少,还在极好的地段。   如果她补贴时府,倒也是不可能。   “自然不是。”管家说得又急又快,仿佛心虚。   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去,不然外人如何看待时府?   时府还如何自处,如何与人谈婚论嫁啊!   时柯顿时明白,府中不是倾家荡产,倒也差不多了。   嘴角扯了扯,极为敷衍应道,“哦,你说得对。”   时柯眼神淡淡,示意长风收下箱子。   管家见任务完成,立刻带着常随离开西院,这地方漏财!   他不过和二爷见过一面,就送出去一笔大钱,这次虽然不是他的钱,但也是从他手上露出去的。   心痛,后悔!   时柯绕着箱子走一圈,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的银元宝散发出贵金属特有的迷人光泽。   舒坦。   有钱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茶馆挣了几千两还有黄金在内,但那是他挣的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是他从大房手里抢钱,满足感up!!!   虽然他很清楚一件事,这些银子只是大房在用他打出好名声,不是特意为他这个人送的。   但是这有关系吗?   没关系的,反正他不打算为大房正名。   时柯不觉得大房发出示好信号就代表他们之间关系缓和,大房二房隔着原主一条人命。   因为他的穿越,这条人命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时府,大房。   他们之间唯有你死我活。   大房对时晏送钱的举动颇为不满,时老夫人更是把人喊到慈鹤堂教训。   “听说你今日开库房给西院送了五百两银?”   老夫人肃着一张脸,法令纹深深下垂,留下不好惹的痕迹。   时晏脸上带着汗水,闻言皱眉。   他本来在东院姨娘房里歇息,一听是时老夫人喊他,立刻赶来,然而一到这里就是质问。   他无奈解释,“母亲,这些银子是必须给的。咱们时府在外的名声不好,大多说的是苛待庶弟,治家不严。御史台更是以此上奏,抨击锦衣卫……”   话音消弭,他看着越加严肃的母亲不再言语。   茶盏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老夫人沉声,“我不管你对西院什么做法,但他决不能活着走出时府!”   时晏心下一冷,不知母亲为何做出这等选择,但他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做法。   不管是那封信提到的消息还是大房面临的情况,都不允许时柯活着出孝。   他必须在三年内榨干时柯价值,然后将信物送回信上指定地点。   时间不等人,他再晚些,信对面的那群饿狼就要用他时府做铺路石!   时柯,决不能留!   时晏闭眼,将繁杂的心绪压下,阴沉着脸开口,“不能再这样下去。那些同窗时不时登门查看时柯境况,总会让人看了笑话!”   左右无人,他凑在老夫人面前低声道,“父亲生前的友人提醒我,不若找人引他出门,在外撞上锦衣卫办案,一并带入诏狱是顺理成章之事!”   时晏忍下心中激动,他第一次听闻此法时,手还会颤抖,不知是惧怕还是兴奋。   现在他果决出口,不打算留后患。   两人暂且忍下这口气,秘密谋划起来。   但用自己嫁妆补贴时府的时夫人却不能忍,这消息穿到后院时,时夫人正在与自己女儿讲主持中馈一事。   奶嬷嬷气愤不易,“小姐您补贴夫家本就不必,现在还要补贴小叔子!这时府、时府真真是毫无规矩!”   时夫人冷哼一声,对身边的女儿道,“你且看着母亲如何让他没脸!”   转头吩咐奶嬷嬷,“嬷嬷前去告知管事一声,二爷既打算自己置办人情往来,不许我这个长嫂插手,且让二爷自行安排吧。”   奶嬷嬷怒气冲冲点头,“小姐放心,嬷嬷必然不让您与孙小姐吃亏。那管家婆子与我乃是同乡拍,这点事嬷嬷会为您做好。”   时柯倒是不清楚大房发生的事,他还沉浸在选礼物的激动之中。   好不容易有钱,他要送什么好?   余光看到放在地上的箱子,他灵机一动,“你说我直接送银子怎么样?”   长风:“不怎么样!二爷,这有辱斯文!”   饶是见识颇多的锦衣卫听到这话也不免瞠目结舌。   您快清醒一点!   给读书人,尤其是中了进士当场点为状元榜眼的人送银子?   您是大冬天脑袋冻僵想出来的主意吗!   时柯摇头,不,你不懂这种真金白银的震撼。   “所以,我要送点什么东西?” 第18章 翡翠(捉虫)   这年代的读书人清高有节,去送钱会被人打出来。   不若送两本书,但时柯一时半会寻不到什么孤本大家之作,只能另辟捷径。   时柯苦恼想了想,决定回蓝星服务器问人支招。   “我先打个盹,长风盯着点。”   蓝星服务器一如既往的热闹,他刚回来,立刻有人过来套圈。   看了一眼他剩下的货物,把能摆出来的全摆出来,倒是不担心丢了。   见旁边的面具摊主一脸无聊,凑过去和人聊天。   说到一半提到贺礼一事,颇为苦恼,“除了给钱外还能送什么?”   从来不忧心送礼的时柯绞尽脑汁想不出符合进士身份的东西。   摊主倒是见多识广,他想了想,“不如一人一个小玩意。我听说可以去玄安寺求开过光的玉符带在身上,我家小子身上带的就是我和他妈亲自求的!去年考上了我们省重点。”   言语之间满满的自豪。   时柯恭贺一番,灵感打开。   他可以买点玉佩回去。   不要求是玉佩,可以是水晶之类。   不要太出格的图案,毕竟他们是清贫读书人。   也不能只送这一样,还要送别的东西。   有家室的可以送布匹,没家室的多送点银子自己置办去吧。   对,时柯想来想去还是要给好友们送点银子。   虽然他们中了进士,但事实上手里没多少现银,不好在京都活动。   安置家小、找几个打扫仆人、购买别院或者租房,有的是地方需要花钱,总不能少了银子去。   大不了他放在盒子夹层里。   如果有孩子可以送益智玩具,九连环这些。   不能只局限于好友本身,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   思路打开后,他打开地图查看自己能抵达的最远距离,发现隔离线在旁边的面具摊上。   时柯:“……”   问题回到原点,他要先完成任务,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这才能出摊子去买东西。   想办法做任务挣取年味值。   他的年味值太少,还不够开拓一个新摊位。   时柯下线前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任务,心中有了规划。   回到大燕第一句话就是问长风,“现在的翡翠价格如何?”   长风回想大燕的翡翠价格,“最近翡翠卖不上价,一块成人巴掌大的翡翠也就二三两银子,还不如大爷身上挂着的那块玉。”   您可别乱出什么幺蛾子!   经过一系列不靠谱的事情,长风心中深深疑惑,这样的时府,晋南王看上了它哪点?   难道是时莘太过狡猾,他人一走,时府不成气候?   长风实在不明白,时府为何能在锦衣卫中屹立不倒。   思来想去,他只能归结为,时莘太没有存在感,没被他们头儿注意到。   时柯对比下算了算价格,决定这次买点翡翠回去!   翡翠在蓝星的价格不低,最近翡翠矿开得差不多,老坑里的产出不多,价格不断升高。   如果他从原生态的大燕挖掘一点好料子,倒卖到蓝星服务器上,交易额必然不低。   特别是赌石这一生意进入人们视线后,不少人投进大把资金,一刀穷一刀富,全看买的石头如何。   赌石考验眼力和运气,有的时候经验无法让人判断石头里到底是什么水种,这种石头切下去只能看天意。   买家,也就是珠宝商们,每年要培养不少专门赌石的人才,用来搜罗市场上的好料子。   但说到底,除了工作经验以外,赌石这行很看运气。   有的人只是随便玩玩就能在普通石头里开出上等水种翡翠。   有的人倾家荡产得到的不过是一堆渣滓。   落差不能说不大。   在大燕,翡翠还没入人眼,当下人们热衷于追求各种玉石。   翡翠这种东西,还没被商人炒作起来。   他当即让长风给苏嬷嬷写信,放一批翡翠进来,制作成摆件、小礼物之类的,当做赠礼。   不过几天,时柯收到一批上等翡翠,除了红翡绿翠外,还带了一批原石。   原石成年男性拳头大小,都是老坑出来的。   时柯直接把送来的这批翡翠送到系统中,他这个月还没换服务器,直接上货,等到了蓝星服务器上,直接卖翡翠。   翡翠明料拿了十个,用来完成任务。   原石带十几个,时柯特意挑选个头差不多大的一些,定价一万上下。   时柯用过晚饭后早早上床,开启蓝星服务器的夜生活。   翡翠放在盒子里,木盒是赶工出来的东西,花纹简单,没有多余装饰。   一上来隔壁面具摊主被镇住,半晌,等时柯布置好摊位,他才回神。   “我滴个娘嘞,你这是干啥去了?”   时柯眨眨眼,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异状,试探着解释,“我哥拿给我练手。”   没错,他一开始摊位上买的东西,就是老哥给他找来玩的。   四舍五入,这是他哥送的。   逻辑通畅,这没问题!   摊主没怀疑,从之前套圈开始,他就怀疑时柯是家里受宠的小儿子,过来摆摊就是凑个热闹。   等时柯布置好摊位,周围吸引来一群人,但没人敢上手试试手感。   时柯叹口气,他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是他没办法走出系统给出的限制距离,只好出此下策。   等他开拓地图之后,一定要找个珠宝行做固定交易。   这种模式太受限了。   或许他穿越之后运气好了不少,又遇上了之前套圈的三人组,不过这次三个高中生蔫头耷脑,跟在面容严肃的大人身后。   一行四人走到时柯摊前,带头的大人刚想说话,余光看到摊位上的摆放,道歉的话转了个弯。   赵贺说:“……翡翠卖吗?”   嗯???   小叔你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憔悴三人组猛地抬头,时柯深觉他们三人的脖颈一定很强健,这种大动作做起来毫无障碍。   避免自己真的笑出来,时柯严肃地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卖。”   他把石头摆在前边,木盒翡翠放在靠近里面的地方。   做了个他请随意的手势,赵贺真没拒绝,不顾自己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西装,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专业,时柯疑惑问道,“先生有鉴定翡翠的相关经验?”   不等赵贺说话,赵文轩和赵文汶一脸骄傲,赵文轩更是自豪说道,“我小叔从业二十多年,是业界有名的鉴定师!”   “再说了,鉴定翡翠只看水种和颜色,又不像宝石一样混杂,只要是学过几年的学徒都能认出来。”   他大人一样叹口气,“玩古董的才是强。”   这口气惹得时柯笑起来,听起来很像是个熊孩子。   下一秒熊孩子尴尬地和他道歉,“对不住啊摊主,我婶婶说那些字画是很贵重的东西,尤其是用来画画的纸,是上了年份的宣纸。我不太懂这个,还套走了不少。”   时柯一怔,失笑地摇头,“本来就不值钱。宣纸现在这么贵,一部分是商人炒作,一部分是工艺问题。但不到一纸千金的地步。”   有不少文人对自己的黑历史非常不满,这些都是要拿去烧毁的。   他收来的大部分是这种。   或许在大燕,这种地步的字画还不能一鸣惊人。换到蓝星,这些字画拿出来一看,都是下了苦功夫的人创作出来的,不是大家手笔,没到收藏地步,但是可以当字帖看。   “如果你觉得占了便宜,那就好好练字吧。我想那些字画还是能给你部分参考价值。”   考虑到他们可能还么高考,他立刻改口,“当然,不要在高考卷上随意用草书等字迹,按照考试要求做。”   赵文轩尴尬的情绪顿时被哭笑不得替代,“我们今年大一,早高考完了。这是第一个大学寒假!”   他很是自豪。   没等他自豪完,就被自家姐姐赵文汶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可闭嘴吧。你高考时候但凡写得好看点,老师不会扣你卷面分!”   听起来背后还有故事,时柯没有细听。   他关注着赵贺这边的动静。   赵贺选中了几个翡翠,他直接当场选择交易。   时柯有些惊讶,“不再看看吗?”   而且你都不问我从哪儿带来的翡翠明料?   赵贺在摊主的眼中看到明晃晃的疑惑,笑了笑对他解释,“我这双眼睛和手还能工作,看得出是老坑来的料子。也算一种直觉,工作久了,人总会有种感觉。”   说得在理。   长时间接触形成的经验,可能人还没意识到这种经验的存在,或者无法将经验总结成规律,就会有直觉的产生。   几个小辈成了搬运工具人,走时一人两个木盒子,赵贺本人还抱了两个原石走人,用他的话讲:看着顺眼。   一下有几百万入账。   时柯还和赵贺加了好友,下次有料子还能找他。   面具摊主等人走了才敢说话,不然他怕自己声音大一点就能赶跑财神爷。   等人走了,给时柯比了个大拇指。   时柯却感受到了某种违和,他觉得这个场景不太对。   为什么他们会对一个地摊上出现翡翠明料和原石这种事情接受良好?   常理来说,不应该怀疑他是骗子吗?   系统在这里面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来了!三次元太忙,趁机摸鱼更一章(给大家跪下ot2) 第19章 心黑   时柯态度自然道谢,继续卖剩下的原石和明料。   在即将下线的时候,领取了任务奖励,地图上可以行动的距离拓展到五个摊位之外。   他最远可以到一个旧书摊上。   意外之喜!   不过他没有急着去买书,反而先下线吃饭。   长风带来的食盒中给了双倍点心。   厨房以为这种示好可以让二爷既往不咎,那他们猜错了。   时柯最喜欢斤斤计较,尤其是对方和他有仇,他恨不得把一两茶叶都计较出个一二三四来。   反正对方理亏,他占理当然要理直气壮讨个说法。   眼下重要的是给大房找不痛快。   他示意长风过来,“出门说去寻书给二爷同窗走礼。记得一定要去茶馆,当着掌柜和读书人的面说,再去请教读书人这市面上的书如何如何……不经意间透露大房给银子走礼,府上却不备礼。”   长风:“……”   损啊,损还是二爷损啊。   这是纯心不想让时府大房不好过!   听同僚说,茶馆现在往来的读书人可不少,尤其是榜上有名的状元也在那儿邀请同窗吃宴。   是的,自从茶馆找上靠山,经营范围不再局限于喝茶,可以在茶馆后院设宴邀请同床好友。   天气好还会举办曲水流觞活动,天气不好还会有室内活动。   就在他找上靠山第二天,附近几个商铺对茶馆明里暗里的排挤顿时消失,隔天还送了开业礼物。   虽然距离茶馆开业过了大半月,但是态度摆出来了,茶馆倒是接受他们的赔礼。   话扯远了,现在的茶馆可谓是京都茶馆第一人,各种读书人的活动层出不穷,还慷慨解囊资助读书人,只要验明身份,茶馆可以根据困难级别支付资助金。   条件是,留一份复习资料或者几幅墨宝。   在这种情况下,去找茶馆的读书人提一提他们二爷。   保证第二天所有京都读书人都能知道时府做的事情。   更别提时府二爷和现在当红的状元榜眼是同窗师兄弟,四舍五入是今年新科进士们的小师弟。   他们时府可真是……把今年的新科进士得罪狠了!   长风出门散播消息时,宫中的小书房也在讨论时府一事。   小书房中,大燕皇帝正听锦衣卫赵毅的报告。   “调查如何?”   “臣未发现任何异状。时柯身边的小厮是臣放出的暗探,原用来调查晋南王府一事。臣便让他注意时府的动静,尤其是时府二房。时间一长,却没有任何发现,仿佛一转身那些东西都没了。”   “而且,据臣调查,那胡商只卖一些西域摆件,并未涉及吃食。臣怀疑,茶馆背后必然另有商队,胡商和时柯只是放在明面上的靶子。”   燕文帝放下笔,端详自己写下的字。   四十多岁的面容历经霜雪,看起来尤其稳重。   经过先帝一朝,现在的大燕无疑是在求稳。周边小国蠢蠢欲动。   晋南王那个蠢货也看不清形势,逼得晋南王妃带着娘家人逃往京都,最终只留下时柯一个儿子。   “时柯是晋南王妃仅剩的血脉。”燕文帝提都不提那个蠢货弟弟,“手下有南诏苏家留下的人不足为奇。”   南诏苏家,一朝的名门望族,后在晋南王手中覆灭。   那还是先帝在世时的事情,当今圣上登基后,此事更是埋入史书,人人讳莫如深。   听到这种事,赵毅背后刷的浸出一身冷汗,只死死低头看着眼前的地砖,仿佛那上面的花纹有魔力一般引得人移不开眼。   站在阴影处的太监总管纹丝不动,低头当柱子。   燕文帝让锦衣卫调查晋南王和时府一事,不止是为了揪出锦衣卫的内鬼,更是为了顺势查出朝堂上有多少钉子打着晋南王的旗号实际上在为关外的人服务!   时莘这么快死了,很难说背后没有燕文帝的手笔。   赵毅听到上头御案上传来一声冷哼,接着换了话题,“那什么茶馆,他想开就开,朕的子侄开个茶馆都算是委屈他了。苏家……”   苏家人仅剩一个病弱的表少爷,那庄子上的嬷嬷为了表少爷的身子一味忽视时府里的时柯。   不然,凭他们的手段,时柯怎会在嫡母手中受到磋磨,直到最近才敢借着座师与师兄弟的风立起来。   “苏家人心不诚,再拨些人借着时莘的名头给他补偿。京郊有个温泉庄子补给他,奴婢侍从由锦衣卫调人。”   燕文帝思索一下,“锦衣卫中受过伤的探子安排进山庄,确保人忠心能用。”   赵毅:“臣,领命!”   就在小书房的讨论告一段落时,茶馆的长风正在兢兢业业完成时柯布置的任务。   时不时找个读书人攀谈取经,还借了茶馆的纸笔记下书名。   见他实在认真,不少读书人给他支招。   待回去的时候,只带了一张纸,门房注意到长风回来,当即明白这是采购贺礼回来了。   只是身边怎么没跟着人?   长风“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回了西院。   第二天,两个常随跟着长风出门,借口还是出门采购贺礼。   这会儿西院的时柯已经登录蓝星服务器,去旧书摊子上买东西。   书摊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旧书都有,他翻了翻,有些还是残页。   不过残页才好,这样看起来更有岁月感,具体什么年代也无法判定。   座师曾透露出消息,许青崖会进翰林一年,紧接着进六部轮值,圣上的口风是吏部。唐河直接进兵部,彭文泽则是外放三年回来进户部。   每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时柯琢磨了下,许青崖本身家族强势,进了吏部后能为后面的同窗铺路。   一年翰林足以让他明白朝内某些派系之事,紧接着进了吏部负责借调外放。   彭文泽三年之后回吏部,两人完成对接,圣上可以借许青崖之口透露某些安排。   唐河进兵部,这个用意他确实没看出来,可能两位座师有所考量,也可能有别的条件他尚未得知。   不过,自此之后,他的守孝之路,肯定更加顺心。   大房目前还没落实职位,他背后可是有座师好友撑腰。   时柯美滋滋地挑选合心意的书籍,“兵法、科技、经济,还有残本。《补农》?带上吧。”   挑挑拣拣,弄得他一身尘土飞扬。   摊位上还有书页碎屑,是不小心翻动时留下的东西。   弄了这么多,他的年味值根本不够带过去的。   看了下出口价,5年味值/本。   粗略数数,他带了十多本。   年味值只有三十的穷鬼根本不配送书。   时柯沉默,接着又查看了下地图,转身走向旧书摊对面。   这里卖的是纸张和笔。   他找了些活页纸,不要包装,只要空白的活页纸、摊主还贴心推荐,“这种空白活页纸画画不行,家里有孩子学素描可以买专门的素描纸。”   时柯抽出几张纸看看,素描纸质量确实挺好,他还和摊主打包了上千块钱的A4空白纸和信纸。   摊主很热情地帮忙送到车上,还给了一批铅笔与橡皮当赠品。   时柯把这些分批上架,服务器登录地点换成大燕。   茶馆的掌柜接到东家消息,赶忙去了地窖。   一般来说,上架商品可以选择放在店里选购,还可以放在库房待售。   时柯选择的就是第二种。   茶馆翡翠的热度还没过去,等这一波热度下去他再上架这些纸笔。   而且他还要用这些当做礼物送给几位好友同窗。   正好让当红的好友们打个广告,茶馆上新的时候可以宣传“这是状元公都用的纸笔”!   这样流量不就来了。   时柯计划地很好,把自己准备的书和纸笔分成六份。   东西不多,长风和两个常随分一分随手揣在兜里就走了。   门房只当他们还是像昨天一样出门采购东西,问都没问出门走了。   时晏只以为时柯还没定下走礼单子,时夫人听闻二房小叔子用大房出的银钱采买便不再管这事。   时老夫人恨不得二房原地暴毙,没人拿这消息烦扰她。   以至于长风把礼送到当事人手中时,时府竟无一人知晓。   长风第一家先去的许青崖家,许青崖家门庭若市,管家和几个管事忙得一身细汗,脸上却洋溢着喜悦,他们家大爷进士及第,更是当科状元!   若不是当今圣上崇尚勤朴节俭,老爷必然要大摆三日流水席!   管家见到长风,立刻笑脸迎上来,另一边了连忙遣人去通知大爷。   许青崖一听是时柯家的贴身小厮,立刻让小院管事带人进来,见到长风第一句话就是,“你家爷身子可好些了。”   长风话未出口,眼眶一红,哽咽地说:“回许大人,我家二爷身子尚且康健。”   想到这是什么场合,他立刻低头换成欢欣喜悦的表情庆贺道,“二爷知晓您被点为状元,极为高兴,这几天还多吃了一碗米。只是家中实在不方便,才遣小的为您送贺礼。”   他拿出装着铅笔的木盒,这盒子不大,里面放着铅笔和一个做工精巧的马蹄环。   又从怀里拿出两本古旧的书,“二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特意从书房中找来两本孤本旧书充实您的书房。”   许青崖立刻将盒子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还带着温度的旧书。   两本书的的确破旧,但文字还清晰,上书《南越纪闻》《蜀中岁时记》。   好似是两本游记一样的书籍,随手翻了两页,其中竟然有地理图文!   许青崖心惊之下连连翻了两页,游记中还提到了当地气候风俗,有些特殊的地方还会有小图标志。   想到这书的价值,许青崖郑重谢过时柯,连忙让人上茶,想和长风多聊聊他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师弟。   长风用他给同僚上眼药的本事劝服了许青崖,欲盖弥彰地道,“小的还要替二爷行走其他几家,回的晚了二爷担心小的又被……”   他特意停了停改口,“小的又在外贪玩不干正事。请许大人原谅小的无法多待。”   许青崖知道时柯本就身子弱,时府多是不见得他好过,所以每次多送了药材和银子,就怕有个万一,府中不给请大夫。   现在一听长风的话,他心下肯定时府必然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长风还要去其他几家人走走,他不好把人留下。   当即叫来管事,一人赏了一串喜钱,还特意给了长风二两银子。   长风内心啧啧称奇,读书人黑起来,比他们锦衣卫狠多了!   这么一闹,读书人谁还敢给时家方便,大房那个儿子怕不是只能等时晏死了继续承袭他父亲的职位。   一连走了其他几家,还去了两位座师家中。   别人去座师家中还可能被人怀疑攀交情走走礼什么的,长风没这种担心,他家二爷现在还在守孝,纯属是学生给老师的祝贺。   在长风离开后,两位座师派人去和时柯交好的学生中走一圈,立刻明白今日闹得哪一出。   作者有话说:   黑心汤圆时柯:师父师兄我过得很好!挺胸.jpg   师父师兄:这傻孩子,被欺负死了还这么骄傲。   大房:??? 第20章 流言   两个座师比他们的学生时柯还损,在拿到时柯送的礼物后,给他准备了一车又一车的回礼。   两个座师,四位同窗好友正好凑了八辆车上门,一直排到巷子口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时府今年也出了个榜上有名的进士。   一看这些人,状元榜眼的常随都在里面。再一问,是给孝期在家的小师弟时柯送的。   按照京都现在的热度排行,状元公必定是居高不下。   于是不少人家开始打听时府的事情。   一问具体事件:大房苛待庶弟,嫡母苛待庶子。庶子为老爷子守灵,嫡子却不出面。不给吃喝不拨下人,家中甚至不给合身衣服穿,要庶子亲自出门采买!   不少人家感到窒息。   虽然嫡母不待见庶子是一回事,但是摆在明面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家可以在幕后做,台前还是温温和和装大方,容不下庶子,这不是命妇所为。   以后时府家的婚嫁,难!   特别是时府大房的嫡女,被这种嫡祖母和父母教导,娶回来能作到家宅不宁。   不少人家暗中决定把时府移出联姻名单。   事情很快惊动了时晏,门房和管家一同禀报,他不想知道也难。   管家奇怪道,“最近没听说二爷给同窗走礼。但就连二爷的两位座师都特意送来东西……”   这很是不对!   时晏觉得古怪,让人去西院打听送的都是什么。   很快下人来报,“一共八辆车,分别是药材、笔墨纸砚、干果素菜、素淡锦缎。”   全是家常用的。   听起来像是爹娘担心在外的游子没东西可用,直接大手一挥全给了。   当他们时府是什么地方?   客栈吗!   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大力拽住管家手臂,语气却极为虚弱地问道,“快!快去打听我时家在外的消息!”   管家心底一凉,几乎是瞬间冷汗顺着额头下来,连忙飞快跑出东院吩咐下人出门,刚想回院里禀告,就见时晏铁青着一张脸出门,快步朝后院走去。   边走边吩咐管家,“去走公账支银子,亲自为几位金榜题名的进士老爷送贺礼!”   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管家连滚带爬立刻远离火山一样的大爷,内心祈祷这把火不会烧到他身上。   时柯刚开了西院库房,就听到长风凑过来和他分享东院的事情。   “听说大房气急败坏,大爷和大夫人吵起来,现在管家都跑出去挑选贺礼了。”   时柯一脸“这算什么”的表情,“你看着,时晏绝对不敢和大夫人置气。他敢吵架已经是壮着胆子翘尾巴了。”   长风内心同意他的说法,因为现在大房的职位还没着落,还要仰仗岳丈走动,这会儿时晏可不敢和时夫人叫板。   果然,大房那边很快没了动静,只是吵了一架,还不敢说重话。   管家买贺礼的消息散播出去,时晏整个人处于火气刚下去的阴郁之中,“买了又怎样,整个京都知晓我时家罔顾亲情。父亲一去,苛待庶弟。这般教养的人家,谁会嫁进来?外人如何看我时家妇?!”   今科进士,还是状元榜眼,整个京都人家去庆贺的存在,他们时家上赶着结交还来不及,结果备礼如此敷衍!   他为什么要给西院拨钱,还不是看在他们是同窗好友的份上,结个缘分。   往后再走动走动,这些都是他们的人脉。等他在锦衣卫的职位下来后,还能攀个交情为自己儿子寻个恩师。   那时,庶弟的这些人脉可以逐渐变成他们大房的人!   时晏一想他的百般打算都在这一出面前成了一场空,内心呕的要死。   时柯!时柯!时柯!   总是这样,父亲在世时看不见他的努力,满眼都是时柯。   父亲去了,他好不容易能当家做主,结果时柯又凭本事起来了。   连带身后的关系网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固,他想动这个庶弟都要考虑万全方可下手。   结果……想想都是气!   这一天,时府兵荒马乱。这一天之后,府里二爷的地位明显提升。   不管是厨房还是大房把控的管家,都不敢再随意看轻二爷。   时柯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笑了两声,紧接着把自己关到书房练字。   事实上,他又去了一次服务器,以幽灵视角体会了一把茶馆目前的经营状况。   不过他没去别的地方看,只在二楼台子上停留一会。   这里变成了奖励台。不少读书人在这儿等着拿上期活动奖励。   三月活动主题是“朝花夕拾”,迎合三月三花朝节。   故而奖励也很贴合花朝节,大多是绢花饰品,不想要这些还有益智玩具、书本、笔墨纸砚可以挑选。   若是家中有夫人,自然可以选朵绢花回去。   在等候区等待的人正在讨论四月的活动主题。   猜测每一期的主题已经成了他们每月的业余爱好。   时柯倒是知道茶馆四月活动主题——“桃花源记”。   说是桃花源记,实际上是种植活动。   四月尚且是早春,这季节的已经出现了青菜,所以他计划开一个种植专栏。   当然不是要这群读书人亲自下地耕耘,他怕这群人把地里的苗养死,杂草养得旺盛。   专门挑选大燕朝一些生长期比较短的种子育苗,幼苗编号,给他们发领养牌。   就养在茶馆暖房中,温度适宜,不会被早春温度冻死。   说起来,他可以上一波种子,特别是土豆红薯玉米三件套。   穿越者必备。   可年集上没人卖这些,土豆红薯比玉米好找,玉米留种也很有学问,他不会傻到觉得早点摊卖的玉米可以做种。   叹了口气,时柯斤斤计较起来,决心再给大房添堵找事。   大房这次学聪明了,提前一个月准备端午节的走礼,还特意放出风声。   欲盖弥彰。   时柯冷眼看他们往回找补,计划未来一个月专心读书,时不时搞点动静让大房担惊受怕。   大燕的时代固然有许多新奇的事,可他孝期不能再出门了,会被人认为心不诚。   这会儿时府还是京都讨论的热点话题,事情逐渐开始捕风捉影起来。   比如嫡母给庶子乱立规矩,不顾庶子病弱身体,让人在夏天太阳底下晒到皮肤出血!   时柯:“……?”   长风一边学一边笑到打嗝。   流言有鼻子有眼,连时间地点人物原因经过结果都整整齐齐,他要不是当事人且确定时府从没这规矩,他就信了。   事情越演越烈,甚至有说书人编写的新版本,在京都各个茶馆流行起来。   他自己的茶馆也没跑,请来最负盛名的说书先生,坐在二楼奖励台旁边,声音洪亮,感情充沛。   不少读书人听得如痴如醉,还有人写诗抨击嫡母的做法,同情时柯境遇。   但,怎么说呢,当事人时柯心情复杂。   他很清楚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在于时代制度,可他本人身处这个时代又和大房之间隔着原主的人命,他没有任何选择。   好在这个复杂的情绪只持续了一晚,第二天又跑去开幽灵视角听人说书。   别说,这个功能挺实用!   他坐在二楼栏杆上,距离说书先生很近的地方。   前排体验很好,耳朵快聋了,时柯飘到一楼感觉自己还尚在人间。   巡视一番自己的产业,心满意足下线。   四月活动开始之后,一度引发读书人之中的浪潮,或褒或贬,总之,又带起一波京都浪潮。   连朝堂上都不免讨论,今天问你家长势如何,明天炫耀说我家苗发芽了!   就连当今圣上凑热闹种了一盆水萝卜。   其实是赵毅从牧掌柜那儿选的长势最好的一盆献给当今圣上的。   花盆还是牧掌柜统一定的样式,上面有茶馆的标志。   燕文帝见他们讨论的畅快,也加入这个话题,不过他从这个盆栽想到了今年春耕。   “祭祀清明祖先一事告一段落,四月打春,春耕是重中之重。诸位卿家,可有上奏?”   其实这事儿每年都是套路,除非遇上什么天灾免税恩赐之类的事情要提一嘴,其他真的没什么好聊的。   老生常谈。   又不能不谈。   年年都担心春天时候不好,种子萌芽少。到了秋天又担心天不好影响收成。   燕文帝这皇帝也是当的心累。   礼部先是说了一串赞颂祖先和皇帝的词,然后提到礼部准备好今年的春日祭祀大典,到时请皇帝移步皇庄即可。   其他事是安排好的,汇报一下进度没别的问题。   见没什么大事,燕文帝当即退朝,回御书房宣赵毅。   “江南查的如何?”   朝会上看似无事发生,然而燕文帝借锦衣卫的力量早已查探到江南和晋南王之间的眉眼官司。   江南一直以来是大燕粮米之地,粮食富足。先帝在时征收不少税粮,导致江南怨声载道。   燕文帝登基后,免了江南道三年赋税。   三年时间足够江南休养生息,然而税粮因江南水患一拖再拖,直到登基第十年才交出免税后第一年的税粮。   整个江南道,税粮一年一万石。   燕文帝看在天灾的份上,没去深究这里面的水分有多大。   现在他登基二十年,朝堂上某些人还想用十年前的手段偷拿税粮?   痴心妄想!   赵毅在跟进晋南王府事件,江南一事交给他最得力的下属与暗探。   前些日子查出的晋南王府账簿有部分和江南道税粮贪污重合。   经过重重调查,他们找到江南道突破口。   线索是茶馆牧掌柜不经意间送上门的。   牧掌柜有一种新的记账方式,犹豫着上门报账时,赵毅看到账本种夹杂着的新式记账法。   简单透明的记账方式让他头脑前所未有的通明起来。   他连夜叫起来锦衣卫,选了一批好苗子让牧掌柜教导。   等学会之后,江南道查出来的账簿一笔一笔誊写成新式记账,支出收入一目了然。   其中漏洞巨大,只要稍稍加减一下,就能看出江南道三分之二的税粮流向晋南王的地盘。   囤粮。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息。   赵毅不敢耽误,一算出来数据,立刻进宫和燕文帝说明发现。   燕文帝听完,心下核对了先帝在时的数据,发现没多少误差。   很是明白江南道的官员是时候动一动了。   空出的位置正好安插金科进士。   稍微斟酌一番,燕文帝很快下了圣旨。   “彭文泽外放就去江南吧。其他人去江南道附近,以防万一,每人安排几个锦衣卫跟着。” 第21章 温泉庄子   时府大房二房互坑直到第二年开春才消停一会儿,一年下来为京都提供不少笑料。   这一年时柯过得磕磕绊绊,在给大房挖坑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完成给大房挖坑这一成就时,还攒下一笔不菲的年味值,开拓了大半个版图——指每个摊位都能走动,但却走不了多少。   任务难度从一开始的入门到现在的简单,年味值计算更加复杂,无法凭借简单的加减乘除计算,里面肯定涉及到高等数学知识。   时柯不再探索这一积分公式,他的目标是尽力完成任务,获取年味值。   时间限制在过了中秋节之后已经变成一年起步,最高十年,只要他付年味值,时间都能买!   但是相比于之前的简单交易,现在的任务难度更上一层楼。   系统似乎是觉得他过去一年赚的差不多了,该干正事了。   于是年集摊位系统给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想成为真正的系统使用者吗?快来完成新人考核吧!   时柯在新年那天接到系统短信时觉得它中了病毒,后来一想系统中的违和感,果断点开系统链接。   链接里是一份合约。   简单概括是,之前任务属于实习期的考察,现在他的能力(指赚钱能力)足以胜任,所以系统发来正式签约合同。   顺带一提,考核不过就是新人候补,奖励少,且需要雇佣费抽成。   雇佣费抽九成,任务失败或者十年内没完成,扣九成雇佣费和一成手续费。   以至于咸鱼了半年的时柯不得不打起精神完成2.0版本的任务。   新人考核任务持续半年,具体内容是:   增强不同服务器核心竞争力,打造经典与流行齐头并进的年集摊位!   这么说太概念,实际上给出的评分细则概括起来就是:传统元素与现代元素相结合,用流行形式传承传统文化。   比如他在大燕引入现代化的服务理念、设计理念、生活理念、优越的制度;在蓝星引入尊重传统、传承经典文化和技术的行为。   全部可以推进任务。   看完细则,时柯无语半晌,这是觉得他的摊位只顾着贸易往来,没顾上文化交流,有违系统原则,现在给他个机会好好干?   不过这一年他赚得确实不少,胡商真从西域运来不少当地特产吃食,途径部族时还会换些马匹牛羊,丰富茶馆的经营范围。   放在蓝星得去工商走一趟,更改经营范围,办理经商资格证。   大燕嘛……大燕也得走,去衙门登记下内容,换张地契。   茶馆变更很顺利,他尝试在茶馆里加了一点现代化的元素。   比如培训方式、服务员的速成方法、高效处理事情的十个小技巧等等。   这让大燕朝的任务进度猛地推进10%,迄今为止总进度达80%。   蓝星服务器上的任务进度达到90%,只差几天就能完成。   正想着如何加快大燕朝任务进程时,门外长风来报,温泉庄子的管事来了。   这庄子据说是老爷子留下的,但原主记忆中没有。   对方年前送东西时还带来了老爷子的一封信,对比两人的笔记和口吻,没有任何问题。   信上盖着私印,这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时柯也就收下了东西。   他猜测,老爷子为原主准备了庄子,还没来及说,人已经走了。   管事进来后,房间内的空间显得狭窄逼仄,来人看起来很壮实,穿着普通的细布衣服,浆洗得发白,却很干净。   “给老爷请安,小的是庄子上的庄头时锐。”   时锐看起来不像是干农活的,倒像是上过战场的。   时柯在大燕第一次见这么、这么健康的人。   冲击力有点大,他很是定了定神叫人起来。   “你来是庄子上有什么要事?”   庄头很沉默,回话意外的利落直白,“庄子无事,只是过来问问老爷怎么安排庄子上的春耕?”   他说着还拿出两张百两银票,“去年庄子遭了虫灾,剩下一半收成,这是去年的银票。”   银票上写着大燕钱行,在府衙附近的钱庄就能兑换,全大燕通用。   时柯想着庄子的地理位置,温泉庄子,听起来很棒,可惜他在守孝,不能随意出门。   时锐沉默地站在一边,银票放在桌上,没人动。   他是赵毅手下的暗探之一,具有丰富的任务经验。   因为长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路人脸,经常在不经意地闲聊之中套出消息。   平常是个锯嘴葫芦,不会多说一句话。   某次任务被重伤,从暗探退下来转为幕后教官。   赵毅挑选人的时候,特意问过他的意愿,才将人安排到这里。   一庄子都是他带出来的探子,察言观色隐匿技术都不错,身手也说的过去。   时柯回神,问他庄子上有多少人。   这一问才知,温泉庄子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子,而是一个小村落。   赵毅手下受过伤的锦衣卫几乎都在这里,用了半年时间伪装做痕迹,终于弄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地方来。   有个难点在于,他们没成婚,庄子里八成是男的,剩下两成是女探子,就算伪装结婚也来不及。   索性弄了个贫穷庄子当掩护,再美化一下他们的来历。   比如说因南方水患来的、家乡遭了蝗灾来的,还有京城附近的乞丐孤儿等等。   人设写好,每个探子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秉承着绝不让同僚看轻自己的信念,演得兢兢业业。   时柯完全不清楚内情,更何况即使露馅还有长风为他们打掩护。   他想详细了解庄子地理位置。   时锐垂首回话,“温泉山庄在半山腰上,村子在山脚下。附近一共三十三户人家,分成四个大道。”   “村子一共有五顷地。新开荒的田地两顷,上等田一顷,中等两顷。全是山脚附近的田地。”   时锐缓慢说着,这些全是燕文帝亲自批给时柯的,谁都不得克扣。   西边有个庄子,是赵毅名下的。东边有个皇庄,皇帝不经常来,但是上头给了嘱咐,不能欺负人,还要多多照顾。   在附近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护住时柯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们山边就是田地,还有条河绕过山前,灌溉不是问题。   “平常耕地产出如何?”时柯知道现代化的农田上千斤都很正常,大燕朝的估计就有个几百斤。   事实上,比他想得还要低,一亩地产出也就三四百斤,这是收成好的时候。   像是遭了虫灾、染上病害、灌溉不好太过干旱、或者水太多成了水患,这就导致田地产出砍半,严重的剩下三四成。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上税,朝廷的税、佃租的税,最后落在手里的只剩半成不到。   这笔账算的很快,他又问了问庄子上的耕作工具。   曲辕犁是有,但是需要的人多东西少。   这是符合人设的,他们怎么说都是落难人士,曲辕犁这种东西一家一个不可能。   还有耕牛、驴子,这些牲畜极少,一句话,没钱买不起。   时柯果然没有生疑心,他计划了下这几顷地的种植情况。   最后发现居然还有两亩水田。   时锐记忆力很好,当下说明这两亩水田位置。   “山上的河是淡水,经过这两亩地外头,直接开渠引水,人工造了两亩水田。”   时柯点了点桌子,颇为高兴,“那就弄点稻花鱼。”   时锐一愣,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稻花鱼是何物?”   又是稻花又是鱼,听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时柯“啊”了一声,现在还没稻花鱼传到北方来吗?   他详细地解释何为稻花鱼,养殖条件如何。   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事情太多,直接道,“养殖条件多,我列个清单,改天、不,七天后你让人来取。”   那银票也让他带回去,还让长风给他们添了一千两银票。   大燕的耕牛贵,一头健壮的牛起码要三五十两。   庄子送来的银票还不够一家一头耕牛。   “买完耕牛犁地工具,再定些鲤鱼,鲫鱼鱼苗,不用太多,一共两百尾即可。”   希望他的稻花鱼不会冻死。   “请个擅长打理鱼塘的师傅来。”   算下来,一千两银票真不太够花的。   飘了,他真的飘了。   时柯默默反省一下,很快抛到脑后。   他出孝之后肯定要分家,住在京郊是个好选择。   不是住不起京都,是他的收入来源不太好说,京都房子太贵,租房也不适合。   而且,他在京都住着,和时府距离太近。   若非他要走科举仕途,要在这儿上班,真想搬到其他省住。   “改天我去庄子上看看,再整修整修。待分家后,我直接住进庄子里。”   京郊离时府最远,进城时路不一样,最大可能性杜绝他们两房见面。   如果有可能,他更想直接分宗,自立家门。   完全独立出京都时家,想也知道不可能。   时柯惋惜。   时锐接了命令趁着天没黑走了,时柯去小书房回想稻花鱼的养殖要点。   直到九点多才熄灯,这已经算是熬夜了。   长风进来劝他休息,时柯惊觉外头已经漆黑一片,陷入安静。   打更人开始巡街,宵禁开始了。   桌子上摆着的纸张尚且没晾干,摆手对长风道,“晾干后我再去睡。”   等时柯收拾好陷入睡眠时,长风反身回到书房,对着外头的月光,仔细检查时柯写的东西。   上头没有放下对时柯的怀疑,文字之类的东西要严格检查。   身为锦衣卫暗探,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第二天一早,时柯没察觉书房被人动过,照样写了两张稻花鱼养殖流程。   之所以没继续写,因为他的同窗下帖子邀请他出门参加今年茶馆的四月活动——四季常青。 第22章 茶馆   这位同窗是那天来的四个人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参加会试的同窗。   代武,字文墨。   其他人上值的上值,修书的修书,唯有这位同窗还在读书。   正好打春,赶上这期的茶馆活动,便邀请时柯出来感受一下气氛。   时柯欣然赴约。   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算寻欢作乐,只是同窗之间的交流。   东院得知这消息,时晏连忙让门房拦住时柯,想让他带着大侄子见见世面。   哪成想晚了一步,时柯早早出门赴会去了!   在茶馆前和代武见面,两人互相见礼,相视一笑,长时间不见的生疏霎时消弭。   代武拉着他赶紧进去,“你身子本就不好,别在外面多待。早春还是太寒,快些进去。茶馆里铺了地龙,先来两口热水暖暖身子。”   他说话不疾不徐,却让人插不上嘴,时柯顺着他的力道进去,抬头看见一楼擂台上挂着四个黑白分明的大字——   “四季常青”   这就是本期茶馆主题,内容围绕今年的春耕进行。   代武端给他一杯白开水,低声解释,“我怕你在吃什么药补身子,茶水解药性,还是喝白开水好些。可不能说为兄小气,连杯茶都不请。”   时柯被他的自我调侃逗笑,“文墨兄,下次小弟请你尝尝座师送的茶,我可留着慢慢细品呢。”   代武眼前一亮,狠狠点头。   他带时柯去给一位老翰林问好。   茶馆能在一众文人中备受欢迎,除了层出不穷的活动,便是这位老翰林的缘故。   能在入仕前得到这位老翰林的青眼,指点一番,那是莫大的好处。   老翰林对时柯的身份早有耳闻,去年状元榜眼的师弟,年龄最小的举人。   因守孝错过那年会试,若非如此,必然是年龄最下的进士!   老翰林对有学问懂礼貌的时柯感官很好,嘱咐他守孝期间也不要忘记学习。   时柯拱手作揖,“谢翰林教导,学生铭记在心。”   见过这位老翰林,代武又给他介绍茶馆的设计,一步一景不外如是。   最绝妙的设计在走廊上,廊柱上挂往年的一些试题和满分试卷。   读书人可以在此观摩学习,如果突然来了灵感,一直跟在他们不远处的小厮会送上简单的纸笔速记。   服务态度绝对一流。   茶馆扩张后,左边装修成简易图书馆,里面有装订成册的科举考卷,每年每场考试皆存放在内。   后院装修了阅览室,拿着借阅证明即可进去。   代武感叹道,“不少学子可以借阅抄书,店家还付润笔费。大善!”   有些读书人越清贫越好面子,不接受别人资助。   自己贫穷无法接触到往年的考题。   或者先生实力不济,讲解不到位,影响学生的知识面。   茶馆为了读书人着想,让学生查看资料的同时赚取银子。   照顾学子自尊心同时在学习提供帮助。   不是大善是什么?   时柯跟着赞同,浑然当出主意的人不是自己。   活动场地在后院,两人很快到了,这里聚集着不少读书人,正抓耳挠腮地对着试题干瞪眼。   还有人从一旁的书架上不断翻看书籍。   四季常青的活动规则如下:   1.开卷考试,可查阅现场任何书籍,但不可交头接耳。   2.考试时间为两个时辰,中途可暂停考试休息用餐。   3.成绩由考生互相品评打分,不可互相作弊。   4.奖励细则请于二楼查看,此处不予详细介绍。   5.茶馆对本次活动拥有解释权。   他们来的晚,试题已经开始了。   代武便带着他去书架另外一边找相熟的同年举人聊天。   “这是观众席。”代武觉得观众一词很有意思,“众人观之,是为观众。”   “坐在这里看他们抓耳挠腮,想不出答案,妙极妙极。”   时柯:“……咳。”   虽然他一开始想法不是这样的,可是这么说起来确实有意思。   如同开学军训,学长学姐吃着西瓜冰激凌从太阳下站军姿不能动弹的新生面前晃悠过去。   接到新生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再咬两口西瓜,那叫一个爽啊!   观众席也不是正经观众席,他们可以在这里解题,和同窗交流,但不能查阅资料。   时柯注意到观众席不远处放着水缸,里面养着绿色水植。   这是灭火措施。   远处还有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没有任何遮掩物,光秃秃的。   这是应急通道。   安全防护还不错。   他觉得可以再加点别的,等下次和牧掌柜交流交流。   牧掌柜觉得想哭,水缸也就算了,能养鱼养荷花,算是夏季一景,可是那光秃秃的石板路算什么景色?   就算用青石板铺路,上面还做了花纹防滑,也改不了那就是一条路的本质!   后院还有许多条这样的青石板路。   牧掌柜几乎是哭着看人铺完的。   他费心费力规划的一步一景,就这么消失在东家手下。   那叫一个心疼的厉害啊!   时柯也没办法,如果可以,他想建十个八个消防栓在茶馆里,可惜技术不允许。   他坐在观众席,时不时和代武交流一番四书五经,再愉快地看着学子们依依不舍交上答卷由老翰林品评。   有的被批得垂头丧气 ,有的收到夸奖腼腆笑笑,还有的故作镇定,神态不一而是。   时柯看得心满意足,掌柜让人捧来奖励。   分别是笔墨纸砚和几套免费的往年科举答卷。   第一名还有额外奖励可以在茶馆免费喝茶吃点心一个月。   至于下个月嘛,继续参加活动,谁赢了第一,这免费的名额就是谁的。   围观了一天,时柯心情愉悦地回到时府,刚到家门口,门房抱怨一句,“二爷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完不待时柯言语,甩给他一句,“时老夫人和大爷有请,您赶紧去吧。”   时柯疑惑,继而明白,大房还是不死心,想拿他为时府大房铺路。   他嗤笑一声,没着急去慈鹤堂,反而冷淡地打量了门房一下,这不是他经常见到的那个,似乎是新来的。   长风翻了个白眼,推搡他一把,“你算什么东西,和我们二爷这样说话!别说我们二爷是时府的主子,单是举人身份,也不是你这厮能抱怨的!”   时柯没多说,轻飘飘扔下一句话,“我会亲自告知大哥,新来的门房是何等做派。”   长风哼了一声,连忙跟上去,心里各种吐槽大房的废物。   门房张口结舌,看着主仆二人远去的身影,打了个哆嗦。   这要是让老爷知道,就算为了面子,也饶不了他!   他赶忙关上门,前去找管家卖惨。   时柯一到慈鹤堂,时老夫人坐在上方,时晏带着他的好大儿坐在下首处交流学业。   时老夫人不待他行礼问好,张口就是质问,“你今日赴会为何不带上德儿!” 第23章 准备   时柯左右看看,没看到他的好大哥,顿时明白今日这事是时老夫人背着时晏搞出来的。   求人办事还一副问罪的嘴脸,大房吃相太难看。   他倒是能带人,可他为什么要带人赴会?   特别是和他不对付的大房,他带着添堵吗?   时柯一句话堵死对方,“茶馆赴会要求颇多,其中一条便是要求读书人,最低要是个童生。不是童生的白身最少要三人担保才可进入。”   他居高临下打量时德,“不知道我这好侄儿是童生,还是有人担保?”   时德语塞,口不择言,“你那些同窗都是摆设吗?随便找两个就能担保!”   赶来的时晏听到这句话,气了个仰到。   逆子!逆子!   他现在和时柯说话尚且要注意,结果你一当侄子的在这里对庶叔大放厥词!   他为何走动一年职位还没下来,还不是时柯背后的人铁了心要压他!   时柯现在不能动,动他等同于身后的同科举人,那两个护短的座师更不会放过他!   文人一张嘴,黑白全占理。   真让他们知道时柯的日子,家里不得安生!   时晏直接上手抽了时德一巴掌。   时老夫人哪儿敢让时晏伤了唯一的孙子,当下怒道:“住手!”   时晏一听,上手更重,“我打死你个逆子!”   他越想越气,眼看着他装孙子装了一年,锦衣卫职位即将到手,又被蠢货儿子断了一半可能性。   时老夫人气得捂心口,一旁的侍女惊道,“老夫人!”   后院闹得沸沸扬扬,时柯看完这场闹剧,踩着星光回了西院。   一回去就开始写稻花鱼的养殖攻略。   隔天庄子来人,时柯跟着一块走了。   东院乱糟糟的,也没人关注西院的人去哪儿。   马车走了半天,到了庄子的山脚下。   越靠近山,他才知道自己想象出来的风景有多贫乏。   这里不仅有个小村落,还能看到不远处一个小瀑布,地下有个水潭,一条河从水潭穿过来流到山附近,打个转又向远处流去。   走过河边,车子上了整齐的土路。   一直到了庄子外头,发现这里不是很乱,最外头还有个围墙,裸露出来的地方还能看到大块石头。   走进去能看到整齐的尘土飞扬的道路,路两边是简陋的木屋。   那种常见的简陋到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的木屋。   时柯有点傻眼,外头围墙这么高这么厚,为什么,你们家这么……简陋都是美化过的形容词,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啊。   时锐上前一步,指着这些房屋道,“门房。”   他话少,时柯转了一圈才懂,意思是门卫值班人员的住处。   时锐往后一指,“外墙必须高且厚,阻挡野兽。这里还有菜地、兔子窝、一排树,野兽进来后用来拖延时间。”   时柯松了口气,他险些要放弃搬到外面住的想法。   是他之前欠考虑,大燕和蓝星情况不一样。   大燕还是古代封建时期,野外风险要比蓝星高80%,除了野兽还有山贼水匪,不太安全。   这种情况下,高厚的围墙是必须品。   这件事给时柯一个提醒,他要从集市上弄点水泥灰过来,铺路也行,建造围墙也可以。   别的不说,安全啊。   此事记在备忘录上,他继续跟着时锐向前。   过了木屋之后土路变成青石板路,木屋向四合院的方向转变。   看起来很有中式田园风。   过了庄子往上上一个不是很陡的坡,半山腰上就是时柯的庄子。   刚上去就看见院子前面的杏树和桃树,大门前还有两个石狮子。   进了大门是一片倒座房,这是门房住的地方。   时柯跟着时锐进了垂花门,微风带来湿润的水汽,门里入眼竟然是一个小池塘。   顺着走廊直走拐两个弯,入眼是一棵柿子树,过冬的柿子还挂在上面。   柿子树对面就是菜地,白萝卜和大白菜还在里面。   很好,这很中式田园。   过了园子就到正院,工匠师傅还在维护换新,有部分人在上面捡瓦。   时柯粗略走了走,没发现需要很大的改动的地方。   只是考虑到山上温度低,比较冷,所以告诉时锐他想请师傅盘个火炕。   时锐疑惑,“小的斗胆,敢问老爷,何为火炕?”   时柯歪头,他也不知道啊。   大燕有地龙难道没有火炕火墙吗?   时锐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住,仔细想了想,大燕确实只有火墙地龙。   没有火炕。   他以锦衣卫暗探的身份发誓,大燕没有这东西!   时柯挠挠下巴,他以为西院没有火炕,是时老夫人看他不顺眼,故意想冻死他,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大燕根本没有火炕。   时柯:“……”   好吧,是他多给老夫人加了一口黑锅。   他告诉时锐要回去找找书,才能告诉他火炕的原理。   等到他回家,大方闹剧落下帷幕。   留下打掩护的长风幸灾乐祸,“今天大房乱作一团,小的在厨房吃了几块豌豆黄,打听到大爷似乎要走马上任。”   时柯点点头,决定要尽快收拾好庄子,等三年之期一过,立刻分家走人。   “再有一年半出孝,便可以离开时府。”   长风听完,疑惑“啊”了一声。   他挠头,不解道,“爷您算错了,再有不到一年就能出孝。”   时柯:?   三年孝期过了一年半,他没算错。   长风一拍脑袋,“爷您那是普通人家,咱时府好歹是四品锦衣卫,孝期只有三十月,过了来年三月就能出孝。”   时柯:!   听到这消息,时柯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年时间,他的室内装修能跟上吗?!   除此之外,他出孝之后要去拜见座师,这相当于是拜师礼,绝对不能马虎。   时府绝对不会给他出这笔钱,他得自己想办法。   如此过了两个月,忧心忡忡地时柯接到许青崖递的帖子,邀他在茶馆一叙。   时柯收拾收拾出门,大房少见的没有跳出来闹幺蛾子,不知道算计什么。   他带着长风去赴约。   刚进门就看到许青崖用喝酒的架势灌了一杯茶。   看出他心情不好,时柯让长风在外守着,警醒一点。   锦衣卫暗探看门,实在是少有的待遇。   时柯又给他添了杯茶,没说话,反倒是许青崖哼了一声,和他说起缘由。   “你那个兄长,真是……”   噢噢,原来是这事把人气到了。   许青崖现在在吏部做事,时晏的任职他有可能经手。   “不是经手,”许青崖冷哼一声,“锦衣卫中有人施压,若非愚兄撞见了,怕是这事儿还要被瞒在鼓中。”   听起来时晏这职位来得不是正常。   时柯拿出一副吃瓜的模样。   可千万别是自家房子塌了。   自家塌房的意思是:施压的人出自北镇抚司。   这一年多他和北镇抚司合作关系还不错,对方无意探查他的隐秘,甚至还会在某些地方行个方便,为他遮掩一二。   时柯暂时还没有换合作伙伴的意思。   但若是北镇抚司出马,他必然要好好考虑,如何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抽身离开。   许青崖见时柯好奇,挑了两句能说的,“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你那兄长承袭职位后,在南镇抚司走马上任。虽是闲职,但一步登天不过如此。”   两个镇抚司当家人不对付,明面上一天和气,下面的人逞凶斗狠。   南镇抚司办事不力,被圣上斥骂,杨林海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自己这边需要一个背锅的。   时晏就这么被迫走马上任。   许青崖气得不是时晏承袭千户,而是锦衣卫的作风。   上司尚且如此,更何况底下人。   有个词叫上行下效。   南镇抚司这般作风,足以证明平日里没少嚣张跋扈,净不干人事!   时柯一听不是北镇抚司,心底稍微松口气。   南镇抚司的情况他也知道一点点,牧掌柜和北镇抚司的人打交道久了,虽然还是怕得要死,却能说几句话。   那做挡箭牌的胡商与之相反。   一开始听闻背后靠山是锦衣卫时还兴致勃勃要将生意做大做强。   近半年不知为何听到锦衣卫这三字便噤若寒蝉,再严重时还会条件反射发抖。   时柯严重怀疑锦衣卫给他留下过于深刻的心理阴影。   在没有心理咨询师的时代,他只能说一声祝好。   许青崖气得又喝了一杯茶,时柯倒是开导他一两句,“且看着吧,账本一年一年算着,东家有数。不若说说我那庄子。”   许青崖从座师哪儿也得知今上的态度,听闻还要再捧一捧南镇抚司才好下手。   他这是气得狠了,加上这事儿和小师弟有关,才来抱怨一二。   听到时柯这么讲,不由暗叹,小师弟不沾朝政都能看明白的事,他又如何不懂,只是这期间又要有多少人被祸害。   许青崖打起精神,“你那温泉庄子可如何了?”   时柯隐隐有些得意,“那温泉庄子了得,占地不小,不远处有个瀑布,在我那半山腰的院里正巧能看见!”   许青崖来了兴致,“为愚兄详细说说?”   “小弟便献丑了!”   时柯说了山下的围墙,又道山上的路铺的路不错,只是需要一点沙子吸水,下雨的时候防滑。   温泉庄子布景宜人,进门有个池塘可以种藕,后院还有两个大汤,温泉汤边上种着桃树,他正想办法驱虫,等到桃花开约人去泡温泉。   时柯在这里讲述他的美好愿景,隔一道墙的另一包间安静无声。   身穿白色鱼龙暗纹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房间内站着一群身穿便服,手持绣春刀的人。   男人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对一旁的赵毅道,“我这侄子是个聪明的。”   赵毅闭嘴无言,深知圣上只是炫耀一把。   “可惜……”说着可惜,也没见他脸上露出什么后悔神色。   “今日就到这儿,走吧。”   时柯完全不知道隔壁有人偷听,牧掌柜也不敢拿这事儿说道,能让锦衣卫听命的,除了天底下那位,还能有谁?   到最后时柯带着长风离开,牧掌柜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回了西院,苏嬷嬷那边又来了信。 第24章 见面   时柯看完信件上的内容,神色有些奇怪。   信中言明苏嬷嬷想要见他一面,商量出孝之后搬来庄子上的事情。   他觉得信中的语气看似平常却有点怪。   时柯回忆一年来苏嬷嬷的态度,对方似乎在试探什么。   以往苏姨娘和苏嬷嬷的奇怪之处泛上心头,不觉坐在书房一下午,梳理他目前所知道的信息。   苏姨娘来历神秘,既无家人也不事生产,却又有一座庄子的陪嫁。   苏嬷嬷和锦衣卫之间存在一条隐秘的线,当时找靠山一事还是苏嬷嬷办的。   胡商阿勒汗是苏嬷嬷找来的,听长风所说苏姨娘曾对胡商有救命之恩,苏姨娘去了,恩情应在时柯身上。   他有个疑问,苏嬷嬷为何要出府?   假设嫡母容不下苏嬷嬷,为保全性命不得不离府。   那第二个问题,为何不私下联系“时柯”。特别是在老爷子去世之后,“时柯”处境艰难,全靠现在的时柯化解大房敌意。   但凡他不来,“时柯”已经命丧于此。   苏嬷嬷既然有锦衣卫的路子,说明她京中尚且有些人脉,一个四品锦衣卫千户死了,总不能不知道消息。   更何况,时柯来的时候,老爷子死了一个多月,家里举办了四十九天的法事,这种大事总不会打听不到。   那是“时柯”最难的时候,一向爱护他的父亲突然去世,和他不对付的大房掌控时府。   没经历风雨的小少爷无人指导,他不知前路在何方,那是最需要苏嬷嬷的时候。   然而苏嬷嬷毫无声息,等不到她的出现,最终死在大房磋磨之下。   苏嬷嬷在深宅大院中待过,自然该清楚时府的水深火热,为何没有同“时柯”联络?   是被嫡母打回去还是根本没记起来时柯存在。   这些谜团他颇为不解,希望见面时他能知道一些答案。   八月时,老夫人提出去寺庙上香,全家集体出游。   时柯传信给苏嬷嬷,约在京都外的宝林寺见面。   回到小院,冬月迫不及待迎上来,想打听打听出门上香一事。   长风也计划如何和上司接头,禀告一番最新进展。   他发现时府大房联络的另有他人,极有可能是朝中某位重臣。   再往下不是他能查到的,所以趁机想和上司汇报最新进展。   所以时柯一回来,明里暗里备受欢迎。   “长风跟我走,时午和冬月一起,其他人放假。”转念一想,西院没有人,改口道,“常随留一下看门。下次出门再带你们。”   长风笑眯眯称了一句“好”,没给其他人发言机会。   时柯还补了一句,“常随月银翻倍。好了,时午先去安排。”   拍板定下之后,时午笑盈盈地恭维两句,和冬月出门安排去。   两人走后没多久,院子传来一阵惊呼和笑声。很快,西院开始动起来。   烧香拜佛一共要去三天,第一天去捐个香油钱收拾一番,第二天烧香拜佛参观宝林寺,第三天一早再捐个香油钱回。   八月初一,时府出门。   宝林寺不远,和温泉庄子是两个方向,反倒是和苏嬷嬷的庄子比较近。   一家人到了之后,女眷们除了时老夫人外皆是带面纱低头急匆匆进了宝林寺。   一进大殿,家丁连忙摆好祭品和蒲团,扶着老夫人拜见佛祖。   大殿候着的沙弥送上檀香,上香叩首。   时柯入乡随俗,跟着拜下去,起身把香插在香炉中。   拜过正殿后,时家众人分散开,去后面的佛殿中挑选祭拜。   时柯来这儿有正事,当然没继续拜佛,跟着长风往后山佛塔方向走。   “少爷!”佛塔后面一个侍女扶着一身白色素衣,面带薄纱的妇人出来。   甫一见面,妇人两眼泪汪汪,口称少爷。   时柯微不可差后退一步,长风上前扶起苏嬷嬷。   “嬷嬷您快起来,都是一家人,您不必如此客气。”   他是见过苏嬷嬷的,上手隔着衣袖快速把人扶起来,退到时柯身后。   时柯行了个读书人的礼节,温和道了一声,“苏嬷嬷。”   信息不发达的古代,他从未见过苏嬷嬷长相,唯独原主的记忆中还有些许残留。   时间太久,记不清楚。   苏嬷嬷注意到他们之间生疏的气氛,心中无声叹口气,少爷还是和她生分了。   若是表少爷知晓,又该如何伤心。   苏嬷嬷泪光闪烁,和时柯论起了从前,绝口不提最近的日子。   时柯时不时点点头又摇头,笑着陪苏嬷嬷回忆往昔,最后才听苏嬷嬷道,“少爷不日即将除孝,日后可做如何打算?”   时府绝容不下如此出色的庶子,时老夫人心眼比针小,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少爷想要分家走人,有点难但不是不行。   可分家之后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如何过活?   时府可会放过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万一大房一不做二不休,断了少爷的命。   即使过后少爷的座师同窗们查出是大房所为,也没有意义。   不如,“少爷搬来庄子上如何?”   苏嬷嬷想得很好,一来庄子上人多安静,有人伺候少爷可专心准备科举,二来苏家的事还要少爷帮忙,表少爷和少爷提前相处下这事更好开口。   时柯敏锐地察觉到苏嬷嬷疑惑之下掩盖的热络。   悲伤愧疚、急切关心,这些他都能理解,可是突然的热情,时柯不解。   当年,不,不是当年,应当就是这一年内。   这一年内,有什么事情发生,促使苏嬷嬷作出决断。   带着满心不解,时柯谨慎地选择后退一步。   他现在的生活很是平衡,不想被人打破。   更何况,有温泉庄子当做退路,他并非无处可去。   当即婉拒苏嬷嬷,“嬷嬷过虑了,出孝后岁寒直接搬去父亲置办的庄子上即可。嬷嬷这儿当最后的退路,若是哪天时府找上门来,再请嬷嬷出面解决即可。”   苏嬷嬷颇为不赞同,急迫地劝说:“少爷何至于舍近求远。那庄子还需收拾买些下人,不若与嬷嬷回去,庄子上都是家生子,必然对少爷忠心不二。”   时柯眼眸晦涩,嘴角却牵起一点弧度,摆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任凭苏嬷嬷如何劝导,他只坚持底线,绝对不去!   回去路上,这点笑一直挂在脸面上,看得长风身上发毛。   他搓了搓手臂,压下这种感觉。   时柯不过是个读书人,哪儿能让他这么大反应,像是见了他们顶头上司一样。   不过他倒是琢磨出点东西来,苏嬷嬷这是想拉进苏家表少爷和时柯的关系。   不过时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母亲那边有个表少爷活着。   长风这点消息还是自己查出来的。   赵毅出于某种原因只能暗示自己的手下对时柯尊重点,不要做出格的事,把他当成真正的少爷伺候,但是也不要太过头了,把自己当成真小厮就行。   长风转头琢磨了下,发现上司这话很有意思,但是细细一思量,他头皮发麻。   他是谁?   锦衣卫!   锦衣卫干什么的?   服务天子!   他们爹都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孝敬过谁 除了头顶上那位。   现在上司说什么?   把时府二房当少爷伺候。   品,细品。   长风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他只当不知道这话,把自己当成真小厮,时柯当成真少爷供着。   “过段日子让牧掌柜给胡商发帖子。”时柯突然出声,“算算日子,他该从关外回来了。”   长风条件反射应下,“是,爷。算算日子,就在这月中旬,正赶上中秋,还能吃个月饼赏月。”   中秋啊。   时柯想了想两个世界有什么可以互补的元素。   蓝星服务器的年味少了点,每年也就走个亲戚吃月饼,大家都是急匆匆有早八的社畜学生,没时间玩什么复古风俗,有时间的都在沉迷打游戏。   游戏。   时柯想了想去年的中秋,大家缅怀了下刚去世一年不到的老爷子,然后看了看月亮就回去了,外头倒是挺热闹。   但是时府冷清一片,半点烟气也无。   他问长风,“和我说道说道中秋的热闹和游戏。”   “游戏?”长风一琢磨,道,“祭月拜月赏月、燃灯观潮走月,偷菜偷葱饮桂花酒?”   时柯:“?!”   等等,前面还很正常,为什么到了后边如此离谱?   偷菜偷葱?   不觉得很有失格调吗?   这习俗可不兴在蓝星整。   换换换。   时柯问道,“新一年月饼有什么馅的?”   莲蓉枣泥蛋□□皮五仁椰蓉鲜肉红豆?   想到大燕的生产力水平,他放低了标准,只要有枣泥就好。   长风会心一击,“往常会有芝麻月饼,椒盐月饼、香茶月饼和蜂蜜月饼。”   说完稍微顿了顿,犹豫地加上一个,“鲜花月饼。”   “听闻是江南道出品的月饼,今年北方进了一些,是当下京都走俏的月饼,人人都爱去那儿定上几盒。”   鲜花月饼啊,时柯没尝过,不妨碍他听说过。   回蓝星进点鲜花月饼放在茶馆中送一波给读书人。   今年茶馆八月主题正好是“桂花载酒”,搭配鲜花月饼食用更妙。   对了,桂花酒桂花糕也要准备上。   其他口味的月饼,特别是冰皮月饼,蛋黄月饼,五仁月饼……算了,五仁月饼配方,这几种也要带过来。   这么一算,他们茶馆得找个厨子。   长风懵了下,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厨子身上了?   时柯叹口气,你不懂。   普通商家进的五仁月饼硬度堪比脑瓜,你和五仁月饼对撞,碎得不一定是谁。   唯有把配方带来,找个手艺高超的好厨子在自己家复刻味道才是唯一的出路啊。   时柯一路唏嘘不已,五仁月饼的名声就是这么一步步被败坏的。   真正的五仁月饼口味丰富,层次多样,一口咬开,香味浓淡相宜,即使是甜党咸党也要被它征服。   这样一来,饮食文化交流(单方面)完成了。   那么,大燕有什么活动风俗可以出口呢?   作者有话说:   ★★★【预收:我在两界靠行商致富】★★★   裴之渡大学毕业之后被开古董店的师叔找回师门扛起家族大业——杂货铺。   晋升为小老板之后,原以为杂货铺只是平平无奇一祖产,没想到他祖宗就是他祖宗,在小院仓库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后来,裴之渡靠着这扇门,搞起来两界代购事业,将杂货铺分铺开到了异世界。   盐糖孜然烧烤调味料换来的翡翠宝石传承物件,是上等风水器物。   新式防御图纸和武器构图兑换的净化药剂,全被用来消除恶念怨气,隔壁山头的道长见了都说好!   用现代科学知识交换魔法书籍,导致裴之渡一不小心入职魔法师并成功转职禁咒法师。   禁咒法师:被异世界教廷喊打喊杀几百年,见一个烧一个,见两个净化两个的堪比恶魔的存在。   裴之渡:……?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杂货铺老板而已。 第25章 月饼(倒v开始)   时柯回去后暂时放下如何出口大燕习俗这一难题, 专心致志感受寺庙风景。   直到离开时,寺庙送了纪念物。   其实不是纪念物,是时晏添了香油钱, 大殿的沙弥送了在场主子一人一个开光的小手串,上面微雕的兔子带有神韵,活灵活现。   时柯看着手串出神。   他有主意了!   蓝星服务器上年味淡是必然的发展,失去对未来的敬畏, 生产力提高导致生活越来越好,想见的人一张机票一张火车票上午还在异地下午就能见面。   这种情况下,谁家年味也重不了。   时柯选了另一个切入点, 从神话传说入手, 用传统手艺展现神话风采。   比如说刺绣、油纸伞、木雕、砖雕、还有官窑出的瓷器等等。   现代的手艺人少, 不代表古代手艺人少。   牧掌柜又接到东家传话,要一批带有神话元素的货,还是放在之前的仓库中。   还要去找个厨子, 会做各种点心的白案师傅。   拿到东家给出的单子,牧掌柜琢磨了一下。   东家手下一看就有个更加隐秘的商队,这商队比阿勒汗还要神秘,来无影去无踪, 取货也没看见过人影。   通过他观察到的细枝末节, 牧掌柜觉得这支商队不仅去过西域部族,还应当去过南方。   一些鲜花和特产是北方、中原和西域都没有产出过,只有南方特有。   所以牧掌柜猜测这支隐秘的商队人应该很多,还走过不少地方。   这些猜测被他埋在心底, 连自己夫人都没说过。   他拿到单子后急匆匆地准备好东西放入仓库中。   顺便让手底下的伙计打听打听有什么出名的白案师傅。   另一边, 时柯扔下清单后, 再度去了蓝星服务器, 这次登陆地点是南理大集。   月饼种类繁多,他一路从集东头批发到集西头,手里有钱,不在乎这点。   什么时候他的年味值可以和他的钱一样多。   时柯感叹道。   他买完后没换服务器,直接按照出口价出口到大燕。   出口的不多,大概每种月饼出口十个,更多的是做法和配方。   希望牧掌柜找个合格的厨师。   时柯下线之后,又到书房看了会书,这才提笔写月饼配方与做法。   大燕的物产其实挺丰富,但是根据时柯的生活经验来看。   大燕应该是在小冰河时代,天灾不断,气候异常。   这就导致蔬菜水果米面之类物价集体上涨。   一些地方甚至连贡品都降了一个档次。   这些事情都是座师透露出来的。   因为时柯能接触到的、得到贡品赏赐的唯有两位座师。   物资匮乏归物资匮乏,毕竟生产力有限。   可是不能有限到他想吃个枣泥莲蓉豆沙五仁的都没有吧?   ……等一等,时柯想了想,去年的月饼似乎只有五仁和莲蓉两种,没有枣泥豆沙这类的。   大燕似乎没有多少甜馅的月饼。   以防自己是记忆错乱,他特意问了问长风,“今岁可有甜馅月饼?”   长风一愣,回到,“莲蓉月饼?”   !   时柯恍然大悟,大燕还真的没有这些。   我身边居然都是咸党吗?   时柯看着写了一半的月饼配方,怀疑自己这种甜党配方真的能赚到钱吗?   不行,甜党不服!   都是咸党有什么意思,当然是甜咸掺合才好!   于是,各种奇怪的水果月饼配方新鲜出炉。   为了表示公平,他还写了部分咸味配方。   火腿月饼、咸蛋黄月饼、排骨月饼(。)、蘑菇月饼、莲藕月饼等各种完全可以当成包子馅的配方。   除此之外,时柯还拿出杀手锏。   冰皮月饼!   他从来没吃过只听说过的一种月饼。   还让牧掌柜多多开动脑筋,不要局限于一种搭配。   牧掌柜还真的给他一个惊喜,特意做了书本一样的月饼当做八月十五特别活动的奖品。   等到八月十六,茶馆那边递来消息。   有不少人家想要月饼配方!   时柯通通拒绝,他早就在准备礼物时,把这配方送给了座师,想要吃,要么自己研究,要么去找他座师去。   茶馆不管这个!   消息一出,两位座师收到不少名帖拜访言明多年老友想要一叙。   座师们:“……”   得了,弟子给的锅师父背呗。   这八月一过,眼看就是秋收。   庄子上又来了人,还是时锐。   “今年雨水不好,麦子收成比去年减了一成水稻更甚,足足少了三成,按照佃租规矩收三成粮食。不过老爷吩咐的稻花鱼长势很好,再等两年就能长到一斤多。秋收过了后,各家各户在准备粮种,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时锐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一副沉默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柯倒是皱眉,比去年减了三成稻米,一成小麦。   这还要交佃租粮三成,农民真的能吃饱吗?   可是佃租三成是大燕固定的税,这些税中包括了给官府的粮税。   事实上,很多农民几乎是交五成的粮食,剩下五成才是一家人的全部。   未来一年,全家只能靠这些粮食吃饭、买布做衣。   时柯犹豫着,他现在已囤好了土豆玉米和红薯三件套。   问题是,他不能大喇喇地拿出来,还要看阿勒汗的进度。   而原本在中秋时就该入京的阿勒汗根本没见着人影。   他倒是不怕人跑了,就怕人出事。   西域的情况可不太好。   阿勒汗那边没动静,他接下来的计划没人配合。   苏嬷嬷那边显然有问题,他打算查苏姨娘的过去,想知道问题背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不会妄动苏嬷嬷的势力。   所以,他现在还真的没什么好借口拿出三件套。   等明年开春吧。   开春之后很快就能出孝,他必然会顺理成章地分家,到时候底下都是自己人,好糊弄。   时柯先问过去庄子有什么进项,稻花鱼这个不算,还要等两年才出结果。   “麦子、稻米和谷子,还有黄豆。”时锐回答道。   这不行啊。   时柯敲敲桌面,回想这一年他在大集上提炼出的消息。   温泉庄子能借鉴现代化的农庄,或者说农家乐的模式。   人手不足可以减少几个项目,但是得有别的进项。   他挥挥手让长风带人下去,走之前又道,“先按之前的流程来,我想想法子。”   现代化的农家乐要求方便科技还要与自然相融。   温泉庄子够贴近大自然了,山清水秀,天然无污染,深呼吸一口就是绿色的味道。   现在差得就是科技方便,不过这个不做要求,他要的是农家乐里面的项目——   养殖。 第26章 分家   农家乐的模式中, 时柯借鉴了几点,养殖和果木花卉种植。   养殖这一类,他做的功课不多。   根据整理的资料和上次去庄子上实地考察得到的消息, 时柯列出一个规划表。   鸡鸭鹅猪,除了最后一个都可以养殖,甚至可以放羊。   鸡毛鸭毛鹅毛羊毛都有各自的衍生品,农闲的时候可以做一些衍生品。   过年时候还能吃上一口荤腥。   吃饱赚钱是首要任务, 甚至赚钱都可以往后放,首要的是吃饱。   种子问题解决不了,嗯, 暂时解决不了。   还是往养殖上找找办法, 养鱼是因为生物链摆在那里, 不需要人工喂养,只要在稻田里伺候稻子的时候看一眼鱼,没发生什么大的病虫害就行。   鸡鸭鹅不一样, 如果是家庭人工喂养,就需要每天喂东西吃,如果是散养,山上地方够是够, 就怕丢了。   不过他把优点缺点摆在这里, 庄子上的人自主选择吧。   除此之外就是果木花卉类。   花卉不说了,京都年年有赏花会,茶馆还办过一两次花卉的主题活动。牧掌柜每天算账算得唉声叹气。   花卉太贵,支出太大, 他心疼啊!   但是这年头赏花确实是流行节目, 尤其是奇珍类花朵。   温泉庄子天然具有一个优势, 温度高, 可以提供鲜花培育需要的环境。   或者说,他甚至可以根据现有条件弄出反季节大棚,呃,大棚不行,玻璃温房可以。   花卉也放在备选中,不过这个条件多,限制多,要求多。时柯的意思是只作为后续备选,现在还是以种植粮食为主,养殖肉类为辅。   这些不是战略物资的,押后押后。   写完整理好未来的农庄发展战略规划,时间已经到了年前。   时柯取出前面几张现在能用上的,也就是养殖鸡鸭鹅长毛羊的这些计划,让长风送到庄子上。   吩咐道,有什么不会的就找他问问,他让人去集市上卖鸡鸭鹅的小贩那儿取经。   长风在庄子上耽搁了一会儿,因为他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赵毅。   赵毅看过那几张条理分明的纸后,当即抄了一份送到宫中。   圣上看过之后,久久不言,良久叹道:“可惜。”   好好的晋南王世子,却被当成四品锦衣卫庶子培养,幸好晋南王妃是个有头脑的,知道如何培养孩子。   “现在皇庄上试试可行不可行,若是可以,派人准备准备,在京郊——”说到这里,燕文帝停顿一下,改口道,“在宗室中推广。”   “此外,”燕文帝面色温和,“时府该出孝了,时家大房的账先记着,等他当家有底气了,让他自己算。”   “行了,去吧。”   赵毅领命奔走。   时柯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计划方案被人用了去,他正在蓝星服务器观摩一样东西。   人工培养蘑菇!   看完后发现,凭借大燕技术还做不到这点。   人工培育蘑菇的过程中有个要点,塑料薄膜密封。   做不来这事。   转了一圈,见到一家卖果木的,但是抬头一看,发现是个陌生面孔。   他在南理大集见过不少摊主,现在大家基本都是熟人,突然发现一个陌生人,不由好奇。   上前问了问,摊主有点闷闷的声音回他说:“果园卖了,你想要啥挑挑,一根也卖。”   时柯没见过真正的果木,生疏上手,摊主大哥看不惯他这么糟蹋东西,直接蹲在一边和他介绍,“这是梨子。个大够甜,水分多,不刺嗓子。煮梨水和秋梨膏都行。”   摊主主要是梨园,其中美人梨最多,满天红梨有十来棵,雪花梨有五棵。   边角还堆着一些其他树木,根据摊主介绍,这是自家种的用来吃的,里面有五年生苹果树、八年生石榴树和三年的柿子树,还混合了后山的板栗。   因为每种只有一两棵,干脆放在一起打包卖出去,一棵树也卖,就是比打包贵点。   时柯不懂这的情况,不过经常出现在大集上的鲜花摊主倒是认识,和时柯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一两句,“他家果园就是小了点,才承包了上千棵树。这是最后一批要卖的。你没来的时候,他卖了好几批,都是好树。我买的那几颗树今年就结果了。”   都是好树,那为什么卖了?   鲜花摊主叹口气,“还不是他那儿子闹得。”   说到这儿,他却是不往下说了,只道,“家家户户都难做。”   这倒是,家家户户有本难念的经。   时柯每种买了一棵树,准备找果农看看情况。   那些只有一两棵的树,他直接打包带走,反正不算贵。   看了下更换服务器的冷却时间,发现还有两天,他再度逛起来,趁机囤一波东西,等下次登陆就换成大燕了。   这样正好能赶上开春种植。   他忙活的时候,时晏也没停下。   这不是要开春了,时府即将出孝。   时晏的任命彻底定下来,还是锦衣卫千户,是个虚职。   意思是只有这个名字好听,每年给点俸禄,但是想插手干点啥,没那权力。   不过好说歹说算个官职,不再是白身。   时府上下洋溢在出孝的激动之中,时晏更是激动,因为他有机会除掉时柯!   之前没官职,无法走动,不知道锦衣卫的动向。   现在他是锦衣卫千户,虽然是个虚职,可他最起码有点人脉,可以找机会陷害时柯!   出孝当天,时府请来了族里的长辈,很是热闹一番。   过了今天,终于可以进行娱乐活动!   时晏喝得醉醺醺地被人扶回去,时柯则是称病吃药直接回了西院。   前院热闹归热闹,不影响他这儿就行。   时柯叫了长风一起进书房琢磨礼单。   长风这两年跟在时柯身边快成了全能管事,等分家之后说不定能成庄子上的管事当当。   两位座师性格不一,经历也很不同寻常。   那位言语犀利用词扎心的座师名戚风,乃是两朝元老,曾带六千将士退一万敌兵。   后弃武从文,爱上舞文弄墨,培养的弟子也有弃文从武镇守边疆的。   话多很喜欢关心弟子生活恨不得方方面面都安排好的座师名关焕青,出身名门大家,本人风趣幽默,和戚风座师相比,这位座师的经历倒也挺……奇特。   年少游学误入山寨被现在的夫人抢了做压寨相公,当了一年的山寨军师发现这样不行,他快养不起夫人了。   只好下山科举,回头考成举人,名下有百亩良田可免赋税。   他不想继续考了,这些赋税名额够他吃的了。   直到三年后,他夫人成了附近几座山头的山大王,免税名额不够用了,琢磨着回去捞个进士当当,这总该够用了。   没想到这进士一当就当了两朝。   两位座师爱好不同,拟的礼单差别挺大。   除了必要的拜师礼外,时柯还额外准备了自己的作业请做座师们查验。   第二天一早,时柯起来,发现前院还有族老没走,时晏更是一脸笑眯眯模样。   堂上坐着老夫人和几个族老,时晏身边时夫人一言不发,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晏看了他一眼,眼底待着志得意满和畅快,眼底身处的恶意掩藏的很好,时柯被他看得皱眉。   看今天的架势,是要准备分家。   时柯对几个族老拱手作揖,又向时老夫人请安。   时老夫人捻着佛珠,不作声。   时柯径自直起身,坐在时晏对面。   有站在时晏一边的族老皱眉哼了一声,“没规没矩!”   时柯点点头,“确实没规矩,见你们二爷来了还不倒杯茶?这就是时府下人教养?母亲教出来的好奴才。”   这一巴掌打到时老夫人身上,她不再噤声,怒气冲冲一指时柯,“你!不孝子!”   又是时柯!这个祸患!   时柯似笑非笑看回去,“母亲此话怎讲?奴大欺主,我看这些仆人心大了,都敢对时府正儿八经的二爷不敬。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时府家教不严——”   时晏站起身一拱手,直接打断时柯的话,“今日趁着人齐,便说说分家一事。”   时老夫人气得恶狠狠看了时柯几眼,最终还是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讲。   “树大分枝,族大分家。今天趁着族老也在,我老婆子就提一句,两房分家各过各的日子。”   族老和大房的人连连点头,等时柯反驳。   只要时柯反驳他就有话堵死时柯的路,让他不得不带着时德出门交际结交人脉!   谁知道时柯不紧不慢地说,“可以。”   时晏条件反射地说,“你不同意那就……你说什么?!”   时柯很痛快地点头,笑着重复一遍,“我说可以。”   一句“可以”堵死时晏所有话,他憋得一肚子气,很是纳闷。   他们时府可是四品锦衣卫千户!   分家之后,时柯只能拿一成的账面银子和土地,本身也就是个举人而已,连七品官员都不算!   这时候不扒上来还要等什么时候?   时柯喝了口茶,心下冷笑。   就你们时府?   扒***扒(脏话)!   四品锦衣卫又怎样,他两位座师一个正二品一个从二品。   他同窗,许青崖考功司五品郎中,彭文泽即将回京述职,起码从五品,唐河唐子溪兵部五品。   一个个都是实职,他同窗超棒!   当然,他也不赖。   等正式分家之后,看他怎么给时府没脸!   族老见他们商量完了,便开始走流程。   时晏说了一通场面话,大意是分家也是迫不得已,我和二弟即使不是分家也是手足,当守望相助云云。   最后,到了关键环节。   “既然如此,那便请账房先生清点财产。嫡九庶一。”   账房来的很快,来时带着清点好的账目。   时府真的穷,时夫人贴补时府也是真的。   账目很薄一本,十几个铺子有三分之一是时夫人的陪嫁,庄子倒是多,但是不赚钱,家里公中的银子更是少得可怜。   说是四品锦衣卫的家,老鼠都不信。   减去不应该分的,按照嫡子九成庶子一成的规矩,时柯一共得了一千银子,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加上郊外的五百亩地。   时柯看了看地理位置,银子留下,庄子铺子和地全部折算成金银。   时老夫人心头一梗,这庶子真不识好歹!   这些东西合该是时府大房的,就算事后闹一闹把地收回来他也得受着!   谁想到这个庶子颇有心眼要换成现银。   她总不能嚷嚷着去借钱!   那便是让京都众人看了笑话!   堂堂四品锦衣卫千户之家,居然向一个庶子开口要钱,这得穷到什么地步?   时老夫人脸耷拉下来,碍于族老都在,她不好闹腾。   时晏也是心头不舒服,但是一想自己的计划,钱给了也就给了,反正他能拿回来。   包括父亲给的那个庄子,这些都是他的!   这样一想,时晏舒服多了,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好,账房直接支就行。”   这会儿天气还有点儿冷,时柯内心激动地想跑两圈表示高兴,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搬家!   他现银不多,银钱之类的都在系统中,还在茶馆放了一部分,在时府放的银子是最少的。   库房东西倒是有点多,同窗送的笔墨纸砚摆件,座师送的书籍笔记,还有这两年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件等等。   小院里仆人高高兴兴拿着赏银去找管家,试图找关系塞银子进入大少爷院里伺候。   唯独长风跟着他搬到庄子上住。   因为有十二车东西,只有长风一个人,便让庄子上的人过来赶车接时柯回家。   时锐驾车,时柯坐在他旁边,体验了一把车夫的感受。   阳光穿过前面的屋顶落在时府的门匾上,刚出门的时柯脸上,晒得人暖洋洋地。   他最后看了一眼时府,和来到大燕的第一站告别。   祝我们再也不见。   十二辆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刚整好队伍,迎面一队整齐划一的队伍。   时柯猝不及防和来人对视。   打前领队之人一身黑衣便服,眼眸锐利如同开刃刀锋,直直扎到时柯心中。   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摸着跃动不已的心脏喘一口气。   可真帅啊。   作者有话说:   可真不容易,见上面了。 第27章 买人   一路上时柯心不在焉, 想着城门口惊鸿一瞥的领队。   没别的意思,就是,他什么时候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要求也不是很高, 能骑马,换季不感冒就行。   这辈子能做到吧?   能吧?!   时柯:“时锐,你觉得我能跟刚在城门口那人一样身体健康吗?”   时锐:“……?”   您对比谁?   城门口那谁?   时柯以为他没形容清楚,连比带划, “城门口那个,马上的黑衣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眼睛很帅。”   脸长什么样, 不太记得, 就是眼睛很黑。   “我要求不是很高,像他一样会骑马就行!”   时锐手一抖,差点驾驶马车冲到官道不远处的林子里。   您这叫什么要求不高?   和赵千户一样会骑马。   您怎么不说飞得像太阳一样高?   见他还是沉默, 时柯以为自己体质还是太弱,叹了口气,“行吧,回头给长风说一句, 让他替我实现这个梦想。”   时锐:“……”   时锐艰难地保持面瘫表情, 求求您别开口了。   爷!   您是我大爷!   忽略这个小插曲,回家之路还算顺畅。   时柯到的时候,庄子上的人还在地里耕作。   时锐驾着马车赶到半山腰的庄子上,一停下来, 搬着车上的箱子飞奔进院子。   他再也不想听“城门口那人”这五个字了!   后面的马车有学有样, 有条不紊扛着箱子进去。   东西放在正院门口, 等时柯进去的时候, 码放的整整齐齐。   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放在时柯面前。   他没小厮。   长风接过指挥权,指挥着这一箱子一箱子东西挨个房间放着。   该铺的铺好,该放的摆件放好。   锦衣卫暗探的记忆力不是显摆的,几乎是百分百还原西院模样。   等到处理完,一人送了点喜钱和粮食,时锐带着人道谢过后回山脚下。   时柯这会儿还在书房布置东西。   这是他经常要待的地方,什么书放在哪儿顺手,什么摆件该怎么放顺眼,全要时柯亲自动手。   等到整理完,天还没黑。   长风敲门喊他去吃晚饭。   时柯直起腰艰难地往外走,长时间不干活,腰疼。   不过一出门看到属于自己的地盘,心中顿时豪情万丈,手一挥,潇洒道,“走,去吃饭!”   刚说完,倒吸一口凉气,玛德,腰转筋了!   长风哭笑不得扶着第一天来新家就受伤的老爷去吃饭。   半山腰的院子挺大,光是景色就能看许久,时柯磨蹭地一步一挪也很有耐心。   走路的时候还不忘和长风絮叨往后要做的事。   “这么大院子需要人打理。你当管家还是继续当书童?”   不等长风回答,自顾自往下说,“老爷推荐你当书童,这样过两年就把你放出去,想干什么干什么。”   “那就要找牙行买点仆人进来,不然靠咱们俩打扫,没指望的,指望不上的。”   管家得有,厨师也要备上,洒扫仆人更得有,不然秋天一到,满地树叶虽然美,但是需要过段时间就清扫一遍。   不然他留着过年还是发展成腐殖土?   吃完饭后时柯继续穿梭在院子里做规划,时不时调整计划。   “院子里种点葡萄,就放在那边角落,太阳照到的地方。”   往前弄成一个小菜园,种黄瓜、西红柿、胡萝卜和白萝卜。   “爷,明天去东市牙行挑几个人回来?”长风张口算了算家里需要的仆人,“厨子一个,管家一个,绣娘两个、伺候人的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常随四个,粗使婆子两个。”   想了想家里的情况,“洒扫的奴才要八个,前院后院分开。”   时柯洗了把脸,颇为赞同。   这些还不止,待客小厮得准备上四个,起码他的同窗们来做客,不能没人伺候。   除了这些事,最重要的是他要上门拜访座师,行拜师礼!   只有行过礼才能建立真正的师徒关系,以前他只能算是记名弟子,拜过师才是入门弟子。   事情繁忙。   第二天一早,时锐、长风和时柯进了京都牙行,随行的还有两个陌生汉子。   时锐介绍这两个是村里认人最准的,保证老爷不会上当受骗,而且他们两个要架着空马车拉人。   进城后时锐驾车直奔东市最大的牙行。   这里什么人口买卖都做,他凭着丰富的工作经验,带时柯来到一个比较正经的牙行。   “这儿什么人口都卖?”   时锐沉默地点头,言简意赅,“想要什么下人都能在这儿找到。”   时柯嘟囔一句,“人品和技术都过关才行,真要是五星级大厨,再贵也捧回家。”   说完溜溜达达地进去,开始端详这里的环境和人。   这家牙行的确很正经,分区很清楚。   男女不是一个方向,各种分区划分详细。   牙人跟在他身边笑着介绍,“老爷您找什么样的下人,小的这儿找不到,全京都那可是真难找。”   时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谦虚的话,顿时笑了,说出自己的要求,“……怎样?你这儿要是全有,我全打包带走。”   没想到,牙人沉吟了会儿,果断地和他说,“小的这儿虽然没有,但是能给您凑一套出来。”   嗯?   时柯这下子好奇多了。   “前面带路!”   牙人带他来到后院,这里是匠籍仆人的院子。   大多数是老人,身边不是带着儿子就是女儿。   时柯匆匆扫了一眼,颇为不忍地移开视线,“这是?”   牙人手一指,张嘴就介绍说:“您要的人大多数能在这儿找到。”   “大多数是无罪之人,只是被主家牵连。外头都是有点小毛病,嘴皮子碎,爱贪小便宜。这里的倒是没问题,就是运道差了点。”   谁说不是呢。   因为主家犯罪被牵连发买,运道是真不好。   “您看,这里的人我们也没亏待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身子也不虚,您带回去养两天就能上工,绝对不会让你亏本。”   这里的牙人倒是像时锐说的一样,很是正经。   主要是有善心,也不苛待这些人。   时柯逐个走过,没说话。   牙人心生忐忑,不知道带这位老爷来后院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他看这位老爷一身气派,眉眼正派,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才突发善心带人进来。   要是这买卖不成,牙人心下叹气,不成还能怎样,继续养着吧。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在自己手里。   时柯不说话,带着四个锦衣卫暗探从头逛到尾,两个陌生的锦衣卫暗探时不时上前交谈一二,又观察许久。   等回到初始点,两人点了点自己看中的人。   时柯没发表意见,倒是时锐说了两句,定下最后的名单。   牙人眼睁睁看着这位气派的老爷走到一家人牙子面前,张口就道,“你这儿可有厨子、绣娘、一等丫鬟、能识字算数的小厮、会看图纸的泥瓦匠与木匠。”   一口气说完,最后补充了一句,“顺便,如果这里有懂果木花卉种植的人也来两个。”   牙人:“?!”   一边的人牙子:“!?”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想法:您在这儿进货呢? 第28章 大燕(补字数)   人牙子楚途一愣, 立马笑开,“有有有,老爷您要的这些都有。”   “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 待小的点一点,一样一样过,您先坐您先坐。”   楚途殷勤地搬来凳子,他请牙人陪一陪这位老爷, 自行去点人。   牙人陪时柯闲话家常。   “老爷一次要这么多人,可是有地方休整?”   “自然。”时柯道,“我刚分家, 只带了一个书童出来单住。实不相瞒, 我这儿人少到要把书童当管事用。”   牙人笑开, “您这样的老爷哪儿缺人,话一放出来,多的是人挤进门去。”   时柯摇摇头, 叹气。   他的秘密繁多,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个人知道,可这里不可避免地需要买人用人。   现代科技取代大部分人力,生活方便不太需要仆人这类的。   大燕不一样, 这里的生活还没方便到一个人就能处理所有事情的地步。   要他人际关系少一点也没关系, 可事实上,他还有个交际圈,朋友来了总不能自己扔下朋友钻进厨房做饭。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时柯的思想还是蓝星那一套,买人这种事情他接受不了, 但大环境如此, 他还要在这儿生活。   在改变不了环境的时候, 只能入乡随俗。   当是雇佣了一批终生制的员工就行。   这个员工负责一项业务, 那个员工负责其他业务。   只是自由度不高,只能服务他一个人。   说到这儿,楚途带着一串人出来。   “老爷您看,厨师全在这儿。”他从头到尾介绍一边基础情况。   时柯突然觉得这一幕眼熟,不就是面试官挑选员工吗?   只是介绍基础情况这事儿让HR顶了。   时柯气势一变,开始胸有成竹。   长风和时锐隐晦地对视一眼,刚来时老爷还不忍心,怎么这会儿气势高涨,兴致勃勃了?   这两人哪里知道,时柯这是在学他大哥面试人的情形。   别的不说,把气势摆出来,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底线。   “老爷,您还有什么问题?”   时柯回忆大哥的教导,问了下他们在前任雇主家的工作经历。   最终定下三个人,准确来说是两户人家和一个厨师。   但是他只要一个厨师。   目前留下的三个竞争者中,一号是夫妻两人,孩子被送到大户人家做仆人去了。二号是一大家,夫妻两人一儿一女,年龄不大,只有十岁,是一对龙凤胎。最后三号是一个人,逃难来的流民,因身体瘦弱才留到今天。   原本时柯看中的是最后一人,但是对方身体瘦弱原因是先天不足,后天只能养着。   他想了想决定选二号。   一家人,有儿有女,这不就是卑微的中年社畜吗?   根据他哥的经验,这种有经验有能力的中年社畜最好拿捏。   黑心资本家的建议就摆在他面前,时柯果断选择留下二号,其他人退回。   等到场上只有他一家人之后,时柯详细问过这家人过去情况,确定没有踩线行为。   楚途悄声道,“林家主子被人污蔑,为了不牵连家仆,托人送到京都。您保管放心,我手底下都是清白的匠人。”   “既然如此,我那庄子上的厨房就拜托林大厨了。”   楚途乐得把人交出去,当时激动地要交接卖身契,时柯抬了下手,让他缓缓,还有人要买。   楚途又回后头找人,这次是绣娘。   他想要听起来很厉害实际上也很厉害懂得好几家传承技法的绣娘。   没想到,楚途不仅给他找了个绣娘,还找来一个簪娘。   这次是三朵金花。   姐妹两人带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幼的妹妹。   时柯一问,这不是妹妹,是姐妹花中的姐姐的女儿。   那个妹妹实际上是姐姐相依为命的丫鬟。   簪娘是丫鬟,银匠就是姐姐,女儿也会做一些小东西。   这三人是遇人不淑,主家小姐嫁了一个典当行的公子,结果老爷子去世,公子当家,染上了赌.瘾,成为一名赌徒。   输完银子典卖家当还卖了她们仨。   看着小女孩一副瘦弱怯懦的模样,时柯一口气堵在心口,良久才说,“既然如此,来了庄子上便好好做事。”   看完绣娘又添了家木匠和泥瓦匠,木匠家中是做木材生意的,只是最后被人陷害全家充当奴仆流放,他是老爷子千辛万苦送出来的。泥瓦匠是逃难来的,倒是没什么大的事情。   最后是时柯要的果农,这也是一家人带个孩子。   点完这些人,长风和时锐打量了下楚途,长风似笑非笑,时锐则是看什么物件一样打量他。   楚途心里打了个突,脊背发冷,等两人移开目光,他才敢喘口气。   时柯收完了这些匠人,又问楚途这里有没有丫鬟小厮之类的。   刚被警告过,心底有点后怕的楚途一看新来的老爷这么大方,价格也不还,咬咬牙又介绍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和四个小厮。   大丫鬟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温风拂面,完全是两个极端,倒是礼数周全。四个小丫鬟是真的小,不过十二岁,也是逃难来的,没经过教导,买回家还得找人带带。   时柯觉得心更堵了,刚上初中的年龄啊。   小厮年龄大一点,十五六岁,有一个还学过功夫,跟着家里人北上逃难,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时柯全部收下了,只是他要的管家找不到人影。   这段时间大部分是普通逃难者,管家这种身份的倒是没有,楚途纠结了下,道,“老爷您再等等,这两天西边和南边来的难民多,或许等两天就有人了。”   他说的无奈,时柯听起来也很不是滋味。   难民,又是难民。   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想离家万里妻离子散?   时柯带着这些人,全上了来时赶着的车上,跟着出城回了庄子。   回到庄子已经天黑,时柯让众人先去洗漱,林厨子一家进厨房做饭。   长风心下放松,终于不再是他进厨房了。   他的手艺,真不是人吃的。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时柯定了规矩,由于暂时没管家,就让长风暂时领了管家一职位。   “按管家月例发你的月钱。”时柯道。   长风美滋滋领了管家职位,任务很快分配好,庄子上行动迅速。   时柯最关注厨房的动静,林大厨不愧是大厨,第一时间拟了单子报备。   各类蔬菜,柴米油盐这些庄子上有的没的全交给林大厨处理。   一家四口负责挑拣厨房的事儿。   其实厨房的任务还比较重,庄子上二十四五个人,全靠他一家做菜。   木匠和泥瓦匠过来问候,时柯把自己改过的装修图递过去,问他们,“能改成这样吗?”   其实改的地方不是很多,就是花坛弄成菜地,房间加个火炕,弄点烟道。   木匠要做的有点多,新家家具还是比较少,下人房里光秃秃的,没多少东西。   绣娘看过家里的布,又找长风来买点针线,夏天快到了,她们得动针了。   时柯心有余悸看着长风游刃有余地指挥完,伸手朝他要银子。   时柯:“……”   时府给的钱还是少了!   买完下人再弄好庄子,他真的没钱了!   肉痛掏出最后几张银票,语气沧桑,“拿走吧。”   没想到他在蓝星不用买房装修,到了大燕虽然不用买房,但是装修更费钱啊。   长风带人出门大采购,冷着脸的大丫鬟问月踩着小碎步来问时柯,“老爷,庄子上定制的牌匾到了,正在门口等您定夺。”   时柯愣住,“噢对,庄子定制的牌匾该到了。”   他带着问月来到门口,时锐和之前两个兄弟正接待来人,看到时柯行礼退后站在一边。   “时举人,”来送东西的伙计笑意盈盈,“恭喜恭喜,您看看这牌匾还合您心意?”   时柯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牌匾上写的是“方寸山庄”。   当场验货收货,时柯让人把门匾挂上去,大红的绸缎一摆,等着庄子改造完成后再庆祝一番。   到那时肯定还要请好友来吃酒。   算算日子不远了。   不过那之前他还要安置一下带回来的匠人。   山脚下的空地还比较多,他问过时锐,附近的地都是他的,房子想怎么建就能怎么建。   厨子绣娘丫鬟小厮留在家,木匠泥瓦匠果农单分出去。   也就是要加三套房子。   果农一家房子要大一些。   时柯觉得大把大把的银子在离他而去,心脏更加堵塞,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他把这笔账算到大房身上。   心里过了无数次脏话,开始盘算怎么让时家丢个大人。   不过这事儿要推后,因为消失许久的阿勒汗递来消息。   他没进城,直接给时柯递来口信。   [部族混战,牛羊马匹俱带之!]   时柯:“!”   当晚,过了半夜,时柯还没睡下。   一场大雨掩盖了所有声音,黑夜里,看不清楚面容的两个黑影行走在半山腰。   后面那个闲庭信步,仿佛能看到黑夜里的所有东西,前面踉踉跄跄走得磕磕绊绊,好像下一秒就能滚下山去。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时柯坐在桌后,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眼睛。   风吹响了门,同时吹进来两道影子。   时柯抬眸看过去,第一时间注意到阿勒汗身后的黑衣人。   阿勒汗脱下蓑衣,露出疲惫至极的脸,“郎君。”   一路走来,阿勒汗几乎以为自己要见不到郎君,没想到锦衣卫出手救了他一面。   万幸,他活下来还带着大批货物回到大燕!   时柯看着阿勒汗从左眼下方贯穿半张脸的狰狞伤疤,久久无言。   他再度意识到一个很浅显,又很简单的事实——   这里是大燕。   不是他生活的蓝星,也不是有个强悍祖国在背后给他底气的地方。   这里是大燕,余生他要生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补齐了!辛苦小天使们再看一遍,跪地.jpg 第29章 节礼   雨夜的灌了半窗, 时柯的面容在灯影中明明灭灭。   他清醒地认识到不同后,格外冷静。   来到大燕两年多,桩桩件件都在让他认清这个世界的本质。   只是人只有在面临生命威胁时, 脑子更清晰。   他不想死,更不想成为谁的垫脚石。   时家注定是他的阻碍,同窗会出于一时的考量照顾他,座师终将老去。   只有自己, 只能依靠自己。   唯有掌握住足够的利益和权势,他才能保全自己。   时柯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培养自己势力。   不能处处掣肘, 陷入困境。   危机来临时, 唯有自己能靠得住,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在同一房间的两人没觉察半点异常。   阿勒汗在叙说这一路的见闻,跟着进来的锦衣卫站在窗边,融入阴影。   “部族中缺盐, 用牛羊马匹换盐糖,一路走一路换。八个大部族没有换多少,小部族换了大部分。”   商人逐利,阿勒汗也不例外, 他说起这些事时情绪激动, 看不出他被追杀千里,差点连人带货一起折损在大部族手中。   “商队从北边走到西边,路上发现部族逐渐靠近关内。放牧为生的部族今年不好过,大部分牛羊被冻死, 运回来耽误了些时间。”   时柯看不出情绪地点点头, “牛羊马匹多不多?”   如果多的话, 他可以优先考虑开家火锅店, 这种不冷不热的天吃锅子也很享受。   马匹的话……   时柯想了一会,还没决断,跟来的黑衣人压低嗓子开口,“马匹北镇抚司要了。”   阿勒汗激动的情绪一僵,立刻低头装作自己不存在。   在这位爷面前,他不敢多嘴。   时柯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但是,“不白送,成本价和运输费结一下。”   靠山归靠山,银子归银子,不能让商队白干一年多拿不到糊口的钱。   “五成价。”   “不行。”报价太离谱,五成的价格拿走,商队抚恤钱都发不出去。   太低了!   你们锦衣卫采购中饱私囊吗?   虽然他没张嘴说,但是眼睛里就是这个意思。   孙恒源,也就是阴影中的锦衣卫感觉有点意思。   别人家对锦衣卫避之不及,怎么轮到这位举人老爷不仅不怕还敢讨价还价。   他们锦衣卫威名何在?   时柯也挺纳闷,“就算我和大房不和,但好歹我是锦衣卫家出来的,别的不清楚,锦衣卫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吗?”   加上前世见闻和这两年打交道,锦衣卫的核心摸不着,但具体情况他大致清楚。   现在的南北镇抚司就是养蛊制衡。   赵毅,也就是北镇抚司实权第一人,行事虽然铁血,手段却不残忍。   南镇抚司就不一样了,行事恣肆,毫无忌惮,外表光鲜,内里……呵呵。   相比下来,他对北镇抚司好感更高。   孙恒源噎住,他倒是忘了这点。   不过很快,他厚着脸皮攀交情,“既然是兄弟,那就是一家人。你看我也不多要,六成!”   呵呵。   真会打蛇随棍上。   “亲兄弟明算账。商队一年吃喝嚼用,路上的损失折旧,算下来,成本价都吃亏。市场价加一成。”   孙恒源:“???”   讲价是这么讲的吗!   没错,就是这么算。   “自家人不坑自家人。”时柯慢悠悠道,“我敢报市场价加一成,你敢给上面报市场价加十成。”   大燕的物价,谁心里都有数,上位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算算日子,也该杀鸡儆猴清理一波。   前些日子的难民就是借口,撕开这道口子的日子要到了。   京都波澜不断,他还是尽快去拜师吧,等两位座师忙起来,没时间见他。   孙恒源当没听到,事实归事实,但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七成,北镇抚司的保护费不便宜,能抵不少钱。”   “雇佣费?”时柯疑惑,“商队走镖雇佣的是大燕有名的北风镖局,押镖的钱刚刚结清。”   虽然里面有不少人被锦衣卫冒充,但是他不知道那就是没有。   更何况锦衣卫为什么借助商队身份深入探查几个部族,时柯有点猜测。   还是那句话,知道归知道,但不能说。   孙恒源:“……”   这小举人有点难搞。   咬咬牙,孙恒源一狠心加到八成。   “再高不是我能决定的。”   时柯点点头,“市场价的八成,不接受分批付钱,一次性付清。”   一次性付清?   孙恒源皱眉,粗略一算,这次的马一次性付清起码要上万,京都的银子……   不等他继续往下想,只听时柯又道,“不要银子,要其他的货。”   “其他的货?”   “嗯。”时柯点点头,“不要盐糖,商队往南走,带京都时兴的东西就成。”   孙恒源算了算,一口咬定,“行!不过筹备要等一段时间。”   “可以。”时柯看向一边装鹌鹑的阿勒汗,“商队整合一下,过了端午就南下。”   “不往江南道走,去黔西道。”也就是蓝星两广附近,“如果可以,买艘船走水路。”   江南如今有些混乱,陆路危险极大,不如直接走海路,绕过江南,从沿海南下,在两广登陆。   他下个月的大集西海大集。   洋流交汇之处,还有个西海渔场。   西海大集在渔场旁边,附近是海洋牧场,能近距离体验各种海洋项目。   上次他去那边还得知可以预定各种鱼苗贝苗。   山上的水潭可以养点淡水鱼虾,上次去没见到里面有什么鱼苗。   阿勒汗想了想,他对那边不太熟,刚想拒绝,就听到时柯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路过海青卫带点海货回来。”   看着上面各种鱼贝虾的名字,阿勒汗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自己快不认识大燕官话了。   后面还有采购价,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价格是不是太低了?”   南方来的鱼一直贵的要死,特别是海鱼,价格居高不下。   石斑鱼一斤要一两银子,这上面的采购价,最高品质的才一百文!   这……虽然习惯了行商暴利,但您这价格压得忒低了吧?   阿勒汗觉得自己得向时柯学习学习。   低?   时柯皱眉,这已经是系统给出的最高价。   这个价格区间是时柯在系统空间中测算出来的。   两个世界的物资交换会有进口价和出口价之分。   系统升级到2.0正式版之后,这一功能得到完善。   可自行选择服务器和地点时间,只要不发生重大变故导致物价飞速上涨,这张纸上的采购价就是真的。   从海青卫本地买鱼确实便宜,如果去乡下一家一户地收购,只要这些价格的三分之一或五分之一。   孙恒源从阿勒汗手中拿过采购表,一时之间有点稀奇。   这价格是真的低。   太低了,低到这种程度,孙恒源觉得自己都能吃一顿海鲜大餐。   京都里,海鲜做的地道好吃的食肆就那两个,海清馆和云香阁,价格一个比一个高,给的量一个比一个少。   上次还是借着老大的光蹭吃蹭喝,这才敢在京都吃海鲜。   因为一顿就要上百两银子,贵,太贵了。   没想到海青卫那边的价格这么低!   孙恒源有种自己在白白给人送钱的冤大头感觉,自从他当上锦衣卫以来,这是头一回!   不过海青卫距离京都那么远,而且锦衣卫和海青卫两不想干,甚至那边都没设置锦衣卫卫所,所以他不清楚这里面的事。   海青卫向皇帝汇报工作,物价问题也不写在里面。   知道的都闷声发大财,没有张扬。   北镇抚司抄家的人中没多少人从海青卫采购海鲜,以至于对那边的情况知之甚少。   若说谁最了解海青卫的事,怕不是只有皇帝和海青卫。   ……可能还要加上面前的小举人。   孙恒源想了想,折两折塞到自己贴心衣襟中。   看得时柯无语,阿勒汗那想到这纸一去不回,又看了看时柯。   递给阿勒汗一张备份用的,叮嘱道,“别弄丢了,只有这两张。”   孙恒源充耳不闻,心下却想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是对的。   会挣钱本身学问好,最重要的是他们头看重,话里话外都是盯着人别让人跑了。   阿勒汗拿到东西之后详细看过采购名单,确保自己记得差不多才放好。   送走晚上的两位客人,时柯熄了蜡烛回到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叫上长风为两位座师备礼。   趁着端午节也要到了,节礼也要备上。   说到这里,长风看了眼时柯,小声提点,“老爷,那边要送几车?”   那边?   哪边?   回过味来,时柯深深无言,深呼吸几下。   他都分家了,为什么还要往大房那边填东西?   玛德这日子过的好好的,到了过节过年还要为大房准备礼物,这不恶心人呢?   时柯脸色不好看,但是东西不能不送,还要送得人尽皆知,声势浩大。   想了想后世送礼物的学问,要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招数有的是。   比如送一些包装夸张,在外人看来很是高大上实际上根本没用的东西。   还有那种看起来很大很多,内里空空如也,只是用来撑场子占空间的东西。   还有一看就很贵实际上确实很贵的东西——真金白银。   嘶……时柯忽然回过味来,该不会,大房打得就是这主意吧?   把分给庶子的钱用节礼的方式要回去?   ……该说不说,这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说给长风听,见多识广的锦衣卫暗探思考一瞬,发觉老爷的观点……有极大可能是对的!   想通这点,时柯开始冒坏水。   不是想要银子吗?   先把面子留下吧! 第30章 谣言(一更)   时柯憋屈半天, 最终想了个好办法。   收了一波在附近的居民的土特产,其中鸡蛋鸭蛋鹅蛋都有,特意让人弄了个防震的包装, 明明只有几百个却装出来几千个丰厚礼物模样。   紧接着去京都绕了一圈,第一站去的自家茶馆。   牧掌柜对外一直是比较爱护读书人形象,尤其喜欢时柯,一听时柯分家后要准备节礼。   当场就问他, “哪用举人老爷担心,家里正头娘子才操心这事儿。”   说完愣了愣,一拍额头, “哎呦瞧我这记性, 光记得小老爷您分家了, 忘了您还没成亲。”   这话说的,没毛病。   牧掌柜是个人才。   分家有个不成文的讲究,成家立业的人才会被分出去单过。   像时柯这般没成家没立业的还不到分家时候, 明面上是分家,事实上是被赶出家门。   这会儿正是三年一度放榜之后,读书人正热闹时候。   大多数人爱八卦,更何况是读书人身世八卦。   不是本地学子的被科普了这位可怜的年轻举人, 嫡母嫡兄当家, 备受迫害,听闻亲生父亲丧礼上差点被活埋。   时柯:“?”   什么情况?   这谣言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举子被活埋?亏你们说得出来。   天子脚下,谁敢这般迫害正当红的举人?   太离谱了。   离谱到他差点没演下去。   牧掌柜这根老油条倒是坚持走了走剧本,他沉吟几息, 道, “如此这般, 不若让管家核对一番。”   时柯调整情绪, 故作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笑,“这……分家匆忙,还未来得及安置一番。”   牧掌柜恍然大悟,连连叹气,周围看热闹的读书人已经开始详细打听这是哪家人,如此不懂礼数。   得知是锦衣卫家,一时之间茶馆有些沉默。   锦衣卫之名,谁敢置喙。他们读书人的名头说着好听,可不敢对上锦衣卫。   只是暗地里锦衣卫嚣张跋扈不敬圣人不尊礼数的话如同流沙般四散而去。   最出名的还是时家。   分家时几乎是将庶子扫地出门!   谣言越演越烈,尤其是在牧掌柜帮着时柯置办节礼时,看到那一车一车满满当当的东西,一连拉了六车进时家大门。   背地里不少人道,这是逼得庶子走投无路,不得不倾家荡产了!   在时晏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成为新一代京都八卦主角。   只要一说“六车礼”,众人顿时意会指代的是谁家。   到了时家大门,长风去喊门,门房见了鬼一样出门迎接,“二爷您回来了?”   脸上笑成一朵菊花,那叫一个辣眼睛。   时柯看着面前的时府大门,默默运气。   别生气别生气,就当是买了名声。   劝告完自己才开口“嗯”了一声,带着六车礼进了时府大门。   与此同时,宫中赵毅也接到了一个任务。   前往晋南王的地盘调查一番南越苏家的情况。   来自孙恒源的那张纸确切说明时柯手底下确实存在一股不清楚的力量。   比锦衣卫更强,比暗卫更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探查不到任何消息。   南越苏家的人大部分在苏嬷嬷手中,目前被苏家少爷苏宁所用。   时柯手中掌握的应该是当年苏老爷子为时柯母亲准备的人,据说这些人有忠心耿耿且武功高强,与江湖来往密切。   燕文帝曾看中这批势力,最终被晋南王全毁,唯独一个苏家少爷和晋南王妃逃出来,出于某些心理,燕文帝最终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苏家这才保留最后的火种。   这次派赵毅暗探晋南王府,也是想确认一番,当年的人都不在了,时柯和苏嬷嬷手里的就是最后留下的人。   赵毅安排好北镇抚司诸事离开京都,临走前特意交代看好时柯,但不能与之交恶。   时柯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管下属如何惊讶想追问其中内情,赵毅只保持一个说法,老实护着点人,圣上颇为看重这位举人。   离京路上,赵毅一直在想事情。   在从圣上口中得知苏家培养的人究竟有多强之后,赵毅怀疑时柯已经知道这一切背后都是北镇抚司插手。   就连庄子都是锦衣卫特意安排给他的这事都清楚。   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大家都好,时柯才选择不说。   赵毅仔细回想时柯的变化和态度。   父亲去世后逆风翻盘从嫡母手中活下去时,应该就是时柯使用南越苏家留下的人那一天。   恰好赶在长风进府前几天。   那之后,长风动作颇大,瞒得住时柯,但是瞒不过那群很强的暗中保护时柯的力量。   恐怕从一开始,他们行动已落到有心人眼中。   就连长风找到的消息,都有可能是对方放出来的!   赵毅猛地睁开眼睛,冷冽如寒光,像是能扎透人的伪装。   外头天大亮,破庙的火熄了,打扫干净留下的痕迹,一行人沉默地继续南下。   *   时府,时柯正在接受时老夫人“慈爱”的问候,时晏也是恭恭敬敬回答,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时柯只想念方寸山庄的手艺,他看着这群人演戏只想吐,没有胃口下饭。   而且时府的手艺他吃够了。   不如林大厨做的香甜可口。   什么时候红薯能拿出来,他想吃拔丝地瓜。   算算阿勒汗从两广回来的时间,最少也要年底才能出现了。   辣椒和土豆也是,玉米的话,算了算了,全拿出来让座师烦心去吧。   小冰河时代一到,苦得还是以庄稼为生的农民。   多一点粮食就能多一点生活下来的希望。   他时柯没什么远大志向,活下来,尽最大可能活下去。   喝了杯酒,时柯干脆地提出告辞,他还要去两位座师家走动一番。   时晏想留人在家体现一把兄弟有爱,被时柯怼回去,“身为学子出孝后当亲自拜会座师,我已然推迟多日,端午节不至,实乃不慈不孝。”   这话时晏没法接,只得放人。   时柯走后,时晏阴沉着脸,最终怒气冲冲摔了一套茶具。   等着吧时柯,你这辈子都别想去拜会座师! 第31章 计划(二更)   时柯前脚刚走, 门房就去禀报时晏。   二爷朝着城外走了!   时晏立即让人送信出去,他在锦衣卫当值认识了父亲好友,借着时莘的人脉, 还结交了几个锦衣卫。   那天随人出去吃酒,时晏说着说着提到了家中的庶弟,“我那庶弟搅得家宅不宁,当哥哥的也是头痛。他仗着自己身份和身后有人撑腰作威作福, 家里实在不安生。”   时晏装模作样叹气,“我那母亲卧床三日也不见来探望……这……哎……”   两个吃酒喝大的锦衣卫拍拍他肩膀,“这算什么!待兄弟给你出气, 好好教训一顿。”   “只要到时候……”这人说着说着消音, 冲时晏挤眉弄眼。   时晏吓了一跳, 连忙推却,“不成不成,我那弟弟顽劣还是个读书人, 这……这可不成。”   “读书人!?”另一个喝得脸色通红的锦衣卫猛地放下酒碗,“他算个屁!当今……最看重的还不是我等!读书人进了诏狱,不死也要脱层皮。”   “身为兄长,你要好好给庶弟讲讲规矩!这般才能让他听话, 乖乖做事。不听话的……哼!”脸红锦衣卫大口喝了一碗, 一抹嘴酒碗掷到地上,清脆有声。   “恰如此碗,玉碎瓦裂。”   “这!何至于此!余兄说笑了说笑了。”时晏连忙让伙计再上一碗解酒茶,清扫干净碎片。   待小二出去后, 脸红锦衣卫眼神有一丝清明, “你既称呼我一声兄长, 这事儿兄长就管定了!”   另一边烂醉如泥的锦衣卫也打了个酒嗝, 和他勾肩搭背,“我!我也是!兄弟你有什么难处和哥说,哥教训他!咱锦衣卫没受欺负的道理。”   时晏心中骂句粗鲁,脸上却是难做地笑笑,“两位兄长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我那弟弟……”   还没说完就被脸红锦衣卫打断,“你那弟弟就是欠收拾!”   时晏嘴角一僵,还是尽职尽责甩锅时柯,把事情全说成对方的错,两个锦衣卫已经喝到快吐了。   他才艰难同意要给时柯一个教训。   说完他又反悔,“两位兄长,这、这不如算了。我那弟弟年龄下也就是顽劣些……”   脸色红成一片的锦衣卫大力拍打时晏背后,把剩下的话拍回去,大声道,“小孩子,多打几顿就听话了!”   最终时晏“不得不”同意他们的话,只是吓唬吓唬就得了。   等回到时府,时晏哪里还有刚才做戏的友好,满脸嫌弃地沐浴更衣。   时柯啊时柯,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过些日子就好好和你那个短命娘团聚吧!   庄子和钱都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带着美梦,时晏期待了多日,终于等到今天。   接到信的锦衣卫看完藏好信件,这就是将来时晏背锅的证明。   时晏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杨林海钦定的背锅侠。   这两个锦衣卫是放出去钓他这条大鱼用的。   南北镇抚司归根结底是同僚,赵毅更是杨林海的心头大敌,对方做什么杨林海怎么可能不关注。   杨林海在意识到赵毅暗中关注着时府,自然派人探查一番内情。   得知赵毅格外关注时府二房,私底下各种照顾。   他以为是圣上的命令,查过之后发现就是赵毅的私心!   多有意思。   一个锦衣卫,对读书人感兴趣?   那些穷酸迂腐顽固不化的书生看不起锦衣卫,远离还来不及,怎会有人和锦衣卫亲近?   其中必有猫腻。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时柯身边那个书童似乎有锦衣卫的手笔,意识到这事后,他果断让人收手。   再往下查可能引起一连串反应,被赵毅的人揪住事情就不妙了。   虽然没找到更多,但是他掌握的事情足以证明赵毅对时柯的看重。   时柯,他倒要看看这个叫时柯的有什么东西让赵毅眼巴巴地护着。   于是,和时柯有仇的时晏自然而然入了他的眼。   这两个锦衣卫就是派出去钓时晏的,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上钩,足以证明时晏其人不过有点小聪明而已。   等时柯出了事,推到时晏身上,想必没人会有疑问。   京都谁都知道时府两房几乎是撕破脸皮,只差弄死对方。   今日时晏的信就是铁证!   被人念叨的时柯出门之后,刚走到要出城门的路上,看了看天色,拐弯去了茶馆。   剩下的五辆空车先一步出城。   他从茶馆正门进去,上了包厢,很快又从楼上下来,急匆匆上马车出去。   主仆二人从茶馆隔壁街借道再出来就直奔城门而去。   一直等在城门口的人看到时柯的马车,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跟着出城。   到了城外官道上,赶车的车夫快马加鞭往方寸山庄赶去。   天色渐晚,马车速度再度加快,没注意到路两边埋伏的山贼。   伪装成山贼的锦衣卫觉得不对劲。   “头儿,咱们上不上?”   头儿给他一拳头,“叫什么头儿,叫当家的!”   “哎哎哎,当家的当家的,你看兄弟们上不上?!”   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当家一挥手,“上!”   疾行的马车忽然停住,马车里传来一阵惊呼,车夫扯着嗓子骂了一声,“找死鬼!挡着路撞车赶着去见你爷爷!”   拿刀的大当家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喊道,“找你爷爷!小的们上!小妞留下,男的带回去干活!”   车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暴脾气骂了一句,从身后抽出刀就上。   看得大当家有点傻眼。   这什么情况?!   不等他细想,车厢中一人伸手撩开帘子跳了下来,跟着又出来一人。   跳?!?!   那举人不是身娇体弱像个菜鸡一般?!   待看清对方手里的刀,他更是呆愣了下。   玛德找错人了!   天色越黑,但是那马车他认得,车没错!错的是车上人不对。   山贼一行来了六个,车夫一人挑了仨,跟着跳下来两个上来就砍,大当家苦苦坚持最终还是没撑住,带着人跑了。   车夫“呸”了声,不屑评价,“孬种。”   回到车上,车里坐着的孙恒源放下车窗眉头紧锁。   跟着他的两人灌了一杯茶水,不在意地道,“一群功夫不到家的,只会往山里跑。哪天京畿的兵拉出去溜溜清了就行。”   孙恒源在意的不是这个,他觉得对方招式有点眼熟。   “行了快走,这都天黑了还没到庄子上。”   孙恒源一声令下,马车继续赶往城外。   时柯这会儿正在茶馆里,关上门和阿勒汗交代事情。   南下去黔西道,不止要买货这么简单。   “还要搜寻江南逃难的匠人?”阿勒汗的官话带着点西域腔调,听起来略微怪异。   “不错。”   时柯颔首。   江南道出事,本地居民除了北上,还有南下。   江南道往南便是黔西道,那里定然会接触难民。   北上的难民看似不是很多,实际上更多的难民倒在路上,还有一些卖儿卖女走到这里的。   距离江南道更近的黔西道必然有更多未倒下的,没有卖儿卖女的人家。   “如果可以,带一些匠人回来,不拘泥于什么匠人。只有两点要求,人品过关,手艺要好。”   “拖家带口也没关系。”   阿勒汗还想问更详细的规划,谁想时柯直接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书。   第一页写着《方寸山庄发展计划》。   阿勒汗:“?”   怎么每个大燕字他都懂,连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牧掌柜有点理解,但是比较费脑子。   翻了两页,里面有详细补充过的计划。   先是阐述了下方寸山庄的落后,目前面对的难题。   比如说缺人,他现在还没个管家,年节走礼全靠长风,长时间下去不行。   太不是样子。   短时间内还能甩锅给时府,时间一长,该说他这个举人不知礼节了。   所以,他要找一个管家。   接着又道,方寸山庄的产出太少,不够人日常生活,只吃这点东西会坐吃山空。   所以要发展山庄特色。   据他观察,山庄的温度一直不上不下,不会很冷也不会很热,特别适合栽培蔬菜。   冬天不用特意烧暖房,就能有青菜吃。   如果可以,时柯都想搞个水培出来。   目前技术所限,只能弄个冬日反季节暖房。   《计划》中提到买人的事儿要小心进行,暗中考察难民的人品。   倒是不用带回京都,就放在黔西道即可。   “此外,在东广地区的码头附近买些铺子,最好是连成街的。买完之后,牧掌柜的儿子年底可以出师了吧?”   牧掌柜心底激动,嘴上保证道,“东家您放心,这混小子一定给您干好。”   时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干不好就不是我说的事儿了,你得看那边放不放人。”   他朝东边努努嘴,那边正是锦衣卫所在。   牧掌柜呼吸一滞,确实,他们背后站着锦衣卫,平常能挡住外人窥探,但也容不得家贼。   牧掌柜神情一肃,恭敬行礼,“东家且放心,我那儿子绝无二心!”   时柯摆摆手,“你也不用这么严肃,咱这位靠山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除了不讲情面手段厉害些,平常还是讲理的。”   年年收了保护费,这不是保护地挺好?   茶馆能肆无忌惮扩张,除了牧掌柜的经营才能、时柯的鬼点子以外,锦衣卫的震慑才是大头。   当然,等到这一任锦衣卫失了圣心,茶馆跟着倒霉。   所以他在黔西道不再弄茶馆,改成海货收购。   在蓝星,二道贩子赚钱可不少,黄牛不也是二道贩子一种?   阿勒汗一听,急忙忙翻到海货计划那一页,上面确实写着收购海货。   但是,问题来了,“这可如何运输?” 第32章 安排   海货讲究一个字, 鲜。   从海青卫到京都,距离如此近,才能在冬天吃过海货。   因冬季天气寒冷, 运输方便,不会在路上出现很大折损,利润比较高,这才有商人在两地之间跑跑。   放在夏季, 八百里加急运送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发臭的鱼尸罢了。   然而即使是冬季运输,也不能掩盖鱼本身的不新鲜。   最好的还是要当场钓上来的鱼。   可惜他在的地方是内陆,不是沿海地区。   有机会一定要去大燕的天然海边逛一圈。   就是这出行条件吧, 可能有点艰难。   但是能看天然无污染没有塑料等各种垃圾的大海, 谁不心动?   时柯两辈子加起来还没看过一次正经的天然海域, 最多在系统的大集上感受一番浪花灰白带着生活垃圾散发着腥臭味的大海。   “老爷,干货能运过来,可是这鱼……”阿勒汗拧眉。   牛羊马匹管理容易, 鱼类不一样。   鱼类运输时常更换水源,海鱼更是运输不易,一不小心损失惨重,赚不来多少。   时柯示意他继续往后翻到这本计划书的后半部分。   后面写得很清楚。   大部分收购干货。海菜、鱼干这类通过水运运到北边, 收购的海鱼、贝壳这类, 直接在当地卖。   所以买铺子是第一步,第二步要详细规划铺子类别。   那是交给牧掌柜儿子的事情。   “干货类晒干保存好运输,鲜货在当地收购,放在铺子里出售即可。”   阿勒汗又问了问交易细节, 时柯耐心回答发现他, 发现没问题后, 又转向牧掌柜。   对牧掌柜的安排比较多, 尤其是牧掌柜的儿子。   考虑到黔西道的情况,他决定再次雇佣上次的镖局走一趟。   出发时间定在七月。   阿勒汗上次去西域带回来的货要处理,还要寻人培训员工,时间紧急,两人接了任务之后出发。   时柯在茶馆找了房间休息,房间没有热茶,刚喊了一声,“长风——”   回头发现人不在,他突然想到人已经跟着回了山庄。   唉,来了这么久的大燕,他很少和长风分开,一时之间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不过很快时柯没有这个想法,他过两天要去拜会座师,见面之后座师肯定要问他学问,再不复习就来不及了!   在大燕,去拜会座师是很正经严肃的事情。   他要提前给座师拜贴,准备好拜师礼,如果没分家,时柯家中还要准备一份厚礼,家中管事也要跟着上门。   不过现在他没管事,孤身一人,时府明显不管他,所以时柯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   他昨天给座师写了拜贴,下午就收到座师回信,过两天就能去了。   这两天时间,时柯左看右看都是座师在想办法出题难为他。   现在他的心情和高考前进考场一样。   紧张期待还夹杂兴奋。   胡思乱想时,时柯选择进入系统收一收思绪。   这会儿他还在南理大集,上次那个来卖果树的又来了,时柯直接包下所有,打算下次换服务器登录时上架到茶馆中,再运到山庄来。   其实这个时候栽种果苗比较好,气候适合,不会乍然变冷,就是得先杀虫。   想到这个问题,时柯不由和果农交谈如何在落后地区不使用化学手段杀虫。   大燕没有农药啊,他想知道有什么土方子,不用化学试剂就能杀死害虫的。   果农更是舍不得这些果树,但是自家情况确实不太行,只好分批卖。   所幸的是筹够了钱。   他见时柯确实在真诚求教,就和他多说了几句。   “不用农药,人工捉虫麻烦。你就用个白石灰刷一层……”   果农经验丰富,时柯担心记不住,还特意从车上找了纸笔记下关键词,准备回去请教请教大燕的果农行不行得通。   记完天然农药配比,他看果农有些怅然若失,寻思半天,又拉着对方回忆了下过去。   重点是小时候的日子。   上一辈子的人小时候过的不容易,像是果农这般一看就是田地里刨食的,更是辛苦。   他想知道那会儿的粮食温饱怎么样,当做一个参考。   “小时候过得苦,没啥好说的。火里烤把米烤把麦子烧个棒子都是常事儿。”果农提到小时候的事,神情意外缓和了些,“下河摸鱼,地头上摸个田螺,回家炒着吃。”   “不像你们这辈子,吃得好穿得暖,那会儿一件衣裳从老大穿到老细,破了就补补还能穿。”   衣服?   时柯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卖点。   之前他总从大燕进口小东西,对衣服这类没关注过。   如果他从蓝星买布和图纸,拿到大燕去做成衣,再倒卖回来,不知道市场有多大。   他随手在空白地方记下这事儿,准备回去问问绣娘。   前期可以少点,等做出风格后能接定制。   这是南理大集最后一天,下个月就要换到海边的西海大集。   海鲜要吃个够!   也不知道西海大集的任务是什么做完后能不能升级。   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在大燕随便移动。   两个世界文化交流,不能只局限于一个地方对吧。   蓝星服务器可以换地方,不能厚此薄彼,到了大燕这项功能就被禁止了是吧。   时柯做着美梦期待着下个月的到来。   然而隔天早上,孙恒源和长风拉着拜师礼回来后告诉他,有人盯上他想要置他于死地。   孙恒源捧着掌柜上的热茶,眉头没松开,“我想了一晚上,这是锦衣卫教官教的拳脚功夫,能确定不是北镇抚司的人。昨日事情忙,全北镇抚司除了留守的人几乎都在为难民一事奔波。”   除了北镇抚司,那就是南镇抚司。   一想时府那群糟心玩意,时柯脸色也不好看,任谁知道自己差点遭受血光之灾,谁都高兴不起来。   他敲了敲桌面,看来上次让时家的脸皮丢得不够多。   还要下一剂猛药才好。   事实上,时晏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时府的名声受损。   底下人知道归知道,但是不敢报给上面人听,报上去也是自己受罚,那不如大家都瞒着,瞒不住了就说自己刚听说。   这会儿时晏正在房中等那两个锦衣卫的消息,门房急匆匆领着两个锦衣卫来到正堂。   时晏焦急迎上去,想表现得很关心庶弟模样,但被来人怒气冲冲打断,“你怎得不说你那庶弟与北镇抚司有联系!” 第33章 拜会座师   时晏一时竟是听不明白, 什么叫“庶弟与北镇抚司有联系”?   时府一直站在南镇抚司的立场上处理问题,和北镇抚司关系微妙,双方按理说是关系密切的伙伴, 但实际上更多的是互相防备下绊子。   时晏本人在南镇抚司上值多日,隐约知晓什么两方恩怨。   可庶弟怎会和北镇抚司扯上关系。   他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他一读书人和锦衣卫怎会有关系?”   时晏拒绝深想里面的缘由。   闯进来的锦衣卫脸上横肉一抖,怀疑看他, “你真不知?”   看他表现确实不像是知道的模样,以防万一,糙脸大汉还是多问两句。   时晏只感觉荒唐, 他一点也不心虚地往时柯身上扣帽子, “我那庶弟平日里嚣张跋扈, 连我都不放在眼中,又怎和北镇抚司混在一起?”   这话你倒是真敢说出来。   锦衣卫能被派出来钓鱼,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探查时府的利害关系。   他瞅着时晏谎话张嘴就来一点也不脸红的脸皮, 深觉这是个人才。   南镇抚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锦衣卫又放了两句狠话这才离开,一出门绕了几个弯才回南镇抚司找杨林海汇报。   “你说,时晏不晓得时柯与北镇抚司的牵连?”杨林海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稍眯。   “是, 大人。据小的观察, 时晏确实对此毫不知情。”一脸横肉的锦衣卫站在杨林海对面禀报。   坐在上首的杨林海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一人坐在房间内思考。   时晏不知道时柯和北镇抚司的关系。   时柯明显和北镇抚司有牵连,赵毅手底下的人对此百般维护。   不过一个未入仕举人,那儿值得他另眼相待?   要说这举人身后的势力, 杨林海看不上眼, 两个过两年致仕的老家伙, 几个还没长成的小吏, 不值得锦衣卫忌惮。   杨林海坐直身体,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赵毅这家伙还没成亲,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连带他手底下的锦衣卫大多数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   外头上值的锦衣卫听到房间里传来两声闷笑,互相看了眼就当没听见。   他们上司有病的时候居多,反正是自己人,发病就发病吧,只要别说出去就成。   时府。   那一脸横肉的锦衣卫走后,时晏得知了庶弟非但没得到教训反而傍上靠山的消息。   一时之间,眼睛恨得发红,牙根跟着痒痒,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剥皮拆骨嚼巴嚼巴吞下去。   什么好事儿都被他赶上!   分家前有座师同窗相助,分家后又和北镇抚司关系亲近,两座大山摆在他身后,时晏动一动手也要顾忌对方实力。   一咬牙,想到地底暗格中的信,时晏甩袖进了书房。   他可以同意对方要求,条件是杀了时柯。   举子犯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即时犯下重罪,也只能让学政大人处置,除非是圣上下令锦衣卫抓捕归案,否则他们没资格处理举人。   所以,想让时柯进牢房挂掉比直接杀了时柯还要难办。   时晏写完最后一字,绑在信鸽脚上放飞。   檐角切割出的天空下,鸽子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时晏关上窗,回到书桌旁练字。   作为几边人都惦记着的时柯,他已经做好前往座师家的准备了!   不过长风一看他们老爷同手同脚的样子就知道这太紧张了。   难道两位座师比锦衣卫还难搞?   时柯:“……真的吗?”   真的这么紧张吗?   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同座师相处啊。   上辈子家中没有长辈,只有一个哥哥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   这辈子有个亲长辈还是时老夫人那样,他直接开怼。   但是,但是两位座师不一样。   他们只是素昧平生的两位老人,只是恰好是他那届主考官,这才有了师徒之名。   这次去就是把师徒之名落实。   “万一,万一座师看过之后不满意我不收拜师礼咋办?”   时柯忐忑不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去见座师的当天。   长风见这情绪没影响到时柯正常发挥,开导两句任由他去了。   第一家去的是主考官关焕青家,一见面被拉住念叨许久,即时是在吃饭时关焕青还在叮嘱命途多舛的小弟子,“我与你师娘就在家中,有什么事就来聊聊。”   时柯在没见真人前听好友提起过关座师是真的话不停歇的关心人,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见了面才知道,这哪儿是不停歇,这是甩水一样的甩子字吧?   通常他上个问题还没想出答案,下个问题就到。   不用他回答,座师会看着他的形象脑补。   最后还掉了两滴泪,抓住时柯的手道,“唉,我当师父的竟是庇护不了我的学生,真真失职!”   时柯:……?   啊?您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啊座师!   学生好端端坐在您面前呢!   等到吃完饭,时柯出来脑袋嗡嗡的,仿佛还残留着关座师的话语。   直到进了戚风家中,脸色还蔫蔫的。   戚风一看,大笑,“岁寒必然从丹晖家中出来。”   丹晖,关焕青座师的字,戚风座师又称戚无痕,两位座师嘴里经常提起对方,听闻这两位当年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科秀才。   时柯点点头,给座师见礼,“学生时柯时岁寒见过先生!”   “好,免礼!”戚风亲自把着他的手臂,很是好好大量一番自己的小弟子。   这一看不得了,“岁寒啊,你这身子骨要练练。”   在练了在练了座师。   时柯心如死灰地想,他天天早起要绕着庄子的地走一圈巡查,就为了看幼苗长势,生怕自己手里没粮食。   想想那些地的面积,他真的有在锻炼啦师父!   或许是他的绝望逗笑了戚风,年过半百的座师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他耳朵都聋了。   戚风似乎和关焕青是两个类型,做事雷厉风行,一针见血,从不拖泥带水。   一下午和时柯讨论了若干问题。   包括不限于他即将开展的救济方案。   “难民一事终究需要解决,学生做不了别的,施粥救不了很多人,只能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事情和时柯的计划有关系。他将难民分为北方和南方两部分。   南方部分交给阿勒汗执行,有锦衣卫的震慑,想必他干不出出格的事来。   北方方案的重点是山庄发展。   这一事还是时老爷子给他的灵感。   山脚下村子里的人也是老爷子救回来的孤儿捡回来的乞丐。   他想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从难民中挑一些好苗子培养不行吗?   能为自己挣个好名声的同时培养未来的中干力量。   尤其是茶馆最近风头太盛,需得找个商铺与之打擂台。   这事儿还要再操作一番。   新找的商铺不能与锦衣卫有任何联系,商队也要重新组建,正好从难民中抽人。   戚风从中看到短暂解决问题的希望,连忙追着时柯询问。   时柯在关焕青家解答过一遍,这次说得更是流利。   南方因水患来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如果继续拖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   更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不如直接招人做事,正好庄子上的防御工事他想要升级一下。   如果从难民中找些人才,那就是淘到金子了!   “学生想着,也不用给他们多少银钱,每天干活包吃包住就好。这会儿正是夏季,不需要结实的木房取暖,只要搭建容身之所就好。”   “吃的就从附近村子收,价钱用东市价格,免得他们进城辛劳,算给他们一个进项。”   “难民里总能淘到有本事的人,组成工程队给人帮忙也可以。只是不能抢了现在工程队的饭碗,关于这点,学生还没想到。”   说完,时柯略微有些忐忑,他之前说完这些话,关座师直拉着他的手哭,哭得他安慰许久才走出关府大门。   戚风很是明白关焕青的感受。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小弟子想出这个法子?   关焕青有过养不起夫人的经历,所以去考进士。对他来说,这是最容易获得生存保障的途径。   而戚风是经历过先帝时期,知道边关将士们时常没有饭吃,后方拨不出粮草,经常被户部卡着脖子。所以他弃武从文,来解决问题。   那么,他的小弟子又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想出这个方法帮助难民。   戚风眼神复杂看了时柯一眼。   时柯:“?”   是他吃得太多了嘛?座师怎么这么看他。   该说不说,座师家点心好好吃,不干不腻,三口吃干净搭配一口茶,清香满口!   唔,我再吃一个就住嘴!   放在戚风眼里,这就是时府苛待庶子的证据。   倒不是他想得这样 ,是时府的问题。   时府越缺少什么越显摆什么,越缺钱就越显摆自己家有钱。   甜点恨不得直接上一斤红糖。   时柯虽然喜欢吃甜点,但是谁家甜点是二百分糖的???   所以他不怎么吃时府的甜点。   座师家不一样,甜淡相宜,配上御赐的茶水,格外香甜。   走的时候,戚风嘱咐他这事儿需要一个章程,这里面人员混杂,要格外注意。   先不要出人头地,等上面决断。   “事情背后牵扯甚广,只怕是要委屈你。此事功劳只能让我和丹晖认顶。”戚风和关焕青的话一模一样。   时柯没有愤懑之情,反倒是卸下包袱一样松口气,乐道,“这事儿学生只是支个招,具体操作和细则还要座师完善,学生只是牵个头,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本来我也是出于私心。我那庄子还少点防御设施,但是不能耽误人农忙,这不就缺人嘛,想着谁干活不是干,这才有了主意。”   戚风笑着捋捋胡子,没说话。   看到难民的人很多,但是想为他们出一份力的人很少。   他这个弟子,还是修行不到家。   换成老狐狸,事儿不干,功劳先请了!   时柯在戚风家中吃过晚饭,和长风一人拎着一个盒子回茶馆去。   明天要给同窗写帖子邀请来山庄看桃花!   四月山下桃花谢了干净,五月时山上还开着不少!   端午看桃花,也是奇妙。 第34章 聚会(倒v结束)   隔了两日, 正值同窗散值,五人再度凑在一起。   谈论完山上景色,几人又提起当前最令人头疼的江南水患。   时柯总觉得这水灾不是时候。   一般来说, 南方夏季多雨,多台风。   等到七八月梅雨季,雨水丰沛。但南边水系发达,湖水上涨, 很是容易淹没水边良田。   引导疏通好,可以解决部分地区的灌溉问题。   这又不是梅雨季,哪儿来的大雨, 何至于决堤?   许青崖苦闷地解释, “江南道去岁冬日大雪, 隐瞒不报。过了年又压了一月,雪化后本以为……结果撞上今年春雨,连绵半月大雨。水灾死了不少百姓。一直到端午才暴露出来。活着的百姓全在这儿了。”   时柯有了心理准备, 内心还是震惊无比。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逼得百姓跨越半个大燕,在这般信息不通的年代,凭借一双腿两只脚从江南走到京都?   彭文泽在户部,被上官带在身边处理赈灾一事, 提到此事更是恼怒, “一群蠹虫!冬日雪灾死了不少,水灾祸害了粮食和百姓。江南的官员却是一个个盆满钵满!”   “户部已经核查完江南银粮,不日即将南下。城外粥棚立了不少,先撑过这段时间。”   唐子溪也是忙到两眼青黑, 难民一下子多了不少, 他要和上官负责巡防, 这段时间倒头就睡。   这是看在小师弟乔迁新居和拜师后的第一顿宴席的面子上, 他才在百忙之中和同僚换班来的。   说来他的感概是最深的,“每日在城外吃草吃叶子,施粥前有什么吃什么。瘦得和见小师弟第一眼一样,不是人形,真的是遭了大罪。”   代文墨还是学子心性,只觉怒上心头,连番批驳,怒斥江南道官员不作为。   时柯听着再往下就要到不可多言的地步,连忙转移话题,提出拜会座师的事情和包吃包住找活干一事。   几人能有今天这成就,自然不是笨蛋,这话起个头,他们自然而然接了下去。   “人活着离不开衣食住行。衣服有人捐赠,吃的有外边的施粥,住宿找点儿木板间拼上,搭成窝棚暂住就行。”   “窝棚可编成甲乙丙丁,每个难民有自己的编伍,五人一伍,十人一行。如此一来,户部清点人数也方便多了。施粥也方便,不用这么多人排队,时间到了,喊下一个窝棚的人出来。”   “如此这般,兵部巡逻也可松快些。”   许青崖嘱咐时柯,“这事儿座师既然点头,小师弟切记小心。朝堂上派系……”   江南道能有出此等大事,牵连必定甚广。   圣上大怒,两厂和锦衣卫全盘出动,一时之间朝堂腥风血雨,谁也保不住下一个进诏狱地会是谁。   切记,谨言慎行。   时柯留了好友一夜,第二天一早开城门,同窗们又为了此事四处奔波。   代文墨倒是留下来和时柯一起念书。   时柯是被迫无法参加会试,这位好友不一样,这位好友去其他学院应聘夫子去了!   “原定在西海学院,后经座师推荐便去了西云学院。”   代文墨说起经历来滔滔不绝,尤其是从夫子角度为学生讲解科举,更多一层不一样的体会。   “……西云学院靠近海边,每日必然有一顿全海鲜用品。”   海鲜大餐!   简单四个字让时柯把西云学院放到日后游学的地图上。   见他眼睛发亮,代文墨却是连连苦笑,“那海鲜腥味颇多,没有京都做的去味。饭堂更是用料颇少,咬一口,酸甜苦辣。”   代文墨实在不想回忆过来两年如何吃的,每天睁眼被学生和海腥味淹没,闭眼又是海风送来的鱼腥味。   日子能过来,全靠同窗时不时救济。   时柯端了一杯茶,赶紧让他住嘴。   恐怕这才是海鲜价低的原因。   没人会做!   那两家做的好吃,也是因为下了重料。   这时的香料何其珍贵?   大量用在菜品中,一顿饭价值比黄金还高。   恐怕在那两家眼中,这一顿饭还是赔本赚吆喝的。   想到各种炸酥鱼、水煮鱼、糖醋鱼、白灼虾、蟹酿橙、扇贝粉丝、碳烤生蚝……时柯默默收了收口水。   山上水潭的鱼苗还没着落,他想吃海鲜的迫切心情只得按耐下午。   先让厨房上午饭。   代文墨流畅的话卡壳,疑惑道,“小师弟不是刚吃过早食?”   时柯喝了一杯绿茶,点点头,“这不到中午了,又饿了。大夫也建议我少食多餐,吃一点消化一点,不给身体增加负担。文墨兄一起来尝尝我家大厨手艺?”   代文墨失笑,想起小师弟身体的确有些不好,起身陪他去用饭。   四个丫鬟踮着脚迈着小碎步一人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盘子进来。   代文墨自从昨日吃了一顿,对庄子上的菜念念不忘。   香嫩润滑,脆爽可口,色香俱全。   早食花样也多,但东西不多,正够他们吃的八分饱,用点饭后点心正好。   代文墨担心口味被小师弟养叼了,读完书回京都吃不惯京都的饭食!   “白萝卜烧排骨,庄子上自己种的。”   浓郁的甜香中混着肉香,一口咬开吸满汤汁的萝卜,舌尖上爆开极致的鲜香。   第二道是糖醋排骨,酸酸甜甜,味道正好卡在时柯能接受的线上。   林大厨来之后,时柯提供了几种做法,还有他最喜欢的一套菜谱,其他方子都是林大厨自个儿琢磨的。   没想到他把糖醋排骨琢磨出来了!   虽然这道菜不是时柯最喜欢的那套菜谱,但还是很得他欢心。   有进取心的厨子就是好厨子!   时柯毫不吝啬地给林大厨的添了一个月的奖金。   研究人员嘛,出结果了总要给甜头的,下次继续努力!   在他眼里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阿勒汗和牧掌柜做好了,他还会给年终奖翻倍。   两个老油条早练就了面上波澜不惊,实际内卷成王的功夫。   新来的这些员工不一样,他们还没适应,新东家动不动加奖赏的行为。   一时之间有点惶恐,还以为这是做得不好,要提前辞退林大厨。   经过长风解释,才知道他们老爷有这样的好习惯!   当下感激地恨不得天天发明新东西。   林大厨的厨艺也开始新一轮进化,虽然偶尔会有黑暗料理失败废品出现,但好歹是新的研究方向。   就是吧……做的很好,下次不许再做了。   纠正对方的研究路线之后,时柯的美好日子就到了!   每天吃喝不重叠,偶尔会有小惊喜。   这是五星级服务叭!   看着代文墨可以去做吃播的模样,时柯突发奇想,放下吃得差不多的碗筷,“文墨兄可想过做生意?”   代文墨喝下最后一口萝卜羊肉汤,很是疑惑他为什么这么问。   看同窗没有鄙视商业的意思,时柯放下心讲述他的思路。   “算为了帮助难民。”   同时也为了开家能满足自己口味的食肆,海鲜青菜水果能吃个够的那种食肆!   绝对不是青菜、豆腐、蛋花汤三件套。   三年守孝他吃得够够的。   “我这厨子的手艺你是知道的。教导这么多天就能拿出手。若是在这些人中找上两个有能力又努力的厨子,学上两三月即可出师。识字的可以做账房掌柜,伙计也可以挑选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教导,包吃包住。这样可能解决部分难题?”   “没其他能力就去做工,总不能这般下去。”   想到什么,他补充道,“拖家带口的人另做安排,学习能力的人可以优先孤家寡人。”   是孤家寡人不用担心后续问题。   当下人们讲究落叶归根,若不是家里出现重大变故,人一辈子轻易不离开家乡。   人离乡贱。   大抵是这个意思。   若是学了本事就走,这谁家敢教?   有的担心自己的东西秘方吃饭的家伙什被人学了去,便不愿教导外人。   若是孤家寡人便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时柯揉了揉额头,“若是有什么大工程徭役之类,也可优先征派难民。男人做工,女人做饭,小孩子可以跟在母亲身边。”   但这到底不是他们两个书生能决断的,只好在商业一道上挖掘可能性。   代文墨主意是一点就通,但让他去做生意,还有点难度。   时柯回想夏天的小吃摊,各种炸货、烧烤、卤肉、小菜、火锅配酸梅汤……哦,最后一个得慢点,这时候还没辣椒,只有茱萸,辣味不正。   “还得重新找合伙人。”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那不是靠山不靠山的事儿,是谁都想插一脚的事儿。   那两家烹饪海鲜的食肆不也是这样易主的?   “请谁都不好请啊。难道要我举办一个拍卖会拍卖?”   可这也不是时候啊!   现在京都谁不是噤若寒蝉,就怕谁家有钱被皇帝看上,找罪证抄家,银子进国库绕一圈然后当做灾银送到江南道去。   代文墨:“……”   他指了指自己,“师弟可是忘了愚兄做什么的。”   西云学院夫子!   “我那学生正缺一堂游学课,这事儿不如交给他们,若是座师首肯后,再给他们添这一堂课又何妨?”   身为学生,通晓四书五经,也要知人间疾苦。   两位座师都是一步一步从百姓中走出来的,年轻时经历的多,当官之后更能为百姓考虑。   他们当学生的,自然承接座师志向,不仅要学习理论,更要贴合实际生活。   游学一事更是他们师门传统。   当了夫子,不能随便带着学生游学历练。   那便做个开卷考试!   如何解决难民的生存难题,在江南道水灾平息前如何在京都活下来,就是他们的考题。   时柯不由自主看向浓眉大眼的同窗,想不到,你居然是这般带学生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会儿正是西云学院一贯的五月考核吧。”   这会儿让人出来游学考试,山长不会同意吧?   代文墨稍加思索,“正是如此,那五月考核便更改一番,解决难民温饱之事,事后交上书面策论评价即可。”   时柯:“……”   对不住了学生们,你们夫子我拉不住!   诸位,自求多福。   作者有话说:   各位天使们女神节快乐!!!   祝各位好运连连,天天快乐,发财暴富!!! 第35章 一更   兵分两路, 时柯去招揽管家,这些事情需要一位管家协助,总不能一直压榨长风。   之前的牙人托人捎话, 确实找到这么一位管家,问他山庄是否还缺人。   忙得头昏脑胀的时柯连忙让长风套车去寻人牙子。   一进城,街道上没见到多少人,平时惹是生非的纨绔这会儿被拘束在家中。   时柯没有过多打量, 顺着大路走到人牙子楚途的地盘。   进去之前,他注意到外面的人牙子手中多了不少人,瘦骨嶙峋, 衣不蔽体, 神情麻木, 只会被人推着走。   “小老爷来了。”   楚途的话勾回他的思绪,时柯收回目光,坐在一边, 打量里面的台子。   人几乎是翻了两倍。   大部分人哭得肝肠寸断,人牙子也不多说,整理好东西让人进后边洗漱。   楚途出来时,抬头看见时柯隐晦的没有收敛的目光。   他见得同情多了去了, 如同时柯这般的苍茫也目睹过。   但每次看见心中都是一堵。   在时柯收回目光看过来时, 楚途已经恢复如常,露出招待客人的微笑。   “这位顾易顾管家是咱京都一位大人家的管家,后来这位大人触怒……”楚途中间省略了几个字,模模糊糊遮掩过去, 又道, “所以顾管家才会托到小的这里。”   时柯详细问过后, 又问了两个问题, 平时的年节走礼如何置办礼单,平日交际突发情况如何安置。   顾管家不疾不徐,样样道来。   业务能力过关。   接下来他还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时柯沉吟几秒才问,“你可是有妻儿老小一起?”   顾管家脸色严肃,“回时老爷话,小的妻女已逝,并无亲人。”   孤家寡人型。   时柯一挥手,带回山庄。有了管家,家中琐事总算不用他样样拿主意。   他在回去路上和管家讲了讲过去的事情,尤其是他和时府的恩怨。   没想到管家居然了解他的事情。   时柯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道,“居然传得这么快?那依你看,我该如何拜托时府,再不受干扰?”   管家沉思一下,终是提出一个大逆不道的看法,可他自信眼前的老爷绝对不会斥责他!   “分宗。”   果然,时柯不仅没有斥责他,更是开心地一拍手,“这不巧了嘛。”   他也是这么想的!   宗族的力量,在大城市的现代人看来或许有些难以置信,但最起码在大燕,宗族力量大到当今圣上也要避其锋芒。   想要不受掣肘,唯有彻底分宗,两家不再看作一体。   具体操作还要深思熟虑,一不小心就是前路未卜。   回到山庄后,时柯又让长风喊来人见一见管家,见过一面之后,直言这是以后的山庄大管家,有什么事他不在可以去找管家定夺,实在找不着人就去找长风。   待人下去后,时柯想到他现在手中的事情,先和管家交底,“……城外难民越来越多,继续下去不是方法。不如雇佣他们做点活计,正好庄子上的路铺一下,请人来做工,一天包三餐。”   住的地方还不一定有,要等朝堂上的通知。   京城外是绝对不可能存在收容所的,所以最大可能是在京郊地区分流,他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当然,人不一定会多,还要优先技术工种。   “第二个是产业问题,”时柯盘点了下自己的家产,除去不能说的那些,他目前只有两个庄子、几百亩地、分家分出来的银子,“还有座师和同窗送的礼物,除此之外,还有我父亲和姨娘留下的些许银钱。”   顾易脸色不变,只是心底凝重。   老爷家底薄,却还要尽一己之力帮助江南道流民,实在是善心。   想到过去听到的风声,不由叹气,那时府究竟是如何不做人,把如此善心的老爷逼到这种地步。   毕竟是做过大管家的人,府中的阴私之事见过不少,恐怕老爷也是其中一员,只是老爷凭借自己本事挣脱出来,方才没叫人得逞。   “管家?”   “老爷,做工一事倒是还行,只是这些人中有不少需要洗漱换衣用药,这笔支出不知庄子上可行得通。”   嗯,是个好问题,时柯算了算他报上来的产出和利润,发现不得行,茶馆一事还没弄好,暂时不方便让管家知道内情。   目前为止,知道他是茶馆背后东家的只有长风、牧掌柜、阿勒汗、苏嬷嬷和锦衣卫,其他人包括是座师都不知道,只是以为时柯和牧掌柜有些交情。   所以这些支出不太方便见人,一直是储存在系统和牧掌柜两边,还有部分换成物资走商。   唔,等等,阿勒汗上次带来的货刚收拾好,正要招人收拾羊毛。   把这部分工作放出去,应当能让部分难民活下去。   说到羊毛,时柯又想到现在的纺织技术,尚且停留在丝麻环境中,棉花和羊毛都没出来,用的还是天然皮草。   但说实话,这种昂贵的皮毛一类,是无法大规模推广的,具有局限性。羊毛和棉花不一样,前者可以养殖再生,后者完全是天然的御寒好物,放在大燕正是巧了!   棉花到位,织布机也可以改造一下,时柯决定等下次去西海大集上瞅瞅,万一能遇上棉花之类的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时柯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不过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先放着,忙活眼前的难民一事才是正事。   朝堂上对难民一事更是争执不休。   时柯的两位座师没上奏,由许青崖几个弟子代劳,待说完时柯当时的提议之后,诸位大臣第一反应是万万不可,在京城外设置收容所(这名字倒是直白)这成何体统,岂不是让人看了大燕笑话。   许青崖看似温和,说话却是尖锐,“莫非诸位大臣以为我朝半数江山的百姓竟是抵不上一张面子?”   这话说的太重,还是关焕青解围,“怎会如此揣测冯大人。想来是因为冯大人在京外并无产业,但也想尽力为圣上分忧,这才不同意。老夫还记得冯大人在郊外有几座庄子,恐怕冯大人这意思是要将收容所建在郊外。老冯啊,你说是不是?”   许青崖恍然大悟,从善如流道歉,“竟是如此,恕青崖失礼,冯大人为国为民,当时一朝典范,我大燕有如此官员,实在是百姓之福,黎民之幸。”   关焕青捋着胡子,点头赞道,“是极,是极!”   师生两人一唱一和,很快达到自己目的。冯大人在几句话之间,失去了几座庄子。   冯大人:“……”   冯大人脸黑无比,想要为自己辩驳一番,上面圣上已经发话。   “朕听闻京郊的路年久失修,除却官道外,确实需要修葺。如此这般,便依照此法施行。何宏!你且来负责此时,明日上朝,再做商议!”   燕文帝不耐烦听他们扯皮,三两句定下人选,当场散朝。   走时,许青崖几人凑在座师身边商议更加细节的东西,比如小师弟提出的商业情况和代文墨说的考核一事。   关焕青时不时点头摇头,道,“士农工商,商业是一种手段,但要以农为本,不可本末倒置,一时应急不可当做一世立身之本。”   “文墨的考核一事,倒是值得一试。”   戚风大步追上他们,跟着说了一句。   戚风奉行实战教育,学的行不行要落在实处,照他看来,学得好管不好只会扯嘴皮子的人能干什么实事,干脆塞到御史台里经受磨练。   西云学院培养的学子专心学业是一回事,但是该学的策论也该学起来,空谈可不行。   有了两位座师的首肯,时柯和代文墨行动起来。   时柯先是让管家去招新,优先木匠、泥瓦匠和有力气的成年人以及会做饭的厨师,他要趁机重新规划一番庄子情况!   防御工事先弄起来,塔楼、围墙、弩.箭……哦,最后一个可以先放下,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京郊住着,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全。   在野兽面前,时柯相信自己这小身板根本撑不住两下,所以他需要一个高强度的火力覆盖网和防御极高的围墙。   面对危险,时柯刻在基因中的火力不足恐惧症立刻显现!   本来嘛,他这庄子就在半山腰上,后面满是没有过多开发的原始深林,山路崎岖不平,树木茂盛,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以防万一。   平时没什么问题还好,有了问题再谈解决方法,他尸体都不知道进了哪只野兽肚子。   时柯苦思冥想,找来时锐要庄子上所有田地的鱼鳞图册,也就是田地图册。   时锐没有多想,给他送来后,时柯就开始闭关设计军事防御体系。   他庄子在半山腰上,可以经过山脚下往山路上走,可以从山谷里上来,后面是连绵不绝的低矮山脉,到也有可能从后面上来。   针对他名下的所有地区,时柯仔细研究如何完美设计。   第一点就是改造山脚下的村落,这些小木屋的防御能力不强,且因为地方小,不方便打游.击。   必须改。   他大笔一挥,把后世的战斗经验拿出来,密道,家家户户的通道都给安排上,考虑到技术问题,他还特意批注:材料可用青石。   为了保命,银子可以置之度外。   再有是交通问题,既然都采购青石了,那就统一把路换成青石板,路两边用鹅卵石沙子排水,雨季排水系统也要重新构建。   弄完这些,时柯又想起外墙和内墙的问题。   找来管家问道,“这儿的外墙能否弄成京城那样的宽大城墙。”   忙的要死还在准备难民一事的管家:“……”   他虚弱地说:“老爷,城墙有规定,普通县城不可违制。”   时柯失望地放弃第一版图纸,准备启用第二版,塔楼防御,火力碾压!   顾易管家擦了一头冷汗,他发现老爷是想一出是一出,还很爱花钱,再这么下去,他们庄子上的账走得一干二净,下个中秋的节礼都快买不起了!   他尚且还不知道,时老爷还在准备一个大惊喜,等顾管家看到时,只感觉眼前一黑,不知今夕何夕。   到那时,他恨不得对着时柯大喊:   老爷!您还记得家里的钱长什么样子吗? 第36章 二更   时柯不消停是折腾管家, 代文墨不消停受苦的还是学生。   虽然在代文墨看来,这完全就是历练,让学生们提前参与大事, 为他们以后的仕途打下基础。   但在学生眼中,那就是他们的魔鬼先生又来了!!!   从一开始的习武,到后来的亲自种植农作物,再到现在让他们解决难民问题。   老天爷啊, 他们如此可敬的代文墨代夫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曾经心高气傲半点不服先生教导的士族弟子此刻满脸沧桑,看着他们代夫子在课堂上高谈阔论,最终意犹未尽道, “即日启程, 五日后抵达京都。夫子已经为你们准备好食宿, 京都的‘年集茶馆’,可以拨出一些客房让我等入住。”   未等他说完,底下一阵安静, 随之而来的是震天响的欢呼。   “先生可是说那家每月活动的茶馆?!”   “休假时我曾与祖父去过,学习环境确实好,只是竟不知茶馆还能宿下?”   “听闻茶馆几番合并,现在确实能腾出地方住下, 只是我等应该是第一波入住的学子。”   “那茶馆的书可真是随便阅览???”   代文墨任由他们交流, 满意地看着学生们脸上的震惊。   他得知茶馆可以提供食宿时,也是吓了一跳,后才从小师弟那知晓,那茶馆掌柜和供货商与他有些渊源, 又听闻是西云学院的学子过来准备考核, 这才腾出地方给他们使用。   见他们还在兴奋讨论, 代文墨不打算现在泼冷水, 等到明天出发时再说。   第二天踏上回京之路,代文墨把具体要求一讲,马车内一阵哀嚎,再不见昨日的欢声笑语。   另一边,顾易管家拿着厚厚的,可以装订成册的图纸,怀揣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老爷,这……这是要修整的地区?”   顾管家抖着手翻开,房屋建筑、道路建设、排水系统、防御系统……一个个看得懂看不懂的名词写在上面,最后还附带两张价目表。   看到最后算出来的数字,老管家眼睛发直,真要这么干,他们庄子没得饭吃了!   其实那个数字也就是占了时柯家产的不到三分之一,茶馆那边属实暴利,卖菜谱卖香料,明面上是做读书人的声音,但实际上开在东市的香料铺子还是从茶馆拿货。   价格比市场价低两成,其中利润仍然不少。蓝星进货价比大燕进货价相比,只能说前者是后者的零头。   放在大燕销售,实际利润要比外人看到的还要高不少,所以他不缺钱。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的银子是用来建设自己家的,心疼归心疼,可在性命遭受威胁时,花点钱消血光之灾也算不得什么。   而且他也趁机扩充一下庄子劳动力,让人去耕地。   那么多的地空着,他总觉得不对劲,还是要种点粮食种点菜才行。   人多了,生活需求就多,公共设施要跟上。   杂货铺得有一个,不然缺什么东西都要进城,太浪费时间。医馆也得准备着,尤其是擅长治疗内伤的大夫和创口的大夫。万一野兽下山伤了人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布庄绣庄预留出来,等规模做大从杂货铺分离出去。   “老爷,这要做出来……这银钱……”顾易管家欲哭无泪,主家花钱也不是这样一股脑花出去啊!   时柯被他念叨的头疼,索性把苏姨娘和时老爷子拉出来当挡箭牌,“我姨娘去世时留下的家产足够,父亲去世前也为了置办了一些。不然……大房那边也不会如此……”   挡箭牌拉出来时,还不忘让大房背黑锅。   反正他娘早去世了,苏嬷嬷离开时家许久,具体留没留下只有天知道。时老爷子都给他留了个庄子,再给他留一点银钱也是应当的,理由充分。   顾易还是不太信,时柯只好带他去卧房看了一眼床底下一排一排堆起来盛放金子的木箱!   管家:“!!!”   乖乖隆叮咚,难怪大房如此不要脸面,各种挤兑苛待庶子,实在是姨娘和老爷子给主家留下的太多!   等出门时,顾易管家眼眶发红,但是走路带风,腰板挺直,做事都要利落两分。   有这么多金子,何愁弄不完这么多工程?   等到代文墨带着一干学生来到京都时,城外早就大变模样!   难民排成长队,在做登记。唐子溪坐镇一方,眼利如刀。士兵维持着长桌前的秩序,不让乱插队。   学子们第一次见到难民这般模样,一个个凑在窗边往外看。   代文墨从马车上下来,唐子溪老远就看到他,和身边的士兵说了一句,朝他走来。   “可是来了!”唐子溪拍了拍他肩膀,脸上虽然疲惫但是带着笑意,往他身后马车一看,齐刷刷好几十个脑袋往他这儿看,不由失笑。   代文墨跟着往后看,学生们刷一下收回去,还有的收得太快,和人撞到一起,疼得一声抱怨。   这真是……代文墨摇摇头,和唐子溪简单说了两句话,“这是往京郊去做工?”   唐子溪收敛笑容,望着这些难民,点头,“圣上征召去修理京郊的官道。第一批已经到位,开工了三天。这是剩下的,附近有想做工的人家,可以挑选。只是要上报户部,记下他们的去处,等到江南道水祸平息,这些都要回去,不然当做流民处置!”   代文墨想到什么,连忙问,“小师弟可是上报了?”   他还记着小师弟说的商业之事,但是他不知道因座师的评价和本身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时柯把此事推延,专心致志发展他的小山村。   提到小师弟,唐子溪的表情很是奇怪,他道,“你不如带着学生们去看看,嗯,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代文墨被说得满头雾水,不过已经轮到他进城,当下决定先去安置好学生,再去和小师弟交流。   隔天,代文墨带着学子们去的时候,正赶上山庄发放中午饭食。学生们有点好奇,但有的还是嫌弃,这里庄子太破了。   但是很快,他们忘记了庄子问题,眼里只有越来越近的午餐,味道真香!   代文墨总算明白那句“开开眼界”是什么意思。   山脚下正在大动土木,放眼望去没有一块土地不在施工。   几乎是半数难民都在此列!   往山上走,视野更好。能看到不少人推着什么车穿梭其中。   停下来就有人过去排队,代文墨发现那应该是运输饭菜的一种小车。   时柯正在和工头说情况,余光看到代文墨来,先让工头去吃饭,他去招呼同窗。   “岁寒。”   “文墨兄。”   代文墨指着时柯道,“这是夫子的小师弟,时柯时岁寒,十六岁举人,我不在时你们可向他请教学问。”   “见过时举人。”   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有一位低空飘过的秀才,余下不是童生就是白身,而时柯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然是人人称赞的举人老爷,出于慕强心理,顿时乖觉不少。   时柯同情地看了一眼被折磨的学生们,遇上代文墨这般不靠常理出牌的夫子,也是一种折磨啊。   “来的可巧,庄子上正在吃大锅饭,这可是我家大厨拿手好菜。”时柯看他们风尘仆仆,定然是一出京都就直奔庄子而来,倒是不和他们客气,直接请他们进来吃饭。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学生们眼前一亮,他们想吃!   代文墨显然也是想到小师弟家的手艺,也不和他客气,跟着进了山庄。   吃过午饭,时柯带他们去小书房商量此次难民之事,同时配合代文墨给学子们上一堂课。   学子们的期中考核是难民一事,但详细的考题肯定不是轻巧的“难民”二字。   代文墨写下简单的几个字,“探其缘由,解其根本。”   时柯一看,这不就是问为什么怎么做嘛,他一抬头,看向面无表情隐隐绝望的学子们,不由默然,就这么两问绝望什么?   接下来几天,他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绝望。   学子:“探其缘由,难民根本在于官员不作为,天灾人祸相加,以至成此局面。”   代文墨大笔一挥,打回,“狭隘之词,未窥全貌,不得妄言!你且道来谁不作为,谁在作为,天灾为何?”   学子:“学生探明,乃是江南道荆州刺史许鹏下令隐瞒不报,下属官员一应支持,并未有任何传信至京都。接连大雪导致江南气候异变,开春时又遇上连绵阴雨,整个江南雨雪纷纷,水位上涨,淹没农田房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方才北上南下。”   代文墨还是摇头,“我且问你,谁说此时是刺史所为,下属官员又是何人?出于什么立场什么缘由让他们支持刺史所作所为,置我大燕百姓不顾?这是谁人告知你等的消息,证据又是什么?”   学子委委屈屈,相同答案的同学也在一边帮腔,“可是先生,这是难民所言,也是江南道传来的消息。”   这位学子家中在江南有些产业,这些事情不止是从难民身上挖掘出来的,更是从家中得到的一手消息。   代文墨笔一扔,拿着卷成一卷的书想敲开这群学生的脑子,“难民所言并非不对,不对的是你们!难道他会说,你只会听?你要分辨,分辨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更有可能他们说的就是真话,但事实恰恰与之相反!”   唉,怎么带出这么一波榆木脑袋的学生,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座师。   时柯在一边拉架,为他们说好话,“文墨兄莫要心急,学习嘛,不都是一次一次吃教训吃出来的。”   学子们:“……”您不如不说话啊时先生!   看完他们的前半张答卷,虽然答得一塌糊涂,但总能养出独立思考的好习惯。后半张答案写的还不错,尤其是有几个学子以方寸山庄为例分析,引申到不少事情上,还给出自己的答案。   虽然想法稚嫩带着天真,但其中部分方法倒是可行。   时柯和代文墨各自点评一部分,最后时柯总结道,“以工代赈,阻流民之势,可养活小民不下万人。今以此法行之,使百姓得利,不忘根本。”   学子:“学生受教!”   待考核结束,学生要离开山庄时,已经六月末即将七月。难民一事也快了结,庄子上的工头带着他们回城门口登记,说明他们没有乱窜成为流民。而此时,庄子上的防御建筑也可以收尾,时柯心满意足。   阿勒汗送来消息,他们已经组好船队,跟着镖局的人一去南下,前往黔西道! 第37章 三更   时柯可算是想到他要嘱托的事!   种子!   阿勒汗南下不只要拓展商业活动, 更要收集种子,他正好把拖了几年的良种混合其中。   希望此行顺利。   送走商队,时柯又唤来管家跟着去看看收尾的工程。   外墙加厚加高, 在上面镶嵌木刺,保证不会有人试图从城墙上攀爬过来,估计爬到一半就是血窟窿,吊在外墙上吸引野兽了。   墙上还有四个塔楼, 时柯强烈要求建造的,如果有可能,他更想弄个城弩放在上面, 谁来都得在外面等着。   记下这点, 再往里走, 原本的小木屋换成一进的院子,地方大了,就能养点东西, 鸡鸭鹅之类的都行。   时柯计划抱来几窝小狗训练一番,有什么动静,动物比人警醒,安全感也能上升。   此外就是种植问题, 不过今年是没时间弄了, 进了七月份,同窗们上值的上值,教学生的教学生,他独独没事, 准备忙活系统任务了!   过去半年忙着分家重新建造山庄, 帮助难民种种事情, 倒是把带他来大燕的系统忘了。   年集摊位目前固定在西海大集, 时柯选择在这里暂且停留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内他能达到预期目标就能去下一个大集。   不行的话,他就要在这儿耗一耗。   一上西海大集,不同于庄子上的热闹扑面而来。   敲锣打鼓开路,舞龙舞狮借道。   时柯一看这架势,西海大集上又出现了了不得的鱼。   这是西海大集的传统,钓上来珍稀的鱼代表一年的好运头都在这条船上,船主人会请专门的乐队从街头吹到街尾,示意散散喜气。   集市上有不少人讨论这件事,时柯听了一耳朵,没有仔细听。   打开任务,他发现西海大集的任务进度条是百分之百。   意味着他上次已经完成文化交流任务。   但是大燕进度条为零,且,有两条进度条!!   系统是坏了吗?   仔细看了下面板,发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大集任务进度百分之百后,宿主第N次登录时,大燕进度条归零且新增N-1(N>1)条记录。   意思是,上次他来西海大集做完文化交流任务,把进度条推满。第二次来,西海大集的任务条不动,大燕的进度条会归零,还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果然,任何东西的获取都是有代价的。   记下新规则,时柯开始动脑思考如何推满两条进度条。   想了想,他决定从两方面入手,一个是海边养殖,另一个是造船。   这两件事情只要有一件能出结果时柯就有把握拉满进度条。   “来了来了!!!”   就在时柯思考要如何弄渔业养殖和升级配套渔船时,周围人群热闹起来。   时柯也跟着抬头,这是大集保留节目,平常不一定能见到。   先前抓到不得了的东西的船主,正让人抬着东西下船,这会儿集上摊贩都会过去开开眼沾沾喜气。   一般没这个节目,想来这次是真的抓到一条大鱼。   船主人神情兴奋站在一边,鱼贩子正喊着,“老哥,您这儿卖不卖!”   船主人一挥手,大声喊回去,“不卖!”   时柯跟着过去凑热闹,他离得近,很快到了人群前面。   被抬下来的是一个大贝壳,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藤壶,密集恐惧症在这里能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时柯属于轻微的不适,忍着头晕恶心看了一遍,越看越有点眼熟。   这东西大约有半个单人床大小,贝壳没有合死,从缝隙看过去还能看到里面粉白的贝肉和天然的珠光色,看到的第一眼就会让人想到珠光宝气。   这贝壳是不是太大了?   时柯脑中划过这个念头后,旁边自小在海边长大的人一口道破,“砗磲!”   哎?!   说到这个,时柯顿时来了精神,这玩意可不兴捞取!   蓝星上这可是在保护行列的,捞上来能带玫瑰手镯,享受豪华单人单间待遇。   船主倒是个知道规矩的,亮了一圈后又开船把砗磲送回远海。   为了这个不能吃只能看的东西进去,不值得不值得。   和时柯一道回去的摊主略显兴奋,“嘿!今年见了砗磲,一年的珠光宝气和财运来喽!”   这话倒是给时柯灵感,他可以问问怎么养殖珍珠!   大燕的珍珠全是人工深入大海采集天然珍珠,没有任何防护设备,全靠一口气撑到海下摸珍珠。   一年到头赚得少不说,采珠人还有风湿等职业病,一到下雨天身体根本吃不消。   大部分人只能坚持十来年,最多十五年,再多就可能魂归大海,上不来了。   因此大燕上等的珍珠其实挺值钱。   时柯决定去找人取取经,这不是他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解决的事情。   首选是西海大集上的书摊。   因为每到一个集市上都要去书摊上逛一逛,导致每个大集上的人几乎都对时柯眼熟。   正好摊主也刚回来,时柯问他有没有相关的养殖书籍,摊主见是他,从车上下来帮忙一起找,“我前段时间刚进的货,还剩了两本,还是赵教授的著作,据说评价挺高。”   时柯跟着翻找,“书名是啥?”   “《从零开始的珍珠养殖》”摊主说。   时柯:“……”   这真的不是什么小说吗?   摊主笑了两声,“赵教授写得很是有意思,几乎是手把手教你怎么做珠核,如何分辨水质检测仪器,怎么确定珍珠熟没熟。写得很有意思。”   最终两人合力在角落找到剩下的两本书,时柯全买下来放到系统中。   还从摊位上找了本海洋历史和造船历史。   西海大集上的东西都和海洋有关,连本书也是写得海洋海船海洋生物。   这大大满足了前世时柯的心愿,能现场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而不是仅仅只能看书看纪录片想象自己如果站在这些地方会是什么感受。   时柯觉得系统中最有用的一个功能是,在不同的地方瞬移。   能看到前世不一样的风景,感受最有意思的人间烟火。   时柯哼着歌回到自己摊位上,摆起Q版小鱼玩偶小摊,自己坐在摊位后面看书学习海船发展史。   珍珠养殖里面他略微翻了几页,里面提到相关化学药剂和现代化的养殖手段,大燕的生产力做不到。   他只好暂时放下这一方式,转而向其他书进发。   在海船发展历史这几本书中,时柯见到了不少拆解的海船图纸,决定下次自己能开个造船厂,把图纸交给老师傅琢磨去,也算推进大燕文化交流?   沉浸在这几本书中的时柯没注意到外界时间流逝,等他画完图纸从书中世界拔出自己意识时,外面已经来到中秋节,他又要走礼的时候了!   今年他有了管家,置办的东西倒是比去年体面多了,主要是他有钱,也敢往外花了。   在给两位座师和几位同窗走礼之后,时柯又不情不愿地来到时府。   去的路上还在思考一个难题,他要如何与时府分宗,难不成真要和大房这般互相恶心?   他半点不想看到时晏那张老脸,想来时晏也恨不得弄死他。   大家互相看不惯,还得互相伤害,时柯想到那场面就有些暴躁。   他和大房中间隔着“时柯”一条人命,要他和杀人凶手和平共处三年已经是极限,再要他过年过节给杀人凶手送礼?   真特么憋屈还恶心。   这种情况下,时柯倒是想起自己(茶馆)还有个靠山。   他这个靠山强硬一点行不行,直接搞定南镇抚司独大,和东西两厂竞争。   时柯迈入时府大门时这般想着。   不过一进来他觉察到某种异样,时府似乎刚发生过什么事情。   时柯暗中看了眼长风,让他随时随地跟紧自己。   时府应当是有隐情。   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自己,不然他可不保证能忍不忍得下去。   时柯面色一冷,回头的管家话到嘴边硬是转了个弯,“大老爷正在慈鹤堂与老夫人说话,您这会儿过去吗?”   “去。”时柯没忽视管家的不自在,一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大步向前。   一路上,时柯终于发现那种异样来自于什么,是周围的仆人。   曾经的“时柯”见到的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很会看人下菜碟的一群把自己当主子的下人。   “时柯”没了他来到之后,见到的是全府上下只当二爷不存在,看到大房在他这儿吃瘪后厚着脸皮凑上来的没脸没皮的下人。   这会儿看到的却是形式匆匆眉头紧锁一脸哀愁,颇有些熟悉的神色。   活像是这家公司要倒闭了,众人纷纷表示要跳槽不干了的社畜打工人。   时柯:“……?”倒闭?   还有这种好事吗?!   时府没钱维持……没钱!!!   时柯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第二件事,时府的花销完全是时夫人的嫁妆在维系,还有她江南外祖家给的贴补,这才让时家收支平衡,没有达到破产的地步。   可是,江南哎!   刚刚遭受水患的江南,大富商损失惨重,甚至有可能爆发看不见硝烟的商战,趁机吞并江南道的蛋糕。   利益当前,谁还顾得上披一张人皮,大家恨不得自己一口独吞江南道的大蛋糕!   这种情况下,时夫人的光鲜体面无法维持,时府的情况自然是时柯看到的模样。   事实上,时府已经将除了家生子以外的人卖了一圈,可因为撞上水灾,难民激增,导致没卖上价,回不了多少本钱。   时夫人也在发愁,她决定动用压箱底的银钱,帮她儿子娶亲。   没错,时府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卖人卖东西动嫁妆皆是因为时德相看好了人家!   之前时府名声在京都不好,没多少高门大户看得上时德,但是有些打着用庶女换时府一个嫡子的主意,想用庶女联姻。   时德不乐意,一直拖到八月份才相看到一个满意的。   对方是从三品官员的嫡女,唯一一点不好的是,这位嫡女生母早逝,继母当家,还有一位继出的嫡女。   正是这位继出嫡女要准备相看人家,继母才想起来还有个透明人在家中做妹妹的不好越过姐姐定亲,匆忙之下定了锦衣卫之子时德。   过了中秋两家就要走动起来,准备走结婚流程。   时府为了大少爷的婚礼,可谓是倾家荡产,但是时老夫人完全不担心时府会坐吃山空。   因那位还未过门的孙媳妇带着十几抬的嫁妆!   她还做着到时让孙媳妇拿出嫁妆补贴时府的美梦。   除了这个未过门的孙媳妇,时柯也是她算计名单上的人。   他刚站在慈鹤堂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时老夫人的声音,“丧良心的东西分走我时府如此多银钱,正好趁机让他还回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入v后日三保底,不定时日六日万 第38章 分宗   丫鬟出来时, 垂首不敢看时柯的脸色,只让他进去。时柯面色如常,进屋后先问礼, 时老夫人没给好脸色,时晏倒是像个正常的兄长一般关心了半天时柯的学习和生活,整得两人关系挺亲密。   时柯和他打起太极,脸上挂着客气微笑, 等时晏说到“虽是分了家,但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和大哥说道说道。”   就等你这话了!   时柯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不少, 他苦恼道, “兄长有所不知, 前些日子小弟看那些难民无家可归,想起我在府中的日子,心中不忍他们流离失所, 便让他们在庄子上干了些活计。因着人太多,小弟动了父亲留下的银钱,这会儿正担心庄子上嚼用没得着落。幸好大哥开口,那小弟腆着脸求一求大哥给庄子借点银钱。”   时晏:“……”   他只是客气, 懂不懂什么叫做客气!   看着时柯那张无辜的脸, 时晏心头一刺,咬着牙不松口。   时老夫人见不得时柯这般模样,总是让她想起苏姨娘在世时的场景,重重冷哼一声提起话头, “德儿准备娶亲, 你这个当叔叔的, 总是要好好表示。”   时柯一脸为难, “母亲,待庄子秋收后卖了粮食才能有进项,这……”   时老夫人脱口而出,“你那些同窗不都当官去了,手头松一松不就有了?”   ???   时柯对时老夫人的印象再度刷新,这种话也是能讲得出来的?!   他觉得再和时府待下去自己智商也得退化,得借机分宗!   不分宗他迟早要套时晏麻袋,手里的四十米大刀快要收不住了!   时晏目瞪口呆看着时柯眼眶一红,起身行礼,言辞尖锐道,“莫非母亲要我开口去问同窗要我侄儿的结亲贺礼,我大燕何时有这般规矩?!”   他眼睁睁看着时柯气得胸膛起伏,抖着手一指自己,张嘴就道,“兄长也认为小弟该去向同窗开这个口子?!那来日兄长家的女儿嫁人时,小弟是否该去向同窗间乞讨添妆?!”   “好!好一个时府!既然母亲如此想,那便分宗吧!从此我等再不想干,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婚丧嫁娶一应不必寻我!”   时晏终于从时老夫人的发言中清醒过来,听到庶弟这番话,张嘴反驳,“不可!”   若是分了宗,那等时柯死了,庄子地契他可就拿不到了!   时柯惨淡一笑,“不可?有何不可?我当时府是我家,年礼节礼不敢相忘,母亲有事庄子再忙小弟也不敢怠慢。结果……”   时柯闭了闭眼,下定决心,冷淡开口道,“母亲这般作态可考虑过小弟如何在同窗之中自处,如何去面对我的恩师?”   “这话传到读书人耳中,想也知别人如何看待时府。庶出小叔因为侄子添礼去向同窗借钱?呵呵,谁人不说时府有辱斯文,谁人敢教导时德科举?!”   “不若直接分宗,我等之间没了关系,自是不用这般相处。时德不用顾忌我的情况,和我座师不对付的人或许……”   时柯隐去后半句,只留个话头,任由他们联想。   或许什么?或许看在两家分宗的份上,收时德为学生,更甚至有他叔叔这个例子在前,还能收成入门弟子!   时老夫人自知失言,但一听时柯这番话,她只听出若是不分宗,时柯这个贱人会影响孙儿的前程!   当即同意两家分宗!   时晏被他这么一说,不由自主代入读书人的感受,他虽然只读过两年书,但也知道读书人执拗起来,有多可怕,说不教导就是不教导。   和读书人一个圈子的人也有可能抱团孤立这个学子,有的触及到读书人的底线,还会被整个读书人群体厌恶,想走仕途都没人教你!   还不如趁着时柯有点用处,把他甩出去。   但是,时晏想到来信上的话,那群暗中和他联系的人。   他们要等到冬日大节觐见才能到京都,动手干掉时柯也是过年之后的事情。   不如先放出风声去,拖到来年。等到时柯过年之后被杀,分宗之事不了了之,庄子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到他名下。   想得很好,但是时柯绝对不给时晏反悔的机会。   立刻登门告知两位座师,等座师同意后又直接上门去请分家时见证的族老,等到时晏忙完时德的事情一看,分宗之事只差他去看一眼账目对不对!   时晏:“……!!!”   他只想拖着,不是真要分宗!   户部亲自来人见证,还帮忙办手续,时晏抖着手按下手印后,来人对时柯道,“彭大人原本想亲自来,可衙门里忙,遣了小的给您做个见证。”   彭大人即是时柯的同窗好友彭文泽,三年守孝时外放,回来进了户部,这小吏正是彭文泽手下的。   时晏听到这两句话,哪里不知时柯早有预谋,心中一痛,咽喉处腥甜味上涌。   时柯拱手回礼,“大人客气,劳烦您为岁寒辛劳一趟。这点茶钱孝敬,还忘大人莫要推辞。”   小吏一摸,荷包里只有薄薄一张纸,知道这纸上最少纹银百两,笑得更是客气。   两人聊了两句,在时府分别。   时晏看着小吏走远,一口血吐出,眼前一黑,缓缓倒了下去。   “老爷!”   “晏儿!”   时柯冷眼看众人手忙脚乱,带着长风转身离开时府。   出门走出一段距离后,长风纠结一下,忍不住提醒他,“爷,嘴角翘得太高了!”   收敛一点啊爷!笑得太明显了!   时柯伸手擦去不存在的泪水,顺手揉红眼眶,借着袖子遮挡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低嗓子道,“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只有同窗和座师相伴,大哥……不、时晏时大人和我们庄子就是两路人。”   时柯“失魂落魄”走到牧掌柜的茶馆中坐下。   这会儿消息还没在读书人中散播开,时柯还要做最后一场戏把自己摘出去,分宗的事儿交给大房背锅。   牧掌柜又来为他们东家做配,这事儿自他当上掌柜可谓是越发熟练。   “时举人可是来预约九月活动的?”牧掌柜刚下楼就看到时柯坐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知道东家和人分宗的事情,只道,“九月登高活动,茶馆已经提前备好活动场地,时举人可要报名?”   时柯勉强打起精神拒绝牧掌柜,“多谢掌柜告知,只是家中……有些要事,岁寒不得不去处理。”   牧掌柜看着主家疯狂上扬的嘴角和眼底露出的喜悦,昧着良心说:“这……唉,时举人切记保重身体。”   长风刚回来听到这话,沉默地站在时柯身后,不发一言。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笑出声,索性闭口不说话。   可能三人之中,只有自己演技最差。   看完全场表演的长风沧桑想。   等他们一走,分宗的事很快发酵。   不少知晓此事的人家对时府认知更上一层楼,庶子未成家便分家,分家不到一年便分宗。   尤其在时府透露出要和从三品太仆寺卿结亲消息后,将庶子独立出去!   这……这时府未免太不近人情,天底下没得这般欺负人!   对时晏有多少怨气,对时柯便有多少同情。   时柯连夜回了山庄,那之后开始闭庄苦读,外人看起来是被伤透了心,连夜离开京城。   等时晏清醒过来,听到外界流言,又是一阵眼前发黑。   此刻时柯已经在家看秋收成果。   庄子上的稻花鱼长势不错,鸡鸭鹅准备养起来,秋收过后整理农具,部分村民要去做工。   时柯正在努力核对图纸,并且试图弄懂上面的意思,可他不是很明白上面的专业术语,只能摘抄下来到时交给老师傅试试看。   弄完这个,他顺便复习学业。   把座师给的参考笔记和同窗给的复习笔记对照着总结归纳,写成一本普适性的科考答题模板。   倒不是很模板,毕竟这时候的题目不像数学一样特别有规律,说考察哪个重点就是哪个重点,摸清楚套路公式就能往里面带。   科举题目比较主观,还要考虑到主考官喜欢的风格,所以这中间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牧掌柜手下的学徒任贰来过一趟,请示他如何处理去了味道的羊毛。   阿勒汗带来的牲畜中,马交给了锦衣卫,是最好处理的。   牛倒是次之,前些日子趁着八月十五,也就是时柯忙着分家那会儿卖掉了。   羊是因为时柯要留着攒一攒羊毛,就没卖,至今在牧掌柜租下来的京郊院子里养着,每天喂的青草就是一笔大支出。   牧掌柜很是忧心它们能吃垮茶馆的收入。   牧掌柜赚得钱越多也越抠门,因为现在的茶馆持股人分成了好几份。   他与阿勒汗各占一成利,之前赚的钱都是为了东家服务,现在赚钱,全是为了自己啊!   所以时柯感觉掌柜越来越抠门不是假的。   每天雇人送青草也是一种麻烦的事情,现在羊毛终于按照东家吩咐弄好,牧掌柜迫不及待让伙计来请示如何处理。   时柯得知后又在备忘录上记下一条消息,牧草种子要提上日程,蓝星优化了好几代的牧草种子,他应该能在蒙格大集上找到。   此事押后再提,目前最重要的是羊毛纺织。   从现在开始,他要为过冬做准备了!   火墙火炕地龙是第一步,保证室内温度。第二步解决外出问题。   不然,室内室外温差过大,你不感冒谁感冒。   就像是夏天在空调房呆久了出来一吹热风,温度骤升,人也容易感冒。   对于没有西药只有中药汤剂的大燕,感冒,也就是风寒,那是真的难熬。   尤其是今年第一年在自己家过年,还是稳当点好。   那外出的第一防护,也就是衣服,就要准备妥当。   “准备家庭作坊,纺织羊毛布吧。” 第39章 羊毛作坊   说是家庭式羊毛作坊, 实际上要包含的事情很多。   羊毛去味鞣制、清洗烘干才能成为合格的羊毛线原料,接着把这些羊毛梳理纺织成线,编织成羊绒衫, 都是羊毛作坊要完成的事情。   目前羊毛数量不多,可以采取家庭制生产,等到后期,需求人数上升, 家庭式生产满足不了需求时,自然会有看到商机的商人掺和其中。   当然,时柯怎么会放过发财的机会, 他已经看好未来这个生意要交给谁。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 升级纺织机。   这让满脑子都是海船的时柯恍惚了一下, 他最近怎么这么忙?   很快,他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事情还等着他去解决呢。   但当时柯看到羊毛情况时,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灰色的,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羊膻味的羊毛,到底是什么富有勇气的人才会穿在身上?   书房内一片安静, 长风垂首不言, 余光看着茫然的任贰,又收回视线,专注盯着眼前的三分地。   很明显,这和老爷预期不符, 其中必然出了岔子。   时柯头疼地道, “清洗出来的羊毛都是如此这般?”   任贰一个激灵, 赶忙回话, “老爷,小的盯着他们用胰子清洗三遍,的确是这样。”   胰子。   对,他险些忘了,这还有个胰子等着他挑战。   时柯叹口气,没想到他为了穿一件羊毛织造的斗篷,还要先把肥皂拿出来。   希望今年他真的能实现羊毛自由。   提笔写了个基础肥皂配方,让长风去找管家买上面的东西。   长风接过一看,猪油、酒和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草木灰?这不就是锅底灰,掏出来不就行了。   他没多说,匆忙去寻来管家。   时柯又记起来一个问题,当时看的配方是蒸馏水,他能用厨房蒸馒头锅盖上留下的水吗?   难不成要他亲自动手搞一套化学装备,从零开始做蒸馏水?   不成不成。时柯心中下意识摇头,这会死人的!!!   手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等到真的需要,那再拿出来吧。   鸵鸟心态的时柯下意识逃避越来越多的劳动量。   时柯数了数,解构纺织机图纸、海船图纸,准备科举复习内容,普及羊毛作坊等等。   未来有无数任务在等着他,他头都大了两圈。   等了一个多月,时柯弄出来了肥皂,这会儿已经十月下旬,纺织机都出来了,还在等羊毛彻底清洗干净。   同窗们来他这儿小聚一会儿,正好赶上肥皂出来,听说小师弟又弄出什么东西,连许青崖都跟着去看看。   一行人跟管家来到后院,静置一月的肥皂彻底干透,泛着暗黄色的光泽。   管家亲自动手切下一小块,时柯捏了捏,硬度适中,触感油腻,应该是猪油加多了,“试试作用如何。”   搬来一盆水,时柯左右看看,让长风去弄来点墨汁,上手沾了墨汁,又用肥皂清洗,效果出乎意料。   又拿羊毛和不同的布料试了试,清洗得很是干净。   许青崖更是玩笑说,“若是你嫂子看到,定然不再笑话为兄还要给袖子喂墨汁。”   时柯三人笑得不行。   笑闹之后,时柯又道,“肥皂比胰子、皂豆清洁效果好,但是成本也高。”   肥肉的价格高,粮食酒的价格也不低。   若是大规模制造,不能总用厨房的水,这一个月下来庄子主食全是馒头,虽然是新下来的麦子,但连吃一个月,谁都撑不住了。   蒸馏设备要弄出来,这就意味着,他要学一学化学。   时柯:“……”救命!   为了一件衣服,事情越来越多。   难道接下来弄设备时,还要发展一下炼钢炼铁能力,新建一个窑炉?   许青崖等人看着小师弟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他的身体,众人急忙关切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不……呃、对!没错,他心脏疼!不是花钱太多,是他给自己找的事情越来越多。   明明只是一件衣服,最后直接变成了建窑炉。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座师同窗们去烦恼,他有个茶馆就足够了!   时柯虚弱摆手,把事情拆解开说明白,“原料太贵,肥皂价格不低,一般人家用不起。有相同需求的可以买皂豆,只有平常采购胰子的家里才会用肥皂。”   “我原本想把配方推广出去,类似织布一般。但是原料太贵,没有一些积蓄的人家买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彭文泽问他成本几何,时柯算上原料、人工和时间,报出一个合理但又不是很离谱的价格,“巴掌大小要三钱银子。”   “嗬!”   这是真的贵,三钱银子能买等体积的十个皂豆!   几个人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   普通四口人家的百姓,一颗皂豆能用一个多月,节省一些,能用两个月,一年最少能用六个,花销也就两钱多一点。   但这块肥皂,一看用不了多长时间,价格还高,也就是洗的衣服干净些,在百姓眼中倒不是什么必需品。   吃饱是第一要务,他们绝对不会花太多钱在这上面。   许青崖提出另外一个观点,“一村一个作坊?”   时柯猛然抬头,心头一亮,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许青崖理了理思绪,“既然一家买不起,那就一村出钱,合力建造作坊,农闲时开工,农忙时关了。”   不过这种做法很容易导致市场被垄断。   肥皂的利润肉眼可见,巴掌大一块三钱,实际上本钱是一钱出头。   这报价不高。   一钱出头的成本,卖价应该是成本的两倍。考虑到后续的优惠活动,批发价格,所以这个卖价是合理的。   而商人完全可以压低原料成本,提高出售价格,利润能达到一两银子。   一块巴掌大小的肥皂,能提供足足一两利润。   换了谁谁不心动?   所以时柯担心肥皂配方一旦交出去就被人垄断。   但是……但是……他只想穿个暖和的衣服!!!   怎么就这么多问题……   眼下十月了!山上很快就能赏雪看梅花了!   纺织机都搁了一个月,他还在这儿清洗羊毛呢。   真要等过年那天,他才能穿上吗?   倒也不是。   庄子上动作很快,绣娘紧赶慢赶总算是把所有羊毛都用上,弄出来几件羊毛斗篷,他倒是在年前如愿以偿穿上了一整套。   同窗和座师那里晚了些,也只有斗篷。   包括小孩也都有一件均码斗篷。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别人的身量数据,更不可能直接上去问人要,这些都该是管家之类的私下交流。   所以时柯只能做均码斗篷。   在准备年礼之前,时柯收到黔西道商队的来信,船到码头了,不日就能整合商队进京!   时柯眼前一亮,拟了一份新的节礼单,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上。   外头又飘起细雪,庄子里忙忙碌碌的人在廊下烧着炭盆看雪,时柯喝了口茶,“希望是个好年。”   几天前,海青卫所码头。   天还不亮,早起的薄雾笼罩整个海边,一艘南方里的海船若隐若现,很快停在码头。   早晨的薄雾被热闹打散,整艘船像是活了过来,长约三十丈的大船,也只有海青卫所的码头有能力护着。   阿勒汗从船舱中出来,身边跟着四位着黑衣的护卫,他一抹头上冷汗,踱步上甲板。   心想,都到了海青卫所,船上这位大爷怎得还不走?   虽然他也靠锦衣卫吃饭,但这不代表看见锦衣卫他就能理直气壮,他一路提心吊胆,内心虚得不行。   哎哟,要了老命了。   急匆匆去清点货物,特别是时柯要的种子,他可是带了一船舱!   阿勒汗走后,船舱中赵毅正在擦刀。   前往探查晋南王府一行并不顺利,去时十人回来仅剩五人。   倒不是他们大意,还是南越苏家留下的人,被晋南王掌控。   私下调查引起晋南王府的警觉,赵毅见势头不对,连忙撤出,被人追杀进黔西道,撞上阿勒汗一行人。   借着商队掩护,这才顺利从南方回来。   但这次收获倒是大,起码弄清了江南道人祸的源头!   晋南王贼心不死,从江南道笼络银钱,整个江南沦为他晋南王爷的私人钱袋子。   赵毅和燕文帝深知江南水患有鬼,却没想到晋南王敢做鬼王。   海青卫所有专门上船统计货物的税务官,和皇帝亲自交接。   如果说江南现在是晋南王的钱袋子,那海青卫所则是皇帝的私库。   钱和税银不进国库,直接抬入内库,不然当皇帝的今天赏赐一个,明天赏赐一个,很快就能败光,只能往自个手里笼一个能赚钱的地儿。   赵毅身为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税务官还是认得的。   当这位上船的税务官看到赵毅时,脸上一丝波动也无,内心疑惑震惊倒是不少。   不过他很快示意手下,手松快些,别什么都记。   等到税务官离开,船上也少了几个护卫。   阿勒汗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但全船人都沉浸在回家过年的兴奋中,他这点高兴也没什么。   可算是走了!他总不会担心自己哪天醒不过来。   阿勒汗一挥手,喊道,“准备下船!回家过年了!”   离开后的赵毅一脸严肃,“圣上密旨,还望见谅!”   税务官当即上报,同样一脸严肃行礼,“下官谨记。”   当晚,几个锦衣卫在海青卫的护卫下连夜朝京都出发。   几日后,阿勒汗进京,商队在城外下脚整合,谁也不知几个小厮带着商队单子去了京郊方寸山庄上。   这会儿时柯正在弄蜂窝煤,林大厨正在往炉子里换蜂窝煤,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厨房人看着燃尽的蜂窝煤变成煤渣碎裂,剩下的蜂窝煤还在持续烧着,不由惊呼。   “老爷成功了!”   管家很快拿十来个放在家中,看得时柯扶额无语。   家里本来够热了,再点炉子想热死人吗?   他无力地支使管家把礼单拿来,“再加个蜂窝煤炉子上去。”   管家:“……”   这礼单成什么样子!   时柯理直气壮,“冬天本来就冷,开春还可能有倒春寒,加上最近这几场雪,外面冻死不少人。我担心座师这么一把年纪被冻出个好歹。快!加上!”   管家:“……”   管家皱着脸又把蜂窝煤填上去。   看看上面都有什么,肥皂、羊绒斗篷、蜂窝煤、一堆海货还有可能就在路上准备着。   别人家说起来,我家老爷准备了澄心纸、桃溪纸、云松墨、失传孤本等等,你家老爷准备了什么?   他能说蜂窝煤、肥皂吗? 第40章 座师上门   然而管家很快要改口称:我家老爷准备了海鱼, 海菜!   冬日里的海物价格虽然低,但是低不到哪儿去。   海青卫所来的海货,有的是人家预定好, 几乎是年年被那几家包揽,留出来的很少。   这年头内陆想吃海物,当真是不容易。   因此,谁家走礼添点海货, 那是真的有面子还有能力!   就是不知老管家大起大落是何感觉。   阿勒汗这头两个小厮带着清单率先出发,就在他们身后,一支完全是黔西道的住民组成的商队。   一路上商队对外只道他们是给远嫁的小姐送年礼。   当然, 这就是个名头。   时柯特意嘱咐过这点, 商队就用外祖家名头来往, 这就不是商业交易,而是普通的走礼所需。   早逝的苏姨娘几乎无人知晓她来历,除了苏嬷嬷。   现在苏嬷嬷不可信, 他只能借苏姨娘的名号弄出个走礼的队伍来,光明正大在京都和黔西道两道中来往。   以后借着苏家名头在京都开铺子也有理由:我苏家小姐去世,只留下一根独苗苗,现还分家分宗单过, 外祖怜惜, 特嘱咐我等在京都照看一二。   谁能说个不是呢?   跟着两个小厮留下的印记,商队下午就见到他们小姐的儿子——时柯。   走商的人大概都有个技能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既然决定是扮演外祖家的人,商队自然是演戏演到底, 还特意把阿勒汗拿出来说事。   只见商队领头人眼泪纵横, “表少爷, 您受苦了!”   时柯:“……”   要不是知道这出戏是演的, 他还真以为苏姨娘的娘家人上门来了。   “苏管家哪里话,”时柯亲手扶起商苏石庙,两眼发红,“外祖家远,姨娘远嫁,谁知再见竟是……”   两人抱头痛哭,连顾易管家忍不住扭过头去揩了揩眼泪。   待哭完后,又吃了一顿饭,苏石庙和时柯进了书房,长风在外守着。   一进去,苏石庙行跪拜大礼,跪得是真心实意。   他是江南道跑出来的,当时想南下黔西道投奔亲戚,却没想到被人扫地出门,惊怒交加,百般饥饿之下,昏倒在街道上,幸而得阿勒汗相救,这才有命活下来。   得知阿勒汗的行动都是由时柯授意,当下对从未谋面的东家很是有好感。   所以阿勒汗交给他这个任务时,苏石庙更是感动,他能去给贵人磕个头感谢贵人救他一条小命!   时柯问了句江南的情况,苏石庙知道的不少,“不少人家毁人亡,还有人趁机捉拿流民,和我一道进黔西道的已经听不到消息。”   “江南道后续又有夏汛,险些牵连到黔西道,来的钦差大人及时派人清理疏通水道,水灾没再进一步发展。只是此事过后,粮价上涨,食盐遭到哄抢。有几个米商大肆囤米,带头掐挑的被人一刀毙命,其余人安静如鸡,倒是不敢冒头,老老实实地开仓卖米。”   “只是盐价居高不下,实在是毫无办法。”   粮食泡水还能捞上来吃,盐遇水则化,这谁也不能在水里保住盐啊。   盐价上涨很是正常。   除此之外,布匹价上涨得也是厉害。   这……时柯眼前一亮,这正是羊毛绒推出去的好时机。   但一想这时机是无数人命换来的,他又是一阵难言的复杂。   长叹一口气,“这样,你准备在京都开几个铺子,就道家中不放心表少爷,特意留在京都照顾一二。”   时柯拿出羊毛作坊的计划和他探讨,“你来看看,这是否可行。”   ……   进了冬月,京都还是一样热闹,甚至因为江南水患和冬季连日大雪,东西两市的铺子更加繁华。   江南益阳王家的麻布蚕丝在大燕可是一绝,当时时柯去的绣庄也是他家开的,可以说他们为整个大燕提供了起码三成的布匹,是布料市场的垄断者之一。   为何说是占据三成市场,就可以称为垄断者?   皆因现在的大燕很多是自给自足,百姓之中的农民可以是自家织造,有权有势的基本有自己产业,庄子上也提供部分布料。   要说谁是购买者,那必然是占据了普通人五成之多的乡镇之人和商贾之人。   所以说,呢个占据三成的市场,几乎是垄断了这五成人的衣服,能不是垄断者之一吗?   茶馆附近还有这家人的商铺,自江南水患以来,价格攀升,生意却兴旺发达。   “王掌柜,今日宝葫芦纹样锦缎只剩两匹,松山布纹四匹,八宝纹样一匹也无。江南送来的压库的也没了。”   布庄中一个清点完库存的老伙计又是兴奋又是发愁,高兴的事压库的都卖了个干净,愁得是布没了没得赚了啊!   掌柜老神在在,“慌什么,前年囤的货还在,哪儿会没有啊?”   囤货一事,年年都有。不管是什么商人,都会以防万一,只要不像江南那几个跳得高的乱来,没人敢对上他们。   “行了,快去看看前年的货出得怎么样了?差不多就收购别的库存。今年赚了一笔,明年江南的产业恢复,还能再赚一笔。”掌柜算完这笔账,拿着算盘去仓库。   王掌柜今年才四十出头,就能坐镇京都的铺子,可以看出主家对他的信任。   虽然说商人地位是最低的,但实际上,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小商人才是如此。真正的大商人那都是低调过日,生怕招来别人眼红。   “好嘞掌柜的,您小心脚底下滑。”   ……   过小年前,时柯的庄子上送完小年节礼,隔天,也就是小年的前一天,庄子上等到了座师的来访。   他知道时,整个人一口茶吐了出去,赶忙让人烧起炉子,再去清理一遍路。两位座师都多少岁了,还冒着雪上山来。   虽然知道大概率出不了事,但他心慌啊!   时柯赶紧带着书童去门口迎接,看到四个同窗、六个管家都和他一样无语又担心,就知道这次是座师突发奇想。   赶忙请人进来,“老师,几位兄长,快快请进。这山上还有雪,老师您让管家来一趟不就好了,想看梅花还能选个大晴天,我这山上雪不化,花也不会跑,您来就是。何必选个雪天,山路滑,您慢点。”   戚风笑了,“丹晖啊,你看这小徒弟,是不是得你真传,念叨起来都是一个味!”   时柯一噎,几个师兄要笑不笑,披着同款颜色的羊毛斗篷忍得辛苦。   关焕青袖子一展,“学我又如何,这可是我弟子,不学我还能学谁?”   两个座师一路拌嘴,等到进了正屋,同时住嘴,皆因他们感觉这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多了。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轻飘飘地无声接过斗篷挂在外间的火墙上,旁边有小厮进来点上炉子,上面坐上茶壶,时不时能喝口热水。   两个座师不和他客气,在屋里四处走动起来。   时柯几个在一边候着,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等看完之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过来。   先是蜂窝煤炉子,一群人围在嘟嘟冒热气的炉子面前,能感受到铺面的热气,时间一长,感觉穿得有点多,脸上都出汗了。   “你这煤炭弄成蜂窝形状,是为了这个炉子?”戚风端开茶壶,凑过去一看,时柯赶忙拉住座师。   先等等喂座师!这么近煤炭味道大,很容易上头。   许青崖等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哄带说让人去了小书房,这里书少,桌椅多,容得下他们这么多人。   时柯让管家搬了两个进来,角落一个,剩下一个放在中间,给两位座师观看。   “做成蜂窝形状,因为这样比较节省木炭,还能顺便烧水暖房,一个房间放上一个炉子,留个窗子通风即可。”   不通风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大燕也很清楚这件事,但是这事儿每年冬天都很容易发生。   就是蓝星人,也时不时都出现这种问题。   关焕青注意到他话里的“节省”二字,疑惑道,“如何节省?”   “平常在家点火盆之类,无法在上面烧水,而且点完后还要时不时添炭才能保持温度。但是蜂窝煤炉子不一样,平时点火后可以用来烧热水,晚上留一个蜂窝煤闷上炉子就能达成保暖目的。如果家中有火炕,还能搭配火炕使用。总之不会冻着。”   许青崖取下已经烧开的水壶,特意打开看了看,“确实已经烧开了。”   彭文泽更关心这个蜂窝煤炉子作价几何,寻常百姓是否用得起,时柯算了一笔账,“炉子不算很贵,现在的小火炉改一下大小,外面接个掩口就行。”   至于蜂窝煤,这个更加简单,普通人一天能加工一千多,这还是没有技术,从新手练起的人。   算上加工费,花费的时间和煤炭钱,算下来一文钱可以买三个蜂窝煤。   这价格是按照冬日煤炭算的,也就是涨价后的煤炭,如果是夏天囤一波煤炭,加工成蜂窝煤,在冬日卖的话,那一文钱可以买五个蜂窝煤,便宜一点的可以算成六个。   一文钱三个!这比现在的煤炭价格低上两倍还多。   关焕青和戚风没有说话,彭文泽略紧张地追问道,“如果是普通四口之家,一天可用多少蜂窝煤?”   如果能用在百姓身上,那必然不能像肥皂一样,物价太高,一年到头还买不起几个肥皂块,根本无法推广。   时柯想了想前几天的消耗,“一家四口,单纯取暖顺便烧热水,大概需要七八个。但如果只是用来取暖,不一直烧着,隔一段时间闷上,只在做饭烧水时打开,那就是五六个。”   “做饭烧水?”   时柯点头,有的大集上摊位有烧炉子做热水的传统,中午还能放上锅热一热饭菜,平常还在炉子上放个红薯,拿铁盆往上面一扣,用来烤红薯。   对,说到红薯,就不得不提之前让阿勒汗带来的种子,他在里面发现了辣椒!   黔西道那边居然有辣椒幼苗,这就不用时柯费劲巴拉往里面掺辣椒,只要加入其他种子就行!   那些送来的东西现在放到了暖房中和青菜苗一起种植,等来年开春就知道情况了。   现在还是先讨论蜂窝煤一事。   “特别要留意的是,蜂窝煤和木炭、煤炭一样,烧着时要留窗或者开条缝,千万不能放在密封的环境中,空气不流通,很容易造成中毒。”   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的缺点。   时柯拿出炉子图纸和蜂窝煤制造配方,交给两个座师。他家中没矿,拿捏着这东西没用,拿出来对百姓来说倒是能救不少人家的命。   戚风凭空点了点他,“你且放心,这事儿的功劳少不得你的。”   他弟子给的图纸和方子,谁也别想抢了去,当他手里的长枪耍不动了?!   时柯笑得狐狸模样,只道,“学生谢过座师。还有这羊毛,不知可不可行?” 第41章 清洁   使用过皮子这类制品的人都知道, 若是清洁不到位,上面总有一股特殊味道,这也是香料畅销的原因。   羊毛也不例外, 上面沾染诸多杂物,但因其价值不高,无人愿意投入成本。   如果用肥皂混合清洗剂,倒能去除异味, 相比于其他方式,成本更加低廉,且保暖效果并不低于价格更贵的天然皮草。   硬要说的话, 羊毛也算是天然皮草。   只是更为常见而已。   “清洁秘方是苏掌柜提供的。”时柯在一开始就没计划让自己卷入这件事中。   茶馆一事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自救, 肥皂、羊毛、种子一类则是他为日后的仕途准备的砝码, 苏掌柜一行人则是日后退路。   若是锦衣卫倒了,茶馆一事很容易牵连到他。   可以说是成也锦衣卫,败也锦衣卫。   鸡蛋还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当然也要多条路。   锦衣卫没了,还有苏掌柜能帮他。   苏掌柜代表外祖一家,除非牵连九族的重罪,不然这把火烧不到他们身上。   之后苏掌柜在京都的行事, 他也做了安排。   正好遇上今冬大雪, 苏掌柜所在的外祖家心善,不忍见孩童流离失所,愿为这些孩子提供一份工作。   京都中的乞儿很少有人注意,但说实话, 他们是京都中最大的耳目。   逐渐发展下去, 他或许还能发展出一个丐帮?   时柯:“……”   也不是不可以哈, 如果他那会儿还有钱的话。   羊毛和纺织机一事全权交给苏掌柜和座师处理。   短时间内没事打扰, 可以专心复习策论和解构船只图纸。   西海大集要再停留一段时间,他想吃点新鲜海货。   虽然在集市上吃不到嘴里,但也能体验一把新鲜海货的滋味,他已经接近四年没吃过海鲜了。   ——如果不算上辈子的话。   ……   小年一过,京都又出了新花样,开始是茶馆活动带来的奖品——一件保暖用的羊绒斗篷,在读书人中兴起。   拿到羊绒斗篷的读书人家贫,购置的衣物不是很够,还要考虑到家中长辈,所以他穿的冬衣偏单薄。   一年四季总有几个月的活动他是优胜,靠着茶馆给的便利倒是熬了过来,筹备参加过两年的科举考试。   可一到冬日下雪天,冷风直往怀里钻。他也不好意思每天在茶馆蹭吃蹭喝,但是回家后日日睡不好,学不好。   得了羊毛斗篷后,数九寒天中,人还感觉有点热!   东西受到不少人追捧,连番追问之下,牧掌柜只好和盘托出,“诸位,诸位,请听小老儿一言。”   涌动的人群逐渐安静,等着牧掌柜说道一二。   按照之前的安排,牧掌柜很快言明,这件斗篷是时举人不忍见他寒冬腊月备受冷气折磨,从外祖那儿特意找来送他的。   牧掌柜想到这冬日受苦之人良多,一狠心直接拿出来作为第一名的奖励,他苦笑道,“并非是小老儿故意只拿一件,实在是小老儿只有这件。”   “因此物为羊毛织造,用大力气清洗编织,造价不菲。时举人心善,考虑到小老儿年老体弱,因着平日里小老儿也斗胆照拂一二,这才拿出唯一一件羊绒斗篷。”   “时举人宅心仁厚,我亦是知晓诸位难做,遂将之作为第一名奖励,由各位决断归属。”牧掌柜笑着对才子们点点头。   众人想起刚分家又分宗,这一年为京都提供了不少话题笑料的时府与时举人,当下感叹时柯的大义。   “时举人大善,就是家中……”   “时举人当是分宗出来单过,这会儿祖籍应是京都方寸山方寸山庄时家时柯时岁寒是也。和那家有甚关系?不知时举人何时参与茶馆活动,下一期书会赶上上元灯会,茶馆很是热闹,我等也可以聚上一聚。”   “是极,是极。”   “分宗分宗,当为两宗,祖籍都不一般,莫要混为一家。”   “这……这分家分宗之人,未免太过无情。”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当即有人看了看他,上下一大量,理解道,“兄台可是南方学子?”   这人一身茶馆提供的文士服,尚未加冠,只三指宽绿色布巾束发,过去几年并未在茶馆出现,身边跟着的人也是眼生,想来不是京都人士。最为醒目的是,对方的官话带着陌生口音,想来是南方学子的可能性更大。   学子朝他行了一礼,“正是。”他直起身又问,“如诸位所言,这时举人分家分宗,断了亲缘,这般大逆不道,为何如此追捧?!!”   分家可以理解,但是分宗,这等行为还能让人用赞赏语气说出来?!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无奈摇头,有的叹口气想说道一二,一想那时家做的好事,竟是不知如何说起。   知道内情的,你一言我一语说来。   父亲去世,嫡母逼迫,庶子无奈之下求助同窗方才有机会为父亲送灵。结果回家后又被大房苛待,不给衣物,竟要一位举人老爷和书童去买针线!   听得南方学子一脸“还能这样?”   跟他一起来的学子,还有这几年新增的学子们今日开了眼界。   走时已经忘了羊绒斗篷,满心满眼是时家大房二房一事。   回到家中,和家人说起话,又是一顿八卦,“夫人,听闻时府……”   “兄长,今日我去那书会,听说嫡母残害庶子……”   在大房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背上了无数口黑锅。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那羊绒斗篷。   王家在京都的掌事人,是益阳王家的嫡孙王成海。   从茶馆回到家中,找来管家王庆,“父亲可在书房?”   王庆见大少爷急匆匆赶来,脸上愁眉紧锁。头皮一紧,心中叹气,怎么就让他遇见大少爷了!   低头回道,“大少爷,老爷正在栖梅园陪许姨娘赏梅。”   王成海脸一黑,急匆匆步伐停住,下意识心生不喜,怒气冲冲朝后院去。   管家连忙抬头,见人去的方向,连忙让小厮去禀告老爷,“快去禀报老爷!耽误了老爷的好事儿有你好看!”   小厮暗骂一句脚步飞快跑向栖梅园。   天爷爷唉,怎么又是他赶上这事儿,管家愁眉苦脸跟着去。   栖梅园内,王阳正和许姨娘赏梅。   许姨娘柔情小意,是标准的江南女子,眉眼间染着一层水雾,眼睛灵光带着水儿一样的钩子。   王阳最喜这般标致的美人,和家中那个不许这个也不许的正妻不一样,许姨娘最是懂他心思。   “老爷,妾身这画可是画出二三分红梅的神韵来?”许姨娘放下手中的墨笔,略带娇嗔地看向王阳。   美人这一看,谁能撑住?   王阳大手搂住许姨娘的细腰,粗粗敷衍一句,“自是好看,好看。”手上却动个不停,惹得许姨娘轻锤他两下。   “大少爷,大少爷您慢点!”   正是上头时,梅园外传来小厮喊声,王阳一脸不悦看着王成海闯进来,张口训斥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父亲把京都之事交于你,便是这般做事?还不如你弟弟稳重!如此下去,不若把铺子交给成飞。”   王成飞,许姨娘的亲儿子,今年刚满十六,去年成亲,今岁儿子已经一岁。   是王阳最疼爱的儿子。   至于这个嫡子,真是不要也罢!   老头越过他这个当爹的把京都掌事全权交于当孙子的,真真气煞他也!   王阳每每想起就感觉一阵心疼,这个长子真是和他那个夫人一样不讨喜!   王成海对他爹还算是尊重,冷声道,“京都出现了羊绒斗篷,干净整洁无异味,据传是黔西道来的。”   羊绒斗篷?   王阳嗤笑,“怎么,你难道要说那羊绒斗篷的声音能越过我益阳王家?”   不等反驳,他嘲弄道,“羊绒皮毛一类异味大,单是清理都要花费数十两银子,工序复杂甚至要高达几十两,用在羊毛身上?”   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有这些钱不如去处理更昂贵的皮子,穿出来有面子更保暖。   王成海咬着牙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爹不是儿子,不能揍!   他娘到底怎么看上他爹这玩意的?   一甩袖子直接出园子去了后院。   王成海担心的不是羊绒,而是清洁。   皮子有多难鞣制他是知道的,最难的还是不在损坏皮毛的前提下,把纠结成团的毛里的粪便、杂草、泥土等等东西清理干净。   那羊绒织成的斗篷一片雪白,不见一点脏污,虽然比不上贵重皮毛的柔软,但保暖效果很好。   如果这种清洁可以用在贵重皮子上,他们王家何愁不能更进一步?   待他出了园子,王阳直接拥着许姨娘回去,却不见怀里的人听到羊绒斗篷时眼中闪过的利光。   时柯这边根本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清洁剂被人盯上了。   他正冬日苦读,读得不止有四书五经,还有造船历史。   托几个同窗和阿勒汗的福,他轻而易举找到这时代的有关海船的书和匠人。   不过他还没吃透结构图,自然不好弄出半吊子的事儿。   课间休息时,时柯去暖房中逛了一遭。   房间里种得很是郁郁葱葱,绿色的瓜秧占据一角,绿皮西瓜在藤蔓掩盖下只能看见一点。   左边是各种青菜苗,生菜、菠菜、油麦菜、小油菜还有韭菜,右边是吊起来的香瓜,其中夹杂着西红柿和豆角。   中间弄得立体种植,打的木架子,充分利用空间。   担心在屋内接触不到自然光会得黄叶病,时柯还时常让人趁着光好抱到窗户下晒一晒。   这般弄了几天,大年夜终于到了。   分宗后第一个大年,时柯要重新祭祖! 第42章 过年(一更)   按照大燕的传统, 大年三十一早就要准备祭祖大事。   时柯既然分了家且另立一宗,那他的祖宗牌位自然和锦衣卫时府不一样。   上头立着苏姨娘苏蓉和时莘的牌位,从此以后, 方寸山庄上的时家一支老祖宗就是苏姨娘和时莘。   祭品用的是大祭,牛羊猪三样大牲祭祀,后又添加了鸡鸭鹅三小禽,接着点心干果摆了十二盘代表一年十二月, 还将座师送的笔墨纸砚一些东西也摆了上去。   念完祭文祷告后,点火烧得一干二净,火光混杂灰烬落在时柯眼底, 映出明亮的底色。   他静静等待这一盆纸张燃烧完毕, 抬头看向牌位, 纹理相似的木牌回以沉默。   时柯无言半晌,管家也闭口不言,等了又等, 只听时柯道,“走吧,今日大年夜,林大厨要受累一些。”   “哎, 老爷您小心脚下。”顾易管家跟在他身后出了祠堂。   这几日连连大雪, 早已封山,幸而山下杂货铺囤了不少东西,不必进城也能维持日常生活所需。   而且京城还出了一件大事。   小年那天座师与他说过附近几个小国来朝却因大雪堵在路上,唯有西域八部族派来的人抵达了京都。   人交给鸿胪寺和礼部接待。   不过听说当今圣上并不是很高兴, 因为八部族来人似乎是来打秋风的。   想到今年的气候, 时柯猜测草原上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除夕下午, 时柯贴完对联和福字, 厨房的饺子已经备好,准备下锅。   用的是自家暖房种出来的韭菜,鸡蛋是村子里收的走地鸡土鸡蛋,绝对农家风味。   时柯蘸醋吃完一个恨不得立刻在蓝星上架!   林大厨,永远滴神!   待吃过饭后,庄子里收拾的收拾,该玩的玩,时柯回到房间去了集市上。   这会儿西海大集还热闹,很快晚上会有更多人赶过来,很容易变成烧烤小吃一条街。   时柯很罕见地没有出摊,他从系统里拿出一块木牌,看纹理形状和家中两个牌位一模一样。   把后面的车收拾一下,空间拉大,腾出半个房车大小的空间。   时柯摆放好牌位,放上祭品,系统空间不好烧金山银山,只能多放点吃喝用的。   “你想怨谁就怨谁吧,下辈子投个好胎。”时柯边吃边说,“我倒希望你能和我互换身体,起码给大哥留个活着的念想。”   但一想,这样他大哥不就对那个时柯好了。   ……算了算了,小可怜见的,他发发善心让大哥照顾一下吧。   第二天一早,爆竹声惊醒时柯,他抱着被子木楞地看向虚空,眼睛没落在实处。   还是长风喊他过来去吃饭才清醒,时柯慢吞吞刷牙洗脸,吃过早饭后,带人进了暖房,准备分东西!   过年还要走礼,这里面不包括锦衣卫时府。他指的是同窗好友和两位座师。   尤其是在长辈全无的情况下,两位座师就是他最大的长辈。   至于苏嬷嬷那边,今年他送了礼不错,但对方回礼却极为敷衍,连带面子工程似乎都不想做。   时柯想了想当年的庄子地契,东西还在自己手里,一时半会就没着急这个。   最主要还是离得远,他顾不到。最近又忙着过年,他根本没时间处理。   卖肯定不能卖,而且苏嬷嬷还关系到苏姨娘来历,他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指不定他这身份还是个大.雷。   “西瓜带秧移动,放那个竹筐里,对,半筐土!”   “蒜苗不要见光,黑布盖好,一路上扎死,不能见一点光,和豆芽一样。”   “豆角摘下来,放篮子里。”   “菜带土放进去,筐子够不够?去山脚下问问有人家有吗,买十来个。”   “香瓜呢!找点布做成被罩,里面塞上土,保温保鲜,大冬天别冻了。”   “蜂窝煤炉子都备上,到时候一辆马车一个炉子,可以慢点,要注意安全。”   时柯和管家带着庄子为数不多的小厮常随,还有上来帮忙的庄头时锐忙活了一天,把好好的暖房祸害得不成样子,这才分好东西。   几人满头大汗,一身尘土,地上更是东一片西一片的土。   互相看看,时柯放他们去洗澡,大年初一的,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可不成。   初二回娘家,庄子上没一个走的,不是单身就是家太远,不然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娘家在哪儿。   一直到初三。   时柯终于要走礼了。   他亲自去的座师家中,先是去的主考官关焕青关座师家。   下车搬东西的时候,座师家的管家都愣了。   因为那是一个一个竹筐,里面两层布捂得严严实实,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光,外头根本看不见东西。   关焕青看着他的学生很自然地让管家打开一个暖和的房间,把东西放过去。   等到数十个筐子一一排列整齐,关焕青已经好奇地上手扒开系得结实的布。   打开一看,半筐土上面放着几个大瓜,绿色的藤蔓秧子盖在上面。   “胡瓜?”座师一眼认出来这东西是什么。   皮绿而瓤白,汁水多却无味,其有黑白双籽,不得吃。   什么?   时柯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大燕的称呼。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有西瓜了,就是不知道本地品种好不好吃。   关焕青不太感兴趣,不过能在冬天种植成功,还长这么大,确实少见。   他看了下其他筐,剩下的该不会都是胡瓜一类吧?   唉,要怎么给徒弟说他似乎被胡商给骗了?   会不会让孩子一片孝心受到打击?   拳拳爱护之心的座师愁得不得了。   时柯不懂座师在愁什么,他拍了拍西瓜听个响声。   虽然他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分辨好坏,但他很是自信地挑了最上面一个。   “座师,您尝尝我庄子上种出来的西瓜。这种子是特意找来的,皮薄肉厚,多汁甘甜籽少!特别好吃。学生在家里开了一个,里头沙化了。”   时柯补充道,“除了这些,商队还从其他地方寻来种子,庄子上都种了点试试。您也知道学生那地方人太少地也多,不种就长杂草,于是就撒了点别的种子种上,不像粮食那样照顾地精细。”   “这些种子都是特意挑出来,种在暖房里的,冬天正好尝尝鲜。”   关焕青对学生的信任还是有的,可他怎么听都觉得不信。   还是大燕的胡瓜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并非时柯短短两三句就能掀翻的。   时柯搬出这个大瓜,准备交给管家,但在拿出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   他不小心把瓜磕在竹筐边上,一个用力,“咔”一声,底面裂开一条缝。   时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关焕青正让管家打开第二个筐子,纳闷小徒弟怎么没跟上来。   一回头,时柯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挪动胳膊,正把胡瓜放回去。   动作那叫一个轻柔,看得关焕青转过身背着他笑。   等他调整好表情,只听小徒弟在背后发愁,“座师啊,它熟到裂开了!”   嗯?   没听说还能熟到裂开的。   关焕青来了兴致,过去一看,确实裂开一条缝,里面能看出一片红色。   “咦,这个颜色?”和往常一片白瓤胡瓜有很大区别。   “啊,座师您别可能他它这么鲜艳,其实它没毒的!”   很多有毒的东西色彩艳丽,但有些水果不一样,比如说草莓樱桃车厘子这些,虽然红到发紫,但真的不代表它们有毒。   “为师知晓,就是不知它竟然全然是红色,竟无一处发白。稀奇,果真稀奇。”   时柯呼出一口气,幸好座师没得误会他,不然真要哭死。   这个裂开的瓜让管家抱去厨房现切,他们师生两人还在继续拆盲盒。   剩下的就是各种菜,新鲜摘下来的,还有正常生长在筐子里的。   这些带着土的青菜,现在移植到暖房中其实还能活下去。   关焕青连忙让管家搬来养花留的空花盆,让人把这些青菜都搬进去。   弄好暖房,好奇心一大把的座师拉着时柯留他住了一晚,讨论了下冬日种植的事情。   等到第二天一早,时柯满脑子还是座师提出来的病虫害问题。   到了戚风座师家中,问题更是升级一步,如何大规模降低成本种植。   啊这,这只有玻璃暖房和大棚种菜可解。   但要是前者,成本飙升。后者……等他骨灰变成土地养分后能不能出来都未可知啊座师!   只有趁着冬季烧火取暖时一家种一点蔬菜,这还是因为山庄有个温泉,温度本就不低,而且冬日里厨房不断火,火墙火炕地龙火炉都没断过,能不暖和吗?   “不过,大规模不可取,可以在庄子上弄嘛。就我庄子模式的,大家挤一起住,弄个暖房出来,人在里面弄个地铺也能睡。   这要是一山庄都是暖房,虽然取暖成本高,但冬天卖青菜赚钱也不少。算下来还挺合适。”   时柯说完喝了一口师娘做的甜口粥,整个人像是顺毛的大猫猫,幸福地冒泡。   师娘做的甜粥,和林大厨的味道不一样,更绵软细密,好吃!   戚风思考起来这个可能性。   这种庄子模式倒是可行,专门弄出一处地方,全部建设成暖房,人能睡在暖房中,既暖和还能看好菜。   厨房不断火,可以保证温度的同时,给庄子上的人提供饭食,不耽误日常生活。   在脑中过了一遍计划后,戚风发现几个小问题要问时柯,一抬头看到时柯头顶的发冠。   竟是吃得头也不抬。   转念一想送来的东西,得了,他这徒弟真往吃得方向发展了。   不过也挺好,出仕做官不也是为了让百姓吃好喝好吗?   吃吃喝喝放松了两天的时柯在初五那天辞别座师,回了山庄。   只是走到半路,马车骤然停下。   “吁——”   “站住!钱留下,人放走!”   作者有话说:   选西瓜的流程:看颜色,拍一拍,听个响,齐活!   二更晚九点。 第43章 正式见面(二更)   时间回到腊月初, 锦衣卫时府中收到一封西域部族来信,上面提到月底他们八部族的人即将抵达大燕。   时晏只要准备好报酬和名叫时柯的情况,自然有人会出手教训时柯。   时晏已经忍了三年孝期和分宗之后的日子, 为了儿子也为了时府,时柯必须死在流民或者山匪手中,如此这般,他也好借助兄弟情深, 把庄子握在手中。   为了这一刻,他可以接受对方出的价格。   等时柯的庄子划到手下,自然有钱去填补空缺。   现在只要等, 等一个月, 等听到时柯惨死他人之手的消息, 他可以趁机拿回所有东西,待到开年再看,事情已成定局, 无人可以指摘。   时柯就算有座师有同窗又怎样,人已经死了!   负责刺杀搞定时柯的人也很高兴,过年了总算是捞到一只肥羊。   干完这一票,天南海北, 自有他们去处。   山匪很是兴奋, 看向几辆马车的眼中满是贪婪。   人群中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下的人不屑一笑,一群见识短浅的东西。   等他们干掉时柯,自己只要做出分赃不均内讧的假象,顺理成章掩埋所有线索, 任是兵马司的人来查都看不出异样, 再下几场雪, 掩盖所有痕迹, 来年根本找不出半点线索。   一群蠢货而已,还非要让他出马,真耽误他喝酒的时间。   领头人甩了甩手中的刀,紧接着粗哑的嗓音再度响起,“东西留下,没东西就把命留下。”   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道,“男的可以走,女的就跟着哥几个上山去,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人群中爆发出怪异的笑声。   听到前面,时柯还在想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如果真是活不下去,他可以推荐人去做工。   一听到后面,时柯冷笑一声,原来不是落草为寇的流民,这就是一帮子山匪贼子!   什么怜惜什么慈悲被他抛到脑后,这种违法犯罪之徒就该接受制裁!   时柯从马车底下摸出半人高的铁棍,眼中闪过怀念之色,这还是第一年,他托同窗做来顶门用的,后来一想,挺适合斗殴打架。   要论什么是街头打架斗殴神器,那必然是板砖铁棍啤酒瓶。   现在,他只有一个铁棍,可以尝试一战。   这般想着,给长风一个眼色让他拖拖时间,手上的铁棍自然而然放在火炉里烧一会儿,等下打人应该挺疼的。   长风:“……”   长风眼含敬意,连滚带爬滚下车,去先头拖时间。   车夫们都是山脚下的人,锦衣卫出来的暗探,根本不把这种小阵仗看在眼中,只是担忧会不会吓到他们东家。   结果长风刚从这边下去,另一头,时柯一边等着铁棍烧红,又拿出来几个小纸包辣椒面,决定等下出其不意。   趁着长风下去吸引视线,他悄咪咪探头,车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往后推。   胳膊还没他大腿粗的小举人出来做什么?根本打不了人还可能拖后腿,这会儿就别添乱了。   时柯分给他一小包辣椒面,小声说:“等下把这个朝着他们眼睛撒,保证对方没时间纠缠,然后,”   他拿出手里隐约有点发红的棍子,挥舞两下,“农忙的时候会驱鸟对吧,就当这是一群吃粮食的贼鸟,乱棍轰走就行!”   车夫:“……”   车夫露出了和长风同款的敬意表情。   时柯以为他是害怕,安慰道,“别怕,咱们是正当防卫。揍个半死去官府报官就是。”   不,不是怕。是没想到您一个瘦弱书生还能提起铁棍来。   不是,等等,这马车里哪儿来的铁棍?!   没等他想明白,时柯已经提着一根铁棍走人。   话说这铁棍砍一半还挺适合打架的,说回来,他能不能找铁匠把这玩意加工成狼牙棒,带尖尖刺上面涂麻药的那种。   前头长风已经到第二阶段求饶了,山贼更是猖狂一笑,越过长风对着第一辆马车喊话,“全都下来!”   话音没落,时柯从马车中走出来,提着铁棍,手里拆开辣椒面的小纸包,对着人一撒,“你爷爷我下来了!”   山贼只感觉眼睛一痛,不自觉惨叫一声,双手捂眼,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听到极其细微的咔嚓,强行睁眼后,当头迎来烧到淡红色的铁棍!   ……   雪路奔袭时,赵毅猛然勒马,身后人整齐划一停住,下意识警惕无比。   等待时间很长,无一人出声,只见赵毅手一紧,冷声道,“回去,救人!”   跟出来的锦衣卫纵马跟上,丝毫没有对上司命令的质疑。   无人知晓,赵毅只是听到一丝和时柯相似的音色,伴随着惨叫声。   这是第一次,赵毅希望他听到的是错觉。   长风是个暗探,逃跑的身手称得上顶尖,在混乱中有自保的可能性。而时柯,得陛下青眼身世有异的小举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   他们两个万一遇上山匪流民,仅凭长风一人根本顾不住。   希望能在他到时,两人没有性命之忧。   其实,他该担心的是,那群被西域八部族雇佣干活的山匪有没有性命之忧。   在时柯抬手招呼时,长风一边惊叹,一边条件反射上手。   躲开对手的同时还要躲开自家老爷舞得虎虎生风但不长眼的铁棍。   等到赵毅赶到现场时,雪地一片狼藉,背对他的人正踩在不知名人士身上,拿着东西指着对方,冷哼一声道,“就这?就这?地上撒把米鸡都比你们能打!”   赵毅:“……”   赵毅快速扫了一遍现场,确认周围站得好好的,颇为沉默的是他亲自过目的锦衣卫暗探,侧身对着他欲言又止的是一早进了时府的暗探长风。   那,正背对他放狠话的不就是长风现在的主子,时柯?   那个温文尔雅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又被迫分家分宗,身体瘦弱,被同年的同窗颇为惦记的少年英才,时柯时岁寒?   这一刻,赵毅觉得自己该让锦衣卫的大夫看看眼睛了。   长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相信同僚们和他一样心情复杂,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同僚眼底已经出现错愕、麻木、还能这样等各种情绪。   余光瞄到又来了一行人,正要担心是对方的人,一看是自己的老上司,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赵毅赵大人。   而自己现在的主子,正手持铁棍,试图再给人脑瓜子开瓢。   长风:“……”   老爷,您收了神通吧!   时柯可能听到了长风内心无形的呼救,转身看到一张略微眼熟的脸。   倒不是对方脸眼熟,而是这个阵仗,还有那个体格。   嘶,这不是城外的那位仁兄吗?   这是路过?   时柯想了想,收回铁棍,整理了下衣服,朝人打招呼,“壮士可是路过?”   众人:“……”   壮士什么?什么壮士?哪儿的壮士?!   落后老大一步的孙恒源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时举人?”求求您别开口,大家是自己人啊!   呃,一看孙恒源还在人身后,时柯热血上头的脑子终于动了动。   能让一位锦衣卫跟在身后,而且从脸上看就知道来者不善的这群人,当然也是锦衣卫啦!   更有可能是比较有地位的锦衣卫。   那,这位是?   “北镇抚司千户赵毅。”   不等他猜测,赵毅自报家门。   啊这,这算是自己人啊。   时柯忍不住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刚抬手感觉不对劲,铁棍随手往后一扔,行礼道,“方寸山庄举人时柯。”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根铁棍脱手倒向时柯身后的人身上,半截落地,半截砸到那人腿上,翻滚两下抵在时柯脚后。   脸不红气不喘的时举人面色如常直起身来,理直气壮告状,“千户大人,学生是为自保才出此下策,绝无任何伤人之意。”   众人:“……”   赵毅心底对时柯倒是好奇起来,更何况从圣上那边得知时柯的真实身份,他只装作没看到,抬头看了下天色,似笑非笑地道,“天色已晚,时举人可是要回家?”   时柯一看,坏了,今天他回来,林大厨可是要大显身手的,有些菜错过时间就不酥了!   赶忙一行礼,“多谢千户大人提醒。只是这些山匪……”   他可不想带回山庄,他庄子上都是老弱妇孺,有什么事儿可挡不住对方。   赵毅沉思一下,道,“今日进城已晚,不知时举人可否收留赵某一日。明日进城,赵某可带着这些山匪贼子见官。”   孙恒源听完傻了,不是吧老大,咱们进城,谁管时辰啊!锦衣卫办事,驾贴一出,除非圣上,无人可挡!   就算是城门口的守将,让他宵禁开门也得开!   你找理由得找个靠谱点的吧,这话说出来谁信谁傻子啊!   “好!”时柯一口答应。   这种情况下,时柯也不想拒绝送上门的护卫。   万一前面还有更多人等着打劫他怎么办?   有锦衣卫在就有一层保护,更何况,对方是他靠山,向靠山寻求帮助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这会儿时柯已经忘了他找退路时下意识把锦衣卫踢出去的行为。   孙恒源:“……”   还真有这种傻子啊。   其他跟着的几人也是赵毅的心腹,多多少少知道当年的事情,加上刚才时柯的举动,更让人无比好奇。   大燕的文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但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直白但又不是很直白的嘲讽。   不会拐弯抹角听不明白,但一听又确确实实在骂人。   这是个人才啊。   赵毅和时柯对对方的初次印象都很不错,一路上气氛更是和谐无比。   在场唯一不开心大概只有被砸晕过去至今还没醒过来的山匪们。   马车在锦衣卫的护卫下一路飞奔到庄子上,焦急地等在门口的顾易管家刚要上前迎接自家老爷,看到马上下来一个人。   仔细看过这张脸,略一皱眉,想到什么,顾易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的顾易,见过大人!”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时柯:“……?”哎?   怎么感觉全大燕都认识赵毅,就他还傻不愣的在那儿喊壮士?   作者有话说:   没啦!明天继续! 第44章 回礼   方寸山庄的人等到了他们老爷和赵毅赵千户, 锦衣卫时府的人等了一天没等到时柯死亡的消息。   时晏安慰自己此刻城门已关,消息传递不过来,只要等明天, 天一亮城门一开,他就能出门为二弟准备后事了。   等到时候,庄子上的地赁出去,佃租五成, 他能躺着收钱。   为了摸清楚老爷子为庶弟准备了多少家底,时晏还特意让管家去那附近探听过,良田五百多亩, 附近还有水源浇灌, 这……这若是成为他的私产, 不走公中的账本,岂不是正好能养个外室!   每天哭丧着脸的时夫人在失去外祖家这一助力,或者说在江南遭到水灾, 外祖家利润最大的私盐产业受到毁灭性打击后,时晏对她不再有什么好脸色。   府中老太太是个目光短浅的,一心只有孙媳妇过门后会贴补时府。当家人时晏对当家主母不假辞色,每天直往姨娘房里钻, 一下子, 时夫人仿佛从过去嚣张跋扈的当家主母变成深闺怨妇。   要时柯说,时夫人很适合走女强人路线。能把时家这个半死不活的东西经营地井井有条,没让时家破产,这不很有经营理念嘛。   不过, 两人立场不同, 注定看到的也不一样。   时夫人想靠拿捏时晏来证明自己当家主母的地位不是那群小贱蹄子可以撼动的。   但这一举动很明显起了反作用, 时晏被她推得更远, 更是起了养外室的念头。   此刻时晏已经幻想起从时柯那儿得到的东西一半作为报酬交给那群人,另外一半则是收入囊中养个外室。   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畅想着明天得到的好消息,时晏唇边挂着笑容回房。   等他关上门之后,这抹笑容立即僵硬在嘴角。   房间中,一个黑衣人大马金刀坐在他平时坐的桌椅上,一把明显带有异域风情,镶满宝石的匕首放在这人手边。   黑衣人见他一脸雷劈了的表情,咧嘴一笑,“怎么,时千户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时晏笑容重新回答脸上,心中不断问候他家祖宗,这尊杀神怎得亲自来了?!   “您说笑了,瓦那二王子的大名,大燕又有何人不知?”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西域八部族之一的多卡图察部族二王子瓦那,但本次出使大燕的使者之中,并未有他。   瓦那顶替一名使者身份悄声前来,这一次他来打探大燕的底细。   经过一个夏天的水患,一个冬天的雪灾,他不相信大燕手中还有底牌可言。   即使大燕粮食众多,那也是建立在江南鱼米之乡的前提下,现在江南水灾导致鱼米之乡不复存在。   那是不是说明大燕此刻的粮食储备并不充足?   冬日又经历大雪,受灾严重,受灾百姓数量再度攀升,大眼的当权者必须要付出比水灾更多的精力处理这些事情。   连续天灾之下,大燕的实力,可以重新评估了。   而眼前这个蠢货,呵,不足为惧。   只要明天一早,他就能掌握眼前这个蠢货更大的把柄。那之后利用蠢货让锦衣卫互相怀疑,从内破坏。   加上晋南王那个蠢货为他们提供的消息和钱粮,大燕到底是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瓦那眼底满是高高在上的傲然与不屑。   拿下大燕,不过是两年之内的定数而已!   就在两人密谋之时,方寸山庄上的时柯已经左手炸酥鱼,右手烤肋排,沉浸在调料和油脂的美味之中。   吃一口还要和赵毅科普这用了什么火候,什么调料,还可以把技术用在羊肋骨牛肋骨等等各种肋骨身上。   赵毅坐在上位沉默进食,听着时柯的介绍,不发一言,只是进食速度加快一倍。   时柯已经吃得差不多,让管家上了西瓜汁溜溜缝。   捧着满满一杯西瓜汁小声吸溜,时柯心满意足。   虽然没有火锅但是大冬天喝果汁也很快乐!   这种快乐就像是大夏天吃火锅大冬天吃冰激凌喝可乐一样,一定是妈见打的快乐。   赵毅确认时柯确实吃了一根肋排,两条酥鱼,几口素菜就饱了之后,一个人把桌上的两道素菜,两盘肉菜和一盆汤全包圆了。   时柯:“……嗝~”   他默默打了个饱嗝,一脸敬意看着赵毅……半点没显出来的小肚子。   然后在心里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锦衣卫,干饭也比别人能吃。   锦衣卫只在这里停留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带着人和山匪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半夜转醒想偷偷跑路的穆尔多:“……”   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那个举人的背景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连眼睛双眼皮上有个红痣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锦衣卫出身,但不被嫡母嫡兄所喜,后被分家分宗出去,只给了个庄子。   是个心善的老好人,帮助了一批江南来的流民,以至于手中的银子所剩无几。   然而,穆尔多回想那天见到的时柯:半人高的铁棍耍得虎虎生风,一进战场敌我不分,随身带着刺激性毒药。   在马车中坐着的人突然一脸扭曲。   这特么是心善?是个老好人?   他们八部族欺诈小部族都没敢这么说的!   谁他娘的放出来的风声?!难道是时府?   穆尔多心下大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时府为什么放出这样的假消息?   联想到他们的计划,穆尔多猜测道,这一定是为了拿捏他们西域使者,破坏二王子的计划!   为了请君入瓮,时府还特意弄假成真,苦心孤诣将时柯分家分宗出来,然后给部族递消息说想杀了时柯。   如果西域部族对这件事很重视,当然会派出他们最为重视的勇士达成目标。   如果对这件事不是很重视,但也不会放任不管,那他们也会派人出来找到附近的山匪贼子拦截时柯。   不管如何,二王子一定会答应时府要求,接着就被早有准备的时柯一网打尽!   反应过来,穆尔多心中一凉,这,好狠毒的心机!好毒辣的计策,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   再想想,两兄弟不和、嫡母嫡兄欺压庶子庶弟这种传言是从什么时候出来的?   时莘去世。   时莘一死,和他们联络的人换成了长子时晏,再传出来时晏和时柯不和的消息。   时晏假装不得不借助他们的手除掉时柯。   这时候,西域部族为了表示自己很有合作的诚意,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杀了时柯。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更何况,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陷阱,唯独他们西域人不知道罢了。   从二王子接到时晏那封除掉时柯的信时,他们就进了猎人的网。   好,好一个时府!   他不好过,时府也别想好过!   穆尔多心下发狠,决定给时晏一份大礼,希望今晚过后,他还能笑出来。   时晏笑不笑得不知道,反正时柯一定能做梦都笑得出来。   这穆尔多太会脑补了,一定是写话本的好手!   他已经和时晏分家分宗,对方有什么雷绝对爆不到自己身上。   是以,时柯乐得看时府倒霉。   等赵毅走了之后,庄子上安静不少。不是说以前很热闹,而是说庄子上的人做事更加规矩谨慎。   时柯找来顾易管家一问,管家差点没给他跪下。   能不谨慎吗?   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啊!多看一眼就能蹲大牢,还是终身制,至死也别想出来的那种。   听得时柯一阵无语。   怎么感觉他眼中的锦衣卫和别人眼中的锦衣卫差别这么大?   合作了接近四年,锦衣卫倒是没狮子大张口要了他一半利润去。除去该交的税费,锦衣卫也只要了两成利。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成里面有一成给了皇帝,直接进了私库。   燕文帝本来不想要的,但是……但是茶馆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看了看自己的私库和快能跑马的国库,他勉为其难收下了,并且很眼馋赵毅手里拿着的一成利。   可他身为皇帝,总不能张嘴给自己侄子(侄子本人并不知道)说,你再匀我一成。也不能抢了臣子私底下的收入。   只能继续眼馋那大笔大笔的钱财。   当然,他也是知晓,剩下八成里面,茶馆起码拿出来五成利润用来改善书生们的生活环境。   不然,燕文帝真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银钱流到一个人手中?   即使那人是他亲侄子也不行。   私底下燕文帝和赵毅核对一下,茶馆的账面很是干净,任何支出和折损都是合理的。   而且在算账的时候,燕文帝发现,他侄子其实挺抠门的,茶馆一年十二个活动,需要的场地大部分是流动的。   什么叫流动呢?   就是上一次用在东场地的东西换了一个样貌形式放在了西场地,上次用的茶盏这次可能就是换了一个茶托。   发现这种内情时,他和赵毅对视无言许久。   这也太会省钱了吧。   就那一个茶碗,能要你多少钱,直接烧一套不行吗?!   扣扣索索这个用了换另一个,甚至茶盖茶壶茶杯茶托这些都是混搭,这才没让人注意到,茶馆的东西其实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套。   时柯听到之后绝对会振振有词,这叫勤俭持家!   皇帝和锦衣卫家大业大,根本不知道茶馆一天到底要损坏多少茶具,有多少茶碗找不到配套的茶盖茶托。   真要按照燕文帝和赵毅的想法,毁一个茶碗要烧一套配套的茶具出来,他茶馆别开了,直接换成旧物回收吧。   实在太浪费了,这都是好好的能用的茶碗啊!   同理可得,每次用过的绢花又不是不能见人,只要翻新一下,换个样式就能重新登场。   节约资源,勤俭持家,从身边每个小事做起。   从时柯到牧掌柜再到阿勒汗以及下面的人,通通都是一个想法:省银子!!!   方寸山庄有顾易管家盯着,时柯倒是没这么勤俭持家,也就是充分发挥了下废物利用,让人给实在破旧到不能用的杯盘碗盏改造成花盆菜盆了。   顾易管家:“……”   顾易管家捏着鼻子去整了。   在他长达半百的管家生涯中,他大概第一次见到这么……这么难以形容的主家。   时柯还一脸“你不懂”地背手摇头走了。   在蓝星上,他可是见识过用塑料瓶子装水装土,拿来种花种草的。   他用茶碗种点野花野草当小盆景怎么了?   看着不比塑料瓶高大上多了?   如此这般,一直到正月十二这天,管家来报赵毅家的管家来送节礼了!   时柯当时在写话本调节心情,听到管家这么说,还不疾不徐放下笔,“老顾啊,你可是咱们庄子上的管家,要做到山崩地裂面不改色才行啊。”   “你修行还不到家啊。”   老爷啊,您可长点心吧!   这是杀神锦衣卫,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啊!   顾易焦急地满头大汗,“老爷,您赶紧去前头瞧瞧!”   时柯摇摇头,跟着顾易管家去看了看节礼。   整整四车东西摆在庄子门口,带头的是赵毅家的管家赵诺。   见了时柯礼貌问候了下,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时柯。   信上道,前些日子的山匪贼子皆以伏诛,供出幕后指使者是时柯曾经的嫡兄,时晏!   时柯:“呵呵。”   毫不意外。   这不巧了,他正在准备回礼。   话说,火.药炸了锦衣卫家,在大燕会蹲多少年大牢?   作者有话说:   对管家的要求:山崩地裂面不改色   对自己的要求:回一份炸.药包够不够?   PS:火.药在现实生活中是违法的!!!!!! 第45章 大礼包合集   北镇抚司, 赵毅一干人等还在整理掏出来的信息。   从时府到晋南王府再到西域八部族,一切的线索明朗如云。   私通外敌,谋权篡位, 晋南王府想得挺美,现在美梦该醒了。   赵毅擦拭干净手中的绣春刀,等待时柯做出选择。   若对方对时府有留念,圣上留他不得。若对方恨不得置时府于死地, 茶馆倒还是他的东西。   很快,赵毅在上元节等到了时柯的答案。   时柯编了一话本,请说书先生在茶馆说了一晚。   名字叫《三年之期已到》。   赵毅:“……”   赵毅胸腔中开始有奇怪的东西涌动, 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个情况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心梗。   听完回来的孙恒源还在那儿不住嘴的叭叭, “被家中嫡母虐待死的庶子三年后还阳归来, 半个京都的商铺掌柜齐齐口称‘三年之期已到,恭迎东家回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把庶子赶出家门的一家人因触怒一大人被流放三千里开外。两家人在街上遇见, 风光无比的家人成了阶下囚,还阳归来的庶子腰缠万贯。等庶子回去后,大摆三日流水席,请全京都吃了顿欢喜宴。”   “宴会上, 一道金光落下, 众人无不惊叹,居然是白日飞升!接引神仙道真君勘破心魔,还不速速归位!”   赵毅:“……”   赵毅心情复杂地收刀入鞘。   摆三日流水席是不可能的,但时柯能让茶馆免费开放三天。   理由就是, 东家有喜!   赵毅等孙恒源说完, 肃声道, “明日晚, 拿下时府!”   孙恒源等人收了嬉皮笑脸,齐齐一喝,“是!”   自江南水灾开始,锦衣卫逐步摸清晋南王府的势力,赵毅从黔西道回来后,更是补足了部分消息。   动晋南王还差点火候,但是拿下一个锦衣卫,这点事,他们还是做得来的。   此刻,时柯也在系统中搜罗具体的火药配比,准备送时府大礼。   别人都欺负到他头上了,还不准他反击?   至于那个话本,什么话本,元宵节话本吗?那是辛勤的劳动人民的心血,和他冬日苦读的时举人有什么关系?   蓝星杀伤力过大的武器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决定弄出个火药来。   火铳是不行了,他手底下没人会弄零件,但是土火药行啊。   这东西只要有原料,知道配方就能搞定。   所以时柯又回到西海大集,正赶到晚上香飘一条街。   章鱼小丸子、碳烤生蚝、扇贝粉丝、炸酥鱼……要不先吃一口?   时柯纠结两秒,选择放弃。   算了算了,吃东西的时间随时有,炸锦衣卫家的机会可能就这一回。   时柯端着平和佛系的笑容走进集市,一点看不出来内心是想拿火药炸家的狠人。   被惦记上的时晏在家又惊又怒。   惊得是前几日去刺杀时柯的人不见踪影,城外没有任何死人消息传来,而瓦那又断了联络。   怒得是京都新出来的话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嘲讽谁。   三月里就要结亲的亲家更是派人传话,时府的脸还要丢到什么时候?!   自觉被亲家训斥后,时晏整个人处于一点就炸的状态。   昨儿刚过上元节,第二日正是热热闹闹走亲戚的时候,但时府下人踮着脚低头匆匆走过,生怕老爷气不顺撒到自己身上。   时晏惊怒交加之下,去书房暗格夹层中取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时家和晋南王府的往来。   “瓦那……”   明灭的烛光下,时晏眼神看不清楚,唯有泛黄纸张被攥出褶皱。   “等等……大人!大人!”   “啊——!”   “管家!”   门外传来一阵惊呼,随机是各种翻找尖叫声,时晏随手把信放到夹层中关上暗格,打开门高声喝到,“做什么!都不想干——”   话音戛然而止,时晏看清门外场景眼神骤缩,沁出一身冷汗,双脚发软,不得不扶着门框撑住身体。   原本书房外景色宜人,绿植假山带一条人工瀑布,看起来雅致非常。   但是现在,手持火把列成两队的锦衣卫如同夜色中的影子,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沉默站在时晏面前,浑身气势如出鞘宝刀,混杂鲜血和风雪的味道。   那种腥甜的铁锈味近在咫尺,冲得时晏张嘴失声。   偌大的府中,混乱四起,抽泣声、惊叫声、逃跑声、刀刃出鞘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响在时晏耳朵中。   他茫然又仓皇地注视着浸过风霜雨血的锦衣卫查抄本就破败的时府。看着曾经有条不紊,仪态万千的时夫人披着一身兔毛斗篷压制在一边,被女锦衣卫看管起来。   时晏不敢大声嚷嚷,因为他下意识心虚。   时府的秘密太多,太多不能宣之于口。   仅仅只看到时莘和西域八部族来往的信件就能让他彻夜不眠。   更别提东窗事发后,锦衣卫赵毅亲自来拿人。   他很慌。   直到赵毅瞥过来一眼,目光冷冽刺人,时晏忍不住移开眼睛,不敢与之对视。   赵毅拇指摩擦了下绣春刀,如刀锋利的视线从上到下把人刮了一遍。   时莘死了只留下时晏这个长子,根本撑不起门楣。   时莘不知暗地里受过多少伤才爬到生前的位置,拿了实权,结果留下的儿子是个不中用的,只承袭了闲职。   没用的东西。   若不是要用他钓大鱼,赵毅都不必亲自动手,他手下的小旗总旗拿出来哪个不比时晏强百倍?   “带走。”   时晏像是才醒过来,大声吼着,“我是锦衣卫千户!想带我走必须要圣上下令!”   对!锦衣卫不得无诏抓人!   锦衣卫私底下互相攻讦可以,但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   像是这般闯入家中无故抓人,更是被整个镇抚司不耻!   赵毅面无表情注视他,身后一吊儿郎当模样的锦衣卫,从怀中掏出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镇抚司时晏时千户……打入诏狱,择日再审!”   不必再听,他已经知晓自己下场。   时晏脸色灰白,想到书房暗格夹层中的信,更是直觉前途一片黑暗。   但不应该,这不应该!   他身为锦衣卫千户,怎会一点消息也无。   别说是他,负责监视西域八部族的南镇抚司其实也没有得到消息。   昨日正赶上上元灯会,南镇抚司忙了一晚上。现在人除了当值的几个,其他人都下值回家,正休息呢。   就算是杨林海也没想到赵毅连一天都不想等,直接在上元灯会第二天发难。   等接到消息,时晏一家已经被带到诏狱看管,狱卒皆是赵毅心腹,杨林海派去的心腹就在门外打转,不得入。   “本官只是问个问题,也不得放行?”杨林海的心腹任行站在诏狱门前,对着狱卒怒目而视。   在锦衣卫这儿看管诏狱的,谁没有两把刷子,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狱卒很是干脆地拒绝任行的要求,和赵毅如出一辙的冷漠语气道,“圣上有令,手持令牌方可进入!”   任行气得前进一步,“蹭”一声,两边看门的狱卒刀刃出鞘半寸,另一个从未出声的狱卒道,“擅闯诏狱者,死!”   任行心中清楚,今天是得不到答案,深深看了一眼后,转身就走。   他必须尽快禀告给大人,时晏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东西。   不管什么东西,这里面必然有事情是他们没有查到的。   杨林海听完后,第一时间约束手下,“不必再查,此事圣上必然已有定夺。”   他曾经猜测过时柯和赵毅之间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看来,还是查得太浅。   等等,时柯和时晏虽然分了家也分了宗,但实际上,这两人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嫡母,如果时晏真会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不,不是如果。   是一定。   锦衣卫办事,必然是承了圣上的命令,圣上说他有罪,他必须有罪。   只要他将事情牵扯到时柯身上,再放出时柯同锦衣卫关系密切一事,少不得会换人审问时晏。   这人不会是他南镇抚司中人,不会是北镇抚司之人,那就只能让指挥使出手。   谁都知道,指挥使段烽为人铁血,眼中最容不得沙子,最著名的当是血洗朝堂三分之一大臣一事。   当今圣上登基第三年,发生过科举作弊。   当时负责处理此事的正是现在的指挥使段烽。   那之后,朝堂有三分之一的大臣消失不见,同年开恩科,选拔出的人正是现在的中干力量。   血洗朝堂后,圣上力保段烽,后屡立奇功升职成指挥使,坐镇锦衣卫十几年,从未出过大错。   若是他老人家再度出山,想来赵毅也得去层皮!   “你去,找几个混混说一说……”杨林海示意任行附耳过来。   “是,大人!”任行听完后即刻出发。   等着吧赵毅,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杨林海扯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时晏进了诏狱的消息很快传到时柯耳中。   顾易管家第一时间看向自己老爷,生怕这其中有事牵连。   时柯更是罕见的皱眉,这让管家更是心凉了半截。   他年过半百,好不容易找一个心善的主家,没想到新主家又要被锦衣卫祸害。   那可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锦衣卫!   管家心下有了决断,一狠心,跪在时柯面前,“老爷,您放心,顾易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护您周全!”   事实上,时柯皱眉不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昨天一晚没睡,找到了土□□!   今天正想让管家去找专业人士和原料,计划试一试。   实验基地不用去别的地方,就专门盯着时府,确定时晏休沐在家,跑上一圈就行。   为此,他还特意去找了一番大燕的律法,确定没有炸毁他人房子坐牢这一说,有的只是赔偿财产。   没想到,他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告诉他不用干了,时家人自己作死被逮进去了。   时柯:“……”就是很不爽,不上不下的一口气噎住,难受。   他刚回神,就听到管家哭着表忠心,无奈地让人起来,时柯道,“现在咱们是两家分宗,老祖宗都不一样,他就是诛九族,也管不到我家身上。不然这分宗成笑话了不是?”   “管家,告知庄上的人,锦衣卫时府和我方寸山时家没有半点干系。时家只有一个老爷,逝去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远在黔西道的外祖一家。”   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都认。   管家像是霜打的茄子,听了时柯这番话又像是泼了盆鸡血,斗志昂扬去外头训话。   山脚村落中的时锐上山来禀告,今冬雪大,等开春了,水位上涨,在河边的稻田要及时排水。   而且,稻花鱼可以尝尝味道了。   时柯一拍脑袋,瞧这事儿整得,他都忘了今年开始,地里能种红薯玉米土豆三件套了! 第46章 三件套(捉虫)   同样得知时晏被锦衣卫带走进了诏狱的还有时柯的两位座师, 三个同窗。   同窗们第一时间递了拜贴去关焕青家中商议此事。   几人很是担心时晏的事会牵连到时柯,坐在火炉前一边烤火一边阐释自己的思路。   坐在上头的座师们正吃着小徒弟送来的西瓜,静静听着。   到底是经历地少啊。   关焕青看着急出一头汗的学生们, 心生感叹。   “座师,”许青崖听到座师说出来的话,无奈叹气,“学生也是担心小师弟。”   关焕青摆摆手, “你们小师弟和锦衣卫时府有什么关系?有这个时间,你们不如说一说羊毛和蜂窝煤火炉的策论。”   着急忙慌上头的几人一愣,猛地转过圈来。   对啊!他们小师弟和锦衣卫时府分宗了, 有什么火也烧不到他身上。   戚风点点头, 捋着胡子道, “关心则乱罢了,但切记不可在人前自乱阵脚。经历多了,你们也就懂了。正如丹晖所言, 一人先交两篇策论上来。”   几个同窗对视一眼,齐齐起身领命,“学生受教。”   关于羊毛和蜂窝煤的推广,燕文帝早有准备。   之所以压到现在还没说, 不是说燕文帝忽视百姓, 而是因为他们没那么多羊毛和煤炭储存。   大燕虽然吃羊肉,但谁没事儿留着羊毛?   也只有烧火的时候可能放进去添点火花,其他地方白扔到地上都没人捡。   所以羊毛储存根本不够,而产羊毛最多的就是西域八部族了。   恰巧今年西域八部族来人, 燕文帝决定趁机坑对方一把, 低价买入羊毛, 加工好做成成衣再高价卖出。   就连铺子和人手, 他都看好了,只差西域这群人送上门来!   至于煤炭,这会儿更多人习惯用木炭,用煤炭的人不多。   煤炭烟气大,没多少人喜欢用。有钱人家多会买些木炭储存好,没钱的人山上砍柴烧树枝。   而且煤炭属于矿,光是开发就需要不少人手。但它不赚钱,还要搭进去不少人,所以,久而久之,没多少人愿意做赔本买卖。   现在使用煤矿的大多是附近有矿的人家从地表裸露出来的煤矿中捡两块,回家烧一烧应急。   有了时柯这出,未来煤矿注定涨价。   燕文帝看着水灾雪灾过后空空如也的国库,让人买了几个矿放在自己人手底下。   而时柯这边也收到牧掌柜的消息,煤矿买到了!   任贰高兴地拿着赏钱回去,时柯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从今天开始,他是有矿的人!   煤矿!一整个!都是他的!   管家也是喜笑颜开,自从有了蜂窝煤炉子,庄子上对煤炭的需求量大,这下自家老爷手里有矿,既能自己用,还能卖出去。   这就是冬天源源不断的钱啊!   另一边,高价卖出煤矿的王成海也在高兴。   “少爷,三个煤矿全被人买走,当场签的契,还特意走了府衙见证。即使对方想反悔也没用!”   王掌柜笑得牙不见眼向王成海汇报。   王成海同样一脸喜色,“做的不错!这些煤矿非但无用,反而占了不少银钱用来开矿。如今用两万两卖出去,也算是挣了一笔银钱。”   一个两万,三个就是六万两白银!   想到现在布匹价格,王成海连忙嘱咐王掌柜,“快,快去附近收购一批新布料!”   王掌柜忍着喜意,连夜带人往附近村中跑!   ……   有矿的时柯这会儿正在带着时锐去看他的三件套长得如何,时柯特意分出来了一个暖房种植,和青菜不在一个地方。   这里更类似于育苗暖棚,温度有更加详细的规划,烟道和地龙和别的地方分割开,只为更好掌控温度。   时柯种下去不过一个多月,这会儿还是小苗。   长风和时锐跟在时柯后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去之后发现这里面都是绿苗。   两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麦苗,更不是水稻。   只见时柯小心翼翼数了一遍绿苗数量,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对时锐说:“庄子上给我留一亩地,用来种这些幼苗。”   时锐下意识想了想这附近有什么上好的良田可以匀出来一亩,紧接着就听时柯道,“算了,要两亩田。一亩沙化土壤,一亩上等良田。”   时柯想到摊主和他说的话,玉米和红薯需要追肥,这意味着它们对土质需求比较高,土豆不用上等肥沃良田,反而可以用排水透气的沙质土壤种植。   而且他数了数这里的苗,玉米出芽率还行,应该有半亩地量,红薯苗少,但是影响不大,后期能扦插种植。土豆最多,是摊主半卖半送的绿芽土豆,足足有一亩地的量。   长风和时锐对视一眼,长风先开口道,“老爷,这些看起来似乎不是麦子?”   鉴于时锐还不知道时柯和茶馆的关系,时柯解释这是他外祖父那边送来的种子,等到时锐走之后,时柯才说:“我托阿勒汗他们在南方找来的种子,其他种子你也见过,就是那个开小白花的,江南那边似乎叫红椒。”   把长风糊弄过去之后,时柯还在想他的大礼一事。   “真是可惜,但凡晚几天进去,我的大礼就能送到时晏手中。”   他的语气颇为遗憾惋惜,说得长风心肝一颤。   长风斗胆问道,“老爷,时晏那一家人……而且您都和他分宗了,还送什么礼啊?!”   听出长风满腔嫌弃,时柯带着迷之微笑摇摇头,“放在大燕,这应该叫东风大礼包。”   在没有东风快递的年代,火药勉强算得上是超级低配版本的东风大礼包。   东风大礼包?   这是什么奇怪的礼包。   长风一脸雾水把消息递出去,赵毅只看一眼便知所谓的礼包必然有诈。   他随手放下纸条,坐在椅子上品了一口茶,面前脏污到看不清原型的墙上挂着一个人形生物,行刑的人泼了一桶水,两声咳嗽之后,这人抬起头。   正是时晏。   脸色雪白,没有任何伤痕。眼神涣散,直到头上的水落在脸上,他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赵毅。   那天抓他的人。   时晏恍惚地笑了笑,他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会有今天,但是没想到时间来的这么快。   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在这儿受苦,时柯却在外面做他的举人。   “我、我说……是……时柯……”   赵毅的茶碗停了一息,抬眸对上时晏虚弱的双眼又垂下眼帘,茶托磕在桌面上,伴随赵毅略沙哑的声音,“继续。”   行刑的人摩拳擦掌,吐了两口吐沫,“您就瞧好了,我祖上用这鞭子抽了不少畜生才传到今天,很少有人承受得住。”   “行了行了,江大锤你废话真多,快点,赶着吃饭呢。”孙恒源不耐烦听他唠叨,在时晏的惨叫声凑到赵毅身边小声嘀咕,“老大,您看这事儿。”   赵毅不吭声。   孙恒源顿时明白,时举人和这事儿无关。   一场无形祸事在时柯不知晓的地方消弭于无形,但时柯现在又迎来第二场考验。   苏嬷嬷来信请他到庄上小聚,言明有要事相商。   时柯合上信封,面上无悲无喜。   一开始,他得苏嬷嬷相助打造出茶馆,甚至阿勒汗和牧掌柜也是她推荐的人才,包括找锦衣卫当靠山一事,也是得苏嬷嬷相助才能解决。   但是从苏嬷嬷想让他去母亲生前留下的庄子上居住开始,事情不太对劲起来,虽然苏嬷嬷言明只是住得近好照顾他。   但时柯不信。   从那时开始,他逐步复盘苏嬷嬷的行为,发现对方在试图掌控他。   时柯一颗心彻底寒下来。   苏嬷嬷和时府的做法没有两样,区别是打着帮助他脱离时府迫害的旗号而已。   时府将他关在府中,抽掉身边所有能用的人手,任由他在西院中自生自灭。   苏嬷嬷是想将时柯身边人换成她的人,再将时柯关在庄子上。   周围都是听命于苏嬷嬷的人,时柯进去之后,很大可能是寄人篱下。   就算拿出地契,他也只能把人赶出去而已,因为他没有苏嬷嬷和庄子上所有人的卖身契。   将人赶出庄子这种事他不可能做出来,那他要么搬出来住,要么继续住下去。   想想就挺憋屈。   身为庄子主人,住的像是个打秋风的亲戚。   时柯还想到另外一种更恐怖的结果。   试想,“时柯”在时府中受到百般伤害,在这时,一个是母亲的乳母的人出现,为他各种着想。移情作用下,“时柯”肯定会对苏嬷嬷敞开心扉,将之作为心灵寄托。   等他被分家单住,苏嬷嬷顺理成章邀请“时柯”回庄子住,那时“时柯”必然会付出全部信任,苏嬷嬷说什么信什么。   想明白之后,时柯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   不是心灵受伤,他只是在盘点苏嬷嬷掌握的消息。   茶馆的东家,方寸山庄的主人。   再从阿勒汗那边看,去西域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南方的消息也是。   而且苏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乳母,对外祖一家必然很是了解,也就是说苏石庙的身份掩盖不过去。   时柯:“……”   所有马甲都是透明的!   火力不足恐惧症一下子上来了!   苏嬷嬷是个大隐患,对方和自己只能留一个!   不是指干掉对方,而是去分析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当年苏嬷嬷和母亲有隙,想对自己不利,这才导致苏嬷嬷被送到温泉庄子上养老。   时柯很快推翻这种说法,说不通。   而且恰恰相反,对方应该和母亲的关系很好,这才会被母亲送出时府,到庄子上养老。   苏嬷嬷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本该这时候发的……然而点存稿点成了发表……以至于又加急写了二更QAQ 第47章 准备拆伙   苏嬷嬷想做什么?   时柯猜不透,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情,托锦衣卫将茶馆登记在苏石庙名下。   之前因为只有苏嬷嬷可信,他才将茶馆登记在苏嬷嬷名下, 现在要拆伙,当然要先拆分财产。   锦衣卫办事速度很快,不出七天,南方来的苏石庙名下就有了一家茶馆。   年集茶馆的所有权间接回到时柯手上, 但这也意味着他留下的第二条退路,胎死腹中。   原本时柯想让外祖家的生意和锦衣卫负责的茶馆拆分开,在外人看来时柯和茶馆没有任何关系, 时柯还能借助外祖家遮掩一二。   但是现在苏嬷嬷不可信, 人手根本不够用, 他能信任的人还是太少,长风还没放成良籍,暂时分不出去。   只能让苏石庙认领茶馆, 并且一口咬死这是外祖家的生意。   至于苏嬷嬷,如果对方识趣,他可以说这是家族生意的调整。如果不识趣,那就只能让苏嬷嬷变成背主之人。   但是这样一来, 他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牧掌柜和阿勒汗虽然是苏嬷嬷介绍来的, 但很明显,两人已经被时柯用利益绑上了茶馆的大船上,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的主将被人撬走。   苏石庙的来历也可信任,可对方在锦衣卫那边过了明路, 这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打算在锦衣卫眼里是破绽百出。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让锦衣卫这座靠山, 屹立不倒。   时柯:“……”   说出去谁信啊, 他一个小小举人要培养锦衣卫不倒。   特别说明一下, 这里的锦衣卫指北镇抚司。   时柯也不是刚来大燕一无所知的愣头青,现在他对大燕的官场了解不多,但是从两位座师对锦衣卫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一代的锦衣卫千户还算是个人。   没有狠辣手段(时晏:???),冤假错案不多,约束力强,不会鱼肉百姓。   朝堂百官在现在的千户手中讨不到好脸色,但也不会故意为难。用戚风座师的话说:虽是鹰犬,却也难得是血性男儿之辈。   时柯叹口气,事不好干,但是目前来说,或者说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这是最优解。   苏嬷嬷的隐患必须解决。   时柯回帖,冬日苦读,在忙春耕,暂无时间相见,时间挪到四月底,若苏嬷嬷有急事,可来庄上一叙。   隔天,苏嬷嬷庄上没有再来信。   时柯捏着温泉庄子的地契没有说话。   他原本想将母亲留下的庄子送给苏嬷嬷,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但现在,时柯看了半晌又放到盒子里,转身去书房继续读书做题去了。   *   倒春寒的日子里很是难捱,但是燕文帝心中火热,他已经和瓦那签订了合约,边关不开榷场,但是会设立羊毛收购点。   这是羊毛工坊计划中的一环,时柯给了苏石庙一份,还交给了座师,但是有长风在,计划出现在燕文帝手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算时柯知道了,也会认为是座师交上去的。   总之,燕文帝已经准备坑西域一把,当然,在瓦那眼中,这是大燕在向他们隐晦求和。   羊毛这种东西,他们草原上烧火都不用。   燕文帝明知如此还要用一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其中内情不得不令人寻味。   瓦那大手一挥,同意燕文帝的要求。   看着朝堂上铁青着脸和强颜欢笑的燕文帝,心中窃喜。   殊不知燕文帝和两位座师心中也是满意非常。   只有几位阁老和宗室是真的被气到,恨不得当场离席。   瓦那离开之后,年岁最大的楚阁老恨铁不成钢,唉声叹气。   燕文帝担心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让张总管取来羊毛线、羊毛布料和一件羊毛斗篷来。   “诸位爱卿,消消气消消气,先来看这些东西。”   楚阁老性子急,刚才当着瓦那的面给自家陛下面子,现在人走了,朝着燕文帝发脾气,“陛下,今岁本就苦寒,来日化雪时更加冷冽,国库……唉!”   说着说着,楚阁老一声长叹,叹得在场人各个脸色难看起来。   燕文帝也是知道楚阁老性子,等他老人家说完这才继续,“楚爱卿所言极是,今岁苦寒,大雪接连不断。百姓艰难度日,朕心甚忧。”   “陛下,如今东西市的布料锦缎类货价翻了三倍有余。商人们囤积奇货,哄抬物价,致使百姓哄抢布匹。在此期间,臣发现居然有人趁机放印子钱!”户部尚书李悟道。   印子钱就是蓝星高利贷。   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借印子钱。   大燕的印子钱不合法,但总有人会让印子钱合法。   就算揪出来也抓不到幕后黑手。   最大可能是,明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有种种原因限制,根本没办法送幕后黑手进去。   李尚书刚说完,和他不对付的刑部尚书高鹏开口,“江南水灾,民不聊生,致使布匹价高,今岁大雪,导致本就价高的锦缎麻衣再度提价,怎得会是囤积货物?倒是借机放印子钱之人可恶至极,按律当杖责八十,涉及官员者革职处置。”   刑部尚书出自益阳高家,和益阳王家是姻亲关系,两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对于李悟所说的囤积货物一说,他自然是不认的。   朝堂上谁不知道谁啊,都是千年狐狸,尾巴一露就知道要干什么!   李悟当即反驳回去。   两人吵得燕文帝脑袋疼,正好张总管拿来了羊毛制品,直接先让楚阁老过目一览。   “陛下!这似乎不是常见的皮子?”   楚阁老见过的皮子多了去了,但是这种皮子……也不像是皮子,但触感却像鞣制后的皮毛。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两个阁老也凑过来从张总管手上一人拿了一样观察,“的确不像皮毛制品,这线也不同于一般的蚕丝,似乎更加贴手。”   李悟身为户部尚书,各类面料布匹都见过,此刻拿着扯出来的线仔细感受,颇为赞同,“的确,这线比一般的线更加柔和,且更为保暖,比单薄的麻布更加适合苦寒冬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来了兴趣,刑部尚书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问道,“莫非是羊毛?”   不然,他想不通陛下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拿出这些东西。   但是,羊毛是如何变成线和织布的?   这种织造技术是否可以大规模推广,成本又如何。   现今处理好一张皮子,从打猎到处理干净,鞣制成合适的+布料,很是费时费力,一张好皮子要上千两白银,就是不好也要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   要是能打大量制作,冬日里皮子和锦缎麻衣的价格一定会受到影响。   这对益阳王家来说很是不利,连带益阳高家也会受到影响。   “不错,正是羊毛!”燕文帝心情大好,难得在这群臣子身上看到惊愕万分的脸。   他这个侄子还真是个人才,要是晋南王和时柯一样懂事,他又何苦如此心烦。   说来说去都是晋南王的错。   燕文帝将那本羊毛工坊发展计划手册的删减版拿出来传阅。   这份计划中提到可以用特殊的清理方法将羊毛处理干净,没有任何异味,然后用新式的纺织机将羊毛加工成羊毛线和羊毛面料,正适合冬日和开春倒春寒的时候穿。   户部尚书抓着计划不放手,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想抠出来信息,特别是新式纺织机,“陛下,不知这新式纺织机是何物?可否让老臣开开眼?”   李悟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其他人一听,更是期待地看向燕文帝,尤其是刑部尚书高鹏,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纺织机才能纺织出羊毛线这等东西。   而且,他还注意到一件事,羊毛有特殊的清理方式。   这种清理成本究竟高不高,若是不高,而且能大量制作,那王家的铺子岂不是大受打击。   此刻他只能期望新式纺织机成本高,普通人家用不起,只能让原本的布料商人接手处理。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这次燕文帝没让张总管抬上来,实在是这款新式纺织机有点大,燕文帝特意找了一间屋子放置,他们一行人只能移步去了纺织机所在的地方。   朝堂上为了羊毛忙活,时柯也在忙着弄羊毛,他更想弄出一个小型养殖基地。   羊毛羊肉羊杂都不放过,甚至羊粪球都能用到地里去。   这也是当时考察过农家乐模式后,时柯实行的发展路线,养殖。   稻花鱼肯定不挣钱,三年才出一批,时间太长,这中间肯定要有东西衔接上,补上收益缺口。   要一年四季生钱不断。   ——茶馆不算。   时柯要的是满足日常所需的同时,可以带来稳定的收益。   盐铁他不碰,衣服这种东西,他总能发一笔财了吧。   羊毛的清洗剂配方他还捏在手里,可以专门开个卖清洗剂的铺子。   到时候专门做批发生意,不按一瓶一瓶地卖,直接一桶一桶地往外批发给商人,生意最大后还能招代理商做加盟店。   时柯算了算目前他有多少任务。   首先解决马甲问题。苏嬷嬷那边他要处理好,不能留下隐患。   第二靠山不能倒,加深和锦衣卫的联系,等下次走礼要记得给赵毅回礼。   第三是海船图纸解构,从零开始的造船之路,这是备用的退路,在苏嬷嬷的努力之下,他不得不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哦对,还有西海大集的文化交流任务,总不能卡死在这儿,也就意味着,他要试着再做点别的,这个记在备忘录中。   除了上述问题外,时柯还要忙着做科举题目,查缺补漏。   一支笔一张纸,一个卷子写一天。   时柯:“……”   啊,活着真好。 第48章 推广   他在忙的同时, 庄子上也开始运转,首先是土火药的问题,这个原料和烟花差不多, 比例不一样,在把握正确配比之后,时柯需要专业人士来做实验。   于是,时柯让管家帮忙留意一下会炼丹的道长, 然后又一头栽进科举试卷和解构图纸的大坑中。   他爱物理,希望物理也能爱护一下他的头发。   时柯想。   在时柯闭门不出,苦心读书时, 京都出现了一种时兴的蜂窝煤炉子。   京都的天本就冷, 最近几年天气异常, 极端天气很多,二月里下雪倒也成了常见情况。   有钱有炭火的人家并不担心这场雪怎么样,还能约人在雪天煮酒看雪, 吟诗作赋。   但对于普通人家,平民百姓来说,这种天气只能一家人找出所有衣服棉被窝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   最重要, 也是最现实的一件事情, 冬季的加长让原本储藏的炭火柴火根本不够,一家人只能在家中冻到瑟瑟发抖,就连做饭只能省着烧。   住在京都的颇多普通人家受不住这个冷天,刚回京都的任环一家也是如此。   七岁的任期冻得脸色发白, 浑身上下没一点热气, 细声细语地道, “爷爷, 爹爹和,娘亲,怎么还不、不回来?”   任环抖着手摸了摸灶口,没有一点热气。   锅底全是燃烧后的灰烬,没有柴火了。   看着孙子茫然的双眼,他心下酸痛,还是耐心安慰任期,“七七再等等,今天下雪了,路不好走,肯定是路上耽误了。”   任期乖巧地说:“知道了爷爷,七七再,再等等。”   任期的乖巧让任环心中更加酸涩。   四年前任环离京后去了黎州,距离京都不远,五天来返一次。这时家中生活条件还是很好,不说大鱼大肉,但隔三差五吃一顿肉沫还是可以的,但是一年前事情出现变故。   家产被夺,遭受追杀,幸好得人相救,这才活了下来。   辗转回到京都,在之前的老房子中住下。   可去年大雪,柴火准备不够,炭火太贵,买不起多少。以至于过了年,还没开春,柴火烧完了。   任环看着眼前冻到快失去活气的孙子,原本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定下来。   他想到当年在小姐跟前伺候的奶嬷嬷就在京都,想托人去个口信,求一些柴火来。   就在他想出门托人带信时,任家夫妻两个开门回来了!   任期听到熟悉的声音,虽然被冻到反应迟钝,但还是哆哆嗦嗦扑到爹娘怀中,“爹,娘!”   听到儿子虚弱的声音,任夫人眼角一酸默默流泪,任楼一抹头上的汗,连忙带着妻儿老爹进屋。   任环看他挑着一扁担的东西,连忙问道,“可是买着柴火了?”   任楼狠狠点头,虽然是大冷天,但是他现在像是感受不到冷一样,打开扁担之后,露出一个炉子和码放地整整齐齐地带着孔眼的东西。   这是?   任环根本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但是闻着味道,很想是外边没人要的煤炭。   但模样却不一样。   迟疑一瞬,还是问道,“这可是煤炭?”   任楼一边在窗边摆放好炉子,一边回答任环的问题,“这是京都时兴的蜂窝煤炉子,老爹你放心,这东西只要窗户开条缝就死不了人。其实还有一种带烟囱的炉子,但是比这个贵点,不少富贵人家买那个。实际上窗户开条缝就行。省下来的钱多买了几块蜂窝煤。”   蜂窝煤?   这名字确实贴切。   一看好几十个孔眼,挺像是蜂窝里的模样。   “而且卖炉子的伙计还说,平常火大火小能用地下的这个东西扣上,烧起火来还能做饭。一天最多七八个,也就是三文钱。爹你想往常一天咱烧十文钱的柴火,比这个还贵!”   任环这么一想,确实如此。   不只是他一人这么想,不少京都里的百姓都这么想。可以说,蜂窝煤炉子的出现解决了半数人家的取暖问题。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好储存,方便移动。   走商的人甚至可以想办法把炉子固定在马车上,冬日里也能走陆路买卖。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煤炭迎来市场,那替代品木炭的市场就受到了打击。不少囤积货物的商家迎来真正的寒冬。   “高掌柜,今日铺子里的木炭几乎无人来买啊!等倒春寒过去,打春之后上工了,这……这卖不出去了!”   东西两市的木炭铺子颇多,其中银霜木炭铺子为首,身后有益阳高家撑腰,银霜木炭铺子几乎是炭火行业的龙头。   去年进入冬月之后,铺子收到刑部尚书高鹏的消息,特意在附近收购了一批木炭,为的就是今年能大赚一笔。   益阳王家靠着布料发财,他益阳高家就凭木炭暴富。   因着今年冬月长,高掌柜一看这架势,连忙收拢木炭,提高价格。同样的价格,早些时候还能卖十斤炭,到了这时候,卖八斤都有人买!   再加上他特意在东家的要求下囤积了不少货,按照这个价格下去,他是开张一年就能吃三年啊!   高掌柜这些天一见到王掌柜,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别提有多美了。   但是刚进了二月,出现了一种特殊情况。   煤炭火了!   而且不止是煤炭火了,还有一种炉子,叫蜂窝煤炉子的东西也在京都流行起来。   这才过惊蛰三天,还未到二月中旬,仿佛整个京都都知道一种叫蜂窝煤炉子的东西,可以取暖做饭,只要开窗或者安装烟囱就能避免出现死人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它便宜。   一文钱三个蜂窝煤,四个人一天最多用十个蜂窝煤。   比木炭便宜多了!   高掌柜想用老办法排挤打压蜂窝煤的铺子,一看卖东西的地方,京都府衙旁边!   还有捕快穿着一身厚实的衣服在外面维持秩序,谁来都卖,敢不排队统统扔出去。   高掌柜让伙计去看过一次,正赶上一个皇亲国戚要强行插队,直接被锦衣卫提走了!   吓得伙计胆战心惊滚回来。   高掌柜立刻歇了找茬的心思。   但凡这是个皇亲国戚经营的铺子,他都敢找茬打压。在做炭火生意这方面,他们益阳高家才说了算!   可出面的是锦衣卫,惹不起,真惹不起。   惹了锦衣卫,没准一闭眼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还是小命要紧。   带头的熄火,后面的小弟更是不敢吭声,只能自认倒霉。   一咬牙,高掌柜吩咐下去,“降价!降五成也得卖出去!货不能砸手里。”   伙计苦着一张脸,提醒道,“掌柜的,咱们的木炭都是高一成价从周边收来的,降三成就是亏本,这……降五成是倒贴钱啊!”   高掌柜摇摇头,“这会儿亏本,总比血本无归来的好!”   高掌柜能走到今天,自然不是无能之辈,眼看着家家户户点蜂窝煤是大势所趋,他再揪着这点价格不放,等到蜂窝煤占满市场,木炭根本卖不出去时,那不是贴一点钱能解决的。   伙计明白过来后,丧着脸贴钱赚吆喝去了。   王掌柜心有余悸,庆幸自己铺子卖的是布料,人可以一年中只有冬季点炭火,但不能一年四季只有冬季穿衣服。   益阳王家做的是布料买卖,一年四季少不得生意。   只是最近王成海心情很不痛快,他原本手中有三个煤矿,前些日子卖出去转手赚了六万两白银,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几天,又出了一个蜂窝煤!   看着府衙旁的铺子客流如云,他心都在滴血。   这要是晚几天出手,这些钱都是他的啊!   不过很快,他也高兴不起来了。   就在王掌柜庆幸完的第二天,一种羊毛线织造的布料出现在他家铺子斜对面。   王成海是怎么气愤的时柯不知道,他只知道,锦衣卫赵毅又来了!   顾易管家在冬天穿得厚了半寸,跑起来确实飞快,气都没喘匀,赶忙和时柯道,“老爷!赵千户大人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间过来,顾易管家很难不联想到时晏的事儿。   时柯正为物理头秃,闻言立刻放下图纸,“这天上山来干嘛?”   外头雪还没化干净吧。   顾易管家忐忑不安,“赵大人这会儿来,可是那边……?”   时柯摇头,“这倒是不会,不然时晏前脚进去,我后脚就跟着进去。走,去门口看看。”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物理!   时柯捧着暖手炉,一身羊毛斗篷,兔毛滚边衬得他脸色红润,看起来时晏的事儿对他没多少打击。   他往赵毅身后看了看,粗略一数,五大车东西。   时柯不由咋舌,不愧是锦衣卫,家大业大,五大车东西得多少钱?   哎,可怜他一个小举人,家不大业也没多少,茶馆五成利润都扔进去维护运营,一个茶碗洗洗刷刷用了三四年。   商队更是吃钱大户,五险一金虽然没有,但是安家费抚恤费给的提成都不少,导致他能拿出手的只有一点青菜水果和海菜。   虽然这时候很珍惜啦,但是时柯总有一种占人便宜的感觉。   看看座师和同窗们给的,笔墨纸砚科举试卷,从衣服到摆件,样样不落。   再看看锦衣卫的财大气粗,出手就是五大车,时柯觉得满腔热血化成柠檬。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赵毅只觉得时柯的眼神很奇怪,但又不像是怨恨,反倒是泛着酸味?   他一定是感觉错了。   “千户大人为何事而来?”时柯收回目光,正经行礼。   虽然被赵毅目睹他手持铁棍伤人一事,但他再澄清一遍,那是正当防卫!   他就是个瘦弱书生。   “圣上赏赐。”赵毅翻身下马。   同样是羊毛斗篷,在时柯身上穿出来就是温润公子,在锦衣卫身上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锋芒利刃。   时柯恍然大悟,也对,他虽然在忙着课业,没怎么关注生意。   但都这会儿了,京都里该推广羊毛线和蜂窝煤炉子了,再晚就该入春错过季了。   时柯连忙让人进来,“请,千户大人里面请。”   赵毅跟着时柯进去,几辆马车跟着顾易管家去了库房。   跟着赵毅一起过来的不是孙恒源,是时柯没见过的几个,看起来应当是赵毅的人,起码有什么话,赵毅倒是不避着他们。   而一同来的锦衣卫看到在赵毅面前不卑不亢也不横眉冷眼的举人,也是惊讶。   什么时候他们锦衣卫在读书人眼中形象这么好了?见面居然不是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有几个是上次跟着赵毅目睹时柯正当防卫的,眼神复杂,神色一言难尽。   这虽是个读书人,但这个读书人不一般啊。   时柯本来就是锦衣卫家中出身,虽然是南镇抚司家中的,但这不是和他那个嫡兄不对付嘛,而且现在还分家分宗单过。   这更和南镇抚司没什么关系。   所以时柯算是他们北镇抚司自己人。   自己人对自己人的态度,哪能和外人一样?   “这是关于蜂窝煤炉子和羊毛的嘉奖,”赵毅开口直奔主题,“现在不能公示你的功劳,待到日后,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这就是明示了,等到日后,时柯入朝为官,这就是他升迁的资本。   “多谢千户大人。”时柯虽然猜到了,但态度还是表一下的。   “至于你的嫡兄……”赵毅试探着说。   时柯“呵呵”两声,“什么嫡兄,方寸山时家只有一个老爷。”   想到自己费时费力为时晏准备大礼结果没送出去,时柯心塞道,“不过有个问题我倒是想问问他。”   “问题?”赵毅眼眸低垂,接着饮茶的动作遮住眼中冷冽寒光。   没错,他有个问题很想当面问时晏,但是想到锦衣卫的诏狱不是寻常人去的,只能拜托赵毅问上一句。   “其实也不是问他,”时柯想了想具体的问题,他道,“只是麻烦大人替我传一句话。” 第49章 做个人吧   赵毅放下茶碗, 锐气逼人的眉眼注视着时柯。   时柯笑容不变,他回想原主十六年间的人生,竟只有几处还留着印象。   苏蓉去世后的悲痛, 中举后的狂喜,混乱茫然的法事现场,还有最后闭眼那一刻的不甘与后悔。   他后悔什么呢。   后悔时莘受刺激去世吗?后悔苏姨娘死去之前他没有尽孝吗?   不甘什么?   不甘心人生只能走到这一刻?   还是只能被动地接受来自大房的敌意?   亦或者是,不甘心于自己的懦弱无力。   一切的一切, 都成为谜题。   无人知晓背后的答案。   时柯想了想说道,“劳烦赵千户说一句,时柯过得很好, 茶馆生意兴隆, 断不会忘了老爷子的金山银山, 他且放心。”   在场锦衣卫看向时柯的眼神开始不对劲。   这话,真就一个字,毒!   对比时晏一家现在被关诏狱, 不日即将行刑,时柯当然过得自在多了。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会忘了老爷子的金山银山。   联想一下时晏现在的情况,妻儿老小一家过几日全部斩立决, 直接草席子一卷拉到乱葬岗扔了了事。   别说子孙了, 要不是燕文帝开恩,时晏这一宗都得玩完。   总之,时晏一家没了后根本无人祭奠。   大燕现状是这样的,没儿子要去宗族承嗣, 从兄弟那边过继个儿子来, 以免死了都没人处理后事。   就算是太监公公也会有几个干儿子, 宫里宫外都收几个, 以防万一。   时晏这呢,直接断了所有后路。   这句话的效果无异于当面对一个男人说你不行,你的儿女都是我的子嗣,你的老婆是我老婆。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会好好养。   这还让他放心,这是让人死了都不瞑目吧?!   跟着来的锦衣卫们换上同款复杂的神色,目睹上次小举人正当防卫现场的锦衣卫们则是一脸果然如此。   只听时柯又道,“我从书上得知一种情况,大灾大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因为人畜尸体堆积在一起,没有得到良好的处理,天气一热,就会容易散发出疫病来。”   “正如夏日炎炎,果子存储不了多长时间一样。”   “所以尸体也不能长时间堆放,时间一长,会造成不好的事情。”   “若是无用的,无人收敛的尸体,可以以火焚之,归于大地。”   锦衣卫:“……”   这次连目睹全过程的锦衣卫都撑不住了。   无不神情惊恐,瞳孔震惊。   说来说去,其实你就想把时晏挫骨扬灰对吧?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才会让个死人入土为安都是奢望?   赵毅没忍住,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久违地,千户大人感觉到头疼。   时柯笑而不语。   时晏欠原主一条命,难道不该还回来吗?   而且对方三番四次挑衅,还试图让人假装山匪贼子杀害他,他回敬一二又怎么了?   他时柯小气护短,就算原主某些行为他看不过眼,但时柯用了对方的身体,自然会为原主报仇,以此还了原主的恩情。   一命还一命,等价交换,很是公平。   赵毅转移话题道,“你书读得如何?”   能让一个锦衣卫关心读书读得如何,时柯怕是头一份了。   在场锦衣卫默默交换一个眼神,下定决心,以后惹谁也不能惹小举人。   这可真的是,心狠手辣!   人死了都不安生。   于是,在时柯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成功在锦衣卫眼中留下心狠手辣这个标签,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加深。   赵毅没在山庄待多久,他怕再待下去,读书人的形象全被时柯毁了。   虽然现在毁得也基本干干净净,不留余地了。   锦衣卫走之后,时柯回到书房,拿出原主母亲留下盛放地契的盒子,摩擦两下心中叹气,又放了回去。   仇好报,恩难还。   苏嬷嬷这事儿,如果不是走到死路,他更想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然而事实是,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苏嬷嬷想做什么,时柯还没弄明白。   盯着温泉庄子的人汇报表明没多少异常。   庄子上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可疑之处。   就是最近炭火用的多了点,还买了最新出的价格有点贵的羊绒斗篷。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的时候,时柯突然接到消息。   温泉庄子中出现一个和时柯长相气质颇为相似的人,只是双腿有碍于行,被苏嬷嬷推着出来的。   时柯第一反应是,他娘当时生的双胞胎,把苏嬷嬷送出去是为了保护双胞胎的安全。   得知消息后,时柯立刻算了算自己准备的后路,确定能在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才有时间思考这件事的内情。   这则消息由燕文帝首肯,赵毅下令,经过长风,方才递给时柯。   他当然不知苏宁的真实身份,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能让苏嬷嬷这般照顾,还和自己长得像,不就是苏蓉的儿子,原主亲兄弟吗?   如果对方真的是原主弟弟或者哥哥,想来苏嬷嬷把人抚养成人,也是花费诸多心思。   由此,过去苏嬷嬷的行为,或许有了解释。   一个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哪里是远在天边,没了联系的孩子可以比拟的。   他曾在医院见过这样的例子。   那是一对兄弟,大的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和父母相处时间少,小的一直跟在父母身边,有什么话会直说。   小的对哥哥敌意很大,认为对方抢了自己的爸妈,哭得嗓子哑了都不停,父母两人一直照顾着小的,对大的只有一句不耐烦的嘱咐,“你弟弟还小,当哥哥的要让着他。”   没人注意到大的孩子其实也才七八岁,他也是个很小,需要照顾的孩子。   苏嬷嬷选择养在身边,更为亲近自己的孩子,这无可厚非。   时柯不愿往深处细想,在对方没有露出爪牙时,他只当这是亲疏远近造成的后果。   他听完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时府已经没了,曾经嚣张无比的大房成了阶下囚,正如话本中所说的一样。   ……除了结局。   在他得知这则消息的第二天,苏嬷嬷来信,可以在春耕后一聚。   看完时柯心中有底,随手放在一边。   长风觉得不太对,一般人得知这消息会是这般平静?   对,就是平静。   时柯不受影响地去了村里,快要春耕了,他要看看地,然后找人来帮忙移植三件套的苗。   不然凭他一人,累到腰酸背痛手抽筋都干不完两亩地的活。   他承认,下地干活这种事,他只适合耍耍嘴皮子,别的他干不来。   种地这种事,锦衣卫暗探们是真的干得来,不仅干得来,还整得有模有样。   这会儿时锐带着精通种地的林三郎去见时柯,“老爷,这是林三郎,庄子上种地的熟手。”   时柯带人去看了看苗,问道,“春耕时候移苗,这些要种到沙地里,这些要的肥力多一些,你看一亩地可是够了。”   林三郎不慌不忙,看过土壤又观察了一番叶瓣根茎的情况,发现这些幼苗他没见过。   “敢问老爷,这些幼苗可有什么要求?间隙要多少,喜水还是喜旱,要光还是像蘑菇一样不喜欢光?”   嗯这,时柯用他贫瘠的农业知识解决了一半,接着林三郎继续追问,时柯很快感觉脑袋里的知识被套干净。   在他绞尽脑汁应对难题时,诏狱中的时晏再次被提审。   经过一顿鞭子伺候,时晏本就不是骨气多硬的人,颠三倒四将话透了个明白,一边负责记录画押的文书笔走龙蛇,写得潇洒畅快。   “苏姨娘……死了后,时柯、呵。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庶出,我才是,才是父亲看重的儿子!”   “他该死、死在四年前,他早就,早就死了!”   潮湿昏暗的牢房内,时晏早就没了人形,挂在墙上像是一张人皮覆盖在那里,低到像是梦中呢喃呓语一样的声音饱含后悔。   他不后悔踏上时莘的后路,他后悔的是没能在死之前拖时柯下水。   从时莘逝世开始,他已经将时府视为掌中之物,包括依靠时柯生活的时柯,不过是被时莘护住的雏鸟,时莘一死,雏鸟又怎么会反抗当家主人。   他自然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让时柯跪了两个月,时柯也不敢吱一声,只会老老实实哭丧一张脸听着大师念经,在父亲灵前哭到麻木。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是要起灵送葬时,那个庶子冲出来,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   那一天之后,过去懦弱天真期待得到大家承认的小弟成了记忆中的影子,遍寻不到。取而代之的是牙尖嘴利、顶撞兄长、颇有心机的时柯,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   时晏的大脑迟疑地反应过来,就连身上的伤都被他忽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曾经听到的话本内容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三年后还阳归来”,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描写,“庶子腰缠万贯,嫡子成为阶下囚”。   其间种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难道……难道话本是真的……?   赵毅看着墙上狼狈万分,活像是山野间的野人一般的时晏抬起头来,眼底明灭的烛光越闪越亮,表情也是期待万分。   很像回光返照。   他少有地迟疑,但时晏的状态不能再拖下去,还未等他开口,时晏出声。   “时柯,时柯他死了。”时晏面上泛起红晕,激动万分,声音也有了力气,他激烈地晃动,连带墙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烛蕊“噼啪”一声发出响动,灯火晃动几分,照的人影如同魑魅舞动。   昏暗安静的牢房中,只听时晏撕心裂肺地呼喊,“他四年前就死了,回来的不是他,不是他!”   “你们根本不了解他。他原本不是这样。”   “时柯根本不会算计人,他只会读书,连衣服都要小厮帮忙穿好,遇到任何事情会征求父亲的意见,他自己根本没什么主意!”   “就算是难过也会闷在心里,根本不会告知于人,更别提在同窗和座师面前提到家事,这些事时柯根本做不出来!所以真的时柯肯定死了,现在活着的不是时柯!”   “可他长得和时柯一模一样,肯定是西域八部族派来的细作!”   “他是细作!”   时晏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证明现在的时柯不是时柯,锦衣卫肯定会怀疑时柯身份,立刻派出人手,前去捉拿归案。   诏狱好进难出,只要时柯进来,管他是人是鬼,绝对插翅难逃!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赵毅听完后只道,“可是说完了?”   不待他回答,赵毅平静开口,“时柯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很是简短地说完,自觉完成合作伙伴的嘱托,起身离开。   走到拐角处,只听身后一声泣血哭嚎,“时柯!!!”   身形停顿一瞬,很快传来脚步声,狱卒禀告,“大人,罪人时晏气绝身亡。”   赵毅思绪不免飘到时柯所说的话上,以火焚之,归于大地。   赵毅:“……”   此时他即使没听说过那句话也想说一句,做个人吧。   作者有话说:   时柯:我不做人啦! 第50章 见面   时晏一死, 时府阖家上下无人可逃。   通敌叛国,主罪伏诛,其余一干人等皆为斩立决。   借此时机, 燕文帝很是发作一通,一口气处决不少人,抄家流放斩立决,看得出燕文帝对这群蛀虫忍耐已久。   朝堂上再次少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时柯这儿没受到波及, 而且他庄子左右两边不是锦衣卫就是皇庄, 根本看不到平常官员家。   倒是出去采买的顾易管家亲眼目睹锦衣卫抄家全过程。   曾在他们老爷面前颇为和善的锦衣卫一脚踹开大门, 刀锋冷冽如春末骤然降临的大雪,裹挟着刺骨冷风席卷一切。   而趾高气昂的官员们一身囚衣踉踉跄跄被赶出家门,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夫人姨娘们则是小声抽噎, 被锦衣卫用一根绳子牵着出了胡同。   无人敢做停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连一声犬吠也听不到。   顾易管家同样急匆匆离开采购完回到庄子上,时柯显然还在为他的物理秃头,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管家的异样。   直到晚饭时, 林大厨送上最新的研究成果让时柯尝试一番时,时柯看到管家欲言又止的脸色,不由问他,“管家?可是最近温差太大, 冻到了?”   庄子上的炉子还没怎么停, 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上, 按理说温差不会很大, 但一不注意还会着凉。   着凉感冒在大燕可是头等大事,因为这里的人没有经过蓝星各种疫苗和西药的毒打,他也不敢随便转移一些药过来。   “不,不是的老爷。”顾管家先是叹口气,说起那天看到的场景,“……所以,小的才会担心您……”   噢,他这么一说,时柯明白了。   这是担心自己和锦衣卫走得太近,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时柯想到顾易管家的情况,间接地暗示了下自己和茶馆以及茶馆靠山这回事。   直到林大厨欢天喜地收获了时柯的用餐体验之后,管家还没反应过来。   听听,他家老爷说了什么?   几年前横空出世的茶馆居然是老爷的手笔,里面的干果香料,无法复制的菜品,奇怪的活动还有各种对读书人来说的奖励。   这……这居然有自己老爷的参与。   顾易管家恍恍惚惚回想时柯说的话,茶馆背后还有锦衣卫当靠山。   管家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家老爷的出身,不抱希望地问一句,“可是北镇抚司那位?”   圣上面前的当红人物,除了几位阁老,就算是六部尚书也要退避三舍的锦衣卫千户赵毅?!   “啊,”时柯盖了盖浮沫,一口绿茶下肚,语气很是随意,“对,就是他。有什么难题可以去找他帮忙。”   口吻随意地两人像是亲弟兄。   但是管家一想,茶馆年年银子如流水一样送到赵千户家中,心里顿时诡异地平静许多。   可能最后看在银子的面上,自家老爷还是有活路的。   时柯完全不清楚管家脑袋瓜在想什么,见他面色恢复,就提着灯笼走了几圈消食。   他本来没这个习惯,但自从开始学习物理,吃完饭消食已经成了饭后必须。   做物理题,真的会让人消化不良。   时柯真实体会了一把。   那之后,吃完饭必定在院子里溜圈。   看到面前这么多空地,他问了问管家,“咱家的园子全拔了改种菜怎么样?”   管家:“???”   老爷您一天天地在想什么啊!   ……可能都在想让身边人血压升高的方式吧。   时柯彻底忙完春耕一事,看到压在书桌上的帖子,上面写的日期就在后天。   看过一眼,吩咐长风,“后日准备外出,去宝林寺。”   长风心肝一提,连忙应下,当晚这则消息从方寸山庄飞到皇宫内。   隔天一早,一队锦衣卫借口查案前往宝林寺。   出发当日,时柯带着长风和时锐出发,管家留在庄子上管事。   这次不再是那片塔林,而是一个厢房,把人带到之后,小沙弥走人关门。   时柯还没动身,就听屏风后传来声音,“可是表弟来了,快些进来吧。”   表弟?   时柯脚步一顿,听到后半句又自然而然进去,边走边想。   这是苏姨娘的娘家人。   难道那个长得很像自己的实际上是表兄弟?   有句话说,外甥像舅。   若原主长得像苏姨娘,这个不知名表兄长得像是舅舅,这么算下来,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也是对的。   走进去一看,窗边正坐着白衣飘飘,略微显瘦的青年人。   只看侧脸,确实和时柯有七八分相似。   不熟悉时柯的人,乍然见到他们,肯定认不出谁是谁。   时柯心中警惕万分。   他总感觉不太对劲,特别是对方笑着看他的时候,这种不对劲几乎达到顶峰。   手上的汗毛和脊背渗上来的凉意无不是在提醒他,有古怪。   时晏和嫡母针对他时,时柯都没这么大反应。   强行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他硬生生控制自己坐在苏宁对面。   苏宁注意到他眼底的疏离和防备,颇为受伤地叹口气。   多年不联络,表弟竟是生分至此。   失落情绪转瞬即逝,苏宁露出一个笑脸,温和地道,“表弟想来可能不知道我,不过表兄从苏嬷嬷那边知道不少关于你的消息。”   时柯天灵盖快要掀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在苏宁看来,这就是时柯短时间内无法接受还有个表哥的事实。   可能还怨恨他为和不在时柯娘亲去世时出现。   苏宁试探道,“表兄近些日子才清醒过来,前些天才能坐上轮椅出门。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自己还有睁眼的这天。”   时柯一听,目光下移,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苏宁苦笑,“若非姑姑将我安置在庄子上,还让苏嬷嬷照顾一二,表兄怕是……”   表情不似作伪,但时柯不信。   但他还是安慰了一二,“还能睁眼就是万幸,过去一年很多人都死在水患雪灾中。这番对比下来,可是心中好些了?”   苏宁:“……”   时柯这张嘴能中举,真不是祖上积了大德?   而且,他根本听不出对方有多少安慰之情,反而像是敷衍他。   时柯的反应让苏宁觉得自己略微冲动了些。   果然事情还要循序渐进,暂不能告知苏家和时柯真正身世,等来日时柯敞开心扉完全相信他之后,才能和盘托出。   来之前,苏宁曾对时柯做过详细的推测观察。   时柯出生就在时府,因苏姨娘的身份问题,从小备受欺压。嫡母刁难,母亲软弱,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没有底气,是个连仆人都能欺负的存在,若不是老爷子护着,他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两码事。   然而等到时莘一死,这点亲情如风中残火一般难以停留。   若是这时,他在暗处伸出援手,把时柯从时府中救出来,为时柯提供一个温暖的环境。   在时府大房的对比之下,时柯自然而然会站在他这边。   至此,计划成功一半。   但是没想到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多年调理之下,苏宁方从半昏迷状态调整出来。   想实施计划时,已然失去最佳时期。   不过没关系。   苏宁眼眸半垂,他相信自己可以对付这位表弟。   再次试探,苏宁确信时柯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而且对方不知道如何同家人相处。   他自然地笑了笑,把眼前的点心碟往时柯方向一推,“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甜咸口皆有。”   “多谢。”时柯说完闭嘴不再吭声,拿起一个芝麻酥往嘴里填,食不知味吃了一半,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犹犹豫豫想说话,张嘴又略显窘迫地闭上。   注意到他的局促,苏宁善解人意道,“表弟可是想知道姑姑的一些消息。”   话音一落,苏宁观察到时柯眼睛亮了,略微小声地请求,“那个,可以说吗?”   “这有何难,自是可以。”   在另一头监视的锦衣卫露出牙酸的表情,同样看到这一幕的锦衣卫们更是如临大敌。   自从见识过小举人的真面目,他们自觉世界上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赵毅晚上睡觉磨牙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睡觉。   但是现在看过时柯变脸,锦衣卫们只觉得,这场面,他们真没见过。   牙尖嘴利一棍子把人打个半死能面不改色送人挫骨扬灰的小举人呢?!   啊?!   是不是在他们眼皮子下换人了!   孙恒源跟着一块出来,他主要负责盯苏宁的口型,对唇语。   可他看了又看,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和时柯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协调,可他说不出这种怪异感具体来自哪里。   只在心下记住这点,事后交给老大分析。   两人很快说完话,时柯带着人离开。   回到马车上,时柯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不明白那种恐惧感怎么来的,但这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苏家有鬼。   不管是苏嬷嬷还是眼前的苏宁,他们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所以,母亲的庄子到底要怎么处理?   时柯觉得,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不知道私人请不请的动锦衣卫,要出多少钱才能雇佣他们的精英查一下苏姨娘的事情。   哎,不对,等等。   时柯忽然睁开眼,他想起一件事。   一开始是苏嬷嬷为茶馆和锦衣卫牵线搭桥,现在苏嬷嬷不可信,他为什么不直接问锦衣卫呢?   如无意外,他和锦衣卫大概锁死绑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哦……对不起,他现在有点高估自己。   但是,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有了损失,茶馆生意也会受损,锦衣卫的腰包会再度干瘪下去。   就算是为了北镇抚司的人考虑,赵毅也不会轻易放弃他。   所以,他的靠山暂时还不会跑。   想到这里,时柯身上的后遗症好了许多。   他对锦衣卫有种迷之信任,仿佛任何难题到了锦衣卫面前都可以解决。   当然,其中一半信任来源于锦衣卫的名号,另外一半来自赵毅个人能力。   就是不知道锦衣卫会不会答应这件事。 第51章 越冬池   答不答应先递帖子再说。   时柯写了一个拜帖, 邀人在五月五端午节后在京都茶馆一聚。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茶馆更安全?   写完之后他将事情交给顾易管家处理,自己去地里关心一下三件套的苗怎么样了。   这会四月中旬,刚下去一个月, 长势还不错。   林三郎也就是林卫,正带人在地头上记录测量。   时柯弄出来一个小册子,专门写实验记录。   见他过来,几人赶忙行礼, 时柯叫人起来先看了看记录的情况,又蹲在地上搓了一把土。   土壤松散发黑,可能是在山上的缘故, 这里土壤肥力还不错。   时柯又和林卫交流两句关于三件套的虫害之类的问题, “ 就像是暖房里的蔬菜一样, 这些肯定有病虫害,而且因为在外面的缘故,病虫害可能会多发, 全记录下来。包括当时的植株性状,位于哪个生长期。有会画画的吗?找个写实的,一分一毫不差的画下来。这个我会让管家留意,你们负责记录就行。”   林卫一板一眼记下来, “关于杀虫的东西, 小的这里倒是有不少。最简单的就是草木灰,复杂一些的要去寻石灰硫磺来,艾叶烟熏也可以,只是附近山上有点难找, 另外一座山颇多。”   说到这里, 时柯倒是想起来自己山上的温泉, 后面两个大汤附近的硫磺味倒是不大, 但这里应该有硫磺石。   制作土火药的原料只差硝石,但是他要的人还没找到。   不是说京都擅长炼丹的道长挺多的,怎么没人来他这儿应聘?   难道是他的报酬不够,但是一月十两银子,包吃包住,应该不少了吧?   这还是初期底薪,没算提成和其他福利,算上之后年薪五百两,还送一座房和单独研究院。   怎么看,他都是那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大冤种老板。   怎么就没人来呢?   时柯百思不得其解。   和林卫说完病虫害,时柯嘱咐道,“庄子附近有围墙不错,但也要警惕晚上下山的野兽,尤其是挂在墙上的被伤到的野兽。血腥味太大,会有源源不断的食肉者下山,每天要注意让人去围墙墙头看看是不是有东西过来。”   自打开春之后,时柯每晚从系统出来,能听到不少狼嚎,远近都有,一听就是饿很了。   时柯只能多加嘱咐,让人多看着点。   自己村里人少,真要进来了,那根本不够一群狼分的。   “不然,再加高几米围墙?”时柯发愁。   林卫:“……”   支楞耳朵偷听的暗探们:“……”   见过怕死的,没见过怕死成这样的。   那围墙再加高加厚,人都能骑马列队跑上去了!   更别提围墙上的几乎和人等高的青石栏杆,围墙外挂着的小刺,墙上每天都要有人巡逻,时柯还很大方地付工钱请教头来教他们。   除此之外,时柯让木匠弄出来的武器,也是够了。   就差每人发一套护甲和马匹就能上战场作战去了!   这要说不够,您还想怎样?   怎么说呢,每只兔子基因里都刻着“走到哪儿菜种到哪儿”“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射程真理”和“火力不足恐惧症”。   大燕人还没体会到精髓,但他们在时兔子的指挥之下,已经不自觉向这方面发展。   时柯发完愁走了,暗探们看他远去背影,无语凝噎。   身后一汉子叹口气,“就算是隔壁老大的庄子被人打劫,老爷这儿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话说得实在,没人敢接。   想攻破时柯庄子就要上山路过他们村落。   跑马过来,路有马拒。人到他们村子外,外围墙一圈弓箭对着人,有锦衣卫暗探在,往上数八辈祖宗都能念出来,混进来不容易。   就算有人武功和他们老大一样强,先搞定外围墙的高度冲进来。   假设搭云梯进来,或者撞门进来后,他面对的是除了只有一条路能走的其他方向都是陷阱的外围墙和内墙之间的打击空地。   这种情况下除了挨打往前冲以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往往冲不到内墙下方,人就没了。   所以,这还不够吗???   林卫收起小册子,很想知道老爷到底想把这儿打造成什么模样。   五月初,庄子上又开始走礼。   时柯亲自送到两位座师家中,其他人家皆是由管家操持,好在和他相熟的人家也知道时柯家中现状,纷纷拉着管家嘱托一番。   除了赵毅。   他亲自来送礼了。   时柯:“……锦衣卫都这么闲的吗?他是怎么当上千户的?”据他所知,赵毅身后也没什么显贵人家啊。   反倒是杨林海,不仅家中有个当驸马的哥哥,还有个传承几个朝代的大族,太原姜氏。   杨林海父亲是上门女婿,哥哥随母姓,他不受重视,则承父姓。   管家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虚弱地请求他赶紧去前门接人,“老爷,人都在前门等着您了。您赶紧去吧。”   不等他动身,外头已经传来声响,赵毅人已走到院子里,脚边跟着一只黑色大犬。   时柯想打招呼的话一下子停住,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大狗身上,垂在身边的手搓了搓。   它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摸两下不要紧吧。   但是……但是,这狗勾有主。   于是,时柯瞅着狗勾的眼神一下子落在赵毅身上,赵毅看得清清楚楚,“……只能摸一下。”   没问题!   时柯小心蹲下,先擦了擦手,递过去一半,大狗勾没什么应激反应,再往前送了送,狗勾湿漉漉的眼睛落在时柯手上。   犹豫许久,狗勾伸出它的右爪子搭在时柯手上。   时柯摸了两下,狗勾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坚持地把爪子放到时柯手上面。   放上去,狗勾翻上去,时柯再来,狗勾再放。   最后,时柯两只手盖住大狗勾的一只爪子,急得它尾巴狂扫,看向主人。   汪汪汪!!!   时柯得意笑出声,“我赢了!”   管家:“……”   求您,别说话了,老爷。   赵毅:“……”   赵毅伸手把大狗勾另外一直爪搭上去,哼笑一声,“它赢了。”   时柯:“……你作弊!”   这不算啊!!!   对上时柯明显生动活泼的双眼,赵毅按在狗勾爪上的手不自觉摩擦一下,心底因近些日子的忙碌带来的阴霾散去几分。   “黑羽日后交给你养。”赵毅猝不及防扔下这句话,一手放下狗勾,一手将人拉起来。   时柯被这句话炸的晕乎乎,没有任何反抗站起来,眼睛落了星光,追着赵毅问,“真的吗?给我养吗?是你自己养的狗勾没地方玩吗?它要吃什么?有什么过敏不耐受的吗?”   管家看样子也要晕过去,不过他是被吓得。   老爷啊,你面前这个可是杀人不眨眼,说抄家就抄家,能灭口绝不留命的锦衣卫啊。   您别靠这么近,还有那只狗,您往后退一步啊!   长点心吧老爷!   时老爷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还在绕着赵毅打转。   赵毅却是耐心回答时柯的问题,“对,给你养。不是我的,是养在北镇抚司的狼犬,年纪大了。正好你这儿没什么看家护院比较机敏的狗,送过来给你养着。”   “牙口还可以,没有松动。半生不熟的肉就行,不能吃太多盐。”   时柯恨不得把他说的每个点记下来。   等到管家提醒他们该吃午饭了,才意犹未尽停下。   虽然他还想知道黑羽的相关消息,比如它爱玩什么,一天要跑多远,早晨几点起来出去玩,下雨天喜不喜欢出去等等,但是不能耽误客人吃饭啊。   这多不礼貌。   赵毅很清楚庄子这边一天会吃三顿,偶尔会有下午茶和宵夜,一天五顿,顿顿不一样。   这会儿正赶上中午饭,一起动身去尝尝庄子的新菜式。   五月荷花还没开,要说经典菜式,那必然是端午粽子。   林大厨根据时柯的要求,做了不少甜口粽子,还有两条鱼做的菜。   时柯看到那两条鱼“哦”了一声,“稻花鱼可以上桌了。”   等到七八月份,可以捞一些大一点鱼出来,再放进一批小鱼。   听到不熟悉的称呼,赵毅疑惑出声。   时柯简单阐述如何养殖的稻花鱼,说着他示意赵毅尝一口林大厨做的糖醋鱼和红烧鱼怎么样。   “不错。”赵毅尝了一口说道。   时柯也很是满意,“北方养鱼不像南简单,过冬的池子花费不少。”   也就是茶馆有钱可劲造。   两人吃完,赵毅才问他有什么情况。   时柯神情略微凝重,他挑明了问,“我想知道,锦衣卫可否知晓我母亲那边的人家如何?”   赵毅略微不解。   孙恒源前些日子汇报,不是说时柯和苏家相处还不错,略有局促但斩不断血脉亲情。   可在时柯这里,似乎不是孙恒源说得这般。   时柯焦躁不安地敲了敲桌子,视线落在虚空处,回忆那天见面的情绪感受。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安,外表看似无害温和,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时柯忍不住转了两圈。   和苏宁的第一次见面,他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他应该在什么时候见过苏宁,或者见过苏宁这样的人,并且这个人可以威胁到他。   时柯想不起来上一个让他产生如临大敌般感受的是谁。   但是苏宁的威胁就摆在眼前。   赵毅见时柯的情绪不似作伪,决定哪天晚上见苏宁一面。   孙恒源也提到对方的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   如果是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巧合,但两个人这么说,苏宁肯定存在某种怪异之处。   “我且让人注意一二,不必焦虑。”赵毅制止时柯把自己转晕的行为,口吻颇为冷凝,“有任何问题,杀了便是。”   正堂的采光很好,西边窗户露出几道光线,打在赵毅背后,还有一两缕斜斜擦过鬓角洒在地上。光影被切开,他的表情冷硬,眉眼却被光线晕染出一层淡金色,沾染几分肃杀。   看得时柯一愣。   这就是锦衣卫吗?说杀就杀。   有圣上当靠山真了不起啊!   ……靠,在大燕,是真的了不起啊!   这回换时柯制止赵毅,“不不不,用不着杀人,真用不着这个。”   真有蹊跷,调查清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若真要上死刑,倒是再上。   说到这里,时柯扯出稻花鱼的技术转移话题。   据他所知,这会儿应当还没稻田养鱼技术。   牧掌柜的儿子正在南方推广,但时间不到一年,根本出不了网。   所以,今年年底就能上桌的稻花鱼其实就时柯家中这两亩水稻中的淡水鱼。   赵毅如他所想,跟着仔细听了听,听到一半,问道,“此法当真可行?”   时柯看了看外面太阳,见还有时间,一嗓子喊来管家,“走,套上马车,带你下山看看。”   赵毅愣了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旋即笑了笑,纵马跟在马车后面去了稻田地那边。   这里靠近水边,面积不算很大。但是伺候得好,产量应该不少。   两人没靠近,选了个高地观察。   时柯指着稻田里的动静,“喏,那个就是今天吃的鱼。”   在稻田两侧有个相同大小的地区,里面注满水,还有一根竹竿在边上哗啦啦添水。   时柯解释这是越冬池。   北方养鱼要做好鱼群越冬准备,这不是家养鱼,也不是深海鱼,淡水鱼过冬比较麻烦,就算是蓝星养鱼也是需要付出大量精力,更何况没有科技辅助的大燕,   第一年的时候,因为越冬管理不好,很多鱼因缺氧死亡。后续补苗,每到过冬很注意越冬缺氧问题。   越冬池的修建很有讲究,四处都是粘土,不透水,保水性较强。左边这个是流水越冬池,因为这里靠近小瀑布,水可以流动,即使是冬天结冰,也可以从水潭底部抽出一些水来。   问题就是,竹竿经常上冻,要有专人检查。   赵毅捏了捏竹竿,在时柯震惊的视线中,竹竿有开裂痕迹。   住手啊!!!   这是他斥巨资买的十年往上的老竹子做的啊!!!   一根做好的竹竿,加工费和本钱要十几两你懂吗?!   是你给两只狗勾都弥补不了的!!!   “三只?”赵毅突然出声。   啊,三只啊,这个……抚养费承担一下吗?   时柯眼神飘忽,如果包抚养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赵毅很是大方,“可以。”   好的,您随便看,随便看。   时柯对赵毅的态度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还主动介绍了下竹竿的一百种使用方法。   “最实用的是水管。当然,陶瓷和其他的也可以,但是比较便宜的还是竹竿,特别是南方,这种竹子很常见,造价不会很高的地方。”   山庄上的排水和自来水管大部分用竹竿解决,因为地势原因,引水和排水很是方便,就是很费竹竿。   但是比起陶瓷,竹竿挺便宜。   赵毅垂眸站起身,拍了拍手,若有所思,看了看庄子又看了看对面山,忽然问时柯,“哪儿的匠人可以做这个?”   时柯“啊”了一声,“我指挥我家木匠做的。”   原本木匠不做这种东西,但是被时柯一同忽悠加上新技术的诱惑,导致木匠的发展方向有亿点向竹篾匠发展。   若不是泥瓦匠和木匠之间差别有点大,可能泥瓦匠的活,木匠也要尝试一下。   “赵千户想做的话,可以借出去几天,但是要包吃住发工钱的。”时柯很是热情地推销自家木匠,“而且,我家的木匠和泥瓦匠可以因地制宜打造自来水池和开关,很是方便。”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可以教别的木匠怎么做水池,怎么判断水池修建方位。这些都是免费的。”   反正这些知识又不是他的独家发明,还要收专利费,多教一个是一个,等以后学的多了,他不就有更多的工匠选择了吗?!   赵毅倒是为他的大方高看一眼。   两人看过越冬池,了解了竹竿水管,又往回走。   庄子上的晚饭也很是丰盛,吃完之后赵毅想借纸笔一用,时柯直接带他去了书房。   烛光照明不是很稳定,晚上看书写字会有晃影。   赵毅悬腕持笔,光影落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柔和,和白天说杀就杀的千户大人判若两人。   也许是身处锦衣卫高位原因,即便是在书写,也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一种肃杀之气,仿佛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的不是笔而是刀。   再往下看,不小心瞄到赵毅写的东西,时柯颇为无语,就那么一个竹竿工艺,南方早有了!   赵毅强调他看的不是这种工艺,而是应用方法,如果有可能,排水系统可以用上这一套。   时柯挠挠头,去书架上翻找片刻。   书架上的书很多是同窗送来的笔记和试卷,还有时柯自己写的一些东西。   因为某些东西不方便露在外面,所以他直接夹在试卷中。   家中人一般不会随便进他书房,更不会动他的考卷和书。   没记错的话,竹竿和越冬池,以及稻花鱼的养殖计划,应该夹在两年前的试卷中。   “找到了,冬日苦读系列一。”时柯从最下面的架子上拿出本《论语》,书脊上标着汉字“壹”。   随手翻了翻,确定里面是初稿和修订版之后,随手递给赵毅,“挑着看,有些数据只适合套在庄子上,分析模型也在里面。”   赵毅眼前突然出现一本《论语》,尚未反应过来,听到时柯的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问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一时僵在那里。   笔尖的墨凝聚,落在白纸上,看的时柯心疼无比。   宣纸很贵!   这种大牌子、不是,这种有名有姓的老作坊出来的手工纸更是巨贵。   所以,他是不可能买的,而且他是买不到的。   这种紫檀宣纸是座师从自己的私库中拿出来给他,据说是圣上给的好东西。   这张是时柯用来画图纸才拿出来摆在这里,平常时候都会好好存着,绝对不拿出来。   他一时之间忘了,就这么用掉了。   探头一看赵毅的字,时柯心底的心疼突然没了。   这字,就该配这么贵的宣纸。   赵毅拿着一看就是小作坊出来的作品,看到发黄的纸张中夹杂草絮。   翻开几张,还能看到上面涂改的痕迹,确实是原稿。   小举人究竟知不知道他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这么随手交给他。   时柯真的不会后悔吗?   赵毅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会上报朝廷,你的功劳绝不会少。可以什么想要的。”   时柯眼睛一亮,有点不好意思,“有个小小的要求。”   这一瞬间,赵毅想了许多,最终开口问道,“要求?”   时柯点头如捣蒜,伸手一指宣纸,“没错。我想要几张你的字帖!”   赵毅:“……”   作者有话说:   时柯:我要写一手一看就很贵的字!!! 第52章 技术工到位   隔天, 赵毅走后,时柯兴奋地冲到黑羽面前,挂上连夜让绣娘做的牵引绳, 带着狗勾在庄子里秀一圈。   长风看见黑羽就觉得腿疼,曾经被黑羽一口咬在小腿的阴影覆盖心头。   狗勾只是朝他瞥一眼,没有施舍给他第二个眼神就被时柯兴奋地拉着下山。   想到昔日的同僚,长风意念怜悯一秒, 紧接着去干活了。   庄子里的人几乎没有逃脱黑羽这张嘴的,不被黑羽咬两口的锦衣卫暗探不是好暗探。   此刻见了黑羽无不是沉默以对。   时柯跑到三件套的地头上,林卫手不抖心不颤地写下记录, 和时柯交代了今天的长势之后立刻收起小本本下地干活。   完全没给时柯秀狗勾的机会。   时柯摇摇头, 一手熟练地把黑羽从头撸到尾,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包括毛肚皮都没放过。   黑羽从一开始的身体僵硬到现在随便打滚随便摸。   遛完大狗勾, 时柯神清气爽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另外一边,赵毅也开始向燕文帝汇报最新进展。   “如何?苏宁可是透露什么了?”   “并无任何消息。在会面当日,臣在里里外外布置不少人手,时柯身边的书童还是臣手下暗探, 即便是如此之近的距离, 也并未听到苏宁提及任何有关苏家消息。”赵毅道,“不止如此,时柯对苏宁态度畏惧大于亲近。”   “臣在前些日子去了山庄,因茶馆一事, 时柯较为信任北镇抚司, 将此事交于臣调查。”   赵毅又言, “臣猜测, 时柯手中应该有部分苏家人手,苏宁知晓此事,本次见面,应是想拉拢时柯,化为己用。但时柯并不清楚其中内情,苏家留下的人应当没有告知时柯过去的事。”   所以时柯当年应该是在那些人的教导之下逃脱时府。赵毅怀疑时府这么快倒台,时柯手中的人提供了部分帮助。   “而且臣去庄上时,时柯将当年布置的原稿给了臣。”这些东西,一早呈给燕文帝看过,“在江南难民来时,时柯还曾出主意和几个同窗一起为圣上分忧,依臣之见,时柯确实不知晓当年之事。”   燕文帝点点头,这些确实是时柯的功劳。   而且,这些年时柯做的事情也都被燕文帝看在眼中。   开了茶馆却不用来敛财,半数银子投入到书生身上,还建了一个开放式的图书馆。   燕文帝已经知道时柯下一步的目标是收集一些名家大作与孤本,试图进一步打破世家大族的垄断,为寒门子弟再添一份筹码。   说他为了名声,也没见茶馆背后东家现身,反而遮遮掩掩,从不出面。自己窝在郊外的庄子上研究菜谱和养殖,还真让人鼓捣出成果来。   然而这点成果还像散财童子一样大方地交上来,对人毫无防备。   燕文帝忽然笑了笑,“听你所言,朕这个侄子还是个财迷,连张好纸都不给你用。既然这样,从朕私库挑些东西送过去。”   赵毅:“臣领命!”   张总管的干儿子小顺子带人赵毅去拿东西,燕文帝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揉眉心。   时柯被苏蓉教导地很是出色,包括苏家那些能人异士,想来也是用了心地教导时柯科举学习为人。   可能是看透了晋南王府和苏家的真面目,苏蓉教导出来的时柯虽然对人抱有善意,但内心对外人很是防备。   从时柯为庄子上的安排就能看出来,极度缺乏安全感,做什么都要留几条后路,见势不对就能跑。   像个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缩回去的兔子。   童年不幸加上苏蓉传给时柯的念头,他没有一般读书人的酸腐之气,爱护羽毛归爱护羽毛,但下手果断也是真的,不会为了面子丢掉性命。   为人才思敏捷,做事胆大心细,又颇有担当。   的确是能臣干将。   若是入朝为官,想来也是爱护百姓的好官。   这点从安置江南难民一事就能看出来。   “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就在燕文帝决定为时柯科举大开绿灯时,时柯忙到不见人影。   白天做题,晚上去系统中学习,还要经营自己的摊位,赚一点钱维持花销。   最近他爱上了写对联,练字的同时还能卖出去赚钱。   字写累了,窝在系统提供的车上睡了一觉,人刚半醒,外面又有声音喊他,“老爷!玄风道长来了!”   道长二字像是冬日里的冰块进了衣裳里,一个激灵,时柯醒了!   连忙从床上下来,请管家暂且招待。   他火速穿衣洗脸刷牙,整理好衣冠到正堂去。   来人是个中年道士,长相严肃,一身风尘仆仆赶来。手中拿着一看就是年岁已久盘出包浆的木杆拂尘,见了时柯,手掐道决,行颔首礼,“见过时庄主。”   身后跟着的小道士亦是低头行礼。   时柯被这称呼喊得一囧,不由回礼,“见过诸位道长。不知诸位仙乡何处?”   “贫道玄风。”玄风道长自报家门,“乃云游四方的修道者。”   “擅丹道一途,特来拜会。”   原来是应聘的打工人。   时柯了然。   注意到对方一行人眼下的疲惫,时柯请人去沐浴更衣,让绣娘取出一些大号的素色休闲衣服来,又让管家特意嘱咐林大厨,做饭重启一个灶,全部用素油招待。   等人出来之后,时柯先让人上了几盘素点心,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的。   “诸位道长,请入座。”   玄风道长谢过之后,也不客气地坐下。四位小道士,一一谢过之后端正坐在桌边。   时柯也不和他过多寒暄,用他所学的初中化学知识考察一番。   是真的云游四方的道长,还是假的来骗吃骗喝的道长,一试便知。   两人就金石炼丹之法交谈许久,直到林大厨的手艺上桌才停下。   时柯很是满意新来的打工人,对方精通化学,物理也很是出色,唯有生物掌握的不是很好。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后续补补课就行!   而且还自带四个徒弟,这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打工人,跳槽不说还自带资源!   饭后时柯带人去了庄子上比较偏僻的一角。   倒也不是很偏僻,就是平常没有人来,周围也没什么景色,就一个很小很小的单人温泉。   考虑到化学相关的危险性,时柯特意把附近清空,只留下几间房做实验室。   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设备。   现在技术人员到位,时柯开始根据个人要求筹备东西。   “丹炉、蒸馏设备,这些您放心,庄子上都会提供。”时柯先给众人一颗定心丸。   “大致一个月可以筹备齐全。道长先列个单子,我这边请人去寻。”时柯又带着人去后院,这里空房很多,全是标准间准备。   “这是卧房,诸位道长有什么缺少的可以唤小厮来说与管家,一并加到月例中。”   介绍了工作地点和食宿条件,时柯又摆出技术人员待遇。   每月月银十两,小道士五两。点心暂时有十种,每月时蔬和米饭不少,除此之外还有衣服布料等福利。   说完招聘条件,时柯成功获得五个技术工!   时柯算了算时间,赵毅应该快到了。   身为锦衣卫千户,赵毅看起来很是悠闲,每逢节日或者休沐都会到他庄子上住两天。   久而久之,时柯倒是习惯他把庄子当度假山庄玩。   反正这儿地方大,景色好,还有温泉可泡,各种美味佳肴不断,挺适合放松。   就在庄子上准备吃晚饭时,赵毅赶着趟来了。   还带了一则消息。   燕文帝准备开恩科。 第53章 学习   “这个时间开恩科?”   时柯下意识回顾最近的大好日子, 不是皇上皇后太后太子什么生辰,也就快到的一个中秋节称得上喜庆节日。   一想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他了悟, 皇帝手下的打工人应该缺了一半,急需人手。   同窗们忙得脚不沾地,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 不见人影。   两位座师也是一把年纪累得够呛。   他送节礼时注意到从不带工作回家的关座师好几次都在书房处理要务。   一想自己成为天子门生后也会忙成这个狗样子,突然就不想参加本次恩科了。   但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水平。   算算时间,从现在八月到来年二月初, 恰巧半年时间, 像是高三下学期冲刺高考一样。   对比一下, 时柯顿时有了一张清晰的时间表。   时柯不打算一个人冲刺,他把还在代课的代文墨喊来,一起备考。   代文墨还带来一个学子, 是上一届的举人,没有参加会试。   姓楚名渠,字元竹。   时柯露出欢迎加入的微笑。   一个人冲刺会试有什么意思,肯定是大家一起来才有动力啊!   代文墨和楚元竹背后发凉, 不禁一哆嗦。   事实证明, 时柯一笑果然没好事。   自从三人决定参加恩科后,时间表如下,早五点起床,洗漱跑步, 接着再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餐, 饭后有一盏茶的时间散步助消化。   紧接着开始一上午的学习和查缺补漏。   中午吃完饭午休, 下午又是看书学习做题互相批改试卷。   中途有一次休息时间, 这里的休息时间指的是做课间操。   时柯找赵毅学的强身健体基础锻炼方法。   专门针对他们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瘦弱学子。   每当代文墨和楚元竹满头大汗一脸哀怨看着时柯精神奕奕锻炼时,时柯总是苦口婆心劝导他们,“三场考试,一次考一整天,还是在那种高压情况下,身体不好,一旦受寒手抖写错字怎么办?或者身体原因写得太慢没誊写完怎么整?因为这些名落孙山你们不觉得憋屈,不觉得丢人吗?”   两人一联想,马上像是打了鸡血重新振作,学着时柯继续健身。   这么折腾还不算完,想到他在系统中恶补的高考消息。   据说到了高三,每周还要考试,周四周五考试周末讲题,周一周二周三继续查缺补漏。   如此循环往复,还有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三次模拟考。   别人有的他也不能少,火速问座师和同窗要了些题目,又在道长们不远处的空房子里弄成模拟考场的模样。   代文墨:“……”   楚元竹:“……”   不至于吧,岁寒小弟!   两人齐齐傻眼,看着时柯在庄子上一通折腾,还被他弄得像模像样。   两位座师和几个同窗来过后,纷纷笑弯腰从庄子出去的。   时柯耸耸肩一摊手,心态,心态问题。   很多人没考好不是因为考题难,而是考场上的氛围导致人压力倍增,心态失衡。   大部分人越焦虑大脑越空白,弄得平时会做的题也发挥不好。   但如果在平时养成良好的考试习惯,等到真正考试的时候,自然会像平时一样发挥。   赵毅若有所思,又教了时柯两招才从庄子上离开。   代文墨和楚元竹没见过这位锦衣卫,很是拘谨和敬畏。   一般文人对锦衣卫的态度印象不是很好,特别是今年查抄不少官员的家,对锦衣卫的印象更是一落千丈。   两人很是不赞同时柯和赵毅走得如此之近。   时柯反过来说了说自己的理由,“北镇抚司非大奸大恶之辈,亦非毫无良心之心。依岁寒看,贪官污吏岂非比锦衣缇骑更为厌恶?”   朝廷上的贪官污吏抄家场景历历在目,时柯有幸见过几次。   成箱雪花银,江南奇珍异宝,费劲心力的精美绣品,大量珍贵香料、玉器和名家孤本。   而且时柯也算弄明白这辈子锦衣卫和上辈子了解到的有什么区别了。   燕文帝并非酷刑爱好者,当今任上指挥使又是喜欢靠证据说话的,所以北镇抚司锦衣卫喜欢拿到证据后直接一波带走,不留后手。   当然,如果有人在如山铁证面前还要大喊冤枉,那就别怪他们上大刑了。   具体参考时柯曾经的嫡兄,时晏。   两人听完时柯的话下意识想反驳,仔细想想确实还真是这事儿。   不过对于锦衣卫的畏惧和反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时柯也不多说,等他们入朝之后自由体会。   没看他入朝之后的同窗们大多批判南镇抚司,对北镇抚司也只说。   过了八月,九月初,南方的学子们陆续抵达京都。   每到这时,京都的客栈住房要紧张一段时间。   茶馆内的住宿区已经被人全订满了,大部分住到来年三月等殿试放榜后。   时柯很是赚了一笔,不过这点钱也没留下。   因为黑火.药研发需要的东西太多。   倒不是说设备很贵……好吧,时柯承认,设备确实也很贵,但这不是很耗钱的根本原因,原因在于炸炉。   “砰—”又一声炸裂声传来。   头顶的房梁和四周的墙壁颤动,窗外的树叶又掉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叽叽喳喳的鸟雀声划过窗口。   模拟考试的三人纹丝不动,笔墨潇洒,看得出很有经验。   不出一会儿,管家带人从窗户下经过,有条不紊的收拾现场。   想当初,时柯第一次听到爆炸声时,还以为附近发生地震,带着三人撤离,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浓烟滚滚,一颗心凉了半截。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山林大火。   庄子建筑几乎是木质结构,加上这会儿天干物燥的,很容易引发山火。   时柯立刻喊来管家带人救火。   到现场一看,根本没有火出来,就是房子里浓烟滚滚,尘土四起。   时柯一颗心七上八下地,里面还有他的几个技术人员!   救火的人还没到现场,紧闭的房门打开,冲出来几个乌漆麻黑的人影,人影边走边咳,看见时柯,脸色颇为尴尬。   做个实验把人的房子烧了,还被主人家逮个正着。   这……这这这不太像话啊!   现场略微混乱,几人没反应过来,就见长风手软脚软擦着汗跑过来,“老爷!”   听到动静看到黑烟的时候长风脑子和脸一片空白,和时锐对视一眼,连忙放下手里的锄头往山上冲。   到了跟前发现人没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要在会试紧要关头出事,别说圣上和老大饶不了他们,他们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幸好,幸好人还在,没出事。   时柯看看眼前狼狈不堪的道长,又看了看冒着黑烟被救下来的房子。   忽然了悟一件事,做研究,果真是费钱费人!   代文墨和楚元竹心有余悸,发麻发凉的手脚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颇为后怕,“这,莫非是厨房走水了?”   可他们听到的声音反倒像是烟花爆竹声。   时柯默默看向衣衫不整,满头黑灰的玄风道长。   两人目光跟着转移到玄风道长脸上,试图看出一朵花来。   不过再怎么看,玄风道长也不可能真开花,顶多是放个大型烟花表演罢了。   世外高人有一种本事,就是在无比尴尬的情景下能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和苦主交流。   比如现在,玄风道长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只是过程中出现的一点波折。庄主不必担心,此乃正常情况。”   时柯:“……”   家都少了,这很正常吗?   时柯幽幽道,“一套实验器具上百两,几个托人定制的炉子一个就要几十两。”   还有那些实验原料,各种矿石,算下来一场炸炉至少三百两。   他三百两都能买下几十亩上等良田种红薯土豆,亩产上千斤的那种。   能吃好几年了啊道长!   模拟考试都没让他心态崩,一场炸炉轻轻松松让他心态失衡。   这炸的是炉子吗?   这是银子啊!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真的,他从未有如此清晰的切身体会。   打那之后,这种炸炉声经常伴随在他们耳边。半月下来,几人也练就一身面不改色的本事。   炸炉嘛,多炸几次就习惯了。   一天不来一次,还挺不习惯的。   时柯心态崩着崩着就摆烂了。   只是赵毅回来核对茶馆账本的时候,时柯算了一笔账,结果让人目光呆滞。   “就,我的钱呢?”   赵毅看了一眼账本,也不由沉默,劝说他,“不如算了。”   他很是疑惑,时柯用这些道士在做什么,银子如流水一样花出去,但是没看到成果,像是无底洞一般吞钱,毫无半点反馈。   时柯摇头,不行,他花了几千两银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火.药用途广泛,不管是战争还是建设,都少不了火.药的身影。   时柯甚至想直接把方子交出去让别人研究,但是不行。   他没有能力保证交出去之后,这些东西带来的是什么。   心烦之下,直接给自己放了一天的短假去秋游,地点是山脚下的田地和不远处的小瀑布。   代文墨和楚元竹对视一眼紧跟时柯步伐放假收拾收拾看庄子秋收去了。   遇上赵毅牵着一白一黄两只大狗过来,时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带着黑羽飞奔到两只狗勾面前,在不远处停下,“这两只叫什么?”   “黄色叫鹰隼,白色叫初雪。”赵毅介绍道。   时柯:“???”   什么东西,你重复一边黄色狗狗叫什么?   它叫来福旺财我都不会嫌弃它的!   “鹰隼。”赵毅重复一遍。   时柯:“……好的旺财,没问题的旺财。”   赵毅:“……”   假装没有看到赵毅欲言又止,时柯兴奋地牵着狗勾往地里走,“今天我那两亩地收获了,走,去看看有多少东西,初步估计一亩地大概有八.九石。”   赵毅:“?”   刚追上来的代文墨和楚元竹:“……?”   什么东西一亩地八.九石?杂草吗? 第54章 亩产   时柯想了想这会儿的耕作水平, 略微保守地给出这个数字。   事实上,这一批品种属于口感不是很好,但是数量比较多的土豆。   放在蓝星, 一亩地能达到七八千斤,当然,那是科学种植的水平。   现在还是人力种植的阶段,肥料都没有很科学地划分出来。   只是品种原因, 导致产量上升。   所以时柯还是略微保守地估计一下。   谁知道赵毅一下拉住时柯,脸色一沉,肃声道, “慎言!”   在经历水灾和雪灾之后, 大燕粮食短缺到一定地步。   江南的粮仓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特别是人口短缺导致田地无人种植,良田荒芜,杂草丛生。   可以这么说, 大燕尚且处在饥荒之年。   因着这是京都,影响不是很大。   但从各地传来的消息可以窥得,今年并非是个好年。   若在此时,传出去有种粮食亩产□□石, 疯狂的情况可想而知。   时柯拍了拍赵毅手腕, 示意他放松点,抓得他手腕疼。   “有代价的。”   并不是说今年丰收明年还能丰收,而且这东西的病虫害他还没弄清楚,第一年种成什么样子, 他只能给出一个大致数据。   跟上来的代文墨和楚元竹听到这句话心放下一半, 但还是比较好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达到这种地步。   时柯带他们去收获现场, 不知是气候还是别的原因,说实话,今年的收获期事实上是比较晚的。   正常来讲,三月份种植的土豆,七八月份就可以收获,但是种地小能手林卫判断八月份还不是最好的收获季节,等到九月才行。   田地上热火朝天,一波人在休息,一波人在地里运输,还有一波人在称重。   休息的人见到四人三狗,激动的神情不免一僵,本来一只狗就够他们适应的,没想到剩下两只狗也来了!!!   负责记录的林卫眼中已经没有狗勾的存在,他一个箭步冲到时柯面前,口中重复一句话,“老爷,半亩地的产出大约五石!!!”   说出这个数字,林卫心口一阵激动。   五石!半亩地产出!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一亩地不出意外,就是十石的产出!   这时候北方的种植作物还以小麦为主,小部分人家会种植黄豆和谷子。   一亩地的产出不到两石已经是上等良田,更多情况下也就是一百八十斤顶天了。   下等田产出大约在四五斗之数,也就是四五十斤左右。中等田地产出大约一石,也就是一百斤左右。   现在,他们面前的中等田,也就是能出一百斤的地方,亩产近乎于一千斤。   这……这……林卫激动到眼眶通红,话都说不清晰。   这个数字如同当头棒喝砸到代文墨和楚元竹身上,两人眼冒金星,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十石,这是什么概念???   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数量!   不等时柯说话,赵毅率先拿过小册子,将两只狗勾的绳子扔给时柯,找到林卫所说的记录。   一颗植株大约是多少斤,一畦又是多少产量,上面写的明明白白,现在到了第五畦,余下的还在等林卫继续往下写。   旁边挤过来一个脑袋,明显是时柯。   在这种情况下,代文墨和楚元竹还记得要离赵千户远些,时柯根本没这个顾虑。   他靠着赵毅的手臂指指点点,“亩产有点低,今年肥料不太行,回头得麻烦玄风道长搞点肥料和农药。”   肥料和农药说白了属于化学和生物学科,玄风道长,勉强算专业对口吧。   就是玄风道长可能不太接受这件事,不过没关系,除了玄风道长还有四个徒弟,想来他们不介意学别的东西。   这话说得,轻巧无比,引得赵毅低头看他。   正看到时柯的头顶,毛茸茸的,发质很软。   但他这个人的脾气倒是和头发相反,为人硬气,不轻易服输。   时柯注意力全在册子上,土豆的产量差强人意,但相对于本土产物,明显竞争力很强。   最重要的是,它不需要上等土地就能达到亩产千斤。   “另外一亩地的作物生长情况怎么样?”时柯看向红光满面的林卫,问道。   林卫强行压下激动的心,颤音回道,“高杆玉米估测能达到亩产三石,另外一种地瓜似乎和土豆产量相似,预测可以达到亩产十石左右,具体情况待明日挖出来再看。”   代文墨和楚元竹听了全程,有种天降馅饼的感觉,晕晕乎乎觉得这不正常,还在二人还有理智,仍然记得时柯说的“代价”。   连忙追问这般种地可会伤及土地根本。   时柯还记得注意事项。   不能连续种植同种作物,期间要掺杂其他作物恢复土地肥力,可以用轮值套种的方法解决这一难题。   开春种植玉米,大概八九月能收获春玉米,接着平整土地,种植冬小麦,隔年种青菜油菜大白菜大蒜等短期作物养地。第三年可以种植土豆和地瓜。对了,种玉米的时候可以间作套种黄豆。   又是一个新名词,赵毅拿过林卫手中的纸笔记下时柯说的话。   时柯挠头,“我没说吗?玉米应该可以和黄豆套种的。具体怎么套种,大概就像稻花鱼一样养殖。”   “你没说!”两人异口同声反驳道。   时柯摊手,那肯定是最近做题做疯了,他都快忘了还有套种这种事情。   赵毅边听边记,部分听不懂的地方圈起来等之后再说。   听完时柯的介绍,他想,无怪圣上会如此看重南越苏家。   光是这一个方法和种植技术,就能解决大燕当前困局。   今年的羊毛工坊也投入使用,等到十月开始就能看到京都不少羊毛铺子开门,到那时,布料的价格肯定会降,对囤积货物的商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但是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无异于火中送碳。   不管是炭火还是羊毛,亦或是眼前这些不可思议的作物,都是时柯为大燕带来的。   南越苏家培养的能人异士果然出色!   但这不代表时柯的表兄可用。   想到最近传来的消息,赵毅书写时不自觉带上两分杀气,冻得代文墨和楚元竹一阵哆嗦。   “最近开始降温了,”代文墨想起时柯的身体一贯不是很好,连忙喊停,“岁寒还是要注意些,眼瞧就要晚饭了,不如回庄子再说。”   时柯也感觉有些饿了,“也好,今天林大厨做炸酥鱼,快快快,准备套马回去!”   林大厨的炸酥鱼可是一绝,香酥脆,嚼吧嚼吧骨头都能吃了。   赵毅拒绝时柯邀请,他还要上报农作物一时,只是嘱咐时柯注意三只大狗的饮食,看看黑羽胖成什么样了!   时柯讪讪一笑,林大厨自从开始放飞自我之后,不要的边角料都处理了一下喂给黑羽了。   “不过你放心,有来福和大白为他分担,一定不会继续胖下去!”   那是鹰隼和初雪……算了,赵毅知道他性子,潇洒上马疾驰而去。   时柯抱着三只大狗勾哼着歌上了马车。   代文墨和楚元竹摇摇头,刚想上车,就听时柯一声惊道,“坏了!我忘了给座师去信了!”   这下惨了!   要是座师知道他弄这么一通大事,只告诉了锦衣卫,没给两位座师说道清楚,他明天肯定会迎来两位座师大驾!   事实证明,时柯还真了解这两位老爷子,两位直接称病没去朝会,一大早城门刚开就让管家套着马车来了时柯的山庄。   “见过恩师!”   “学生见过两位大人!”   三人齐齐作揖行礼,恭迎关焕青和戚风。   “免礼免礼,”两人着急火燎地往这儿走,一把抓住时柯,这腰弯了一半就被打断,他索性借着座师的力道起身。   知道对方在着急什么,时柯喊来管家开粮仓,也不多寒暄两句,带人往粮仓走。   路上和座师介绍了一通这种植物,“从南方找的种子,过年时在暖房育苗,开春才下地种。这样操作发芽几率高,等到苗出来了,有三片叶子就能降低温度,模拟室外温度,不至于一下冻死,也方便后续移栽。”   “像是你那个模拟考试?”模拟外界环境,帮助人适应考场氛围。   换到植物身上也能有这般效果?   时柯摸摸脑袋,笑了笑,“是这个意思。”   管家打开粮仓之后,上千斤的土豆堆在一起,看着很是壮观,想到这是一亩地的产出,心下火热。   两位座师很是不嫌弃,伸手拿起沾着泥土的土豆,捏了捏有掂量几下,“大约有三两重。”   代文墨和楚元竹也跟着仔细看了看,昨天被消息砸得回不过神,后又被时柯说的头头是道的套作间种法子吸引,一时没有仔细看过这种作物。   时柯见两位座师很是感兴趣,于是张嘴介绍道,“这种东西怎么吃都行,昨天林大厨用土豆做了些菜,给几只鸡鸭鹅全喂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没什么事。还有大夫验过毒,确定没什么问题。”   “而且土豆的饱腹感也很强,可以蒸着加点盐就能当主食吃,炒菜切片切丝焖炖煮炸都行!最重要的是,它产量高。”   两位座师看土豆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大燕缺什么?   缺人更缺粮。   特别是边关将士的粮草,去年送过去的都是户部拼拼凑凑的陈粮,里面不少还是麦糠!   这能吃饱吗?这吃的堪比空气!   今年秋收,草原上又来劫掠一番,抢了粮食烧了房屋就跑,想追都追不上。   每天上朝都要接受几个将军的怒气,就差撸袖子上来干架了。   文臣武将都不好干。   “既然这样,中午就吃一顿试试。”   “啊?不等几天看看有没有副作用吗?”时柯懵了。   他知道这些东西没毒,但是两位座师第一次见,怎么上来就要喊吃了?   关焕青捋了捋胡子,眯眼笑着背手出去了。   戚风座师对他点点头,“你都说了用它喂过鸡鸭鹅,还经过大夫之手,有毒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只是吃一顿,影响不大。”   得嘞,座师发话,厨房直接按照时柯的方子做了一桌全土豆宴!   此刻燕文帝也在和赵毅讨论此时。   他握了握拳,按耐不住想去方寸山庄的心,想到今早关焕青和戚风同时请了病假,当即明白过来笑骂,“跑得比朕还快!”   燕文帝和赵毅想得一样。   这肯定是南越苏家留下的底牌后手!   想想过去时柯做出的事,桩桩件件无一不是能带来泼天富贵的东西,但时柯却随手一放,仿佛不值一提。   而且从时柯的行为来看,他一开始让商队往南方去,就为了这些种子。   那必然是南越苏家留下的东西,不然南方怎么会不见这东西的身影。   这必然是苏家给后人留下的东西,只有自己的血脉才知道东西在哪儿。   苏宁百般拉拢时柯,恐怕为的也是这些人和东西的存在。   时柯尚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对苏宁多有防备,想来应该是有察觉到什么。   想到这儿,燕文帝眼神一利,“看好苏宁,最好找出苏家培养的人所在。江南道一事再让卫所详细探查,宁可错抓不得放过!”   赵毅:“是!”   作者有话说:   又开了个预收,看了看排队的预收,……恨不得有八只爪八开!!! 第55章 虚假的外祖家   在宫中为江南道一事做安排时, 远在庄子上的时柯在两位座师的教导下开始冲刺会试。   京郊庄子一片安宁,任何事都烦不到时柯身上,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 在寒冬腊月里,羊毛的热风吹遍了整个京都。   去年冬日是益阳高家倒霉,连带王家损失了几座矿山。   后刑部尚书高鹏得知羊毛一事后,私底下又大量收购羊毛囤积。   但因没有羊毛清洗剂, 用鞣制皮子的方法清洁又太亏,囤了半年就撑不住羊毛味道,低价出售给几个专门做羊毛买卖的商人。   其中就有一个苏石庙。   虽然茶馆现在记在苏石庙名下, 但实际上还是牧掌柜管理。   时柯对苏石庙另有安排。   苏石庙主要负责商品出售。   茶馆不能高家出售的东西由苏石庙名下的商铺出售, 包括干果、香料、菜谱、羊毛清洗剂和即将开通的海运路线送来的海货, 这些将会分批次在京都上架售卖。   目前趁着羊毛的东风,苏石庙买了些羊毛线放在铺子中。   他的目的是售卖羊毛清洗剂,这些羊毛就是成品样子, 还有几件羊毛做成的衣服样品也挂在羊毛线的旁边,保证客人一眼看到。   收羊毛的商人不少,但是羊毛如此清洁干净的除了几家燕文帝的私产外只有他一家。   特别是羊毛清洗剂,产品一出, 不少商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是什么?   这是源源不断的银子啊!   益阳王家的掌柜明里暗里托人去查苏石庙的身份, 若是对方没什么大后台,那就别怪他们几家一起打压对方的铺子。   通过多方查验加上刑部尚书高鹏也在暗中施压,最后得出结论,这家是外来的, 在京都没背景没后台。   就在几家心满意足想要争夺羊毛清洗剂这片大市场时, 又看到对方和茶馆有所来往, 锦衣卫还去过这家铺子。   偷听的伙计回来说:“那大人和掌柜看着很是熟稔, 言语之间颇为和气。掌柜还道过年要去拜会赵毅赵千户大人,谢过这一年来的照顾。”   刚还在斗志昂扬撸袖子扯头花争夺清洗剂的几家偃旗息鼓,得了,又是锦衣卫的囊中之物。   王成海不乐意,他益阳王家把持多年的布料市场就这么被人轻易地撕开口子,这让他脸面何存?!   锦衣卫又不是只有他北镇抚司算锦衣卫,南镇抚司难道是摆设吗?   当即去信给高鹏,暗示对方牵线杨林海。   高鹏气得破口大骂,“竖子安敢!杨林海那田舍奴,不过一仗势走狗,岂有老夫上门求助一理!”   王家仍旧是商人思维,只管有利可图,绝无立场坚定之说。   高家不同,从一开始高家的定位是官臣之家,不仅是为了利益,更是为了朝堂权利。   让他堂堂刑部尚书去与锦衣卫说和牵线?   他还不想用自己的仕途为王家牵线!   管家低头不语,紧接着一通茶碗茶壶摔到地下,碎片四溅,发泄得差不多后,头顶传来高鹏怒气不减的声音。   “去给苏石庙递拜贴,让高晨去谈羊毛清洁一事。”   王家既然不仁,别怪他高家不义。   蜂窝煤炉子和羊毛线本就大势所趋,高家损失了木炭市场,虽然明面还能运转,但元气已伤,一时之间无法抽身自保。   王家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从高家的下场可知,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王成海还期待苏石庙退出市场,王家垄断布料和羊毛生意?   痴心妄想!   既然王家如此看不清形势,那就别怪他高家先一步夺走羊毛线的市场。   管家立刻去寻二公子高晨。   此刻苏石庙还不知道他即将接到来自刑部尚书高家的拜贴,他正在执行时柯的人设背景打造计划。   因苏嬷嬷立场不明,导致时柯被迫放弃在短期内为苏石庙安排外家身份这条路,不过他没气馁,特意让牧掌柜的儿子牧燃关注着江南道消息。   水灾过后,黔西道的灾民和京都流窜的灾民总会回去的,他让牧燃在灾民之中暗中宣传似乎有大商队要来江南道和黔西道。   在东海县暗中放出有一个大家族正想返回大燕的消息。   这个家族因为离开大燕太长时间,导致一家人只能让手底下掌柜先行一步。   再问这掌柜姓甚名谁,大约是姓苏的,现今正在京都开铺子。   如果有人顺着这条线往北找,那苏石庙就会顺利出现在他们眼中。   时柯准备迂回一下,打造一个因躲避战乱所以举家迁移,直到战乱结束家族归来的假象。   具体操作还要看阿勒汗的配合。   阿勒汗今年又去了南方,商队今年的目标是打造一条海上商队。   目前来说,阿勒汗手下已经有了三个商队和三个固定行商路线。   一个是通往西域部族购买羊毛和牛羊马匹皮子的商队,这部分在边关扎根,覆盖区域从陇右道过关内道河东道,一直延伸到京畿地区。   阿勒汗的儿子扎格·图勒负责这部分商贸。   一部分商队是贯通内陆地区,从京畿地区过河南道、淮南道、山南道一直抵达剑南道。   这部分负责人是阿勒汗。   江南道因这两年并不稳定,时柯没有轻易让商队过去。   黔西道则是直接由海上商队联通。   这条商队目前由苏石庙、牧燃和阿勒汗三人共同负责。   主要是商队没有多少人能用,就连当初在牧掌柜身边跑堂的伙计任贰都赶鸭子上架接替阿勒汗干活去了。   阿勒汗到了南方之后带着一部分商队和镖师出大燕去了更南的地区。   有人问起,阿勒汗就告诉他,“我在京都新认识了一个南方来的掌柜,听口音像是大燕外来的。那掌柜告知我他们主家正往大燕走,大商队一块跟着往这儿回来。这不就想去看看有什么新货,运到京都看个乐呵。”   回去一琢磨,加上前面牧燃放出来的假消息,这不就对上了!   阿勒汗找的新商队=新的世家大族回大燕的队伍。   别的有假,这忙着赚钱的事儿难道还有假?   久而久之,这世家大族回大燕印象就留在众人脑海中深信不疑。   任贰没跟着商队继续往南,他留下来假扮世家大族派出来的管事,来黔西道是为先行整理落脚之处。   他和牧燃明里暗里配合,一起收拾个像模像样的宅子出来。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件事。   大燕北地人提起黔西道,无一不言此处荒凉落后,蛮人时期。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部分是,部分不是。   拥有码头和驻军的县城发展繁荣壮大,没有对外码头的地方只靠近海捕鱼采珠为生,终日为生计奔波,却还食不果腹。   牧燃所在的东海县属于前者。   可他来得晚,且明显是外来人,在东海县这边也没多大实力。   东海县在临海四家的把持下,外界商人很难在这儿驻足。   牧燃也是凭借京都特色小小火了一把,和市舶司的总管太监打过交道后才在这里定下来。   又是经营了大半年,生意总算是尘埃落定。   这回有任贰在明,牧燃在暗的配合下,时柯顺利在黔西道实现有房有车有私人园林的梦。   与此同时,苏石庙的身份就在两人谈话中不经意地透露给身边人,三言两语之间勾勒出一个大家族掌柜的形象。   在两人只言片语中,众人猜测这个家族正在举族搬迁,但因离开大燕时间较长,先让手底下的商队探探路,做个前期准备。   不至于一回来两眼抓瞎。   于是几年前让手底下的掌柜在京都开了个铺子,用来支撑回到大燕之后一族的开支。   接着似乎是找到了他们家的表少爷,这才加快回大燕的进程。   进大燕第一站就在黔西道落脚,因着对方祖籍就在这儿,所以直接让人在这儿买个宅子,暂且当祖宅。   等到日后全家都回来了,再看家中长辈的意思,是去京都和表少爷认亲,还是留在黔西道颐养天年。   消息愈演愈烈,东海县四家无一不在猜测这个大家族到底是谁,他们又该如何应对这个家族。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有的年事已高的百岁老人倒是给出一个颇为肯定的猜测。   南越苏家。   临海四家听到这个称呼,所有人第一反应是恐惧,紧接着是逃避。   南越苏家,和隔壁剑南道的晋南王,是黔西道能止小儿夜啼的词。   南越苏家人不多,在普通人眼中没有存在感。   但在世家大族之中,属于不可逾越的高山。   苏家一脉单传,但不管是从财富,还是知识,或者血脉来论,南越苏家绝对是世家大族的顶尖者。   几个朝代留下的宝藏、人脉、招揽的能人异士让苏家实力深不可测。   南越苏家势力最为强盛时,整个江南道、剑南道和黔西道无不马首是瞻。   即便是朝廷政令,没有苏家点头,也难以施行。   若南越苏家还在,他们临海四家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几个商人罢了。   可惜,一切都消失在那场大火之中。   而这场大火的源头,晋南王,为此付出极大代价才在能人异士攻击之下保全性命。   时至今日,已经无人记得曾经的南越苏家究竟是何等风采。   想到南越苏家和晋南王之间的恩怨,众人直接沉默。   紧接着换了个话题掩饰过去。   可这个猜测越想越真,临海四家不约而同暗中关注着牧燃和任贰的动向。   时柯没想到他弄个退路也能搞出这么多麻烦,如果知道,他肯定……好吧,他肯定还会再弄一条退路出来。   但他最近烦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名义上的表哥总是打着关照他的名义让苏嬷嬷送些科举用到的东西。   时柯退回两次又被加倍送到庄子上,来的还是苏嬷嬷,他不能当场挑明我不信你的鬼话我只想和你撕破脸这件事,搞得他很是苦恼。   要知道自从时柯把茶馆明面上的登记人转移成苏石庙之后,他和苏嬷嬷很是清楚,两人之间的隔阂裂痕不是用时间可以弥补的。   顺带一提,时柯犹豫许久,决定把庄子地契交给苏嬷嬷,至于苏嬷嬷再给谁,他不管。   苏嬷嬷或许对他有所微词,但时柯一开始摆脱困局还是拜托苏嬷嬷才能做到如此顺利。   这张地契也算是全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在府衙交接庄子所有人之后,时柯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刚出府衙就和散值后从这儿经过的赵毅碰了个正着。   赵毅告知他好好准备科举就是,苏宁那边很快没时间找他联络感情。   出于对赵千户的信任,时柯索性不再关注苏宁,一心读书模拟考试争取拿个好成绩。   就在庄子上热火朝天即将烤糊了的读书氛围中,新年到了。 第56章 上元节   新年照旧送过年礼, 庄子上还卖出去不少青菜,看顾管家高兴地一人发了十两银子的红包。   等到了除夕晚上,时柯先去系统里给原主烧了些东西, 又和庄子上的人一起守岁。   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时柯总算是想到消磨时间的利器,麻将!   拉着管家长风和大厨,他们四个人凑了一桌, 其他人自行组队。   最终时柯凭着算牌赢了不少,一直到凌晨五更才回去补觉,第二天一早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 伴随着鞭炮声的还有绵绵不绝的黑烟。   时柯看到熟悉的黑烟, 嘴角一抽。   直接让管家带着大厨去给几个道长送菜。   球球了, 大年初一的,就别这么积极上工开业了各位。   让人过个消停的年吧。   玄风道长念了一声道号,让徒弟收下这两桌素菜。   时庄主果然是个好人啊。   管家特意叮嘱道长们, “玄风道长和诸位小道长可自行歇息,等到正月十五过了上元节再开炉也不迟。”   玄风道长很是感动,然后坚持道,“贫道定不负时庄主信任, 一定会勤工劳力, 争取完成时庄主的嘱托。”   管家:“……”   道长,您已经炸了不知道多少炉子,烧了几间房了!   大过年的您就消停消停吧。   管家走之后,玄风道长对身边的道童道, “时庄主和顾管家果然都是至情至性之人, 我只说了两句话就让顾管家如此感动, 实在是羞愧。”   道童:“……”   道童瞅了一眼自信满满的师父, 没吭声。   他觉得顾管家走之前眼神似乎是看的房子。   时柯没想到这番话起了反效果,以前半个月才会看到一次的黑烟在最近几天越发频繁。   一直到了初十,时柯想去京都见识见识南方来的学子。   他忍不住叫来管家,“收拾一下,庄子上留几个人看家,剩下的跟老爷我去京都住两天。”   这些日子听炸炉声听够了,他要出去!   管家一听麻溜地统计人数去了,庄子上立刻动起来。   去京都住的话,首先要找到一家空客栈,最近因为学子众多,客栈几乎住满了,时柯在京都内没房产。   他倒是可以让人去住苏石庙铺子后头的院子,就是不太方便,如果这不方便的话,可以去牙行找个小院租下来住。   总之,他不想每天起床看着山上冒出来的黑烟,更不想听着炸炉声吃饭。   上元节从正月十二日开始,花灯会挂十天,在这期间,女眷也可出门逛灯会。   于是这几天又演化成了相亲约会的日子。   在上元节,没人会很注重男女大防的规矩,各家贵女也会在家丁护卫婆子的保护下出门逛街,不需要抛头露面,只要带好面纱或者锥帽即可。   庄子上的绣娘一直备着这些东西,当天就收拾出出门套装,连着时柯都收拾了四套衣服出来。   这次管家没跟着出去,他要处理山庄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看着房子不被道长们炸上天,实在是任务重大。   时柯一走,带走了庄上所有小厮家丁,因为他带的女眷比较多,所以需要人护着。   时锐就被请上山,协助管家管理山庄事物。   于是正月初十当天,几马车的人赶在下午三四点时进了城。   不是他们出门晚,而是最近的路太堵了。   时柯看了一眼路况,心想,不管是在哪儿,京都的路都是一样拥挤。   刚想着要不先将马车扔到茶馆,所有人步行去苏石庙的铺子,时柯就看到赵毅刚从铺子里出来。   “这是准备会试,还是来看花灯?”锦衣卫过年也没松懈,别人封笔封印,他们还要保护圣上安危,处理一些小事,实在是闲不得。   这会儿也是赵毅最闲的时候,出来买些东西就撞上了时柯。   “两者都有。”时柯叹了口气,颇为发愁,“你是不知道,这都大过年的,庄子上还没消停。道长们还在炸房子,我实在不想住了,正好趁着机会出来筹备一下会试,看看花灯洗眼,天天看黑烟我眼都是黑的。”   赵毅想到他去庄子上见到的情况,不由失笑。   他也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举人。   “准备住哪儿?最近开恩科,南北学子汇聚一堂,客栈可能难找。”赵毅问道,良久没得到回答,回头一看,时柯正对着他发呆。   看起来被道长们荼毒许久,连精气神都没了?   “时柯?”赵毅又喊了一声。   “嗯?嗯!”时柯回神,迷瞪的眼睛看向赵毅,听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答道,“啊,准备去苏石庙那儿对付几天,反正地方大,有的住。”   赵毅没把时柯的异样放在心上,只是皱眉说:“不若去我哪儿,客房够多,一定能让人全住下。”   苏石庙那就是个商铺,后面面积不是很大,时柯一行人过去,少不得挤挤攘攘,环境算不得好。   还不如去千户府住着。   地方够大,能容下所有人。   家里没女眷闹心,平日里在外面露面的只有管家大厨门房小厮四人,他也不经常回千户府,更多时候不是在北镇抚司就是在外跑,要不然直接在皇宫内歇下,第二天直接上值。   时柯听完,露出略微惊恐的表情,这就是公司是我家,建设靠大家的精神理念吗?   难道他以后过得就是这种社畜日子吗?   等到了千户府,时柯才发现这里到底是多安静。   整个府上,在他面前露面的,会喘气的,加上过来偷吃的猫也就七个!   管家可能是想维护一下自家千户的面子,让管家婆子带着丫鬟绣娘等人接待时柯带来的女眷们。   赵毅换了一身常服后出来,时柯对他感叹道,“你真的是千户吗?不是假的吧。”   赵毅无语片刻,他换个衣服的功夫,小举人的脑子里又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谁想到时柯说:“我见过的千户中,你真的太没有排面了。别的千户出行,恨不得把‘闲杂人等退散’几个字刻在脸上,前拥后簇的,呼啦啦一群人上来。”   比如说已经挂掉的时晏一家,极其讲究排场。   女眷出门不说了,在这朝代是必须的。   但时晏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出门还要四个小厮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四个常随。还有时德,继承了时晏的优良作风的基础上变本加厉。   具体表现在,他出门还要几个小弟给他吹捧一番。   时柯看到的时候恨不得拿着手机拍下来,留作黑历史大赏。   一个闲职千户就这么能玩,没想到重权在握的千户这么低调。   等等,说起来,他好像似乎还不知道赵千户的表字,凭他都能登门入户的资格,怎么可以连好兄弟的表字都不知道。   赵毅:“……”   赵毅:“……云鸿,赵云鸿。”   时柯发誓他听到赵毅手里的杯子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了!!!   这个,那个,这也不怪他是吧,平常总是赵千户赵千户地喊。   这不是一时之间关系近了,他想找个称呼表达一下,没想到话到嘴边,硬是想不起来对方表字是什么。   时柯回忆了一番,发现这件事不能怪他,这不是两边谁都没说嘛!   幸好管家没来,管家来了能被气晕横着抬出去。   “云鸿兄啊,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逛灯会去了!我保证今天给你赢个最大的花灯!”时柯双手抓住赵毅手腕,真诚地看着他。   赵毅似笑非笑,“那今日,赵某就期待寒弟表现。”   寒弟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听起来像像是秋后算账。   时柯想反驳喊他名字就行,一听语气,立刻怂怂表示,没问题,包在他身上!   赵毅又换上锦衣卫的那身衣服,时柯不解,今天逛灯会还要穿这么整齐?   他解释道,“这身衣服就是通行证,一般的扒手小贼不敢靠近。”   平日里也有小偷小摸现象,但到了灯会节日时候,这种现象更加严重。   甚至除了偷钱的,还有拍花子人贩子,女眷和小孩最容易失踪。   但是赵毅一看时柯这张脸,算了,这个也是可以被拐走卖出去的。   有锦衣卫跟着,这些人绝对不会找他们一行人的麻烦。   “也对,最近确实人比较多。”时柯挠头,这种情况,就算是管理有素的蓝星也难以避免,“正好两家人多也比较安全。”   京都街上。   各处灯火通明,乐舞不断,特别是平常就够热闹的胭脂街,此刻更是歌舞评书齐齐上。   舞龙舞狮的还在街头准备,没到最好的时候。   时柯很是兴奋地比较各家挂出来的花灯,“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这么热闹,往后几天肯定人更多。”   “元宵节灯会早已改到正月初六就能准备上,正月初八正式开节。”赵毅拽着时柯,像是拽着闻到骨头的黑羽一样,颇为熟练地隔开拥挤的人群,带人到了花灯摊位前,“等到十八会陆陆续续结束,正月二十就彻底出了元宵节。”   时柯惊讶,原来几天前就开始了?   所以实际上他赶上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源源不断的学子往这儿赶,不少商人也汇聚于此,所以,这几天人流量几乎和正月十五持平。   赵毅见他像是第一次出门的模样,回想过去时柯在时府过的日子,略微有些沉默。   时柯却没关注赵毅的心情,他像是出门撒欢的狗子,看到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   不光他想凑热闹,庄子上的人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节日,也兴奋地和千户府的绣娘婆子们聊起天来。   直到时柯在一个摊位面前停下,特别自豪地道,“对比出来了!就这家花灯最大最好看!云鸿兄你等着,我一定能赢下来!”   “巧了,为兄也看中这盏花灯,决定赢给你嫂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柯扭头一看,乐了,“青崖兄!”   作者有话说:   约会被家长看到(bushi) 第57章 会试   许青崖知道时柯和赵毅交好, 而且相较于南镇抚司的情况,北镇抚司风气较好,还因为他们戚风座师的关系, 倒是对北镇抚司的人没有很大敌意。   见到两人在逛灯会还有心调侃一句。   不过落在有心人眼中,这就是北镇抚司和戚风、关焕青交好,两方沆瀣一气。   杨林海还记着手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让人远远盯着时柯和赵毅。   今年的会试搜检由北镇抚司负责, 据他所知,时柯正要参加恩科,只要让他逮着机会就能让两人关系不清不明, 给时柯定一个科举作弊的罪名。   最好能让赵毅失了圣心, 剥夺千户之名, 这样一来,以后的北镇抚司谁上位还不一定。   对杨林海而言,时柯只是附带品, 赵毅才是他心头大患。   一个手下低着头换上一身常服,混进了人群中,不远不进盯着时柯一行人的身影。   这会儿时柯已经拿下最想要的一盏灯,美滋滋地塞给赵毅, 装模作样向许青崖行礼, “青崖兄,小弟承让!”   许青崖摇头失笑,“是为兄技不如人。”   两人相视一笑,时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许青崖还要带着夫人去胭脂街买些胭脂水粉的回去, 时柯也有这想法, 不过他更想看看羊毛线的生意怎么样。   逛街的队伍再次扩大, 三家混成一个大队伍向隔壁街出发。   赵毅提着时柯给他的灯,心情微妙。   他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提着一盏青光明月灯,怎么看怎么不搭。   到了街上,先去看到胭脂水粉。   时柯不好意思凑在女眷身边,但许青崖跟着夫人进去了,于是他跟着许青崖往里面走,还拉着面沉如水十分抗拒的赵毅进去看看。   这里的脂粉大多是米粉、植物、香料、矿石结合而成。   时柯好奇探头,发现这里没有蓝星的种类多,但是包装很是古朴大气。   而且一小盒的价钱能上天去了。   看得时柯有心想做一笔化妆品生意。   化妆品的利润奇高,但是这时候没那么多的化学添加剂,现在还是用植物矿石萃取上色,但是这些东西对人体伤害不小,很有可能造成重金属中毒。   蓝星的化妆品有监管在,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都在标准线内,但总体来说也还行。   时柯算了算手上的人数和自己的时间,发现这事儿起码要等今年端午才能安排上,顿时歇了心思。   不过今天逛到这儿时间很晚了,时柯平常的生物钟已经开始提醒他该去休息了。   等到一行人买完胭脂水粉之后,直接在街口分开,时柯跟着赵毅回千户府,许青崖和夫人一起回家。   “夫君?”临上车前,许夫人见自己夫君望着时柯走时的方向,脸上表情颇为不解。   许青崖回神,“无事。”   他应当是想多了。   时柯难得有个至交好友,交情较深倒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一早,时柯起来之后,没再去逛街,老老实实窝在千户府看书。   二月初就要会试,时间耽误不得。   就算是在赵毅家中,他仍旧按照年前的作息表自学读书。   考试考试考试。   不间断的考试,反思,复习。   从各种角度揣摩出题人的考察意图,分析考点。   时柯沉浸在试卷中考生考死,赵毅也没闲下去。   江南道的情况不容乐观。   自水患之后,江南道出现一种新的说法,大燕皇帝昏庸无道,天降大灾,以示警告。   唯有信仰长生教才可获得救赎。   赵毅过年都没闲着,正式为调查此事。   幕后之人躲得严严实实,他们锦衣卫还没混进去就被认出来。   这种情况,让赵毅联想到之前探查晋南王时的场景。   他怀疑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应当和剑南道的晋南王有关。   顺着蛛丝马迹,总算是摸到一点东西,孙恒源正带人查验。   而赵毅要忙恩科一事。   去年宣布开恩科之后,南北学子陆陆续续往京都赶,到正月底二月初时,人几乎全部到齐。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混进来不怀好意之人,所以赵毅早出晚归带着手下人盯城门去了。   大燕的户籍管理和人口流动较为严格,出门要有路引,过关印信,不得随意放人进出。   进城时查验的就是这部分文书。   不过秀才举人这般学子倒是不必遵守,他们有权利穿着学子服游学,举人更是可以见官不跪,即使犯错也要由学政处置。   只是时柯在京都待着,来往的都是官员学子锦衣卫,没什么机会让他体验一把特权。   时间悠然而过,到二月初九当天,时柯一早被喊起来洗漱吃饭,提着前些日子准备好的东西上马车。   和早早来了的代文墨、楚元竹二人一起前往考点。   时柯路上半睡半醒,代文墨和楚元竹拉着他说话,以防人真的睡死过去。   聊到各自带了什么东西,时柯顿时不困了。   他带的东西都是茶馆出品的标配。   这事儿还是牧掌柜出的主意。   有许多南方学子不适应北方这边的气候,不然就是来的时候没考虑到这边气温冷多了,带的东西不够。   所以茶馆出了一种会试标配套装。   一人一个提篮,里面有油布、毡布、羊毛布、还有羊毛毯子和羊毛衣,全是保暖用的东西。   这些免费给茶馆居住的学子提供,如果是外面来的学子想要获得这些东西,那请贡献出一份墨宝兑换。   里面没放吃的,但是茶馆提供配套的餐点,同样是对茶馆内部学子免费,一人三份名额,正好对应三场考试。   这就没其他学子的份了,因为时柯用的是三件套做出来的,剩下的存货还要留着做种,实在是吃一点少一点。   配套的学子餐里面有玉米饼、肉夹馍、红薯干、蒸熟的土豆、调味料(盐糖姜末)、脱水蔬菜水果干。   这些都是时柯提出,林大厨落实,然后交给茶馆的。   虽然只是一天一夜,但是这天气冻死个人,保暖和防寒效果都要跟上。   放糖和水果干是避免心情过于暴躁,影响考试发挥。   吃甜的嘛,心情总会好点。   笔墨纸砚要自带了,时柯带的就是赵毅给他找出来的,最简单最基础的,没有任何雕刻镂花,单纯的砚台而已。   蓝星高考规定,不穿任何带有文字的衣服,最好是素色不带任何装饰的东西。   一瓶水也要撕下标签,水杯不许有字等等规定。   这里同样如此,衣服绣花可以,但是不能绣字,尤其是荷包,一个字都不能有。   在这一点上,每年负责检查的锦衣卫很有发言权。   马车车轮走过平整的大街,和无数往同一个方向去的马车汇聚在一起,学子们或紧张或激动地拿着提篮前往考试地点。   这会儿天还没亮,时柯看了一眼外面,大街上没有人声,只有马车咕噜咕噜的声响。   走到贡院不远处,火光冲天,时柯敏锐地找到贡院门口站着的赵毅。   他收回视线,缩回马车中,发自肺腑的感叹,“锦衣卫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这么早到门口维持秩序,离家远的岂不是一晚上不睡?”   顺着他的思路一想,代文墨和楚元竹不由愣住,好像确实这样。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时柯说完,马车停下,该下车了!   三人一时没了闲聊心思,最后检查一遍带的东西,提着篮子下马车,准备接受检查。   天南海北汇聚一堂,官话混着方言,像是掉进了广场舞现场,一时之间摸不着北。   时柯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正赶上中间队伍,众人在寒风中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等时间一到,直接分成四队进去。   进去一看,时柯没有分到很差的号舍,只是这地方充其量算是几块板子围城的四方空间,连屋顶都得自己弄好。   先将屋顶用来防水的毛毡顶上,接着用油布当成门帘挂好。   因为规定油布只能用单层,不能使用夹层布料,所以时柯又挂了一层羊毛布料挡风。   这么一收拾,倒是暖和多了。   时柯搓了搓手,先回想一边考试规定,提醒自己不能犯了忌讳。   特别是在誊写祖宗三代时,不提时府那倒霉一家。   这般想着,时柯等到锦衣卫巡场,等人巡场过后,贡院大门一关。   主考官、副考官和辅佐考官纷纷到位,在每个号舍面前过一遍之后,主考官开始自我介绍。   第一位是位老翰林,但这位老翰林和戚风座师一样,武将出身后科举进了翰林,当过燕文帝一段时间的老师。   至今还有个太子太傅的称呼在身上。   第二位主考官是楚阁老,这位临致仕前来当个主考官,过过瘾。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听说关焕青年龄最小的那个弟子,也就是当年提出蜂窝煤炉子和羊毛线的举人就在这次恩科中。   借着这个机会,楚阁老也想见见时柯的考卷和为人如何。   介绍完之后,拜神祷告祭祀,又说了一遍注意事项,太阳第一缕光投射下来,主考官宣布,分发试卷!   试卷是昨晚加急赶出来印制的,上面的墨痕还很新。   巡检考场的锦衣卫拿了试卷张张分发下去。   这一场恩科将考出未来几年朝堂的三分之一大臣。   入朝出仕,为官做宰,无数学子期盼的未来。   考场中学子的心情如同升起的太阳一样,焦灼热烈,不安又憧憬。   考上了,那就是青云直上,一跃成为大燕顶层的一撮人之一。   考不上,过去三年的奋斗化为灰烬,未来三年回想这时总会无奈遗憾叹气。   在这种忐忑紧张的环境中,学子们翻开决定未来命运的试卷。   作者有话说:   高考时看到第一章语文试卷就这么紧张,生怕自己三年白学 第58章 会试结束   考场内寂静万分, 连巡检的人都下意识放轻脚步。   时柯拿到试卷之后,很是自然地进入考试状态,想他这半个学期考到眼冒金星也没放弃学习, 模拟考试更是进行了大约二十场,这种小场面根本不在怕的。   他心情平静,循序渐进,提炼考点, 将涉及到的知识拉纲打点,一个一个在脑海中罗列开来,润色成为答案, 方才提笔作答。   两位主考官在门外走过, 看他写的认真, 不为外物所动,也不见丝毫紧张神色。   抬头找到他的房号,相互看了一眼, 在彼此眼底看到得意骄傲和惊诧,又齐齐移开目光,回到上面坐着。   本次恩科考试不难,只是答题内容上更加偏向策论。   时柯本就有蓝星大量历史经验做底, 知识广度宽, 后来又经过座师教导,更加融入大燕背景,跟着代文墨和楚元竹学习期间,又学到不少学问, 加上原主本人打下的基础, 所以他的学识其实不低。   第一天用来整理知识点, 打草稿, 但他没立即誊写答卷,而是先写好草稿,修修改改,直到天黑之后,时柯要了点开水和一个蜂窝煤。   玉米饼在蜂窝煤上面烤了烤,两面焦黄有点发硬之后吹了吹,一口咬下去,没有刚出锅时候的口感好,但还有点甜。   时柯心下赞叹,味道不错。   这个玉米品种可以啊,等种子多了能扩大种植面积,多种两亩。   大燕的糖可是稀罕物,普通人吃不起的。   有这种口味的玉米既能充饥,又能尝尝甜味,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   吃完之后,时柯看了一眼蜂窝煤炉子的情况,一时半会灭不了火,蜡烛还有一截,他趁机收拾了下碗筷,铺好床,盖上毯子,枕着衣服睡过去了。   养好精神,明天上午要誊写试卷,中午考试结束,收卷之后下午就能出考场。   所谓的一天一夜,其实是一天半加一个晚上。   因为上午根本没答题,所以不计入考试时间。   赵毅特意和人换班,晚上时候没回去,一直在考场内巡场。   在路过时柯号舍时,还掀开门口遮风的毛毯看了看,发现人已经睡着,炉子也闷好了。   时柯睡前闷上炉子后就没把门口堵严实,特意将毛毯平行移开一段距离留出一条缝来通风。   因为有这条缝在,冷风从外面进来,吹得他整个人往毛毯里面缩,只留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看起来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猫钻到被窝中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一种毛绒绒的情绪在赵毅心中晕开。   这点毛绒绒的情绪很快化成一种略微泛酸的感受。   他很清楚时柯的身份,本是皇天贵胄,因晋南王和南越苏家的贪婪,成为了别人的庶子。   虽然是庶子,但因为他的身份,时莘也没敢动他,反而处处维护。   只是在时莘去世之后,被大房刁难,但因为有苏蓉留下的人帮助和皇帝暗中关照,顺顺利利分家分宗,独立出去。   到了自己家中,他更是被全庄子人真心伺候着,没吃什么苦头。   现在到了号舍,狭窄到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方,没吃没喝又冷,睡觉也睡不踏实。   实在是委屈他了。   外头的风有点大,赵毅放下毛毯,在号舍外独自站了一会又去巡场。   一晚上,赵毅每个时辰都要往时柯这儿来一趟,时不时查看一番才离开。   次日一早,时柯起来就发现门外有锦衣卫送开水。   正打开毛毯想要招呼人要一壶,就发现赵毅正提着水壶过来。   时柯眼睛一亮,赵毅不动声色微微点头。   好兄弟,靠谱!   当初找锦衣卫当靠山应该是他做的最赚的买卖。   此刻时柯已经选择性忘记曾经要踢开锦衣卫做事这个念头。   吃过早饭,时柯继续奋笔疾书,誊写试卷。   很快,时间到了中午,一声锣响,停笔交卷。   贡院门开,所有学子可以回家休息,等日后继续参加剩下两场考试。   代文墨和楚元竹出来后和他汇合,三人挂着不明显的黑眼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书童喊着他们老爷回家,回去歇一天,日后可还有两场考试没结束呢!   第二场考试很快到来,时柯又过一遍忌讳之事和当前朝代没有出现过的技术后,自信答题。   紧接着第三场考试如约而至,最后一场至关重要,因为这场考试问的是国家大事。   国之重事,在祀与戎。   祭祀就不说了,考试开始时就是以祭拜天地开场。   本次考试问的就是战争之事。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战争首要之事,就是粮食马草,吃饱了才有力气保家卫国。   尤其是大燕正处在小冰河末期,气候异常导致粮食歉收,是个荒年,百姓刚经历过水患雪灾,可谓民不聊生。   这种情况下,农耕是首要大事。   大燕可没蓝星的科技种植技术,纯手工种植,还是没有经过优良培育的良种,一亩地两百斤顶了天了。   蓝星的粮食不说亩产上万斤,但是上千斤总是有的,相较之下,大燕的粮食是真的少。   粮食是战略储备物资,这个少了,打仗的时候底气不足啊!   所以增产丰收迫在眉睫。   草稿写了一天,时柯强行压下纷杂的情绪,缓缓入睡,等到第二天上午誊写终版答案。   赵毅第二天从时柯门前过去的时候,注意到时柯激动的情绪,不免皱眉。   时柯身体本就不好,这种考试环境中竭尽心力可不是好事。   他还记得一开始调查时柯时,整个人缠身病榻,瘦到脱相,说一句骨瘦如柴也不为过。   等到交卷之后,时柯缓缓吐出一口气,肉眼可见的精气神降下去。   赵诺接人回去,候着的大夫看过之后,代文墨和楚元竹灌下去两碗人参鸡汤养着没问题,但是时柯被大夫留下,仔细看过之后,开了一剂方子。   老大夫慈眉善目,开方子的手反倒是过于狠辣,足足十多样中草药,其中最醒目的还是甘草和黄连。   时柯对着方子傻眼。   他看了看方子,又看了看老大夫,小心翼翼地问,“您是不是多放了两个东西?”   老大夫“嗯”了一声,低头一看,时柯指着甘草黄连,连连眨眼。   沉吟几息,老大夫加了一钱甘草和两块冰糖,被管家恭恭敬敬送出千户府。   时柯:“……”   救命!!!   他喝豆浆都要放红枣和糖,谁要喝二钱黄连煮的中药药剂啊!   赵毅和人换值,有半个月时间闲赋在家,专门盯着时柯吃药。   时柯一脸苦大仇深,恨不得连药带碗一起扔出门外,但在赵毅锐利的视线下,他不敢。   时柯端起药一口闷,紧接着旁边递过来一块蜜饯。   看也不看,闭眼就吃。   接着连喝两碗白开水,嘴里的中药味都没下去。   喝完水之后,时柯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眼神都失去了高光。   管家看得想笑,小举人今年二十,到了加冠年纪,怎得还怕吃药?   但他不敢笑,自家老爷还在这儿坐着呢。   赵毅敲了敲桌面,想到太医的医嘱。   时柯本就底子虚空,这半年来的努力极为耗费心神,若不及时调理,恐有碍子嗣寿数。   太医向燕文帝禀报时并没有避开他,听到这些,燕文帝愤怒之余倒是松了口气。   赵毅清楚,燕文帝将时柯放在山庄上,本有监视之意,还有试探苏家留下的那批人的意思,现在得知时柯身体亏空,这辈子调理好了才有命可活。   燕文帝当然放下一半的心。   苏蓉留给时柯的人恐怕也是这个想法。   反正就这么多年了,时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加以阻拦。   既然时柯构不成威胁,不会出现功高震主的情况,燕文帝也乐意做一个善解人意的皇伯伯。   于是下令让刘半夏太医跟着赵毅回千户府,专门为时柯调理身体。   时柯第二天在府中看到刘太医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您老又回来啦?   刘半夏太医和和气气打过招呼,言明是赵千户请他在府中小聚。   时柯:“……”   云鸿兄误我!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老老实实在家喝了几天汤药,等到三月时候茶馆活动,他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冲出千户府,直奔茶馆而去。   半晌,赵毅看着面前的空药碗,笑出声来。   时柯今日约了代文墨和楚元竹一起参与茶馆的三月活动。   因为三月夹在会试和殿试之间,所以今年三月活动涉及到会试考题和国家大事的讨论。   今年的活动形式加入了一种新的尝试,场景模拟。   题目很有特色。   上到如果你是阁老你要怎么参与朝会;下到如果今年歉收,身为县令的你要做什么?   离谱的还有,如果你是狱卒,撞见了冤枉事但是上司要求你闭嘴你要怎么保全自己。   其他还有零零碎碎涉及到各个领域和职业的问题。   等到时柯三人到了之后,也顺手抽了一个题目。   上书:假设你是一个贫穷县的县令,你要如何养活自己?   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意思,因为大燕俸禄是这样的。   每个官员的米粮银子都是经过精密计算之后发放下去的,只能养活一家四口人。   但是吧,有时候市场是不受官服掌控的,米粮涨价这种事在所难免。   但固定工资就那么一点,只够四个人吃喝,稍微涨价一些,就只能节衣缩食。   可是身为县令,不光养活一家人,还有整个县衙的自己人要养。   拿时柯举例,他要是做了县令。   书童、管家、厨子、小厮、常随、绣娘、家丁、县丞、师爷、文书、马夫、马……这些都要县令自己拿钱。   这还是个贫穷县的县令,三层土搜刮不出一两油来。   总之就一个字,穷!   这种情况下,钱从哪儿来?   俸禄只够养活一半的人,剩下的人怎么养活?   这不得和当地乡绅富豪要点保护费?   代文墨和楚元竹探头过来,齐齐皱眉,这题,难破啊!   正好上一个场景模拟结束,轮到时柯这题。   看到题目,在场学子议论纷纷。   这种情况下,究竟怎么破题?   除了贪墨银两,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作者有话说:   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成公十三年》   下本计划开《我在两界靠行商致富》,感兴趣可以看看呀~   文案:   裴之渡大学毕业之后被开古董店的师叔找回师门扛起家族大业——杂货铺。   晋升为小老板之后,原以为杂货铺只是平平无奇一祖产,没想到他祖宗就是他祖宗,在小院仓库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后来,裴之渡靠着这扇门,搞起来两界代购事业,将杂货铺分铺开到了异世界。   盐糖孜然烧烤调味料换来的翡翠宝石传承物件,是上等风水器物。   新式防御图纸和武器构图兑换的净化药剂,全被用来消除恶念怨气,隔壁山头的道长见了都说好!   用现代科学知识交换魔法书籍,导致裴之渡一不小心入职魔法师并成功转职禁咒法师。   禁咒法师:被异世界教廷喊打喊杀几百年,见一个烧一个,见两个净化两个的堪比恶魔的存在。   裴之渡:……?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杂货铺老板而已。   tips:   1.裴之渡:普普通通杂货铺老板、现代风水大师、异世界人人喊打喊杀的禁咒法师、推翻神明统治的大帝情人(×)恋人。   2.暂定如上,正式开文再微调。 第59章 殿试   时柯想了想, 先问背景地点和贫困原因。   老翰林对他印象深刻,毕竟一圈人看下来就他一个年纪最小,学问却做得不错。   他沉吟片刻, 很快给出这些设定,“地方发展有限,位于山中,路途不便, 穷山恶水。”   时柯又问,可有当地特殊产物。   老翰林摇头表示没有,只是位于大山深处。   时柯思考片刻, 给出方法, “以方寸山庄为例。”   “大人言此地贫困, 交通不便,与外界沟通较难,第一件事则是铺路。”   铺路需要人手, 可以从当地村民抽调,但并非属于徭役,而是像之前的以工代赈一般,发放粮食。   这种贫困县一般来说朝廷免税还有粮食补贴。   农忙时赶着种粮食, 农闲时集中人铺路打造基础建设。   这会儿的基础建设大燕不包, 全靠县令安排。   此外,还能搞养殖。   不是在山林处嘛,那就散养走地鸡,村子里要是有人识字, 还能弄个初级教育班, 教小孩识文断字, 占用的时间不多, 散养鸡的时候还能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   目的不是考童生秀才的,就要求人出去会写自己名字,懂得看契书就行。   同时这些养殖商品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府衙可以统一收购和商人立契,以一个固定价格卖出去,从养殖到收购再到出售,打造一条龙产业。   此外,还能发展药材种植和兔子养殖,但是府衙必须承担向外推销的责任,不能砸到手中。   药材这事儿不太行,只能当副业搞一搞,毕竟生长时长按年算,一不小心投入过高,遇见天灾人祸的几年白干。   种点小青菜水萝卜啥的倒是还行。   如果这里位于南方,水系发达,山中有湖灌溉,四季不断流,还能弄个稻花鱼出来,种植养殖两不误。   如果地势不平的地方较多,还能因地制宜,有几率打造基塘农业,这个跑题了。   总之就是利用当前优势,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产业。   众人被他的侃侃而谈一时惊到,没想到时柯能说出这么多法子。   但一联想他的背景,转过来弯,这不就是他山庄发展的情况吗!   现在谁不知道方寸山底下的村子里在冬季产出大量青菜,京都不少人都在他那预定。   铺路时候正赶上江南水灾,流民四起,他直接请了人过去帮忙铺路,也不多给银子,就是一些布和粮食。   顺带还将四周的围墙加固了一下,保证安全。   放到山里,可不就是这样?   就是这稻花鱼和基塘农业,众人没听说过,连忙让他讲述一二。   场景模拟瞬间成了农业种植业交流大会。   转眼就是三月初十,当天放榜。   这一届会元竟是代文墨!   楚元竹第二,时柯屈居第三。   时柯对自己第三没什么意见,别人都是寒窗苦读十多年,他来这里四年多,认真学习的时间就三年,能赶上别人进度就不错了,哪里还期待夺得头筹?   赵毅看他为好友激动的模样,没说燕文帝其实想把第一指给时柯。   因为时柯写的太符合燕文帝心思,但是不太符合朝上诸位大臣的以和为贵思想。   代文墨取中庸之道,楚元竹稍有创新,但都没时柯的胆大。   他竟然建议以战养战和以农养战两种方式齐头并进,要不是两位主考官对此很有兴趣,前三名怕是没他名次。   不过一想燕文帝都差点按头给时柯作弊,立刻让他入朝为官,推广农作物。   赵毅默默闭嘴,不再多言。   三人互相恭喜之后,又开始了每日苦读,特别是模拟考试这种法子,逐渐在读书人之中推广。   牧掌柜盘算着要不要再专门买个铺子做模拟考试的场地,但是怎么盈利还是个大问题。   这事儿时柯让他自己拿主意,他现在每天生活充实。   模拟殿试,最难的在于心态和礼仪。   殿试环节可是要见本朝权力最大的一人,心态稳不住那就完蛋了。   万一弄一出御前失仪,直接拉出去,谁面上都不好看。   顾易管家知道之后,替时柯开祠堂祭祖,等到殿试之后,不管什么名次,都要回来大祭!   而且顾易管家盘算着,这一次恩科中家中没个当家主母的似乎就他家老爷。   等到殿试后,上门说和的媒人必定颇多,家里得大扫除准备一下。   于是整个庄子上下忙活起来。   一边准备着春耕,一边还要听管家要求整饬庄子。   时柯万万想不到,等待他殿试之后还有一个人生大关要过。   此刻,三月二十五,殿试。   考试时间一天,出题人是皇帝,当场阅卷批改,传唱名次,完事儿出来就是有头有脸的进士了!   考试当天,燕文帝坐于高台之上,阅卷人有几位大学士和翰林试读等人,楚阁老正和老翰林候在一边准备监考。   其余大臣们分坐左右,不知在想什么。   考生依名次低头进殿,行礼之后坐在自己位置上。   时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时候抬头可不行,往后有时间看大燕的朝会,这会儿就算了。   很快考题发下来,三声响过后,太监独特的嗓音响起来,答题开始!   考生行礼谢恩,叫起之后,纷纷再落座,开始作答。   燕文帝看了一眼赵毅,赵毅冲着前排靠左的人轻微点点头,燕文帝明白,这就是他的好侄子,解决他不少难题的时柯。   整间大殿只有不断书写的沙沙声,坐姿笔直,书写工整,希望给考官、诸位大臣和上头的燕文帝留下好印象,期待得到一个好名次。   时柯心态很稳,落笔如风,草稿写的流畅至极,吸引了不少大人的注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时柯,身为年纪最小的贡士、只要对方脑子没毛病,写的试卷不是很离谱,燕文帝肯定会给他指个不错的名次。   就冲着少年英才这个词去的!   虽然时柯今年已经二十,算不上什么少年,但是在一圈平均年龄三十上下的人当中,他当然算少有的英才。   而大燕有这样一个说法:证明一个皇帝是否圣明可以看学子中少年英才的数量。   燕文帝年纪不算轻,当然渴望自己被人称为圣明的皇帝,尤其是对比先帝而言。   时柯的出现恰到好处。   殿试一天,中午饭都是御厨出品,时柯还见到了小炸鱼!   和家中大厨不是一个手艺,这里的小炸鱼偏糖醋口!   赵毅隔得远都能看到时柯眼睛亮闪闪,像是钓了一条大鱼回家的猫。   那种毛茸茸的感觉又来了。   吃过午饭,继续作答。   时柯检查一遍草稿,没有任何问题,开始誊写,等笔墨干了之后有人收卷。   试卷不会让燕文帝一个人看,当堂诸位大人不是来摆设的。   除了看看未来同僚有没有可造之材,是否可以巴拉到自己手中当一员大将之外,还能看看试卷审阅一番。   看完之后会评选前十的卷子,让燕文帝排出状元榜眼探花来。   其余人名次皆有考官指定。   结果考官们私下大约排好名次之后,燕文帝却开始犯难,他这个侄子排哪儿?   排名第一怕是不服,看那张乱还排名第三,但是他心里不得劲。   燕文帝是这个想法,就算别人不知道时柯真实身份,但是,但是他知道啊!   哪朝哪代的皇天贵胄能考出个状元来?   他燕文帝在的时候就能!   还是他亲侄子!   虽然时柯亲生父亲不咋地,还有先帝遗诏护着,但他侄子是向自己的。   还给自己解决难题,添了不少银子(划重点)。   所以他很想暗搓搓给时柯一个状元之名。   但是扪心自问,代文墨和楚元竹哪个人都比时柯文采出色。   燕文帝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   于是所有人留了一晚上,等燕文帝纠结完,排出最后几人的名次。   等到第二日,当堂传唱名次,御赐出身。   第一甲进士及第,第二甲进士出身,第三甲同进士。   然后状元代文墨、榜眼楚元竹、探花时柯三人出列,每个名次传唱三遍。   时柯:???   时柯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他真的,只要求进士出身,不求名列第一甲!   他很有自知之明,人家寒窗苦读十多年,代文墨学了六年才下场会试,楚元竹更是从南方来求学,游学数年定居北方才下场会试。   时柯呢。   认真来说,加上在系统中度过的时间,他学了也就四五年之数,在一群大佬之中,他学得真不算什么。   不是很了解大燕各地实情,本身学的东西更加应试化,也就有蓝星经验,眼界开阔些。   没想到他会试中个第三名,殿试得了探花!   他这水平放在蓝星大概相当于全球统一考试,他拿了全球第三。   时柯:“……”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走后门来的成绩。   但是谁家后门能走到皇帝手里?!   整个事情那叫一个万万想不到。   一直到唱完第三甲之后,时柯还没缓过来,全凭模拟殿试时的肌肉反应跟着身边人动作。   等到奏乐送皇帝回宫之后,皇榜会被张贴到京都主干街道,再到三天之后收入内阁。   一甲三人回到礼部准备的地方,其他人各回各家,等到第二天的进士宴会。   紧接着,出了宫门之后,最激动人心的保留节目来了。   打马游街!   三人会骑着骏马绕着内城走一圈,经过主干街道让人见识到一甲风采才能回去。   三个读书人都没骑过马,幸好不用他们亲自上手,有人专门牵马带着他们绕城游街。   刚一出主干道,跨马上去,入眼都是人头,三人往哪儿看都引起一阵香风。   伴随而来的是瓜果鲜花香囊头钗!   时柯:等一下!!!   你不要过来啊!!!   作者有话说:   时柯:我该不是走后门吧?   燕文帝:按头走后门.jpg 第60章 琼林宴   谁管要不要过来的, 两边的人几乎是手上有什么扔什么。   发簪项链耳环头花荷包香囊金银豆子小个瓜果,样样不漏。   时柯身形利落躲过一个明显带着破空声的荷包,落地时发出一声叮当哐啷响。   望着荷包,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幸好云鸿兄教他的身手还在,万幸,万幸!   他带着后怕对两位好兄弟道, “要不是小弟我躲得快,明日赐宴我只能在医馆谢主隆恩了!”   这些东西都是看着很珍贵,但是要命啊!   虽然在外面有一层布挡着, 但是扔到脑门上少不得一个大包。   这也不怪他们热情, 去年发生这么多事, 还杀了三分之一的朝臣,大多数都在夹尾巴做人。   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开恩科,热闹热闹, 下一次就得是明年了。   更何况,今年前三甲都挺年轻!   有人打听过,代文墨和楚元竹都成亲了,甚至楚元竹就在去年夏日娶了夫人, 只有最小的那个时柯家中无主母。   再去详细打听一番, 原来是分家分宗了,独自一人住在京郊地区。   就是原本的宗族被皇帝处理了个干净。   这让不少人缩回手,捡漏也不是好捡漏的啊。   与此同时,皇榜也贴在主干道上, 供人传阅。   很快走完全程回了各自住宅。   三人的仪仗就此分开, 时柯想了想, 直接带人去了千户府!   仪仗:“……”   您一探花怎么跟锦衣卫住在一块!   就问谁见了锦衣卫不腿软!   转头一想, 眼前这位没分宗时也住在千户府。   仪仗:“……”   大意了。   赵诺管家远远看到探花仪仗过来,连忙让人招待着,一人发了些喜钱。   仪仗众人稀罕地拿着赏钱回去。   时柯收拾收拾听管家给他讲解明天的注意事项。   “您明儿一早起来吃饱了再去琼林宴。”   赵诺管家说道。   琼林宴上的东西那都不是用来吃的,就是用来看的。   全部是蒸煮过水的,就像是过年的时候宫里的年夜饭,为了保温全用水蒸着,绝对不会让人想多吃一口。   再说了,琼林宴哪儿是用来吃东西的,那是才艺展示环节,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各个落不下,谁还想着吃饭?   时柯:“……明天可以吃玉米贴饼吗?”   没问题,赵诺管家立马让厨子安排上。   次日一早,天上星子还没休息,他已经被喊起来吃过饭上马车往宫里走。   琼林宴设在御花园,众人按名次落座,不一会儿,燕文帝到场。   跪迎喊起之后,众人谢恩再坐。   燕文帝第一句话喊得就是时柯,“探花郎上前来。”   时柯:“……”流程不太对啊。   难道不应该是让他去摘花吗?   今日赵毅没跟来,江南一事有新进展,所以杨林海负责燕文帝的安危。   没人告知他这突发情况要怎么应对,不过燕文帝发言了,时柯懵了一下上前去。   燕文帝仔细打量他,体格偏瘦,眼神正派,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岁的人,一看就是吃苦了。   还是亏待这孩子了。   说了两句勉励的话,放人去摘花。   杨林海暗想,这时你有多得意,等到日后他揭露时柯科举作弊时的风波就有多大。   时柯一路跟着小太监转了一圈御花园。   这会儿正是三月末,没什么繁复鲜艳的花朵,大多数是人工培育出来的盆栽,专门用来给各宫娘娘赏花用。   时柯选了一支半开的桃花和盛放的梨花,一白一粉煞是好看,但是,但是,但是这是琼林宴啊!   谁家琼林宴上摘这两种无姿无彩的花?   燕文帝有些好奇他这个不按常理出招的侄子是什么意思,让他解释。   “桃红梨白,正如我大燕与陛下一般,国运昌隆,今上清明。”时柯言道。   他总不能说其他花不好看,只有这两个开得还算入眼?   正在这时,御膳房来人上菜。   宫女们有条不紊穿梭在人间,一盘一盘的菜肴放在桌上。   今年的菜色和赵诺管家说的不一样,没有过水蒸煮,反倒是用上了煎炒炸糖醋。   时柯还在里面看到了小米辣,他记得,这点东西似乎,只有他送出去的人家才有吧?   还有道时柯吃过的小炸鱼。   嗯,他似乎知道为什么有锦衣卫当靠山也没有对家来找他麻烦的事情了,这位陛下是不是拿了点股份?   时柯这般想着,燕文帝已经更衣去了,这会儿就是他们吃东西垫垫肚子,为接下来的才艺展示做铺垫的时候。   他先吃了一口小炸鱼,还是老味道,不知道御厨怎么调的料,口味鲜香没有用过多油炸,不会满嘴油腻。   搭配米饭一定是一绝。   还有个糖醋口味的鱼,糖醋汁拌饭他能吃三大碗!   除了这两道菜是热的,其他菜基本是凉菜,只是吃了一些配菜,时柯放下筷子。   倒春寒的日子里在户外吃凉的东西,胃部难受。   他的胃刚吃过中药,有点娇气,并不是很想碰这些凉菜。   幸好来的时候吃饱了,加上这两道热菜暖胃,倒也撑得住。   燕文帝一走,剩下的学子们就开始热闹起来。   有不少人知道时柯,但是时柯对这些人并不是很眼熟,他通常不是窝在山庄就是在千户府。   前者而言,没多少人知道具体位置。而后者,说实话,谁吃饱了撑得去锦衣卫千户府找人?   这般下来,大部分人对时柯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些年那个小可怜的阶段,现在一看,倒是长成一个好竹子。   重点是,时柯没家室啊!   在场不少人谁还没有了侄女外甥女妻妹的?   于是,心思活络的人开始攀交情打招呼。   等到燕文帝来时,看到的是时柯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向时柯炫耀自己和妻子多么多么相爱,当场吟诗一首。   表示有夫人在后方操持一切,他们在朝堂上才会后顾无忧。   燕文帝刚进去,就看到时柯翻得不是很明显的白眼,要不是他第一时间看过去,没准就错过了。   小声对总管太监道,“咱们这探花郎啊,心里可有主意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探花郎侄子主意快大过天去了,拐走了他看好的一员大将!   “陛下驾到!”   随着燕文帝到来,话题告一段落。   接下来是才艺展示环节,原本来说,吟诗作赋都可,但是燕文帝看腻了,恰巧从茶馆学来场景模拟的法子,于是他道,“吃完再进行场景模拟。”   众人:“?!”   得了,皇帝都发话了,那放开吃呗!   等先前的四个凉菜和额外的两条鱼上完之后,开始上八个热菜。   这回时柯开了眼界,热菜放在蜂窝煤炉子上,一路让两个小太监提过来的!   牛啊!   还能这么玩!   燕文帝看清时柯眼下的赞赏,很是得意。   这可是他专门御膳房弄的,为得就是吃一口热菜。   殿试的两条鱼和今天不符合琼林宴菜单的两条鱼也是燕文帝让御厨做的。   听赵毅说,他侄子的口味偏重口,尤其是喜欢吃鱼和海物。   但是京都一般很少见到新鲜的海货,也只有海青卫时不时送来一些,要不然就是去行宫的时候吃一点当地的海味。   平常不见得有多少海鲜出现在东西市,想买也没什么路子。   索性直接让御膳房上了海青卫送来的海货。   时柯也发现今天的海鲜含量超标,不知道别人吃的怎么样,反正他挺喜欢。   菜式虽然多,但是一盘只有一点,上一道他吃一道,很是欢快。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时柯开始盘算他的商队什么时候能有这等实力,能让茶馆供应上海物。   燕文帝也很满意,总算每年的琼林宴不是吃凉菜回去被吐槽了。   当然,他最满意的还是时柯终于入朝为官了。   往后只要时柯不出什么茬子,一般情况下,他会很顺利地熬资历轮值六部进内阁。   如果时柯还有什么方法让人富起来,多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他保证没人敢顶替时柯的功劳。   这样一来,时柯很快就能出任一方封疆大吏。   剑南道和江南道想来不日就能收归朝廷!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稳赚不亏。   等到琼林宴结束之后,朝廷给每个人发了银子布匹,顺带一提,这里的布匹有部分是羊毛布料。这些都是燕文帝从自己的私库拿的,有了时柯给的一份分红,燕文帝赏赐人的时候也开始大方起来。   除了赏赐之外,每个人还有三个月的假期,用来回乡祭祖。   来自南方的学子们行程可能有些紧促,所以燕文帝直接让人走官道一路护送回去。   出宫之后,时柯先回了千户府,要先和赵毅说一声。   不过他没看到人在家,第二日收拾妥当要离开千户府时,赵毅带着锦衣卫也在外面收拾好了!   锦衣卫之中还有一众学子。   学子们看着有些不耐,赵毅也是一脸冷酷,等到时柯走到近处就听赵毅道,“南下学子每人会有一队锦衣卫护送。”   众人一声惊呼,谁回家带锦衣卫啊?   知道的这是探亲,不知道的以为是拿人呢!   “知道你们一贯看不上锦衣卫,”赵毅不带感情地道,“但是圣上亲命我等护送尔等回乡祭祖,皆因南方最近不太安宁。”   众人神色各异,但大部分很是尴尬,不管私底下如何看待锦衣卫,但这话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不等人开口,赵毅又道,“山贼水匪抢劫商队情况突发,为保护你们顺利回京,锦衣卫会寸步不离跟随你们!”   时柯敏锐地察觉到赵毅言语之下的杀意,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轻轻跪下.jpg 第61章 空手套白狼   赵毅不再多言, 每个人给了一队十个锦衣卫护送随行。   七十多个举子中有三十个要回南方,算下来一共出动三百个锦衣卫,几乎半个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出来了。   时柯笃定, 南方一定出现问题。   阿勒汗正在南方,这时候商队应该回到大燕了,趁着这个机会,要不让锦衣卫关照一下?   算了算了, 随缘吧。   总不会这么倒霉。   阿勒汗这一趟回来要走海上商队路线,两边还可能遇不到呢。   进士返乡原本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结果还带着锦衣卫回去, 这真的……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说人家多管闲事?   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不过很快, 进士们开始真香。   因为这样回家速度真快啊!   原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查验身份, 核对文书,确定是不是本人。   但是锦衣卫是谁?   那是腰牌驾贴一出,京都大门都要在宵禁打开的人。   等到城门口, 驾贴一亮,进士面都不用露,直接放行!   等到人走之后,时柯被赵毅亲自送回方寸山庄。   时柯很有分寸没有问别的事情, 只提了提阿勒汗、牧燃、任贰三人在南方的布置。   “……省得别人一天天盯着茶馆不消停。”时柯说完他那不存在的外祖家之后, 赵毅陷入沉默。   好在他一贯这个性子,时柯倒是没怀疑。   一路顺利走到山庄,还没到山上,顾易管家带着人就在山脚下等着他。   连带不少村民都带着自家养的鸡鸭鹅鱼腊肉青菜在外面站着。   “探花郎回来了!”   “哎呦, 说出去咱们村里也出了探花郎!了不得啊!”   就连一向内敛的时锐也笑着说了一声, “探花郎老爷!”   听到平常一向沉默或者沉稳的人这么喊, 时柯只感觉尴尬死了, 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探花郎就算了,喊老爷吧。”时柯道,“准备准备,去祭祖吧。”   管家一早准备好东西,时柯进了祠堂,上面放着两个祖宗牌位,心下叹口气。   原主的牌位还放在空间之中,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祭祖过后,顾易管家准备席面请村子里的人吃饭,连带锦衣卫也没落下。   这两年村子里也有人成亲,时柯看到有些孕妇也出来了,看来他不用担心人口问题。   紧接着时柯又和管家商量收拾收拾庄子,特别是果园和新开垦出来的菜园,他要准备之后宴请来游玩的同年同榜们。   没错,走了三十多个南方同榜,还有剩下四十多个,减去二十多个回乡探亲的,剩下二十人中有十几个人想在回家祭祖之后来他的庄子上看一看所谓的种植养殖业。   所以时柯定了四月中旬宴请大家。   这半个月中他总算是放松玩了一天!   然后又专注于系统任务,开始寻思在别的地方推进任务进度。   养殖蚌珠的法子等到商队开海上航线之后再说,至于造船,那更是很远很远之后的事情了。   起码从现在的情况看,想要开境外海上贸易,怕不是有的磨。   西域八部族的路线目前来说并不是很稳定,日前扎格传回消息,部族之间似乎开始合并,准备吞下边关十二城。   若是今年草原上仍旧是雪灾不断,八部族绝对不会放弃入关。   针对这个问题,时柯倒是不太担心,因为道长们的炉子不炸了!   火.药配比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两个世界的物质不太相同,或者说提取东西不纯,导致火.药配比现在才稳定下来。   就在火.药配比出来的时候,第一个进度条立刻拉满!   弄得时柯想复刻四大发明出来。   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从长计议。   他手底下人真的不够!   总之,有火.药在手,在冷兵器时代,就是一远程人头收割机。   根据他的猜测,如果燕文帝真有茶馆股份握在手中,想来应该不会很穷。   边关军饷情况不会很让人心寒。   但是粮草这事儿吧,有点悬。   正想着,前两天消失不见的赵毅领着几个太监过来。   时柯:“……?”   除了进宫那会儿,他真没在宫外见过太监。   “这是皇庄上的管事太监,张成。”赵毅介绍了一下身后明显只有十五六岁的太监,“这位是今科探花郎,时柯时岁寒。”   “咱家见过时探花。”   张成实际上是张总管的干孙子。   因为年龄小,没让他进宫伺候,索性直接安了个庄子管事,在宫外生活。   在庄子上当管事,上头有张总管罩着,附近没有庄子比他来头大,简直就是个土皇帝!   整个皇庄都是他一人说了算,生活比宫里滋润多了。   来的时候干爷爷也嘱咐过他,把人当祖宗伺候,千万别拿乔作势,撑着架子狗眼看人低。   没瞧赵毅赵千户是燕文帝眼前红人,在这位面前都要恭敬有礼,谁见过赵千户这么温和?   所以他说话也很是和气,没有居高临下,鼻孔朝天的态度。   “见过张公公,您客气了。”时柯也回了一礼,以表尊敬。   赵毅带人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所以时柯一挥手,“正好书房对着果园,不如去书房谈,还能品茶赏花。”   赵毅知道他这儿的茶都是从座师那儿得来的,燕文帝赏赐的贡茶,没和他客气,跟着走了。   身后张成微愣,心下不由高看他一眼。   这时候的读书人对自己书房多看重,有的家仆下人都不让进,更何况他一个太监?   文人清高,大部分看不起他们没根的太监,私下称呼阉人,阉党,走狗一类。   锦衣卫的名声也好不到那儿去,朝廷鹰犬走狗,结党营私的小人。   如此说法,比比皆是。   谁会让他们进自家书房?   今科探花就不一样了,人家上来没看不起他的态度,有礼有节,说两句话就请他进书房!   进了书房,长风端来的还是茶馆新出的点心盒子,茶一入口就知道是贡茶!   瞧瞧,瞧瞧人家这待遇。   吃过点心品过茶之后,张成肉眼可见热情起来,脸上笑容都真实不少。   茶过一品,赵毅开口,“圣上得知山庄的收成之后,颇为震撼,想用皇庄培育实验,若是可以,就在今年秋收过后,打出名号,一步一步往下扩展。”   皇庄的面子够大,就算是宗室,也不敢轻易逼迫皇庄里的人做什么。   说句实话,这些是燕文帝的私仆,当今圣上的家丁,谁敢对皇庄动手?   时柯手中的种子太过重要,但因为数量比较少,还不够种满一整个皇庄的地,所以倒也不是很重要。   可种子的潜力都看在眼中,亩产八.九石,一旦传出去,哪个国家不想拥有这般产量的种子?   届时,时柯的命在不在就是两说。   所以燕文帝将这份风险转移到皇庄上,有什么风险让燕文帝的人担着。   等时柯有自己的班底后,事情不必如此麻烦,直接让时柯出面推广更好。   不过现在,皇庄还要配合他的工作。   赵毅道,“若是这里没有符合标准的土,可用我庄子上的土地。”   时柯点点头,“云鸿兄的话,小弟可记在心里了。等到来日地不够种,可要征用云鸿兄的地了。”   赵毅认真点头,没有半分不舍。   张成眼皮一跳,表面看是在说土地问题,这是赵千户在和他打招呼。   若是这里面有什么事儿,赵千户是一定要保时柯的。   笑着打趣两句,“赵千户可别和咱家抢饭碗。奴才今年还发愁庄子上种些什么,时探花正解了奴才的困。皇爷问上了,奴才也好交代。”   意思是有燕文帝看着,他也不敢乱来,就让赵千户放一百个心吧。   在赵毅的旁观中,时柯和张成谈了一上午话。   中午吃饭时,顾易管家特意让林大厨做了几道新鲜菜式。   听到有太监来了,林大厨手一抖,差点颠错勺,“那我这做个什么?”   天爷爷哎,他可真没接触过太监!   原以为锦衣卫和他家老爷交好就够让人目瞪口呆,谁想到还有个太监公公?   顾易管家想到长风说的话,叮嘱道,“用老爷种的东西做些菜,暖房最后一批青菜也出来了,加上那个。村里送的蘑菇散养的鸡鸭鹅和稻花鱼看着弄一个。”   林大厨也琢磨出味来,这是弄庄子特色菜啊!   三个人,赵毅赵千户特别能吃,尤其爱吃米饭,和自家老爷一个口味。自家老爷不是很能吃,但偏偏什么都想吃。   吃到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赵千户清盘。   给这两人做饭最是简单,口味很少一致,不用另起一锅,不知道新来的公公爱吃重口还是淡口。   林大厨纠结一下,定下菜单,昨天的蘑菇裹上面糊做个炸蘑菇,撒上香料粉。   最后一批青菜里面挑了点蒜黄,混着鸡蛋做成蒜黄鸡蛋。   加上醋溜土豆丝、炸土豆,拔丝地瓜、白切鸡,红烧鱼、糖醋鱼凑成了八个盘。   喝的是玉米排骨汤,主食是两和面的馒头,玉米面和小麦面粉混合。   平常这也是赵毅来得时候上的菜,只是他和时柯吃的时候只上四菜一汤,主食随意,偶尔还有玉米饼子和煮玉米。   但是今天这不是三个人吃饭,煮的玉米好吃归好吃,但不适合眼前这情况。   用手抓着啃,太不雅观。   林大厨还想给老爷留点面子。   因为知道赵毅和时柯的口味,所以林大厨还特意弄了三个蘸料,一个蒜泥、一个小米辣、还有一个花生酱。   三人都不是好酒之人,饭菜一上来,纷纷入座。   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时柯顺着上午话继续讲新农作物的情况。   就从桌上的菜开始,从种植情况讲到未来应用。   特别是过去两个冬天弄出来的暖房种菜。除了种菜之外,还能用来育种选苗,保证发芽率。   单就前者来说,这会儿青黄不接的时候,青菜刚下地,都没长成。   在暖房种菜就没这种顾虑,取暖同时还能开发新进项。   要知道京城的人不缺钱,但是他们缺菜啊!   就他去年一个冬天赚的钱够修一面外墙了。   时柯庄子的外墙,张成来的时候见过,那可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东西。   冬天住在这里不用担心野兽下山觅食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是这也有另外一个问题,张成没钱整修房子。   像时柯这样弄火墙火炕地龙的,得花不少钱。   张成手里有点钱,一是他干爷爷给的,二是私下截留的,这点东西算是三瓜两枣的,旁的人也看不上。   他也不敢多贪被人拿捏住小辫子,借此攻讦张总管就不妙了。   而且,“改动皇庄,上头不批银子,又不能压榨佃户。咱家说句真的,那佃户又有几个钱,遇到去年那天,还是圣上补贴米粮才能度日。”   这倒也是个问题,启动资金不够。   那不如换个方式,空手套白狼?   作者有话说:   只能说试试加更,蠢鸽子努力一把(点烟.jpg)   稍后应该会有两更,但是比较晚,不要等,明天看。   以及,愚人节快乐!(手动滑稽)   还有就是,大家做好防护,尽量减少外出。   蠢鸽子已经被封在寝室,现在只能祈祷解封之后,实验室的小白鼠没有怀孕没有饿死…… 第62章 皇庄来人、铺子   所谓空手套白狼, 实际上也不是很空手。   他可以先起几座暖房,弄出几间像模像样的精装修房,然后抛售冬季暖房蔬菜名额, 先给人给定金。   用定金再去起房子,打造暖房种菜,等到结尾款的时候还能再收获一波。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如果他的钱够的话,可以先给佃户起房子, 然后每年从佃户手中抽三成利,当做房款。旧屋子改造成暖房不住人,比起新房便宜不少。   这样一来, 佃户收获新房, 皇庄收获了暖房用来种青菜。   总之不管怎么说, 稳赚不赔。   听得张成哑口无言,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   预售青菜,这……东西还没种出来就许诺出去, 这太空手了!   赵毅给时柯夹菜的功夫,颇为隐晦地看他一眼。   这位探花郎空手套白狼算什么?   他甚至给自己编织了一个不存在的外祖家。   江南道和剑南道形势不妙。   晋南王从西域八部族借来兵力,窃取江南税银和粮草也是因为南越苏家倒台,江南道势力洗牌, 敢明目张胆插入自己势力。   最近还有一个幕后黑手不明的长生教在江南发展壮大。   尤其是在水患雪灾之后打着救赎百姓的名义行走江南。   两方斗得你死我活, 甚至出现山贼水匪劫杀来往人员。   一开始很多是晋南王手底的商人遇害,后来反应过来,长生教也有不少人死在山贼手中。   江南势力很是混乱。   最近并不适合不明就里的人回去。   就在这两个势力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驱逐出江南时, 又有人传言南越苏家传人回来了!   当初晋南王一把大火没烧死南越苏家的人, 苏家人从秘密通道逃到大燕以南, 现在又回来了!   至于那什么表少爷一事, 就是个回来的借口而已。   了解当年那事的人都知道苏家嫡女嫁给晋南王之后,一生无所出。   等苏家烧起大火之后,晋南王妃当着晋南王的面跳到火海丧生。   只留下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唯有一身王妃专有的衣服才证实了对方身份。   想来南越苏家也是可怜,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江南,还不是为晋南王府做嫁衣。   然而现在,江南曾经的大哥回来了!   消息传出去之后,江南局势更加混乱。   锦衣卫详细调查之下才发现,原来曾经忠于南越苏家的人明面上消失不见,或者转投他人,但暗地中还在为南越苏家回来做准备。   他们不信自己的主子会这么轻易死在大火之中,一直为苏家归来做准备。   直到最近才暗中摸鱼搅浑水,要不是锦衣卫一直盯着,怕是就被他们就此糊弄过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饭桌上艰难挑鱼刺。   赵毅看了下时柯艰险万分最后还吃不了多少肉的动作,夹了块鱼肉挑完刺给时柯。   动作流畅,没有任何生涩。   看得张成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   又把时柯的份量往上面提了提,就差当成干爷爷供着。   午饭过后,赵毅和张成走了,时锐来报庄子上是不是要多开一些荒地。   时柯想了想,没让人开很多,重点杂粮小菜什么都可以,顺便还要找木匠修修农具,他还要找道长商量农药的事。   任务繁多。   当月,赵毅留书拜托时柯多照顾照顾他的庄子,随即南下巡查。   这段时间内,时柯和张成来往几次,关系亲近不少。   两人就庄子和农作物发展一事提出不少看法,还弄出对照组实验温度对三件套的影响。   张成还看上了时柯的稻田养鱼技术,亲自下田看了看越冬池和稻田情况。   时柯没有敝帚自珍,这些也不是他的专利,和皇庄合作推广当然没问题。   稻花鱼多了,他的红烧鱼、糖醋鱼、松鼠鳜鱼、水煮鱼、麻辣鱼还跑得了吗?   所以时柯又从他的编号里面找出一篇《壹·续篇》交给张成,里面记载不少后来遇见的麻烦,稻田病虫害和鱼类病虫害如何防治,怎么修整越冬池。   张成就差泪洒当场。   他算是发现了,探花郎对自己人真是不设防,不管什么东西都往外拿。   怪不得赵千户乐意和这位往来,谁不愿意和财神爷交好?   最重要的是,时柯他把太监当人看,没什么大架子,更不搞两面三刀做派。   甚至连他身边的小太监也照顾到了,每次他和时柯聊完出来,就见到几个小太监在外面吃饭,每次都会保证有一盘肉,三盘素。   比他们样式少了不少,但是很实在。   时柯送走张成,宴请完同窗,山上的桃花也开了大半。   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都四月中旬了,小雨还没落下来。   有经验的老农说,今年气候又有变化。   然而到四月下旬时,天气猛得一变,接连几天中雨下个不停。   庄子上的排水系统做的不错,没有很积水。   倒是田地那边让人担心,他还担心最近开荒会不会导致水土流失,等夏季季风气候多雨时引发山洪。   想到这种可能性,时柯猛得从梦中坐起身。   觉得这样不行。   他得多种树,防止水土流失,更防止大雨多年冲刷引发山洪。   那他的围墙是真的挡不住!   虽然理智上时柯明白这一片没什么山洪泥石流之类的灾难,但是没有防备,等到事情万一发生了,想跑都来不及。   于是第二天一早,管家喊人起床时,突然发现一到下雨天必定睡到午饭时间才醒的老爷破天荒早起了!   不仅早起还去书房画图纸了!   这又是受什么刺激或者想到要干什么了?   上次画图纸还是把整个村子和山庄围城铁桶弄了塔楼。   这次画图纸难道要再加厚加宽?   老爷!您快醒醒,再加宽加厚,您就该违制了!   大雨一连下了四五天,终于放晴了,然而就在时柯放心的时候,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开始下冰雹了!   这会儿种得早的庄稼已经冒芽,山上可能是气温问题,庄子里的菜还没长成。   村里的地就不一样了,这会儿已经冒出头,村子里一下忙活开。   该补苗补苗,该补鱼苗补鱼苗,该修理的栅栏鸡窝就修补修补。   天气实在过于反常,导致燕文帝直接下令群臣内省。   反正不是群臣上书皇帝做的不行就是皇帝怒斥群臣反省,大家一起互甩黑锅。   一场冰雹导致端午节的喜气都快没了,时柯倒是给大家送了礼,收获了不少回礼。   三个月假期很长,但对他来说时间还算刚刚好。   因为时柯最新领悟了三个技能:关东煮、炸串、钵钵鸡。   买下来的店铺有了各自归处,开几个小店弄一波美食。   正好长风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该放良籍娶妻生子了。   到时直接将店铺交给长风管理,他只参与拿分红。   关东煮的汤料很简单,他先找林大厨问了问家中有没有海带虾米。   林大厨翻出两包保存良好的海货,“老爷,这些都能吃。”   “正好,你试试这个方子怎么样。”时柯说了一遍最简单最基础的方子。   海带虾米香菇苹果萝卜做底料,熬煮一个时辰,接着放入金针菇、豆皮试试口味。   林大厨做完前期处理很快烧上火,等时间过去。   一个时辰时间很长,时柯顺便让喊来长风开始穿串。   林大厨想帮忙,被赶去做面糊和酱料,甜酱和辣酱各弄出一盘来。   穿串这种活计就交给他们来干!   时柯很欢快地选了一堆自己想吃的东西,蘑菇、大头菜、白菜、小白菜、豆腐皮、茄子、尖椒、豆皮裹上金针菇。   齐活。   长风有样学样,跟着时柯一起穿串,昨晚的肉丸也被他拿来串上去。   林大厨做完面糊,又开始配酱料。   因为时柯钟爱辣酱和糖醋口味,所以林大厨对于这两种味道很有心得,游刃有余热油泼辣子。   一阵香辣味顿时攻克所有人。   时柯腾不出手来比大拇指,只能口头夸奖一番顺便加月例奖励,“林大厨技术越发精妙,做得好!每月再加一条稻花鱼。”   林大厨笑呵呵谢过时柯,“多谢老爷的配方。”   炸串和关东煮一出来,受到庄子上不少人的热情招待。   主要是油水多啊!   顾易管家可是看过了,这些东西倒了半锅热油!   油价本来不低,也就他们老爷仗着茶馆盈利可劲造作。   这会儿油坊普遍的油有芝麻油、豆油、猪油三种。   茶油、花生油、玉米油还没有。   第一种是还没在北方盛行,后面是还没出来。   花生这种东西在大燕能找到,但是没有用来榨油。玉米就不用说了,他刚弄出来,当种子都不够,更别提榨油了。   时柯记住这点,等到日后遇见花生再说。   最后一种钵钵鸡更别说了,用料更多更贵,便宜卖出去很容易扰乱当前市场的香料价格,卖贵了还没人买。   最终定下卖关东煮!   就是海货贵了点,但是他们家海运航线很快就能开通,如果开不通,这点东西也能找到平替。   相对于其他两种,关东煮价格实在亲民。   做出来的一锅连汤带料被喝了个干净。   时柯想了想,让林大厨试试做成汤料包。   “汤料包?”林大厨不明白其中意思,连忙请教时柯此为何意。   “汤料做成膏脂状,低温冷冻成型,装在不容易渗透到油纸包中,等到吃的时候放在开水中一过就能吃。”   时柯举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猪油板结,“冬日猪油的状态。”   说完时柯发现又有一个大问题,汤料凝结可以,但是保存难。   必须要密封罐才行。   不然没有真空保存,很难不变质。   不过时柯从汤料包想到了方便面,速食餐应该挺有市场吧?   行军打仗急行军应该挺需要的,方便保存,没有热汤煮泡还能拌上粉料干吃。   这么说,干吃面也能计划做一下。   于是,在时柯接连不断的灵感中,整个庄子上进入美食大比拼现场。   唯独管家和长风不在。   因为时柯给长风登记成了良籍,管家名下的店铺转到长风手下。   曾经被牧掌柜资助的京城乞儿被找来做工,长风留下来两个大的学徒,还从楚途那儿买了个大厨,就是人有点毛病。   楚途是这么介绍的,“这大厨手艺好,就是有点毛病,比较挑剔。”   为了表明他手艺真的好,还当场让人做了两盘菜,青菜炒得没有青涩气,还稍微带甜,确实不错。   长风将人带回去,一上手,他才发现这人什么毛病。   菜要最完美的!   叶子不能有虫眼,蘑菇要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豆皮要方方正正不能大不能小。   搞得长风一度很想退货,但是对方厨艺好是真的。   长风直接把两个学徒扔给他训练,等学徒教出来,他立刻把人送给茶馆。   小庙容不下大佛!   拜拜了您嘞。   暂且搞定了厨师,长风又想找个掌柜,他就当账房了。   刚贴出雇佣信息,有人进来问,“可是贵铺寻掌柜?”   “小的任楼,可否应试一把。”   任楼!   长风眼神一扫,想起这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刚看了一眼,上章网审????   晚还有一更,别等 第63章 翰林院   长风在进时府之后调查过时柯当时的身份和身边的人。   尚且有关系的还留在京都的只有苏嬷嬷一个, 任环已经离开京城不知所踪。   但是现在对方的独子又出现在京都,看起来家中似乎遭受打击。   任环一个大掌柜少说也有些银子存下来,在京都可能不够吃喝, 但如果是离开京都,定居别的地方,还是够家人吃饭的。   难道是家人生病,拿钱买药了?   到也有可能。   思绪万千, 不过一息时间,长风很快笑着请人进来。   “自然雇的,任郎君请进。”   任楼略微窘迫, 他去做工别人基本没人要他, 只能去挖煤矿堆蜂窝煤挣个辛苦钱。   但是最近开春了, 生意惨淡,也没人要他。   可家人都在等他拿钱回去开饭。   近些日子一直在附近找短工,接连做了几天, 身体吃不消,工头就给他结了钱走人。   看到这边雇佣掌柜,任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问。   这明显是一家新开的铺子,有经验的掌柜绝对不会来这种一看就没有生意的地方, 只有刚出师的掌柜才会来这儿练手。   任楼一坐下, 伙计立刻倒了杯茶端上来。   长风拿了笔墨纸砚来,考校任楼的真实水平。   任环教出来的儿子应该不会大字不识,相反,对方应该受过良好教养才是。   试过一看, 字如其人, 正派有风骨, 倒是没丢了气度。   而且对方的计算水平也不错, 闲暇时候还能教教伙计认字算数。   长风当场和人签了契约。   于是六月底,京都又多了一家关东煮食铺。   食铺一开,进度条又推进5%。   很明显饮食文化也算交流的一种。   但他之前推广那么多,怎么没加进度?   难道是知名度不广,没达到系统要的标准?   时柯记下这点,又投入到学习大军中。   这次要记的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朝堂派系。   比如他的两位座师属于中正清流,贡士主考官楚阁老和老翰林也是这一派的人。   武将派又粗略分为两派,分别是在京一派,边关一派。   锦衣卫不算在内,在外人看来,锦衣卫和太监属于一派。   文官分得多,但是粗略来讲,分南北。   没错,时柯看到这里满头问号。   怎么都这时候了还弄什么南北之分?   除了南北之分,还有学派之分,当今几个大儒的学说不同,教导出来的学生更是互相之间别苗头。   时柯看的眼花缭乱,这只是表面关系,但是实际上细分开来,还有各种姻亲关系,暗地里发展出来的内鬼关系等等等等。   导致他差点把自己放在锦衣卫一派中。   但是仔细琢磨下来,他应当属于种田一派。   种田让人快乐。   没人能阻挡他种田!   等到八月中秋节一过,这一科的进士陆陆续续进了朝堂。   上一科前三甲还是许青崖三人,如今这三人事业风生水起。   还在羊毛事业中添砖加瓦。   别误会,不是他们三人做商人去了,而是两位师娘带着他们的夫人开起了布庄。   时柯今年送的节礼还是外衣图样和天然植物染料配方。   这一科的前三甲则是一同进了翰林院。   燕文帝原本想让人直接进六部轮值,但是一想时柯现在的班底,还是把人扔进翰林院修书去了。   先结交些人脉再说吧。   等到日后,翰林院这批人出来做事时,就是时柯在朝堂的助力。   于是三人领了翰林院编修一职,先去修书了。   翰林院里的官职或许会小,但是从社会地位来看,他们无疑是天底下读书人第二向往的地方。   三人穿着发放的制式衣服,一同踏进翰林院。   抬头看见的就是坐镇茶馆的那位老翰林白檀。   有个认识的人在这里,气氛一下缓和多了。   老翰林指着他们三个对身边人笑道,“看看,新科一甲!总算不是你们这群老人了,老夫看了这么多年都看倦了,还是年轻人耐看。”   如今的翰林院学士对老翰林拱手讨扰,“老师,您可饶了学生吧。您都念叨了几年,学生耳朵都起茧子了。”   老翰林摇摇头,自己学生不争气啊!   嘻嘻哈哈笑闹一通,众人开始上值。   时柯三人身为编修,实际上是没多少事儿的,燕文帝也就是看中这点才把人塞进来。   没事儿好啊,没事干那就闲聊呗。   聊着聊着感情出来了,再你来我往走几回礼,交情就有了。   互相之间帮个忙,这不就行了。   但是时柯坐不住了。   他一年到头忙着读书忙着做任务,没闲下来过,这一突然得空,浑身上下别扭。   他得找个事儿干,顺便找找任务灵感。   翰林院能干嘛?   问这个就相当于问在国家图书馆能干嘛?   答曰:看书!   时柯给自己找的事儿就是看书。   光是看不够,还要抄一遍,顺便做注解疑问。   但是,这么算下来,翰林院的藏书太多,他抄十年才勉强抄得完。   思来想去,他决定拉人下水。   翰林院就是个清水衙门,这里人清贵不说还清闲。   所以时柯仗着自己年纪最小,在一众叔叔辈的人面前很是拉得下脸,请人一起整理藏书阁。   他总不能说自己闲得找事干,必须师出有名啊!   正好,翰林院功能相当于半个国家级图书馆。   他就落实一下图书馆的相关功能。   也方便他找书。   “现在的藏书按照出书年份划分,要记住哪年出什么版本的书,哪位大儒的作品,工程量大,还很容易遗漏,不如换种方式。”   时柯解释道,“按照分类来讲,经史子集分成几大类,也不按照学派分,就按首字笔画来。”   这样避免了学派之分,直接按照书籍本身分类,不容易找骂。   老翰林白檀和翰林学士沉吟不说话,侍读学士嫌弃他没事儿找事,“麻烦不说,当今不少翰林年年用此法寻书,早已习惯。若是突然更换,岂不是弄得大家颇不习惯?耽误找书。”   “诸位大人,不说未来还有几十年的藏书要增添,单是过去三年就增添不少书。这些书按照年份划分,很容易让人记混。”时柯知道侍读学士说得没错,但是目前按照年份排列这种方法确实不容易找书。   “若是我们麻烦一回,整理出来,日后出的书只需找到相应归属,即可轻易找到不同学说的同一类书,横向对比一番。”   就是拉踩对方学说,抬高自己身价。   时柯注意到不同学说的代表人心动了,于是他再度增添筹码,“而且,这项工程并非一日之功,我等忙不过来,不如增添几个志愿、呃,义工。”   差点说顺嘴了,这年代的志愿者还叫义工。   什么是义工呢?   就是过来白干活的。   每个翰林可以有两个义工名额,带人来抄书,整理,做一些杂物活。   说白了,就是给他们的学生子侄一个提前进翰林院的机会,感受一番。   如果是资质好的,还能被人提前惦记上,结交一二,说出去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这般说法倒是得到侍读学士的认可,他甚至道,“作为报酬,可以一人抄一本藏书回去。”   不过另外一个侍读学士皱眉,“抄书可以,但这一日两餐……”   说到这里,时柯必须吐槽一番翰林院的饭食!   一日两餐不说,菜少没多少肉,更没有小炸鱼,每天喝喝茶吃点点心就是他们的日常。   他心底已经有了无数美食计划,就等人到位落实。   翰林院的点心茶水谁爱吃谁吃,他要点外卖!   趁着这个机会,时柯连忙说道,“八月丰收,我山庄收成不错,可以做些新样式饭菜送来,不知这可否进来?”   翰林院学士有点挂不住脸,时柯解释道,“我那庄子上新得的南方作物,去年已经丰收过一轮。今年更是达到一亩八.九石之数,正好借此机会,请大家品尝一二。”   当下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翰林院学士惊呼出声,“八.九石之数!”   时柯庄上的粮食丰收还没传出风声,这事儿年初时候燕文帝按下来了,这会儿皇庄也丰收了,自然能放消息出去。   时柯笑眯眯解释,“正是。我那庄子不远处正是皇庄,得了新作物种了一年,在附近推广实验,我便去尝试了一下。谁知这东西竟然有八.九石之多!”   “岁寒可知此时事关重大,不可妄言!”   老翰林一脸严肃,警告性扫了众人一眼。   时柯认真保证道,“学生此言非虚,想来第一批作物已经到了圣上手中,此物经过实验,确实没有任何毒性,饱腹感很强,甚至种植时并不需要过于肥沃的土壤。”   提到燕文帝,众人稍微冷静了下,但心头仍旧一片火热。   八.九石!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产量!   有了这些粮食,那岂不是粮仓遍地?!   老翰林重重咳了两声,“此事稍后再议。那饭食一事暂且交与岁寒,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另外,关于义工一事,诸位还请拿出一个章程来,不要好心办了坏事。李卫改日上奏给陛下,也让人看看,咱们翰林院的风采。”   “学生谨记。”李卫,也就是现在的翰林院学士。   众人按下激动的心思,开始发言,最后更是拿出纸笔来一个一个记过去,整理成册。   最终呈现在燕文帝眼前的,是一本厚厚的《翰林院藏书计划》!   作者有话说:   赶上了! 第64章 忙碌   《翰林院藏书计划》, 集合整个翰林院顶尖头脑的精华之作,涉及方方面面。   编纂、整理、修复、校正、核对,样样不落, 分工明确。   这本折子——是的,量词要用本,不是一道折子——一开始出现在燕文帝面前时,燕文帝以为翰林院找到什么孤本要给他看看, 谁想到这就是一个折子!   张总管呈上来时,燕文帝左看右看没敢动,瞅了瞅折子又看了看等待他批复的翰林院学士, 游移不定地接过, “这, 是翰林院的折子?”   就连语气都充满不信任。   他前些日子刚看过一道折子,通篇废话,至今他还没找到这个大臣想说什么。   但是今天这么一对比, 燕文帝发现废话折子已经很简洁了,翰林院的折子才是让人看见就头疼。   翰林院学士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给自己人谋福利,没有人的利益受损, 总结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所以话不免多了些。   燕文帝对比左边薄薄一层的折子,看了眼翰林学士的折子,咳了一声,“爱卿此计甚妙, 但牵扯颇多, 待朕思虑几日。”   等朕看完再给你答复, 麻溜的等着吧。   等到翰林院学士一走, 燕文帝立刻打开薄薄一层的折子,再不看他怕自己接下来没时间看这道折子。   折子上书:臣恭请圣安……略过几大张废话,燕文帝找到要看的地方。   上折子的大臣要求立皇太子。   只看了一眼,留中不发。   燕文帝不喜后宫,专理朝政,必要时候逛一圈,其他时间无事不往后面去。   现在的后宫之中身份高的没几个,一部分是先帝旧臣之女,这部分旧臣杀得差不多了,所以基本冷处理。   还有一部分是燕文帝登基之后选的秀女,这部分人的亲族卷入之前两次清理中,身份也没了。   最后一部分就是现在的皇后、贵妃和四妃,皇后是发妻,现在一心奉养皇太后,几乎不出面。   宫中事务由贵妃和四妃共同掌管。   目前宫中已经序齿活下来的只有两个皇子,五位公主。   燕文帝活下来的孩子确实不多,其中大儿子是贵妃所出,镇守边关十年。   虽然没大败西域八部族,但没再让边关丢一座城。   边关的军饷和粮草没人敢大伸手,也是因为这位大皇子是个狠人,说打就打。   每当边关传来战事,燕文帝气得半死,还拿大儿子没什么办法。   远在边关,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他都打完了再往京都发信,燕文帝除了骂他还能怎么办?   干脆无视。   小儿子是德妃所出,正在国子监读书,倒是个好苗子,就是这性子吧。   罢了,罢了,去读书,就行了。   燕文帝要求不高,他们家智商可能都集中在时柯身上了,虽然时柯本人并不知道。   看过就把折子扔在一边,燕文帝扫兴地叹口气,破罐子破摔拿起厚厚一本折子来,刚看到前面还以为自己要忍受几页的问安,谁想只有一页,第二页就成了《计划》。   燕文帝来了兴趣,看了几张,略微坐直身体,看到后面,已经开始抚掌大笑,“善,大善!”   于是几日之后,燕文帝不光批复了《计划》,还赏赐一番,这让翰林院更是兴奋,行走如风,动作都快起来。   时柯满意地看着所有人动起来。   除了燕文帝的赏赐让人激动外,还有他那粮食作物在前面吊着——   等到义工就位,新作物的菜式才能送到翰林院来。   不只他们等着新作物的到来,甚至常年不回京,热衷在其他地方游玩的老亲王,已经直接杀到皇庄找张成了。   张成已经私下和他吐槽过,“出了门就是老亲王拉着咱家,说要看看那新式作物什么样。咱家这小身板,那儿挡得住亲王两下子!”   “干爷爷说过平常人家,咱家敢拦,这宗亲谁敢拦?”   当然,他就是这么一说,真让他拦人是不可能的。   说完又风风火火出门搞种田大业去了。   上的茶还没凉透呢。   时柯无奈摇摇头,打算下次教张成怎么种反季节草莓和西瓜。   这样他混在皇庄的买卖中也不打眼。   要不让牧掌柜再买个庄子装修?   算了算人手,时柯又加紧让牧掌柜做慈婴堂和资助项目。   培养人手,从娃娃抓起。   除此之外,时柯还计划弄个学院出来。   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也有地方学习,不以科举为目的,更类似现代综合教学。   教材就混合蓝星小学初中的知识。   不是时柯吹,他敢自信的说,经过数学物理的捶打,他已经升级了!   现在他是时·大物九十分·高数满分·柯!   生物化学方面虽然比不上别人,但是基础的他还知道。   这些都排在时柯的计划表上,当前他们正在忙着申请款项,请工部再打造一些书架书柜书箱书签,等到开春会用到。   等到《计划》正式开动,时间已经走到冬日十月。   冬月天气干冷,不好干活,于是将时间推到了年后。   至于为何没人焦急地想看新式作物?   那当然是因为时柯早就在九月登高时,宴请同僚们去他的方寸山庄一品新式作物。   真要等义工们来了,过年都吃不上。   走时时柯一人送了些刚下来的粮食,并附赠基础菜谱和种植指南。   想吃想种,您都随意。   东西给得不多,随便找个小菜园子种两畦就行。   冬天也能种,放暖房厨房都能发芽。   时柯特地写明发芽之后带有毒性不能食用,千万别碰带芽的土豆红薯。   但是等红薯长成苗之后,能掐叶子蒸菜,也能炒着吃。   总之用处多多。   十月里,《计划》正式露面,翰林院众人立刻成了各家的贵宾。   几乎是个人就想往里面塞人。   进去见见世面多好,一不小心还能被翰林看上,不说一步登天,但是登天捷径就摆在这儿了!   清闲的翰林们开始了忙碌的做客生活,今天见见这家公子,明天看看那个学生,忙得不得了。   待定下来之后又收获一笔拜师礼。   就算是同科的代文墨和楚元竹都带了两个出色的学生,他两个还是西云学院的夫子,所以直接挑了学生来。   时柯既没有学生,也没有亲族。   于是在征求两个座师同意之后,他把座师家的两个孙子带来了!   关焕青座师家的孙子名关舟,继承了师娘的爽利性子,一副讲义气的大哥模样。   戚风座师家的孙子名唤戚越,性格温柔腼腆,很是听话,正好和关舟互补。   两人进了翰林院,每天帮忙搬书柜,打扫书籍,和代文墨楚元竹带来的学生相处不错,都是少年人,很能玩到一起去。   时柯还带人去自己庄子上玩了几天,之后天气变冷,时柯开始分外想念火锅的日子。   关东煮就那么一碗,吃得不够痛快,尤其是冬天,那么一口辣酱吃完就留一点味道,不够爽啊。   不如做个火锅,冬天吃锅子才快乐!   趁着休沐,他还请了许青崖几人一块来。   火锅,当然还要人多才热闹。   顾易管家和林大厨忙来忙去,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品,各种青菜、冻豆腐、积的酸菜、干货、干菜、冬天南边加急送来的海菜,还有走锦衣卫路子顺带捎来的海鱼!   看到这东西出现的时候,众人可是一阵惊呼,时柯得意洋洋,“怎么样?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这一锅是鸳鸯锅,菌菇和麻辣两个汤底,今年的海物不过他做一个海鲜汤底的,所以选了新鲜的菌菇料。   看到众人吃得头也不抬,时柯盘算着这生意怎么做。   第一件事,先找赵毅问问有没有意向参股。   他将信附带一大块火锅底料送到锦衣卫手上,等过了些日子收到来信。   赵毅占三成,时柯占三成,剩下还有三成赵毅也拿走了,有茶馆的例子在,时柯隐约明白这些东西都给了谁,反正他不吃亏。   最后一成给了两位师娘。   同时时柯还将自己的三成股份分成了六等分,分别给了几个认识的同窗好友,这几位吃过火锅的当然明白这东西有多赚钱,许青崖第一个拒绝。   时柯只用一句话堵他,“你家有钱归有钱,你养自己夫人儿子还好意思从公中走账?”   其他人也是被时柯劝住,而且他言明,自己想建一个学院,这些就是他提前预定好的先生,拿了钱就来他学院讲课。   众人一问什么学院,时柯理直气壮地道,“还没建!”   几人被他闹得哭笑不得,许青崖更是无奈,他一路看着时柯走出来,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好好活到今天,家人抛弃,险些被时府连累,一年四季受不得热禁不住冷,听闻考试之后被逼着喝了两个月的汤剂。   本就是要好好将养,没想到刚进翰林院就闲不住带着大家弄出一个藏书计划。   重点是,每做一件事,不光想到自己,还给别人方便。   他在翰林院待过一年时间,知道这是什么日子,说是清贵,实际上就是熬资历,还没油水。   这次的计划弄出来有不少人以拜师的名义给翰林们送了不少拜师礼,起码能过个好年。   等到这事弄完,时柯不说在翰林院横着走,但是行事方便是一定的。   他这个小师弟啊。   时柯已经开始畅想等他的学院落地,要请谁来当名誉师长了。许青崖三人肯定有名额,代文墨和楚元竹还是别的学院的夫子,当然可以在这儿挂名。   等到日后,两位座师心血来潮,可以请他们教导一二,指点指点学生开个讲座也很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在翰林院,能接触到不少读书人。这可是天底下的读书精英,第一手的好人啊!   等他回去之后可以借着工作,和一些同窗接触一二,你来我往的有交情了,就把人往自己学院划拉。   当务之急是开火锅店,挣钱拿来开学院!   火锅是季节限定,冬季和开春时候最为热闹。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正好关东煮旁边还有连着的铺子,时柯弄了一下装修图,就让长风放开手干。   关东煮的营业利润一下子砸了进去,等到开业那天,张成更是让几个小太监送来几筐子青菜!   这可比什么都值钱。   不仅仅是张成送来了东西,还有镇国公,两个侯爷,老亲王也不约而同送上东西,时柯听完名单就知道赵毅把三成东西分给了谁。   明面上看,这就是当今圣上搞出来的新东西,几个皇亲国戚参股,至于为什么掌柜是任楼,账房是长风。   那还不是因为人家经营能力强,一个会说话,一个会打算盘。   半文铜钱都算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让人多花冤枉钱。   火锅店就叫归燕火锅,和关东煮的铺子一看就是一家出品的。   在火锅料出锅的一瞬间,整条街飘着辣椒的香味。人群络绎不绝,整个冬天京都人们都在谈论火锅。   吃不起火锅的,就去关东煮吃一口辣味解解馋。   随着时间朝前走,年味越来越浓重,火锅店的生意还是红红火火,虽然避免不了仿品的出现,但是归燕火锅店凭借着独特的口味和丰富的菜品赢得京都百姓的胃。   特别是他家有几种从未见过的菜能单卖!   青菜一类是限量供应,这个可以理解,但是有几种好吃又平价的东西倒是不限量,甚至还附赠种子!   有不少开食品铺子酒楼的人都往这儿来,不吃饭,就买种子!   火锅店的生意蒸蒸日上,有人开始眼红。   作者有话说:   晚九点还有一更。   有谁收留一下我这只能吃的鸽子吗?   保证只吃一口! 第65章 冬日   火锅店红火起来, 一开业就吸引来大量客人,也有人眼红想生事儿,但是一想那靠山, 也没人敢明面上找事。   当然也有艺高人胆大的不知死活想挑战一下。   比如和益阳王家合作的杨林海。   王家和高家两家明面上没什么,私底下就能看出两人有决裂之势。   王成海更是光明正大和杨林海来往,这次他和杨林海一样,看中了火锅的生意。   关东煮刚出来时, 他就盯上了,但是由于锦衣卫看得紧,没机会。   现在开了火锅店, 王成海自觉不行, 王家布匹生意少了冬季来源, 比不得过去一掷千金的好日子。   落差颇大,导致他那个不成器的老爹一度想说服族长将庶弟塞进来。   许姨娘知情知趣,没敢出现在他面前, 还禁止庶弟乱跑。   但王阳并非如此简单能说动的。   王成海本事大,可他看不上嫡子,因为他的正妻并非是自己喜欢的人,导致王阳一贯厌恶王成海。   再想老爷子越过他直接把京中生意交给他儿子, 王阳更是不满。   王成海决策失误导致王家没有跟上蜂窝煤和羊毛线的东风, 最高兴的无疑是王阳。   每次见到王成海,总是仗着长辈威风教训他一顿,弄得王成海整日在京都不着家。   杨林海就在这时接触到王成海,两人目标一致, 很快弄明白火锅店的大致情况。   虽然杨林海不敢对火锅店出手, 因为燕文帝掺和了一脚, 他哪敢对火锅店出手?   时柯当时送出去的三成股每个人都照顾到, 皇亲国戚有两个,老亲王不必说,镇国公女儿是皇后,算是皇亲国戚,两个侯爷是世袭勋贵。   他杨林海就算是锦衣卫千户,南镇抚司实职人物,他敢动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敢和皇帝叫板的,他哪来的本事去找人麻烦?   不敢动火锅店,只能另开一家。   火锅店的精华就在火锅汤底和菜品上。   兵分两路,王成海手底下的掌柜找了个味觉灵敏的人过去分辨汤底原料。   杨林海就开始打听原料是谁提供的。   结果打听来打听去,事情绕回时柯身上!   而时柯现在在哪儿?   哦,他在皇庄开农业讲座。   杨林海:“……”   你特么一个进士探花郎开什么农业讲座?!   你知道怎么种地怎么筛糠吗?   杨林海吃了满肚子气,回头一看火锅店开始卖种子。   气到头疼,无奈向上司告假一天回家休养。   时柯这会儿根本不知道有人打听火锅店的事,更不知道别人的打探被老亲王和镇国公拦了下来。   他正在皇庄和老亲王聊天。   聊的就是种子,说着说着又提到他的书院,时柯发愁道,“我这什么都准备好了,夫子有了、学院开春就动工,教材这个冬天就能编好,但是还差个山长。”   老亲王吃着烤地瓜,一手的灰,闻言一抹嘴,脸上嘴上全黑,“嗨呀!你这不简单,你会试老师楚渠今年致仕,这老家伙闲得慌,等老夫将人拉过来给你当个挂名山长当当。”   时柯:“……?!”   时柯吃了一口烤地瓜压惊。   楚渠。   人称楚阁老,时柯会试主考官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道,“您老别拿小子开涮,我真准备好了!您老问张成,工程队都谈好了。明年开春就能建。”   老亲王睨他一眼,“老夫岂会如此儿戏?那老家伙现在肠子都应该快悔青了哈哈哈哈哈哈!”   刚想致仕,结果又出来什么新式作物,亩产□□石。只要脑子没包,是个人都知道这作物情况怎么样!   尤其是大燕这两年过得坎坷跌宕,不少人私下说燕文帝德行有亏,想也知道这是谁在恶心人。   这新式作物一出,谁敢再多嘴?   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老亲王接过张成递过来的帕子,一抹嘴,留下没拐过弯来的时柯走了。   转头就到皇宫直奔御书房,见了燕文帝开门见山道,“那小子不是你私生子?”   “噗——”燕文帝一口茶吐了,狼狈过后,震惊地看着他亲叔。   “皇叔!”知道您小事不靠谱,但是您别这么不靠谱啊!   老亲王看着自己侄子,只有震惊没有事实被戳中的羞愧尴尬。   确定时柯不是他家侄孙,但是对方面相确实略微遗传了太后。   张总管带人上过茶又退下,御书房只剩叔侄二人。   冬日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地上,光芒微弱。   燕文帝的面前还摆着翰林院送来的计划,墨水微微凝固,一半折子还没批完。   老亲王站在他面前,面色逐渐从疑惑不解转为恍然大悟,“是……”   燕文帝点头肯定皇叔的猜测。   老亲王又想不通,“当年苏家?”   不是说只逃出来一个,时柯亲娘已经命丧火场?   燕文帝从折子中找出锦衣卫密信,“皇叔先看看这个。”   赵毅在南方浑水摸鱼,长生教、晋南王和疑似苏家势力又开始新一阵角逐。   长生教为了吸引教众,开始免费分发粮食。   调查发现这一批粮食来自江南几个大商人,这些人有同一个特点,曾经接受过苏家帮助。   晋南王明面上是招揽道士,寻仙问道。   私底下赵毅派出的人发现,这些道士似乎在炼制不为人知的东西。   考虑到晋南王吞并了部分苏家能人异士,赵毅并未让人靠近,只是派人远远跟着监视。   同时借助时柯的安排,将计就计,把苏家重返大燕的消息砸实了!   锦衣卫暗探开始假扮返回大燕的苏家。   长相之类自不必说,照着时柯面相扮就行,只有有个四五分相似,留个印象就成。   总之南方一年内安定不下来。   待老亲王看完之后,燕文帝解释,“他仗着先帝遗诏乱来,苏家与虎谋皮不成,反受其害,如今自食恶果。”   “时柯虽然流着他的血,可他被苏蓉教导当成锦衣卫庶子长大,和那人根本毫无关系!”   这番话掷地有声,燕文帝是打定主意不让时柯知道自己身份,只将他当成方寸山庄庄主,恩科探花郎,如今的翰林院编修。   “上一辈的恩怨,到此为止。”   他会护着时柯,不仅仅是因为一层血脉关系存在,更是因为对方带来的利益和自身为人。   单看他作出的事就知,时柯本人没有晋南王的反骨。   相反,他恨不得一年四季有钱花有的吃有的玩。   一道糖醋鱼就吃得有滋有味。   为了推广新式作物,特意弄出一个火锅店来,还给同僚们送了打折卡,团购卡,邀请他们光顾一下生意。   这些东西他和老亲王都有分成,当然知道冬月里挣了多少钱。   老亲王嘀咕两句走了,燕文帝不知道对方走时说的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关注这点事了。   年关将近,封笔放假!   时柯欢快地跑回山庄,放假第二天睡了一早晨,等到中午才起。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那种天不亮就起床到成门外等着的日子过去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由了!   顾易管家琢磨着他家老爷要不再喝两剂汤药,怎么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上值前还要诡异了?   小年时候张成来了。   他是来送年礼和学习反季节瓜果技术的。   张成一进来,羊绒斗篷挂在门口,颇为不见外地说:“今年冬天又冷了不少,你弄出来的锅子可真不错。吃完一整天身子都是暖的。”   时柯笑眯眯地捧着西瓜吃,“那可是林大厨选了几十种香料才搭配出来的料底,全部打成粉末炒成一团,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今晚吃锅子如何?”   张成笑得牙不见眼,他可是知道时柯家大厨的厉害,刀工一绝不说,菜式更是厉害。   皇宫里的御厨都要从山庄这儿拿菜谱!   作者有话说:   核酸,先更这些,晚还有一更。 第66章 学院   两人吃着吃着聊起草莓和西瓜来。   时柯见他好奇, 直接让人上了一盘来。   红色果子看着喜庆,但是,张成有个疑问, “这东西真能入口?”   时柯笑而不语,直接拿了一个扔嘴里,酸中带甜,冬天吃最棒。   张成一闭眼, 也吃了一个,确实好吃!   隐约带着奶味,果肉带着颗粒感, 多汁肉厚   张成奸商本性暴露, “今年庄子就种!这东西不挑时候, 暖房种一批,开春和土豆地瓜一起下地。”   说到这里,他谄笑着对时柯道, “时老爷,您看今年可是有时间教教咱家?”   时柯被他做作的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筷子不稳,导致手上的一块土豆片掉到桌上。   心疼死了。   这东西要留着做种, 吃一点少一点!   张成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 讨好的笑笑。   时柯勉强原谅他,“这东西在暖房种植,生长很快,大约春耕时就能出果。最重要的是, 这东西只要种下一棵, 很容易长成一片!”   但是因为这东西颜色鲜艳, 很多人下意识认为草莓有毒, 不愿尝试。   就像是西红柿一样,现在皇庄还没引进西红柿,就是因为这东西长得不太行,太红了!   “草莓长得容易,但是收获不容易。它还有个名字叫地果,就是容易沾土。所以种植期间一定要注意土和果子的问题,垫一层麻布隔开。”   “采摘要及时,人手不多可以少种一些,一开始可以种半亩的量。”时柯传授他的种植经验。   不过有了过去两个月的成功,张成已经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他决定先种个两亩地的。   “啊?”   没人买怎么整?   “这就不懂了吧,”张成骄傲地吃了一口辣椒,给他解释,“这东西和西瓜一起都要先往宫里送,有干爷爷在,采购的人谁敢贪墨我的功劳?就这两亩地的东西,宫中的娘娘公主们,都不够分的!”   张成可比时柯了解后宫,这两亩地的草莓别说,出去卖了,不是皇亲国戚都见不着影子。   时柯:“……”   嘴里的土豆突然就变酸了!   别人家家大业大,两亩地的草莓,注意,这里的两亩地是暖房面积。   暖房啊!   两亩地啊!   谁酸了,他不说。   “你那青菜别忘了,今年预定的人又多了。”时柯食不知味地提醒他。   火锅店里的青菜是他和张成一起提供的,不能因为草莓断了青菜。   张成连连点头,“放心,咱家这里还有地。”   时柯:“……”   火锅蘸料没放醋,怎么就这么酸呢。   “再说庄子附近还有村子,就像你山脚下的村子一样。等咱家回去,就把这法子教给他们,好歹是个进项。不过咱家也有要求,这些菜皇庄统一按六成价收购,不允许外卖。”   事实上,大燕挨着皇庄的地界都挺倒霉,主要是因为皇庄属于皇帝私产,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人。   掌管皇庄的一般是掌事太监,远离皇宫但身后又有皇帝做后台,那叫一个飞扬跋扈!   特别是张成这种,不光有燕文帝做靠山,燕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更是他干爷爷。   这事儿你找谁说理都没用啊!   挨着皇庄就意味着庄子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得机灵点,一不小心自家地都被兼并走了,自己从有地的百姓变成佃户。   没地哭去啊。   所以说,在大燕挨着皇庄真是倒霉。   也就时柯来这儿的时候,燕文帝让赵毅敲打一番,没让人欺负到头上。   如果皇庄都像现在的张成一样,连带着周围百姓收益,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惧怕了。   送走张成,他开始编写教材。   长长的年假本来是用来放松的,但是时柯坚持每天从系统中找各种初中小学知识,风雨无阻,就是过年时候消停了一天。   问他为啥这么积极?   因为时柯一想到自己为了大物和高数掉得头发,他就忍不住想多迫害几人。   来啊!学啊!   学完小学数学,还有初中高中基础数学、再往上还有高数线代概率论三座大山。   老老实实去学习吧,反正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搞什么派系学说,通通去学数学啊!   数学学完了也没关系,他还有物理化学生物统计心理药理。   诸位,感受一下蓝星学子的绝望吧!   管家看着自家老爷的状态,战战兢兢跑去问林大厨,最近是不是吃错蘑菇了?   被林大厨一勺子敲出厨房,什么蘑菇能吃什么不能吃,他一个厨子难道还能做错吗?   这是质疑他的职业素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等到了上值的日子,时柯回到京都住。   天不亮一大早的被管家喊起来洗漱,梦游似的吃了点早餐就被塞到马车里,一路往京都赶。   代文墨和楚元竹也是这种状态,三人站在大门口,彼此看了看,问了声好就哈欠连天地进去。   整个翰林院的人似乎都沉浸在过节的节奏中,一上午还没恢复过来。   不过他们倒是不急。   第一个图书分类问题还没解决呢。   这问题吵了一个冬季都没结果,大概就在这两天顶下结论了。   不过他们没什么事儿,朝堂上都快吵翻天了。   原因在于立太子一事。   武将们部分站在大皇子一边,边关事情他们都看在眼中,等到大皇子上位,想来边关问题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文臣们分成三部分,中立、大皇子和二皇子三派。   这事儿和时柯没多大关系。   和他交好的同窗也属于中立,这事儿他们才混了三年朝堂的新官员没话说,看着上司打架就行。   两位座师更是将中立贯彻到底,谁来说和都请喝杯茶,钱和礼物照收,事儿嘛,一点不干。   久而久之,谁都知道这两个油盐不进,也不管他们。   时柯在翰林院也没多少事儿干,这一恩科的前三甲待遇都一样,没什么事儿让他们参与。   现阶段好不容易定下来图书分类,接下来就该义工们进来了。   每天搬书晒书,整理书籍,有缺漏的书报给上司,再由专门负责修复的人过目。   时柯不在修复一组,他属于读书抄书的那一挂,平常也不忙。   喝喝茶吃吃点心,再吃点庄子上送来的新式作物吃食。   日子过得很是顺心。   主考官老翰林冯浩在他身后经过时,就看到时柯坐在那儿认真抄写东西。   走进一看,字里行间带着锋锐,仔细一看,又像是行云流水的飘逸。   字形与风骨很是矛盾。   “字不错,可惜形骨有得磨合。”   很明显和时柯本人不搭。   身后突然出现声音,时柯也没吓到,想当初家里经常发生爆炸都没能影响他,光是一句话怎么能吓到他?   时柯平稳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老翰林冯浩是他的会试主考官,按理来说,时柯见面该称呼老师。   “免礼。”冯浩再看一眼才发现时柯写的内容似乎没见过。   “你这内容倒是简单有趣。”   时柯摸摸脑袋,腼腆笑道,“学生想写个简单的识字用的,不用太复杂,只是基础用字就行。”   他读了读,确实方便简单又朗朗上口,问道,“你这内容倒也不错。怎么想起做这个?”   他可是听说时柯忙着种地,怎么突然又弄起教材了?   “老师您也知晓学生山庄下有个村子,村里最近种了青菜卖出去,但是商人和他们立契,有个人不懂就被骗了,差点签下卖身契。”   这话不是编的,就是人不是他庄子上的,而是牧掌柜资助的乞儿中就是这么来的。   “学生想着,人要是知道这字长什么样,懂得看契书,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此外……”时柯提起他想建立一个学校的事情。   还是那句理由,他考上了探花郎,想回馈乡民一番。   而且他注意到有部分南方学子来到北方没地方住,现在还在卖书画抄写书籍赚钱租房。   茶馆只能对部分人的生活起到帮助,无法帮助所有人。   关东煮店和火锅店对学子们有优惠,童生九八折,秀才九折,举人八折,进士七折,至于没有功名在身的,除非打折卡,不然就只能原价吃了。   时柯想的就是,这群人不管什么学说学的谁的书,反正能认字就很了不起,通通扒拉到自己碗中。   当然,他对人品和道德要求也有点高,你有点迂腐没事儿,但是你要是人品有问题,那不行。   大燕下一代不能就这么祸祸了。   “学生想寻些家庭困难的秀才来学院当夫子,这就是教材了。”   冯浩听完不置可否,只是说,“不知你那学院建设到哪儿?可有规划?”   时柯没听出什么,老老实实回复,“学生在村里留了一部分地建设学院,图纸定下,材料和工程队都找好了,教材也已经编得七七八八。”   仔细一数,一个冬天年假,他干的活可真不少。   忙活这个忙活那个的。   “学院挂名夫子请好了,但是正式教授学生的先生还未定下。正巧那日在灯会上见到卖字画的学子,所以才突发奇想请他们来书院教书。”   时柯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不知老师可有时间过目一番学院教材?”   他的教材是新编的,基础物理和基础化学都有。   语文就不说了,四书五经是必备。数学就是乘法表,没有外语。   现在时柯能接触到的,精通外语的人只有阿勒汗父子俩人,他们一个坐镇边关羊毛贸易。   听闻扎格已经和大皇子把酒言欢了。   阿勒汗比他儿子的遭遇要惨,被赵毅抓起当工具人了。   具体事情时柯没问,反正他知道阿勒汗人没事就行。   物理化学都是时柯编纂的,他在翰林院也不光是摸鱼好吧,看书对照两个世界的知识,那儿能写哪儿不能写他都要铭记于心,一不小心打破世界观就玩完了。   生物倒是不多,说是生物,更偏向与中药药理。   他不可能按照生物书给人编教材。   和大燕人说,这是细胞,这是细胞壁,里面还有细胞核,叶子里面还有叶绿体……管家一定认为他疯了,并且叫来大夫给他开药。   地理倒是很实用,但是时柯不擅长,于是迄今为止,地理课本是进度最慢的。   政治和历史不用说了,这两本事实上是融入语文教材里面的。   时柯说完,略微有些忐忑的看着冯浩,他没怎么和这位老师相处过,相比于两位座师,冯浩和楚阁老更像是所谓的教导主任。   冯浩对时柯印象还不错,倒是没拒绝,和他约了一个休沐日,专门看时柯的教材成果如何。   等人走后,时柯激动地一跳!   有这位把关,他的教材应该不会触及到某些不该碰的事情。   但是等到休沐的时候,时柯上门拜访,发现冯浩家不至于他一个老师,楚渠也在!   看到时柯傻眼,楚渠哈哈一笑,“怎么,学院山长看不得学院的教材吗?”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更 第67章 学院、问题   山长!   时柯眼中此刻只有这个词!   心情激动到无以言表, 只能一揖到底。   老亲王没有给他准确消息,也没有任何暗示,时柯以为学院山长要另寻他人。   然而今日, 峰回路转,他居然得到楚阁老的亲口承认!   冯浩端起茶来咳了一声,他还没到退下的时候,不然能和楚渠一样弄个山长当当。   他也知道老友想要致仕, 荣养天年,但是现在大燕还不到时候,新科状元还没走完翰林, 轮值六部, 朝中又是波澜不断, 燕文帝刚处理了一批人,此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一辈还没退休, 大概要过了两三年稳定之后才行。   上一科的三甲已经初露头角,这一恩科的几人也不逊色。   往前还有一科且在看看。   戚风和关焕青倒是交出一批好弟子,瞧瞧这两科学生,六个前三甲, 五个是他两学生!   五个!   冯浩自认为学问不错, 怎么就没轮到他们这样的好运气。   不过,当科最小的前三甲是他学生,他也很不错了。   楚渠看了一眼老友,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很是羡慕那两个老家伙, 两科前三甲, 五人是其弟子。   多少人当了一辈子主考官, 最多也就出一个前三甲, 这两人几乎包圆了两科第一甲!   时也,命也。   午饭是留在冯浩家中吃的,下午时候,时柯带着修改好的教材回了他在京都的临时住处。   隔壁是长风买的宅子,右边是锦衣卫家,这附近几乎都是锦衣卫家属院,别的不说,安全是真安全。   没有小偷小摸敢来这边闹事,喊一嗓子就能看到膀大腰圆的邻居们一脸凶神恶煞的出来。   那叫一个热心。   时柯不知道,这份热心还是单独针对他的,长风私底下拿着腰牌和人打过招呼,都看顾一二。   朝堂上为了皇子一事闹得不可开交,翰林院却是每日清闲自在。   时柯每天找找书喝喝茶,时不时看着座师家的两个孙子,注意不让人闯出祸来,偶尔遇见不懂的问题去请教一番。   而且现在时柯庄子上的饭菜点心不止供应义工,翰林院向皇帝申请了伙食补贴,专门从时柯庄子上订购饭菜。   但是方寸山庄人不够啊,林大厨只能从牧掌柜资助的乞丐孩童中挑了些耐吃苦有天分的教导,学会了赶紧出师做饭去!   于是,未来的大厨预备役人员在时柯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诞生了。   正月底的时候,翰林院总算是把图书分类吵出一个章程来,工部的人也把他们要的书架书箱准备齐全,为此翰林院还特意请了工部侍郎两顿庄子上的饭。   “学士说明日即可归类放置,很快就能完成了。”代文墨放下毛笔,从盘子里拿起一根土豆条沾番茄酱吃了。   楚元竹也站起来活动两步,扭了扭腰,“幸亏岁寒提出要来义工,不然只靠我们短时间内还真弄不完。”   翰林院的书太多了,还有试卷和杂书股本等各类书籍。   真靠翰林们,这得整理一个季度去吧!   “两位兄长辛苦,快些歇歇。”时柯也有点吃不消,忙过头了,他都很长时间没接到南方的消息,过年时候海船来过,南方的宅子备好,就等大戏开场。   但是这都快二月了,一次消息也没来过。   这时候他也不好占用锦衣卫的资源,再让人穿消息,只能望眼欲穿等着。   楚元竹边吃边感叹,“以前的冬天和倒春寒可没这两年过得痛快。”   想他一个南方人,来了北方感受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里可真冷。   和南方不一样的冷,但都是同样的难捱。   他还是西云学院的先生,过得都是这种日子,更别提说其他人了。   但最近两年的冬天有了蜂窝煤,再有羊毛线的纺织推广。   冬天都能外出和友人喝酒赏雪,抒发闲情逸致起来。   时柯也跟着附和,“的确,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根据他目前收到的消息,扎格正和大皇子联合坑西域八部族的钱。   在燕文帝低价收购羊毛之后,又出现一门新生意,出售羊毛清洗剂。   两人计划在边关弄出羊毛工坊一条龙,就是时柯当时交给牧掌柜的计划,现在正在边关实施,这也是不少武将支持大皇子的原因。   有皇者之心。   爱民如子,不外如是。   身为皇子,天潢贵胄之躯,不惧危难镇守边关,还能和人一起想方设法改善边关百姓生活。   不支持他难道支持正在国子监读书,毫无作为的二皇子吗?   西域部族在反应过来后,试图提高价格,拿捏原料。   扎格伙随大皇子直接断了西域部族的商路,每当有部族里的居民想要卖羊毛时,商队会统一拒绝。   边关十二城严禁羊毛贸易,查出违规走私之人,直接没收充公。   至于为何这个冬天还有源源不断的羊毛运到京都?   这不是充公了嘛,不能浪费别人的好意,就直接拉到京都加工生产了。   被没收家产的商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事儿本就是他们理亏,要是严重一些的话,直接扣上通敌叛国的大帽子。   谁都没好果子吃。   当然,大皇子也不会赶尽杀绝,总会放一些漏网之鱼,送到京都来。   但是这些漏网之鱼的收购价格比较高,还要从苏石庙那里购买羊毛清洗剂,成本一下飙升。   相比于被大皇子截获送回来的羊毛,价格翻了不知几番,实在是没人选。   同样的东西,在你家这么贵,我还不如老老实实排队去别的家买,又不是没有。   羊毛卖不出去只能堆积,不仅没有赚钱,反而亏大发了。   在大皇子他们放出话去不收购羊毛后,牧民们一开始还能忍,但是他们的孩子、父母、部族无法忍受没有粮食的冬天。   于是好不容易稳定的西域局势,再起波澜。   八个部族隐约分成两部分,开始明争暗斗。   此事已经以密信的方式呈现给燕文帝,也让燕文帝心下提防起来。   草原现在的局面本质上来说就是粮食不够,大燕同样面临粮食短缺的困境。   内部还有晋南王和长生会搅浑水,同样是内忧外患。   此刻的大燕如同在悬崖上舞蹈,稍有差池将粉身碎骨。   幸好高产粮食已经开始推广,只要再有两年时间,大燕就能去除顽疾,整合一新!   忙忙碌碌的二月在时柯的担忧和期待中结束,阳春三月,柳枝发了新芽,地上覆盖一层浅浅的绿色。   春天再度降临大地。   时柯看着大好的春色,决定下山春游!   “管家,叫上林大厨,今天野餐吃糖葫芦!”时柯一声吩咐,林大厨天不亮起锅烧糖,弄了一串草莓糖葫芦。   家里能吃的水果就这个,其他的果子太酸,不好和糖中合。   最后串了一个稻草人的糖葫芦。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有钱有闲的人外出踏青,更有人在这时候选择相看未来亲事。   时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印象中自己还没玩够,怎么可能成家?   不存在的好嘛。   到了京都有名的垂柳河边,时柯寻了一块好地方,铺上野餐用的厚实垫子,开始欣赏林大厨的烧烤技术。   春游怎么可以不吃烧烤!   刚架好架子,时柯就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消失已久的苏宁。   苏宁也很是惊诧,很快笑着过来和他打招呼,“表弟近来可好?”   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时柯更是看见他就想跑,不是说苏宁长得凶神恶煞,两人站一起看着像亲兄弟,就算是恐怖谷效应也没有这个说法。   可他这个模样总是让时柯心底发麻。   放下糖葫芦,时柯心底不情不愿地和他打过招呼,随后陷入沉默。   苏宁温和地笑了笑,惹得不少人往他们这儿看,“表弟最近可是比较忙?”   时柯觉得这是废话,谁家翰林不忙着上值?   他沉默地点点头,往后一看,没发现苏嬷嬷,略微有些奇怪。   今天苏宁还是被小厮推过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相貌普通,没有任何特色的中年人。   看起来应当是庄子或者铺子管事一类,很是沉默寡言。   苏宁注意到他欲言又止,主动解释道,“苏嬷嬷去了宝林寺上香,一早出发,尚未回来。”   他没介绍身后人是谁,时柯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放在心上。   当务之急还是找个人救场,他一刻也不想和苏宁相处。   想什么来什么,他刚想说来个人救救他,很快又一个虚弱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人自报家门,“可是时柯时老爷?我家镇国公世子有事相邀,可否一见?”   镇国公世子!好人啊!   时柯心底得救了,迫不及待想送走苏宁,但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苏宁很是知趣,道,“既是世子相邀,表弟快些去吧。”   目送时柯离开,小厮推着轮椅也离开这里,往垂柳河另一边走。   身后的中年男人一直跟在他右后方,以一种苏宁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话,“主子,南三存粮大半已空,南二处只余二成米仓,南一处还有半数之多。但继续下去,只能撑过今岁六月。秋收还要八月,尚且不足。”   苏宁脸上还是那副温和模样,“去西南找找,应当还有人的家底没被收拢。不听话的就扔了,江南山贼水匪频发,死一两个商人不是常事?”   中年人颔首,沉吟片刻又说:“有部分人从缅云来,已经到了大燕,传言道是自己人。这部分人可是当年逃走那批人的后代?”   苏家人从大燕以外回来的谣言甚嚣其上,以至于笃定苏家人只有自己主子的中年人开始怀疑,当年是否有人活下来。   苏宁嗤笑一声,当年从大火中逃走的只有四个,任环、苏嬷嬷、苏蓉和他。   任环已经不再有当初的斗志,苏蓉去世,苏嬷嬷老去,时柯又被教导成当今这个模样,南越苏家真正的人只剩下他一个。   至于叛逃的能人异士,他们之中部分归于晋南王,部分逃到山野荒林中,不见踪影。   整个苏家培养的还活着的只有那批护送他们回京十人。   这十人中又有三人刺杀晋南王未遂,自尽于苏家废墟。五人被他安置到江南,充当棋子,暗中蓄力,剩下两人一个是面前的中年人,一个为了保护苏蓉不知所踪。   “既然借我苏家名义行事,少不得上门讨教一二,让人盯着他们。是不是和我那个好表弟有关系。”   苏宁觉得这不太可能,他更偏向于这是别人想闹事,又不想做锄头椽子,假借苏家名义浑水摸鱼。   这时候的江南就是个养蛊的地方,杀出重围的就是蛊王,实力弱的只能做食物!   “尾巴记得藏好,必要时候可以让苏家人上。”   既然用了这个名字,那有些东西就由不得他们做主。   “属下明白。”   *   时柯摆脱苏宁之后,一身轻松,高高兴兴去赴镇国公世子的约。   镇国公同样投资了火锅店,今年二月时候分红,想来应该赚了不少。   他到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场。   时柯:“……”   你们大户人家谈话怎么总是喜欢找个有别人在场的场合?是没有自己的地盘吗?   他过来后,镇国公世子徐昶看起来和苏宁的气质差不多,有一丝病久了的味道,但是给时柯的感受却是如沐春风,很是不同。   看到时柯来了,直接过来迎接他,身后的仆人连忙扶住他,“世子您小心。”   时柯连忙上前,“世子小心。”   世子抬头对时柯笑了笑,“身体欠佳,见笑了。”   他身后那人一身黑色,在春意盎然的郊游中格格不入。对着时柯一抱拳,行礼道,“裴斐。”   这个姓氏,当今燕文帝姓什么来着?   不等他反应,黑衣青年继续说:“前些日子,爷爷上门多有叨扰,回来之后对新作物念念不忘,敢问时探花,庄上可还有些种子让我等开开眼界?”   世子:“……”   世子扶额,他这个好友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老亲王怎么放心让他出门交际。   徐昶只好打圆场,“时编修先坐。”   时柯倒是没见外,一说老亲王、镇国公这类,受到大燕本土教育的人可能会惶恐,但在时柯看来,他对这些没什么印象,反而是军人、锦衣卫这类武将更加好奇。   毕竟,蓝星的教育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表面功夫做的来,但是内里是不变的。   眼前两位算是拐着弯的亲戚,镇国公女儿是皇后,徐昶父亲是皇后同父同母的哥哥,按照辈分,皇帝是他姑父。   而裴斐是老亲王的孙子,按辈分则是喊当今皇帝一声堂叔。   时柯对两位有所耳闻,就是没见过真人。   镇国公世子父亲早逝,母亲大惊之下,造成世子早产。而皇宫中的皇后更是因为亲哥惨死一事,开始吃斋念佛侍奉不出世的皇太后,平日里也只有大公主还能见她亲娘一面。   老亲王的长孙,他不是很清楚,这一聊天才发现对方大概是科技宅直男不会聊天属性。   “听闻时探花冬日也可让鲜花盛放,瓜果满园的能力?”   时柯:“……”   时柯看到世子私底下狠狠戳了小伙伴一半,示意让他闭嘴。   他当做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认真解释道,“非也。只是保持温度和光照,提供适合的培植条件,植物自然可以像平时一样生长。”   徐世子来了兴趣,“为何保持这两种条件就能让植物如同夏季一般生长?”   时柯简单选择他们能听的话讲,这两人没下过地,自然不清楚百姓种地那回事,“最简单的种地是刀耕火种,这是将就地利。除去肥料和土地以外,要看天时。天气暖和,不光是指阳光,更是指温度。”   “温度到达一定区间,可以让植物开花授粉,从而让花结果。”   听到这里,两人开始糊涂裴斐问道,“授粉和温度有关?”   “授粉不太和温度有关,但是和天气有关是真的。”时柯道,“花粉在花里,一旦下雨导致花落了,那今年的果子就少,结果少了,收成就不好,所以果农很怕在花期刮风下雨。”   比如他家的那几十棵果树,每到花期打苞的时候,老人家担心的不得了。   时柯倒是不要求很多,但是很明显,老人家很是放心不下,就差住在果园里了。   最近大燕气候极端,去年更是下了冰雹,粮食问题迫在眉睫。   “原来如此。”两人看起来有些懵懵懂懂,但他们找上时柯也不是因为此事。   起因是徐世子想请教一个问题,事实上,这不仅是徐世子的问题,也是镇国公的问题。   镇国公早年是带兵起家,后来才从兵部退下。人老心不老,镇国公很是惦记边关将士。   就算现在镇守边关的是大皇子,两人从立场上来说,并非同盟,但是镇国公还是忧虑于西域部族的问题。   最近两年大燕粮草问题又让人焦头烂额,边关却不能少。   没粮草打什么仗,守什么城?   所以,当新式作物出现在眼前时,不少武将开始盘算怎么让自己的兵吃上。   立皇太子一事也是因为二皇子党急了。   这粮食一出,只要过两年,边关稳固下来,大皇子的功劳少不了!   皇后多年只有一个大公主,不可能再有嫡子,所以只能从两个庶子中挑选,即使未来再有皇子降生,也威胁不到已经成年的两个皇子。   很明显未来的皇帝,只能是他二人之一。   二皇子党一派着急火燎催着立皇子,就是想在边关稳固之前给大皇子多泼黑水,推自己人上位。   镇国公不掺和这事儿,他和燕文帝几十年交情,看得很准,想立皇太子这事儿,燕文帝已经有了人选。   现在着急火燎的,不过是自己送上把柄。   所以他整天忙着堵张成,想从他这儿弄来新作物的一手消息。   甭管朝堂怎么乱,边关必须稳!   徐世子就这么来找时柯,他想问的问题和火锅店底料有关,“那东西可是能长时间保存?”   是个好问题,时柯露出奸商的微笑。   他要钓的鱼终于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晚还有一更,别等。 第68章 保存   系统任务要求他完成两次文化交流, 第一次火.药推动完成,第二次也加了一些,但总归不是很多。   到现在, 时柯也是琢磨过来意思了,说是文化交流,实际上算是推动文化进程。   但他不能不顾当前发展,一味推广, 必须在原本基础上拔高。   比如说火.药,时柯只是提供了最基础的配方,其中过程都是道长们一步一步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是实实在在本土产物。   和火.药相比, 他带来的几样农作物不算推动进度, 这是走捷径走出来的路,不是大燕本土发展出来的东西。   算是强行推动大燕的文化进程。   弄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时柯一直在想怎么合理推动大燕发展。   现在他就在尝试另外一种可能性, 只开个头,具体情况让人去琢磨,这就不算走捷径。   比如他抛出来的火锅底料块,这算是抛砖引玉出来的砖。   只要有人注意到东西的保存问题, 他就能引导别人往这个话题上想。   火锅底料能保存这么长时间, 其他粮食怎么样?是不是有更好的保存方式,保存年限更长?   现在终于有鱼上钩了!   借此时机,时柯也能验证一番先前的推测是否正确。   “火锅底料浓缩成块,可以在低温完全密封的环境中保存半年之久。”时柯笑着道, “就像是粮食一样长时间储存。”   “同样的, 绿豆粉条也是一样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最长的可以保存五年之久。”   “五年?”两人异口同声惊讶道, “腊肉也不过两年之久,这还是要用大量盐腌制而成。熏肉倒是可以达到五年时间,可是工艺复杂,无法量产。”   这时候是个菜谱都要当做不传之秘,更何况是这般复杂的手艺,那都是家学不传外人的。   “我家庄子今年种的豆子,黄豆黑豆绿豆和红豆,赶不及吃。倒是可以有一些去年留下来的绿豆做成粉丝保存。”   制作粉丝的工艺不算是很复杂,原料也很广泛。   绿豆、土豆、红薯都行,酸辣土豆粉的味道可是一绝。   “用砂锅熬煮出来的汤汁,里面放上弹性上佳的粉条,开锅时放入小青菜、腌制好的木耳、豆角、金针菇、豆皮,盖上盖子再煮一段时间入味。堪称一绝!”   他没吃过,这是隔壁病房的大学生和他描述过的。   听这些配菜就知道差不到哪儿去。   徐昶和裴斐也被他说得勾起馋虫,“制作可是简单?”   时柯回忆了一下工序,“确实简单,不需要很高超的技术。”   重点是配方,需要加入明矾替代品。   剩下的就跟一般制作面条差不多,只是多了两个程序,沸水漏条和冷浴晾条。   米粉也可以这么制作,但是现在优先吃饱,不是吃好。   土豆和红薯的产量比较高,所以才能有望做成粉丝,米粉的话,时柯可以私底下用自己的地尝试,但是别想着推广了。   这不行的。   徐昶忍着激动,粗喘了两口气缓解怦怦跳的心脏,裴斐一把拉住小伙伴,平静面容上也是惊喜万分。   两人自然知道这代表的意思。   保存良好的食物,意味着粮草可以跨地域。   行军打仗的时候,最是方便!   “对了,运输方面可是有什么注意点?”   运输啊,时柯想了想现在的大路,“走官道慢一些是没问题的。只是最好还是别远距离运输,粉条其实和面条一样,只是比面条发干,没有很多水分。一开始在官道走还行,但是距离一远,就容易碎掉。”   这时候的官道其实也不平整,所以时柯才说,慢一些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就是粉条断成好几条而已。   不耽误吃。   说到粉条,就不得不提干脆面、挂面这一类的干面条。   他想吃什么都是等林大厨现场做,可是他要上值,就得住在京都,只有休沐时候才有时间赶回山庄休息一两天。   今天出来野餐又连续被苏宁和眼前两人逮到,怎么看都不是清闲的休沐日啊。   干了这么多天的活,他想玩玩都成了奢侈。   最终时柯还是和两人吃了一顿中午饭,回到自家马车上,林大厨让人递过来一个糖葫芦,挂着糖浆的草莓看起来很是诱人。   时柯感动的泪眼汪汪,他的糖葫芦!林大厨还知道给他留一个!   回到山庄,时锐来汇报现在的学院进度。   时柯在设计时,直接参考了他哥上学时候的高中设计。   虽然不能弄成大高楼,但是每个建筑有两三层是真的。   学院占地比村子和庄子两个加起来还要大,时柯还分出来一部分耕地用做实践课实验用地。   现在还没清理出来,但是时柯已经预定了那几亩地。   教授的内容独有一套体系,科举有科举专门的教学楼,只要求能识文断字的教学楼有两栋,初级课程和高级课程各有一栋教学楼。   其他地方都是休闲区和试验区。   食堂还没招人,时柯想的是林大厨教出来的那一批人可以上工试试,炒几个快手菜和大锅菜应该没什么问题。   寝室楼占据的地方不是很多,村子这边也没有很多地可以分出来建设寝室楼。   所以时柯直接分出来八人间、六人间、四人间、双人间和单人间。   寝室是三层小楼,其中单人间和双人间在最顶层,四人间和六人间在二层,最多的八人间在一楼。   设计图纸都是时柯和工程队探讨的。   这么多工程量,肯定不是一个工程队能解决的,时柯还向外招工。   过了春耕才动土,到那时不忙的人家应该很乐意过来上工。   时锐这会儿过来,不是为了图纸的事,就是因为工程队又要报预算了。   他猜的没错,两者都有。   “他报多少?”时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根十年两米木头报价三百两?   您不如去抢啊!   他用的不是什么名贵木头,也不是上梁的木头,只是用来做椽子而已。   当时是考虑到不好动后山的树,造成水土流失就不好了,所以让工程队选木料。   没想到这家这么不靠谱,得了您,你们不接,我换一家。   “不必再和这家合作,直接回绝。”   时锐点点头,把另外一个工程队改动的图纸递给时柯过目。   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标注,看的时柯一阵头疼,但还不能不看。   时柯直接拿了纸笔写写画画,重新算了一遍数据,计算承重。   时锐就在一边等着时柯批复。   越和时柯相处,就越是感觉这位进士老爷的深不可测。   种地、羊毛清洗、纺织机、修建围墙、新式农作物等等,现在更是亲自上手画图,若是那天时柯说自己要得道成仙,时锐也不会惊讶。   改完数据之后,图纸交给时锐。   第二日一早,时柯问管家,“京都有什么好的木材?”   管家让人上菜,时柯边吃边听,“京都铺子中,有两家符合老爷的需求。一家是沂南颜家,一家是西北陆家。两家不是京都本地人,但是铺子比较大,西北陆家的材料以京都附近的本地木材为主,沂南颜家从外地来,在各地有分号,木材样式比较多。”   “走,先去颜家看看。”   管家套上马,陪着时柯进京,去了颜家的铺子。   颜家的掌柜消息很是灵通,虽然时柯在外行走一般都是带着身边的书童,很少见到管家出面。但是颜家仍旧打听到了这位探花郎身边重用的人,就怕哪天冲撞了贵人。   见到时柯的马车停在外面,立刻亲热地上前打招呼。   新科的探花郎!   知道时柯这次来是来看木头的,掌柜的热情带人去了后面库房,亲自招待他们。   当看到巨大库房的里面,时柯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不愧是沂南颜家,果然木料多种多样。   几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那股浓郁的干木头的味道散了散,掌柜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时老爷,里面请!”   时柯微微点头,跟着掌柜的进去。   进去之后,更是壮观,一排一排的木头摆放整齐,码在哪里,看着就是撼动人心。   时柯看的书多,对木料的认识很多停留在理论阶段,没有上手试过,此刻瞪圆一双眼在这里面寻找适合做椽子的小木头。   掌柜的也是点点头,很是满意时柯的反应。   他敢保证,京都的铺子中除了他家,无人再能找齐如此多的,能堆满一个库房的木料。   从时柯看的那一根开始,掌柜的开始介绍,“您看的这是常见的白杨木,这一堆是榆木,这是上了年份的老榆木,看年轮和粗细就能看出来不同。您往里走,可以看到银杏木和松木。”   紧接着众人跟着掌柜跨过一扇门,往里面走。   比起外面的木头,这里面的木头有些细,看起来很适合做椽子,但是掌柜一番话直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您别看这些比较细,事实上,这些细的木材用来做家具最是好看。比如说这一根是南方来的黄花梨,”掌柜拿起一根比较细的木头,“这个大小适合做成桌凳腿,您看这个花纹,是不是很适合做个落地的。”   时柯点头。   确实适合。   但是他的学院,要不起!   他要的是成套的能做椽子的木头,量大管饱就行,不要看起来很是高大上上档次的那种。   真敢这么干,他就该被人盯着批判了。   御史台不是吃干饭的,一个个太能说了,关键是他们还谁都敢说。   时柯不想自找麻烦,于是把目光放在榆木、槐木、桃木这些北方常见的木头上。   “就那堆榆木吧。”时柯说道,“用来弄椽子上梁也都合适。”   掌柜的以为时柯想重新弄一弄祠堂,毕竟探花郎可是光耀门楣的一件事,所以问他,“行,您要几根,我让伙计给您送过去。”   “我全都要。”时柯说。   啊?!   一直到时柯付了定金,掌柜的还没转过弯来,全都要?   那堆木头都能建上百个祠堂去了!   “探花郎难道是要重起老宅?”   想不通啊想不通。   而等着时柯通过预算的工程队等来等去,只等到了时锐的辞退。   “什么?!”包工头难以置信。   时锐重复一遍,“……诸位请吧。这段时间的定金也不必退回,只当做耽误时间的补偿。”   包工头不干,好不容易和时柯这头肥羊搭上线,他可不想就这么损失一大笔钱。   更何况,他是工部侍郎小舅子,这些年吃进去的东西就没吐出来过!   遇到权贵家,吃的少点,遇到普通人家,吃的多点,看在他妹夫面上都会过去。   那些被他坑了的普通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知道往哪儿说。   这位包工头才一直横行霸道到今天。   这里的暗探没仔细调查过这家,知道这人德行的赵毅又远在江南,没人提醒时柯,这才趟了雷。   包工头想到自己妹夫,底气充足,一个探花郎而已,至今只是个编修,他妹夫可是能上朝面见皇帝的工部侍郎!   “现在你把话收回去,钱给了,咱们这事儿就算完了。”包工头狠狠一笑,“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时锐沉默一会儿,觉得时柯是不是太低调了些,蜂窝煤的功劳是时柯的,羊毛线和织布机的情况没公布出去,现在还有人追问这东西是谁发明的。   新式作物时柯也没把自己顶在前头,反而让张成领了功劳,就说是皇庄弄来的东西,他推广一二。   是时候给大人写封信提醒了。   一个工部侍郎的娘舅也能欺负到他们老爷头上?   不知死活。   见他沉默,包工头以为对方怕了,抬手拍拍时锐肩膀,“我妹夫可是工部侍郎,皇宫建造什么东西都要我妹夫拿主意。更何况这个山庄?”   “劝你识相一点,乖乖赔礼道歉。不然……”   时锐嘴角一扯,紧接一拳将人打晕,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包工头拍拍手,“我家大人还是锦衣卫千户,当今圣上眼前的亲信。别说工部侍郎,工部尚书见了我家大人也要问好,你又算什么东西?”   “把人扔到柴房去,等大人定夺。”   两个悄无声息的影子出现在身后,轻飘飘将人抬到柴房堵上嘴捆起来。   锦衣卫暗探有自己的通信渠道,很快时锐收到赵毅回信。   让他先别忙着把人送到大牢,把罪证整理归纳,会有人送到府衙上诉,暗中处理好,注意别让时柯知道。   只要把工程队已经被辞退的消息给时柯说了就行。   时锐看完烧掉纸条。   秘密将人送走,把人关押在宅子中。   让擅长化妆的锦衣卫暗探假扮包工头混在工程队中一起离开。   倒是没人起疑,他们干惯了这活,自然明白这是谈崩了。   但是他们老大很快就会重新被请回来,这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   半路上的时候,还有一人和包工头道,“老大,您看下次咱们要多少钱好?”   锦衣卫没吱声,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他,直把人看得讪笑不止,他才开口说话,“这可是新科探花郎,在这儿还有一座庄子,有钱买这么多的木料,你们觉得要多少才好?”   “嘿嘿,老大,俺就是大老粗,您说要多少就要多少。”   “怎么着多要个几千两,看这宅子和围墙,起码花了这个数,这探花郎可真是深藏不露。”   “哎,这么多银子够咱们花一段时间,老刘前些日子不是要买个婆娘回来,这不就有了!”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只有被称之为老刘的人憨憨一笑没说话。   锦衣卫假扮的老大跟着笑了两声,余光注意到老刘的面色不是很自然,似乎有心事。   等到一队人回了京都,锦衣卫假借去找工部侍郎告状的理由脱身。   在他走之后,老刘也对众人说:“好些日子没回家,我先回去看看俺娘。”   “行,老大回来我跟他说声。”   作别工程队众人,老刘去的方向不是他家牛角巷子,而是出城的道路。 第69章 阴谋   “主子, ”老刘一脸憨厚的模样站在苏宁身后,“庄子上的地势地形都在这里。附近围墙颇高,属下很难进去, 进去之后有人盯着也很难去地头上窥伺一二。”   苏宁一口喝了漆黑药汁,眉也不皱,懒散地道,“自去想法子试探, 确认那人到底还给了我那表弟什么东西。”   护着苏蓉的那个人是一行人中能力最强,来历最为神秘的家伙,就连苏宁的父亲都要在那人面前矮一头。   然而对方最终选择护送苏蓉离开, 到底是老东西心软。   没想到再出现居然是为了时柯铺路。   “给他找点小麻烦, 最好把火锅店的生意截留下来。苏嬷嬷那边会配合你。”   老刘接了命令低调离开。   另一边, 时柯和镇国公世子、老亲王的孙子交好的情况也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杨林海一脸暴躁,对当前情况很是不耐烦。   杨家和他一贯支持二皇子,但是眼前情况很明显是大皇子受益。   燕文帝重视北镇抚司, 很多情况下南镇抚司被排除在外,就连这次江南办案,也是赵毅亲自去查,从皇上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南镇抚司大权旁落。   若是连皇帝都不再给南镇抚司支撑, 他不如再换一个天子侍奉。   从龙之功。   杨林海摩擦着手中的绣春刀, 默默咀嚼这四个字。   从龙之功和挟天子令诸侯相比,哪个都无法让人拒绝。   皇帝已经四十了,权利该放给年轻人了。   “且看吧。”   杨林海这么多年的经营还是有用的。   王家上了他的大船,王家和高家虽然撕破脸, 但是双方在大事上被迫绑在一起。   王成海私底下和杨林海见面, 两人商议着如何把时柯的东西划到自己手中, 顺便把威胁到二皇子的东西收拢整合。   动用锦衣卫很容易被上司发现, 尤其是现在南镇抚司不受重视,但是颇为重规矩。   什么人才重规矩?   自然是不被看中的。   所以他们两人拉上了刑部尚书高鹏。   高鹏被王成海气得要死,但是看在两家之间的利益纠缠和杨林海为他画出的大饼之上,捏着鼻子出力。   高鹏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接二连三的失利导致身后高家也开始嘀咕是不是流年不利。   他还托人找了找大师掐算,最近两年是不是小人冲撞。   最后发现确实有人对他不利,尤其是最新出现的东西,提出这些的人就是和他八字相克的人。   高鹏托人去查,发现这些东西背后都有锦衣卫和皇帝的手段,吓得再没将手伸进去。   甚至开始怀疑燕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就等他们往这上面查,然后来个杀鸡儆猴。   担心自己被清算,高鹏已经很久没睡个安稳觉,王家和杨林海一起威逼利诱,心中的天平开始向二皇子倾斜。   只要扶持二皇子上位,他就是未来的奉国公!   说服自己之后,他开始一心一意为杨林海出手段。   刑部尚书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想把东西弄出来还不简单,”高鹏看着慈眉善目,实际上是个狠角色,不然也当不上刑部尚书,“他既然是当科探花,那便是科举作弊吧。”   王成海吓了一跳,“你疯了!”   上一次科举作弊还是燕文帝登基三年,当时杀得整个朝廷血腥弥漫,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朝臣。   这一届恩科也是为了补上那三分之一的大臣空缺!   燕文帝是个狠人,说杀就杀,可见对方并非是什么良善好皇帝。   而且自从那次科举作弊之后,几十年来,科举规矩越发严苛,更别提前三甲是燕文帝钦点的。   说作弊那不是说燕文帝眼瘸不会看人,照着脸打啊!   “这若是说了,那岂不是得罪了一干文臣!”王成海觉得比较冒险。   不想,眼前这两人语气稀松,半点没在怕的,“还是太年轻。这种事情,就要同科一起才能达到效果。”   一个文人,一个探花郎,想要把他拉下水,怎么才能做到效果最好?   那当然是连带同一科同一年同一榜的人全部下水才行,不然这些人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卷土重来。   “你当文人风骨四字,可是简单的说说而已?”高鹏嗤笑,“天真!”   唯有将所有人拉下水,他们才是安全的。   作弊说出去,就算不是事实,也会让时柯本人的威信大打折扣,连带他的座师和同窗都会不齿与人为伍。   “不过他出入都在锦衣卫巷子中,就算是上值,也会跟着其他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不能轻易动他。”   这是因为时柯早上想赖床不想上值,导致楚元竹和代文墨两人或者许青崖几人顺路去他家喊人一起走。   现在反倒是让杨林海投鼠忌器。   如果只是时柯一个人在无人处失踪,那反倒是好说。   但是前三甲一起行动,偶尔还有许青崖这些官员跟着时柯上值散值,很容易惊动其他人。   最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时柯带走。   燕文帝很是看好时柯,必须要在燕文帝反应过来之前,屈打成招。   高鹏很是奇怪,“他身为探花郎没有自己地方住吗?怎么住在锦衣卫那边?”   “哼。”提到这个,杨林海没有一个好脸色,他说出自己早前的推测,“赵毅很是看重他,人都去了江南还念念不忘,自己亲信调走了大半,还不忘把时柯放在自己地盘上看着!”   其实这在锦衣卫之中算是惯例,找人保护家眷,把家眷统一放在锦衣卫眼皮底下互相看好。   不然的话,像是赵毅这样一走就是半年,中途没有任何音讯,家里孤儿寡母被毛贼看上怎么办?   辛辛苦苦为皇上办事儿,回来之后被人偷家,找谁说理去?   所以时柯这个探花郎住在锦衣巷,在杨林海看来就是赵毅和人有所牵扯。   高鹏原地踱步,锦衣卫、探花郎、恩科……   脑海中有一丝灵感一闪而逝,看到挂在门上的衣服,他突然有了主意!   “搜检!”   “什么?”王成海是商籍,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杨林海一听,顿时明白高鹏的意思,“搜检!今年赵毅不在,科举交给南镇抚司巡场。去年恩科是交给北镇抚司进行,而赵毅肯定负责当年的搜检一事。”   就算没有他,也肯定有赵毅的人参与其中。   只要能和赵毅牵扯上,就不怕他脱下一层皮来!   “等着,这件事我来办。”   锦衣卫的职责所在,更何况今年档案刚放进去,一时之间有些乱是很正常的。   而且杨林海选择这个时机很妙,燕文帝正在忙着春耕和这次正常的科举,一时之间放松了对时柯的盯梢。   老亲王整日和楚阁老在看教材,徐世子和裴斐更是在找人实验脱水面条的情况。   翰林院正在忙图书一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杨林海查阅档案,确定去年恩科正是赵毅那一脉负责,他的主要亲信都在这里面。   而且他还从负责搜检的人口中得知这样一件事,“赵大人亲自为时探花搜检,那之后就看到赵大人在一边查验文书了。”   好啊,好啊,好啊!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毅身为锦衣卫千户,只要在一边看着,负责摆个态度就行,搜检查验文书这种小事有手底下的总旗,小旗负责,不需要亲自上手。   然而他不仅亲自上手,还只为时柯一个人搜检!   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   虽然赵毅不可能透题,但是只要好好运作一二,联合锦衣卫作弊的事实就能扣在时柯身上,文人的笔可比他们锦衣卫的刀更能杀人。   时柯,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借口逃脱!   时柯这边还在和翰林院众人忙活。   四月翰林院忙得很,因为要写祭文,所有人都要呈上两篇,交给翰林院学士品读之后,选出十篇文采出众的上交给燕文帝。   祭文起因是今年春天没下过一滴雨!   冬日干冷不下雪,只是两场小雪敷衍了事,今年开春时,更是一滴水没下!   虽然庄子上的作物大部分可以从山上瀑布那儿引水,但时间长了,人也吃不消。   燕文帝索性弄了一番祭祀祷告天地。   祭文交给翰林院众人书写,诵读的人也是出自翰林院!   “啊?我?”时柯听着翰林院院士的话,有些傻眼。   他知道自己有篇祭文选上了,但是没说他本人还要上去读啊!   这是不是不太符合规矩?   翰林院院士敲了敲他的脑壳,“稳重一些。陛下看重于你,自然是想让你多做些事情。”   祭祀,在大燕看来,是神圣而已庄重的。   皇帝又成天子,在这个寓意下,向天祷告,一般是皇帝的事情。   眼下,燕文帝让时柯去祭祀,明显看出他待时柯的不同。   代文墨和楚元竹两人笑着恭喜,他们没什么酸气和嫉妒,纷纷起哄道,“岁寒小弟,这下你得请客!”   “没问题!”时柯也没追根究底,反正是好事儿嘛。   “我请大家去吃火锅!”这会儿倒春寒,吃火锅也算应景。   翰林院的人也知道这位探花郎确实有底气,对方在火锅店有内部优惠,比他们吃饭还便宜,这会儿纷纷嚷着道,“今晚吃大户!”   等到了晚上,时柯直接让长风送了送了两桌子火锅到他院子里。   火锅汤底就不说了,时柯自家常备林大厨熬煮出来的火锅底料,其他的菜也不少。   张成最后一批青菜给了火锅店,知道时柯叫了两个锅子,直接让两个小太监驾车送过来。   开门时一个翰林险些以为对方喊错门了!   还是时柯久等不见人进来,过来一看,才知道门里门外瞪着眼呢。   “李顺、李安?”时柯往后一看没见着张成,疑惑道,“今儿怎么是你们两个,快进来。”   “见过时老爷,”两人手脚麻利提着十几斤的锅子进来,轻轻松松不见任何重量,“张公公正好让人送菜来,铺子里人多走不开,遣小的来给您送菜。”   两人放下锅子,布置好桌子就走,时柯一人塞了几个金豆子。   身后一群翰林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时柯时探花,这是被圣上看在眼里了啊!   作者有话说:   应该会有两更也可能一更在后面,时间比较晚,别等   明天开电脑统一捉虫~感谢所有捉虫的大可爱~   贴贴你们嘿嘿嘿 第70章 侍讲   吃喝过后, 时柯继续投入学习之中,等到这一科结束之后,燕文帝在北祭坛祭祀祷告。   时柯上台诵读祭文, 之后投到火中,一瞬间,风助火势,撩起烧到一半的纸张猛然飞向空中, 大火燎然,层云密布,等到纸张烧成灰烬, 细雨飘然而落。   燕文帝注视着时柯的背影, 眼神复杂。   等到时柯回到翰林院之后, 将手中的活收尾,时间已经来到四月底五月初,新科前三甲赶着收尾的尾巴进了翰林院。   因着没什么事情可以干, 三人一进来,就开始坐冷板凳。   正在这时候,燕文帝的封赏来了。   直接将时柯的官位抬到翰林院侍讲。   这一下触动了杨林海本就敏感的神经。   为什么呢?   因为翰林院侍讲这个职位,看着是不高, 但是说出去很是有名, 属于天子近臣,楚阁老也是从这个职位走过来的。   作用是为皇帝或者太子讲学。   燕文帝都四十岁的人了,当然用不着让时柯去讲学,所以立时柯为翰林院侍讲的的目的就剩了一个:给太子讲学。   但是现在太子未定, 谁也不知道两个皇子谁能荣登大宝之位。   杨林海赌不起那个万一。   若是大皇子上位, 他杨林海肯定不会成为亲信, 若是二皇子上位, 作为翰林院侍讲,肯定能先他一步接触二皇子,到时他的盘算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杨林海加快速度,决定要在端午节之前速战速决。   而时柯现在正在参加侍讲。   作为翰林院侍讲,可不是很清闲的活计。   每月会有两场讲读,朝上大臣偶尔也会参加。   时柯被翰林院学士带进去,听各位大人你来我往讨论研读,觉得收获颇丰。   当讲读结束之后,燕文帝赏赐了宴席,但是却把时柯叫进去回话。   都是千年狐狸,很是绷得住表情。   而且能来这儿的确定都是燕文帝的心腹,知道时柯在背后做的事。   现在只差一个时机就能宣布时柯的功劳,至于这个时机嘛,只能等。   一进去,张总管带着他往前走,路上小声和时柯道谢,“咱家谢过时侍讲照顾张成那不成器孙子。”   时柯连忙推谢,“张总管哪里话?应当是张小公公帮了在下不少忙。”   张总管哪会端着架子,这位可是帮着张成赚钱的老爷。   就连燕文帝的私库也是这位帮忙填满的。   就算有天大的意见,人总不能和银子说不过去吧。   更何况,这位时侍讲根本没什么架子,为人亲和,还很会办事儿。   两人聊了一路,时柯有点紧张的心落下,看到燕文帝按理来说还要跪拜,结果直接让人免礼。   弄得时柯本来不紧张的心有点小紧张。   燕文帝见他这样,笑了笑让张总管搬来一个凳子,“别紧张,今天就是说说话。不用什么规矩。”   张总管搬来凳子,小声道,“时侍讲您做。”   时柯坐了三分之一,觉得这凳子有些烫,他低着头看桌上花纹。   略微不着边际地想,这木头可比他学院做出来的东西看着上档次多了。   有钱人家的排面!   “不用拘谨,抬起头正常说话便是。”   燕文帝很早之前就像和时柯面对面交流一番,从几本计划书中可以看出时柯有大才。   做事条理分明,为人正直且有善心。   若是他儿子,为君差了些,但是为王确实不错。   可惜时柯的身世决定他无法以皇亲国戚身份出现在人前。   燕文帝心底又骂了一句先帝和晋南王作孽。   时柯听到这句话才敢抬头直视天颜。   燕文帝年过四十,保养的当,看着像是三十岁,有一种岁月的痕迹,可能是为尊者时间较长,只是坐在这里就很有气势。   燕文帝从时柯脸上看出了一些熟悉的地方,那颗小痣,似乎在哪儿见过,侧面看久了也有点像先帝。   但是更多的却像他的母亲苏蓉。   燕文帝笑了笑,语气很是亲切,“前些日子,楚阁老和老亲王拿着一个教材来找朕。”   “上面许多内容很有意思,今天侍讲你也看到了。不如就讲讲你那教材如何?”   说到这个就没什么踩雷触碰底线的事儿了,他那教材经过几个大佬润色调整,很是符合大燕现在的情况。   但是这么多本书,燕文帝想要听哪本?   燕文帝也想到这个问题,干脆提出了镇国公世子那件事,“听说火锅底料可以凝结成块,完全密封保存好可以吃半月。”   你要说这个,那时柯就来了精神,这东西他之前还和徐昶聊过。   现在徐昶和裴斐实验的第一版脱水面条应该出来了。   “用蜜蜡封口,放置在低温环境中才可以实现保鲜不变质。”时柯认真解释道。   “您看现在火锅已经下架了,改成关东煮,就是因为冬天时候能更好的保存火锅,当然也有一部分火锅温度太高不是和在夏天吃的原因。”   燕文帝也让御厨做过火锅,当然很是了解这东西吃完就发汗。   “因为里面的辣椒?”   时柯点点头,“红椒麻椒一类香辣物品驱寒效果好,就像是尖椒一样。”   “那尖椒又是何物?”燕文帝听到了一个新品种的辣椒。   时柯一顿,“尖椒就是开小花,长出来比辣椒大,大概有手长,辣度比红椒轻。臣家中只有两棵,混在红椒里面,经过一年育种才多了些。等到这次秋收时就能种半亩地。”   他真的没有多少种子,别让张成惦记了。   那张公公赚钱赚疯了,就差把他家几棵果树搬走一起种果树了!   燕文帝显然也知道那事儿,当做没看见时柯警惕的模样,问道,“可是同样能御寒?”   时柯明白燕文帝的重点,“自是可以,尖椒和红椒不一样,如果说红椒是调味品,尖椒则是蔬菜,做菜时可以多放一些。”   尤其是酸辣土豆丝里面放青红椒,颜色鲜亮好看不说,还很入味。   “还有一种圆椒,肉皮厚,吃起来很是有味道,不用切丝,直接掰成几块就能大伙爆炒当成一盘菜。当然,这是不辣的圆椒。”   跑题了,时柯赶忙又把话题拉回来,“像是红椒做成火锅底料这种事,可以开发一下其他版本。”   比如说菌菇包、海鲜包、红烧酱料包、番茄包等等。   赶路时候就不用啃干粮,直接热水一冲,做成浓汤泡饼就行。   如果有烧饼,那就更香了。   “搭配徐世子弄出来的干面条,更是简单方便。热水一煮,往里面放上汤包和面条,一顿饭就成了!”   “干面条?”燕文帝觉得自己找的这侍讲真不亏,短短一盏茶的程度就能提出这么多吃的。   “对。”时柯喝了半盏茶润润喉咙继续,“面条,就是面汤里面的面饼,弄成干硬的,可以长时间保存下来不变质的面条。携带方便,到时候直接一煮就行。”   时柯想了想这样还有点费事,直接换了个版本,“做面饼也行,只要脱水保存好,一两个月就不会变质,比面条方便携带,不轻易碎成渣渣。只是吃的时候记得热水泡软,不然能把牙齿崩掉。”   想想为了一口饼崩牙,多丢人啊。   “?”   这会儿燕文帝不再亲切乐呵了。   他严肃道,“真能保存两个月?”   时柯想了想,考虑到这个世界的保鲜问题,“保守估计能一个月,而且还要看当地气候。”   换了江南回南天,满世界的水,什么东西都保存不了啊。   燕文帝目光锐利,“若是在西北边关,可是能成?”   “那倒是可以。”时柯这回给出了准确答案,“而且西北那边其实很适合做干面条,挂面这一类的食物,因为晒的快。”   “那边光照好,干面条说实话就是要暴晒脱水,蒸发水分,就像是地瓜干、果干这一类的东西一样。脱水,在干燥通风的环境中保存就行。”   燕文帝沉吟片刻,叫来张总管,“去传裴斐来,让他带着干面条成果给朕看看。”   “若是徐昶那孩子身子好,能见风,让人一起跟来。”   张总管亲自去了,留下一个沉默寡言的太监在身边伺候。   时柯没见过这人,猜测应该也是张总管一脉的人。   等人来的时间,燕文帝问了问时柯学院的情况。   现在已经五月多,学院应当已经竣工,可以投入使用了。   说到这个,时柯略微尴尬,一看就是有内情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给朕听的?”   “呵、呵呵。”时柯尴尬笑笑,“不是不能说。就是,臣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提到翰林院拜托了工部做些东西,完了之后请工部人吃饭。   两边相处挺好。   但是!   等到翰林院事情完了之后,工部侍郎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说家中小辈不知轻重,冲撞了他,见他是不懂事,此次也算是吃了教训,不如高抬贵手绕他一命。   说得时柯当场尴尬癌发作,那会儿他还在翰林院收拾藏书,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冲出一个工部侍郎来赔礼道歉,时柯可谓是满头雾水。   他说了两句推辞的话,但是好像被人误会成不放人势必要追究到底的意思。   导致工部侍郎甩袖而走,之后遇见了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时柯又找人打听半天,才从长风那儿得知,给他盖房子的那工程队被人状告欺压民女,仗着有工部侍郎做靠山,贪墨银子,扰乱建筑价格。   但是工部侍郎不这么想。   他认为是时柯没钱还想要盖学院,想白.嫖一波工程队的木材,这才让人给工程队泼脏水,做假证。   “后来人证物证聚在,整个工程队被押入大牢,秋后流放。”   因为这事儿,工部侍郎已经开始给时柯泼脏水。   说他这个侍讲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因为弄了一出整理藏书的计划而已,根本没什么大功劳。   这些话导致刚来的前三甲看他的眼神也很是奇怪。   但是时柯确定,他没干什么!他只是辞退了一个工程队而已!   还是因为对方乱报价!   气死他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大概要零点了 第71章 带走   时柯委婉地讲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误会, 没直白地告状。   反正他知道的事实就是这样,那个工程队具体干了什么,他真不清楚。   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工部侍郎的妻弟, 找工程队的时候他直接找的人多能干活的。   想要速度快些,没想到踩了个大雷。   郁闷。   燕文帝不置可否,心里确实记下这件事,等回头让人看看。   说完这个, 张总管已经回来了。   不过身后没有人跟着,张总管擦了一把汗,“皇上, 今日世子爷两人都不在, 说是去了郊外找时侍讲去了。”   时柯:“……啊?”   您二位可真会找时间。   燕文帝也是失笑, “也罢也罢,等来日再说!”   时柯在这儿吃了一顿饭溜溜达达回了翰林院,一回去又被翰林院学士叫了过去。   “大人?”   他瞧着李卫的脸色不太对劲。   难道是工部侍郎又来了?   时柯颇为苦恼地坐在李卫面前, 没想到李卫张嘴第一句话就问他,“听闻你与赵毅赵千户关系斐然?”   时柯:“?”   怎么今天的问题都这么奇奇怪怪!   您是和皇上一样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总是提出一些让人难以回答的事情。   而且前段时间大家还在他家吃过锅子,就没发现他住的地方有这么不一样吗?   他那是住的锦衣卫的锦衣巷。   没点关系能住进去吗?   您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李卫显然也是被时柯不加掩饰的态度呛到。   清清嗓子道,“去年恩科, 也是赵千户搜检?”   时柯不懂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关系, 但他觉得李卫态度有点小问题,难道是北镇抚司又干了什么触动文人神经的事情。   也不是很对,赵毅现在还在江南不知道干嘛,连带阿勒汗的消息都几近于无, 他也不敢问, 也不敢说。   只能闭嘴。   不过针对李卫的两个问题, 他还是能回答的, “学生和赵大人关系还行。当年学生还受过赵大人救命之恩,后来也多受他照顾。”   “嗯?”李卫坐直身体,“这救命之恩当如何说?”   拦路打劫过来救人应该也算吧。   虽然那会儿没救成但是对方过去帮忙的心是真的。   四舍五入,确实算救命之恩没错!   时柯理直气壮说了那天的事儿。   李卫一听,拦路抢劫时柯。   他可是知道时柯身体确实不太好,更何况匪徒还带着刀。   这要一不小心伤到,恩科的探花郎就是别人了!   “由此看来,赵千户为人确实不错。”   时柯连连点头,确实不错,能让他赚银子的大好人!   但是李卫想说的不是这个,他对时柯道,“此前我听闻……”   随着他的讲述,时柯缓缓瞪大眼睛。   一直回到锦衣巷的家中,时柯都没回过神来。   李卫提到的南镇抚司似乎是个陌生的词。   但是再度听到这地方的时候,时柯回身一看,他来到这里不过是短短几年,仿佛曾经的时府还在眼前。   嚣张跋扈的大房还在想着如何压他一头。   然而现在时府的人早已经不知变成哪儿的孤魂野鬼,他却成了天子近臣,翰林院侍讲。   等到吃晚饭时,时柯还没反应过来。   第二天去翰林院时,这里的气氛显然不对劲,走到哪儿都能看出别扭来,新科前三甲更是对他横眉竖眼。   甚至在他拿书时,还小声挑衅一句,言明他是个小人伪君子,坏了读书人的名声,自觉一点去自首还差不多。   时柯大声道,“容编修可是有何指教?”   声音大道门外刚进来的许青崖都能听到。   许青崖一进来自然直奔时柯而去,“什么指教,说来本官也听听?”   许青崖此时出任考功司司长,地位仅次于侍郎和尚书。   而且他本身更是当年的状元,在翰林院任职过一年。   过来这里可是有不少人眼熟他。   他一进来,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此时容状元像是被毒哑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面对许青崖时,他显然底气不足。   许青崖视线转到时柯这边,“有一事来请教,不知时侍讲可是有时间探讨一二。”   时柯也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见过许司长,不如借一步说?”   两人走到一间空房间内,时柯噗嗤一声笑了,又掐着嗓子故作正经道,“不知许司长可是有何要事?”   许青崖无奈叹气,“正经一些。”   “咳咳。”时柯不再作妖。   只听许青崖道,“李卫学士可曾与你说过,朝中有人怀疑你与锦衣卫来往过密,收受好处一事。”   时柯一脸“我懂”,直言道,“那个有人,可是说的南镇抚司的人。”   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敢保证当年时府出事,杨林海一定做了什么,不然时晏不会这么快就挂掉。   许青崖皱眉,低声道,“慎言!”   时柯反倒是摇摇头,“青崖兄不必担心,我总归是和锦衣卫有关系的。不管是我父亲还是赵千户。与我而言,这流言反倒是不算什么。”   这话说的到也没问题。   他家祖宗牌位上还是时莘,当年时晏通敌叛国,一家处死,为了保全时柯,没把时莘算上。   所以时柯称得上是身家清白。   这件事如果是从南镇抚司传出来的,对别人而言问题很大,可是他清楚南镇抚司那个尿性。   这事儿肯定是杨林海搞得鬼。   指不定在憋什么坏。   许青崖见时柯这般笃定,只好叮嘱他最近小心些。   时柯确实怕杨林海出什么损招,于是散值之后直接回了锦衣巷。   当晚,牧掌柜身边的小厮来寻他。   “东家,掌柜让小的请您过去,似乎是库房有什么急事。”   来人他不是很熟,也就见过一两面。   任贰去了南方,和牧燃、阿勒汗一起没了音讯,这是新来的伙计,被牧掌柜放在身边教导。   时柯见人喊得急,连忙让小厮套车,伙计直接道,“东家,车已经在外面了,牧掌柜喊的急,不知是什么事儿。”   见他实在着急,时柯猜测应该是南方来了消息,但是又不方便说,牧掌柜只能让人来请他。   见小厮还需要时间套车,时柯直接让他给长风说一声,等明天有人喊他上值时,就说他去了茶馆。   “幸好还不到宵禁时候。”时柯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才七点,进了五月之后,宵禁时间改成了七点半。   他这次去,等到七点半直接歇在茶馆,就不回来了。   时柯走到半路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拐了两个弯道?   还没想明白,就感觉眼皮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则是,大意了,没带辣椒水!   *   此刻牧掌柜正在接待赵毅。   他又借助商队从南方跑回来了!   这次南下处理了很大一批人,导致南方局势更加混乱。   好消息是,因为长生教和晋南王两方人互撕,让他们捡了便宜。   虽然后来反应过来有人在浑水摸鱼,两边又尽他们所能排除异己,但那时借助商队和牧燃的掩护,锦衣卫在当地扎根。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上交到手的情报。   以及抓住江南势力幕后黑手之一!   晋南王不必说,这个人暂且动不了,对方豢养私兵,势力强横。   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对方。   就连蛰伏已久的长生教也是借助江南水患才得以生根发芽,在百姓之中拥有较高的声望。   所以这次他们针对的是长生教的幕后黑手。   柿子要选软的捏。   长生教的幕后之人,赵毅也不陌生,正是南越苏家的现任家主,苏宁!   一开始燕文帝就直接把苏宁的身世透露给赵毅。   赵毅和燕文帝都猜测苏宁肯定有南越苏家留下来的人,但是赵毅调查发现,苏宁手中的人在逃亡路上损失过半,只有五人成功护送他到达京城。   这五人又有三人自尽与南越苏家的废墟之上,一人保护苏蓉失去踪迹,另外一人留在苏宁身边。   对方只擅长黄岐之术,调养苏宁的身体。   因此赵毅认为,苏宁不足为虑。   没想到这次在江南查到的长生教和米商之间的联系居然还是南越苏家。   抽丝剥茧之后,赵毅一行人终于发现这些米商的真面目——   那些护送苏宁的能人异士。   他们假装不敌晋南王追杀的人,死在护送路上。   实际上,暗中回到江南为长生教铺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度复苏南越苏家的荣光。   查到这一点时,赵毅当即传回消息,却一路受到截留,那时的南方似乎被密不透风的大网罩住,一丝一毫的消息无法传回京都。   他也和时柯失去联系。   无奈之下,只能再度假扮商队砸钱开路回来。   此刻赵毅就来到了牧掌柜这边。   毕竟谁都知道牧掌柜和阿勒汗两人之间的交易关系。   赵毅私下让牧掌柜的人传递消息出去。   京中有人盯着镇抚司,但是没人盯着茶馆。   就算是注意到牧掌柜身边的伙计不见了,也会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去办。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正好给了杨林海机会。   直接带走了时柯。   长风来这儿找人时,牧掌柜还一头雾水。   “老爷可是上值去了?”   牧掌柜被他问得一愣,“这个时间……老爷难道没去上值吗?”   长风听出来不对,连忙追问,“昨夜老爷被你这伙计接走,说是有要事相商。”   牧掌柜觉得冤枉,“昨日伙计去收购东西,根本不在我这儿,更别提去找老爷。”   这是对外的借口,实际上牧掌柜也不知道伙计干什么去了,他只能咬死去收购货物。   长风脸色难看,“坏了。”一定有问题!   赵毅听到两人争执,打开门直言,“昨晚几时?人数呢?”   长风顾不得惊讶,连忙回复,“昨日晚些时候,老爷回家用过饭,牧掌柜身边伙计请人来茶馆,只有两人。一个马夫一个伙计。”   “那伙计是什么样?”   “牧掌柜新带在身边的伙计,不是熟人老爷不会跟人乱走。”   这、这不可能啊。   牧掌柜左右看看,只在心中叫屈,不敢出声言语。   “苏宁!”赵毅冷声道。   那伙计去做什么他很是清楚,所以一个地方不可能出现两个伙计。   只能是有人冒领身份。   而那个通晓黄岐之术的大夫正好有一手易容术! 第72章 解救进行时   赵毅不再多言, 直接回镇抚司调人。   现在苏宁身边只有一个当年活下来的人,多年下来,人数也不会很多。   更多的人被放在江南铺路, 打压晋南王的场子。   更何况,时柯身边还应该有一位跟着,或者有几位,倒是不用担心时柯的人身安全。   现在要做的, 就是避免对方提前准备跑路。   到了北镇抚司,赵毅直接面见段烽,指挥使老当益壮, 直言, “此事当真?不必多言, 一切有老夫顶着!速去!”   若真是如此,不必再探,直接拿人!   有段烽坐镇, 赵毅底气十足,虽面有倦色,但仍然寒着一张脸,气势惊人。   几百人迅速集结完毕, 整装出发前往郊外。   路上行人无不心有余悸, 纷纷避散。   混在队伍中的杨林海憋屈又不爽,但是段烽直接调人,将指挥权交给赵毅,他实在不满, 憋着一肚子气到了地方。   庄子上一如既往进进出出, 很是热闹。   赵毅心底急迫, 到了地方直接让人看住几个进出的门, 接着让人破门!   门房连滚带爬出来,刚想放肆看到带头的人,顿时如同被毒哑一般,讷讷说不出话来,叫门的锦衣卫直接将人拿下,“大人!”   “搜!”   一声令下,锦衣卫直闯进去,杨林海憋着气进去,一通乱翻,瓶瓶罐罐碎了不少,里面还有不知名的东西倒了出来。   赵毅根本没和他一起,反而在中堂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苏嬷嬷。”   苏嬷嬷很是镇静,“草民见过千户大人。”   赵毅在房间内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地方有暗室密道,搜查的人还在路上,看苏嬷嬷的模样,很像是有恃无恐。   “时柯和苏宁在哪儿?”   “自然是在应该在的地方。”苏嬷嬷坐下喝了杯茶,临到这时,她仍旧不肯说实话。   赵毅不想和她浪费口舌,自知是从她这儿得不到答案,直接无视对方的存在。   “大人,”锦衣卫拿着眼熟的衣物来报,“在后院寻到时侍讲的衣物!”   衣服上沾着泥土混杂不明显的香味,赵毅只捻了一下便知,这的确是时柯的东西,上面的香味和长生教的东西一模一样!   “继续搜!”   “大人!有封密信!”门外突然传来长风的声音,赵毅出去一看,信上歪七扭八的写着一行字:寺中密道。   寺?   距离这里最近的寺庙?   赵毅压抑着心底的焦躁,猛地看向距离这里最近的宝林寺,“整队捉人!”   看到那封信,苏嬷嬷像是明白什么,脸色一变,身形不稳。   你果然,还是站在小姐那边。   苏家培养我们十几年,一朝覆灭,却连大仇都不得报。   苏无风,你到底有没有心!   像是知道苏嬷嬷在想什么,赵毅回首深深看了她一眼,收起手上的信。   吩咐身后的锦衣卫,“看好她。”   “是,大人。”   留下几十个锦衣卫收拾山庄,长风直接夹在队伍中跟着出发。   临行前,杨林海脸色发黑,不时抓挠碰到瓶瓶罐罐的手上。   赵毅扫过一眼就收回目光,路上不时在想。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时柯身边跟着的人?苏嬷嬷看来和这人很熟?   起码对方看这封信的表情不像是毫无关系。   那人又为何要送出这封信而不是直接救人,难道他确信时柯没有危险?   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们示威挑衅?   时柯对他而言又算什么?   苏家人,晋南王的儿子,亦或者,苏蓉血脉的延续。   ……   送出信的时柯正在系统空间的摊位上沉思,他是怎么一步步落到现在情况的。   复盘一下。   昨晚上了马车昏迷不醒,醒了被人蒙着眼灌了些水,吃了一个鸡蛋。   在听到熟悉的钟声和一声“施主”之后,他立刻明白这是哪儿。   还未等他发声,紧接着又被一阵香味迷晕。   赶在失去意识前,遁进系统。   然而那香味特别霸道,时柯刚进来就昏倒,根本没时间更改登陆地点,睡了一会儿之后才从昏昏沉沉的状态脱离。   连忙改成大燕登录,在仓库上架求救信,幸好牧掌柜机灵,连忙找人求救。   他现在还不知道带走自己的到底是谁,那伙计又是什么情况。   但是牧掌柜应当是没问题的。   不然就不是伙计把他带走,而是直接把他带到茶馆囚.禁起来。   第一猜测就是南镇抚司杨林海。   可是杨林海为什么不把他带到镇抚司去?   莫非是赵毅的缘故。   时柯想不通这点。   他现在人在系统,只能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会儿是门开了,一会儿是门关上。   就连喘气声都很是低,如果不是刻意捕捉,他甚至以为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人。   时柯以幽灵状态看着牧掌柜焦急万分走来走去,绕得他眼晕,干脆背过身不看。   所以到底是谁带走他了?   “苏宁是少爷表哥,怎会作出这般事情来?”牧掌柜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他很是不明白,时柯和苏宁到底什么情况。   想来应该涉及到时柯的母亲一方,这种东家的私事,他不好打听。   更不知道时柯外祖家是什么情况。   只能焦急地等着锦衣卫的反馈。   时柯则是像被雷劈了一般。   苏宁!!!   万万想不到带走他的是苏宁。   一开始时柯只是敏锐地察觉到苏宁此人心口不一,对方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要说和赵毅头狼一样的气势相比,他更像是躲在阴暗潮湿沼泽中的毒蛇伺机而动。   偏生对方还要作出温文尔雅的装扮来。   很是矛盾。   时柯明白违和感从何而来之后,顾不得问为什么,只想着如何逃脱。   ……似乎也没方法跑。   现在他身体完全被药到,如果回去之后肯定又是陷入昏迷。   还不如在系统中想法子传消息。   时柯发愁地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到交谈声。   “主子,您又何必留着他。”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随后响起一个时柯很是熟悉的声音,去掉几分让人发麻的故作温和,这声音漫不经心地道,“好歹算我们半个苏家人。”   “关键时刻还能起大作用。”   “晋南王现在还没子嗣,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活着,你猜他会怎么做?”   中年人沉默一瞬,猜测道,“带他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苏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到最后更是眼泪都出来了,“他怎么会带我表弟回去,他巴不得让时柯死在燕文帝手下,师出有名。”   “先生啊,他为了皇位都能弑父。”苏宁嗤笑道,“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儿子断送眼前的登天之路。”   苏宁很是清楚,晋南王根本不会把时柯放在眼中,只当做一个筹码。   这筹码对晋南王没什么作用,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威胁燕文帝。   晋南王那个疯子,当年和苏家合作反水,将他们一家逼上绝路,连自己的王妃都不放过,又怎么会因为时柯动摇?   相反,燕文帝是个正常人,顾忌更多。   时柯成了翰林院侍讲,他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打燕文帝的脸,不管为了什么,燕文帝肯定不会任由时柯出事。   更何况,他还要借助时柯完成最后一个计划。   可惜,锦衣卫来得太快,导致他不得不提前放弃北方回江南大本营去。   “先生快些准备好东西,”他看着时柯那张脸,眼中满是淡漠,根本不见一丝一毫的亲情。   “先交换我们身份,再换一张脸出门。”   苏宁做了双重保险,先是把他们两人的身份对调,再将时柯送去江南,他则是在暗中操控一切。   到时候再把他在燕文帝手中的消息透露出去,让晋南王师出有名,他只要看着晋南王和燕文帝互撕就行。   至于时柯,哦,应该说长生教幕后黑手“苏宁”也当伏诛了。   “人皮和易容草药已经入锅,只要再有两日就能彻底熬制成功。绝对不会有人发觉。”   两人交谈生伴随脚步声远走,留下空间中的时柯面无表情地啃了一口草莓。   “真酸。”咽下之后,时柯评价道。   他在茶馆中给自己留的房间内翻了个身。   不行,信息量太大,这么记可能漏掉什么东西。   时柯找来纸笔画了一个关系图,又用简体字将刚才两人的对话记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先南镇抚司的人对上,杨林海的大招已经在准备着了,他警惕许久警惕了一个寂寞。   先炸雷的居然是他母亲那边的关系。   “这都什么事儿啊!”写到最后时柯笔一扔后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木头。   时柯现在一头乱麻,而且人皮易容……这个词让他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得想办法跑。   他目前的优势是……他有个鬼的优势!   为了求救,服务器放在大燕,短时间内无法离开,系统空间内也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免受药味侵袭。   时柯开始疯狂翻找系统能用上的功能。   健康情况?   显示他现在的身体受到药物影响,处于深度沉睡中。   帮不上忙,看下一个功能。   系统包裹,里面有不少他囤积的食物和工具,然而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立刻苏醒恢复战斗力,倒是能囤着。   等到他抓到苏宁,这些东西才能起作用。   算了,看下一个。   地图!   终于有个能用的东西!   时柯大喜过望,打开一看——   茶馆附近地图,包括整个京城核心区域,但是附近没有点亮。   缩小一看,南方和边关都有两个点亮的点。   点击南方的点,显示出来的是牧燃头像,点击边关的点,显示的是扎格的脸。   时柯:“……”   远水解不了近渴,帮不上什么忙。   还没等他弄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再次传来声音,这次不再是气定神闲,反而带着气急败坏。   “真是阴魂不散!带上时柯,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或者两更),很晚不要等 第73章 一波未平   中年人扛起时柯, 带上苏宁从另一条密道离开。   时柯听着苏宁略微气急败坏的声音,很是好奇来人是谁。   苏宁知晓来人是谁,自然是坏他好事多锦衣卫。   他拦截了消息。晋南王那个没用的东西, 没拦住人,让人跑了回来。   让他不得不断尾求生。   江南时候,长生教发觉有第三方势力插手此事,假借苏家名义行事。   苏宁当时心有怀疑, 有两种猜测。   第一是晋南王再度用苏家的下场警告他,别做无用功。苏家这般的庞然大物仍旧能折损在他手中,像是苏宁这样失去庇护的小幼苗, 他更是不放在眼中。   第二是燕文帝下场。他终于坐不住, 想要借助其他名义插手江南道。   江南道官府没什么用, 几乎就是摆设,完全被几个大家族掌控,晋南王又在剑南道施压, 所以江南道的官府事实上只是任人揉搓的面团。   在第三方行事越发急迫时,长生教终于从这一系列行踪轨迹中发现真相。   锦衣卫!   他的第二种猜测果然没错。   燕文帝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南失控,百姓沦为长生教的温床。   于是,江南撕下最后一块幕布, 三方势力再次汇演。   如果把这出戏是折子戏, 那此刻应当是第三折 。   燕文帝和长生教的角逐,晋南王隐于幕后,只待时柯这一名角下场。   “朝廷的鹰犬。”苏宁望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喃喃自语。   刚从密道出来,还未抬头, 刀刃带起的微风连带惊人的杀意一并冲向几人。   中年人反应迅速, 抛开时柯, 另一手一纸折扇挡开, 粉红色烟雾随即炸开。   时柯听到自己身体落地的声音,心惊肉跳,连忙打开健康监控,发觉身体健康程度有所下滑,但是负面状态已经解除!   好机会!   虽然不知道突然出来的黑衣人是谁,但是那两个人打架,现在苏宁身边没有人保护,正是他下黑手的时机。   时柯挑了一把匕首装备上,然后一闭眼回到身体内,等待时机。   天边积聚的乌云开始往宝林寺推进,风起云涌,连绵的雨丝被风吹皱送到苏宁身边。   不远处躺着双眼紧闭的时柯,面色苍白。   中年人一把折扇出神入化,来人剑术精湛,刀刀致命。   两人奔着对方的死穴和弱点而去,就连雨声也成了伴奏。   伴随这场短暂阵雨而来的还有锦衣卫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来人见人多起来,佯攻直切一刀,旋身就走。   中年人失去目标,不再去追,反而回防。   赵毅一刀断了他的去路,不让人靠近密道出口处。   余光注意到时柯外部并无任何伤痕,衣服更没血痕,看起来不像遭罪了。   随即欺身而上与中年人缠斗。   跟随而来的锦衣卫连忙控制苏宁,但却被一阵药香侵袭,身体卸了力道,根本无法靠近。   苏宁知晓大势已去,但是没关系,他还有时柯这个筹码。   时柯和赵毅之间关系密切,用时柯要挟赵毅,对方肯定有所顾忌。   缓缓走到时柯身边,他刚弯腰凑近,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睁开眼,咧嘴一笑。   “想不到吧!”爷没晕!   “你!”你怎么醒了!这不可能,那药……   “咚——”时柯一拳击中眼前人的鼻梁骨,看着苏宁倒在他身边。   “喂,”时柯艰难地直起身,手中半露匕首直直扎进苏宁手掌上。   伴随着苏宁的惨叫声,时柯声调懒洋洋地,“你再出一招,他身上就多一道口子。懂吗?”   “竖子尔敢!”中年人一扇击退赵毅的绣春刀,对时柯怒目而视。   他有什么敢不敢的?   时柯深知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加上他本身肌肉酸软无力,全身又冷又疼。   自从他来到大燕之后,除了一开始过得艰难些,后来再也没受过这么多的苦。   拜他所赐,短短两天体会到这人间疾苦。   心底越发冷然,直接拔了匕首,眼也不眨给了苏宁的脸上一刀。   刀痕不深,但是下一刻,时柯将刀放在苏宁喉咙上。   随后对着中年人眨了眨眼。   雨丝越来越大,风声呜咽,打在人脸上越发冰凉。   “住手!你可知他是谁!”中年人不敢置信,瞪圆眼睛试图阻止他。   时柯的回答是,再来一刀,这次口子同样不大。   他面无表情看着中年人的动作,似乎在想只要你再多嘴一句,苏宁身上会再多一刀。   赵毅看着时柯眼底的冷漠,手指不由抽动两下,心底涌上一种陌生感。   他从未见过这么防备的时柯。   浑身尖刺,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在雨中向人哈气。   苏宁抱着手在时柯身边低声痛呼,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时柯根本不给他任何眼神,只是拿着匕首在他眼睛前面晃了两下。   苏宁果断闭嘴。   他看错了。   时柯这样哪儿像他们苏家人,他彻彻底底就是晋南王的儿子!   这种如出一辙的疯狂,他看第一眼就该知道……时柯的本性。   中年人僵持许久,最终扔下折扇,束手就擒。   以防万一,赵毅直接打晕了他,五花大绑,扔给身后的人。   随后解下身上的外袍,朝时柯走去。   时柯头昏昏沉沉的,系统空间的监控显示他的身体状态不断下滑。   耳边响起脚步声,他勉强撑起脑袋看向来人,却被糊了一脸衣服,带着一点体温。   “抓到了。”   也不知道在说谁。   手中的匕首被人接了过去,模模糊糊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时柯最终体力不支,彻底晕过去。   等到时柯再度醒来,他的意识还混混沌沌的没有回来。   张了张嘴,没有一丝声音。   时柯眨了眨眼,整个人懵懵的。   床边的幔帐被人撩开,时柯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有点眼生。   “醒了。”头顶的声音很是耳熟,时柯顺着看过去。   靠山来了。   这是哪儿?苏宁……时柯闭上嘴,又张开嘴试了试声音。   他嗓子哑了?!   赵毅端来一碗味道浓郁的黑色药汁,“短时间内无法出声,过一段时间就好,先吃了药再说。”   时柯:“……”   时柯觉得他已经够惨了,没想到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还能更惨。   浑身上下肌肉酸疼发胀,手上还有伤口,说不出话不说,还得被迫喝药治疗。   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他考上进士是为了这个吗!   看着时柯苦大仇深的表情,赵毅不由弯了弯嘴角,声音也放低了些,“先吃药,我和你说说他们的情况。”   知道时柯担心什么,他直接用这个理由哄着人喝药。   时柯无声哀叹,捏鼻子闭眼灌下去。   紧接着眼巴巴看着赵毅,等他说最新消息,尤其是他睡了多长时间,其他人怎么处置的。   “罪魁祸首已经拿下,此外还有……”   苏宁伤得不轻,时柯那一刀又稳又狠,直接弄了一个贯穿,人现在还在太医院待着。   中年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光头的,因为锦衣卫搜身时发现头发里藏着药丸,直接把人剃了光头,身上全部检查一遍。   发现不少东西,里面还有苏宁放的那种药物的解药。   杨林海不小心沾染上奇怪的药,导致整个手掌有溃烂情况,也在中年人身上找到解药敷上去。   其次是宝林寺被查出和长生教有关,已经下令查处,带队的是赵毅另外一个亲信康宇岸。   那条密道的尽头中找到一个密室,里面放着人皮和草药,还有剥开的新鲜人皮。   这些人显然秘密谋害了不少人。   燕文帝正在问责此事。   他可怜苏家嫡系只剩下一人,时柯不算,硬要说,时柯算裴家人。   没想到他一时善念,造成如此疏漏,若非锦衣卫查探一年,方才找出幕后真凶,他怕是就这么被蒙在鼓中!   所以,他到底是谁?   时柯在纸上写下这句话。   他的字还是学得赵毅,形骨之间已经有那么一分自己的意思。   不过于锋利,又不过于圆滑,带着一种大气和潇洒,又在收笔时下意识温柔二分。   明明是一种字,却写出截然不同的感觉。   赵毅出神几息,回复他道,“南越苏家。”   时柯仍旧满脸茫然,他知道自己母亲姓苏,甚至假冒出来的外祖家也姓苏,但是南越这个前缀,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一般这种前缀都是像琅琊王家这样的大姓才会拥有,而且以地方作为前缀,那肯定在当地拥有一定的号召力。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让人出来做妾室?   联想到苏宁说得那番话,他心底被狗血泼了一地,但是面上还是茫然不懂。   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赵毅是锦衣卫千户,为燕文帝做事,天然和晋南王站在两方立场上。   如果他不知情还好说,如果他知情,诏狱等他走一趟,这一走就是一生。   赵毅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下时柯看他眼神更加茫然。   不是,兄弟你这几个意思啊?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   赵毅没有解释更多,现在燕文帝还在怒火中燃烧,一旦怒火牵连到时柯身上,看在过去时柯的功劳上,或许不会迁怒于他,但时柯的仕途总会有影响。   而且他还在思考一件事,突然杀出来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在他们之前赶到,拖延时间的人,会不会是保护时柯的苏家人?   对方既然有能力救下时柯,又为什么突然送信,这不是很浪费时间?   如果对方不想出现在人前,又为什么拖延时间?   赵毅觉得这里面还有事情讲不通。   然而没等他想出什么来,赵诺管家带着一个面无白须的太监来了!   “陛下有旨,宣赵千户、时侍讲入宫觐见!”   作者有话说:   卡文,只有一更了,找时间再补一更(可能明天可能后天) 第74章 对峙   时柯低头和赵毅行走在宫墙内, 鲜明的颜色在阴云下失去高光,像是附骨之蛆一样的阴影。   目前的形式对他而言,说是不利也是有利。   已逝之人从未过去。   苏蓉的死让时柯无法探求原主的过去, 方寸山庄的牌位上写着苏蓉二字,那是她唯二存留的痕迹。   他从时光长河中遥遥一瞥,试图看清一切的谜团。而掌握真相之人高坐云端,不言不语。   时柯想过和苏蓉有关的疑问, 一个孤女,带着庄子嫁入京城,被当时的锦衣卫千户看上, 还有个陪嫁的苏嬷嬷。   怎么会呢?   真正的穷苦人家怎么会像苏蓉这般?   直到苏宁出现, 他发现事情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时柯一直竭尽全力避免和苏宁独处, 一个是不知如何询问苏家过去,另外一个也是因为苏宁似乎知道他的态度,所以会避开他。   他以为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结果。   事实真相是什么?   是苏宁确定他不会挣脱牢笼。   从一开始, 从苏蓉嫁给晋南王开始,时柯的命运已经注定。   “北镇抚司赵毅、翰林院时柯觐见!”   “参见陛下。”时柯没有出声,只是做了动作。   两人刚进去,立刻察觉御书房内的古怪气氛。   时柯手边站着李卫、翰林院的老翰林、冯浩, 不怎么管事的楚阁老和老亲王两人坐在人群当中。   而赵毅一侧则是锦衣卫, 段烽大马金刀坐在靠近燕文帝的方向,杨林海一双手绑着白色布条,眼神锐利,看向时柯时, 明显来者不善。   除了以上认识的人之外,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但是有两个能和楚阁老平起平坐, 那必然是其他阁老。其余人他是真没见过。   “平身。”燕文帝坐在上首,见人到了,偏头疼的脑袋总算得空休息一把。   “时侍讲如何,可是好些了?”   时柯张了张嘴,试着发音,最终还是徒劳,只对燕文帝摇摇头。   燕文帝脸色当即一变,这可是他看好的天子侍讲!就这么被人暗算带走!   今天带走的是时柯,那改日,是不是他这个皇帝也能被带走?!   文官中也是神色各异,当属是李卫脸色最为难看。   这是他手下的人,翰林院的侍讲,出了事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还要被锦衣卫污蔑科举作弊,是谁都忍不住!   没错,杨林海直接借此时机发难。   在抓捕苏宁和苏嬷嬷之后,他直言将时柯一起带入诏狱提审闻讯。   一开始理由也很充足,“苏宁和时柯是表兄弟,两人彼此来往,难道岂会不知苏宁的阴谋?”   赵毅立刻反驳回去,“若当如此,本官也和时侍讲关系密切,莫非杨大人也要提审本官?”   而且在场谁不知道,茶馆那事儿就是锦衣卫的手笔,就算是不知道的,时间一长也会清楚里面的门道。   况且苏宁和时柯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没时柯和许青崖几人之间的同窗关系来的密切,从这次苏宁带走时柯时的手段来看,时柯究竟知不知道还是两说。   赵毅和燕文帝很清楚,时柯一直在锦衣卫和暗探的监视之下,就算有人可以瞒天过海绕过他们和时柯沟通,时柯也不可能几年如一日的隐瞒下去。   他根本没这个理由!   如果真要配合苏宁的计划,把自己立于人前,时柯没必要把蜂窝煤、羊毛线、高产粮食双手奉上,他大可以隐于幕后,或者等他进了仕途,再用这些东西当做政绩,层层铺路。   时柯只是确定这些东西无害,能在大燕推广,就能双手奉上。   所以杨林海所谓的勾连根本没有依据。   在燕文帝的默许下,时柯被带回千户府调养。   杨临海见这招不成,第二天一早在赵毅忙着盯着太医诊断时,挡着燕文帝和几位阁老的面,直接抛出已经准备好的“科举作弊”一事。   他就不信,两相叠加之下,时柯还能活下来!   听他这么说,反应最大的不是文臣,反而是段烽。   身为跟着燕文帝大风大浪、刀枪剑雨中闯过来的锦衣卫,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自己还贡献了几个能记在史书上的名场面。   其中之一便是燕文帝登基三年后的那场血腥屠杀,原因正是科举作弊!   当年的惨状历历在目,他不想在年老时再来一次,当下狠厉的目光直指杨林海,“此话当真?有何证据?”   杨林海底气充足,他准备了这么多天的证据当然能用上,一口咬定这是事实。   段烽信他个鬼,“恩科已过一年,为何今日才追本溯源?”   杨林海只道,是有人递上密信,他为了不打草惊蛇,调阅当年学子的档案,又去明察暗访之后发现,时柯确实和锦衣卫赵毅来往密切,当年又是赵毅负责巡检搜查一事,两人肯定有问题。   “和锦衣卫来往密切就有问题?你和王成海高鹏来往密切,本官倒是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也有问题!”段烽虽然人老,但是他脑子没毛病。   杨林海这些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   赵毅和时柯一事,他看得明明白白,这不是赵毅和时柯之间存在问题,是燕文帝想保时柯!   不然,时莘通敌叛国,和晋南王、西域八部族有所来往之事不会隐而不谈。   赵毅还没这个本事越过他去处理这些事,除非是燕文帝授意。   段烽这话一出,文臣之间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有不少人看向面色如常的刑部尚书,果然是老狐狸,脸色都不带变的。   老臣们老神在在,看着锦衣卫闹内讧。   内心盘算着此事能不能把刑部尚书换个人当,不能的话也要把自己人安插进去。   刑部的油水可多着呢。   杨林海哑口无言,段烽冷哼一声,不成器的东西,随后对燕文帝道,“陛下,去年恩科作弊一事,实属无稽之谈!但锦衣卫内部需得整顿修理,再出现随意污蔑探花郎的事情,老臣无颜以对!”   刑部尚书却在此时开口,“陛下,此事未经调查,断然不能轻易判断,不如再让人详细核对一番。”   要知道,时柯守孝三年,之后又是经历分家分宗,根本没有时间学习,他本人更是没什么名士大儒教导,能考出个探花实在出人意料。   燕文帝当然知道时柯怎么考出来的。   虽然燕文帝有意让时柯走个后门,但是时柯自己争气,考出个前三甲,根本没他出手的地。   而且他很是清楚时柯明面上没有名士大儒当老师,但是暗地里还有苏家留下的人教导,这学习当然没落下,更何况,时柯有多努力,赵毅都汇报过来。   临近会试时,时柯几乎是每天只休息三个时辰,晚上做梦都在念叨试题!   这一切都在赵毅眼皮下发生,难道还能作假?   当然,别人不清楚,所以燕文帝只道时柯有大才。   说到这里,楚阁老很有话说,他把时柯的原稿教材带过来了!   传阅一番后,众人也不由感叹时柯看的书之多之杂,里面很多东西都有批注,从哪一本哪个地方看到的,又是如何想的,那几本书上可以联系起来,其中有一本自然基础科学的书让人耳目一新。   上面写了一些看似和道家有关,实则是一些生活中很少有人注意到的东西,比如那个变色。   但是诸位大臣还记着这是在哪儿,只是将此事记下,等之后再去找时柯借阅一番。   燕文帝更直接,他把时柯的一系列事情抖了出来,“当时还是个举人,刚被时府分家分宗出来,便有如此善心善举,后又觅得良种造福百姓!此间种种,哪一行哪一言称不上一个探花?!”   老亲王慢悠悠跟上发言,“老夫曾去过时侍讲家中,腆着老脸蹭了时侍讲一顿饭,跟着他见过山庄里的东西,确实如陛下所言,此子大善,至性至诚。”   文臣一看最上头的几人发话,心中有数,开始琢磨措辞。   但是锦衣卫这边不依不饶,燕文帝其实心有疑虑,苏宁究竟说没说时柯身世问题,索性借此时机试探一番,这才有了开始宣人进宫一事。   然而这一进宫,时柯的表现让他又惊又怒。   一个好好的探花,前几日代天子祭祀的探花郎,今日便说不出话来!   赵毅代时柯回话,“陛下恕罪,时侍讲所中之毒三月之内无法发音。”事实上是一个月无法出声,两个月内将养一番才能堪堪养回来,这番话也没问题。   燕文帝脸色很是难看,不是因为科举作弊,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头疼的是苏家一事,还有时柯的身份。   杨林海一行人以为是科举作弊导致陛下心情不好,于是张罗着要人彻查。   站在时柯这边的文官们很是不高兴,这完全是没影的事。三位阁老和老亲王则是管杨林海要证据。   你锦衣卫办案就算有皇帝撑腰,那也讲究证据拿人。   于是时柯只是露个脸,两方人开始互掐。   时柯担心的事儿完全没影,他左右看看,发现没自己的事儿,戳戳赵毅,把他准备的纸笔拿出来。   这纸笔是他从系统中带出来的,纸张是硬板纸,笔是木炭笔,和求救信一模一样。   赵毅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时柯有什么事都能推到神秘的南越苏家身上。   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就差撸袖子揍人了。   燕文帝这个闹心啊,一群国之栋梁像是街口无状小儿一样破口大骂,虽然文雅了点,但你们那口水都喷到对方脸上了!   “行了!”燕文帝一声重喝,众人齐刷刷整理衣服,抹了把脸,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齐齐请罪。   “科举作弊此事到此为止,时柯,是经科举四试选出来的探花,不是任你们捕风捉影诋毁之人。”   一句话,代表此事盖棺定论。   但是燕文帝觉得完了,时柯可没打算放过这些人。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受不住这个委屈。   南镇抚司和苏宁是吧,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不把你们往死里整他就不叫时柯!   又戳了戳赵毅,示意他代自己发声。   赵毅没经受什么正统教育,但他学识的确不错,大致扫了一眼就知道时柯想置杨林海于死地。   他第一次没说出话来。   燕文帝直言,“说。”   作者有话说:   还欠三更(昨天一更,今天两更QAQ) 第75章 一波又起   时柯垂下眼帘, 耳边是赵毅略显沙哑的声音,“臣翰林院侍讲柯谨此奏:盖天下之人苦小人久矣。圣人言,小人以己之过为人之过, 违君子之道。臣闻为官者当以百姓为上,社稷为重。欲承其重,亦以责其身。为君者,天子也, 万物百姓之主也。内外臣工者,磐石也,清风也, 以修其正身……”   因着时柯无法发声, 所以当堂用纸笔写下。后半段直接批判杨林海等人为一己私欲搅弄风云, 上媚君主,下祸百姓,其身不正, 其行不端。数年之间,竭民脂膏,滥用法纪,官吏蛮横, 民不聊生, 与盗贼无异!   听到一半,就连刑部尚书都不得不说,这词犀利到令人发指,不愧是探花郎。这次锦衣卫败局已定!   若是对方没有守孝三年, 又是一个神童。   十六岁的进士, 十六岁啊!   多少人在这个年纪还是一个童生, 时柯早已成了举人, 甚至是进士,天子门生!   文臣几乎是听的连连点头,不愧是皇上看中的人才,看看这文采,看这用词,谁敢说时柯作弊?   翰林院众人更是惊喜,原本以为时柯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性子,在翰林院大家互相之间觉得时柯年龄小,性子有些不定,没想到对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直接让人恨不得以死谢罪。   几个阁老和老亲王听得那叫一个痛快!   文人风骨当如是,字字珠玑,刀不血刃。   等赵毅一口气念完,直接将纸笔呈上,时柯更是一揖到底,低头等着燕文帝的评判。   张总管检查过后,将略微潦草的硬纸板呈给燕文帝。   他第一眼看到对方的字,这一手熟悉的字,因着笔是硬笔的缘故,略带锋芒,正如今日御书房的时柯一般,刀锋毕露。   “好!好!好!”燕文帝连连感叹三个好字,看得出对时柯很是满意,对杨林海道,“探花郎这文采,哪儿用得上作弊?谁作弊能作弊出这等文章?”   这上面的墨很是特殊,手一滑,还带着墨点,看得出很是新鲜,明显是现写的,中途没有涂改痕迹,一气呵成,看下来通体畅快。   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什么叫出口成章。   燕文帝坐在上方看得清清楚楚,这可是时柯来到之后写的东西,而且时柯来之前根本不了解发生何事,只是听了两边吵架才知晓事情原委。   单是这份才气,就足以让燕文帝留在身边重用,若非时柯尴尬的身世,他也不会如此举棋不定。   当下,心中的一分怀疑散去。   直接盖棺定论,“此事乃捕风捉影,无稽之谈,休要再提。时侍讲有恙在身,特批修养一月,太医院的药材尽数其用,到此为止。”   “至于锦衣卫,段烽。”燕文帝脸上露出几分肃杀之气,这一幕又让人想到两次血洗朝堂之事,杨林海内心不由打个突。   “老臣在。”段烽一抱拳,背影同样是杀气腾腾。   “朕赋你生杀大权,整顿风气,以儆效尤!”   “臣,遵旨!”   这下,杨林海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身后的杨家也会受到牵连,甚至百年基业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其余事等,交于内阁处理。”燕文帝瞧着外面天差不多了,叫来御膳,留人在宫内吃饭。   长生教的问题还没搞定,人不能走。   燕文帝则是去别殿用饭,在这儿待着,这些人都吃不消。   送走燕文帝之后,两方人对杨林海一行人很是看不上,他顶头上司都对他很是不满。文臣之中对刑部尚书和南镇抚司都很是不满,脸上写满阴阳怪气。   时柯内心提的一口气松了,身形不定,赵毅一把将人扶住。时柯身体本就不好,这一折腾,又是毒又是药,还在雨中淋了许久,怕是又一场折腾。   “张石,去寻太医!”赵毅一入手就觉得时柯身上温度不对劲,面色微变。   他尚且记得太医上次诊断结果,若不好好调养,有碍寿数!   时柯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眼前有点重影,耳朵略微发痒。赵毅人就在旁边,声音却很是遥远。   阁老们也是一惊,关注时柯的人大多知道他身体不好,很是八卦的老亲王更是从小辈那里得知时柯受磋磨的过去,对时莘一家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这家人已经没了,他没处发泄。   这些好了,又有上好的发泄口送上门来。   等段烽这个老家伙处理锦衣卫时,他一天三顿登门看望!   张石就是张总管的干儿子,张成他干爹,也就是宣旨的太监,他早就找了太医在偏殿候着,为的是以防几个老臣气到,没想到老大人没用上,先给探花郎看病了。   太医不慌不忙进来,身后两个药童,一人拿纸笔,一人挎着药箱。   一上手,太医就发现脉象虚弱,又看了看时柯面色,问赵毅,“可是用了养身三汤?”   这是太医院开的补气血稳根基的药方子,只有几个老大人经常吃。楚阁老和老亲王一个月会用两三次。   “连吃了五天没断,后又用针灸和食疗养了三月有余。”   一听这话,众人对时柯的身体虚弱程度又有了新见识。   太医又看了看时柯的眼睛和舌苔,把了把脉,对身后的药童道,“惊悸过度,余毒未清,内伤颇多,短竭之相。”   说得时柯像是要下一秒就能挂掉。   当下几个阁老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段烽也是头疼,他都快退位让贤了,手底下出现这事儿,不用说,回去就把杨林海调出去。   降级进诏狱滚一圈,然后给老子上前线!   赵毅看着杨林海的目光越发不善,原本时柯养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底子,又白费了,不仅白费,还动摇了根本。   这笔账,他记下了。   燕文帝今日没直言什么,因为他急着处理江南的烂摊子,而且时柯的情况特殊,一时半会撕扯不清。加上本身对时柯有一丝防备和游移,所以这事儿才会交给诸位阁老决定。   当务之急是长生教和苏宁。   江南前些年的大动荡让大鱼露面,现在大鱼上钩,他急切地想知道江南情况如何,可有收回的可能性。   这事儿在燕文帝那儿可能稀里糊涂就这么过去,但是赵毅护短还记仇,总有一天他会还给杨林海一份大礼。   他记得,杨林海的私生子还在京都。   等到太医拿了药,定下接下来几天的针灸,赵毅直接带着时柯回自己地盘,剩下的事交给诸位大人应付,他相信就算是为了文臣自己的利益,这群人也不会让杨林海讨了好处。   回去之后,时柯当晚起了高热,赵毅守着人一晚没睡。   半夜时分,千户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昏黄的烛光闪烁一下,“噼啪”一声伴随某人闯进卧房内微弱的气流声响起,赵毅手边绣春刀已出半寸,看向桌边闯进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肌肉紧绷,点了两下桌子,留下一瓶药远远退开,守在门后,良久开口道,“苏无风。”   “证据。”其实不消说,赵毅已经看出来人正是那天和中年人对决的人,眼睛和身形一模一样。   赵毅自认认人的功夫还是有的,这种看似普通实则危险至极的人正是苏家人的代表。   对方抛出一块玉佩落下药瓶旁边,借着光芒,隐约看出一个苏字。   连番动静惊动了时柯,床帐中的人发出呓语,赵毅回头,身后又是一声轻响,回头只见窗边一条缝隙,半条月光偷漏进来,人已无踪。   桌上玉佩和药瓶全在,证明刚才的事并非臆想。   南越苏家。   到底是什么家族?   时柯这一病,直接起起伏伏半个月才好,像是将过往没生过的病一鼓作气全发出来,弄得太医也是焦头烂额。   这直接导致段烽以铁血手段为南镇抚司大换血,一时之间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此情况下,一个不知名人士被小混混抢劫之后,扒走身上最后一条底裤,赤条条地扔到大街上也没有敢乱说。   时柯病好已经到了六月下旬,这其中,黑衣人送来的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每日一丸,用来养底子。   有了这药,太医才敢用猛药把时柯从悬崖边拉回来,但是这不是说时柯就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往后更是要小心,冬日不能冷到,夏日不能热到,春天不能被风吹到,秋天不能被累到。就连食谱都改成了半药半食,总之禁忌多多。   时柯:“……我的辣椒、青椒、小甜椒……”   赵毅推门进来,带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你的黑椒。”   时柯:“……”谢谢,大可不必。   捏着鼻子喝下,眼巴巴看着赵毅,“我能出去了吧,能了吧能了吧!”他受够没有美食的日子了!   让他咸鱼没有问题,但是空调WiFi西瓜呢,啊!一个都没有,这怎么咸鱼啊。   “许青崖邀你赏花。”赵毅从怀里掏出一个帖子。   说是赏花宴,事实上也是告知时柯处理情况。   关于长生教,关于杨林海,还有燕文帝接下来透露出来的安排。   虽然时柯总能从赵毅这儿拿到第一手资料,但是他被关了一个多月,总要和人热闹热闹嘛。   而且太医已经叮嘱他,这会儿晒晒早晚的太阳,运动一下,有助于去去病气。   时柯迫不及待拿过帖子,掀开被子下床,“我时某人又回来了!”   虽然他表面表现地很是不在乎,但事实上内心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场病来的只能说太及时了,直接让燕文帝略过对他的审问,也让时柯有时间反复推敲如何应对燕文帝接下来的问题。   如果对方还想试探他的话。   不管怎么样,他得看看别人是如何看待苏宁和长生教一事的,从而从侧面解读燕文帝的意思。   这决定他下一步棋要放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好,欠两更,争取明后两天还上。 第76章 再出招   赏花就不能约茶馆了, 顾忌着时柯的身体,直接弄了一出室内曲水流觞赏假花。   时柯:“……小弟服气。”他已经在室内待够了,怎么出个门还要被拘在屋里, 虽然是夏天光照好,但是夏天看荷花,吃叫花鸡、莲子羹再看看荷花采莲才好。   得知他此行遭罪的一行人热热闹闹给他弄了一出去晦气的东西,柚子叶泡水洒一圈, 进来时候还跨了个火盆,许青崖等人就差请杀猪匠和刽子手往家里坐坐,镇镇煞气。   回头一想, 时柯在千户府住着, 谁比得上锦衣卫的煞气, 遂作罢。   今天的宴席有一半都是原封不动从千户家中搬出来的,就连厨子也是,时柯看到上面一道眼熟的参汤, 嘴角略平甚至有下降的趋势。   救命!   他真的只想吃一口别的,酸甜苦辣随便哪个味道都比中药好喝。   以许青崖为首的众人就当没看到,施施然入座,“听闻你在千户府半夜睡不着出来吃东西被赵毅抓到?”   时柯:“……?”   赵毅不是说他没透露出去吗?!   代文墨补充道, “是老太医特意叮嘱过, 你不能随意吃寒凉性辣之物,说起这个时不小心说漏嘴了。”   “好的,明白,我们换个话题。”时柯一抹脸, 决定换个话题。   说起正事, 众人脸上严肃几分。   特别是苏宁和长生教一回事, 牵扯到时柯在内, 虽然时柯并不知情,但是锦衣卫一方还有不少人拿着这件事当靶子。   “此事事关重大,江南去了一位钦差,陛下将淮南道一处的兵力用在江南道上,形成半包围形势,江南道官员戴罪立功,协助钦差调查。”唐河在兵部忙了好几天,就为了这事儿不少和户部打交道。   “幕后之人虽然被捕,”彭文泽接着补充,“但是不少人要求彻查此事,同时要你去诏狱过两天。谁不知你此行凶险万分,顽疾不消,提出这话的人分明是要你性命。被阁老和翰林院学士反驳回去。”   “事情还未结束,”许青崖把药膳摆在时柯面前,示意他赶紧吃,“陛下对你深信不疑,直言等你养好伤再去翰林院报道。短时间内你先在千户府住着,等日后身体好些再说。”   在千户府待着,总不可能再轻易被人带走。   楚元竹像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小声说:“听闻苏宁还未开口为何带你回去,只道让……见他,有话要说。”他指了指上面。   时柯眼皮一跳,并不是很想知道两人见面说什么。   根据赵毅所说,南越苏家是个盘踞几百年的庞然大物,但尾大不掉,最终还是倒在历史洪流之中。   苏宁是南越苏家衰败之后保留下的最后血脉,手中有些底牌是正常的。   苏蓉反倒是没有多少东西,她几乎是逃亡来到京城,接着被时莘接到府中,八月后早产,诞下时柯。   从赵毅的话中他推测出,时莘应当和他的亲爹有所联系,所以当年时府一事,应当另有隐情。   如果时莘真是晋南王的人,那南镇抚司的人倒是很难说是不是皇上心腹。   时柯从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察觉到燕文帝对他态度略微分裂,略微想一想就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造成的。   他的真实身份决定燕文帝无法毫无防备地接纳,另一方面,他的成长环境和认知、之后做出的选择都让燕文帝觉得不能放过他这个好苗子(?)。   这就导致对方态度很是微妙。   当时柯被苏宁带走之后,这种微妙会变成猜疑,因为燕文帝不确定苏宁有没有告知时柯真相。   之后时柯受伤,杨林海污蔑时柯科举作弊,燕文帝直接让时柯进宫,这就说明对方心中矛盾的情绪在扩大,猜疑和信任持平。   所以时柯之后上奏弹劾杨林海,燕文帝也没有过于愤怒,只是让段烽处理。   那日当堂奏对后,时柯一病就是接近一个月,数次被太医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加上在宝林寺下发现的密道中出现了□□这些东西,不由让人联想到苏宁带走时柯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身形相似,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情况,就算是相差过大,苏宁也完全可以说是当日被贼人带走身体受损,没人会想着时柯已经被人调包。   其心可诛。   时柯补药,苦涩又带着青草气的药味在嘴里弥漫。   早在上一世,他吃的药打过的针早就让他练就面不改色本领。   但是,能不吃就不吃!   躺在床上那些日子总让他回想起上一世住院的情形,不能动不能下床,像是废人一样。   虽然他热衷睡懒觉,不想早起,钟爱和床待在一起,但这不代表他很喜欢生病之后躺在床上。   时柯盘算着以后怎么报复回来,他颇为小心眼,苏宁、杨林海、还有那个什么刑部尚书,一个都别跑。   回头找赵毅打听打听有用的消息,等他日后报复回去。   正巧,许青崖几人也正说着杨林海他们的情况。   “杨林海降职成总旗,又在诏狱过了鞭刑,现在要外出带兵做事。”   现在镇抚司官职最大的是指挥使段烽,往下会有两个指挥佥事,两个镇抚使,再往下是千户。但是现在问题在于指挥佥事在外做封疆大吏,一时半会回不来,两个镇抚使早就荣养去了,就等下面出个千户接替他们职位。   杨林海和赵毅就是这两个千户,现在杨林海被降职,赵毅拿下长生教的幕后主使,怎么着都能升职成镇抚使。   这下两人的差距更大,就算是杨家用家族势力弥补,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去。   而且总旗要外出带兵,冲锋在前,杨林海拉得下脸去干吗?   更何况,他当上千户之后很少外出做任务,更多的是做后勤工作,和赵毅这种实打实升上来的千户很是不同,两人实力确实不在一个区间。   最让赵毅满意的就是这点。   出任务是满大燕的跑,远离京都,危险性较大,所以有所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外出死个总旗也很正常。   只是这事儿要悄悄地做,不能急于一时。   若是燕文帝有心要办杨林海,未来处理江南长生教余孽时,杨林海也要跟着外出做事,一不小心卷入江南势力中,他由不得自己。   杨林海也明白这个事实,所以他现在心情很是不妙。   本来能把时柯拉下水的事情,不知为何,燕文帝的态度很是微妙,左右摇摆,导致最后把自己折进去。   最重要的是,刑部尚书被迫站在杨林海这方,和文臣集团正面交锋。   而他一站队,意味着身后的高家王家一同站在二皇子这边!   “三个阁老也不是一体,虽然都是老狐狸,但是三人早有间隙,时间未到,你我还不能放弃。”三个阁老,除了要致仕的楚渠外,其他两个根本油盐不进!   你递拜帖,人家也不端着架子,恭恭敬敬请进去,茶叶点心也不落下,很是客气友好。站队这事也不能公开说,不然就是上赶着送把柄,所以只能隐晦刺探。   可是人家就装听不懂,一问三不知,再问就摇头,端起茶碗喝一口,送客。   而且人家是阁老,从身份上就压他们一头,总不能拔刀威胁,利润诱惑,也不是这套啊。   “时柯这次算他走运,有文臣和陛下保他,侥幸躲过一劫。然而你我却遭受责罚,降职不说,还被皇帝厌弃。”这才是高鹏咽不下去的那口气。   杨林海被降职也就算了,他就说了两句话,而且那句话也没问题啊,既然没证据那就调查调查找证据,他没说错。   “你我筹划许久,反倒是给一个翰林侍讲铺路!”想想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高鹏虽然不像是杨林海那么惨,但他也被罚处俸禄一年。   东西不多,但是他的老脸丢尽了!   死对头指不定会怎么看他。   “这个时柯还真是好运。他的大哥倒了,他及时分家分宗出来。这次是他表家有问题,没想到成了受害者,得陛下垂青,科举作弊也成了无稽之谈。本官不信有人会做到这么精准避开所有祸事,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没发现的。”   高鹏想了想,突然想到之前和时柯发生冲突的工部侍郎,“有了!”   “什么?”   “那工部侍郎还有个远方表亲在吏部,正好把他加到外派的名单中去!”   作者有话说:   先更这些,晚十二点补一更 第77章 发展   所谓外派, 就是出去做官,当时彭文泽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时柯身为探花郎,自然可以随意外派, 找个混乱贫穷的地方,不用等过了三五年回京述职,就他那身体能过一年就是奇迹!   他们完全可以熬死时柯,只是这样一来, 牵连不上赵毅,只能解决时柯一个人。   “如果去更南的地方,路上就要走一个多月, 能不能撑住还要两说。”   “外派……”杨林海琢磨事情的可能性, “彭文泽外派是做县令, 时柯身为天子侍讲,莫非要当个知府?”   高鹏嫌弃地看他一眼,这都什么算法!   “就算他是天子侍讲, 那也得乖乖从县令做起!”还想当知府,多大的脸?   “一个县令外放,那个工部侍郎的表亲还是做得到的。”外放的官员名单要在开年之后公示,正好他们需要蛰伏, 好好算计一番, 确定计划无所失,否则再像这般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不白搭。   六月很快过去,时柯的伤还没好全, 不用去翰林院报道, 闲的没事儿干, 睡又睡不着——因为底子虚, 不能太热也不能太过贪凉,导致时柯翻来覆去睡不好。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赵毅直接点了几个锦衣卫护送他回山庄,山上比山底下的温度低,正好距离小瀑布不远,开几扇窗户,在窗下放两盆凉水或者冰水,送到屋中的就是凉风。   时柯回去正好赶上学院竣工,有一说一,时柯画的图纸很好看,正是因为过于好看,考虑到实用性的问题,可是难为工程队的人兼顾两个问题,最终献祭了半数人的头发获得成功。   学院占地面积最大的是操场,时柯在这里规划了军训区演练区,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兵器问题,时柯只好让人弄了木质冷兵器。   回去之后,顾易管家老泪纵横,时柯不得不花时间安慰了一下即将心律不齐的管家,“我这不是没事儿,还白得几个月的假期嘛。”   燕文帝一开始说一个月假期,结果后来时柯病到差点挂掉,以至于燕文帝直接让他休到身体好了再去上值。   只是要给他放长假的意思,当然,有没有其他意思在里面……嗯,不要细究就对了。   反正时柯只当做自己休假养生来了,闲暇时间开始整理书籍,还和隔壁的张成合伙弄了一个菜谱。   “你说,我在学院加一个厨艺培训怎么样?”时柯看着笔下的菜谱对张成道。   张成:“噗!”   他一口茶水喷出去,脑子还回荡着那句话“在学院加一个厨艺培训”。   “不怎么样!”张成一抹嘴,叉腰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这是学院!教导学生的地方!你你你你、你这是要气死山长啊!”   学院,教导圣人之言,为臣之道的地方,这教一个厨子?   信不信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拆了你这山门,再去燕文帝那儿弹劾!   时柯倒是有不同意见,“我这儿又不是教科举的地方,你看这教材,像是教科举的样吗?”   张成一番话堵在肚子里,吭哧吭哧说不出来。   这确实不是教科举的模样,那书他也看过,什么方面都有,就是不走科举正路。   要说和科举不沾边,那还真不是,四书五经都在里头,哪本都没少。但要说是,那还有药理、数算、矿石、制图等等稀奇古怪的读物。   怎么都不像是正经学院。   “你看,我这儿又不培养什么大学士,就是教一些能糊口的知识。”时柯和他算了一笔账,“打个比方,掌柜找伙计学徒,是想要会识文断字的还是大字不通的。”   那这还用说,当然是会识文断字的。   “我这教的就是最基础的识文断字,还有算学,就算出去做个账房,会打算盘,会做账,那肯定有人要。”时柯说道,“教做菜也是一样,都是能养家糊口的技能而已。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饭吃,哪儿来的那么多条条框框规规矩矩。”   教四书五经是教,教做菜就不是教了?   “更何况,到时候开了学,学生一来,为了他们的学业考虑,肯定是要招人做菜的。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东西扔给学生去做?还能省钱呢。”   不是说全部扔给学生去做,就是提供一些工作机会,当做实习,给钱还不行嘛!   按实习生工资给钱。   张成不说话,开始考虑能省多少钱。   时柯:“……”果然,提钱才是最重要的。   算完账,张成一脸赞同,语气赞赏,“咱家果然还是修行不够。算下来,可是省了一大笔银子。果然论做生意,咱家还有的学。”   时柯:“……”到也不必。   据他所知,张公公的青菜都是论棵卖的,一棵青菜多少银子,西瓜论块,几家拼一个西瓜。   再学下去,难道青菜要论叶子,西瓜论片卖?   盖好地方,山长楚渠来了一趟,时柯作陪,两人走在平整的大路上,两边是今年栽种的杏树和柿子树,寓意是杏榜高中、事事顺意。北方的橘子树很难找,所以这里面没有橘子树。   往里面走,绿化环境做的不错,而且时柯参考了现代风格,和大燕传统的建筑区别很大。   楚渠站在山长办公房间往远处看时,还能看到隐约一条白练,“这儿还有瀑布?小潭可是有鱼?”   时柯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答道,“的确是有,不过很少过去。那边山路没开发好,看着很近,实际上走过去起码要两三个时辰。”   但是说到鱼,时柯笑笑,“上面有没有鱼学生不清楚,但是学生家中可是有鱼!”   楚渠想了想来时看到的地方,猜测道,“那条河中有鱼?”   时柯摇摇头,“并非如此,学生先卖个关子。先生这边请,这会正是吃饭时辰,先生既然来了庄子,学生自然要请您尝一尝庄子上的特产。”   “不是学生自夸,上次老亲王来了,还拿了学生两个烤红薯回家!”   楚渠大笑,这事儿他知道,那老家伙时候还和他说下次来蹭饭,没想到自己先吃上了。   “好,老夫也尝尝所谓的特产。”   桌上,两人边吃边讨论如何发展学院,时柯是这么想的,“学院教人,教的不仅是读书人,更教的是立身之本。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是接天不行还得接地气。”   不光要识文断字,也要认识五谷杂粮,知道一丝一饭如何来之不易。不至于以后上朝为官,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倒是可行。”楚渠说道。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大燕讲究的是士农工商,读书人社会地位高,种地的百姓次之,之后是工匠,地位最低的是商人。   事实上,在真正的生活当中,排名应该是读书人、商人、农民和工匠。   时柯要教导的厨艺、木匠这些手艺属于工匠,全家登记为匠籍,大燕不少匠人不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职业,就是不得不以此谋生。   然而能过来上学的,家中出得起钱的人家,求的难道还是一个社会地位比较低的匠人吗?   自是不可能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从不是一句空话。   时柯也是叹口气,从一开始的岔路中走出来,“学生受教。”   还说别人没接地气,他的想法其实也没融入大燕,更加不符合现实。   这就像建议燕文帝不当皇帝,把权利分给宰相一样离谱。   要说教导术数还算勉强擦边,毕竟君子六艺和考核中也涉及一些,但就像是木匠、泥瓦匠、铁匠、石匠这些匠人,打出来名声的日子过得还好,底层的匠人也不过是拿着微薄工钱糊口饭吃。   所以想要在大燕开设这样的学院,有的是路走。   楚渠看着时柯身上的那点跳脱和浮躁缓缓下沉,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或许有一天,学校可以开设这些课程,但,不是现在。   等到楚渠走的时候,时柯特意分出一马车的东西送他,“今年的鱼可以吃了,不管是煎炸煮烹,肉质都很适合。今年掐的红薯苗,就是地瓜苗能腌制成小菜吃,菜谱也放在里面了。您慢慢吃。”   送走楚渠,时柯回了房间打开任贰送来的信。   南方形势多变,阿勒汗等人送不出消息,也接不到时柯的情况。五月苏宁被抓,这才撕开一个口子,江南道情况才呈现在人前。   等到江南稳定些,能送信了,时间已经六月,经过一个月紧赶慢赶,这封信终于到了时柯手上。   信中任贰告诉时柯,阿勒汗等人已经按照原计划进行,下一步就该北上寻亲 ,和时柯相认,陆路商队和海上商队两方航线汇合。可是赵毅让他们在江南按兵不动,等之后的消息。   现在已经七月,再不来消息,他们快和当地知府结拜了!   时柯:“……”   这又是搞什么?   他是让人开商业路线,不是让人三年又三年的卧底。而且这还不到三年,怎么就上升到和当地知府拜把子了?   继续往下。   任贰在信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这不是他们的问题。   是晋南王和长生教两边博弈的结果。   江南道和剑南道商人分三队,有的商人站晋南王,有的则是站队长生教,还有的是他们这种不明真相的外来商队,一脚踏入江南的大漩涡中。   然而因为阿勒汗背后有锦衣卫斡旋,加上阿勒汗确实从更南边的地方接来一个商队,这个商队带来不少南边特产,像是什么翡翠、矿石、珍贵香料,这些无不证明对方是个有钱有势有实力的商队。   因为阿勒汗和这些人明显是外来者,和大燕本土势力没什么牵连,所以受到当地外来商队的一致欢迎——   晋南王和长生教打得太凶,他们商队受到影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商队庇护,阿勒汗带的人多,看起来就不好惹。   所以他们形成了第三股势力。   这也是锦衣卫能顺利借助阿勒汗商队出江南的原因。   有人有钱能打,还是外来者,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这就很难搞。   而且阿勒汗等人就是借过一下,大家行个方便日后见面好说话。   第三股势力形成之后,一直很是低调,任由晋南王和长生教打来打去,众人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跟在这些人身后捡漏。   结果一不小心,吃掉了不少势力,现在就差和知府拜把子,当个土皇帝了。   时柯:“……”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之后的更新安排:   以后住在实验室了,我们小组要忙起来,每天保底一更,争取平常日六,周末日万   目前欠三更(一万字),这三更我找机会补上,到时会标注哪一更是补的 第78章 新方向(补全)   时柯拿不准现在江南如何, 也不清楚燕文帝下一步是要做什么,所以趁着这时候几方势力都在游移时,撤出江南!   苏宁被拿下, 长生教行动失败,或许会燕文帝和晋南王联手诛杀,江南再度成为角逐场,此刻不退, 他无法保证接下来他们能走得了。   信件发出去,要等秋收时才能看到。时柯只希望到那时一切还来得及。   八月注定是个忙碌的月份,时柯伤没好全待在家中, 几个锦衣卫跟着他保证安全。   原本住在千户府的太医因为时柯不在, 此刻也跟随他来到山庄上盯着人吃药。   赵毅还在北镇抚司忙着苏宁一事, 因着避嫌,两人自时柯回来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此刻时柯正在带着三只胖了一圈的三只大狗巡视庄子,“今年的收成还不错, 去年的陈粮价格怎么样?价格不低可以卖了换新粮。”   顾易管家心中有杆秤,略一思索,就答道,“今年价格颇高, 江南米价更是比去年高了十文钱, 豆黍之类则是三到五文不等,老爷是要卖给米商?”   “不,问问有没有走海上商队的。”顺便打听打听现在的海上情况怎么样。   用粮食开路当然是最方便的。   “这事儿我来安排,等秋收吧。”   目前还要等赵毅那边的消息, 牧掌柜和苏石庙两人都在京都, 扎格又太远, 帮不上忙。   现在他铺下的摊子就像是三角形, 只有三个点,但是没有中间的连线。   牧掌柜资助的人中有没有好用的,他可以提供高薪的。   时柯又给牧掌柜去消息,决定找几个常年走镖的镖局,教导资助点人一些防身功夫。   牧掌柜接到消息,略一沉吟,还是去找了经常合作的那家镖局。   做完这些,时柯又闲得没事儿干,跑回系统中看进度条。   第二天进度已经走到49%,时柯推测,等到第一批学生入学之后,进度就能达成百分百,他就可以随时赶往下一个大集。   下一个大集要是没去过还好,去过的话又是两条进度,他得提前做好规划,下一步教导什么。   趁着自己还在西海大集,不如多请教一些海洋航路相关,还有海田的相关问题。   江南稳定下来之后,肯定会有商人趁机发财,比如囤积粮食,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粮食肯定不够,江南的土地大部分种植米粮,用来种植土豆红薯玉米这些不太需要肥力的农作物,看起来很是浪费。   陆地上的土地不能动,那海洋他总能试试了吧。   西海大集的海洋牧场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大燕的科技水平不足以支撑如此高科技的情况,但是一些基础的海菜科学种植、海产品加工,应该可以弄出来。   半加工产品比原材料挣钱,生产时还能提供岗位。   当然,这事儿还有一个问题,商业在江南开展的如火如荼,农业劳动力怎么解决?   江南的土地虽然肥沃,但这不意味随便长长就行,还要人伺候土地。   在重农抑商的情况下,商业活动开展可能不会很顺利。   要将劳动力从土地之中解放出来,必须借助科技的力量,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事情绕回一开始,大燕的科技水平真心不高,要解放劳动力,还有的是路要走。   时柯又给自己找了两个活,如何开发海田,如何提高土地产出,提高劳动力。   于是,等到中秋节,赵毅亲自送节礼时,看到时柯窝在书房写东西,眼睛都熬红了。   “烛光伤眼。”等到时柯停笔之后,赵毅才淡淡开口。   时柯身形一僵,眼神不自觉飘忽,“这不是正好有时间,云鸿兄今日怎得有空?”苏宁的事情解决了?   赵毅松了松袖口,“过两日中秋,来送节礼。”他看着时柯,语气笃定,“你忘了。”   他……他……是的没错,他确实忘了这回事。   时柯沉浸在课本之中,前些日子顾易管家问他是不是照常走礼,他拟了礼单把事情抛在脑后,没想到今日赵毅直接上门。   “哈哈哈,怎么会。”时柯尬笑两声,再度转移话题,“你这会吃了吗?”   他来的晚,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几乎是赶着城门落锁前冲出来。   原本赵毅不打算今天过来,他在燕文帝那儿奏对完,回家之后赵诺正准备第二天给时柯的节礼,看到几辆马车,赵毅想了想这些天的情况,晚饭没吃,直接带人出城往山庄来。   “尚未。”   “这个点还没吃,正好灶上还有高汤温着,要不直接下个面条喝怎么样?”   面条就是徐昶和裴斐造出来的那些干面条,经过月余时间的研究,这一面条终于面世,而且徐世子还专门买了一家食肆,用来改进口味。   最后,张成给他出主意说,上面弄点浇头,做盖面。   时柯之所以知道这事儿,是因为林大厨说里面有两个厨师是他教过的徒弟。   顾易管家还在安排赵毅带来的礼物,两人也没喊别人,直接去了厨房。   路上,时柯不客气地道,“云鸿兄今年送的什么?”   他们也不是外人了,时柯这么问也没关系。   赵毅数了数前面几车的东西,最后道,“还有一车陛下赏赐。”   嗯?   这就有意思了。   这是补偿还是封口,亦或者是试探?   赵毅继续说。   “苏宁并非是你亲表兄,而是前朝余孽。”   时柯:“……啊?”   要不是我听见了苏宁说的,这会儿就要相信你的瞎掰。   想不到云鸿兄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仿佛亲眼所见。   真是人不可貌相。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一片茫然惊讶和不可思议。   事情越来越鬼扯,倒是方便他浑水摸鱼,把自己摘出去。   想来燕文帝也有意遮掩此事,而且对他的愧疚应该还在后边,不然就不会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时先赏赐他东西了。   赵毅听到他的反问,面色如常点点头。   陛下有意揭过此事,而且想将时柯的身份定成南越苏家人。   这样一来,燕文帝对他的态度特殊更能说得过去,也能掩饰时柯的真实身份。   但是燕文帝还在犹豫,赵毅清楚这是帝王的猜忌,但他不会犹豫太久,因为江南局势瞬息万变,由不得上位者不下决定。   在此之前,他们只要静待时机。   ……他们?   回过神来,赵毅突然对“他们”一词顺理成章出现在心底感到惊讶。   锦衣卫是燕文帝手中利刃,第一要务是保护陛下,以燕文帝的命令为中心。   赵毅他把时柯的重要程度放在燕文帝之下,然而此刻,他发觉,时柯的地位隐约在上升。   或许是因为燕文帝对时柯的态度越发看重,连带锦衣卫对时柯的看法也不同起来。   赵毅这般说服自己。   “三鲜,这天吃太热也不舒服。”时柯声音远远传来,“云鸿兄,你加什么?”   “和我一样的三鲜行不行?”   赵毅点了点头。   很快,两人一人一碗汤面坐在正堂吃起来。   时柯吃饭不消停,又和赵毅说了之前的信,“继续下去很可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不如见好就收,带着东西回来。”   “但是我担心,他们一路不是很顺风。你说走陆路还是海路?”   时柯对比两条商线的优缺点,“陆路上也不是很太平,但是补给方便,跑也方便跑。”   如果打分来说,危险性四分,商队不仅面对恶劣自然环境还要面对居心叵测的人。另一方面来说,只要他们的武力值够高,安全性也是四颗星。   海上商队或许会麻烦一些,因为大海自古神秘莫测,就算是近海也有沉船的危险。   可是相比陆路上的诡谲莫辨,大海上更多的是自然风险。   两者有好有坏,且看阿勒汗如何选择。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时柯吃着汤底的荷包蛋问赵毅。   赵毅已经吃完,虽然他的是大碗,里面还放了不少配料,但他比时柯吃得速度快多了。   这会儿正吃着大厨送上来的麻花面包。   轻描淡写干掉一盘子麻花面包,赵毅答,“陆路。”   随后又补充道,“商队最好走海路。”   陆路上即将迎来一波大清洗,绝对不允许有人外逃。   时柯喝干净最后一口汤,拉着人去菜园子消食赏月,十三的月亮没有十五十五的凉,但还是耐看。   阿勒汗如果消息灵通肯定会选择海路,陆路上实在不太平。   这一次,赚麻了的只有海上漕运。   时柯想着他弄出来的海船图,很是眼馋海运的庞大利润。   他问赵毅,“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包下一个码头,专门做商队生意?”   想象中的码头生意是这样的,有战船保护,不远处有巡航舰队,这是查明身份资质的第一关。   接着进去查验货物,进行交税,紧接着就可以港口城市进行贸易往来。   离开之时,可以让码头的护卫船队护送。   这就需要强大的武力镇压海上宵小。   赵毅看了一眼天色,明月高悬,留给时柯一句话:“早点歇息。”   时柯:“……”你不如直接说洗洗睡呗,梦里啥都有。   时柯哼哼两声,先把东西记在书籍中,等到来日他出京做官就去实验!   作者有话说:   这一更补上了,买过的可以花四个币看三千字(doge)   下一更在写了qwq 第79章 名单   九月里, 时柯回到翰林院,受到一众人的嘘寒问暖和同情,以及众人对苏宁的痛斥。   八月底, 也就是秋收之后,苏宁问斩。   燕文帝披露了苏宁的一干罪行,冒充他人作恶多端,致使百姓妻离子散, 家宅不宁。   总之,万死不辞其咎。   时柯怀疑死得到底是不是苏宁,但这怀疑只是一瞬, 又打起精神来应付热情的同僚们。   等时柯满头大汗从人群中挣脱, 马上拉上两个熟人假装办公 , “我只是几个月不来,这是做什么了?”   其实他更想说都去信仰长生教入邪道了吗?   怎么都热情地不像样?   尤其是今科前三甲,别别扭扭和他道歉, 关心他的伤势如何,惊得时柯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做不规律运动。   “这不是看见你好好得回来,感动到了。”代文墨拍了拍时柯肩膀,很是感慨, “当然, 除此之外,就是大家知道那三种作物其实是你拿出来的,都想着和你打好交道,走走你的门路。”   三件套只有三个地方有, 一个是皇庄, 一个是火锅店, 还有个就是时柯的庄子上。   火锅店现在不开了, 秋天在买关东煮,所以只剩下两个地方,皇庄和时柯庄子。   皇庄也只有宗室和几个老臣敢上门,他们翰林院不够格。   但是他们有时柯啊!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人都在他们翰林院了,谁抓不住机会谁就是傻的!   “还有一件事。”楚元竹接着代文墨解释,“你之前给出的法子很是方便,翰林院现在找书都方便多了。”   当然,互相批判对方学说,辩论的时候也多了。   甚至就连他们唯一一个学士也下场辩论两次,还赢走了皇上的赏赐!   这下翰林院更是热闹,这是被皇上看在眼里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受到重用的日子不远了!   现在的翰林院哪儿还有之前的闲散,大部分人开始读书抄书写笔记,连对方的学说都要看。   不然怎么找到漏洞辩论赢过对方?   这已经不是工作不工作的事情了,这是信仰之战!   时柯看着明显激动起来的楚元竹,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用说,这位也是为了信仰之战而努力的勇士。   同时他也放下心来,翰林院没因为过去的事情和他交恶或者有什么心结。   不然时不时有人盯着他给他穿小鞋,让他背锅什么的,真是烦不胜烦。   现在就这样挺好。   大家各自为了自己的学说而战。   挺好的,挺好的。   如果能收收口水就更好了。   因担心时柯身体情况,给他的任务也不重,每个月去听听侍讲和大臣们的课,再跟着看看翰林院的辩论,过得倒也挺滋润。   一直到进了冬月,时柯请众人去吃火锅。   进了冬月之后,边关形式也变化地很快。   一个是因为西域八部族在羊毛问题上的分歧,大家利润分配不好,导致各自之间怨气挺大,彼此不服气。   另一个就是羊毛衍生问题,因为利润分配不均,导致内部隐约出现分裂,各自抱团,偶尔合纵偶尔连横,乱成一团。   所以这次边关也很是热闹。   扎格传来消息,羊毛贸易变动比较大,他们会紧盯着西域,找准时机收购一批。   或许还会受到低价牲畜。   而朝中明面上却是平静无比,似乎开始了冬眠,然而大家都知道,私底下暗潮汹涌。   苏宁的情况牵扯也很大,主要是江南官府很大可能要换一批人。   去年恩科考出来的进士们摩拳擦掌,等待自己填补哪个空缺。   老狐狸们开始暗中角力,互相拉踩爆料,今天你给我泼脏水,明天我甩个黑锅给你。   总之不会消停。   就连楚元竹和代文墨也有人活动,但是大家统一绕过时柯。   为了安抚时柯,两位座师还特意在送腊八粥的时候给他递话说今年补官很大可能补到江南,他这小身板就别去凑热闹了。   时柯很是清楚座师不是在拦着他的仕途,反而是为了久远考虑。   很是感动于两位座师的拳拳护佑之心。   他也乐得在京都再待些日子,给自己补补常识课,特别是现在的三观。   他本身来自蓝星,和这时代之间隔着几百年的时光,很多事情在他看来是好的,但是并不适用于大燕。   这种情况下如果没人给他提醒,就很容易走岔路。   时柯为此更是认真学习,请教同窗和翰林院的同僚们。   一直到年底才放下书,痛痛快快玩了一把。   过了初六,又去京中看元宵节花灯,赢了十几盏灯笼挂在树上。   赵毅忙着在宫中上值,没时间逛花灯,所以时柯还帮赵毅赢了几盏挂在千户府的树上。   正月十五一过,正月十八之后,终于有补官的风声露出来。   许青崖这段时间忙得要死,不仅要负责考功司的要务,还要被人请来请去吃饭做客。   所以他吃得虽然多,但是身形肉眼可见瘦削下来。   一看同窗这情况,时柯不由为日后的自己掬一把泪。   不知道做官十几年攒够银子能不能辞官回去当学院的院长啊。   他不想每天早早天不亮就起来,然后洗把脸胡乱带一点吃得就着急忙慌地上朝,在金銮殿跪坐一上午,听大臣们说废话。   这实在是太累了。   平常他虽然很忙,要画图要学习,但他忙得很充实,而不是这样被迫起来干活!   难道天底下的老板都这么爱开会?   就不能有话直说,大家还能省时间吃顿午饭。   一直到二月多,吏部的名单终于出来!   翰林院一共有三个补官,其中就有时柯的名字。   听到这个消息,时柯确认一把前缀,确定是他这个翰林院侍讲时柯?   没有别人了?   李卫和冯浩也是同一时间得到消息,当场对吏部来人使脸色,“我翰林院人中不少人候职,你吏部所选名单上两人是候职四年,唯独时侍讲,候职一年多,这不合规矩!”   吏部来人很是为难,他只是送名单的,根本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而且这名单却是已经定了,无法再改。   他就是个侍讲而已,哪来的面子让吏部为他一人动名单?   补官中最大的也不过是知府,这些名单直接由吏部敲定,根本无需燕文帝过目,所以当燕文帝知道这事儿时,事情已成定局。   时柯看了看名单上的地区,心里对照地图,不断回忆这些地方的优缺点。   既然连燕文帝也无法更改,那就说明他必须走一趟。   想到他准备的东西,时柯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名单都定下了,”时柯安慰同窗们,“那就这样吧。”   许青崖脸色很是难看,他本身就是吏部考功司的人,负责回京述职的官吏考察,当然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水分。   “岁寒且放心,为兄定然给你个交代!”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时柯在某一瞬间幻视赵毅。   噢,说到赵毅,自从过了八月十五之后,时柯很少见到赵毅,就连送节礼时也只是知道他在忙。   不知道他这一走,能不能带锦衣卫走啊。   “此次补官是江南道和剑南道。”许青崖很是严肃,“这两个地方,朝廷对其控制很是轻松,最近又是麻烦重重,你若是分到江南道还好些,若是剑南道……”   剑南道的事情,朝廷上默认是晋南王的地方,强龙不压地头蛇,像是他们这种补官剑南道的,通常被认为是去送死的。   所以,他得保证时柯现在江南道。   时柯回忆看到的地方,问道,“黔西道如何?”   许青崖:“……你有没有认真听?”   “我记得那些名单上有个地方,属于黔西道。”而且那个名字还很眼熟。   许青崖焦躁地道,“黔西道更加混乱,当地不少其他族混居,还有来自大燕以外的人。若是去那边,语言就是大问题。上一任黔西道官员述职,回京时,险些连雅言都没纠正!”   雅言说不对,觐见都不让觐。   时柯挠了挠头,“青崖兄你且听我一言……”   “更何况,黔西道一边属于边关,一边属于国门,有封疆大吏驻守。你若是到了那里,会发现处处掣肘,难以作出政绩。”   黔西道实在是过于偏远,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不吃不喝,也要起码跑十天!   这要是慢些,路上一去就是两三个月,时柯身体养了半年才养出一点底子来,这一路有的是折腾。   而且路上还要过江南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   所以许青崖坚决反对。   时柯还没说完,许青崖已经急匆匆去找同窗座师商量。   “你倒是听我说啊青崖兄,”时柯在后面摇摇头,“去黔西道我才有活路啊。”   名单上唯一一个黔西道县城正是商队的落脚点,他去了之后就是地头蛇啊!   那里还是一个港口城市,正适合检验他最近的学习成果。   除了路程太远以外,哪哪都适合。   但是路远也没关系,他可以走海上路线啊!   从海青卫出发,中途过沿海城市补给,顺风顺水只要走上一个月就能顺利到达。   没记错的话这会儿正好是西北季风,南下正适合。   如果三月上旬出发,等到了南方,回南天的日子也早已经过去,这不挺好?   当然,也只有时柯这样认为。   御书房内,燕文帝又将几个阁老、翰林院学士、吏部尚书叫来议事,为的就是名单一事。   站在一边脸色稍有倦色但眼神狠厉的锦衣卫正是赵毅。   此刻的御书房内吵成一团,比科举作弊那天还要热闹。   作者有话说:   赶上了 第80章 准备出发(补全)   时柯官职是县令, 地点名单上都是下等县城,别说没有上等,连一个普通的县城都没有, 而且一个比一个贫瘠。   李卫身为时柯的上司,当然会护着自己手下,他冷哼一声,怒斥:“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负责外放名单的吏部尚书龚溯耷拉着脸皮不高兴的道:“这的确是正常的外放, 再者,贫瘠的地方容易出政绩。”   实际上并非没有更加富饶的地方,然而有人给他递了银子。直白的道, 越是贫瘠的县越好, 越远越好, 最好当地情况很是混乱。   所以黔西道的县城会出现在选择名单上。   这话的确没错,但是李卫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楚渠阁老从六部轮值出来,自然知道里面的规则, 只摸着胡子道:“本官尚且记得还有几个县在选派之中,为何没有补官?”   吏部尚书龚溯一拱手,“回禀大人,已经有人选定两个地方, 时探花来晚一步。”   就算刚刚没有, 现在他说完,没有也要有。   李卫气得很想翻白眼,硬生生忍下来,是个人就知道这里面的敷衍。   双方开始你来我往的口水战, 吵得鸟雀都要让路。   翰林院很少不满吏部的敷衍和打压, 更何况这背后肯定还有别人推动时柯离开京都。   而吏部尚书龚溯助纣为虐,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时柯推出去, 那下一次,又会把谁推出去?   总之,这个口子不能开。   最后燕文帝拍板决定,“让时侍讲自己来选!”   时柯挠头,“还有地方可以选吗?”   别人不行,但是时柯可以。吏部拿出名单来,上面剩了三个地方可供挑选。   为了给时柯选择余地,他们精心准备三个远离京都的地方,第一个是西北边关十二城里面的一个小县城,经常被劫掠,而且最近草原上情势并不是很好,扎格和大皇子连年都没过好,就为了防备草原偷袭。   第二个是在剑南道,这个不用看,时柯也不会选。他去剑南道那叫自投罗网,所以看到第二眼就被排除。   最后一个就是时柯看中的地方,当地知府都快和任贰他们拜把子了,他去之后也好上手处理相关事情。   所以时柯沉吟一会儿,决定选最远的这个,过去之后他有自己的班底啊,应该很好管理。   “不如就东海县,臣活这么大,还没近处看过海。”   这……唉……不少人心底摇头,这仨个地方,哪儿都不好,时柯那小身板真的能撑住吗?   燕文帝却是放下心的同时又提起心,他和诸位大臣想得一模一样,时柯这小身板真的能撑到那地方吗?   时柯想了想那地方的情况,不由和燕文帝求了些特权,比如说免税收、进行基础建设、练兵、还可以随意处置地方官员。   当然他一个县令处置不了多少,但是时柯求了恩典之后更有底气啊。   选定之后,时柯就开始安排起来。   作为他的上司,李卫甚觉遗憾,没能保住时柯,所以他直接给时柯放假让他准备地充分些,还道,“你且安心,家中事情安排好,这一去三五年有事便让管家来寻我。”   “学生谢过大人!”时柯感激道。   事实上,只要有茶馆在这儿,他还是能知道京都的情况,但是知道并不意味能做什么,所以多个人照顾还是好的。   还有他的学院,现在也只能托付给楚渠山长了,希望学院能好好的。   茶馆就交给牧掌柜处理,至于火锅就让长风管着,有事儿就去找赵毅。   山庄里的农作物则是拜托张成时不时来看看,家中的地也交给他和管家安排。   时柯嘱咐管家:“我不在时,您就好好管家就行。有事儿去找云鸿兄还有青崖兄,当然座师和李学士也没关系,哦对还有长风,总之有事儿咱有靠山,不用担心。”   顾易管家叹口气,他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老爷,您就这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上任,总得带着人吧。”   家中实际上是没有多少人能用上的,管家不能动,但是除了管家,其他人他带走了一半,大厨倒是带上了一家,小厮和丫鬟各带了两个,常随留在家中看门,护院没带上,时柯想找赵毅要几个锦衣卫护送。   准备好东西之后,时柯还多带了一些防身用的东西,比如说辣椒水辣椒面这些,之后去拜访了座师几人。关焕青座师还是老样子,给他准备了上任之后的一些小技巧,讲了讲到那地方之后该去拜见谁。   戚风座师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封信,“那边的镇守卫所是我带出来的兵,也勉强算你的师兄,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带着这封信去找他。”   时柯认真谢过,他知道座师奔波许久,但最终他还是赴任一事让座师对吏部很是不满。   最后就是银子,没有银子万事难办。   牧掌柜和长风将这些年的盈利分红算了算,把时柯的那份给他。   准备好了之后,时柯也选定了航路,就走海青卫所的航线,路上补给几次,然后直达东海县。   在京郊送别时,时柯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云鸿兄,你今日不是当值?”   时柯看了看赵毅身后带的兵,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很是奇怪,这不像是当值也不像是给他送行,这是做什么的?   赵毅翻身下马,身后的披风顺从地滑下,“我与你同路。”   时柯:“?!”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时柯眼睛瞪圆了,等着下一句话,这不是开玩笑吧?!   赵毅实话实说,他确实没开玩笑。   他被外调到江南道黔西道两道卫所,去那儿做封疆大吏去了,虽然职位没变,但是多了个钦差的身份。   时柯:“!”   他宣布,赵毅以后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至于那个太监,属于监军,也是为了制衡而存在的一个职位,当然这人和时柯见了一面就回到马车上没露脸了。   不同于时柯粗糙的旅行方案,赵毅这边可是做了详尽调查,为了避过江南道的混乱,也为了带着大军一路顺利到黔西道去。   他决定先走陆路,从京都出发,过淮南道,等到和江南道接壤的地方转海上路线,坐船去黔西道。   这一路还标注了不少风景优美,还有特色美食的地方,确保路上旅途愉快。   时柯带着自己的马车乐滋滋加入大军队伍中,这可比他一个人去黔西安全多了!   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晕不晕船,相比较而言,如果陆地安全的话,他更想走陆路。   最重要的是,他能跟着住驿站,不怕住进什么人肉包子的黑店。   赵毅这边早就准备妥当,带着一整个营队和监军太监余槐出发。一个营队就是上万人,除了精兵就是后勤,这阵仗,放在哪儿都能踏平了。   但是同样的,赵毅能带走这些人也是保证能处理好江南道和剑南道的问题,黔西道就是附赠的!   所以燕文帝才会这么痛快地放人。   同时走的还有去剑南道走马上任的一个官员,浩浩荡荡的大军开路,中间是马车和大军粮草,足足有三千多,气势恢宏出了京都。   这第一站就是京外第一个驿站。   说是驿站,实际上是一座县城。   不少回京述职的人要在这儿休整,八百里加急也在这里换马,大军开拨第一站也在这儿停驻。   等到赵毅他们停在这儿,驿站里面就有人来接待。   负责这儿的驿丞见了这么多人,有条不紊吩咐下去,粮草之类备好,还有大军休整要的东西全部备齐买好。   赵毅打马进去,余槐露面了。   驿丞见了太监,那叫一个喜不自禁,毕恭毕敬,“小的见过公公。”   “行了,起来吧。赶紧把东西备上,热汤热菜热水一个不能少,准备好了,咱家亏待不了你。”余槐的声音略微有些邪性,但他本人面相很正,因着常年在营中当监军,身上也有几分煞气。   “是,小的这就通知下去。”驿丞安排好这里的活,这就要走。   余槐身边的小太监顺手给他一张银票,道,“这是营中众人的饭钱,至少见到一碗肉菜,一个肉汤,明白吗?”   这是当前最大面额的银票,一张是一万两,来的时候燕文帝掏银子的手都在抖,这些大军一天要吃上一万两。   因为赵毅要处理南方的棘手事,所以这钱不能少,他硬是从私库中挪了九十万两出来,交给余槐安排。   燕文帝安慰自己,这都是必须的,用一百万两解决江南事情,他可以收回一个鱼米之乡,不到一年就能赚回来,这些都是值得的。   可是……可是……可是,那是九十万两银票啊!九十万两白银!   燕文帝如何痛心疾首就不说了。   时柯也拿出来两张百两的银票交给驿丞,“一人一两的饭钱,您看着加什么菜。肉蛋蔬菜您算着来。”   一人一两,这些钱够他们吃两顿,但是时柯可能要吃一顿夜宵,所以他把这部分钱算上了。   驿站不是没有免费吃食,但是那些东西都是粗粮,菜也是炖煮的多,油气少,肉沫可能都见不着。这些银子足够驿丞去附近收购鸡鸭鹅做点带肉的伙食。   所以来往的人想要吃的好,那就加钱呗。   驿丞连连道,“公公和这位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为您备好。”他还以为这次要搭进去,没想到来的人还挺通情达理,这一次赚麻了!   附近的村庄里不少人和他们是合作关系,大批大批地收购是有利润可以拿的,这些钱可以用来维护驿站的运营,驿站从上到下还能分点。   “行了,快去准备。”   驿丞下去之后连忙让人起火烧水,该清理的清理,该上锅的上锅。这里人不够还能从附近村子中招人,年轻力壮地过来收拾东西,妇女则是在灶台蜂窝煤附近烧火做饭。   林大厨看了看这地方,还露了两手,这些是给他家老爷、赵毅大人和监军大人三个吃的。   至于那个一同来的,勉强算是个搭头。   等人走之后,赵毅护着时柯往房间走。时柯只来得及和余槐点头微笑示意,就和人进了驿站里面。另一个县令则是局促地站在原地,等余槐抬脚走了才敢动弹。   身边的小太监小声吸一口气,“赵镇抚使这……这——”他很想说时柯这架子真大,连他们公公都不放在眼中!   余槐眼风一扫,让小太监后半句堵在嘴中,“记住了,对时侍讲客气一点,得罪锦衣卫咱家还能说说情,得罪了时侍讲,赵镇抚使的绣春刀可利着呢!”   小太监心神一凛,注意到余槐还是称呼时柯为侍讲,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了公公,小的们保证听话!”   作者有话说:   补全了,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81章 在路上   没错, 时柯现在还是天子侍讲!   他若是被除了这个官职也就罢了,余槐根本不稀罕搭理一个千里之外的县令。   但他现在还是天子侍讲,是翰林院的一员, 单就这个称呼就足以让余槐高看一眼。   余槐摇摇头,看着一群小太监傻了眼的表情,想到临出来之前干爹的嘱咐,“陛下很少看好时侍讲, 你若是敢动什么心思,镇抚使可看着你呢,片你就跟片面皮一样, 保证你身上的肉一片片下来, 人还能活着。”   当时他听完人都傻了, 他这不是做监军去的,这是坐牢背锅去!   在干爹给他举过例子之后,余槐对这位探花肃然起敬。   ——手里银票都是人家挣来的, 他不尊重人就算了,但是他尊重银子啊。   加上这位探花和朝中大臣们很是交好,身后有锦衣卫做靠山,他轻易动不了。   所以这一趟他就老老实实装孙子吧, 别想着吆五喝六耍威风。   头顶可悬着绣春刀呢!   “都给咱家老实点, 夹着尾巴做人!”到了门前,余槐嘱咐完才进屋。   赵毅和时柯跟着到了另外一间小院,这里是他们两人住的地方,甚至他们两个一个住外间, 一个住内间。   因为赵毅很是担心时柯身体能不能撑过这一路, 生怕他有个万一, 所以就把自己安排到了外间住着。隔壁耳房就是他们带来的府中太医。   林大厨露了两手回来检查小厨房, 其他人整理好床铺,该干的活干完。   时柯坐下来算账,“一天就要吃二百两,我们要走上两个多月,光是吃饭就要一万五,后续等到地方还要采买衣物,更换装备……”   算下来,他的钱包可能瘪得厉害。   赵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算了算他知道的时柯产业,苏石庙的羊毛清洁剂、牧掌柜的茶馆、长风火锅店的分成,这三个是盈利大户。   除此之外,他记得时柯应该还有煤矿,每到冬天,都会有一笔进项。   虽然吃钱的东西也挺多,比如牧掌柜弄得育婴堂慈善堂这些东西,但是平常还有其他人捐赠,所以支出不是超乎想象地多。   再算上南方的海货生意,综合算下来,时柯的家底,真心不薄。   “我这么多年攒的家底都快带干净了,”时柯道,“照这个标准花下去,荷包供不起啊。”   赵毅摇摇头,“不用按这个标准花,往后就可能见不到这么大的驿站,部分人要在野外扎营。京都附近总会贵点。”   时柯这么一想也对,京都嘛,物价要比附近多一个等级也是正常的。   等往南走,应该就没有这种条件了。   “而且你算的这笔银子实际上不过是营队一天的饭钱。”赵毅轻描淡写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日下来就要万两,更何况千日。”   所以燕文帝真的没钱!   国库私库都在燕武帝那里败光了,他又不能把皇陵里躺着的先帝喊上来骂一顿。   所以当时时柯送的钱恰到好处。   这些年下来,燕文帝的身家总算厚实起来,赏赐群臣也有了底气。   就算拿出接近一百万两的白银让他心疼无比,但能拿得出来就能证明燕文帝这会儿真不缺钱。   时柯想到这时候的养兵和蓝星时候的养兵,不由感叹,“烧钱啊。烧钱的速度都比我那铺子抢钱的速度快啊。”   赵毅:“……”   “不过也不是供不起。”时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以战养战。”   “以地养战和以商养战作为辅助,毕竟不能缺了后勤。”   这时候的大燕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战利品军中先拿三成,剩下七成才是送到国库私库的。   而且大军到了当地,可以抽调当地税粮作为辎重补充。   但是,以商养战是什么?   时柯喝了口茶,这是他自带的,陛下赏赐的茶叶,“提高商税,建立关税,徐徐图之,缓慢蚕食。”   “草原那边的情况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显然事情还没达到预料之中的结果,但是再过几年就差不多了。”   草原?这和草原有什么关系?   赵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时柯就是知道对方现在等他解说。   时柯笑眯眯地让人下去,小声解释道,“现在和草原上只进行了羊毛交易。等到日后拓展为牛羊肉、羊奶牛奶更大范围的贸易,八部族就真的不会为这些利益动心吗?”   他声音很轻,但是落在赵毅耳中却带着倒春寒的凉气。   的确,为了这些利益,八部族一定会动心。   可是,“你怎么确定对方不会明抢?”   “那就打回去。”时柯淡淡地道,“断了他们的粮食交易和金钱交易。对于大燕来说,草原上的东西短时间内不是必需品,可以断一阵。但是对于草原来说,大燕的粮食是他们必须得到的。”   “断粮之后,再挑起内战,合纵连横,逐个击破,随便什么都好,就算二桃杀三士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狠下心断了边关贸易,同时还要有实力打回去才行。   说到这里,时柯不得不提到已经完备不少的火药,“虽然杀伤力不是很够,但是往里面填充一些辣椒面炸开之后伤人眼睛还是能做到的。而且声响会惊到马匹,对方的马阵一乱,只要我们自己稳住,就能趁机乱杀。”   赵毅:“……”   赵毅喝了杯茶,口吻很是和气,“你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恩科那会儿嘛。”时柯语气轻松,“我家不是经常炸冒黑烟嘛,就是道长们在炼这个。配方和成品我都带着呢,就是道长们还在改进二代,争取做到压力触发,不用火线。所以这次没跟着出来。”   赵毅很是冷静,真的,他冷静地捏碎了一个茶碗。   时柯:“!”   时柯连忙拨开他的手,“怎么回事,瓷碗还热胀冷缩?那也不该碎了啊。”   扒开之后发现人家连皮都没破开,时柯沉默一下,感叹,“防御真厚啊。”   这都没破防,实力太强了吧!   招来小厮换上茶碗,赵毅让他继续。   正好林大厨上了晚饭,两人就到饭桌上边吃边说。   “还是以商养战那个。”时柯咽下一口米饭,和桌上的大鱼斗争起来,赵毅看不过去,直接剔了刺夹到他碗中。   “好次!”原生态的鱼就是好!   “关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控制对方的商业命脉。”   这也是蓝星常用的欺诈方法。   比如说一个公司正在上升期接到一笔大单,公司把流动资金投入到生产中化成固定资产,只要交单之后就能实现大笔资金回流。   就在这时,下单的上游链宣布自己破产,导致订单无人接手。   买下来的厂房、扩大的生产线以及招来的工人顿时成了沉没成本,公司陷入两难之中。   放在草原上这个方法也通用,就是后遗症会比较大,很有可能导致西域八部族宣战。   “所以你看,总不会没有方法拖垮对方。”只要承担的起后果。   赵毅听完,良久不言。   时柯吃完最后一口鱼肉,又看了眼碗中的米饭,遗憾宣布他吃饱了。   赵毅很快清醒过来,横扫一桌,看得时柯艳羡不已。   他怎么就没一个联通异世界的胃,这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们两个边吃边说,外面也很是热闹。   那驿丞不愧是能在京都外第一家驿站当负责人的,所有事情有条不紊,稳稳当当地进行。   吃得管饱还管够,每个人三个成□□头大小的馒头,一碗肥肉多的肉菜,一盘萝卜干和一盘爆炒白菜,一大碗的肉汤还带了点小虾米!   这待遇真的不错。   因为时柯这边自带厨子,赵毅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他们两个桌上菜多一点,也不太一样。   那条鱼就是厨房新送来的加餐。   不单是他有,余槐和另一个上任的人那边都有,这还是林大厨帮忙做的。   赵毅陪着时柯在院子里消食,注意着没让人受风,时间一到,赶着人洗澡睡觉去。   第二天天不亮,时柯就被赵毅从被窝里挖出来,连人带被子搬到饭桌前,机械地吃完饭之后又被抱上马车。   几个小太监扶着余槐出来时候,明显被惊到。   看着时柯没了动静,还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结果时柯拱了拱被子,被赵毅拍了两下,又换了个方向睡着了。   余槐:“……!”   等人上了马车,余槐还啧啧称奇。   第一次见这么……这么没包袱的文官,还挺稀奇。   时柯醒来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们走了二十多里地了。   这一天的行军量是算好的,每天六十里地,多了会累,少了时间又来不及,所以要保持速度。   等到了晚上驻扎的时候,时柯也见识到了野外露天扎营是什么情况。   一万人的队伍,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和后勤人员连带粮草辎重围在中间,以这些人为圆心,往外驻扎大大小小的帐篷,按照同心圆的趋势向外扩张。   赵毅行军也很有经验,选的地方宽敞没有很多林木。   保证就是风大起来也烧不到林子。   以防万一,还弄了一条简单的防火带。   时柯跟着赵毅有幸享受到镇抚使加封疆大吏的帐篷是什么样的。   他的帐篷最大,住上两个人也没事,一进去,里面烧起蜂窝煤炉子。   在这儿不比驿站,所以这时候,干面条和料包就派上了用场!   没有现场炒制料底,因为这会在野外,怕引来昼伏夜出的猎食者,这就麻烦了。   所以时柯用的料包都是简单的脱水蔬菜干、盐和香料打磨成粉装在一起,还把防身用的辣椒面倒出来拌了拌。   顺便还给余槐送了几包,没想到余槐身边的小太监还给他们送了两盘新鲜的西瓜!   作者有话说:   算一算欠的更新,之前的一万字和今天的三千字(周末日万,今天周六只写了六千,欠一更),所以还欠四更QAQ 第82章 抵达   来时时柯只带了五辆马车的东西, 同行的那位带了两辆马车的家当。   余槐一行人一共六个小太监,加他一个监军共七个人,带了足足百辆马车的东西。   他还挺好奇什么东西能装一百多辆马车, 今天一看,他明白了。   这不就是庄子上的西瓜,张成过年时卖出去的那些都在这儿了!   行军路上还能有西瓜吃。   时柯觉得这人能处!   等到第二天两人一交流,发现余槐和张成肯定能是合作良好的甲方乙方。   出手大方, 从不砍价!   唯一的优惠还是张成和余槐背后的大太监是同乡,看在同乡的面子上搭了两筐青菜。   不指手画脚的甲方都是好甲方,要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都该挂路灯上。   一路走一路吃, 尝过地方特色也吃过现捞上来的河鱼, 当然, 剔刺这种活时柯干不来,他只会吃。   头一回看见时,把几个太监公公和同行的那位唬得一愣一愣的。   小太监在心底感叹, 真不知这位侍讲到底哪儿入了锦衣卫的眼,这么给人做脸面。   路上休整扎营时候,时柯和余槐凑在一块,他想借借炉子做卤料。   “卤料?”这话说得余槐一愣, 这听起来和时柯很不搭啊。   时柯认真道, “再往南走要转海路,起码要待一个月。收的蘑菇木耳这些东西处理晒干很麻烦,在海上可能没地方晒。不如直接卤成卤菜吃。”   现在他们已经快到淮南道和江南道接壤的地方,是最后一段陆路, 趁着还没上船, 能在这儿找齐香料, 直接弄个卤料汤。   在海上航行一个月, 中途可能就下一次船进行补给,漫长的海上旅行能让人无聊到发疯。   时柯觉得他的身体可能真的撑不住。   这时候就要整理物资,确保一个月东西够吃。   赵毅过来坐在时柯身边,“海上潮气大,多放辣椒。”   一听辣椒二字,余槐也跟着赞同,“那咱家就等着吃了。”   得到允许,时柯让林大厨先弄一小锅出来。   蜂窝煤炉子就在马车中间,林大厨带着小厮和有意学习的小太监钻进马车中,熬了一下午。   当天晚上安营扎寨时,营地里不少人闻到一股香味,还有人问火头兵,是不是偷偷摸摸烧什么菜。   火头兵呸他一声,压低嗓子,“这是人家大厨自带的方子!灶火里只有杂粮饼子和肉汤,吃不吃!”   “哎哎哎,好哥哥吃吃吃,勺子别抖啊亲哥。”   “哈哈哈哈哈哈!”   火头兵瞅着营地里最大的帐篷,咂咂嘴。   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学两招人家手艺。   这香味,呛人!   一小锅卤料汤,卤了两头猪前腿,下面是鸡蛋,还有不少蘑菇、泡发的木耳、切好的土豆和藕片、来时装上的豆腐皮和豆腐泡。   香味中带着霸道的麻辣,直冲鼻子,只是闻一口就感觉嘴里口水抑制不住地泛滥。   肉经过一下午熬煮,味还不是很重,但是素菜吸收了肉香和料香,滴下来的汤水都能让人就着馒头吃三大个。   余槐今晚和两人一道用餐,他一到地方,时柯和赵毅正在挪开帐篷里的东西。   他两个一直住一块,赵毅东西不多,但是时柯东西多,就连桌上的茶杯茶壶都是时柯自带的。   不然在赵毅这儿,谁也甭想喝口热茶。   “余大人,请入座。”两人对他很是客气,大家未来还要共事三五年,关系还是要打好。   人敬他三分,他还人七分。   余槐心中自是熨贴,来时他干爹说过别惹这两位,他还以为自己要夹着尾巴装孙子,结果没想到一路上这两人没什么架子不说,有什么事儿有商有量,不会说看不起太监,背地里还弄一套。   他不知道的是,时柯是想发展一下这位有钱的甲方爸爸。   时柯赴任之后肯定要根据当地情况改善民生,需要兵力威震,赵毅若是去练兵,他就要找余槐帮忙。   总不能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搞僵了,他一没兵二没势单打独斗没得用。   此外就是,赴任当地的环境改善之后,商业农业发展起来,肯定要找买家。   这时候军营就是一个大的市场,一万多人呢,绝对能吃得下货物。   初期要余槐的资金支持周转一下。   所以时柯对他很是客气。   三人就坐,林大厨卤好的菜上桌,这一路还用炉子煮着。   上桌时还冒热气。   边吃边说,不过很快,桌上就剩下余槐一个人说话,剩下两人忙着加馒头里用手拿着吃。   余槐吃完吸满汤汁脆生生的藕片和土豆,说了一连串的赞美之词,找人附和时,就看到对面两人盘子里空了一半!   余槐:“……!”   正好时柯连吃两个馒头,剩下吃不完了,赵毅自然而然接过他的盘子毫不介意地拿着第四个馒头蘸汤。   余槐:“……”   赵镇抚使和时侍讲两人关系真是不错。   很快这种吃法在行军中大受欢迎,简单方便还好吃。   就是火头兵发现这么吃下去,得把余大人吃破产了。   进淮南道之后,营队直奔海边而去,在驿站休整过后,所有人和马车上,全部上船。   终点在时柯赴任的县城中,中途在江南道下船补给。   码头上摆满了船只,六百条纯木船上还有水师,每个人穿得很少,上面短打下面短裤,方便入水。   这会儿的气候暖和起来,天与水在远处相接连城一条线,水中白云从线中间撕开飞往天空,一行海鸟高声掠过人们头顶,落下两根羽毛。   看着祥和安宁,如果忽略人们穿着,时柯还以为见到了蓝星。   船上的人要跟着他们一块出发前往南边。   这些人就是日后的水军教头。   一开始时柯以为他们是帮忙开船的,后来跟去看了一眼,居然是赵毅特意选出来的人。   这些人中有四百人是青壮年,还有一百人是老水军,他们或许年老,身体或大或小有些毛病,但是在水中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这些人选出来的当天,当地驻扎水军就把人的编制调到赵毅的营队里,生怕他后悔。   余槐则是拨经费,每个人给够安家费,放假三天回去告别,其实就是安顿好家人。   老水军很有经验,特意提点人,这钱别在手里攥着,买地买房买铺子都行,信不信这钱留这儿两天,等人走了,转眼就没了。   想存着以后慢慢花的人倒也机灵,马上找人过户房子地契,争取在走之前落实。   定下这些人之后,赵毅去选船,考虑到时柯的身体情况,特意选了一条大船,稳当。时柯也包了几条客船放他的东西,他自己可以蹭一蹭大船,但是他带的人和东西不行啊,说出去又被人当成把柄,索性就另开几条客船放置他自己的东西。   起航这天,时柯看着眼前六百多条接近七百条船,浩浩荡荡排开,很是有气势。   这是他第一次乘船出门远行,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还是全木结构的海船,心里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更多的还是兴奋,他可以去吃荔枝了!   如果这个时空有的话。   时柯带着可以吃热带水果的兴奋上了船,等到船上之后,航行一天发现没有晕船迹象,余槐本人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反而有几个晕船,正吃着酸梅喝姜茶,逼自己适应船上的情况。   果然是不容易啊。   上船之后,行进速度比陆路快多了,不到半月,他们提前抵达了补给地点。主食从馒头花卷变成了大米饭,还是今年的新粮,米香四溢,搭配卤料,时柯吃了两碗。   他感觉自己还能吃,但是赵毅觉得不行,端走了他面前的最后一碗米饭,扒拉扒拉混合着汤汤水水吃完了。   看得时柯很是无语,这一波是自伤一千,损敌八百。   他和赵毅的口味偏重,江南这边口味偏清淡,和林大厨一直要的浓油赤酱很是不一样,但是偏偏他的料不多了,这几天省着吃,赵毅几乎是数着量吃的。   叫来林大厨,“有咸鸭蛋咸鸡蛋这类的东西吗,收回来做酱给咱镇抚使下菜。”   之后蛋黄酱一度受到船上人的追捧,拿着下饭夹在馒头里都行。   补给完之后再向南走,半月之后抵达东海县所在的州府,这会儿时柯要去南岭府报道,于是大军在驿站里休整两天。   至于和他们一道的那位,则是马不停蹄出发去剑南道。   南岭府这边的驿站很大,因为码头的缘故,来往商船颇多。   到的时候很巧,三月初出发,陆路走了一个月,海上航行一个月,到这儿的时候正好赶上端午节。   放在以往,时柯要准备好走礼了,现在他们还要休整一番前去报道盖章。   赵毅一看时柯盯着这里好奇的模样,又算了算时间,决定休整五天后再去报道。   刚收拾好的余槐:“……”他习惯了!真的!   这一路上,时柯虽然没晕船,但是赵毅把人看得很紧,遇见一点大风浪第一时间安置好时柯,如果时间来不及,他直接带人一块去处理情况。   余槐听见时侍讲很是兴奋地和赵毅安排这几天要去哪儿玩,“南方会赛龙舟,正好去看看这里的船怎么样,也打听打听这边的官场什么情况。这边粽子和京都的比还不太一样,听说有什么香米,包出来的粽子那叫一个香!”   余槐很是淡定地插嘴,“这边的香米分三等,最香的不多,没成贡品。上贡的是兰香米,香味浓郁,蒸着吃也很有嚼劲,这都是越吃越香。”   他很清楚地方上贡什么情况,尤其是地方特产一类。   这种情况下,第一等级的香米产量无法保证,索性用第二等级的兰香米代替,即使产量减小也不会导致凑不出一回贡品来,不会被上峰责骂。   营队刚到地方,南岭府的知府着急忙慌从龙舟活动那脱身过来拜见,要知道这可是京都来的监军和新任巡抚。   至于身边跟着的时柯,一个小小县令而已,他都不知道跟来的有这一号人!   作者有话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不确定多少字,暂且算三千,那就还欠五更) 第83章 东海县   时柯自然没意见, 他跟在赵毅身后,跟个透明人一般。   原定于节后上任报道,但是鉴于现在碰见了顶头上司, 他也不好说自己没到,当即带人去办理上任手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知府大人应该是想和任贰他们结拜的那位?   时柯初次来到这边的官场,根本不清楚有什么赴任规则, 所以他办完之后给了小吏两颗银豆子转头去找赵毅。   他走之后,小吏嫌弃地撇嘴,上下掂了掂, 心中冷笑, 又是一个穷鬼。   时柯没有立刻回去, 他带着人去附近的酒楼逛一逛,找点适合囤积的物资。   这边的酒楼样式以清淡养生、海鲜大餐为主。   带着身后的便衣锦衣卫和大厨进了一家看起来人流量很不错的酒楼,这是个专门做海鲜的酒楼, 进去后,一口气点了所有菜式,反正他们人多,不会浪费。   掌柜被这架势惊动, 连忙亲自出面招待, 这些人带着刀,仆人小厮也多,看起来不好惹,希望不是来砸场子的。   “老爷, 今儿酒楼新进了一批活虾子和小海鱼, 要不要加点白灼蘸醋和炸小酥鱼?”掌柜试探问道。   “来点!”时柯在船上吃的大部分是大鱼, 没有怎么吃着虾和小酥鱼。   此刻万分想念。   看起来是外来的在这儿停留一段时间, 这些人的口音都带着北方的地道腔,掌柜放心给他们推荐。   “今儿码头有一艘大海船靠岸,捞上来不少马鲛鱼,您看要不要来点香煎马鲛鱼?”   “成,您看着办,我们人多吃得多,您先上这些。”时柯左右看了看,一楼几乎没了位置,当下就往二楼走。   掌柜边走边说,“没问题,老爷您稍后,厨房这就做来。”   这边对海鲜的处理很是把控到位,虽然没有过多的香料,但能最大程度激发海鲜的鲜味。   林大厨吃一道菜就要琢磨琢磨这里面的做法。   最后走的时候,时柯还打包带走不少海鲜干货,准备让林大厨做一锅佛跳墙炖上,顺便他还拎走了一盘小酥鱼,回去蘸点辣椒面干碟吃也成。   回到驿站,林大厨就摩拳擦掌炖佛跳墙去了,只是因为里面有部分食材缺失,这味道不太正宗。   炖上一晚上,等明天起来喝汤。   不过这一晚上,赵毅是到半夜三更回来的,身上带着一身的寒气和煞气,余槐表情隐隐带着愤怒,两人看样子不像是赴宴,反倒是吃了一肚子气回来。   时柯见势头不对,让锦衣卫在外面守着门,又让人去厨房把炖上的佛跳墙拿来,这才关上门,自家人说自己话。   “这是怎么了?知府有问题?”时柯给两人倒了杯茶,这会儿里面还是温的。   赵毅喝了一口温茶,少有地骂起人来,“这边的知府何止有问题,他就是个***”由于言辞过于激烈,导致时柯只当自己没听到。   余槐也是一肚子怒气,“等着咱家把这事儿写到密信中交于陛下决断!”   余槐既然是监军,还是燕文帝特意选出来的监军,当然不会什么事儿都不干,他几乎是每天写信告知燕文帝他们做了什么,到了哪儿,就算是在海上这信也没断。   时柯左右看看,正巧门响了,打开门是林大厨亲自来送东西。   “老爷,这东西晚上喝多了不好,小的倒了三小碗,尝个鲜,明早配好了食材您再尝尝。”   “行,林大厨你早睡,明天早餐配个凉菜。”时柯嘱咐道。   时柯刚转身,手里的食盒就被赵毅接过去,放在桌上,他解释道,“今天下午我让方大厨炖的汤,叫佛跳墙,虽然料不够,但是汤够鲜。估计你们也没吃多少,先垫垫肚子,晚上不好吃多了。”   食盒盖子一掀开,两人同时看向里面,这味道,太鲜了!   如果说卤料是靠香料,那佛跳墙完全是靠自己本身的鲜美征服所有人。   这下,两人也不说什么倒胃口的话,赵毅亲自端出来还温着的小碗。   第一层里放着三碗佛跳墙,一盘小酥鱼和一个干碟。这里面有时柯一份。   但是第二层里面明显就是给赵毅和余槐准备的海鲜馅饼,有海带的,还有鲜虾的,总之绝对能填饱肚子。   三人边吃边说。   今天时柯去上任走手续,他们两个则是受知府邀请去赴宴。本来他们两个到场,几乎整个知府的上层人员就要过来陪着一块吃饭。   他也见到了这边的守将。   他本来对这个守将的好感还行,对方的体格一看就很能打,看着能和他过几招。   但是中间余槐离席更衣时,几个小太监听到一件事,回来禀告时很是气人。   南岭府这边靠近海边,南边还和陌生国家接壤,所以这边面临的危险其实来自两边,未知的海上和已知的陆地。   守将预防地也是这两边敌人,但是这个守将,他不干人事!   等到山匪海贼来了,劫掠完村庄,这人才带着将士姗姗来迟,就跟关系户上班打卡一样,走个过场。   但是这一件事不足以说明他很垃圾,接下来锦衣卫暗中探听到的事情,才是两人愤怒的原因!   海贼或者山匪有时候来的恰到好处,偏偏跟商队赶着前后脚一样,准时准点找到人,找到人抢劫一番,不留活口。这会儿守将再来,调查也不调查,在附近山上走一圈,确定没人就收兵回来。   等过几天,有人看到守将的家眷身上带着那商队的货物,一支金步摇。   知府对此很是不满,但是他手里没兵,又被守将威逼利诱吃了脏银,这事儿就这么一直稀里糊涂地掩盖下去。   想说实话的人都被威胁了一遍,这边看似是知府当家做主,实际上知府权力被架空了一半。   “若非我等来得及时,事情就这么混过去。”赵毅就着时柯碗中的一口汤吃完馅饼,擦了擦手。   这次赴宴,事实上就是拉拢营队和他们站在一边同流合污。   当时他的绣春刀就快出鞘半寸,想到大军就在外边没有整合完毕,这里面还有事情要查清楚,这才让人多活一天。   等到明天,他就该知道什么事该干,什么事儿不该碰!   时柯一脸茫然,看看赵毅又看看余槐,两人脸上表情如出一辙的狰狞。   等到第二天,他就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了。   那守将直接溺亡,据说是晚上喝多了酒,把路边的树看成了美人,结果冲过去的时候一个脚滑进了水中,捞上来之后人断气了。   守将位置直接交给了当地卫所的副将,这就是时柯的那个拐弯抹角能喊一声师兄的汉子。   去吊唁的时候,时柯没动,赵毅也没去,这人还不够格让他去。   时柯想了想这事儿,摇摇头,问赵毅,“我那师兄他?”他想问是不是也参与这事儿了。   按理来说,主将都这样,那其他副将不也是一团乱?   那想到赵毅却说,“不,他倒是没有。”   这是因为武将的官职不太一样,说是镇守,也分情况。   像是死去的守将,他属于是镇守边关一类,负责当地巡查等等各类事件。但是时柯师兄属于卫所,直属于燕文帝的那种镇守卫所,类似于海青卫。   如果按照官职来讲,时柯的师兄实际上能和守将平起平坐,但是他们属于两个体系。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面也有文章。”时柯若有所思。   因为守将的丧事,他们在这儿停留了几天,时柯没见着他师兄,因为守将留下的篓子太大,这会儿他师兄正捏着鼻子给人处理烂摊子。   等到事情过去之后,营队才启程继续往南方走。   东海县和南岭府之间不远,坐船只要三天就到。   来之前,余槐以为这边会是很蛮荒,没想到的是,这边发展还不错,码头居然还有维持秩序的人!   而且这里的码头分南北两个,中间一条河足足能容纳四条船。还有人在岸上打旗语,示意这边通行,那边不允许过去。   赵毅倒不是很奇怪,他之前来过这边,清楚这里有什么,不过他还是惊讶了一下。   在他离开之前,东海县还没这么繁华,看面貌,这边应该还和更南边的人有来往。   他们刚一下船,就有人在不远处观望,还有不少人撒腿就跑。看得出这边的情况不像是每年上折子时说的贫瘠。   余槐下船之后都快怀疑船是不是开错航线了,没往南走,反而去了北边。   “这,这就是东海县?”   作者有话说:   就断在这儿吧(心虚.jpg)   又欠一更,五更了……够我下周天天日万了QAQ 第84章 现状   这地方非但没有想象中的荒凉贫瘠, 反而是超乎想象的发展起来了,他们一行人下了码头就往衙门走。   东海县的县衙比起外面的环境来说,比较破败。其实大燕的办公场所一向如此, 很是破破烂烂像是几百年没修过的危房。   这代表的意思是我没贪污,你看这衙门,还是老样子,就连门匾上的字都落了不少粉, 门槛都快踏平了,他都没钱修理,这真的是没钱啊。   时柯只能说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吧。   有的真没钱, 有的三年清县令, 十万雪花银。   遇上哪一种, 端看老天意思了。   进去之后,居然没人。   偌大一个县衙,居然没人看守。   三人在里面逛了一圈, 发现确实没什么人在这儿,不由在大堂面面相觑。   这、这里的县丞主簿哪儿去了?   捕快呢?   门外锦衣卫来报,“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正想着找人了解当地情况, 这就送上门来, 当即让人进来。   任贰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转悠,不时探头往里面看。   来的当真是他东家?   今儿他正在盘点南边来的货物,等待东家的下一步指示,没想到商队伙计来报, 他们东家来了!身边跟着锦衣卫!   任贰当时坐不住, 根据伙计指路过来瞧瞧, 真要是东家, 他可以直接告县令知府一状了!   进去禀告的锦衣卫冷面出来,“请。”   任贰匆匆行礼,略带焦躁惊喜地进去。   东家!   刚想喊出声余光看到还有其他人存在,他立刻对着中间的赵毅行礼,“大人!”   这一声情真意切,赵毅脸不红心不跳应下来。   看得时柯和余槐一愣一愣的。   时柯想了想,琢磨过来,这是不想在人前显露他们的关系,还是赵毅来做顶缸的。   余槐则是忍不住心下惊讶,第一时间看向时柯,发现脸上出现短暂的停滞和茫然,看起来是不清楚这里面内情的。   他不由又看向赵毅,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会玩战术。   这么偏远的地方都有自己人存在。   赵毅面不斜视接受两人的打量,叫了一声起。   “南岭府衙发生了何事?”为何人都不见了?   知府那里也毫无异样?   余光见时柯没有反对,反而摸了摸下巴看向自己,任贰放心斗胆告状。   “回禀大人,这里的人在过年时跑了。”   “……跑了?”余槐略微尖细的嗓音忍不住提高一个度,略微劈叉。   什么东西!   一个府衙的人全跑了?   任贰也是满心吐槽,忍不住发泄,将原委仔细说来。   上一任的县令是个怂包,在江南道发生的事波及到南岭这边之后,他就开始收拾细软家当随时准备跑路。   这边守将什么样子他们也是知道,所以县令跑得速度很快。   在过年时候,海贼来了一趟,县令二话不说,带着一行人往剑南道方向跑了,现在这三道之间唯有剑南道还是安全没动静的。   但是往那边跑的时候,遇上了南方来的一伙流民山匪。   这下不用考虑怎么骂县令了,他们先在这两伙人的夹击下活下来再说。   长生教的人退到江南,晋南王的人乘胜追击,两方开始在江南较量。以阿勒汗为代表的商队被堵在这里,为了保护自己的货物,所有人开始拼尽全力反击。   一看他们强势起来,山匪和海贼退走。   商队吞了不少当地剩余财产和长生教晋南王两边的残留,众人按照江南没乱之前的情况开始整合势力,重新建立商会。   阿勒汗以出色表现当举商会会长。   打那之后,东海县的县衙失去作用,只剩下老弱病残的捕快,今天休沐,索性关门回家去了。   时柯听得无语又气不打一处来。   只剩下捕快?!   县丞主簿典史皆无,这县衙就像是没有齿轮的钟表,摆烂都摆不起来。   他看外边驿站建设得好,还以为这里的府衙得多出色,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人商会出钱弄得。   “所以,这县衙就我一县令加上一群捕快?”时柯黑线地指了指自己。   任贰颇为不忍心地点头。   是的东家,您得挑大梁了。   正常县衙的人来讲起码有三百来个,因为要处理的事情比较杂乱,所以设置地人手还比较多。   正说这话,外边传来两个中气十足的老人家声音,“尔等何人,此为县衙,不得擅闯!”   任贰一听就知道这是谁,连忙出去,“吴老,这都是自己人!这是新来的县令老太爷和巡抚大人,我与您提过。”   三人连忙跟着出去,见到一个白发老人,精神矍铄,不似一般老者没了精气神,看人时目露精光。   时柯开始满头问号,这就是他们县衙的捕快?   放过县衙吧,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漏风漏雨长着杂草的老房子啊!   听了任贰的介绍,吴老上下看了一番行礼道,“小老儿见过三位大人。”   时柯尴尬地要命,脸侧和耳根涌上一抹红,“老人家快快请起。”   夭寿了夭寿了,和朝廷那群人打交道他都没这么尴尬。   “这是朝廷新派来巡抚和监军大人,本官为东海县县令。此外还有一万多人的营来解决当地的海贼山匪,老人家且安心吧。”时柯连忙拉着人介绍。   赵毅上前一步,“本官赵毅,东海卫指挥使兼任巡抚,镇守东海县。”   “咱家余槐,任东海卫监军。”余槐也上前一步介绍自己,“东海县上任县令竟是如此荒唐,待咱家禀明圣上,定对其严惩不贷!”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只能说谁都有责任,当地守军责任最大,那守将淹死他真是便宜他了,该进诏狱滚一圈才是。   这位老人家很是会打蛇随棍上,当即在衙门口哭起来,“监军大人!请皇上一定为我们做主啊。您看看这县衙,处处漏水不能住人。我等捕快的俸禄也……唉,真不是我们东海县不开门,这……这实在是没人啊。”   其实这些官员的俸禄是照常发的,但是现在看发给谁就不一定了。   吴老心中很是清楚,上面的知府和守将都不是东西。   俸禄拿了,修缮的钱也拿了,吃进嘴里的东西就没吐出来的结果。   前段时间更是混乱,知府根本不管,守将慢悠悠跟踏青一样追赶山贼,还没他们老人家腿脚快!   一个两个都不是东西。   但是没办法,世世代代都在这儿活着,土地都在这儿,谁都不想离家。   晚上,剩下那个老人家也一块过来了,时柯请人坐下跟着吃饭,顺便聊聊最近的情况。   东海县辖区内有山有水有村落。   说是个县城,倒也是挺大的,但是也不是很大,和蓝星上的十八线乡镇差不多大。   主要是这里的情况不太一般,山匪海贼抱团出没,但商队又不得不从这儿经过补给淡水和物资。   弄得这边发展上不上下不下的。   这里原本有临海四家,但是牵扯到长生教和晋南王的斗争,家底赔了个一干二净。   剩下东西被商会嚼吧嚼吧吞了,当然,有主的那些东西他们没动。   吞的都是没人了的那种。   四个村落两个临海,两个靠山。   老人家一个属于北临海村子里的吴家村,一个是南边临海的胡家村。两个靠山的是苗家寨和唐家村。   嗯……这两个姓让时柯有某种即视感。   苗家寨他明白,但是这个唐家村,“他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唐家堡?”   两个吃得正欢畅得老人家头也不抬含混地说:“县令听说过这名啊,现在叫唐家村了。唐家堡杀得太利索,弄得西边没山贼敢去,直接改名叫唐家村了。”   时柯:“……”他是不是听错了啥?   什么叫杀得太利索?   任贰还抱着肘子啃,他也是第一回听说这意思,不由问道,“吴老,啥叫杀得太利索?”   吴老光速吃完了排骨,正挑着小菜吃,听到这话笑了笑,“苗寨玩虫子的多,让人不知不觉中招。唐家村那砍人跟剔鱼刺一样,砍得太猛,这就没人敢去了呗。”   时柯:“……”   任贰:“……”   其他人:“……”   所以商队不来这边的原因也不光是有山匪海贼吧……   看到他们脸上无语的表情,两老者哈哈大笑,“这边看似没事,实际上乱着呢。不然多年下来也不会一团乱麻……唉。”   说着说着又叹气。   这里看着热闹,实际上还不是因为最近是鱼获期,来往商队做生意的多。   等到过了六七月再看,大街上扫地的都没有一个。   东海县往南走往北走的人都不少,剩下的不是不能走就是走不了的老弱病残,留在这儿也是因为故土难离,就等着在这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时柯颇为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明天先去四周逛一圈,大致看看周围情况。县城城墙先看一遍,不能只靠四个村子撑着。”   他县令不要面子的嘛!   这话一出,两个老者想到什么反倒是皱起眉头,“大人,县城城墙大面积破损了,城门都坏了一个角。修是能修,但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捕鱼,挣够这半年嚼用。咱这儿没人手啊。”   鱼获期就这么几个月,一家人未来一年的吃头都在这上面,谁也空不出手来修城墙。   时柯点了点桌面,沉吟一会儿没说话,赵毅给他夹了一道小酥鱼补补脑子,让他先吃点东西再说话。   “县衙出钱。”时柯吃完小酥鱼淡淡道。   捕鱼是为了赚钱吃饭,修城墙也能赚钱,还不用下海,三四十的人也能做。   他知道捕鱼这种活不适合年纪大了有职业病眼神不好的人,但是修城墙不是,只要敢下力气,就有饭吃。   而且他不光雇佣男人做工,女性也是一样的,做饭也好,有一把子力气上工也行,反正有的是活干。   正好趁机重新构建县衙结构,再往外扩张一点地方。   “扩张?”修城墙的人都没找,还想扩张?   吴老和胡老只觉得新来的县令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东海县的水深火热。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一章,写完报告后再写下一章,大概凌晨两三点,别等明天看。 第85章 城墙(补全)   “这些你们暂不必管, 我过些日子拿个章程出来。”时柯道。   “县衙中可还有人当值?”得知这里除了两个老人家,还有四个捕快之后,时柯先给了点银子和稻米, “这些您先拿着,等来日核算完成之后,再让人补发俸禄。”   “县衙重建不是一天的活,还要辛苦您二位盯一盯。”   天色已晚, 县衙太过破烂发霉,赵毅带人回营队休息。   现在的东海县几乎被万人营队填充满,往路边一站, 不远处就是营帐。   当天晚上, 时柯写了写修整提纲, 重点放在建设和一期图纸上。   等明天看过大致情况后,他再详细规划功能区。   “明日再忙,第一天刚来这儿, 休息之后再说。”赵毅担心时柯熬坏眼睛,颇为不赞同地说。   “明天找阿勒汗问情况,这里的情况他最清楚。”时柯写完,看着赵毅收拾。   东海县的情况说好也不好, 说坏也没到最坏的情况。   商队还在, 虽然经过动荡后,有些混乱和不安,但是这些商队都还在,有人就能发展起来。   现在商会会长是自己人, 想操作点东西比较简单。   比如说, 从外界运来物资。   想要支撑一座城池运转, 必须要足够的钱粮米面。   不知阿勒汗有没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寻找南边的香米。   这可不是个兰香米一个等级的, 它最大的特点是三季稻。   如果这时候有的话,也可能是双季稻。   第二日,时柯回了县衙,两个老人带着四个捕快正在正堂等他过来。   时柯拿着一张纸带着锦衣卫和自己人进来。   赵毅和余槐在整合营队,准备练水性。   “东海县的路很是结实,交通发达,只是碍于山匪海贼,才没发展起来。”时柯把第一张写着《致富经之修路》的纸张放在一边。   “清理匪盗是巡抚他们的事,这点不归我们管,等着看他们的结果。”时柯道,“我们的目的是修城墙和补足剩下的道路。”   修城墙和补足剩下的路,这是要征发摇役?   在场人的脸色为之一变,只见时柯又拿了一张纸出来。   “工钱待遇是,一个月五十文、十斤米、十斤麦。修城墙期间包两餐,每餐带菜和肉。这待遇如何?”   既然出海是为了谋生,他就另开一个谋生手段!   至于这些东西,想来商会应该不介意捐献一些物资支持东海县重建,为了表示感谢,他会把这些商人的名字刻在路碑后面的。   应该不会拒绝。   这种名利之事,有的是人追求。   “这……真这样?”两个老人还没开口,跟着的几个年轻人先坐不住了。   他们辛辛苦苦出海捕鱼,一个月还挣不到一两银子,最多几百文,这还是几个人分一分,减去修补渔网和钓饵的钱,其实也高不到那儿去。   商人逐利,他们这边的鱼获价格被压得很低,出海也就是混口饭吃。   一不小心遇见风暴,船毁人亡也是常有的事。   有些老人会说这是海娘娘不让吃饭了,把小鱼放回去就好喽。   总之,大海捕捞,实际上就是拼命换饭吃。   现在只要下苦力气修墙就能换到粮食和钱,还能为家中节省粮食。   这种事儿他们也想干!   “不仅如此,我还想雇几个婶子大娘或者厨子掌勺,每天做饭送饭送些解暑绿豆汤的。工钱一样,只是粮食会减半,同样包吃。”   时柯笑眯眯地看向已经迫不及待就要修城墙的几个捕快,问两个老人,“您二位觉得怎么样?”   胡老忍不住喊道,“好!县令这……这真的是,好!”   不光男人有活干,女人也能挣钱拿粮食,谁会不说一声好?   至于男女大防,都吃不上饭了还在乎这个?   都是富贵人家讲究的东西,他们这儿没这规矩。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外面看看城墙情况,再定图纸。”   东海县现在的情况是四面漏风,功能区规划不分明。   得专门弄出几个商业街来做商业活动,这里的路和房子都要拆了重建。   以县衙、营队、码头为三个核心功能区,分别对外辐射建造县城。   这样一来,营队的驻扎区就要好好选,也不知道本地的大军驻扎在哪儿,赵毅他们会不会和当地守备军住一块。   时柯思索着如何改建规划县城情况,跟着捕快到了城墙处,刚一抬头就见着不远处乌漆麻黑的东西。   “那什么玩意?”黑漆漆地一团,你们给城墙上了一层木炭粉还是过了一遍漆?   捕快脸色尴尬,这里的城墙被人放火烧了,后来县令见这边没多大问题就没再管,修缮的钱没下来,他们也没有木料和石料修补清理,一直到时柯上任,这边的城墙还没修缮。   时柯:“……”   离大谱。   “召集工匠过来吧。附近哪个村子的都能来做工,招工告示发出去,待遇就是之前提到的。”时柯道,“木匠石匠泥瓦匠都行,至于木料一类,会有商队跟县衙合作。”   商业区计划也得要商人入驻。   今晚就让赵毅找阿勒汗谈话。   三面城墙一面码头,除了码头和南边经常出门的码头还能使用以外,其他地方的城墙已经破损不堪,石料都不太行。   紧接着时柯开始挖墙脚。   他的县衙真的没人了!   各种皂吏不说,朝廷指派的典史、主簿、县丞三人还没下落。   幸好时柯来之前要了圣旨,不用等待朝廷下令,他自己任命就行。   问题是,他这儿没人啊!没人!   自己的地方没人,他只能挖墙脚了。   锦衣卫里有不少人识文断字的,他先借了点人充当班底,又在军营里搜罗了一番,这儿找找,那儿敲敲的,总算把衙门坯子撑起来了。   此外,他还找了四个村子里的人编制成巡逻军,就在附近巡逻,还公开招聘了一些底层小吏。   戏台子总算搭起来,时柯不至于说手底下空荡荡没人干活。   最让他着急心梗的是,这边的人员混杂,经过一番势力角逐,鱼鳞册都没更新,还有税务人员上门问他要税收。   时柯:“……什么东西?”你给本官重复一遍,要什么东西?   税务官茫然地双眼看着时柯,重复道,“大人,东海县欠了三年的赋税。”   “怎么会欠赋税?”时柯接过账本,账本还是老式记账方法,看得人头晕眼花。   但他还是找到税银税粮记录,上面确实写着欠税粮三十万石,税银五万。   南岭府整个府的税银是七十六万石,税银是三十二万两。   按理来说,东海县是个下等县,粮食产出不多,税银也不太够,就算是来往商队多,那也给不出一年这么多的税银。   而且,南岭府下一共五个县,单东海县一个县承担了半数税粮,隔壁县不交税粮的吗?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黔西道这边似乎报过灾情,应该是江南水灾蔓延到这边,燕文帝索性免了这边的赋税。   他有钱之后就没再把这点税粮放在眼中,更何况黔西道这边受灾确实严重,所以免了三年。   算算日子,应该没有赋税才对。   找了两个年龄最大的老人一问,吴老摸着胡子一头雾水,“没啊,税粮一直在交。不瞒大人,您要不来我们都在怀疑今年还有没有人收税,要不要交。”   “行,本官了解了,您老先忙。”时柯听完这话就拿着税粮账簿去大营找余监军。   余槐是个监军,自然懂得粮草一事,赋税问题他也看得懂,那个数目他一看,恨不得立刻把刀再砍一刀这儿的前任县令。   “东海县是个下等贫瘠县,标准是一万石税粮,五千两税银。税粮几十万,税银五万银子?他当山匪来抢啊!”余槐骂骂咧咧。   一个南岭府的税粮抵得过整个江南道的税收!   这边虽然热闹,但是最近余槐也看清了这热闹就是假热闹。   而且这里面文章大着呢!   来了这么多天,这儿的情况他们摸了个大概,有阿勒汗和牧燃做卧底的情况下,总算是看到了这边的门路。   来往的商船不仅是为了鱼获期而来,更是为了半夜上岸逃避南岭府的商税!   商税?!   时柯和余槐二人对视一眼,同样想到关键,时柯语速极快,“这根本不是税粮和税银,是商税记录和本地税粮税银才对!”   或者又叫府衙受贿记录?   不管叫什么,反正这账本肯定有问题!   余槐原地走了几圈,整理他们目前得到的消息,“船只从外边来,船舶司肯定第一时间上船统计货物,货物越多,税收越多。”   “在东海县补给的商队数量虽说少,却不是没有。如果每过一个商队,这里的县令伸手,把这些东西加到税粮之中。”   余槐说着说着怒上心头,“一群蠹虫!咱家这就上奏陛下,必须严惩不贷!”   这么多的税粮税银,没进国库还能去哪儿?   很大可能就是上边几个人分了。船舶司、南岭府府衙、守军这些人全都有问题!   于是时柯看着余槐洋洋洒洒一口气不停写了六页奏折批判南岭府府衙,用词激烈,堪比时柯当年御前告状。   等他写完,时柯拿着账簿回衙门继续办公。   税粮这事儿等上面决断,他现在要清点东海县户口,附近几个村子也不能放过。   重新登记籍贯,避免山匪海贼钻空子,里应外合搞事。   除此之外,还要重新规划鱼鳞册。   这就是个大工程了。   幸好衙门的草台子搭出来,他有的是人可以指挥。   户籍和土地都是户部管理,他直接拆成四队,让锦衣卫护着人去四个村子挨个登记,有任何争议和疑问都先记着,暂且不记。   如果有人闹事,那就当成匪贼之徒,进牢狱感受一番。   另外就是修缮府衙和城墙,时柯没想到营队里还跟来了上千名工匠,他现在正带人向营队出发,准备接收这些人,编入修缮队伍中。 第86章 县城规划(补全)   “这些人军营不用?”时柯数着人员名单问赵毅。   “暂时不用。”赵毅摇头。   他带工匠的目的是修缮大营。   但是现在看时柯另有安排, 直接交给时柯安排更好。   时柯简单说了说他的发现和计划,“账簿问题已经上奏,等陛下的批奏。另外是城市规划。”   “城市规划?”   “嗯。”时柯拿来纸笔简单画了下这边的地形草图和初步设计草稿。   “县城目前的功能区分区不是很明显, 并不方便管理。”时柯指着笔直的画线和简单的注释道,“目前的县城地方太小,大军应该没地方驻扎,所以县城整体要往外扩展。”   内外城墙和护城河弄好, 塔楼、□□、重弩这些先找工匠打出来,最后组装上墙。   外扩出去的地方要添加一段新路,和原本的路衔接上。   目前整个县城最完好无损的地方是码头, 接着才是附近的居民区。   时柯把码头、预定的军营、县衙的位置定下之后, 开始画草图。   路要拓宽一些, 县城里房子要统计出来,有的可以拆就拆,不能拆还要重新画图, 肉眼可见,未来几个月他一定会画图修图重复无数遍这个过程。   县衙往外就是居民区,这附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要加一个商业区。之后就是码头, 这是时柯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   他计划把东海县弄成港口城市, 第一步,扩大码头,等鱼获期结束之后在原有基础上改建。   鱼获期结束后,想来不会很缺人。   东海县这地方不是很大, 但是也有地痞流氓小混混, 什么事儿都不干, 胡乱窜的。   大牢里现在还关着呢。   时柯看不惯这些家伙, 每天吃吃喝喝当县衙大牢是自己家一样,索性让工头带人去修城墙。   别的不用干,搬石头就行。   要不是这里不清楚有没有矿,时柯能让人下去开矿。   就算是没矿,小混混们现在也不好过,每天早上起来吃顿饭就上工。   别人休息他们也休息,别人吃饭他们也吃饭,别人拿钱……不好意思,您这坐牢改造呢,没钱。   对待他们也不用和声细语,不听话狱卒手里的鞭子不是好惹的。   对了,这狱卒还是借的锦衣卫的。   小混混们:“……”   你是不是玩不起!   赵毅却联想到时柯一个茶碗能用好几年的情况,问他,“你,是不是想省钱?”   时柯:“……咳咳咳,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是让他们从身体到精神的改造,从中他们要学习一个深刻道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过来搬石头就是为了让他们深刻反省自己!”   赵毅:“……”   明白了,缺钱。   正好大军要练习水性,顺便捕个鱼也正常。   于是赵毅雇佣了一些老渔民,他们不用下手,就指挥着大军在水下训练下网就行。   时柯正在和阿勒汗商量采购的事情。   现在阿勒汗身为商会的会长,牧燃也隐约有点声望,两人在采购一事上也很有心得。   “南岭府特产都有什么?这边的蔬菜和肉类价格如何?”   阿勒汗对此很有发言权,“海菜很常见,大部分是干净的,商会有两个专门做海带生意的商人,可以从他们这边拿。部分商人来自剑南道附近,那儿的火腿保存时间长,腊肉口味也很棒。东家您要说买腊肉,那必然是他们家的。”   “除了腊肉、鸡鸭鹅猪你看着采购。”时柯道,“县衙会统一收购,按照当前的市场价。”   阿勒汗露出会心一笑。   这个意思是按照市场价来算,中间他能谈下来的折扣都是他的。   阿勒汗联合牧燃利用商行的能力在南岭府附近采购。   修建城墙的工程大概在一个月后才慢慢步入正轨。   与此同时时柯终于完成初步功能区分化,并且拿出第一版草图。   工匠们对这份草图上的部分设计很是不解,于是时柯在处理鸡毛蒜皮小事的同时还要兼任一下物理老师,讲一讲受力原理。   在东海县干得热火朝天时候,西丰县的县令也没歇着,正和另一位上林县县令以及南岭知府琢磨东海县这是做什么呢?   这两个县令不是补官外放,是当地老油条,一个在东海县西南,一个在西北,和时柯算挨着。   “听说刚来的县令是上次恩科探花,皇上钦点,为人可如何?”西丰县县令问道。   来了这都快两个月了,还没见着这位邻居去他们那儿喝喝酒赏赏花。   这让西丰县县令心中有点嘀咕。   上林县知道地多,拿过酒壶给他和知府满上,“是个愣头青,上来买了不少东西。”   他挨得近,最近又见过东海县那边修城墙。   基座全用的几百斤重的岩石,一看那石头就知道是好料。他可是眼馋这些东西,都是钱啊!   “不懂规矩的愣头青。你们身为他的前辈,还是要提点一二,再过一个月秋收之后点税粮。”知府品着小酒,语气淡淡,“东海县今年有县令,税粮和税银跟上才行。”   西丰县和上林县两人一对视,三人碰了个酒杯。   这招,妙啊!   东海县今年来了不少商船,税粮要是不够,那就税银补上呗。   再说,他们可是前辈,今年没冰敬也就算了,过年时候的炭敬不能少。   此外还有个问题,跟着来的营队,选在哪儿,粮草辎重又从哪儿出,这事得说道说道。   “这卫所不得定在南岭府外边?”西丰县县令对这事儿不清楚。   知府倒是有经验,“新来的大人不仅是指挥使还是巡抚,看这人来路,估计巡抚就是暂代职,重点还是卫所指挥使。”   “按照往常经验,这卫所应该会在南岭府开外,但也说不定他想住在巡抚府中,那就说不定了在这儿还是出去。”   巡抚府在江南道和黔西道交接的地方,如果是这边的指挥使,那倒是会驻扎在黔西道。   具体情况还要看这位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位巡抚兼任指挥使大人直接把事情交给了时柯。   时柯在鱼获期结束之后,针对码头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   首先是港口面积扩大,功能区完善,商业港口和军事港口隔开得比较远。   北边是水军训练营,顺便把县城往北扩张的地方划给了营队做军营。   南边港口属于商业性港口,因为这边本来就是比较繁华的地段,不少人在这儿做生意,所以这边划分成商业区。   县衙距离军营比较近,这附近更多的划分成县衙家属们的住宅区。   然后是东西两边,事实上东边能留下的区间不多,这里做成了大片住宅区。   西边的话,硬要说应该是农业种植区。   这边有丘陵地势,梯田众多。时柯考察过后,决定可以开展桑基农业、立体农业等等,总之不浪费一分一毫的土地。   时柯的构想很好,但是他没多少人手。   所以这回遭殃的是城外的山匪,之所以没海贼,是因为他们还不擅长海上作战,只能带兵去陆地上溜一圈,保证他们的作战能力。   这一批山匪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带到城墙处开始辛苦地劳动改造生涯。   划重点:改造完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最多让人吃好点。   至于原本修建城墙的人现在改去修军区大营的外墙,里边的设计修建就要营队的自己人上了。   设计图是赵毅带来的工匠和时柯商量建造的。   图纸是分开的,放在赵毅手中,保证无人可以窥视。   北方军营区的排水系统是单独构建的,根据时柯的草图来看,属于外循环,也就是扩张的这些地方是一个排水循环系统。   原本的老城区是一个排水循环系统。   因为想改动老城区的循环系统,就必须要扒开上面地皮,重新铺管道。   时柯算完账,决定就算是秃头也不能再掏银子了。   他的钱包快没了!   所以他直接把排水循环管道设置成两套。   八月快秋收的时候,时柯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请来四个村子的村长、各家族老和商会商议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唐家村和苗家寨的人,和中原长相不是很一样,这两村的人五官更深邃,很有混血美人的意思。   他只看了两眼之后,就把事情说开,“诸位,军营城墙眼看就要完工,外城墙有人帮助,想来不日就可以竣工。所以此次请各位来的目的是重新规划住宅。”   规划住宅?   几个村子的人有点发懵,不知道县令是什么意思。   来的商队是商行中较大的十二个代表掌柜。   听到这话心下一咯噔,这位县令该不会想要收回他们的东西吧。   长生教和晋南王打起来之后,原本的沿海四大家损失无数,被他们趁机掏空,现在头前的几个商队都是靠着这个发展壮大的。   几个排名靠后的商队偷偷看阿勒汗和牧燃,这两人吃的东西最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想来县令要得是他们二人带头表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让他们凑数的商队出头。   时柯见众人对此没什么概念,直接把草图拿出来,上面画的不多,就是几个粗略的功能区分类,码头、住宅区、商业区、县衙、军营、农业种植基地这些字他们是认得的。   此刻的时柯很有给工匠们上课的架势,他拿着一根木头指着这些地方,“这是我们东海县现在的面积。具体情况是这样的,首先是防御,城墙和塔楼在建设当中,弓箭城驽就等城墙完善好放上去。”   “三面城墙四个角落连接四个村落,在每个村落还会有单独的防御塔楼和碉堡以及战壕,这点在二期工程中。之所以拖延到二期工程,是因为要配合营队建设,工期比较长,只能先往后推延一下。先来看一期工程,这一期主要针对老城区功能分区。” 第87章 建设   “住宅区重新划分, 这里可以和商业区混合,功能并不需要很严谨。四个村落的住宅也会一并更新,如果更新面积比较大, 县衙会提供统一的排污管道。”   时柯停顿一下,火速算了算自己需要付出的钱,发现还在承担能力之内,便若无其事继续下去, “大家知道此行营队带来不少工匠,这些排污管道会由他们统一布置。优点是,从此之后不用担心台风下雨天出现脏污, 缺点是, 不能随意挪动厨房和污秽。”   “那么现在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这并不是强制性改造,各位的意见会当做参考体现在规划草图上。”   时柯让人倒茶换点心,他则是去后面更衣, 接下来是讨论时间,他不方便在这儿。   他一走,桌上气氛减去一开始的凝重。   明明这位老爷年龄不大,看着也比较小, 怎么说起话来就那么唬人?   最终大家将之归结为, 这位老爷太有文化也太有执行力和压迫力,说起话来看着和气,但是一冷脸和那个出现过几次的巡抚大人太像了。   众人开始讨论,时柯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揣摩这些人提出的问题, 再推测他们的心理价位, 接下来是利益分配战, 希望会容易一些。   他的钱,真的快没了!   与钱包相反的是,系统空间的进度条已经满了,随时可以进入下一个大集,但是时柯最近忙得头晕眼花,实在没时间去系统内摆摊,只上去看了两眼。   这回的大集在高原上,名字很是朴实无华,就叫“牦牛大集”。   他来过这边,所以现在的进度条是两条。   具体什么情况,时柯还没看,又下线投入到东海县的建设当中。   不过下线前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剑南道,也就是他那个亲生父亲的地盘,地理环境和牦牛大集相似,大家都是高原地区。   他倒是可以仔细问问高原什么情况,对那边有点了解。   等另一边的讨论声小些了,开始吃起东西喝茶,时柯就知道快到自己上场了。   很快,小厮过来请他。   入座之后,时柯又问了一遍,可是有何问题?   四个村寨率先发言,“大人,老朽想知道这房子如何更新?”   对待老人,时柯一向很有耐心,“根据村寨地形地势,会有专人跟进。到时还会有村寨驻军,如果青壮年够多,还会组成村寨巡逻队,和驻军一起维护治安,保护村落。”   “房子统一带院子,分为一进、二进和三进。”四进豪宅别想了,这个制式是有功名或者当官的才能修建。   “一进的话大约是三十两,二进则是六十两,三进是一百三十两。”时柯道,“这是最顶尖的用料,砖瓦也是。”   这个价格很便宜,但是这是有条件的,“但是这些材料我们可以提供,不提供运输,诸位要找人自己搬过去。可以几个村落的人排出顺序,到时候修建就按照这个顺序来。”   这个没问题,他们村里的青壮年还挺多,不用担心没人。   但是还有个问题,他们手中没这么多银子,新房子好是好,但是没银子支付。   时柯:“县衙这边长期收购海产品,也可以跟着工程队施工。您老也看见了,这两年内能建造完成就算是速度快,所以县衙会长期招工,短工长工都行,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工钱。会跟着季节变动,不会让百姓吃亏。”   时柯面上冷静说完,内心几乎忍不住哀嚎,这都是银子!银子!银子啊!   燕文帝的私房钱还剩多少,他能觊觎一下吗?   给了余槐监军这么多,从指头缝里漏点分给他吧!   说起来,东海县多交的税粮税银要是没进国库,他能要回来吗?   虽然杯水车薪,可,五万两税银也是银子啊!   商队的问题五花八门,差点把时柯问倒,最后还是坚持回答完最后一个,“……北边码头目前用来练兵,所以会拓宽南边码头面积,再向南边扩展一些,码头上的物流、商业情况会涉及关税,这一问题稍后县衙会更加详尽讨论。”   “好了,还有问题吗?”   时柯看着沉思中的众人,“那么现在,各位不记名投票吧。同意规划可以花画圈,不同意地可以画叉,弃权,没这个选项。”   “各位,请。”   现场包括时柯在内一共是三十七个人,十二个商队掌柜、四个村长、其余全是族老。   不管怎么说,同意的和不同意的一定能分出胜负来。   商队们面上互相看看,把承载了他们意见的纸条扔到箱子中。   然后时柯挑了牧燃出来现场看票,最后同意的成员胜出。   时柯毫不意外,接着笑眯眯地请人入座赴宴。   在这里的代表人物都同意之后,时柯开始加快建设速度,争取在冬天来临之前有一个雏形。   商队们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更是不遗余力地出钱出力。   县衙从他们手上采购物资,包括肉蛋、蔬菜、海货和一些布料调味料这些日常会用到东西。   中秋节那天,东海县的人毫无疑问过了一个好节。   节后,余槐来和时柯说他之前上奏的折子得到回复,燕文帝已经准备拿南岭府的知府开刀。   杀鸡儆猴。   南岭府知府是待宰的鸡,猴子则是江南道的知府们。   这大约是一个信号,代表燕文帝彻底收回江南和黔西道的权利。   剩下的隐患只剩下边关十二城和西域八部族的较量、晋南王掌控的剑南道。   等秋收过后,东海县的雏形总算是出来了。   城墙修筑了三分之二,塔楼还没彻底竣工。   军营内部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地图整理,老城区的地下排水系统草图整合完毕。   等农闲时候就可以加快建设城墙和塔楼建设,顺带一提,他的县衙现在修缮好了,正在准备内部装修。   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这里的木匠忙着打造军营要的训练器材——时柯提供的,档期错不开,只能望眼欲穿地等下去了。   眼看着农闲时候就要到了,几个村长的村长和族老们来了。   “大人,不知今年赋税还是照旧吗?”   时柯一拍脑袋,“瞧我,差点忘了告知各位。陛下体恤民生,下旨免三年赋税。”这三年就是时柯在任期三年。   “三年之内,不必上缴任何赋税。”   他还和众人科普一下前情提要,“因着这边受到灾祸牵连,实际上前面三年赋税也是免了。至于那交出来的税粮到了哪儿,余槐大人已经上奏陛下,不日就能得到结果。”   众人一愣,还能这样?   想他们前些年交不出税银税粮,都是去打劫山匪海贼黑吃黑凑齐了交上去的,年初县令没了,他们还在庆幸今年不用拼命抢劫黑吃黑了。   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县令,原本想着这县令要是再要赋税,那就再去黑吃黑一波。谁想到今年来的县令自带兵马,直接把山匪端了,他们没招,这才来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清楚原来他们根本不用交税!   多出来的那三年,白交了!   几个暴脾气的族老咔巴咔巴按了按骨节,已经决定等过段时间怎么给知府一个深刻教训。   时柯看着他们一行人气冲冲走了,摸不着头脑,“这是……太感动了?”   想不通地时柯又投身到建设当中,他的草图有部分还要继续讲解,偶尔还得充当一把城市工程师上手,累得够呛。   赵毅既要维护周边治安,不让人把注意打到时柯身上,还要带兵拉练,顺便清理一波靠近海边的海贼窝。   两人忙得要死,根本没时间见面。   时柯在县衙弄好之后,直接住到后院去了。他让任贰在这边买的房子一次没去过,根本没时间。   每天睁眼工作闭眼图纸,就连年集摊位都没摆!   接着就到了九月,赵毅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又让余槐气得破口大骂。   自从余槐来了这边,形象越来越崩,动不动就要问候这里的前任县令全家,还要带上南岭府的知府。   时柯跟着去看了一眼,也知道这两人为何又气成河豚。   赵毅这边要带人远航下海练水兵,打开军械库,里面的弓箭不成样,还有虫蛀的痕迹。   船只……哪儿还有船的模样,那叫沉船还差不多。   时柯:“……”这还要上演幽灵船长吗?   作者有话说:   我短我先说(跪地.jpg) 第88章 人才   这下三人的脸色都开始不好看起来。   燕文帝虽然穷, 但是他确实每年都有拨经费给军营补充器械、维护武器。   眼前的情况很想是这地方三年没来人,更别说维护了,他们估计连军械库的门都摸不着。   余槐学到了时柯当庭上奏的本事, 如果燕文帝在他的面前的话,想来不用第二天上折子说明事情原委了。   “上奏,直接调用武器,不用再拨钱购买。”赵毅擦着他的绣春刀, 光亮的刀看起来迫不及待拿几个人开刃。   “至于船,去清江府的振威造船厂要几条回来。”说得很像是要抢几条回来一样。   清江府的振威造船厂属于官办船厂,这里的船厂规模大, 生产的船只各式各样, 但更加侧重点速度和轻便。   可是赵毅这回不能随意动弹, 只能请余槐走一趟。   时柯有点像跟着去,但他手中的活实在是太多,就差把锦衣卫一面墙撬到县衙帮他干活, 只能无奈放弃。   如果这次入手的船证明这边的技术确实打到他的要求,那手中的图纸可以变成实物。   在此之前,他要问问顾易管家,研究进度怎么样, 是不是可以弄点承重式触发的火.药。   在此基础上改进一下, 就可以给海船配备热武器,不用再靠人命夺船。   除此之外,两人在月末还接待了燕文帝派来的一位钦差,这位钦差主要是看看这边的秋收怎么样, 顺便处理一下税粮税粮和知府这些事。   此刻的知府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什么, 他现在还在清点炭敬。   这是整个南岭府出的东西, 往上一层层递, 准备的东西必须要每层都有,这样算下来,他们的荷包是在有点撑不住。   “东海县怎么样?有人来交税粮税银和炭敬吗?”知府算着今年能抠出什么东西来,想起东海县又换了个县令,随即漫不经心地问师爷。   师爷恭敬回道,“回大人,那东海县县令不光没递炭敬,税粮税银也一份没交。不过上面来了消息,免除东海县三年赋税。”   想起东海县县令来历,师爷提醒道,“大人,恐怕他早已得知此时,今年税粮应是没了。”   “三年赋税。”知府动作一顿,稍稍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提起笔来继续,“未来三年赋税免了,欠的赋税还没还上!”   不管未来三年如何,过去三年的税得整整齐齐交上!   过去的税粮税银都要加征两倍商税,所以实际上有部分税粮是要用银子抵扣的。   只要东海县还留着这一笔大账,就算免税三年又怎样?   该交的税就得交上!   师爷又掐指算了算,皱眉,“大人,咱这儿三年前免了三年赋税,江南道那会儿的水灾连累到黔西道,上一任知府挂印时上报的,皇上已经同意,这会儿他要是知道……”   毕竟是京都来的,当地情况不明白,但是这种由京都下到地方的政令,新县令来之前恐怕是了解过的。   知府才不管这个,今年炭敬、税银税粮缺了东海县的,他难道要从自己的私库中拿银子贴上去?   想都别想!   东海县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师爷还是不太放心,这恩科探花,还有那营队都不是好对付的,“大人,他从京都过来,会不会?”有什么背景。   万一把人得罪死了,往上走的路就没了。   知府老神在在,“怕什么,待本官问上一问便知。”   锦衣卫他不敢对付,一个县令而已,他难道还怕个小小县令?   笑话。   于是,知府带着准备好的炭敬去问上边的布政使。   时柯这边则是趁着农闲,赶紧加派人手,把城墙弄完之后再把四个村子收拾干净。   他亲自去几个村子考察的,参考现有建筑,该加固加固,该建设建设。   盖房子的材料出自商人和现成的海边岩石。   为了平衡县衙收支,时柯还搞了一出海边晒盐,具体细节让人去完善,反正他就是甩手掌柜。   他快累死了!   就算南岭府不下雨,但是这边下雨冬天温度也挺低的,根本不适合外出、种植粮食这种事。   所以大家冬天的粮食还是一半靠秋收留下的粮食,一半是咸鱼、腌鱼、鱼干、干菜等等。   四个村子热火朝天忙碌着,营队也加班加点边训练边搞内部装修。   赵毅自从时柯拿出晒盐方子来,一天天紧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心情不好随便找个人开刃。   只有赵毅知道,现在这方子涉及太广泛,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事儿出自时柯之手。   东海县的防御还是太弱,如果换了京都,他自信有能力护住时柯。   可现在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输不起。   于是,在这种焦躁的心态下,营队发现他们的伙食变好了,但是训练也开始加倍了。   救命!!!   时柯的县衙终于从内而外装修完毕,考虑到这是未来三年他要办公(可能还要在这儿加班)的地方,所以他很是大方地按照顶尖水平装修的。   县衙附近的居民区就是给家属住的地方。   时柯给自己留了一套房,隔壁就是给赵毅的,以表公平,另一边隔壁余槐家的。   虽然大家平常都在自己的办公场所住,但是有没有还是不一样的。   县衙完全是草班子,人都是撬墙角挖来的锦衣卫和商队护卫组成的。   时柯觉得不能再这么草率下去,一时半会应急倒是行,根本走不长远。   所以时柯又弄了一批紧急培训教材,参考材料是蓝星人员考试。   这里面涵盖的高级内容不多,更多的是材料题和场景模拟题。   时柯在改到第三版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喊来临时师爷陈田,面色严肃。   陈田险些以为县衙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在他预想要不要去和赵毅汇报,再多调人来保护大人时,就听到时柯问,“东海县,识字的人有多少?”   没错,他忽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大燕目前的教育状态和蓝星根本不是一个台阶上的。   就算他出了模拟题和场景题怎么样?   这笔试进行不下去啊。   难不成要弄个结构化面试?   陈田反而轻松下来,只要不是太骇人听闻的事,比如他们大人又被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惦记上就成。   “大人,东海县不比京都,识字的还在少数,倒是有少部分人考了童生。”   时柯听到这话心开始沉底,他的扫盲班终究是要开起来了。   没想到,他没去第一个学院上课,反而到了东海县,开起了扫盲班。   ……行,行吧,冬天要是不太忙的话,认字学习也行。   没钱买书不要紧,他可以提供常用版本的三千五百字《说文解字》。   要求不高,就认识常见常用的三千五百字就成。   在教育事业初露苗头时,各个村子加班加点弄的房子也终于准备好了。   赵毅也做了一个排班计划表,他看过四个村子地理位置和村中人员的战斗情况之后,拨出去二百人,负责这四个村落的放哨警惕。   每个村子平均五十人,一个月一次流动换岗,这也是为了避免行动困乏。同时时柯配合赵毅工作,在获得村中允许后,修建了村中的小型兵营,包括宿舍、食堂、练兵场这些基础设施。   这就不用时柯出钱了,等余槐回来就得从燕文帝给银子里面扣了。   “希望余大人痛快结算,我可是欠商队不少钱了。”虽然严格来说,他有商队接近一半的份子。   但是这样一想,他更可怜——拿自己的钱补贴军营。   “没事的没事的,”时柯安慰自己,“等东海县建设完成,成为海关港口城市之后,这些钱能连本带利进我口袋的。”   赵毅一进门就听到时柯这样的安慰,略有些哭笑不得,面上却弯了弯嘴角对时柯道,“余槐带着船快到了,去码头看看?”   “这么快?那还等什么,走!”   余槐带着不少战船、工匠和水手来了!   就停在刚修建完成的北码头那儿。   刚下船,余槐就眉飞色舞对两人道,“咱家不光带回来战船,还带来不少工匠和水手,都是弄潮的好郎君,可惜碰上了一个呆瓜上峰。一整个船厂的人有三分之一的工匠跟着咱家来了!”   虽然花的多,但是这些人和船加起来一平均,算下来也不是不能承担。   时柯很是赞同余槐的做法,人才引进不管在哪儿都是最重要的。   特别是有特殊手艺的人才,他们更是难得。   大燕的工匠情况和蓝星不一样,这时候的几乎算是家传绝学,一旦下一代或者上一代突然出现意外情况,绝学几乎是断绝的。   能把这些人才包揽到自己地盘上,想来余槐应该付出不少东西。   他悄声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花了多少钱。   余槐眉头一跳,也小心比划了一个手势。   时柯:“……”卧槽好贵!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这么贵。   工匠不是一人来的,而是拖家带口过来的,这些都是职工家属。   父母、妻儿都跟着来了东海县。   “时大人,还请给这些人安排安排。”   整个东海县都是时柯一手打造的,他不好越过时柯给这些人分配地方。   时柯倒是琢磨了一下,把余槐和赵毅拉到一边问他们,“咱们开个造船厂怎么样?”   “这些人才气怎么样?人手和材料足够,能不能咱自己造船?”   赵毅:“……!”   余槐:“……!”   你还真敢想啊!   作者有话说:   算上今天的一更,应该欠六更(一万八)   鸽子呆滞.jpg 第89章 知府   时柯的提议还需要过段时间等燕文帝的命令下来了才能看是否行得通, 但是从他不服输地改动图纸就知道,时柯还没放弃。   现在的大船一般是振威造船厂出品,也只有小船才会是民间做的。   听完他的提议后, 赵毅只道燕文帝过目就成,接着就上船看情况了。   他上船之后,时柯就和余槐聊起来,余槐告诉时柯, “钦差大臣就在路上,等人到了,这边的知府自然有人收拾, 届时咱们看个热闹就成。”   时柯却道, “等一下, 漏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些年多收的税得追回来,不然我这造船厂没钱没粮不好弄。”   余槐略微有些无语,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您这就定下来钱粮要修建了,他提醒道,“追回的赋税是要进国库的。”   就没见过返还给地方的例子。   “东海县穷成这个样子还进国库啊?”时柯很是不满,但却是没有先例, 只好道, “不然再免税三年算了,你看看这里现在刚有个样子货,要恢复过来还不知道要几年。”   这话不假,他可是跟商队借钱借粮又给商队立功德碑才把东海县拉扯到现在模样。   虽然这些东西有一半是他自己商队投资的, 也就是说他的商队现在是个狗大户, 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 他可不是亏钱的主, 这些东西东海县往后可是连本带利要换的。   余槐也琢磨过来,时柯和赵毅应当与阿勒汗有点联系,反正这事儿有燕文帝兜底,想来应该不难。   想到这里,余槐道,“改日咱家便上奏给陛下,再为东海县免税三年,想来到时东海县应该有一番新面貌。”   说完,余槐又开始写奏折去了。   时柯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但是很快又投入到东海县建设过程中。   而另一边,知府刚送上午今年的孝敬,满面红光从布政使那边回来,刚回到南岭府就召集自己人宣布,“本知府决定去参观东海县,去看看恩科探花可是做出什么政绩来。”   上林县县令此刻酸溜溜地道,“知府大人,那东海县今非昔比,大变模样。城墙重新规划,现在还能看到用的料子全是上好的岩石。前些日子还有宝船到了码头停泊,那码头听说拨给军营用,整得很是气派。”   西丰县县令离得远,没他每天望眼欲穿,恨不得扒了那些城墙上的石头安到他上林县城墙上。   要知道,这几人之中,他来得晚,身后没什么背景,现在还没动上一动。他可劲地搂银子不就是为了寻个机会找人把自己调到好地方去吗?   现在看东海县有大把大把银子往外洒,他眼红半年了!   知府大人刚回来,对这事还不知情,闻言来了兴趣,听起来是个有钱的。   看来前三年的赋税有望上缴啊。   “说说看。”   这一说不要紧,上林县县令可劲往外冒酸水。   东海县现在的情况和之前混乱不堪,满地走镖的镖师不一样,道路拓宽了好几倍,路两旁种上了树,还分成马车道和人行道,总之规矩挺多。   城墙拓宽到了四个村子边上,村子里还建设了小型驻军地,而且据说对方出银子给这些人还了新房!   现在村里的人可劲地出力建设东海县,家家户户都能吃好喝好。   而且对方采购的东西比较多,但是据他观察,居然没从上林县采购盐!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有自己的路子,要么就是他本身不缺盐。   不管怎么说,反正时柯这个不缺盐的情况过于扎眼,阻碍了他的搂钱大计。   他偷偷摸摸走私盐,还不让外地盐商进来,不就是为了在当地兜售私盐多赚钱嘛,现在时柯不跟他们一块混,还有自己的路可以走,那就是扎他的心啊。   “这样。”知府捋了捋胡子,“那就更得去看看,探探这位新来的县令底。”   师爷觉得略微不妥,稍微提醒一句,“大人,那位怎么说?这位探花郎可是有什么?”靠山背景什么的。   这可是一位恩科探花郎,少不得有什么看好他的,万一惹到背后的人,那他们在场谁都跑不了。   “探花?”知府高深莫测笑了笑,“那位可是说这人与人不对付,这才被发送到南岭。看他身体不好,以为人能在路上病故,结果没想到人能活下来,还平安赴任。”   上面的人还说,如果他能替大人除去这人,少不得他的功劳。   上林县县令眼前一亮,“那大人,咱们还等什么,这就出发让他瞧瞧!”   “好!”知府心情愉悦,“发话下去,让人准备好接待。待过几日,本官要巡查东海县!”   这几天就好好给本官准备着!   三年税银税粮,交上去就能让布政使挪个位置出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布政使走了,作为心腹的他肯定会上去。   再加上那位大人承认的奖赏,后半生的日子有多逍遥,他已经提前看到了!   师爷敏锐察觉到知府话外之音,这些税银他要定了。   “不错,准时补税才是我大燕官员应当做的。”西丰县县令道。   有了这三年的赋税,他那个西丰县的东西可就能落到自己手里,虽然要交一半给知府,可是总比往常只有五分之一来得多。   西丰县因为地理原因,赋税要比东海县高多了,这些钱粮能少交一点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更何况直接从五分之一涨到二分之一。   这回他总算能给自己再添个宅子了。   东海县此刻的天气冷了一点,但是众人因为少有的不下雨天,仍旧在努力工作。   正在筹备扫盲班的时柯刚弄完功能区分化,要去找工程队商量,就被急匆匆进门的吴老拦住,“大人!知府大人准备来巡查东海县。”   “谁?”时柯愣了一下。   知府?   这不年不节还有点冷的日子里,怎么知府挑了这个日子过来?   “知府大人!”吴老嗓门还挺大,震得时柯有点没站住,揉了揉额头。   这段时间画图算数弄得他心力交瘁,根本没时间关注更多的事。   更别提这个知府从他上任那天起就没看过他一眼,只顾着和赵毅余槐二人吃宴席,他一个小透明根本啥都不清楚。   怎么就过来了?   吴老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转了转眼睛,犹豫问道,“大人,您来时候有没有给知府说说话?”   其实不是说话,应该说是给点问候,不是口头问候,是那种真金白银实打实地问候。   吴老比划一通,时柯才看明白,他诚实道,“给带路小吏一点辛苦费算不算?”   话落,想想余槐给他透露的消息,时柯腰板挺直。   这知府都快被来的钦差搞定了,早晚要下马,自己给他问候那不是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吗?   给自己家的三只大狗狗买肉骨头都够他们三个吃一个月的,给这个知府管个屁用!   有这些钱,他甚至可以去高价聘请一些人才来建设东海县,给了知府他是能建设南岭府还是能帮助南岭府的百姓?   得了吧,他一点不沾!   吴老语塞,看他家大人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想来给点辛苦费就是够大方了。   他还不小心听到大人要那些山匪去开什么立体农田,不给钱的那种。   “但是,但是大人,知府他、他这……”吴老开始计划怎么拦下知府,要不去苗家寨借点虫子来?   让那知府大病一场?   时柯没这方面的担心,想来再过几天,朝廷派来的钦差也能到了,估摸着和这个知府也就前后脚的事儿。   更可能知府刚到,茶都没喝一口,办他的人就到了。   所以时柯摆摆手,安慰这个老人家,“吴老您放心,他来者不善,本官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吴老:“……”   吴老瞅了瞅颇为没有自知之明的县令一眼,摇摇头走了。   算了算了,去找苗婆子下几个虫子吧。   要是他们不在,他们县令岂不是要被那知府欺负死?   忧愁的吴老还去找了最聪明的胡家村的人给他出主意,四个村子同仇敌忾,目标一致,不能让他们县令受知府迫害。   等到晚上,赵毅却破天荒来找他,时柯正好下值,请他一块吃锅子。   这天不温不凉,正适合吃一顿鸳鸯火锅。   赵毅一听这火锅名字,顿了顿,身形很是快了两分。   时柯也摇头晃脑,心底感叹道,云鸿兄果然也逃不开火锅的魅力。   赵毅眼神不明看他一眼,随机涮了涮虾滑鱼丸,刚熟的时候就给时柯捞了半小碗。   补补脑子吧寒弟。   时刻半点没有温水煮青蛙的反应,很是快乐地一蘸酱料塞到嘴里。   满口芝麻酱的厚重、红椒的麻辣和鱼丸的嫩滑,口感绝了!   吃到半饱的时候,时柯和赵毅提起白天这事儿来,“你说这天他折腾什么,老老实实在家坐着不成?”   赵毅却没有半分讶异,显然他早知道这事儿,而且他特意从营队回来就为了这事,“他既然从布政使那边回来,自然是知道你的大致情况。这次过来,定然是要探底再动你。”   当然,他绝对不会让时柯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时柯咽下肥羊卷,嘴唇辣到正红色也没忍住再吃一口这边的虾滑。   今天刚捞上来的活虾,厨房现做的虾滑,保存了原有的一丝鲜甜味又加入醋和辣的调和,不吃对不起他的胃!   “云鸿兄,”时柯说话时还小声喘气,辣椒还是太辣,下次少放,“有你带的大军在,他还敢动东海县?”   想得挺美,可以洗洗睡了。   赵毅看着时柯模样,把新调好的酱料放在他跟前,示意他换个不辣的烧烤酱,“他当然不敢明着动东海县,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拿官场规矩压你,有的是漏洞可循。”   作者有话说:   再多欠一更……   没事的,很快我要处理的数据就能告一段落,很快能腾出空来补上呜呜呜呜呜呜 第90章 入城   翌日, 时柯和赵毅半路分开,一人去营队,一人去了县衙办公。   今天该清点户口, 该开始扫盲班一期学习了。   七岁到十二岁的年纪,正好接受小学文化的教育,不求有多高深的本事,但是起码会写名字会做算数, 保证以后不被人骗着签下契约或者工钱给少了。   刚开始工作,吴老和胡老就过来了,“大人, 明儿知府大人就要到了, 您看, 咱们安排在哪儿?”   县衙这里不合适,知府肯定会挑剔死,到时候还是他们大人受罪。   “照以往的安排来。”时柯头也不抬, 在名册上勾画出一个一个人名。   这些都是扫盲班要去的学生,如果家里条件不好,学校可以资助或者勤工俭学。   总之不会让人没有扫盲班可以上。   吴老很是小心看了他一眼,道, “以往都是临海四家轮流来。”   “临海四家?”时柯疑惑道。   听起来是东海县的本土势力, 可他自从到这儿之后没听说过这个称呼。   是消失不见还是被商人吞了?   吴老叹口气,“趁乱放弃这儿北上了,硬要说应该还有个宋家。”   吴老比划一番,就是出了县衙往南走再往东走, 靠近南边码头那一片就是宋家的地方。   事实上, 以前临海四家把持得很好, 但是自从东海县乱了一阵之后, 四家人中有三家死得死伤得伤,余下的族人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跑得飞快。   和县令不同,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北上去京都,后来就消失在东海县,再无音信。   四家中剩下的一家是宋家,他们祖祖辈辈住在这儿,不想舍弃祖宅,就像是任贰他们给出的理由一样。   “说起来,这个新来的苏家也是,不过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少出门交际,就像大人您一样。”   时柯:“……”   咳咳咳,幸好眼前的吴老还不知道苏家内情。   一般来说,刚来的县令没什么底气,也不知道赴任的地方有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所以来之后肯定要挑个好日子摆一场酒宴,请当地的豪绅大人族长村长之类的老人、上司、地头蛇吃个饭认个脸熟。   但是时柯不一样,他身后一群人撑腰,而且来之后,这边的情况不是很理想,直接就开始整顿东海县。   请客?   请什么客,他忙得要死,系统都很少进去了,哪儿来得精力请客。   之后为了安置营队这些人,重新规划东海县功能区,他忙得飞机,恨不得每天扎根在县衙。   赵毅忙着建设军营驻地,更是没时间和其他人打交道。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打交道也不在这一时。   时柯实在是脱不开身,等他有点空就发现自己还有事儿没忙完,不得已还要继续工作。   除了时柯要和商人打交道外,豪绅很少见到他,所以直到现在还没人和他说说地头蛇都有谁。   “既然如此,那就住在县衙,不去干扰百姓了。”时柯定下地方。   修缮好的县衙可是经过时柯、赵毅和余槐三人认证过得,觉得风景一绝,包括县衙的地牢,现在也收拾地干干净净。   保证能第一时间把人送进去。   “是,大人。您看要不要给赵大人和余大人说一声?”这两位一个手握重兵,一个是燕文帝亲自派来的太监,想来有他们撑腰,知府大人应该不会对他们大人下手。   “也行。”时柯还贴心地让吴老嘱咐厨房做几顿好饭。   好歹吃完就要被送下去了,感受感受最后的人间美好吧。   “当然,不用上新粮,鱼虾这类也不用上,万一有人不适应,出现过敏症状还以为本官对上官不利,随便整点豆腐青菜的,满头就要窝窝头。”   考虑到钦差有可能慢一步,这一桌饭菜还要他们三人陪着吃,时柯还是忍痛放弃让这人吃糠咽菜。   窝窝头还是去掉糠麸吧,好歹自己还要吃,总不能因为知府一人亏待自己人。   “……”时柯犹豫一下,问吴老,“他们几个人过来?”   别整得过来吃大户一样,带一群人过来蹭吃蹭喝。   吴老:“……”   大概是时柯脸上的烦躁和心疼太过明显,这位知天命的老人家跟上了他们县令的思路,“……大人,这次上林县和西丰县县令也跟过来。”   所以您一共接待三个人,剩下的人都交给他们衙门接待就成。   吃不了多少!   时柯犹犹豫豫地点头,“行吧。”   等吴老走之后,时柯思考一下钦差会在什么时候登场,最好当场拿下,毕竟他实在不想招待上司。   外面余槐正好进来,他显然听了一会儿,见时柯这模样,深知对方这是小气呢。   对待不待见的人,时柯是一分钱都不想给别人花,更别提这次来了三个讨厌的。   这在心疼自己兜里的银子和粮食。   不过想到来的钦差,余槐心想,时侍讲就不用太过为来人担心,有这个时间,不如帮咱家看看图纸。   “余大人这个点过来?”时柯疑惑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收起心思,余槐从袖中拿出图纸,“咱家是为图纸一事来的。是这样,咱家想把地龙铺一铺,麻烦时侍讲有空时候帮咱家改一改图纸。”   这都是小事,时柯只要改一下走向,麻烦的是工程队。不过想来他们不怕麻烦,毕竟余槐出手比他大方多了。   有钱真好啊。   时柯感叹道。   隔天,时柯安排好名单下去,又看了看公务,就开始对这边的农业作出改动。   立体农业如何打造、稻花鱼产业的上下游怎么决断、海洋渔业的定价情况和当地渔业资源的保护、明年春耕时种两季稻米选用的种子、这里适不适合三件套的种植……   还有就是商业区的规划。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当地农业盘活之后,经济也要跟上,打造地方特色、品牌效应,这些东西都是时柯要考虑到的事情。   他的盐场现在还在军营看顾下呢,所以百姓用的盐都是军队处理的,这事儿之后会挪到余槐手下。   这也是燕文帝的意思,有余槐在前面做靶子,他和赵毅在后面闷声发财就行。   而且这边的海盐对人身体较好,对了……盐糖不分家,这里还比较适合蔗糖、红糖、白糖此类的糖果点心。   打造地方特色的东西,这不就来了。   大燕用得最多的还是琥珀糖、蜜糖,像是白如凝霜一般的白糖还没诞生。   但是作为经济作物,会占用粮食作物的土地,造成当地粮食减产,这就要回到上个问题,三件套适不适合在这里种植。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证明的事情。   时柯开始发愁,他现在还欠着商队一笔钱,但是县衙真的没钱了。   就在他发愁时候,吴老家中在这儿当值的孙子过来了,“大人!大人!知府大人到了,您快去迎接吧。”   他一路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头上还带着汗,眼里满是焦急忐忑。   时柯被他打断思绪,略微按按头疼的地方,“他来就来吧,长腿了我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进来。”   看了眼吴老的孙子,气都喘不匀,“行了,你先歇着吧,本官去迎接知府大人。”   他慢吞吞走到门外,余槐和赵毅已经换上一身官服,等他出门,一座一右站在他两边。   时柯:“……?”   你们两个不在县衙等他来吗?   来的是我上司,不是你们上司啊。   按官职来讲,一个知府而已,时柯去迎接就得了。他们两个过去那是给知府抬面子。   出府衙之后,时柯还一头雾水,但是等到一出府衙正大门,两人就停住不走,时柯又一个人往外走两步,回头余槐还给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去接人。   时柯:“……”   有古怪。   联想到他们两个的身份和余槐这略微有些看好戏的动作,时柯眼前一亮。   哈哈哈哈哈哈!   天助我也!   没想到他想看的好戏真到了。   如果其中有个主人翁不是他自己就更好了,但是为了把知府送到大牢中让人吐出来东海县的赋税,他不介意当个助攻。   外面,南岭知府已经到了最外面的外墙处,看着高耸沉默又坚实的城墙,眼中闪过惊叹和不爽,“这是东海县?”   越往近处走越会发现这座城墙的妙处。   底边都是整块整块的大石头,缝隙处浇灌了泥浆之类的,往上是砖石,看起来也很是结实。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外面的护城河,里面江水是活水,上面架桥都是石桥。   这外墙和南岭府相比都不逊色,甚至于从底层看,这用料比南岭府都要下狠功夫。   其实时柯这个修建的是参考了京都外墙和自家山里的围墙,根据这边的地势更改了很多。   这样建造下来,也挺唬人。   事实上,上面建造的塔楼和城楼里面也很有大文章,但是外面看不出什么。   如果他们走到城门口就会发现,这里的门都是和城墙连着的。   时柯在图纸和技术上可是下过苦功夫的。   如果不是他现在在外边做县令,必然要给自己山庄换成这样。   图纸和技术果然没辜负时柯用心,来的一行人光在外面惊叹就花了不少时间。   眼前这高大巍峨的城墙真的是之前那个乱糟糟的火烧火燎的东海县?   这城墙比知府修得都好!   看看这进城的人,有说有笑,脸上还有肉了!   还有手里提的东西,身上穿的料子,哪个都比他意想之中的要好很多倍。   东海县,发达了呀。   这意味着商税和税粮都能提高一截,不然……知府心中狠辣地想,不然他不介意让一个县令永远留在这儿!   就算有大军驻扎又怎么样,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等到那会儿他再趁机联系人下手。   大海茫茫,总会留下几条命来。   不过此刻他最不痛快地是,城门口没人迎接!   以往知府到各县城巡查时,沿路百姓退散,各官员跪拜迎接。   自从他当上知府之后,第一次见着人这么不给面子!   东海县四个城门开了三个,北门是归赵毅管的,那边是军营重地,不得轻易插手。   时柯盯着其他三个门,但是他嫌麻烦,拉上了余槐帮忙监督,有个公公坐镇就是好,没人敢置喙一二。   当然,也就是他们这边不讲究才会如此随便,要换个人得死死抓着手中权利摆摆谱。   时柯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表示不屑,但是他当时公务缠身,有气无力吐槽,“你看城墙,谁能悄无声息飞走,所以盗贼山匪全都得给我乖乖走正门出入。不得好好看着,这可是要塞!”   在时柯强烈建议下,每个城门还安排了四个锦衣卫换班,俸禄丰厚,就为了让人盯好入门的人。   论看人,锦衣卫很少失手。   除了必要的锦衣卫在这儿盯着,还有巡逻队保证安全、守门士兵负责搜检。   不过没有入城费,起码明面上现在是没有的。   因为时柯给的钱还够用,加上锦衣卫震慑,这些人也没干耍花.枪。   知府看了半天,脸黑如炭,一甩脸子,“上轿入城!”   他一知府,自然不可能步行入门。   等到了门口居然被守城士兵拦下搜检。   知府:“若是本官不下,尔等又如何!”   真要下去被人搜检,他知府的面子往哪儿放?   一群下贱卑鄙之人!   “你们县令可是说过,本府近日巡查东海县?”   等他入城之后,再狠狠斥责一顿东海县县令。   怎么办事儿的!   “大人恕罪。”今天不仅登记的是锦衣卫,在这儿守城门的还是个锦衣卫总旗,赵毅特意让他在这儿守着等人来,这不就逮到一条大鱼,“我等奉命行事,驻守城门,不得随意放人进出,请大人恕罪。”   话虽如此,但是语气很是散漫,很明显没把人放在眼中。   不仅因为他是个锦衣卫,还因为他们这儿还站着一个宦官。   这就不得不说时柯很有先见之明把余槐拉过来挡.枪,余槐身边六个太监,他借来三个,一个城门守一个,不用说话也不用干别的。   就冲着那一身衣服,也没人敢说一二!   “本官堂堂正五品知府!岂容尔等放肆!”南岭府知府没下来不知道情况,怒道,“今日本官偏生不下去,进城!”   他打定主意要给这人好看。   一瞧他想硬闯,这会儿就到了小太监出场时候。   拿腔作调,摆好架子,身后跟着两个营队士兵,这是免了人冲撞,给他摆威风用的。   “放肆!咱家还在这,你算什么东西,进城不下轿,不接受搜检?”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写得长了一点点qwq 第91章 隐情   “咱家”这个词一出, 来的队伍霎时静默,就连在外接受搜检的百姓都下意识想看过去。   南岭府的知府敢和守城门的守将们叫板,但是不敢给宦官面子, 赶紧下轿子巴结问好。   他以为恰巧碰见余槐监军,没想到一下来看见衣服上面的补子,就一个八品小太监,连守将都不如, 立刻收起谄媚的表情,弯下的腰挺直了,干巴巴地笑了笑。   心想, 这就是个小太监, 本官不是给他面子而是为了余槐监军。   但是以防万一, 他还是小声问了句,“敢问小公公是?”   “咱家是余监军的人,”小太监把余槐的派头学了三分, 眉梢一吊,颇为不好惹,“可是有何疑问啊?”   知府脸色难看,他能有什么疑问!   这摆明是余槐给的底气, 他敢和守将叫板是因为守将背后没人, 这小太监……他身后可是监军。   更别提余槐身后的太监和当今皇上的总管张太监是同乡,两人一块进宫,互相照拂。   四舍五入,他要敢和小太监叫板, 那就惹了不能惹的那两位。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哪儿有什么疑问, ”知府连连摇头, 也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尴尬羞恼地脸都红了。   小太监尖细地嗓音一拉长, “没有最好,咱家以为知府大人对咱家有什么意见。”   堵了他一两句,招手让后面的人上前搜检,“来人呐,好好检查一遍,亮亮咱赵大人教的功夫,别给两位大人丢人现眼。”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   知府深知这是对方想给自己一个教训,故意如此堵在城门前来个下马威。   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份证明拿出来,好好让人看一遍,还要接受对方的刀.枪挑开马车帘子,不小心撞到门框上,枪尖挑下来一块木头。   知府:“……”   知府气得眼都快成斗眼鸡,憋了一肚子火气要找东海县县令算账。   查验身份,搜检过后,一行人放行,知府率先上轿,“走!”   来日方长。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一进城门,就是商业小摊位,这是专门为外来商人准备的一小段区域,因为内城改造的缘故,没有太多地方给商人们空间,加上时柯的规划,索性把这段弄成了一个小型地摊。   知府进来之后就开始琢磨如何给时柯好看,自然是忽略了东海县这里面的改变。   跟着来的师爷县令们撩开帘子使劲往外探头。   瞧瞧这石板,整齐划一,没有开裂。绝对用得好货,花了多少钱呐。   而且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从五月到现在,最多也就半年时间,就把东海县改造成现在这副模样。   若是他在这里待上三年,那岂不是能建设地比南岭府还气派。   他下意识忽略他们南岭府城墙其实都比不上时柯修建的外墙这个事实。   其他县令也在观察时柯的地盘。   不同的是,他们看的是这里的商业发展情况。   尤其是进了内城,这种繁荣向上生机勃勃地情况更加明显。   以前东海县的人像是兔子,滑不溜手不说,还比较胆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回兔子窝中,商人们也是来去匆匆。   每逢半夜靠岸,私下交易。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少交税的情况,但事实上,他们也在努力避免遭遇海贼抢劫,想悄无声息送出货物。   过去几年里,东海县因着势力混杂,银子和小命极其容易不保,导致风评不好,总有人道这里是蛮夷之地。   现在呢,吃的好穿的好,商人还能自由自在逛街,不用担心抢劫。   马车道和行人道分开,绝对不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冲撞了他们老爷。   此外还有专门的货运车道和他们隔开。   县令们注意到商人马车一般在他们右边的道路上,马车在最中间的两个道路,行人道和货车道中间隔了一条种植的树木花草。   这一看就不是以前的东海县,它现在运作有序,人人带着期望。   马车往前行驶,他们到了商业街最繁华的一段路,这里和码头相隔不远,能吃到刚捕捞上来的海鲜。   县令们闻到空气中各种各样的海鲜味,混杂着人的叫喊声,一下子进了嘈杂人间。   这……这是东海县吗?   扪心自问,这种情况就是在府衙也不多见啊!   明明半年前,生活在这儿的人一脸愁苦计划怎么交税,怎么讨好县令和知府,怎么一转眼就过上了其他县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转念一想,过上了现在的日子,想来那县令一定很有钱,来这一趟肯定收获颇丰。   想到这里,几个县令顿时面容慈祥许多,看着诸多商肆,也不再眼红。   这些日后都是他们的,不急于一时。   其实平常没这么有序热闹,主要是最近时柯又想拉着商队弄一些事情,所以那些商队又过来看东海县县令在做什么,是不是打算还利息。   县衙最外边,时柯看见了街头过来的一大行人。   马车十几辆,一看人就不少,瞧这阵仗就知道来者不善。   倒也行,等下周旋试探一番,人多了才好给那位钦差唱戏。   马车到了跟前,他和几个捕快整理了一下衣服,等人下来,一拱手稍微作揖,“东海县县令时柯,见过知府大人,见过诸位同僚。”   知府刚下来,就瞧见时柯和他身后三两个捕快,还是跨刀的。   其余竟是没有任何人!   当即脸色变成七彩盘,那叫一个气,那叫一个愤怒。   一个小小县令!见到本官不跪拜迎接,城门口时更是极度为难。   真真是难缠又无礼,这就是个大刺头!   师爷很容易揣摩出知府的心思,上前一步怒喝,“大胆!见到上峰为何不跪拜迎接?”   时柯心底翻个白眼,诸位大臣去金銮殿上大朝堂时都不是跪拜,甚至都不用坐着对答,你一正五品官员还要跪拜?   跪你个腿腿!   时柯板着脸回道,“按大燕律法,跪拜天地天子先祖,何时有了跪拜迎接上官的规矩?”   为了不早起,也为了好好活下去,时柯耐心地研究过大燕律法,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   师爷心下一凛,深知这是个对手,不愧是探花郎,居然连律法都有涉及。   他身为师爷,偶尔跟着断案,是看过大燕律法的,里面确实只规定跪拜天地天子和先祖。   上官根本不在这一行列。   而且地方规定地更是详细,比如学子、老人见官可不跪拜,身上有功名者作揖拱手行礼即可。   知府怒道,“不得无礼!此乃本官师爷!”   “顶撞上峰,时县令好大的威风,莫不是不把本官放在眼中!”   这话就严重了,传到京都里这话也不好听,会给人留下一个时柯狂傲自大的印象。   “敢问师爷功名几何?是往届探花亦或者榜眼?或者是天子侍讲,翰林院出身?”你要论出身,谁还没个出身?   时柯身上本身还有个天子侍讲的官职没卸。   敢用知府师爷身份压人,他抬一个天子侍讲,怎么说都不吃亏。   果然,这话一说,知府脸色更加不好看,但再没开口说话。   西丰县县令贯会做好人,当下知道两边僵持着就差一个台阶,若无其事笑了笑,对时柯道,“岁寒小弟哪里话,都为陛下家臣,一家人,一家人啊。哪有如此说两家生分话的。”   他和稀泥将此事揭过,转移话题道,“为兄一路看来,可知岁寒小弟对治理一县颇有心得,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知岁寒小弟可否传授一番?”   时柯看向这位说话的中年人,一派儒雅随和作风,穿得跟自己一样,当下便知这也是南岭府的县令。   尴尬地是,他还不知道人家名字。   但他一拱手道,“哪里哪里,本官还要谢过百姓抬爱,方能一展拳脚。”   钱自己出了部分,商队出了部分钱部分人,苦力活可都是百姓干的。   所以他说多亏百姓抬爱也不是空话。   这话说的一点不亏心,能跟知府一路的人当然不缺脸皮,跟着赞叹起来都是陛下英明百姓抬爱云云。   心底怎么想,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门口扯皮一会儿,时柯邀请他们入内一观,“诸位大人,请进衙门一叙。”   众人跟着时柯进去,眼睛开始四处洒洒,看着焕然一新,修缮完毕的府衙,半是柠檬半是贪婪。   一头肥羊!   够他们吃很久的肥羊。   有的人甚至开始盘算怎么和知府说道说道,自己多分一点东西。   时柯真不愧是京都来的,真有钱啊。   然而一进去,队伍就迫不得已停下来,只听前头的知府对时柯嚎,“私自免去赋税?时县令,你可知罪!”   时柯半点没有被斥问的后怕,他淡然拱手回答,“回禀知府,此事乃御前上奏,经陛下允诺,下达圣旨之后,下官方才贴上告示。”   时柯这个回答,让愤怒银子从手中溜走的知府清醒过来。   御前上奏,他本身是天子侍讲,当然能御前上奏!   更何况这人还拿得出圣旨,说明免除赋税一事板上钉钉,这事儿不好运作。   眼见赋税的确无望,知府彻底放弃,但他还有一个疑问,“原是这般,可为何本官不见户部下达官文?”   免除赋税一事不光是嘴上说说,下个圣旨就能过去的,还得户部发官文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因何免除某地什么时候谁在任期的赋税,到期时间是多长。   这些都是为了年底好做账,所以得留官方记录。   这事儿吧,时柯也不知道啊。   他都来了半年才知道知府没接到免除赋税的官文,他还纳闷呢,燕文帝做事不是这么虎头蛇尾丢三落四的人。   而且一路走来怎么不见赵毅和余槐,莫非是那位钦差到了?   若是人到了,那戏台子也该上场唱戏了!   “此事或有隐情,知府大人不如入内详说。”   作者有话说:   算了算,我是不是欠了九更了…… 第92章 钦差   上过茶一品之后, 众人面上不显,小动作不断。   这茶喝着不对啊。   大家为官多年,当然不是不知好东西的人, 只是这般的好茶可不是他们能喝的东西。   知府更是面皮一抽,他唱出来这是什么了。   和布政使家上的好茶一模一样,那还是他第一回尝到回味无穷的好茶,据说是宫里出来的贡茶。   在这个心理作用下, 他看这茶碗也与众不同,顿时把时柯的重要性提了一提。   心想,连贡茶都能拿到手, 可见是个有门路的, 怪不得上面人不喜, 想来有两三分本事。   这样一想,知府倒是和气起来,彻底相信时柯背后有人且是条肥羊的信息。   开口就是套话, “东海县能有今日,真是多亏时大人在此。”   “哪里哪里,幸得陛下垂青。”时柯也跟着说车轱辘套话,露出一个标准的敷衍笑容来。   知府:“……”   都把陛下抬出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让他张嘴把功劳吞了。   挂着勉强笑容夸奖他, “时大人为东海县的付出,本官看在眼中,自是值得夸赞。”   时柯更是谦虚道,“知府大人过誉, 全仰仗东海县百姓抬爱。”   知府:“……”   就你有嘴, 就你会说!   西丰县县令又开始和稀泥, 直接转移话题道, “东海县能有今日,想来时大人花费不少。”   花费不少。   原来如此。   低头喝茶间,时柯垂眸遮掩住眼底的了然,原来在这儿等着本官。   这明显是要钱粮赋税来了。   “陛下关爱万民,在本官离京之时,便将赏赐放入队列中,由营队押运至此。”时柯淡淡道。   借着茶碗遮挡,余光观察这些人的表情。   有的眼前一亮,有的嘴角勾起,有的忍不住敲敲桌面,各个心底都有个算盘一样打着。   知府脸上的气出来的青色化成正常肤色,略带矜持问道,“即使如此,不知时县令何时将东海县前三年赋税填补完?”   果真。   时柯放下茶碗,淡笑,“说到赋税,下官这里也有一事不明,还请知府大人解惑。”   他看着南岭府知府,一双眼睛锐利明亮,“早在赴任之前,陛下准许我查阅南岭府东海县地方记录。下官在户部那儿看到免税官文,东海县因江南水灾和极端天气牵连,免税三年,时间正是截止到本年八月秋收之后。”   他的声音带着疑惑冷淡,好像真不清楚其中缘由,“敢问知府大人,为何上三年的赋税还需补上?”   “这……”知府大人脸色不悦,这人是真明白还是真糊涂,他想收就收,哪儿来得这么多废话。   时柯没给他狡辩机会,还在努力回想不合理的地方,“且这赋税中税银税粮为何如此之高。在上报时,南岭府因产出不多,这是个中等产出的县城,税粮并不需十几几十万石粮食更不需要如此之多的税银!”   他了解过南岭府五个县的具体情况,两个上等两个中等一个下等。   五个县城赋税根据本身情况不同,承担赋税自不相同,东海县属于最末的一个县,每年赋税最多只要十万石,根本没有所谓的三十万石粮食。   要说税银多一点,那是因为商税。但是这里的商业发展情况也不容乐观,大多数人都是用命换钱,五万两税银倒是能凑出来。   但是东海县根本没有这么高额度的赋税要求。   欺上瞒下,这么多钱去哪儿了?   时柯盯着知府不放,知府却耍赖道,“这乃是东海县长久亏欠的赋税,次次都要本官催一催。今年就算换个县令,本官照样是会来要赋税的。”   再说了,从他们入城开始看的情况来讲,这东海县还真的能起来了。   半死不活时交上的赋税都能满足上面的条件,更何况现在建设地颇为有序。   所以往年亏欠的赋税可以适当再往上添一些。   等他拿到足够的税粮税银,就会打听打听门路,再往上走一走。   但是这情况希望渺茫,如果走不动,这些银子就是往后他的立身之本。   要是论这个,时柯闭眼都能把东海县这边的官文记录背下来,“从陛下登基开始,东海县第一年赋税免三成……直到三年前,因灾患严重,所以免三年赋税。”   “不知大人可否说说,这些年哪儿来得旧账!”时柯干哑地嗓子像是一道闷棍打在他脑袋上。   知府完全不知他竟然还有这本事,能从户部调出东海县官文记录,但他就是不认账!   “本官可没接到官文,所谓免税又是否是你片面之词。”知府嗤笑一声,端得是没脸没皮,“今天你东海县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东海县政令乃陛下应允,莫非你敢抗旨不尊?”时柯一拍桌面,震得手臂发麻。   “本官只认官文!”知府当然不可能放过到嘴的鸭子。   这圣旨就算是真的,他也可以用官文一事推脱,大不了再疏通疏通上面人,总之这么多银子粮食他不可能独吞掉,交上去还能留下两三成。   若是一分赋税也收不着,那他连根毛都见不着!   “官文到了。”这时,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京腔话响起。   门外中年男人大步跨过门槛,一身官服证明这人是京都来的,随后余槐和赵毅跟着进来,门外士兵沉默守住了门。   他们在隔壁听了不少内容。   为首的中年人将一纸官文拍在桌上,茶碗颤了两颤,“南岭府知府袁潘,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袁潘心觉不好,撑着桌面站起来,看了看人又看了看官文,没立刻扑上去查看内容,他还心存最后一丝侥幸,“你是何人?”   “我?”中年男人捋了捋胡子,“本官王霖,乃是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   最后一丝侥幸也无,南岭府知府袁潘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衰败。   户部!侍郎!   专门管赋税的人,骗得过别人,哪儿能骗得过这位大人!   “本官真是想不到,尔等如此狗胆包天,搜刮民财,残害百姓!好!好一个知府!好一个青天大老爷!官都做到狗肚子里了!”   接下来就是王霖大人的一言堂,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一开始王霖接到燕文帝的话来这边查账就是为了看看这里的环境和粮食。   户部不光查账也管粮食的。   别人不知道,他自然是知道这些年京都弄出来的高产种子都是谁的手笔,来这边有燕文帝的授意也有他内心想见一见这位恩科探花,天子侍讲的意思。   在得到命令之后,他看了看余槐递上去的折子。   上面写的都是什么,欠税粮三十万石,税银五万两!   一个下等县,京都要求一年征收五到七万石粮食就顶了天,地方可能要求八到九万石。   一路上这些人伸手拿一点,到了京都就剩五到八万石,所以这里有很大余地。   但是看看南岭府知府干了什么?   一年十万石粮食!一个府要七十多万石粮食是因为这里的上等县支付的税粮多,不代表东海县一个下等县能拿出来这么多。   他们户部敢伸手的多,但是像袁潘这般傻大胆的人少之又少。   这都做得什么混账屁事!   来之前他还了解过东海县情况,地势险峻不说,还挨着大海,有海贼光顾,虽然做生意的商人经常从这儿走,但是架不住这边确实难治理,所以经常发生杀人越货之事。   如此这般,陛下才会派了一万人的营队过来。   一是为了清理匪徒,二是为了保护这位天子侍讲,三则是盯着江南,有何异动随时处置。   陛下是要对那位下手了。   一路走来,户部侍郎细细思量揣摩上面的意思,等到来了东海县,一路看过内部情况之后。   王霖深觉时柯是他们户部的人才啊!   外放补官,可治理一方之地,驻守京都也能找到高产种子,这合该是他们户部的人!   如无意外,时柯必然是在这边连任六年,之后再去六部轮值。   当然,这就是之后的事情,等他处置完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知府再论交情!   要钱不要命的东西,今天就成全你!   时柯趁着知府挨骂,递了两个眼神,赵毅一身飞鱼服摸了摸腰间绣春刀刀鞘,微微点头,示意有他在,不怕。   余槐则是笑眯眯点了点拂尘,又悄声指了指前面的户部侍郎,表明这人是陛下派来的救兵,不必多心。   其实一大早开城门时候,余槐和赵毅就接到人了,后来两人送他出门时,王霖已经在城内逛了一圈回来坐在隔壁等他们人齐了谈话。   等王霖骂够了,时柯连忙请人上座。   这会儿袁潘和在场之人都回过神,当场跪拜钦差,“下官见过钦差大人。”   时柯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毕竟这是他上司哎,跟着过来的赵毅一把将人扯到他和余槐中间护着。   这事儿还没完,等着看吧。   果然,这些人跪下之后也没喊起,户部侍郎又开始新一轮数罪名。   听了半路,时柯觉得这位户部侍郎应当是御史台出身才对。   听听这不重复的用词,听听这妙语连珠字字珠玑,就算是骂人也很是享受。   就是被骂的人,可能不是很好受。   最后一拍桌子,吓得底下人瑟瑟发抖,时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赵毅不动声色拍了拍他后背,把惊到的兔子毛捋顺。   “来人!请圣旨!”王霖高声喊道。   时柯还没让人去喊临时管家,就看到门外小厮和赵毅带来的管家腿脚麻溜进来摆香案迎圣旨。   这回在场之人,除了宣旨的余槐谁都得跪地听旨了。   怪不得他们两人一身官服,原来早就料到今天。   时柯跪在赵毅身边时走神想着。   “陛下有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作者有话说:   我算错了,原以为昨天周五,今天周六,所以昨天算的是欠一更,实际上昨天周六该欠两更QAQ   加上今天两更,一共欠了12更……   揪十二根鸽毛放在这里,等我日后赎回来TAT 第93章 未来发展方向   余槐一身正式宦官服, 宣读圣旨时声调抑扬顿挫,情感充沛。   圣旨重点如下:   知府抄家,本人按罪处理。   免除东海县再三年的赋税, 一应事务交由时柯处理。   成立东海卫所,建立东海水师,归赵毅辖管。   往年赋税,交还东海县。   时柯眼前一亮, 燕文帝好人啊。   圣旨一下,知府当场被撤职拿下,户部侍郎王霖一刻不停, 带人去查抄知府老宅, 顺路带走一应县令。   余槐也跟着去了, 他负责追回赋税。   人走了,时柯被赵毅拽起来,“行了, 上茶。”   见时柯还有点晕乎,拍了拍他肩膀,“早该被处置了。”   时柯捧着茶杯好奇,“你们听了全程?”   何止听了这一件事的全程, 这一路都有人盯着他们, 知府如何嚣张逼迫,这事儿王霖听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王霖一路过来,也收拾不少人,尤其是江南道, 听说人还没收拾完, 走的时候还要再处理贪官污吏。   大燕从天灾人祸中还没缓过来, 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内忧外患的时候。   这会儿要先稳住内部,处理一波贪官污吏。   所以王霖来得恰到时候。   “这样也不错。”时柯喝口茶,想了想这事儿应该不需要太久,“库房那边得收拾过来,让看护仓库的税务官收拾一下,等着我们的赋税追回来。”   “去吩咐吧。”赵毅看着时柯哼着小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门,转头阴着脸喊人,“来人!”   *   这事儿果然没几天就有了回复,余槐带着东海县多交的赋税回来,一共三十七万石粮食,二十五万税银,还有十五万石的洁白海盐。   海盐是别人预定的存货,还没送出去,幸好他跟过去追了回来。   “虽然少了,但是暂时不担心盐的问题,甚至还能开个铺子。”余槐道,“那知府几日前把赋税和东西送上去,独独剩了这些。布政使那边没陛下口谕,也不好动。”   但是吧,余槐露出一个笑,神神秘秘地说:“那布政使三年俸禄没了,还得了一个‘平’。”   这意思是布政使丢了面子还丢了权。   倒不是不想给下等,而是这事儿还有后续,暂时不能动他,后面走着瞧,给他准备的刽子手已经蓄势待发。   这事儿时柯就不知道了,他正看着海盐思考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东海县这边的晒盐场还在准备中,但是时柯估计不太好,这边虽然一年四季温度够高,但是台风频发,这气候,有点不好说啊。   不过他已经把东西递上去了,想来距离有平价盐出品的时候不远了。   “多写余监军费心。”时柯向他道谢,这些东西可是帮了大忙。   接近四十万石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一年多,而且他们六年不用交税,也就是说用这些税银可以买百姓手中的税粮。   再加上找到的高产良种,明年在东海县推广出来,收成肯定能更进一步。   眼下还有个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扫盲班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边的书院严格来说是时柯上得第一节课,庄子上的那个书院没赶上,这里的书院他总算能上去讲话并开始上第一节课。   因为老师并不是很多,所以他写信给京都的好友们,有乐意过来的人吗?   他这里急需人才,童生秀才都不挑的。   此外就是,麻烦各位寄来一套教材,他真的懒得再写一遍。   在接受赋税之后,时柯把告示贴在外面,盖房子的钱就从这里面扣了,毕竟是百姓交税。   这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最让人惊喜地是盐,百姓们发现告示里面还写了盐地剩余。   但是这里面还写了一个支出,一半的赋税送给了营队,上面的理由是充当营队的粮草辎重。   户部侍郎押送人上路时,还给余槐一盒子银票,这是燕文帝今年的茶馆分红、羊毛和煤矿等各类分红。   户部侍郎别的本事没有,数钱是一等一地好,粗略估计这一盒子得有一百万两银票。   估算出来这个数字,不禁感叹道,陛下可真是有钱啊。   当然,侧面也能看出来,练兵就是烧钱地活!   幸好钱不是户部出的。   后来又有消息传来,剩下的县令中西丰县和上林县也被查抄。   时柯只听了一耳朵,又开始准备搞事。   现在的东海县发展才刚起步,禁不起任何破坏,但是这个冬天也不知道是外面天气变得太冷还是发生了什么,海贼开始往这里聚集。   赵毅已经带着水师去处理了,但是茫茫大海上,人一跑,不太好找。   这就决定了海战要速战速决,只要一击就能让人丧失防御力,束手就擒。   所以,火药是必须的。   时柯:“……”   各位,时代变了。   他开始让工匠们研究粗糙地热武器。   蓝本就是他带来的黑火.药。   赵毅:“……”   他眼神微妙看了时柯两眼,最终没说什么。   没想到的是,在研究如何步入热武器时代时,阴差阳错搞出来土水泥。   时柯:“……请问,这两个东西它沾边吗?我只是想让黑火.药扔出去地时候防水一点,但是你们怎么搞出来了这种东西?”   这根本不科学啊!   防水效果和土水泥,这两者是哪部分有相似之处了?   工匠们面面相觑,最后,资历最老的刘工回道,“在考虑如何防水时,用了这种南岭土……”   听完解释之后,时柯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简单来说,这里的土质问题,吸水之后晒干会变得像是水泥,但是这东西因为当地土壤问题,有点黑得不像样。   时柯:“强度怎么样?”   如果能达到建筑要求,他可以在城墙外面糊上一层这种土水泥。   虽然颜色不好看,但是管他呢。   能保命就行。   接着工匠们开始研究如何增强它的防御情况以及如何让这些材料拥有较好地延展性可以做成盔甲。   是的,没错。   时柯想把这些东西应用到盔甲上,考虑到这些东西的重量。   他可以称这些士兵为“重骑兵”。   赵毅:“……”   东西还没做出来,名字已经想好了。   以及,陛下的军费实际上并不是很妙。   *   布政使府上。   布政使这边战战兢兢将人送走后,一脸疲惫瘫坐在椅子上,管家悄无声息上茶之后又退出去。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眼看能往上动一动,没想到啊,他竟是眼瞎找了个啃不动地硬骨头!   多年功劳在这场风波中化为乌有,到如今,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指望京里那位能好好办事吧。   同一时间,户部侍郎在路上时候,东海县消息已经传到京中。   他这次动了不少人的东西,可是有陛下在后面撑腰,这些人就只能眼巴巴瞧着,一只手指都能伸!   听到户部侍郎押送南岭府知府回京的消息,杨林海又惊又怒,焦躁地问高鹏,“你说,陛下那边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现在不是锦衣卫核心地人,根本接触不到内里的消息。   而且段烽对他很是防备,以至于他不太敢动自己背后的势力,生怕最后一点家底被抄。   杨家过得也不是很好,即使他们关系好,也没办法再给他运作,更别说杨林海和杨家实际关系并不是很和谐,杨家巴不得看他倒霉。   ——只要不连累自己。   高鹏看见他就来气,“行了!陛下要是查出来什么,刑部不会收不到消息。”   他现在一个是气面前的杨林海,一个是气南岭府知府。   时柯都有圣旨免税,这代表了陛下的意思,他一个知府还敢抗旨不遵,死命捞钱。   想上路直说,别乱找借口!   他虽然上了二皇子的贼船乱敛财造势,但是这不代表他敢明面上和燕文帝对着干。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啊!   有了他这话,杨林海也逐渐放心,只是一点赋税而已,就是人太多,还撞上了死要钱的户部侍郎,这才看着很严重。   王成海也是认可高鹏地说法,“这一路上消息不断,南岭府又是最后一个地方,必定严查,想来那王霖也是想在陛下面前邀功罢了。”   三人是同样看法,互相安慰一番各自回去。   朝堂风起云涌,这和时柯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着手搜寻铁矿,准备建立军工厂,同时扶植农业和轻工业。   纺织机已经传开,这里具备轻工业发展地雏形。   更何况,这里建设厂子也很是方便。   距离原材料产地近(本地种植桑树,产蚕丝),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只要加工成蚕丝被,倒卖到北边,想来一定会受到勋贵们的青睐。   其中利润自不必说。   “工业园区,轻工业在一环,老城区,也就是中心城区内不建设任何工厂,轻工业和重工业都不行。地皮太贵,老狐狸们也不会在这儿买。”时柯对着草图写写画画。   这地图是功能区地图,只有时柯这儿有,赵毅那边是地形地势和基础建设地图,和他这上面画得不是很一样。   余槐第一次见到等比例地图时,活像是一个大变.态!   仿佛一个风姿绰约地大美人躺在面前,口水流了满地。   那之后,时柯总是能在各种地方看见余槐,被人缠地不像样,时柯就差包袱一卷投奔赵毅去了!   最后还是赵毅手底下有个能干地锦衣卫出手临摹一份草图交给了余槐。   听闻余槐收到之后把东西藏在哪儿都找不着的地方,保证没人偷得走。   时柯:“……你高兴就好。”   总之,那之后时柯就画了份功能区草图供自己使用。   “明年新种子下地,农业区改造也差不多了,希望是个好收成的年。”时柯盯着西边的农业种植区。   农业种植区的西北有部分是甘蔗种植区,用来实验白糖。   ——未来东海县的部分轻工业支柱。   盐不算,说实话,这边真的没多少地方适合晒盐。   一是因为定位。   时柯想发展一下东海县的海港城市的优势,重点就要放在商业上,众所周知,商业要的是开放交流,没办法再用小农经济地发展情况。   所以这就意味着来往人员密集繁杂,不适合保密。   在盐糖都是重要战略物资地情况下,东海县实在不适合设置晒盐场。   二是因为海边要发展军事防御。   时柯决定把沿海打造成铁桶一样的不容侵犯的地区。   所以,发展晒盐业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开个晒盐场,保证东海县的食用。   不能发展成商业规模,也就意味着东海县无法让海盐成为特色经济。   时柯只能从另一个角度下手,糖和蚕丝。   作者有话说:   再加一根羽毛,13根……   根据当前进度,大概这周末手上的工作能收尾,祈祷数据顺利,让我腾出空加更QAQ   PS:有没有看过那个表情包,一家人点了道炖鸽子汤,上菜后打开盖子,没有鸽子只有汤,这是为什么呢qwq 第94章 罐头加工   “牢房中的山贼可能要活着过一个年。”时柯点了点计划书, 有点头疼地对赵毅抱怨。   他很希望送这些人去见阎王爷唠嗑,但是目前来说,还是发展东海县为主, 这些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起码他们不需要支付工钱,只需要一日三餐就能得到一批青壮年劳动力,从利益角度方面讲,确实划算。   但从情感上来说, 时柯希望明年能看到他们秋后问斩。   “扫盲班步入正轨意味着家里失去他们的小劳动力,男人们要上工修建工厂,而女人们则是进入村落集体化的轻工业纺织厂。”   这是所有人协商过的情况。   东海县的男女大防其实不严, 毕竟大家都要吃饭, 不像是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一般。   在这里, 女性也是劳动力,需要抛头露面。   但是考虑到当前情况,时柯直接在村落中建立集体化轻工业工厂。   纺织机和厂房建设都是县衙出钱建立, 不得不说,税银在这里作用太强了。   人口多少决定工厂建设规模,最大只是个百人的小作坊,最小是十个人的小地方。   后者指的是胡家村, 这个村子不凭布匹赚钱, 他们更擅长捕鱼补网。   吴家村属于前者,他们村子里人多,男人出海捕鱼,女人们一半补网一半纺织。   唐家村则是工业较为发展。   实际上, 这是很官方很委婉地说法, 他们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工部, 只是破坏力稍微大了一点。   寻找矿脉、开炉打铁、机关制作才是他们的强项。   妥妥的物理人才。   所以时柯先让他们进了扫盲班系统学习一下知识, 打算之后就把人扔到初中高中班学习数学物理这些东西。   顺便他还让造船厂的工匠们和唐家村商量商量如何打造船载武器。   另外就是玄风道长和他的徒弟们终于到了江南道!   化学人才到了,希望他们可以碰撞出灵感火花。   比如说造一门海上大.炮,或者说守城火.炮,随便来一样都可以,在冷兵器盛行的年代,手握大.炮的人才是真理。   苗家寨的强项是饲养毒虫,偶尔会种植一些毒草。   时柯问了下有没有种植中药,药材他们也收,但很可惜,他们擅长玩虫子不代表他们擅长种植药材。   目前来说,获取药材的手段还是从山上找。   苗家寨在西南方向,可以说是在山脚下的寨子,路不太好走,当时修路工程开展艰难。   地势崎岖不平,找人还要翻山越岭,都是经年累月人走出来的天然羊肠小径。   这也侧面说明生态环境很原始,大山之中的药材不少。   可以发展草药种植业,当然只是小型的家庭式的种植。   目前的土地还是以种植粮食为主,并不能大规模种植经济作物,不然他们就有天大的麻烦。   试想一下,这里的土地全部被用来种植草药,没有一丝一毫的粮食,这就需要从外面买粮食。   人可以不买布不买簪子不买家具等等,但是人不能不吃东西。   一旦外界粮食出现波动,无法提供足够吃的粮食,那岂不是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时柯总结道,“所以苗家寨主要发展立体农业,这里的土地面积说实话,有点零散,并不是很好整理。草药种植是辅助,毒虫……应该可以吃吧?特色小吃也行。当然,最重要的是,苗家寨可以当成医师预备役。”   赵毅:“……”   时柯兴致勃勃地说:“东海县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学院的数理化人才都在,翰林院那边送来了几个秀才,这意味着我们的文政人才也有了。教育事业铺垫完成,可以忙下一个了。”   说完才发觉赵毅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虽然他平常也这样,但是时柯总感觉这次沉默的时间略微长了。   “云鸿兄?”   赵毅眼神复杂地盯着时柯,时柯摸了摸头,他没发烧,身上衣服穿戴整齐,没有任何不妥,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特别不可思议的模样。   时柯:“?”   赵毅:“……无事,继续。”   他还在想上面那个例子,一时之间思绪有些激荡。   时柯举例的是一个县城,若是将一县换成一小国又如何?   土豆红薯和玉米的推广足以让人看到一个未来不缺乏粮食的大燕。   在此情况下,大燕完全可以用粮食去买小国的一些香料作物。   高价买卖,小国必然同意。勋贵之家会大肆种植香料作物用来换粮食宝石美酒,利益熏心之下,全国大部分土地都会是这种香料。   此刻大燕再停止收购香料,不再卖出粮食。   时间一长,完全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小国。   是的,人不能不吃粮食,打仗时粮草辎重后勤最为关键。   当他们失去粮食,没有粮草自然也没有了军队,只是……   赵毅不忍地闭了闭眼,没有粮食,类似大荒年,易子而食也是常见之事。   “糖啊糖,什么时候能实现盐糖水果自由。说起来南岭这里不少荔枝,你说建设一个水果罐头加工厂怎么样?”时柯说着说着就跑题。   南岭这边荔枝颇多,每年他都能吃到最为新鲜的荔枝,比京都好多了。   但是水果多也不是好事,烂在地里山上的比摘下来地还多。   这太浪费了,荔枝在京都可是稀罕物,八百里加急才能吃上新鲜的,不发黑的荔枝。   在南岭这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就连送人礼物,最便宜的居然是荔枝。   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时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他果子和荔枝仿佛不是一个地方长出来的。   南岭的荔枝有大致四种,皮薄肉少核大,皮薄肉多核小,皮厚肉多核大,皮厚肉多核小。   其中还分清甜软糯易存放不易存放。   总得来说,口味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其他果子成熟之后口味酸涩,和时柯认知中的很不一样。   “水果罐头?”赵毅的思维有些跟不上时柯。   从来没有接触这些概念的指挥使抬头认真注视时柯,希望得到一个准确地答案。   时柯想到罐头需要的东西,又忍不住皱眉,“可以看作糖渍果干,但是能用来做罐头的水果比用来做做蜜饯的水果范围更广。”   几乎所有水果都能做罐头和果酱,区别只是能不能吃而已。   “苹果、荔枝、草莓、黄桃、菠萝、梨、椰子、橘子都行。”时柯突然一拍桌子,“必须做水果罐头!”   他突然燃起斗志,让赵毅更加好奇何为水果罐头?   时柯没第一时间解释,反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如果长时间在海上漂,商队会带一些干果蜜饯上船。阿勒汗的两艘货船来时购买了一些水果,这些水果并非是货物,而是商队的饭后水果。”   “长时间漂在海上会患上一种病,但是新鲜水果蔬菜会预防这种病的发生。”时柯面色略微严肃,他险些忘记这件事。   虽然水师不是长时间漂在海上,但是以防万一。   万一遇见什么战役遇见台风天刮到荒岛或者在海上飘荡个两三个月,长时间补充不到新鲜的蔬菜水果,会导致坏血病的发生。   涉及到水师情况,赵毅脸色也开始严肃,眉峰下压,看着略微有些不近人情的锋利。   “新鲜水果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但是罐头可以,密封良好的罐头可以保存三月到半年。”再长就要深入研究一下了。   “密封良好?”赵毅想着什么算是密封良好。   用蜜蜡包裹的瓷瓶?   时柯:“……”   是的,这就是最烦的地方,他们没有良好地保存手段。   蓝星水果罐头一般分为玻璃和铝罐两种。   可是大燕哪儿有这两种材质。   前者的工艺和材料选取都要比后者更为简单,可是现有的反应炉温度满足不了玻璃所需。   也就是说,他得找人改造一下现在的窑炉,方便吹玻璃。   赵毅思索下现在的工匠到底够不够时柯折腾,这听起来是个大工程。   何止是个大工程,时柯面露挣扎,这就是个大坑。   自古材料是天坑!   就算找到了图纸,有详细的操作步骤。   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人员操作不熟练。   现有的工匠没有尝试过如何制造玻璃,这是一门新技术,起码对大燕来说这是个还未有足够经验的陌生东西。   这就意味着大家只能在摸索中前进,前期的投入必不可少。   时柯已经能看到大把大把的银子离他而去,即使这些银子会在几年后大把大把地填满空空如也的荷包,可这前面几年,都是入不敷出啊!   “你说,把技术交上去,让陛下找人弄出来成熟的生产经验,到时我们从陛下手里截胡人才的可能性有多大。”   想到自己的荷包,时柯忍不住出个馊主意。   赵毅:“……”   赵毅看时柯快把苏家压箱底的技术拿出来了,都不忍心打击他,只道,“陛下不会放人。”   “那算了,”时柯蔫头耷脑,他也知道这事不靠谱,“还是老规矩,按照分成来吧。”   “哦对,甘蔗的种植规模必须扩大,全部土地的一成到三成划分为甘蔗种植区。罐头的原料之一是糖,这是最重要的原料之二,种植区必不可少。蜜糖价格有多高不用我说,所以这些罐头当做军需采买时,价格必然不会低。”   除非后面技术发展跟上,不然罐头价格一时半会降低不了的。   时柯头疼地更改计划书,可以预见,明年又是忙碌的一年,甚至后年都轻松不了。   “立体农业发展试验田,甘蔗种植、桑基鱼塘和稻花鱼。轻工业的纺织、制糖、罐头加工。重工业的则是船载武器、火.药和机关。船医培训也要加上日程,起码止血手段、急救方法和辨认基础草药这些要会。”   时柯删删改改,最终决定了明年开春之后的发展重点。   作者有话说:   鸽子汤没有鸽子,因为鸽子鸽了(狗头)   这告诉我们,秃了的鸽子本质上也是鸽子,不会因为没有鸽毛就改变的。   ps:鸽子再放一根羽毛QAQ 第95章 热闹   时柯的行动效率颇高, 在步入小年夜之前,他已经找到适合的工匠来尝试这一切,顺便把来年要用到的建筑材料和新的稻种拿下。   虽然冬月不适合开工建造, 但是很适合出海捕鱼,肉眼可见,今年会是第一个好年。   所以时柯顺理成章在商业街开了一家海鲜火锅店,掌柜的是任贰。   在牧家父子两个身边学了这么多, 他的经营能力绝对不差。   事实证明,火锅店在冬月里的确很受人欢迎,特别是商人。   吃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牵线搭桥, 完成一个合约, 还能享受到美味, 很划算的买卖。   而这个新年,时柯也收到来自京中的消息,封大皇子为荣亲王, 立二皇子为太子。   至于为什么立幼子,时柯看了下收起密信的赵毅,想来指挥使心中会有猜测。   “时势所需。”赵毅烧干净密信,冷淡地吐出四个字。   今年冬月, 草原上愈加混乱, 八部族三分。   三个亲近大燕,走.私的羊毛来自这部分人。两个部族中立,看样子应该是有底牌或者有忌讳。剩下三个部族属于激进派,扬言要给大皇子一个教训。   但是这三个部族差点被追杀到草原深处, 以至于最后三个部族远走西域。   时柯沉默了一下, “那个火.药, 威力似乎没有这么大。”把人追杀到远走西域, 再往西走该到波斯地区了吧?   去地中海沿岸讨生活吗?   赵毅揉揉额头,这就是陛下为什么急着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原因。   燕文帝试图用这种竞争环境逼迫大皇子回心转意,让他最好回到京城当他的皇子,而不是说远走千里之外奔袭敌营。   他是皇子!不需要拼了命上阵杀敌,还深入草原!   应该说那火.药给了皇子一个信息,让他觉得凭借如此战争兵器可以轻易拿下草原王庭。   本就胆大包天热衷于征服草原的大皇子在武器加持下,能做出这种选择,意料之中。   但是他是皇子,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皇子被俘,就可能陷入被动地步。   为断绝这一可能,燕文帝必须表态。   二皇子是太子,这就意味着即使大皇子被俘虏,他们也不会失去王朝的下一代皇帝。   时柯若有所思,给扎格写了封信,让他注意一下那两个中立部族,能在六个部族眼皮底下搞中立,他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底气?   更何况,按照部族战力和粮草排名,两个中立部族只能排第四第五,实力只是中间的而已,那是什么给他们底气?   时柯怀疑,这和他亲爹有关系。   江南现在还未彻底平静,阿勒汗年前走陆上商路回江南看了看,来信告知他这会儿的江南虽然明面上平静下来,官府也开始做为。   但是很明显的是,江南这边的卫所没有动静。   按理来说,苏海卫应该出面平息这些事情,但很奇怪,苏海卫大门紧闭,出来的人行事匆匆,并没有对江南道的情况采取任何措施。   这很不对劲,说明失去苏平的影响之后,晋南王还没有死心,趁着混乱,行动反而更加大胆起来。   “我们的邻居什么时候消停一下。”时柯叹气,“江南很适合种地,不管是农业还是淡水渔业、纺织、养殖,毫无疑问这是块丰腴之地。”   放着不用真是太浪费了。   他都忍不住购置房产和田地,还顺便买了几个园林当做这儿的房产。   未来应该有时间去江南旅游,顺便在园林住□□验一番。   “过年之后。”赵毅不甚在意地道。   时柯疑惑,他在政治上的嗅觉真的不如种地基建方面,该说不说,兔子基因真的很强大。   “二皇子尚未有自己势力,大皇子已经驰骋草原,开疆拓土。为给大皇子制造一些威胁,也为锻炼二皇子的为官之路,陛下必然会出手整治江南,顺便带上二皇子,提一提他的功劳。”   对比时柯,很明显赵毅的敏感度一直在线。   事实也的确如此,二皇子终于不再读书作诗写字,开始跟在燕文帝身边学习为人处事,为官为君之道。   杨林海和高鹏一直试图找机会和二皇子打好关系,希望他们能投入皇太子的门下,不过二皇子的为君之道很明显和燕文帝不同,他更喜欢中正平和之道。   虽然中庸和制衡也是他要学习的,可二皇子本人更喜欢清风朗月的行事风格,所以这注定杨林海和高鹏得不到重用,只能做为工具人发挥他们的作用。   不过工具人自己挺乐意的。   借着皇太子的东风开始张狂起来,明里暗里打压时柯亲近的人。   这种作死行为,燕文帝看了准备说一句,“蠢货。”   时柯等人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可追根究底,他们都是天子纯臣!   更别提时柯本人属实让燕文帝纠结愧疚又期待他能拿出更多苏家遗物帮助大燕。   在大皇子传来边关大捷之时,那会儿京都刚过腊八,还没彻底封笔挂印,整个金銮殿都不可置信,燕文帝本人更是激动地猛然从龙椅上蹦起来,“可是属实!”   镇国公现场以不符合他高龄老人的身姿一拍眼前的凭几,“陛下!莫欺老臣头昏眼花耳朵听不清楚,这可是草原八部族,三部族远走!”   不止他一个人傻眼,其他人,特别是几个阁老也面面相觑,满脸写着“滑天下之大稽”“子虚乌有”“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燕文帝爽朗笑出声,“诸位爱卿,非是诸位有问题,边关大捷,的确属实。”   他前些日子接到了边关密报,自然知道这些事情的确是真的,甚至为了掩盖一些东西,上面的事儿往小了说!   这又让燕文帝咬牙切齿,他的好大儿不仅抢了三个部族的牲畜,还抢了不少宝石黄金,美滋滋地充当军费。   反正是他儿子抢下来的,事后肯定给大皇子赏赐,燕文帝也没计较这点东西。   给大燕镇守这么多年边关,他还是挺心疼大儿子的。   可是心疼归心疼,你特么把马匹分给你爹一点啊!   想想信里他的好大儿洋洋得意地道,边关不仅俘虏上千马匹牛羊,还关押了驯马的人,征服一片丰沛草原,从此边关十二城就有专门养马跑马的地方。   想他一个皇帝,跑马也只能在猎场跑一跑,根本没去草原上玩过。   可能皇室都有小心眼这一遗传病,加上他不得不表态,以至于随着封赏大皇子而来的是,立二皇子为太子。   落在朝臣眼中,这代表二皇子一脉只是稍微占了上风而已,距离二皇子坐上宝座还很远。   第一就是大皇子功高震主。既然燕文帝可以用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手段打压大皇子,这就说明在燕文帝心中,这个大儿子的存在确实开始威胁到了皇位。   趁着燕文帝还活着,他们必须打压武将和大皇子一脉,借此时机往各个地方安插自己人。   第二是即便大皇子死后,燕文帝还活得好好的。   燕文帝不死,二皇子只能是太子。   而且部分大臣本来对燕文帝的铁血手段颇有微词,掌权已久的他们不会乐意看着手中的权利被分薄,皇权大包大揽。   在此之下,他们乐意看燕文帝和大皇子之间的父子对决。   二皇子是靶子又如何,是磨刀石又怎样。只要他们坐实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就有很多操作空间。   并且,二皇子比那个主意大过天,连圣旨偶尔都不遵守的大皇子好操控多了。   一个皇帝,并不需要很多的自主权。   当然,他们这些猜测和小伎俩,燕文帝看得一清二楚,并且毫不介意他们这么干,事实上,他还撺掇了一下时柯的几个同窗在这里搞事,就为了揪出最后隐藏最深的蛀虫。   朝堂该让给青年人了,老家伙们合该致仕乞骸骨荣养了。   边关大捷一出,跟随着暴露在诸位大臣眼中的是火.药,能让一贯防守偶尔小捷的边关镇守大皇子大肆反击并且逼得三部族远走西域的手段,这是何等神兵利器!   尤其是守在边关的将士,每日都要提防敌国来将,自己人损失惨重,有了这等东西,还惧怕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驻守的卫所也颇为眼红。   他们不光眼红这军功还眼红能拿的赏赐。   八部族一贯有钱有牲畜,还有马匹。   大燕的马匹好归好,可是草原上的烈马才是好儿郎的目标。   有马匹不说还有银钱宝石,就算上峰手黑分得少,可一人三四两银子是有的,这可是三个部族啊!   这功劳怎么就没赶上自己呢?   这是不少人的心声,如果大皇子在这儿肯定能看到一片柠檬树当场生根发芽结果。   酸啊,真酸啊。   这个年过得可是热闹无比。   东海县过了年热闹也没停。   道长们进营区和工匠们合作研究出了压力火乍药和投掷出去的时灵时不灵的撞针火乍药。   虽然达不到手木留弓单的效果,但是那个形状和大小,时柯建议他们研发一下火.炮。   这里的物质终究是和蓝星不同,一些土壤和矿的含量作用不一样,导致两个世界的科技树不太一致。   很明显在研发过程中出现某种差错,最后把地.雷弄成了大型炮.弹的模样,这真的能骗人踩上去吗?踩下去第一时间不会发现异常吗?   时柯愁得慌,这效果还不如弄个炮.弹远程打击,还能帮助清剿海贼。   去年清理了一遍山匪,今年的重点是漂在茫茫大海上的海贼。   所以时柯和赵毅分头行动,一个处理政务,一个专注军事训练和海上防御。   这边的商业街效果已经出来了,开春之后陆续有商人走动,而且因为时柯这边工期还没结束,附近其他县的村子也开始往东海县涌动,人一多,商业需求就来了。   除了本地原来就有的商队之外,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货郎也来到东海县活动。   商业街的未来指日可待。   等到了四月多,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时柯接到一个令人脸黑的消息。   “大人!上林县那里来了海贼。”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监军与赵大人带兵过去,监军遣小的过跟您说一嘴,咱们县城也准备好。”   作者有话说:   再放一根……我开始计算这本能还完负债赎回羽毛吗QAQ 第96章 海贼出没   上林县的村子比东海县村子多, 靠海的有好几个,但是因为地方偏僻,和府衙之间隔了一座矮山和丘陵, 导致求救时也颇难办。   现在东海这边有了营队卫所,自然归他们管。   上林县受袭击的海边渔村和东海县的胡家村挨得近,要准备也是靠海的胡家村和吴家村。   “胡睿,吴旭, 传令下去,恐有海贼觊觎县城,让人严阵以待。”叮嘱完这个, 又问小太监, “赵大人带走几支队伍?”   小太监是余槐身边得力培养的, 自是懂得一些行军之事,机灵回道,“卫所中抽调两支水军, 营队跟去三支。主战船两艘,其他战船十艘,大船两艘,小船若干。工匠和道长研发的东西也拿走不少。”   战船自不必说, 武器和指挥使都在这上面呢, 大船则是物资船。   按照大燕规矩,大军平定来犯者,自然是要当地出粮草犒赏。可看那小渔村连自己家温饱都无法保证,更别说犒赏大军了, 还是自带粮草最好。   至于工匠们提供的东西, 时柯算了算这些日子的原料库存和消耗, 心底大致有数。   “码头暂且停工, 这些日子少出海捕鱼,海贼虎视眈眈,暂先防守为主。”   刚回来的两人胡睿和吴旭又出去传令。   东海县目前剩下一支海军、两支营队驻军,一支神箭营、一支冲锋营,实力尚且不错。   四个村子的营队驻扎反应迅速,连带村中青壮年开始有组织地巡逻,因着今年城墙加高加厚不少,气氛倒是比往年松快一些。   时柯警惕了两三日,海贼始终没来,紧张的气氛稍缓,眼看太阳又要下山,直接散值吃晚饭了。   而在不远的小渔村中,赵毅正带人打扫战场。   此次算是急行军,上午出发,下午就到。   到时村子里大门紧闭,地上一片混乱嘈杂,不远处还有海贼正在嗷嗷叫门。   任凭房门拍得震天响,里面的人却不见一声,看起来还没惨遭毒手,万幸赶上了!   两边立刻进入交战状态。   顾忌火.药和手木留弓单会伤到村民,赵毅只让人盾牌冲锋,把海贼驱赶到一个集中的地方,方便进攻。   交手一轮之后,海贼已经远离民居,赵毅佯装不敌,让人且战且退。   海贼头目大喜,以为这和之前是同一个货色,连忙呼朋唤友逃之夭夭。   算够距离后,直接让人使用火.药轰炸,躲在房子里的村民们听得外面一阵轰响,还以为是发生海啸地震,连忙拖家带口从地窖中探头出门去。   可没想到刚露出个头就看到不远处滚滚灰尘和浓烟,耳边是连绵不绝地惨叫,还带着稍微耳鸣。   “这……这是天爷爷下凡啊!”爬出来开门看了一眼的村民,顿时热泪盈眶。   这帮子天杀的海贼欺辱他们许久,每次仗着有人有兵器,洗劫他们村庄就跑,不伤人归不伤人,但他们拿走的钱和锅碗瓢盆都让人心疼无比。   这都是要重新花钱购置的。   更别说海贼拿了粮食银钱离了之后,不少身体不好的人很快因为没钱买药去世。   今天老天爷终于开眼!有人收拾这些海贼了!   赵毅身边跟着一个道童,面色苍白,看一眼就干呕,但还是坚持记录完现场报告,事后要交给玄风道长做参考调整的。   干掉主力之后,挑挑拣拣找到这里面的海贼头目,余下的全部在海边一刀切。   他和时柯不一样,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他做更多安排,海上行军颇难,他得考虑辎重和押送问题。   所以,还是魂归大海血祭为上。   这一亮相无疑是给海贼们好好上了一课,剩下的尸体则是焚烧完毕,骨灰归大海,大燕的土地上并不想留着如此贼子的尸骨。   随后就地埋锅造饭,吃到一半,又有消息传来,往南的一个停香镇受到袭击,海贼已经在镇子不远处的码头登陆!   于是,吃到一半的赵毅又让人传令急行军奔往停香镇。   此刻时柯吃完晚饭,略微心绪不宁,心里装着事,刚才的晚饭都吃得有些块。   想到海贼登陆上岸一事,时柯觉得他需要再去看一眼城墙,一个好的战争,城墙决定了谁进攻谁防守。   晚上的城墙加强戒备,最近几天的排班证明时柯在防备海贼来东海县。   如果他们登陆的话,只有这边连通港口的城墙是最合适的,所以他们可以守株待兔。   其他门虽不直接面对海贼,时柯考虑对方可能弄一场声东击西,大部队在东门这边,小部分人绕后偷家。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前绕后还可能被山匪装上,现在山匪都在大牢里关着,每天一日两餐,比海贼吃得都准时准点。   城墙上守满士兵,晚饭也是在城墙上解决的。一半警惕,一半吃饭,轮流上岗。   时柯到时,城墙上飘着米饭和肉香,这是税粮置办的,部分肉是从百姓这边买的。   没买鱼肉是因为吃饭还要吐刺,耽误时间不说,还容易刺着嗓子。   等散值回家之后,想怎么吃鱼就怎么吃鱼,在营队和城墙守防时就免了。   转了一圈,时柯心放下一半,另一半怎么都放不下,这是第一次赵毅不在东海县守着,他直面海贼。   心里七上八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时分才朦朦胧胧陷入沉睡,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有些精神不济。   吴老瞅他一眼,没说什么。   看他们家大人这模样就不像是经历过大规模战斗的,睡不着很正常。   能打的人现在不在东海县,说实话,他们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被东海县惦记的颇为能打的赵毅此刻正在围剿海贼。   第一波在渔村被剿杀,第二波撞见他们见势不对,边跑边扔东西,试图想用贿.赂手段拖延时间。   一开始只是普通百姓家的东西,后来跑了一段时间发现这次的追击者还跟在身后。   海贼心下发苦,不得不把更加珍贵的绫罗绸缎、瓷碗玉器往下扔。   但是这些东西对赵毅带来的人没什么吸引力,他们在京都就是燕文帝好好养着的兵,不缺钱不缺吃,缺得是战功啊!   眼前这些海贼在他们眼中就是往上爬的路,再往上升一升,还怕没这些东西?   赵毅厉声急喝,“追!”   身后摩拳擦掌的新兵老兵们跟在他身后举着武器一道冲上去。   前头跑得急赤白脸地海贼一抹脸,“他奶个腿!这群玩意哪儿来的!再丢下去白来一趟还送命妈的!”   跟着他一道跑的海贼要命不要钱,大声对后面吼,“东西给你,放我们离开!”   离开?   想得美!   一个个人头都是战功,谁会和功劳过不去?   眼瞧着就要冲出沙滩范围上船跑到茫茫大海里面,赵毅拿出第六版本的飞弹,拉下撞针扔过去,重力和加速度加持下,一落地就发出巨大轰鸣声。   但是飞上天的残肢断臂倒是没多少。   这和之前版本不一样,这个是用于草原惊马的飞弹,声音很大没多少实际杀伤力。   看着他们老大带头轰炸,身后小兵有学有样,顿时各类版本的飞弹齐刷刷落地!   前头跑到就差窒息的海贼听到后面的轰鸣声,条件反射回头,眼里最后一幕是冲他而来的小黑点。   海边大逃杀如火如荼地展开,东海县今天又是风平浪静,艳阳高照天。   今天有人迫不及待想出海捕鱼,可附近的码头戒严,不允许随意出入。各村长和族老劝阻了族人,根据往常经验,海贼前面几天不来,肯定是要去其他地方搜刮一番才会到东海县。   时柯看了下往年的卷宗,开始推算情况。   海贼一般在四月五月劫掠,此刻南岭没有遭受台风袭击,渔民出海捕鱼,正是收成时候,海贼选这个点来得正妙。   他又问了几个族老,海贼的活动规律大致是什么,最后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时柯只能得出一个消息,这些海贼平常应该是住在距离南岭不远的海岛上,他们的船根本无法支持远程航行,就算有大船,最远路程也在七天之内。   此刻时柯迫切希望他能有个附近的海图,不然真不好定位这群海贼的具体落脚点。   待办事项加一。   时柯烦恼海图时,赵毅这边已经结束战斗,开始轻点战俘。   “大人,此次在停香镇全歼二百海贼,俘虏一百多。”跟着赵毅身边的小将眼睛发光。   他刚在战斗中斩首数十个,能再往升一级!   赵毅点点头,摩擦一下绣春刀刀鞘,“统计战功,打扫战场,巡检一遍回东海县。”   这个季节应当是海贼出没的好时候,在附近溜达一圈可能遇见漏下的,多搞定一些,东海面临的威胁也就越小。   整合完毕之后,赵毅根据这些海贼嘴里掏出来的信息也在推算附近的海岛。   根据供词显示,这些人是两伙海贼碰上了,结伴过来。   除了他们之外,百人规模的海贼还有三个,剩下的都是几十十几的小海贼窝。   照着这些人的话,赵毅勉强勾勒了一副海图,不确定地海岛上画个问号。   海贼所说的话不能全信,这些地方虚虚实实,具体属于哪个海贼势力下,还得再仔细琢磨一番。   这一趟消耗的火.药略微超出预算,工厂的存货不够,还得给东海县留着,以防万一。   得计划好才能登岛清算海贼。   这回赵毅睡了个好觉,但是东海县的时柯大半夜被人惊醒,小太监和管家一同冲进来,对着睡懵的时柯道,“大人!有海贼冲着东海县来了!”   作者有话说:   再放一根……   感觉可以拿去煲汤了,陷入沉思.jpg 第97章 俘虏   “**”短暂地脏话过后, 时柯马上清醒过来,换上衣服,穿戴整齐往外走。   衙门内, 留下来保护他的锦衣卫熟练地摆出保护架势,保证不会有人从任何一个角度近身。   小太监伶牙俐齿,“大人,今晚外边有海贼攻城, 被火.药暂时拦在城墙外,您看,咱要不避一避?”   吴老也跟着冲进来, 脸色难看, “大人, 您快收拾收拾躲一晚,坚持等到赵大人和余大人回来,咱们就有救了!”   话虽然这么说, 但是脸上表情如丧考妣,天塌了一般。   因着此次动静太大,一听就知道来得人多。   可是东海县才刚刚建完,海贼再掳掠一遍, 辛辛苦苦一年多的努力打回原形……   这……唉……   大人对他们东海县足够好, 给吃给喝给银子,爱护百姓,不像是上一任县令,拖家带口跑了, 最后死在山匪手中。   现在山匪没了, 可海贼打上门来, 不如直接让大人去后头避一避, 等到赵大人他们带兵回来,就有救了!   时柯却少有地冷着脸学赵毅皮笑肉不笑,“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招待。免得有人说我东海县有违待客之道。”   吴老:“啊?”   大人你在说什么胡话!被气傻了?   这这这……这天没亮,您是在说梦话吧!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赵毅走时没带走所有火.药存货,所以只要对方不是倾巢而出,时柯就有信心留下他们好好招待。   “传令,所有无作战能力者入地窖藏好,巡逻兵挨家挨户确认。”   考虑到未来的战争肯定会发展成热武器,所以时柯在整修地下排水管道时,还加强了一下土壤承重能力,以免地面塌陷造成人员伤亡。   具体操作是,铺上几层岩石,只在地表露出一层土壤。   现在只要人躲进地窖里面,有食物有饮用水,最多三日就能撑到大军回防。   更何况,在设计时就考虑到海贼和山匪两相夹击东海县怎么办,所以东海县城墙绝对是他最得意的攻防一体作品。   等吴老和巡逻队传令,时柯带着锦衣卫上了城墙。   没有光明正大出现在墙头上,而是去了塔楼,这地方够高,一般来说,普通弓箭射程不够,半空就能掉下去。   而且这里有小孔,可以提供一点点并不是很好的视野。   好在今天的月光够亮,影影绰绰之下,时柯还能看个一二。   改天弄出玻璃后一定要弄个望远镜,到时只要够高就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时柯眯着眼往外看时还想着玻璃大业。   来人是海贼无疑,时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应该是两个海贼窝出来的。   双方穿着和武器都不一样,进攻习惯不同,只能说沦为海贼之前,他们来自不同地方。   然后这些人在东海县门口聚集,试图用各种方法破门。   他还见到一种燃烧的类似炸弹一样的东西,只是那东西被投掷过来后没有炸开反而持续燃烧,照亮了一片天。   时柯小小地磨牙,那种燃烧的东西让他想起来不好的场景,当时修建城墙时,有片城墙就是这么被烧得一片漆黑。   “那东西是什么?”他问身边跟着的锦衣卫。   这些人跟着赵毅上刀山下火海,走南闯北执行任务,应当见多识广,认识这些东西。   跟在他身边的是个总旗,此刻脸色不怎么好看,眉头皱出三个褶子。   小声回道,“一种剧烈燃烧很难清洗掉的东西,部分出自剑南道,很少在外见到。”   总旗头又开始疼起来,南岭府和剑南道隔的远着呢,一个挨着海洋,一个贴着西域部族,他完全想不到能在这儿见到来自剑南道的东西。   它的出现仿佛是一个信号,代表南岭这里和剑南道互相提防试探,未来可能开战的信号。   时柯只是挑了挑眉。   原来如此,他这个亲爹有本事和燕文帝互相对峙,除了有私兵做底牌,应当还有这种武器震慑。   这种情况下,火.药远程似乎也很难搞,一旦双方在空中相遇,直接在半空炸开,损人不利己。   “盾牌和投掷手出列。”时柯吩咐下去。   他可是做足准备来的,就算有这种意外情况,那也是之后考虑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火.药现在有不需要引线点燃的撞针款,只有最基础的需要引线的黑火.药才会如此。   所以只要暂时不用引线款即可。   得到传令之后,城墙上的火药攻势更加猛烈,炸得底下人吱哇乱叫,哭爹喊娘。   时柯敏锐听到有些话不太像大燕方言,很明显是另外一种体系的语言。   这些海贼果然是其他国的子民,只是不知道对方在回到自己国家后继续扮演的角色是平民百姓还是海贼。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时柯决定等赵毅回来后再仔细审问一番。   现在是让他们留下好好享受东海县热情无比的待客之道的时候。   连续轰炸几番后,结伴而来的海贼们溃败而逃,守城将领抄刀拿上炸.药派人追击,最多追出二十里地之外,不管结果如何,必须回来。   万一还有敌人在外守株待兔,他们东海县现在的情况守不住!   然而不用追击到二十里地之外,只是在跑出四五里地之后,海贼在看到他们派出几十个人追击就转身开始反击。   也不知道对方哪儿来得勇气,举起刀反身叫喊着冲过来。   带头的一看,咧着嘴乐了,“兄弟们!上!”送人头的来了!   原本他们不敢就这么冲出来,毕竟现在的东海县实在是内虚,十几个人都损失不起,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们拿着火.药,见势不对,佯装溃败,拉开距离之后一个火.药下去,直接送人去见阎王爷。   更何况,他们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从饮食到每天的训练计划,绝对让他们的实力对得起这么多的花销。   更别提有大杀器在手,再让人跑了,他带着自己脑袋去见头!   带头的喊完话之后,拿出带着的火.药,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们一瞧头这架势,赶忙换上火.药,再不赶紧出手,战功都没了!   但是由于火.药的杀伤力过大,还是这么多人一块丢在一个地方,导致这一下去,对面只剩了一地残肢血肉,顺便连掩埋尸体的坑都不用挖,直接炸出来了!   带头的首领一看,气得嗓子都劈叉了,“打扫!”   来的人垂头丧气,这都成血沫了还怎么打扫,早知道就少丢一个。   看着满地狼藉,只能划拉几下,把炸飞的断臂拢到一起扔到炸出来了坑中,顺便捡了他们的战利品,一些飞了的刀,断了的簪子,看不出颜色但是洗洗还能用的荷包。   玛德这什么味啊!   这边打扫完准备回去,但是城墙下的战斗才刚刚结束,正在清理战场补刀。   万一有什么装死的假死的趴在地上,那多危险,所以时柯要求斩首。   至于斩首之后的尸体,则是焚烧之后撒入大海。   未来一段时间天气逐渐炎热,高温是病菌繁衍的条件之一,这些尸体就是上好的温床,未来的瘟疫也由此而出。   他可不想看到自己验收东海县治理成果时,转头弄一出瘟疫来,直接全部白干。   所以收拢之后焚烧,骨灰撒入大海,直接断绝病菌的繁衍条件之一。   战利品则是整理出来,等日后消毒还能重铸或者卖出去或者当做宝物送到京都,燕文帝肯定高兴。   “大人!”一个总旗过来汇报,“这里发现两个喘气的,其中一个还有这令牌,您要见一面问问吗?”   不要就斩首当军功了。   “将人带过来!”时柯冷着脸,颇有赵毅风采,不过显然他还没学会赵毅简单地回话方式。   这两个还能喘气的比较走运,一开始他们被震晕了,后来醒了后又被第二轮轰炸震晕,直接没参与这场战争,全程坐在观众席。   等睁开眼一瞧,嘿,五花大绑扔牢里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喊人也只会用家乡话喊人,导致狱卒根本听不懂什么话,权当这两人死了,改干啥干啥,大人现在忙着清理战场,清点战利品,安抚百姓坐镇呢。   你们两个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得等他们县令大人忙完提神。   等到好不容易见了面,两人一张嘴,叽里咕噜来一阵晦涩的语言。   时柯:“……”   这听着像英语法语融合,所以这些人应当是拉丁语系出身。   和他原本猜的有点出入。   但这不妨碍他连蒙带猜听懂了一半。   “你是个王子,因为家乡内战外出寻求帮助,结果遇上暴风雨来到大燕?”时柯脸色诡异地浓缩提炼了一下话里的信息。   这剧情如此狗血老套且没有新意。   时柯认真观摩了一下对方的五官,尤其是眉眼骨骼和瞳孔。   他的骨骼很明显不是本土人士,体量上对方要比在座的人都要宽。   这不是说肌肉,而是骨架,五官很像是西域人,可对方的肤色很明显偏白。   就算是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对方的肤色还残留着原本的颜色。   和草原人对不上。   所以漂洋过海是真相,是王子还是流放,有待商榷。   又问了详细的内容,两人闭口不言,时柯对身边的锦衣卫总旗道,“用刑让他们开口,写字也行。”   总之,能获取信息就成。   作者有话说:   再放一根……明天我就能赎回来(flag立在这里) 第98章 波澜再起   总旗噎住, 他们头临走前没说大人这么,呃,鉴于目前时柯的脸色很像他们头遇见杨林海一样难看, 他很明智地把话塞回去,问道,“大人想要什么程度的伤势?”   要论起用刑,就是那群太监内宦也要承认锦衣卫技高一筹, 想要什么伤势他们都能提供。   这话让时柯无语一瞬,又道,“先上拳头?”   他有些不太确定, 但是, “注意别让人死了, 打的时候堵上嘴。”   最近两天他的耳朵已经遭受足够多的摧残,他可不想再接受新一轮的声音攻击。   说完他又去处理了一下这些海贼的遗留问题。   锦衣卫总旗狞笑着亲自上手,直接堵上嘴当成人肉沙包, 专门挑关节筋骨这些地方,外表看不出伤痕,内里实际上遭受足够的击打,能让人短时间内痛得死去活来。   等时柯处理好外面的战场, 去外面追击的人也回来汇合。   时柯多嘴问了一句尸体处理情况, 得知他们就地掩埋,无奈地扶额,“台风多发的地方地皮都能刮下两层,所以你们可以扔个火把烧干净, 这样不用担心未来造成任何隐患。”   众人:“……”   他们大人到底是对海贼有多深恶痛绝, 连骨灰都不留下, 直接撒入大海。   以后谁敢说他们大人心善, 这绝对是东海县最好笑的笑话!   看吧看吧,反正看不下去几块肉。   时柯想翻个白眼,但为了自己形象,还是牢牢忍住。   于是他们刚回来不久又去把坑挖开接着抱来足够的柴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一番折腾过后,天快亮了,伤亡统计也出来了。两队海贼被灭,留下了两个活口,追击的贼人全灭,四个村子没有伤亡,只有一小队人试图从北门进入,被巡逻队拿下。   算下来一共三百多人,这战功可是不小,平摊一下,起码每人能获得十两银子。之所以是平摊,是因为人全是被炸得,这也没办法分出是谁的炸.弹炸死的,只能每个人平摊一些,那些被巡逻队拿下的,则是让他们上司决定。   以免部分人心有芥蒂,时柯特意道,“下次分成几队,轮流来,谁丢得算谁的军功。”   注意到这些人并没有因此心生怨怼,时柯松了口气。   他最怕这时候人心浮动,导致功亏一篑。   守城将领捏了捏鼻梁,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守城,无人死亡,海贼全灭,用几个人轻伤的代价换取一座城池的安全,我等又岂会奢望更多。”   可能是文臣武将有壁,导致时柯对现在的情势判断有所偏颇,但实际上,用这些代价换来守城成功,他们还有什么高要求?   搁在其他卫所守军身上,谁不是要花大量人命镇守。   开疆拓土和镇守边关都不是嘴上说说的,那是用人命填出来的,   特别是这种半夜袭击,虽然他们一直提防,但是半夜三更时分绝对是守城将士最为松懈时,本来想着拼死守住城池就算最好的。   因为他们来之后不乏从商队那里听说了这边的情况,还有亲眼所见的燃烧物,烧黑的城墙。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没经受得住三番两次的轰炸,就这么退缩了!最终只有两个活口留下,他们大获全胜!   所以这还计较什么战功吗?未来还有不少海贼等着,他们不急于一时!   有此神兵利器,清剿海贼的日程必然不远,到时候更大的战功就等着他们!   行吧,时柯看着这群不知道想到什么骤然兴奋起来的人,打发他们去休息换班。   一个上午的时间恢复过来,东海县县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在地窖中藏身的人们跑出来庆祝。   但是吃过午饭过后,时柯想去休息一下整理思绪,顺便睡个午觉,但是没想到看守的狱卒过来告诉他,那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海贼在牢房里鬼哭狼嚎,扰得人耳朵不清闲。   他们的牢房堪比客栈的上等房,就差一点窗户和阳光而已,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和衣服,绝对不再是以前的破败不知道养了多少耗子蟑螂等生物的阴暗地方。   所以那两个猪头海贼一进去就在床上滚了两滚,然后开始对着狱卒大呼小叫,导致现在的狱卒恨不得再揍一顿堵上嘴。   “哦对,还有这两位客人,刚刚享受过我们的开胃菜。”开胃菜指的是热情无比的拳头。   狱卒:“……”他们大人真的还好吗?   不管好不好,那两个鼻青脸肿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海贼们肯定是不太好。   两个狱卒再度把人押送出来,时柯喊上了当时造成他们心理阴影的总旗一起去审问。   连蒙带猜还有写,时柯看明白了大部分,这些是他们的藏匿地点和几个曾经合作的海贼窝点。   看起来像是没藏私。   但是时柯看了下他们写下来的东西不置可否。   这群人写字的手势很像拿毛笔的模样,这意味着他们之中必然有人会说大燕官方雅言或者会写。   那么这两人又算哪一类?   记录完之后,让人堵上嘴,拿着纸张出去后对看押他的狱卒和跟来的总旗道,“别在他们面前谈论事情,这群人应该能听懂大燕话或者南岭方言。总之,小心为上。”   在挖出来他们秘密之前,要守好自己的秘密。   “是,大人。”两人抱拳领命。   狱卒回去之后就找了块抹布堵上两人的嘴,吃饭时候还有人专门看管他们。不管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为了什么,两个海贼老老实实吃完饭堵上嘴,没闹幺蛾子。   时柯带着画出来的海图和之前推测出来的东西一起进了系统。   系统中的地图能让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这附近有什么。   他这一睡不要紧,外头人快疯了。   百姓们一出来就得知他们新来的县令,把一窝海贼烧成灰扔到大海里了!   时柯本来就是为了预防之后的瘟疫,尤其是天热之后,尸体腐烂速度加快,埋在地底没有棺材隔着很容易污染地下水源。   这年头没什么过滤消毒杀菌一说,他来之前东海县还直接从小溪里喝水。   看得时柯一阵心梗。   虽然这里没污染够天然,但是虫卵也很够天然!   知道这些人是因为柴火要为雨季储存,可是平常不能直接喝小溪的水。   时柯宣传了半年才让婴幼儿和六岁以下的儿童喝上热水——因为夭折率。   所以为了保持水源的干净卫生,不让本就不够的劳动力减员,时柯努力防治任何能引起水源变化的东西。   比如说,大战之后的尸体。   但是,大燕现在还讲究入土为安,除非是全家人都没了那种才会被扔去乱葬岗。   ……可乱葬岗也不会让人挫骨扬灰,最后骨灰都撒到大海里尸骨无存啊!   所以在时柯专注订正附近海图时,外头已经瞧瞧流传起来他们县令的闲话。   这就导致之后很多海贼和山匪被抓去劳动改造也不敢吭声。   他们实在是怕自己落得和那些肉沫一个下场,挫骨扬灰,片甲不留。   再说赵毅带着的人,巡检过一遍之后,果然找到不少正在行动的海贼。   有的上岸慢,还没到村子里,就被他们遇上,两边在海滩附近开战,没让村子里受到损失。   有的行动迅速,已经跑到村民房子里搜刮战利品。万幸的是,里面没人只有东西。   东西可以再添,但是人不能死而复生。   赵毅看见之后,直接带兵围追堵截,跑到沙滩上,一通炸.药过去,连人带船一起炸.开。   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是,他们不要俘虏,就地格杀!   这些人像是沉默的黑白无常,所到之处必然带走大量的生命,只留下一地鲜血残骸。   百姓们倒是夹道欢迎,他们深受海贼迫害,对大军热情以待,甚至不需要他们就地埋锅造饭,直接送来当地特产。   别的不说,他们渔村就是鱼多!   不过赵毅没拿这些东西,坚持吃他们自己带来的粮草,因为他担心有和海贼暗中勾结之人放药,所以坚持自己做饭,还加强了粮草辎重的看守力量。   除此之外,他和时柯不谋而合,将这些人的残肢断臂集中在一起烧了,骨灰撒到海里。   跟在后面的本地卫所,看得一阵牙疼眼热。   这东西,可真好啊。一路下来他们卫所的人跟着捡了不少漏,但是有部分人还受了伤。   再看人家带出来的兵,一个个功绩斐然,精神十足,跟他们垂头丧气的气氛完全不一样,谁看了心里都嘀咕。   最重要的是,对方手里的武器,杀伤力巨大!   他这个眼热的,只能巴巴看着却不敢上手。   皆因营队指挥使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身边跟着的监军也是直达天听。   比他这个参将强多了。   虽然大家都在为燕文帝干活,但是股肱之臣和无名小卒还是不一样的。   这得罪人的活,不能干。   得罪人家这不就是得罪自己最大的顶头上司,脑子有坑也不敢干这事儿。   不过赵毅没吃独食,他找到这边的卫所参将。   这边镇守的卫所是南岭府的分所之一,属于上林县驻扎卫所,现在调动到这边。   来人是参将和一个小兵,见了赵毅,两方都是很客气。   他们没什么大的冲突,因为赵毅过来是练兵,不是一直驻扎在东海县不走,这些人日后或许会接替海青卫,或许会镇守边关,但总归不会一直留在东海县。   所以东海县本地的兵也得强硬起来。   等到三五年之后,能撑起南岭府的一片火力。   “战事多发,无瑕安抚百姓,万望我等相互相助,协力同心,请驻军安顿百姓,拱卫后路。”   万一他们前头走了,后头又来一遍,这不是白忙活?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些海贼一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分派好地方的,一个村子不会出现两个大型海贼,除非是他们的航路撞上了。   而且他还特意留了一些活口给当地驻军,不能他连肉带汤一起吃干抹净,不给后面人一点好处。   这实在不利于卫所团结。   他们这边吃汤喝肉好不热闹,东海县那边波澜再起。   皆因上林县换了主事人,暗中散播谣言,致使原本冲着上林县的海贼一窝蜂地涌向东海县!   作者有话说:   再拔两根放下……   顺便端上来一碗我今天吃到的草莓馅水饺上来,不用客气,随便吃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草莓做水饺馅料,是韭菜鸡蛋虾仁满足不了他们的创造欲吗QAQ) 第99章 肃清   上林县原本的县令被查办, 现在负责处理县城事情的是县丞。   原本县丞试图贿赂布政使运作一番成为上林县县城,然而布政使那边不敢顶风作案,遂称病拒绝任何拜帖。   所以即使县丞出身于本地较为强势的宗族之一, 也没办法按头让布政使同意他成为上林县县令。于是这位县丞迁怒之下,为造成这一切源头的东海县提供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县丞很是清楚海贼肆虐的时间,所以卡着时间散布谣言,说东海县最近有钱有粮有商人。   他说的是实话, 最近东海县的变化确实很大,这一看就是有钱有粮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他说的是事实,只是这个事实扩散的范围大了一点而已。   海贼们很清楚那地方的商人多, 但是对方的护卫也多, 一开始连他们和山匪夹击都没办法拿下, 现在有钱有大军驻扎,肯定是比之前还要难啃的硬骨头。   所以乍然听闻此事,有脑子的海贼都不信。   紧接着又传来消息, 大军外出去别的地方扫荡,东海县没有人回防,此刻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头领们联合起来合计一番,又抓了几个幸存者确定这消息属实, 能打的将领在外征战扫荡, 现在的县令根本就是个没见过血的菜鸟。   局势对他们有利。   现在四月中旬,即将四月末,五月份要囤积好抢来的东西,准备抵抗海上暴风雨的到来, 或者清理一些东西送到各自的国家去, 等到六七月份那会儿海贼们正在岛上醉生梦死, 绝对不会出现在大燕。   等到八月份秋收时候再上岸, 不光能收获海鱼还有大米之类的粮食,那是下半年的丰收季,往常是联合山匪在周围烧杀掳掠,现在山匪大部分没了踪影,那么剩下的粮食都是他们的。   等到九月份抢劫完粮食,把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之后,海贼们坐上小船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他们要在海岛上迎来冬天,虽然不是很冷,但是连绵小雨不适合外出,等到来年开春后再出来行走。   这就是一整年海贼的生活轨迹。   因为他们全靠人力划船,而且小船的承载和吃水线根本比不了大船,他们不得不加快速度,多抢一些,再争分夺秒地运回去。   所以在得知东海县确实存在大量金银粮食之后,大大小小的海贼都往这儿来,这会为他们节省在路上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转运东西。   而时柯这边则是加紧制造火.药,争取能存些货。   不管是之后山体爆.破还是重新规划港湾,都能派上用场。   在稳定实验后,目前的炸.药分成三类。   一是小型地.雷,对比第一版本这一版已经是他们能做到最好的成果。   二是引线型炸.药,这类可以用作开山爆破,修建一些地下建筑和开拓山林时会用上。   三是撞针手木留弓单型,目前消耗最多的。   第一种产量不多,因为海贼主要在海上作战,所以目前生产的是第三种。   在玄风道长到之后,军营已经连续几天三班倒,抓紧时间产出,就为了这几天能守好城池。   时柯重新给他们排班,确定没问题之后,又赶紧回衙门处理公务。   因着这两天连续胜利,所以街道上也出现了小摊贩摆摊。   时柯已经开始调整轻工业园区,大部分厂房还空着,现在就是要宣传一波,吸引周边的商家入驻。   还有立体农业,他要随时知道那边出现什么问题,好方便及时调整。   另外是扫盲班安排,还要微调一下经营模式。   比如说食堂供货商、寝室用品的资助商等等,这些都可以商量商量嘛。   一个学期一换,今年可以更换了。   而且,给县城学府供应,这名头多好,说出去就算是为了巴结(?)他这个县令,那也肯定有人买。   多好的广告。   就在时柯沉浸在经营城池的活计中时,海贼们挑选了一个雨天登陆。   等到守城将领看见人影时,大量海贼已经到了城下。   时柯接到消息时,已经开始一轮轰炸。   还是要加紧制造出玻璃,不然不会发生这种被人摸到城墙下边才发现的事情。   时柯把这件事圈出来,放到发展计划的最前面。   玻璃的用处颇多。   当然,最强的用处大概是敛财。   时柯已经想到要怎么宣传玻璃,并且为这些东西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的买家——燕文帝。   只要这位同意购买他的玻璃安装成玻璃窗,不管是上行下效还是为了房间的透明度和保暖程度,勋贵们的钱包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当然,这是未来的事情,现在付出代价的是进攻的海贼。   有三班倒永不停歇的生产工厂撑腰,现在城墙上扔炸.药的人颇为欢快,能光明正大扔真实炸.药的情况可不多。   这些投掷手都是用差不多的道具来联系,时柯还没财大气粗到军事演习能用真的炸.药,所以现在投掷手们格外珍惜这些日子。   能不计后果地扔出去轰炸的时机可不多。   与之相反的是,海贼们郁闷又惊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炸开会让人直接四分五裂!   平常的炮竹他见过,但是该死的都没这玩意威力强!   经过一番轰炸,海贼们能活着到达城门的只有两三支队伍,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   这特么要怎么打开城门?怎么进去!   而且看对方这么密集地攻击,难保走到城门下还有其他攻击等着。   在塔楼观战的时柯还在等,他等着那种燃烧物的出现。   不过显然,在经过两次三番的轰炸过后,这群人的底裤都炸没了,还没拿出来那种东西,时柯就知道这些人和剑南道没关系。   这就是纯正的海贼而已。   “上弓.弩。”这么近的距离其实弓箭也行,但是为了保证他们必须死得透实,弓.弩强大的穿透力无疑能达到这一目的。   “是,大人!”   弓.弩可以让人充当百发百中的神射手,除非那种没见过弓的菜鸟才会因为不会用而失手。   守将身边的一个小兵站出来去通知人,很快这群冲到城门下面的两三支队伍全灭。   其余城门时柯完全不担心,特别是北城门,有了上次的教训,想必海贼把大部分战力放在南边的战场上。   时柯想了想,估计是因为东门靠近营区,根本不好打开。西门则是需要翻山越岭才能到,只有南门是冲积平原地区,地势平整,适合快速接近。   尤其今天是暴雨天,影响视野,所以选择平原地势行进才是正确的选择。   战斗结束很快,伴随着暴雨越来越小,城墙外边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少。   城墙上的守军们警惕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冲出来,这才换班轮值,清点剩余的炸.药。   “走吧,记得等会儿让人打扫战场,烧干净。留下来的东西送到铁匠铺那里煮沸消毒再取出来。”   时柯上次忘记消毒的事情。   因为这时候没有酒精,烈酒也没有,根本达不到消毒的目的。   只能借助铁匠铺一天到晚不熄灭的炉子烧开水煮沸消毒。   交代完之后时柯回去补觉,这一天天的他作息都乱了。   等到人醒来,管家连忙让厨房上菜。   林大厨做了小炸鱼和佛跳墙,安慰安慰时柯的肚子。   吃饱之后,天色昏黄,这个特殊时间就不考虑要不要上值了。   他得赶紧处理公务,收拾烂摊子。   守将来报,整个白天他们处理好尸体,切下首级和耳朵用来统计战功,其他尸体燃烧后抛入大海。   只算是主城区的海贼,统计出来的数字让人心惊,高达两千多人。   这时候的人口还不是很多,两千的海贼,能和他们营区一对一单挑!   幸好有杀伤力巨大的炸.药在,不然他们极有可能抵挡不住海贼进攻。   守将刚开始听到这个数字时差点没跳起来,“两千七百多人,跑了一百多,这些海贼想干什么?大规模劫掠吗?”   想到东海县以前的情况,再想想现在的东海县。   不得不说,海贼们可能就是冲着他们刚从布政使手里抠出来的税粮税银来的!   守将将此事汇报上去,具体是不是要看时柯的判断。   现在时柯正听着四个村子的回报。   他让人带队去四个村子跑了一趟,确定这些人没受伤。   这可是他们东海县珍贵的劳动力,伤到一个都能心疼死他。   未来东海县要建造的东西不少,在这紧要关头,让他的劳动力受伤就是拖慢挣钱速度。   这会让时柯情绪暴躁,恨不得一个单人火.箭.炮解决了该死的海贼。   去四个村子回来汇报的脸色各是不同。   时柯见他们如此模样,眼睛瞪圆了不可置信地问,“受伤了?损失了多少人?”   前往吴家村和胡家村的人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的事儿大人,不仅没受伤,还大获全胜!生擒不少海贼!”   别提有多惨了!   海贼被当地守备炸得四分五裂之后,还遭受了来自村民的击打,已经成了肉泥。   最后焚烧时,那就是一坨分不清哪块肉是哪块肉的肉糜。   这让前去查看情况的小队差点当场呕出来。   最后强撑着从村子里走出来,并且对阎王爷发誓就算死后去十八层地狱游览也不要和村子的人起冲突。   太恐怖了。   他们两家还好,至于唐家村和苗家寨。   只能说,不愧是在山匪海贼夹击中活下来的村子。   两个村子杀伤力巨大,现在还没人敢碰那些尸体,只有当地人在清理。   甚至骨灰都不敢撒入大海,全用油纸包裹起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因为骨灰上全是毒。   看到蝎子蜘蛛从人尸体耳朵鼻孔爬出来的小队:“……”   呕……救命啊!大人!   您到底来了什么地方?   这些人的反应让回收箭矢的唐家村和回收毒物的苗家寨不由齐齐翻个白眼。   为了击退海贼,他们可是连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不感谢不说,还一副随时都想晕过去的模样,真是大惊小怪。   不管过程如何,但是只看结果的话,海贼们这波损失颇大,东海县把来犯的海贼一波肃清之后,短时间内必然再无人敢上门骚扰。   之前没有亮爪子的东海县就是一块谁见了都垂涎欲滴的肥肉,现在全灭加起来应该有三千多人的海贼,就证明这不是人人都可以上来啃一口的任人宰割的肥肉,而是一块难啃的排骨。   既然这地方拿不下,那么他附近的地方如何?   比如说上林县,或者西丰县。   作者有话说:   周末,放两根……   明天汇报完就应该可以还加更了!!!!!! 第100章 拥抱   往年也是以上林县和西丰县为主, 只是今年猪油蒙心,贪婪让他们试图大赚一笔,没想到损失如此惨重。   得到教训之后, 海贼们立刻放弃东海县,转而迂回前往另外两个县城。   上林县本就一片混乱,县丞热衷钻研权势,对县城的事情并不上心。   今年各处的修缮银子还没到位, 他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海贼趁着雨天抢了几个镇子才被闻讯赶到的赵毅围杀。   但是被海贼弄得一片狼藉的镇子和造成的恐慌悲痛还需要时间修复。   气得赵毅就差拔刀砍了县丞。   不过即便没有拿刀砍了他,也给人一顿暴揍,好在他还记得打人不打脸。   这让上林县的县丞怨恨翻倍却不敢吱声, 因为赵毅看他的眼神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杀气。   一连串事情发生得让县丞措手不及, 导致他现在根本没精力安排大军驻地, 不过赵毅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事实上这个人他都没放在心上,之后会有人收拾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清理海贼。   不过他不放在眼中,负责收尾的当地卫所不干。他们在这儿作威作福当地头蛇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上林县县丞这么不做人不给面子的人。   于是,扫尾归来的卫所领军之人直接冲进县城又给县丞脸上来了两拳, 扯着衣襟恶狠狠道, “老子要死要活在外面干仗,回来也不知道上点饭菜?你特娘的良心被海贼吃了?!”   刚被打过一遍身上骨头疼得要命,县丞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恍惚以为是自己散播谣言的事儿被发现了, 惊恐之下, 嘴一秃噜直接什么都交代了。   他是如何散播谣言欺压百姓, 暗中勾结山匪海贼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卫所的人:“……!”   这良心真特么被海贼吃了!   没想到揍人一顿, 弄出来一个通敌叛徒。   赵毅带人清剿附近零散海贼回来后就听到卫所这边又抓到一个叛徒,请他一起过去审问一番。   两人边走边道,“恭喜,抓到叛徒的功劳可不小。”   卫所之将领语气豪爽,“多亏大人提点,指挥有功,我等方才捉到这一叛徒。”   赵毅不打算和他抢这一功劳,搪塞道,“此言差矣。本次海贼来犯,若非叛徒奸细林立,何至于此。只是我等不察民情,难以明辨。卫所揪出害群之马,当是一大功劳。”   这意思是我是个新来的,对这边什么情况没点数。要不是你们帮忙,揪出奸细叛徒,这损失大了去了。一言以蔽之,这是你们的战功,我们营队不沾。   带领卫所的将士面露喜色,“是极,是极!”   这相当于为他们的无能辩解了一下,不是他们卫所干不了活,而是内部出现叛徒,通敌叛国,联合海贼欺辱百姓。   当地县丞不做人,他们卫所没办法越俎代庖处理事情,谁能想到暂代县令的人居然是个叛徒。   此番他们办事得力,一个大功劳是跑不了,这也能掩盖一下他们的无能。   见他懂了暗示,赵毅脸上也有两分不宜察觉的轻松,随口问道,“对了,他交代了什么,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这人还沉浸在收割战功的喜悦之中,听见这话大脑反应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地回答,“哦,他给海贼通传消息,言明现在的东海县有钱有粮,是个抢劫的好地方。”   赵毅:“……!”   哪怕心如磐石,听到这消息,赵毅眼前也不由一黑。   去他么的审问,“拔营集合!!!”回防东海县!   多日的配合让人二话不说跟着上峰走,监军余槐纳闷,“咱家这都做好饭了,正要犒赏将士们,这是出了何事?”   赵毅按着腰间的绣春刀,咬牙切齿道,“东海县!海贼往东海县去了!”   余槐:“……!!!”   吃什么吃,回防!!!   索性他们来得还比较及时,现在海贼正和港口驻军打得热闹。远远看过去,水花都是红色的。   看到这边的情况,赵毅让余槐带人解决港口的情况,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直接去东海县。   再说时柯这里,结束了一场战斗之后,又劳心劳力打扫战场,接着去看了看玄风道长的研究进度怎么样。   没想到,现在研究炸.药的是他身边颇有天分的一道童,而他本人开始按照时柯的要求研究草药的作用,如何防治农作物病虫害,特别是有苗家寨的加持之后,这位道长更是放飞自我,已经开始研究所谓的江湖药。   时柯:“……”   最奇葩的是,他还真的搞出来一种眩晕药。   玄风道长激动得满面红光,不遗余力地向时柯推销他最得意的作品:“天旋地转金露丸。可外用可内服,行走江湖必备之物!能达到眼冒金星、眼前一黑的效果,严重者昏迷休克。里面加入了……”   时柯:“好的,您请坐,您先坐。”   这叫什么,这叫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药研究者。   听完玄风道长解释后,时柯大概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大概来说就是特别版本的蒙汗药,比那个起效慢,在起效的过程中还加入了一种菌子,造成幻觉。   时柯:“……”这才是罪魁祸首。   不过这东西效果倒是挺适合偷袭用。   叮嘱了配方保密并且拿走一瓶道长友情赠送的眩晕药之后,时柯回去躺下休息。   在处理了三千多的海贼之后,想来那些怕死惜命的海贼们应该不会再往东海县来。   巧的是,海贼和他想得完全相反。   有几个小型海贼窝联合起来往东海县赶来,这些人认为前面那么多海贼应该把东海县库存消耗地差不多了,现在他们过去多费一些力气打开东海县大门就行,这不就是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时柯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再度被外面的轰炸声喊起来。这动静可太熟悉了,他熟练地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跟着保护他的人去了塔楼上。   下面一群人正在小心翼翼过时柯埋下地.雷的地方,不过作用接近与无,因为打击不光是来自地下还有来自城墙上的投掷。   城墙上的气氛不再像是第一天那么凝重,反而有说有笑,甚至有的人比了个比赛的手势,看谁用的炸.药最少,杀敌最多。   时柯看着外面腾飞的断肢残臂,头疼地捏了捏耳垂和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前些天来东海县全灭的教训摆在这里,这些海贼是没长眼还是没脑子?”   跟在时柯身边的总旗:“……”他们大人睡不饱的怨念可真深厚。   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是可以解答的,“他们可能认为能过来捡漏,所以才纠结了几百人过来攻城。”   时柯不想说话,“呵呵”两声。   放在别的县城或许捡漏的可能。   但是在原料和人员都足够让他能武装到牙齿的情况下,东海县绝对不可能被人攻破!   总旗甚至都能给出东海县招人眼红的原因,“大人您来之前这里就有商队给海贼抢劫,后来东海县变化如此之大,有心之人看在眼中宣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东海县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海贼们能不来吗?”   这倒是实话,时柯心底对不干正事的前任知府翻个白眼。   但凡对方能干一点,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轰炸声中,时柯的嘀咕完全被掩盖,城墙下边的护城河都染上几分血色,时柯看得血压高升,这就找石灰消毒!   等海贼来犯结束之后,一定要找人打捞尸体暴晒然后挫骨扬灰。   想着捡漏的海贼们看着身边的血色和头顶毫不留情扔下的东西,心底的贪婪终于被惧怕占据,试图逃离这个残暴的战场。   然而他们想走,城墙上的人可不答应。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他们的炸.药是摆设吗?   全都留下来吧!   东海县这边动静太大,同样抱着捡漏心思的,藏匿许久的流浪山匪终于冒头,跟着这群海贼一起踏入轰炸场,结果炸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站都站不起来。   而赵毅在大晚上的看到远处火光冲天,爆炸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当即加快步伐,等来犯的海贼进入攻击范围内,又是一波轰炸!   两面夹击,士气大增,城墙上的人简直要把胳膊甩得脱臼了,就为了在上峰面前表现一下。   时柯更是长出一口气,等到夹在城墙和营队之间再无人站起来之后,赵毅命人上前补刀。城门打开,时柯跟着出去迎接赵毅回来,顺便让人一起打扫战场。   没想到,赵毅看见时柯的第一眼,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时柯:“!!!”   众人:“!!!”   赵毅的双臂紧紧锢住时柯,让时柯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有轻微位移。   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后怕,当他听到有海贼一路冲着东海县来时,他多怕自己晚来一秒,这些断臂残肢里面就有时柯的一份。   见识过海贼的凶残,满地狼藉,带着刺目血色。   他怕自己一回来,见到的是一年前看到的东海县,惊慌中带着绝望,而县令却惨死在山匪手中。   赵毅知道时柯不会做出弃城而逃的事,他这人有些小心眼,还喜欢睚眦必报,海贼要是敢做出一年前的烧杀掳掠之事,他绝对会加倍奉还。   就算是拼着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人好过。   这一路上,赵毅提心吊胆,就怕他想不开和海贼死斗到底。   现在见到人了,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   幸好,人还在。   作者有话说:   啊哈!我先放一根鸽毛,等凌晨(大概凌晨一点左右二更)把这根鸽毛赎回来   ps,不算今天这一根,我欠了应该有21根,大家可以数一数对不对,不对我再补 第101章 后续   而时柯呢?   他现在整个人已经懵掉, 只剩下本能在活动。   赵毅双臂勒得他骨头发疼,时柯条件反射挣扎起来,然而赵毅只是另一只手压了压他的毛茸茸脑袋, 抱得更紧。   “老实点岁寒。”连续奔波导致他的嗓子干哑,听起来像是沙砾划过一般。   时柯本能拒绝,“喘不上气!”他的脊椎和肋骨都在抗议,再抱下去, 他没死在海贼手中,能直接死在赵毅手上。   想抱回家抱!   不是,回家也不能抱!松手!   赵毅遗憾地松手, 但还拽着时柯一只胳膊不放。   时柯努力闭眼, 深呼吸两下感觉胸椎和肋骨没断, 这才白了人一眼,回过神来就看到两方人马已经开始自发清理战场,身后看门的兵丁目不斜视。   这会儿时柯身后的守城将领终于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兄弟们全灭三千多海贼,还生擒了两个不说人话的在地牢里关押。”   不说人话?   赵毅看了看他,沉默地示意他解释什么意思。   守将敏锐地接受到眼神中的意思, 解释道, “和西域八部族的语言不一样,和咱们说的话也不太一样,听起来含糊不清,音调不明。”   时柯这会儿脑子也回来了, 打了个哈欠, 眼看着失去精神, 随口道, “两个来历不明的,明天起来审吧。”   招呼身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管家,“烧上热水,厨房上菜。”   看这群人风尘仆仆,带着一脸沙子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就知道人连夜回来的。   管家小声道,“热水常备,只是这么多人的饭菜来不及准备。老爷您看要不要吃大锅饭?”   “行,你看着安排,吃饱就行。”时柯困得哈欠连天,嘀咕着说了两句,就带人往县城里走。   赵毅顺着他的力道一块进去,身后的参将自然而然接过指挥权。   晚上打扫战场不方便,但是总比放走人好。   这些人之中肯定有人是短暂地被炸晕过去,并没有送到阎王爷那儿,这些人要绑好送到地牢等待提审。剩下的则是搜刮战利品。   这些人上岸抢劫自然是带着武器来的,能在炸药的轰炸之下保留下来的武器,在营队里很受欢迎,更别提这些东西属于他们的战利品,自然是让人欣喜。   有的时候,一些小头目身上还能搜出来一些贴身带着的宝贝,比如说珍珠、精巧的簪子之类。   这些东西大概是找不到失主,能找到的除非是很有特色,写明是谁家的东西。   可东海县现在的豪绅地主走得走散得散,剩下的那家名声不显,缩在自己地盘上过日子。   所以这些缴获的战利品就成了他们的东西。   上次从山匪那里找来的东西还没清点完,这次又增加了一波,是个人都会干劲十足。等清点统计结束之后,这些东西会按照三七分的规矩处理掉。   等到后半夜,清理工作才落下帷幕。   一大早的,时柯就看到县城远处的沙滩上又点起来大火,等到处理干净之后,就剩下了十来个还活着的人被押送到县衙。   跟在时柯身边,今天又人模人样的赵毅哼笑出声,“还活着?”   听到这语气,时柯刚张开嘴就闭上。算了,刚经受过刺激还是不要挑战云鸿兄的神经了。   大概是海贼本人也很熟悉这三个字和语气,一听这话,立刻七嘴八舌反驳起来。   时柯注意到这些人的口音颇为不一致,大致分为三种。一类是本地口音,一类是偏南的,和阿勒汗从南边国家带来的商队口音相似。最后两人和之前关押的所谓的“王子”口音差不多。   看来海贼里面成分比山匪还要复杂。   赵毅听得很是不耐烦,直接让人堵上嘴再拉回地牢,一个个的饿上几天看谁还有力气吵闹。   等人走了,又是一片寂静,时柯莫名感到尴尬。   但是一想不对,他尴尬什么,顿时挺直胸膛,昂首阔步,目不斜视从赵毅身边走过。   他还有事儿要忙,仗打完了,后勤都是他和余槐对接。   现在余槐还没回来,他得干活了。   赵毅看着时柯像是小猫空有气势毫无杀伤力的模样,无声笑了笑,随后像是收起爪子的大猫,悄无声息跟在时柯身后。   统计户籍的小吏再度来报,“大人,这里有几个纠纷,您看一下怎么处理?”   “一早有人来给属下说和,在统计名单时加入这些名字。”   一听这话,时柯就知道这是个锦衣卫。   他的班底还没出来,估计要等今年秋收过后,才能选出来一些人放在并不是很重要的位子上。   关键职位,比如说管理银子的税务官,管理土地和户籍的位置,这些得是自己人。   唉……时柯心底叹气,他的班底啊!   什么时候才能组建出来!   “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原本住在东海县,但是却在海贼来之前跑路的?”时柯翻了翻这些名单,看到上面的姓氏,顿时明白这些人的意思。   这些跑路的人在之前已经被销毁东海县户籍,想要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昨晚赵毅还和他提到上林县叛徒一事,不得不防。   恰巧吴老也进来提到此事,不过他非常反对这些人再回来,“当日走了便罢,如今看东海县起来又颠颠跑回来,让人不齿!”   跟来的胡老比他冷静,“哎,话不是这么说。当时的县令也是个扶不起来的,你看谁家县令像咱们一样,能文能武能治理能守城,回东海县安家不是很正常?”   “更何况,”胡老捋了捋他的白胡子,“那没走的宋家都在帮大人安抚百姓。更别说来来往往的商队都在帮咱们县令做事,谁见了不说这个。”   哪个县城都有几家当地豪绅,但是东海县这边的豪绅以前只有四家,搬走之后只剩了宋家一个本地人,其他有钱的商队都是外地来的。   偏生他们这位县令和这群外来商队商行的头领有关系,根本不买宋家的账。   宋家为了打好关系,就算他们县令没请人吃过饭,打过招呼,也要眼巴巴地凑上来充数。   不然如果在县令的支持下,外来商队趁机在本地扎根,东海县就没他们宋家的立身之地了!   百年家业不能毁在这一代手上,宋老爷子连忙把自己儿子拎出来给县令帮忙。   时柯听着他们讨论完之后方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想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悠悠道,“县城不养闲人。而且东海县有东海县的规矩,来了就要老老实实听话,别当个刺头挑战本官的底线。”   赵毅沉默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把试图上桌的人按在椅子上。   “好好说话。”   时柯撇撇嘴,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想回来也行,但是得签契约。”   他掰着手指头算,“第一点,不可以随意搭建违规建筑。”   算好的城市规划图,绝对不允许被人破坏。   要知道他为了东海县建设,写秃了多少头发!敢动他的图纸,那就是跟他的秀发过不去。   任何妄图让他成为秃子的人,都必须接受最严格的惩罚!   滚去打扫厕所吧!   想到这里,时柯回忆一遍自己的建设图纸,问道,“公共卫生间建设进度如何?”   如果没有海贼来袭,现在应该快完工了。   吴老想了想,这个奇怪的称呼似乎指的是农田那边的一排建筑,当即点点头,“按照您的要求,现在就能用了。”   “行。”等他弄一个惩罚规则表格。   除了明确写在大燕律法上的那些东西,在东海县犯错,还要再加一条:为公共卫生间服务。   具体天数,由错误的严重程度决定。   “第二点,户籍可以给,但是必须连续三年认真交税且不能有犯罪记录,否则数罪并罚,蹲完大牢之后滚出东海县。”   他辛辛苦苦建设东海县,画图纸,选定位,斗海贼,可不是让人吆五喝六地过来偷税漏税的。   “第三点,让我想想。”时柯还没想出头绪,外头又有人来报,宋家来人了。   嗯?   这时候来人。   时柯看了眼外边的天色,让人进来。   “宋公子可是有事?”   现在的宋家还是宋老爷子当家,所以他只能称呼对方一声宋公子。   毕竟两人不熟,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也有可能是最近睡不够,忙得头昏眼花忘记了。   “嗯,”宋行沉默地点点头,随后干巴巴地道,“表弟一家想回东海县,不知县令是否有个章程?”   说完他立刻闭嘴,像是个木头人。   主要是当年他表弟要死要活撒泼打滚跟着前头县令收拾家当跑了,跑到半路不知为何又扭头去了上林县。   现在上林县一出事,立刻又眼巴巴想跑回东海县。   别的不说,大军就在这儿驻扎,那叫一个安全!   这番行径实在让人难以启齿,宋行索性说完不再言语。   特别是他表弟一家可能和前任东海县县令有所联系,这换了谁谁都可能不乐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时柯道,“东海县还未彻底建设完成,海贼仍是心腹大患,暂且不考虑此事。”   宋行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他慢吞吞道了一声“告辞”就跟着吴老胡老二人一块离开。   时柯开始怀疑宋家是不是撑不住外部压力,要对其他商队进行打压了。   不然怎么这么着急找个帮手回来?   他想了想,还是喊来管家,“让任贰或者牧燃查一查宋家表弟的底细。”   说实话,宋家就算是加上表弟也不够这些商队玩的。   但时柯担心这些人出损招坏了他接下来的商业大计。   还没等管家应声,赵毅就出声道,“探查消息是锦衣卫的看家本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时柯:“……哦。”难道用锦衣卫不是大费周章吗?   云鸿兄你是不是吃了玄风道长的天旋地转金露丸,整个人不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赎回100章的一根羽毛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2章 条件   不管时柯内心怎么吐槽, 总之现在事情被锦衣卫接过去,他专注后续工作。   赵毅跟了两天,回到营队, 余槐准备搬到港口驻守,他要对接一下营队的后勤。   赵毅对余槐一抱拳,“余大人,辛苦。”   余槐同样一抱拳回复道, “赵大人辛苦。”   忽略两人的官服,还以为这两人是兄弟营队出来的。   但事实上也差不多,余槐顶住这边的压力, 给赵毅争取时间直接去了县城。   两边战争结束的时间差不多, 只是余槐需要时间整理后勤, 这才耽误回来的时间。   赵毅直接把事情交给时柯,根本没管这事儿,无事一身轻, 只是查个人的信息,这对锦衣卫来说根本就是小事。   两人坐在一起喝了杯茶,余槐道,“改日上奏, 赵大人可是想好如何表现?”   赵毅捧着茶杯摇头, “海贼未清,尚且不考虑此事。”   余槐却道,“剩下的海贼不成气候,大军清剿一波, 剩下的三三两两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 ”余槐露出得意笑容, “此次我军出征, 剿灭海贼五千余数,且并未出现损伤。”   这是大获全胜啊!   “边关大捷,此次也轮到我们沿海大捷了。”余槐自从接到边关大捷的消息,整个人就想着该怎么往手里赚功劳。   这回大多数海贼伏诛,沿海即将没有海贼的骚扰,这是大捷!   必须上奏。   赵毅想了想时柯,点点头,“可。火.药之事,一并上奏。”   余槐诧异道,“这……这不另起一封?”火.药这东西是时柯弄出来的,和他们营队的折子一块上奏这合适吗?   文臣武将自古不对付啊。   合适?   再合适不过!   赵毅干了一碗茶,表情淡淡。   时柯的奏折不跟着余槐的奏折一块走,他怕朝中有人伸手拦下,中间再生问题,不若一块上去,他到要看看谁敢伸手。   余槐转了两个弯明白过来,“可。”   说完正式话题,他突然很是小声凑过来,“你和时大人说过了?”   赵毅:“……”   赵毅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很像一巴掌拍开这个明显看热闹的监军。   瞧他脸色,余槐深知这人肯定在时柯那边碰壁。   哼笑两声,摇头晃脑感叹两句,心道,早就看你心思不纯。   原以为是想蹭时柯功劳或者说和文臣搭个线留条后路,毕竟时柯的后台是真的多,而且脑子里的东西能让整个县城发展起来,这就是妥妥的财神。   没想到这人没看上财神带来的宝贝,反而看上了财神爷本身!   “啧啧啧。”余槐呷口茶,“赵大人,辛苦,辛苦。”   这一句话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大燕也不是没有南风一说,这还是个富贵风,属于勋贵们的玩法,但是余槐没想到,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也是这般人。   根据他当内宦的经验看,赵毅居然还是认真的!   稀奇。   锦衣卫指挥使出身,就算娶不了身份高的嫡女,庶女也可以求娶,何至于挂在一个男人身上?   想不到杀伐果断的锦衣卫居然也有今天。   不过一想时柯的手段,余槐又突然理解,这是对上胃口了!   就是可惜时侍讲尚未开窍,看不到这出好戏。   赵毅直接走人去写奏折。   喝完手上的茶,余槐也去写他的密信,顺便躲一躲人。   这附近有点交情的人都试图过来问他们东海县怎么做到的,那天动静是什么情况。   可现在东海县正在收拾战场,三个掌权的人都烦不胜烦,各自找借口推了。   但是余槐这边还没写奏折,就接到一个帖子。   帖子是今年燕文帝派来镇守江南道的镇守太监杜空写来的。   别人的帖子他可以不放在眼里,这个杜空太监可不行,此人乃是他干爹一派,每年他都会捎去节礼的。   杜空不是一个人来的江南道,他身边跟着自己的干儿子杜准,按照辈分,是余槐的干哥哥。   此次就是杜空派他亲自送上贺礼,顺便来跟他取经,制造出如此大动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能不能匀他们一些。   江南道没清理干净,同时也有海贼去他们那边,弄得杜空烦不胜烦,每天处在暴怒的边缘。   弄得园子里下人每天跟猫一样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全程踮着脚走路。   所以一听东海县这边大获全胜,杜准直接报备过杜空,带着人和礼物来了。   面对熟人,余槐自然不藏私,全程拉着人展示了一边武器。   这还不过瘾,正巧遇上港口这边又有海贼摸过来,他拉着人现场观看一次什么叫打到对方开花。   杜准看完之后,脸上表情恍恍惚惚,跟吃了奇怪的蘑菇一样,自言自语道,“我滴个干爹啊,这样下去还用西域八部族谈和?”   只要东西足够多,还用怕那群玩意儿?   走时杜准不光拿了一些炸.药,还被时柯塞了一个加强版的,“用得好再来啊!”   众人:“……”   时柯笑得像是吃到鸡腿的小狐狸,很让杜准稀罕地看了几眼,然后被赵毅送出门去。   看得余槐笑到肚子疼还得忍住不能出声。   时柯背着手晃悠悠回去,心想玻璃实验的本钱终于赚够了。   果然还是武器好卖,他以后可以朝着军.火商方向进发,真是赚钱啊。   这笔订单赚到的银子,余槐和赵毅看都没看到,时柯转头把钱投入研究之中。   只要玻璃弄好了,他不用再担心之后研究的本钱怎么来。   这边东海县在尽可能地在短时间内达到时柯的要求。   京都也接到了来自沿海的消息。   “不费一兵一卒,清剿海贼五千余数!”燕文帝怀疑自己耳朵又出问题了。   上次还是大皇子边关大捷时候。   没想到这次又来了一次沿海大捷!   燕文帝读了两遍奏折和余槐夹在奏折里面的信,最终恋恋不舍地放下。   他果然没看错,边关大捷之后又一次沿海大捷!   张总管看过密信之后,忍不住质疑,“余槐可是谎报军情?”   不是他质疑自己人,而是这事万一是余槐谎报军情,他还能帮忙转圜一下。   毕竟大燕好多年没出现过此等振奋人心的消息。   还一连两个!   燕文帝笑容淡了一些,摇摇头,“此乃实情。锦衣卫亦言如此,根据密信所言,时侍讲建设所谓的兵.工厂,里面出产的东西能对海贼造成致命打击。一开始还在他们帮助下清剿了山匪。只是海贼找不到他们的老窝,只能被动防守。”   张总管:“……”   这……这能叫被动防守?   怎么不能,等着敌人打上门来才反击,这就叫被动防守。   “朕唯一没想到的是,”燕文帝脸色古怪又略微复杂,“时侍讲居然如此狠得下心,将人尸骨焚烧,骨灰撒入大海,真正做到将敌人挫骨扬灰。”   他这侄子,心够狠,手也够辣,真能干啊。   不过这一招的确管用,现在海贼都不太敢往东海县去,直接北上骚扰江南道去了。   这一次可让人见到大燕的实力。   既然这样,剑南道也要收拾收拾,换个人做主。   不知道三年之后把时柯调到剑南道附近如何?   时柯暂时还不知道燕文帝的计策,东海县现在进入告诉发展的阶段。   五月时候,东海县已经没有海贼身影,就连三两只的小猫都没了,山匪更是没有一个猫冒头的。   成功逃出生天的海贼们统计了一下,这一次前往东海县抢劫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这还要算上留守在岛上的海贼。   他们一共还不到八千人,这一下子去掉半数还多,谁敢冒头那就是傻子。   本来就没抢到东西,还要继续送人头?傻子都不干这赔本买卖!   而且此次他们撤退太快,东西丢得多,抢来的粮食和布匹根本不够平常生活的。   各个头领正在疯狂咒骂东海县的人。   当海贼也不是好当的,虽然人往海上一跑,别人就追不过来,但是海上没吃没喝没玩的,待了一天两天没问题,常年在上面待着,人都疯了。   没吃没喝谁还卖命?   海贼日子没法过!   但是谁关心这个?   时柯正担心进入五月之后天气转热,农活来不及干,粮食伺候不好,万一导致今年减产怎么办。   赵毅则是赶紧带人出去巡逻,这天实在太热,巡逻完之后一人一大碗绿豆汤消暑。   南岭天气可真难熬。   至于余槐,他正和卫所打交道,军功怎么处理怎么上报。   总之,每个人都很忙,忙得要死。   最重要的是,时柯心心念念的劳动力要来了!   东海县一战成名,在沿海大出风头,来这儿找活干或者想定居点人陡然增多。   时柯身为县令,对此要严格把关,他把当时想到的条约完善了一下。   特别是“人才引进计划”这一条写得清清楚楚。   你想来东海县干活没问题,但是定居就很复杂。   原话是这样的,“定居没关系,东海县欢迎一切有才之士。”   “满足以下条件可申请东海县户籍。第一,有足够家财支撑,可在商业街盘下铺子做买卖。第二,本身有功名在身,且学问通过学院考核,并且照收学生。第三,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这一条要拓展说,因为对于立身之本这里,时柯定义很是广泛。   比如说,会刺绣、木匠雕刻、泥瓦匠、做簪子、能搞艺术品等等。   “最重要的是,会种田。”   他快被这里的田地搞到头秃了!   时柯特意对赵毅强调,“不管是水田旱田,会种庄稼还是会种树,就算是种小白菜没有虫子这也算,总之,种地的人才从不嫌少!”   为此,时柯还从锦衣卫借调人成立一个“外地移民户籍管理部门”,但凡是要定居的,来这儿报告。   作者有话说:   放一根……   明天赎回(今天改一下作息,鸽子暂时不想被抓去煲鸽子汤) 第103章 扩建   自从外来户口能在这儿落户之后, 时柯手底下闲置的房子和铺子很快卖了出去。   大抵算了算,投入的资金一半能给商户结算,剩下的分了三份。   一份是营队的, 这部分化成军费。   赵毅这边不管是练兵还是兵.工厂都是烧钱的活计,资金必须重组。   一份是东海县的奖金,锦衣卫帮了不少忙,未来肯定还要麻烦他们继续帮忙, 所以这些奖金就是那根胡萝卜,激励这些人努力工作。   最后一份是紧急备用资金,特指天灾。   前些年的水灾雪灾给时柯留下的印象颇深, 不能不防。   他深知等待朝廷拨款的不确定性, 等到他手里, 灾银还不知道有多少。   不如平时给东海县攒一笔备用银子,等到时候不用张嘴向朝廷要钱,县城自己就能自救。   赵毅看了一眼分到手的军费, 沉默良久,默默算着自己的俸禄够不够养家。   他实在想不到这一波操作下来阿勒汗能赚多少钱,他可是两头通吃。   而阿勒汗的生意,时柯占了大头, 所以, 这几个赢家中最富裕的当属时柯。   原本他以为按照时柯花钱的速度肯定很会就会没钱,他打算今年京都的分成暂时交给时柯,结果没想到今年县城中的铺子卖出去不少。   不仅没亏,反而盈余不少。   “这是今年的账, 等余大人来了再算算账。”时柯把账本摆在明面上, 转而提起接下来的安排, “营队的建设告一段落, 但是造船厂和海港那里加快进度,趁着这几年不用交税,钱都用在刀刃上。”   说到这里,他突然靠近赵毅小声道,“关于晒盐场,那边是什么意思?”   赵毅一挑眉,看他的神色略微古怪,不过也配合地压低声音,“你的想法?”   “咳咳,”时柯清了清嗓子,“这不是东海县刚起步,需要支持一下。”他几乎是明示了。   看在他出主意的份上,给个优惠价吧!   现在东海县哪儿哪儿都要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赵毅看了看账本,又看了看满眼写着真诚的时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改口道,“我遣人打听一下。”   晒盐场事关重大,并非他能把控的,最多知道的消息迅速一些。   不过得到这个答案的时柯心满意足,有时候差得就是一道消息。   不过很快,余槐的到来直接给他带来了一份惊喜,顺便还带来了京中户部的消息。   起因还是他的学院。   在时柯离开之后,第一批学生就位,经过一年的教导,首批学生被派出来游学。   这批学生属于没办法参加科举,但是能帮到时柯的那些。   顺便许青崖彭文泽都来了信,唐子溪则是去了边关任职,段时间内回不来,自然是没消息。   其中彭文泽先是问了问这边的情况,又道他的盐场帮了大忙,第一批盐已经由唐子溪亲自押送去了边关,一来犒赏三军,二来是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至于时柯这儿,估计巡查的人也快到了。   同时第二批盐也会跟着巡查的过来,总之不会亏待时柯。   这些学生的到来属实缓解了时柯的用人紧张情形。   先给人接风洗尘,接着接着就被拉去安置外来人口的部门,先跟着锦衣卫学学吧。   这些学生能被派出来游学,想来他们的学识肯定过关,可是做小吏这些工作,不光是学识能达标,更要学会认人。   谁能比锦衣卫的眼睛还毒辣?   底裤都能给人扒干净。   所以,先跟着锦衣卫学去吧!   在他们之后没过多久,巡查的人果然来了。   是个内宦,名唤柳存。   他人一来,三人出面招待了他。   柳存倒是没什么架子,还很会做人,但看外表,像是个儒将。   还给三人单独准备了礼物,酒过三巡散场之后,人就被余槐拉走去港口驻扎了。   隔天一早,时柯因为要处理最近的事情,没跟着赵毅去港口那边。   赵毅则是和余槐、柳存商量着在台风过后去近海巡视一遍,清理剩下的海贼。   现在还是先安置跟着柳存一块来的军队。   “东海县的面积不够大,需要拆分军营。”赵毅指着地图道。   照他看来,现在的军营太挤,练兵练不开,拆分军营是必须的。   正好柳存这次过来,让赵毅坚定拆分军营的心。   “水师单独出一营队,港口驻扎一部分,剩下的搬去岛上练兵。”赵毅指了指对面的海岛,“营队里有兵.工厂,水师则是设立海船厂。”   之前来的工匠家眷一块跟着水师搬到海岛上去。   茫茫大海有的是地方练兵,只是日子要过得辛苦些。   日常东西采买都要回东海县,这就必须有船在两地之间来往。   但是造船厂属实是他们的机密,这些事情不能暴露,所以时柯提议直接打造海上海岛基地。   选取的海岛上必须有充足的淡水和土地,在这儿可以种植农作物,养鸡养羊养猪的,总之不能没吃没喝。   工匠们就在岛上安家,这就意味着要在岛上建立基础设施保证他们的生存,此外就是出岛问题,全程要有人陪同,采买东西可以按照清单采买。   甚至于,为了保密,时柯可以让人送到船上。   总之能考虑到的事情都在计划书上面写着,就差人同意了。   柳存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刚到东海县,陛下的旨意是全力辅助余槐,顺便看看东海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就算搬到岛上去,他还能出岛来东海县住着,反正他在这儿有房子住。   至于那些工匠,对此更是没有任何意见。   他们本来就被原本的主家卖掉,接着来了东海县,有吃有喝还能造船领工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现在只是换个地方继续造船,以后出来买东西不方便而已。   更何况,时柯和赵毅都不是缺钱的人,直接把奖金提高一个层次,工匠的积极性更是大为高涨。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时柯还从来的学生中问了问,有谁想去海岛上学一学算数教导一下学生,真有两个学生对此感兴趣,就算时柯说了海岛上的利弊,也没有吓退他们。   所以水师拔营换地方时,还带了两个京都来的学生一块走的。   现在时柯就很期待这些学生和工匠们能不能碰撞出新的灵感,要知道这两人是学了基础化学物理生物出来的。   等大军拔营还完地方划定地盘之后,东海县的军力才算彻底清理完成。   时柯还在忙他的商业大计,彩色玻璃已经出来了,就是没有好看的标准的模样,现在还是奇形怪状的东西。   见过一面之后,时柯简直以为这是街头艺术家的作品,他实在看不出眼前的一坨彩色东西和玻璃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负责此时的工匠心下忐忑,他们大人要的到底是不是这种东西?   时柯鉴定完成之后肯定啦这种材质确实是玻璃,心下松了口气,对着匠人道,“没错!透明度再高一些,形状再完美一些就行。辛苦您老再盯着炉子。”   转头吩咐这边的财务负责人,“本月所有人月银翻倍,单工匠奖金加十两银。”   “如果谁能制造出第一个方正如木板一般的玻璃,奖金加五两银子。”   这里的负责人一脸喜悦,这是他负责的地方,底下人作出功绩来,他也长脸,“多谢大人!”   确定了玻璃能制造出来,时柯对盘活东海县的经济更加有信心。   所以对最近入驻的商队也格外挑剔,吩咐锦衣卫那边严查。   即便如此,来东海县定居的人和过来买铺子的商家也是络绎不绝。   能把生意最大的人谁也不瞎,东海县这种地方以前海贼林立时冒险做生意的商队就不少,现在没有海贼还有两个营队在这儿驻扎,别提有多安全了!   现在不去占据市场,等别人把这儿的东西瓜分完再来?   那来喝西北风吧!   但是他这儿人一多,江南道那边人就少了,不过杜空看在余槐的面子上,倒是没有严加看管此事。   有人撑腰,要钱有钱要物资有物资,时柯总算是能直起腰来理直气壮地改造地方。   先是把搜罗来的人才收到自己口袋里,然后建设起来真正的东海县县学。   为此时柯还请赵毅把周边的山大肆清理了三遍,考察当地环境之后,选定一处地方建设学院,以后就是东海县的县学。   除此之外,压在手里的另外一半闲置铺子也在短时间内抛售干净,县衙和军队又赚了不少,不过最赚的还是阿勒汗,也就是时柯本人。   但是他转头又把钱投入到了造船厂和兵.工厂,军队有燕文帝给的补贴养着,但是这两个地方就得靠时柯养着。   前期投入是必须的。   这是必要的投资!   反复念叨这两句话,时柯催眠自己,心痛的感觉总算是消了下去。   这么一大笔钱,投到两个吃钱大户里面,真就一点水花都看不见。   时柯摇摇头,眼不见不净,他只是一个金银周转处而已。   但是很快,送钱的机会找上门来。   “大人,咱们这儿的房子商铺已经出售完毕,剩下的属于私人房产,暂时没有出售意愿,可是还有不少人涌进来,这该如何是好?”   户部查看过东海县现在能出售的房子,只看到一连串的人名,根本找不出一个空闲的还没有卖出去的房子,只好来请示他们县令。   “这样啊。”时柯点了点地图,又想了想东海县和其他两个县接壤的情况。   东海县和西丰县上林县最为近,上林县在北,没办法再往那边去,不然出了东海县就是上林县,多不给人面子。   西丰县靠近西边,那边是农田种植区,不适合居住,但是可以开垦荒地,所以这个可以划归到二期扩建计划中,但是要压后。   东边不用说,填海造陆技术还不太行,所以就剩下一个选择。   “向南扩建。”时柯笑眯眯道。   “啊?”还扩建?他们县城这么有钱?   作者有话说:   放个羽毛……   我真的能还清欠债吗QAQ 第104章 卷土重来   是的, 县城的确有钱,就算没钱,按照当前发展情况, 有的是人想捧钱进来。   在放出扩建的消息之后,从附近过来东海县打工的人再度翻倍。   时柯在此期间又去周围测量地形,整合地图,再画个设计图。   不过这次他带了几个学生一块去, 边教学边画图。   新的扩建地区是新城区,之前的地方就叫老城区,功能分区和老城区有点区别, 但是区别不大。   因为尝到了甜头, 而且这比一开始腹背受敌的情况好多了, 没有这么多制约因素,时柯这边行动效率更高。   附近不少人涌进东海县做工,由于这些人不是过来定居, 只是做工而已,这也导致东海县这边人心浮躁,出现小偷小摸之事。   不过在事情刚有苗头时候,时柯直接让人拉去免费劳动, 只给一日三餐, 半分钱也别想拿。   这次工程比老城区建设好多了,七月底时,新城区已经有模有样,大致能看出日后的功能划分。   与此同时, 赵毅和余槐这些人的练兵也有了很大收获, 起码两个营队打得有模有样, 就是兵.工厂和造船厂的抱头痛哭。   就算他们加快生产速度也快支撑不起两个营队的消耗。   最后两个营队的演习被迫终止, 因为朝堂上要出兵黎城,正好水师也成型,拉出来练练手。   黎城是大燕的属国之一,只是最近被另外一个属国南安城进攻,黎城王子前去求救,大燕得给个交代。   说起黎城,曾经阿勒汗带来的外地商队和找到的高产良种都是来自这里。   时柯听到调兵消息时,特意让人给阿勒汗带来的商队递话,让人过来给他讲讲这两个属国的情况。   不能两眼一摸黑进去,到那儿再重新部署。   不打无准备的仗。   接到调令之后,赵毅三人就来了东海县,顺便过个中秋。   打仗这事儿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说明白的。   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现在东海县种植的种子来自黎城,”时柯喝了口茶,给他们粗浅地说了说情况,“今天来的晚,不能出城去看种植区的情况,明天到那儿看看就知道这是个多好的地方。”   “良种的收成出乎想象,这还是因为东海县比黎城更加偏北,温度相较而言是低了些,不然一年三季水稻都没问题。”   说到这里,时柯就想起他的地图对比,语意不明地道,“那边的植株和土地出乎人意料,或许会有其他收获。”   “那里的本地商队说过他们还有不少东西留在黎城,或许可以找找。”时柯喝完一盏茶不再动茶壶,茶水喝多了晚上睡不着,“那商队的领队手中还有一副地图,晚些时候给你们。”   三人眼前一亮,这有地图和没地图可是两种情况!   余槐更是得意地道,“有地图和大军在,就算没辎重,咱家也能让大军开拨到南安城的王城!”   海上作战不比其他,既要熟悉附近的暗流气候,也要知道在哪个港口登陆在哪儿最适合行军隐蔽,所以水师难练啊。   虽然他们和赵毅带领的营队打了几场,还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但是余槐心里还是略微有些没底。   之前和海贼厮杀,大部分战场也是在陆地上,没有从海上行军的例子。   就连军事演练也是在熟悉的地盘,他们水师还没上过真正的海上战场。   不过水师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经历过沿海大捷,跟着甩过手木留弓单,大抵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次实战机会,对他们来说还算是来得及时。   巩固之前的教学,同时也不能让人这么飘。   小兔崽子们离真正的出师还远着呢。   但是,八月秋收,东海县这边也不能放松,这会儿子是海贼频繁出没时候。   夏季的台风过后,这会儿就是他们上岸抢劫时。   春末那会儿的沿海大捷,海贼们吃了亏,难保不会脑子一热,想来找回场子。   附近县城可能还有和海贼勾结之人,到时大军一走,奸细立刻把消息递给海贼。   上林县县丞的例子还摆在那里。   必须得安排好东海县一切他们才能放心出发。   “卫所调动过来,配合锦衣卫和一半营队的人留守,水师留守一半,其他人开拨黎城。”   这个决定没问题,谁都不想看着自己去帮人拿下黎城,回来老家被海贼拿下。   时柯做为县令,当然要全力支持他们的行动。   辎重之类的要提前准备好。   黎城在更南边,肯定会有气候问题,蚊蝇蚁虫套餐少不了,所以要带着草药,这个交给苗家寨。   武器,考虑到上次的折损和消耗,所以冷兵器和热武器全部准备齐全。   作战衣服、呃、这就算了,他只能提供均码的。   找时间去问玄风道长能不能搞出来迷彩的颜料,这可太适合山林作战了!   想着要准备的东西,第二天一早,赵毅他们就去看了武器,这是重中之重。   至于时柯则是问了下本地人,这边短时间的海上航行需要准备什么。   水果罐头暂时没着落——主要是蔗糖还没弄出来,水果多,罐头也出来了,他们的玻璃都能切割了,但是没有糖。   原本时柯想着今年冬天弄出罐头的,作为年礼送到京都,让人帮忙开拓一下市场,带一带货。   所以他没着急,但是没想到突然来了调令,大军开拨黎城。   行吧,那就换点东西带着。   常年漂在海上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手段保持健康。   “海上需要淡水,”吴老和胡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清楚要带什么。   现在的海船还是木船为主,没有后世的高科技过滤系统,所以淡水来源是雨水和一开始带上船的淡水。   想吃鱼可以现钓,但是想喝水,不好意思,海水不能喝。   想吃蔬菜可以带蔬菜干,还有一点果干,就一点,因为荔枝不能晒成荔枝干,只能收购了一些野果子做成果干。   但是其他东西,比如说地瓜干、土豆干、萝卜干,这些是管够的。   除此之外就是腌制的菜和蛋类,以及黄豆酱和大豆。   这些准备好之后,考虑到海上的温差,还要准备一些厚的衣服,用于晚上保暖。   煤炭倒是不用担心,南岭这边有煤矿,完全可以满足海上航行的需求。   时柯梳理完他要准备的后勤,又琢磨了下那边的情况,写成单子让人去准备。   八月就是收获季节,不少在这儿干活的人回去收粮,只剩下一些没有田地的继续做工,毕竟这边包吃包住还给工钱。   正好东海县不用交赋税,时柯参照了下近些年的粮食价格,囤积了一大批新粮,这让东海县的农民百姓们发了一笔财。   九月,朝廷正式的文书下来,大军开拨黎城!   这算是彻底撕破脸皮,沿海地区不少小国盯着他们的行动。   说是小国,其实是海上岛屿组成的聚集地,大家也是靠着捕鱼和大燕的海上商队做交易才能生活。   所以除了某些不太安分的邻居以外,其他属国都是老实巴交发展种植业、商业的百姓。   在接到正式文书之后,时柯准备工作也做完,清点完东西,直接让人搬到水师船上。   赵毅看着一箱一箱、一桶一桶的东西往船上送,不由心生熨贴,虽然送的太多,可能大军根本用不完这些东西,但是时柯这么重视,他的确心里高兴。   走时时柯认真道,“你们放心,兵.工厂那边还会继续生产,不用担心东西不够用。”你们只要负责打就行,东西管够。   赵毅忍不住再次伸手抱住他,怎么这么可爱。   时柯这次没嫌弃他,反而伸手拍了拍这位心思不纯的友人。   大军离开北港口,向着黎城进发。   他们这边已经在路上,南安城那边动作也不慢,他们刚挑了黎城,不出一个月,其实按照路程估算,不出半个月,他们将迎来大燕的怒火。   要知道前些日子才接到大燕水师沿海大捷的消息,现在他们也要如同海贼一样直面水师的恐怖。   南安城这边急得团团转,试图向周边国家求助。   但是显而易见,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大燕现在的水师。   就是有,也不敢在明面上答应,总之,南安城现在陷入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   赵毅他们是赶着重阳节出发的,他们最好在十月底回来,不然东海县的人情况或许会糟糕一些。   人走得急,所以时柯也没心思准备什么重阳节活动,直接回去干活了。   因为他和赵毅一样,担心今年海贼会卷土重来。   所以这段时间他总是往兵.工厂跑,试图讲一讲课,启发玄风道长,快把东西弄出来。   他的担心果然没错。   十月刚到,粮食清点完进了仓之后,沿海再次发现海贼的身影。   不像是之前第一波面对东海县的海贼一样,这次他们有备而来!   而且他们请来了一个海上凶名在外的来自另外一片海域的海贼窝。   时柯接到消息时候,这群海贼已经分散开来准备进入东海县!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没赎回来,今天还得搭进去一根……   ps:做小组作业的时候,一定要说清要求,分好工,并且分工一定要细致!!!   这能最大程度上避免对方推脱责任。 第105章 遇上   早些时候这些海贼已经到近海零散的岛屿上, 新来的海贼黑胡子与之前时柯抓到的人看着相似,但是手底下的海贼数量众多,且不拘泥于一国人。   以至于黑胡子手下有多达一千多人的海贼。   他来之后, 立刻联合其他海贼头目,梳理当前形势。   除了人数多的黑胡子一行人,还有来自南边的海船颇多,逃跑够快的大燕属国海贼。   他们一开始人虽然不多, 但是后来几个领头的海贼大败,他们趁机招募不少人手,现在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海贼之一。   而且经过一系列的权利更迭, 最终有两个海贼在海贼中杀出重围。   这两个人又和其他头目交好, 联合其他人一起, 正和黑胡子坐在一块讨论如何拿下东海县。   “听闻东海县武器很厉害?”黑胡子刚从南边的黎城咬下来一块肉,听说大军过去,没和他们纠缠, 趁机北上来了东海县。   所以这一行人里面,属他的海贼吃的最饱,其他人看得眼红也不敢动。   这人可比他们狠毒,发疯之后谁都不认。   两兄弟里面的兄长何不问点头, “没错, 我们之前的大船被击沉,连带一船人没几个活下来的,海面上全红。”   只剩下他们见势不对,仗着水性好, 跑了出来。   “既然这样, 再组织人手去一趟东海县, 抢一票够吃一年的。”黑胡子算计着东海县的存货。   他之前在黎城抢了半年粮食还有珠宝首饰之类的, 但是后者没法当饭吃,所以还得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这几个废物连一个县城都没搞定,东海县今年刚收获的粮食应当还在仓库里,抢一票就够他们在海上漂一年。   两兄弟和其他人对视几眼,点头同意,“可以。”   分配一事等抢完东海县再说。   人多了算计也多,这边海贼们各有算盘,时柯心里也有一杆秤,东海县此刻的防守更加严。   大军此次不在,海贼却翻倍增加,不得不严防死守。   这会儿粮食已经进了仓,正是农闲时候,所以时柯直接下令,野外不得有人乱走,一经发现,没有特殊情况,全进大牢蹲着。   东海县各处关卡全部戒严,不让人随意进出。   县城这边也很清楚此刻正是东海县防守比较弱的时候,自然是听话。   但是总是不妨碍有人脑子不好使,总要彰显一下自己的特殊。   这种人,时柯也不惯着,直接进了大牢,还给了打上一个“疑似奸细”的标签,这些人不管是蠢还是坏,等到料理完海贼再来处理这群人。   此刻海贼们也在分头行动。   他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一涌而上,目标太大。   所以黑胡子带着自己人去了海港那边,打算先抢几条船来补充一下。   至于两兄弟带领的海贼则是去了南边港口,他们计划抢几条商船,补充银子和货物,能找到粮食更好。   上次的失败让他们没有存够粮食,手底下的人全靠着过去抢来的东西维持生活,这次一定要多带些东西回去。   就让那个黑胡子吸引兵力他们跟在后面偷了就跑。   跟着两兄弟过来的海贼基本都打着这个主意。   但是黑胡子能去北海港抢船,怎么可能没有倚仗?   他本身是海将出身,被刺跟他一块被放逐的王子,抢了船之后在海上逍遥,后来因本人能力出众,组建海贼,在附近靠抢劫为生。   他不敢动大燕这边,一是因为东西少,这边东西被瓜分的差不多,还不如在黎城那边抢劫一些大燕的商船和黎城本地的粮食,自在不说,还能躲避大燕的搜查。   更何况,他来自西什库国,本身拥有先进的火器,就算是远程较量也不在话下。   但他没想到的是,时柯直接让人弄了防守炮火,还在附近埋了地.雷。   根本不正面对抗。   黑胡子仗着他们带着火器,人又多,直接冲到北海港附近。他想着打下来这个海港做后勤,以此为起点攻破东海县,这样他就能拥有更多的火器和钱粮。   于是登陆第一天,他带的半数人被炸了个人仰马翻,管你带了多少火器,在地.雷作用下,全都下去见阎王爷!   地.雷炸开的动静太过熟悉,时柯几乎是条件反射睁眼穿衣服,等人上了塔楼,看到不远处的动静,时柯觉得自己可能是用眼过度,导致眼花了。   这群明显是异国他乡的海贼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西域人,”西域八部族的人只是眼睛不一样,五官深邃,骨架较宽,和中原人还有点相似之处,“他们头发是不是彩色的?”   守将肯定了时柯的想法,“应是打南边来的那群海贼。”   “这群蛮夷之人,啖肉嗜血,言语不通,实在不可教化,尤其是领头的黑胡子。”守将没和这人打过交道,但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号。   以折磨俘虏为乐,且屡屡逃脱追捕的黑胡子。   埋藏在海港附近的地.雷不算多,因为他怕把海港附近炸毁了,但这点东西也消耗了黑胡子半数人马。   等到人冲到城墙下时,又倒霉地进了雷区,加上城墙上的轰炸。   还没缓过劲来的海贼们直接被炸上了天。   受到守城将士们热烈欢迎的黑胡子,直接被一轮带走,时柯瞅着他们脸上写满微笑,再看看地上一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心里计划着要不要给他们减少一点炸.药供应。   这么扔下去,兵.工厂虽然能跟上产出,但是他们家大业小,时柯有点心疼。   而且炸成这样,这地都不能要了。   嘴角抽搐两下道,“明天记得打扫干净,烧成灰扔了。”   守将脸上的笑容一僵,都炸成这玩意了,不得连肉沫带土一块铲起来?   一群小兔崽子!都给老子悠着点,明天你们打扫战场啊!   海贼们完全不知道城墙上这群人是什么恶魔,他们只知道,自己手里的火器和这种爆炸比起来根本就是垃圾!   都无法靠近,又怎么搞死对方?   不过剩下的海贼看了看这新城区城墙的模样,一咬牙发出一串怪叫,带着人往里面冲。   他就不信,在城墙根下还能埋这种炸.药,就不怕把城墙给炸了?!   时柯看着对方拼命往里面冲的模样,脸上写满无语,“这么热衷送死?”   守将倒是明白对方的打算。   实话实说,如果他们不走雷区可能还会有点,只是有一点点希望,但是他们走的是雷区。   而且已经到了雷区正中心,这种情况下,除非他们原路退回,再绕个大圈子才能无损地冲到城墙下边。   他们县令自称有“火力不足恐惧症”“被害妄想症”,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意思,可守将大致能意会,就算不能意会,也能从时柯的行动中看出来。   毕竟谁家县令喜欢在城墙远处埋雷,城墙边上埋陷阱!   就算这群海贼真的跑到城墙下边,他们也没办法跑出来,因为城墙底下全是陷阱,只有一条歪歪曲曲过人的路。   守将看了一眼还在迷惑的时柯,心道,遇见他们县令,算这群人倒霉。   看了半天,时柯才明白过来他们想干嘛,无语道,“不是吧不是吧,他们难道以为我就这点存货?看不起谁呢?而且城墙下边就算没地.雷,就不会挖几个陷阱?”   守将:“……”没有人会在城墙底下挖陷阱啊大人!   就在时柯的疑惑中,雷声停住,冲来的黑胡子海贼们结束了海上征战的一生。   时柯没让人立刻下去打扫战场,因为南边的港口同样炸起来了。   “这还是车轮战?”就离谱。   不过那边他也不怎么担心,因为南边的港口被封,除了一些船停留在那里,倒是没东西。   而且那边的将领也不是好惹的,商业街区因为牵扯到的人和势力太多,就让赵毅的一个嫡系管着。   早前跟着赵毅从尸山血海闯出来的,时柯倒是放心。   不放心的是他学院的学生。   这群学生还没见过血,这是他们来了之后,第一次看到战斗场面,还是如此残忍的战争。   可是时柯什么都没说,这就是大燕面对的现实,不管往前还是往后看,这些战争都是在所难免的,未来肯定还会不断有争斗。   他们必须学会适应。   只是下了城墙后让人熬煮一些安神汤给人灌下去。   除了这两处战场,还有零散的一些摸到其他村子的,但都被收拾干净了,没有多少损失。   等到天一亮,下去打扫战场,这次的战利品颇多,而且质量比较高。   这倒是让时柯对黑胡子起了兴趣。   因为这里面有了最初的火器,想来黑胡子海贼中应该有懂得冶铁锻造的人。   让人好生收拾一顿,“送去兵.工厂研究,或许能给大家更新一种火器。”   这东西他没见过,但是看样子应该是手槍的最初模样,想来步入人手一个的时代不远了。   ……可能还有点远。   想到东海县的铁矿和煤炭储存,时柯决定还是等兵.工厂弄出图纸或者复刻出来再说。   他这边轰炸声歇了,但是海上却响起来了。   见势不对跑了的海贼被半数水师堵在了海岛上,大船追着三角木船轰炸。   水师不能离开东海县太远,因此追了一半就没再深入,但是卫所不一样,他们几乎是见了兔子的老鹰,一路摸到了这群海贼的老家!   时柯和这边的卫所关系淡淡,倒是没接到消息。   但是随后管家带着一个衙役进来汇报,“大人!赵大人回来了!”   时柯愣住,算了算时间确实在最近回来,还没等他收拾一下去海港那边接人,就听衙役道,“大人和前去追击海贼的卫所碰上,一路摸去海贼老家,索性让人传话回来,等清理完附近的海贼再登陆!”   时柯:“……”   作者有话说:   放一根……   ps:论文降重这种事情就一个要点,“不说人话”。   只要不说人话,你就赢了知网! 第106章 追击   不过两方既然遇见了, 总不可能平静地擦肩而过,所以算海贼倒霉遇见正好回来的大军。   所以时柯能理解,他现在就是担心船上东西不够, 所以让兵工厂那边加班加点弄了点东西,又将今年新粮送到水师驻地,让人送过去。   结果等了几天之后,水师回来禀报, 由于他们打得太过深入,返程时候遇见了一点问题,导致他们只能被迫在海上猫冬。   只让余槐带着几个人回来帮忙处理军队的事儿。   时柯身为县令, 不好明目张胆插手其他地方, 敢在营队说说建议, 那也是因为赵毅的原因。   但是水师那边不太行了,一是距离远,二是那边实际上是内宦掌控, 他不能明目张胆插手皇帝的势力啊。   所以余槐回来处理一下水师那边,他和柳存则是找地方安营扎寨,暂时不回来了。   时柯:“……”所以那些粮食是让你带着人在海上猫冬的?   现在的海岛可不是蓝星的度假村或者开发好的岛屿,那上面就是荒芜人烟的没有人类生活痕迹的岛屿。   但是现在根本没办法去海上找人, 茫茫大海阻碍了一切, 更何况,现在是冬天了,虽然这边纬度低,可总归是不放心。   所以就算是东海县的沿海大捷和黎城大捷一块放在燕文帝的桌头, 时柯现在也高兴不起来, 他现在只能等海上的消息传来。   等赵毅回来, 他就完了。   等到了十一月底人还没有任何消息, 时柯算着他们的消耗,送过去的粮食差不多只能支撑到这个月底,再不回来,他们的辎重就要支持不下去。   除非全员下海摸鱼,海边确实不缺吃的,尤其是这群人还有大船兜底。   但海上的风浪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浪头下来,再起来的不一定是活着的人。   总之时柯现在就是过于焦虑,每天处理完事情就要往港口那边跑。   大军回来会走北边的港口,现在那边基本是空的,没人出来。南边港口人倒是多,自从这边的玻璃技术成熟之后,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连带着驿丞都发财了。   特别是现在的东海县免了税银,少交一大笔银子,商队乐得合不拢嘴。   就算是免税政策只有三年又如何,三年之后想来这税银就不放在眼里了。   时柯这边纯属是财大气粗,玻璃技术带来的银子可谓是丰满了东海县各个厂子的钱包,连带着县城都大赚一笔,属实是有钱任性。   十二月时,海上大军还没消息。此刻的京都还沉浸在沿海大捷和黎城大捷的欢喜中,朝堂上下可谓是欢欢喜喜过个好年的氛围。   特别是黎城一方上贡了不少稻米,加上大燕本身推广出去的农作物三件套,这个冬天,大燕是不缺粮食的。   西域剩下的部族和边关十二城之间经常发生一些小摩擦,但是总归没有到大规模作战的地步。   可是当两次大捷传到西域,不光是他们蠢蠢欲动,北边新来的部族也是心生向往。   大燕能短时间内达成两次大捷,其中付出的兵力必然是不可想象的多,所以此刻的北边和西边防御一定是松散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进行两线作战,在南边填进去的兵力如此之多,其他边关的兵力投入必然会减少,现在的边关守城一定是外强中干。   只要扛过去第一波轰炸,今年冬天的粮食就有了着落!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大燕已经步入热武器时代,只要脑子灵光的将领不作死,两线开战也无妨。   随着上次沿海大捷,时柯这边的图纸之类已经放在燕文帝御案上,让唐子溪带去了边关。   同时也将东海县新出的建设城墙用的东西一并送去,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到对应的材料。   一直到腊八时候,东海县天气逐渐冷下来,时柯一个人吃着火锅。   余槐被水师那边绊住,还在加班加点处理公务,他只能一个人吃了。   顺手打开京都家书,看了看北边现在的情况。   庄子上的果树今年挂果颇多,吃不完的全都按照时柯的方子做了罐头,当成学院饭后水果供应,算是一波预热。   狗狗则是每天巡山顺便去田里摸鱼,每天痛痛快快地玩,就是苦了给几个狗子洗澡的小厮,每次都要脱层皮才能出来。   庄子上又添了新人,还有几家打算给时柯说亲,但被管家打发走了。   正主都不在,说给空气听吗?   学院里越来越热闹,燕文帝都带着二皇子过来听过课,不对,现在是太子了。   来年选秀时,太子后院可能进个侧妃,现在都在观望太子妃是谁。   总归一切都在向前发展。   时柯合上家书,吃完剩下的火锅,让人撤了炭火。   也不知道海上日子过得怎么样。   “早知如此……算了。”时柯嘀咕两句,转头就去睡觉了。   早知如此,他还是会给赵毅海图和武器,最多,最多多念叨他一些。   东海县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不能就这么干耗。   过了腊八,时间如水。   来自南安城的使节入京时,走的时柯这边的海港,补给一番。   看到港口驻军时候,时柯敢保证对方的脸一定变黑了。   毕竟南安入侵黎城一战在东海县驻军坚持下打成了南安保卫战。   是个南安人都会下意识发颤。   到了京都也是老老实实的,没敢做出什么幺蛾子事件。   今年除夕过得可是大快人心。   除了时柯。   他看着东海县港口升起的烟花,眼底的担忧染成一片,大军失去消息已经两月之多,这么多人没消息,就靠他一人扛着,时柯觉得有点扛不住。   但他是县令,是东海县剩下的支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阿勒汗收到的帖子都交给任贰处理,他本人则是带着商队回京过年,顺便捎走了时柯的家书。   东海县这一年新东西颇多,京都还没见过,得去京都铺一铺路子。   新年第一天,时柯带着众人祭拜海娘娘。   沿海地区嘛,这边信仰和京不太一样,靠海出海,自然要对大海有所敬畏。   祭拜过后,又去了学院拜过诸多先贤。   这边的学院总算是彻底走上正轨,各个学科都有人教导,教材之类也有了新版本,有些东西不能放出来,但是一些基础知识是通用的。   这边靠海,还有特意教导海上战斗技巧的课。   这就是县里建设学院的好处,有地方可以光明正大的使,还能让营队来人教导一些知识。   东海县新年热热闹闹过去了,但是县城人心里都记挂着出海未归的水师,这导致放花灯祈福的人比往常多多了。   过了二月二,地里可以下早苗了。   东海县冬天停住的建设工程重启。   时柯再度开了几个厂子,尤其是南边特产,咸鱼干厂。   现在手里有盐,完全不慌。   罐头厂目前还在筹备,还是玻璃和白糖闹的,主要是他拿不准燕文帝的意思。   这两个利润过高,以至于他现在不敢碰,所以直接给燕文帝上了一封奏折,走的是余槐的路子。   很快,燕文帝就给了回信。   结果打开一看,第一条写的居然是赵毅。   上面写着水师就算损失大,现在朝廷也有钱重组,抚恤费翻倍发也没问题,但是得把赵毅找回来!   时柯:“……”   您搁这儿废话呢。   前面两张陈述了燕文帝对赵毅的看重,这也亏得是时柯,不然换个叛逆的臣子,指不定心生嫉妒,直接把人搞没了。   下面进入正题。   玻璃厂没问题,就是得在北边开一个,给其他人一点甜头吃,不然他就是别人的眼中钉,拼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也得和你鱼死网破。   而且北边要先开,给你挡挡风头。   你在南边又是改良农业又是建设东海县的,赚的钱大部分贴补到了水师和营队之中,这些事儿朕一清二楚。   但因为这些太过出挑,被人追着说不符合制式,御史台天天给朕脸色看。   这下给人一点甜头堵嘴,等到日后回来你自己收拾烂摊子。   时柯点了点最后这行字,行吧,这意思是等他回去升职,然后自己找人算账。   现在就让人猖狂一点,毕竟时柯和赵毅这些日子可没少露头,太过张扬也不行。   燕文帝要考虑朝堂势力,必须平衡臣子的实力,和皇帝三者之间达成稳定的局面。   现在是皇帝一方胜过,不利于朝堂安稳。   时柯撇撇嘴,行吧,上位者的手段。   打了一棒子之后,燕文帝给他出了个难题,也算给他指了一条路,带带隔壁的县城。   听说附近两个县城的青壮年都跑到东海县干活去了,等干完活人回去后,你带带隔壁两个县城玩。   等到时候御史台抓着错处喊的时候,好转移火力。   最后则是兵.工厂和造船厂一事,这两个地方要他和余槐好好看着,现在工部和兵部合作,在城郊的山上弄了一个兵.工厂。   京都人多,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毕竟情况和东海县不一样,就算是京畿地区还有不少人住着,不可能往大了建造。   最后就是嘱咐他不要管御史台那帮子人说了什么,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别拘束,反正上头有朕有你的座师你的同窗顶着,管他们作甚。   时柯:“……”   不懂就问,这是燕文帝迟来的叛逆期吗?   而且,你都说别管御史台了,前头还说什么御史台?   最重要的是,“我这儿还算拘束?”您要多放飞啊!   时柯不可置信地问余槐。   他觉得燕文帝和赵毅一样,有了火器就开始飘了,听听这有底气的发言,就是不一样。   余槐忍着笑道,“咱东海县确实有够收敛的。您看咱北边,乱成那样还往上送了几十万白银珠宝,今年更是送了一船珍珠米,还有一船的珊瑚。”   他都不好意思说时柯准备的那些东西,贵是贵,但是您好带给个成双的啊!   时柯无语,“我那不是特意为了区分陛下和娘娘的才送了两样不一样的?谁知道陛下直接进了自己的地方,一点没……”一点没给后宫留!   他给燕文帝送了缴获的钢刀,火器,还有那个什么王子一并送过去了。给后宫的就不会一样了,都是零散的宝石珍珠和化妆品。   结果呢,燕文帝全送到自己私库里边,一点没送后宫。   他还想让人娘娘们出席宫宴时候给自己厂子打广告呢。   结果就这……   时柯及时打住,立刻换了话题,身为臣子吐槽燕文帝可不行。   “那钢刀和火器我总够意思了,东海县这边就剩下研究用的,一点没留全送上去了。”   余槐这回忍不住笑出声,“时侍讲啊,您那送的钢刀,现在在东海县买十送一,弄得这东西身价都不行了。”   时柯摆手,“咳,余大人,咱得看这东西的象征意义不是,沿海大捷纪念品!看,这意义多好。”   余槐目瞪口呆,“这也行?”   行,怎么不行。   现在就有人推出了上次沿海大捷的纪念品,是一把小钢刀,但是时柯拿起来一看,那就是木头弄了个颜料。   专门给家里有小孩,玩营队大战海贼游戏时候用的。   余槐:“哈哈哈哈!!!”   “还不止呢,”余槐刚回来不知道,现在的东海县优惠加强之后,导致商队进驻更多,新城区的房子还没搞定,就有人捧着钱来这儿请他吃饭,就为了一个购房名额。   时柯头疼地道,“之前人都不在,我直接让人推了。现在余大人回来了,正好麻烦您去赴宴,吃上七八顿,把消息放出去。”   关系到东海县未来发展,余槐仔细问过时柯安排,生怕毁了现在大好局面。   “现金交易,不接受银票,也不接受分期付款。”时柯简单地描述要求,“推荐金子付款,银子和铜钱也收,但是成色不好,弄虚作假的通通蹲大牢义务劳动,劳动期结束后拉入黑名单张榜贴在城墙入口处。”   “这未免太复杂,会不会有人不乐意?”谁会带着现成的银子金子上路?吃水太深会被人瞧出来。   时柯笑眯眯道,“没事,我们东海县提供上门走镖服务,可以给回执。陆路和海路都有的,不走暗镖。”   “东海县哪儿有……”等等,陆路和海路都有,这不就是他们两个营队!   余槐反应回来,看着时柯这笑眯眯的模样,怎么有户部铁公鸡的风范?   “当然,这项服务我们需要佣金,要主家提供吃喝的银钱。”时柯说道。   如果这个主意不行的话,那还有个备用方案。   不过备用方案的限制和不可控性太大,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东西把握在朝廷手里。   余槐倒是摇头,“不行,这事儿不太靠谱。”   用营队的人去押镖,怎么看燕文帝都不会同意如此离谱的事儿。   押镖可以,但是这事儿有一次就够了,多了甭想。   时柯一脸无语,“余大人,你忘了这些营队除了上头将领,下面的兵丁服兵役时间一到会遣散。”   “退役的也是营队的兵丁!”只是现在不再服兵役而已。   他请退役的教习过来再操.练一下,组成镖局,这也算啊。   余槐琢磨了一下,这倒也行。   现在水师择优挑选,不再像一开始放宽条件,为了保证水师的精锐,必然会进行整合。   除了人品不行的,战斗能力不合格、晕船反应大的的都要被清理一波。   前者不要,后两者可以筛选一番,再请人教导教导,不用教成很厉害的模样,以一敌十那不现实,又不是认人都是赵毅,只要保证能走镖就行。   就是有一个问题,这些人路上住哪儿,万一遇见黑店怎么办?   时柯想了想《大燕统筹计划(三)》里面,他设想的大燕快递计划。   走镖显然是这份计划的前置任务之一。   其实计划前置任务挺多,第一个是修路,第二个是站点设置(驿站代收),第三个则是保证没有内鬼。   第一个不用说,等燕文帝发话。东海县只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的路时柯就是有办法也不能去管。   燕文帝也不可能看着他越界,即便是他出发点是好心,但他不能这么干。   第二个问题就是时柯现在面临的主要难题。   沿路怎么休息,遇见黑店怎么办?   走镖走丢了怎么办?   时柯摇摇头,“算了,直接弄海上镖局吧。商船带上武器,这总行了。”   余槐:“……”   得了,您看着整。   反正不管怎么样,时柯坚决不要银票,只要现成的银子金子交易,而且必须保持好成色。   那种过了好几手,银含量金含量不知道掉到哪儿去的钱就别来丢人现眼了,不然到时候引起燕文帝注意,可别把锅推到他身上。   余槐心下叹气,时侍讲这性子真是和他那两个座师一模一样,不吃亏。   有了皇上在背后撑腰,时侍讲可不是撒欢地挺直腰板硬刚。   赵大人您可快带着好消息回来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时间进入三月,赵毅和卫所带领的人都没动静,两个港口来来往往的商船倒是热闹起来。   今年有不少人过来东海县开发新商品送到其他地方赚差价。   时柯把这事儿交给任贰和牧燃处理,阿勒汗今年还没回来,商队让他们两个应付着,现在干得有模有样,倒是可以考虑让这两人负责商队在东海县的发展。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事儿的好时机,时柯祭祖过后,更天天往码头跑,试图看出几条海船来。   蹲守了半个月,时柯开始考虑未来东海县的海港商税如何处置。   因为这边总会有走私的情况发生,现在是因为免税政策支撑着,所以走私和平常商运没有区别,这才杜绝走私现象。   但是未来东海县一定会收取商税,为了农业发展,商税必然不会低到哪儿去,这将会是东海县未来一大收入,同时也保证了大燕的商业可持续发展。   但某些人,总是想一分钱不出,一点税都不想上缴。   这些人只是逃税小户,像是江南道那样的才是逃税大户。   虽然杜空处理了不少,但那边利益盘根错节,一时之间也理不清楚线头,导致杜准从他这儿买了不少武器回去。   时柯大赚一笔。   反正是燕文帝出钱,不赚白不赚。   他自然不希望东海县变成江南道那般模样,这就需要一个严谨的计划和监督。   船舶司倒也不是不管事,可总有一大部分人不得不让船舶司让步。   时柯不想惯着这群蠹虫,自然只能另想办法。   他正想事情时,管家突然来报,“大人!赵大人派斥候来报!”   作者有话说:   五千五!晚十二点左右应该还有五千五,今天万更,一根羽毛都不揪! 第107章 本地   听完这话, 时柯猛地起身,眼前一黑,甩了甩头, 总算是恢复过来,一溜烟跑到马车上,顺着官道驶离码头。   东海县的路平整且有专人打理,时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衙门大堂, 余槐和十几个皮肤晒得黝黑的汉子站在那儿。   “这是赵大人派来的斥候,”余槐指着这些人道,“快来听听, 咱家一直等着你呢。”   时柯也不和他说什么客气话, 一路上飙飞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七上八下的, 但是看了看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好像是没吃什么苦头。   按理来说,这事儿和时柯没什么关系, 但是耐不住余槐知道赵毅的心思,而且回来之后,他一直跟着时柯,瞧着他们这探花郎似乎也不是全然没动静。   索性直接把人叫了过来, 反正水师后勤是时柯负责了大半。   在等时柯过来时候, 这些人已经沐浴更衣,用过一顿饭,不是余槐见他们的那会儿,像是往野人方向发展。   不等时柯张嘴问, 斥候一张嘴叭叭的什么都说了, “大人, 监军大人, 您二位请放心,咱这边都没什么事。就是想家了,这不一收拾完就赶着回来了。兄弟几个是前头探路的,大军最多过两天就能登陆,还请大人和监军做好准备。”   时柯听完一颗心放下大半,“没事就行,没事就行。等大军回来,县城这边一定给大家接风洗尘!”   这么多人下来,时柯要安排不少事情,吃喝穿的都要准备好。   这些人回来后,都能快进入夏天了,夏天衣服得准备上。   时柯琢磨着大军在海上肯定是不缺肉吃,但是估计青菜就没多少了,所以这次接风洗尘宴得准备好素菜。   今年春天头茬青菜也下来了,让厨房采购做好准备即可。   去年收来的粮食还有一半,绝对管够。   后勤这事儿时柯包揽了,余槐问了问战绩情况,他要上奏给燕文帝,得有个心理准备。   “斩首情况如何?可有生擒的,可是要多准备地牢?”余槐问道,“出去这么久,大军合该有个赏钱。”   他这么一问,来的人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大人说,监军再开几个库房,之前预备的可能不够。”   时柯:“……”   余槐:“……”   余槐回来之后其实和时柯对过账目,两人估算了一下,准备了八个大库房,还有额外的粮仓。   但是既然要额外库房,那就说明余槐回来之后,水师又遇见了海贼,掏了海贼窝。   几人一解释,猜得差不多,但是也有点出入。   余槐回来之前,大军其实已经找的差不多,但是他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黑胡子海贼的藏宝点没看见。   两边一合计,就在附近搜寻起来。   藏宝点没找到,反而找到了零散的海贼,顺路就打了打,没想到这里的头目为了求生,直接供出了黑胡子海贼的藏宝点。   卫所守将周琦、赵毅和柳存一合计,也行,反正很快就能回去了,最后找一找,找不到就把人沉海。   对着时柯给的地图,加上这海贼的指路,三人一路找了找,路过小岛还找到了淡水和椰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黑胡子藏匿宝藏的地点!   第一个地方是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岛,但是上面有山,从山洞里过去,发现这里有白银上万,黄金接近三万两,还夹杂着珠宝头面,各类玉佛,象牙制品,以及几大箱子宝石。   这些东西不像是大燕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从南边抢来的。   柳存直接做主,在场人一人一个银元宝,至于回去报信的斥候,则是赵毅拿着等以后归队再给人发下去。   等到第二个地方,古董把玩的器具更多,精致小巧的各类金银小器,还有不少宝石和保存好的铜钱。   等到了第三个地方,这边倒霉的遇上正在登陆的海贼,赵毅和留存带人直接碾压过去,顺便抢了对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粮食和银子。   这无人岛上东西不多,但是金银也很丰盛,整个大军陷入到狂欢之中。   因为东西太多,还就地取材改造了海贼的船放东西。   眼看着时间不够回去过年的,大军直接在原地休整了一下,顺便在海岛上找地方安营扎寨。   但是老水军说,在岛上建木屋没用,看这附近的灌木就知道,没有什么高的树,全是被风吹的,木屋再结实也是这下场。   直接去挖山洞!   赵毅带人查探附近的地形,把船上驱虫蛇的药带上。   这是时柯准备上的,赵毅看着消耗殆尽的物资,突然有些想见时柯。   不过眼下还是准备驻地,度过一个新年。   巡查完整个岛,找了一个避风的港湾,把船开进去。   剩下的人则是加紧挖洞,近一万人的军队要的居住地可不小,差点把山挖穿。   山洞里的篝火一直不灭,还有人搬下来炉子,在这儿煮东西吃。   幸好时柯后续还送来一点粮食和干菜,伴着岛上的果子蔬菜一起混吧混吧吃了。   这才撑到回去的时候。   回家当天,激动的睡不着,所有人连夜收拾东西。   结果这一收拾,收拾出来一个大问题。   后勤打扫灰烬和吃剩下的骨头鱼刺这些东西时,寻了个距离山洞远些的地方,挖了个大坑准备埋好,结果在地下发现了金矿!   “金矿?!”时柯和余槐听得神色诡异,怎么什么事儿都让你们碰见了。   斥候很肯定地点头,“是的大人,对比从海贼手中缴获的金子,质地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这金矿很大。   这座岛比较大,他们住的是外围,就在避风港不远有座山,他们挖空了半座山。   等到临走时走远了才发现这岛上还有金矿。   等到他们再次仔细地探查过后,发现这岛上的金矿居然就在地下不远处!   有些地方裸露在岩石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太阳反光,这一看就没被人开采过。   “这就找着了一个金矿?”时柯开始怀疑自己给的不是海图,是藏宝图。   你们怎么这么能跑?   不管多激动多怀疑人生,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库房加派人手。   管家跟着采购青菜,县衙也忙活起来,商队也高兴,大军来了,他们安全就有了。   而且这次布料商人还大赚一笔,笑得牙不见眼。   直到三月底,水师回了北港口,时柯和余槐过去接人。   赵毅站在战船上面,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翘首以盼的人群,第一眼看到人群最前方一身官服的时柯。   今天南边码头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几乎半数人都在看水师回航。   这一去就是半年多,都在盼着人回来。   这边人多,没人注意到一些吃水深的船悄无声息进了海岛上的水师驻地。   北港口,赵毅和柳存带着人下船,时柯和余槐带人迎上去。   赵毅一把把人抱紧怀里,“我回来了。”   “嗯。”时柯张张嘴,准备好的话顿时了无踪影,只剩下四个字,“回来就好。”   旁边两个内宦已经开始互相问候打暗语,只剩下卫所的周琦,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找谁。   只有他的参将眼泪汪汪过来给他一拳,“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卫所公务快把您桌子埋了!”   周琦:“……”   闭嘴吧!   去掉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码头上一片激动。   去年九月多出发,这都三月底快四月了,人才回来。谁能不激动?   随后大军整合,开了北城门回去。   这边是战无不胜玄武大帝象征的方向,预示着大军凯旋归来。   码头上的人齐刷刷转移地方,有的机灵的,已经喊人去准备花果,准备一路欢迎大军。   等人一入城,迎接他们的就是鲜花还有簪子饰品,铺天盖地的香味迎面而来。   向来在在血地里打滚的兵丁还真没见过这架势。   一个个窘迫地不知道往哪儿看。   两个内宦看得稀奇无比,要知道以往在大燕,服兵役向来是强行拉过去充军,很不招人待见,没想到东海县的人如此热情。   和时柯一样让人意想不到。   等到大军回了营队,吃完饭各自散了。   时柯跟着赵毅一块回了营队宿舍。   这里的宿舍都是按照蓝星的规格建造的,承重之类更是经过精密计算,保证承重墙能挡得住小型地震。   赵毅身为指挥使,自然是有独栋小别墅住的。   但他不经常回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外边练兵巡查,这边只有定时的后勤过来打扫。   回去之后,时柯还没开口,就被赵毅一把抱住。   “岁寒,我心悦你。”   猝不及防之下,时柯只剩下本能活动,虽然他猜到事实,但是没想到赵毅直接开口,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   他之前身体不好,根本没考虑情爱之事,换了个世界,身体虽然好点但是没好到哪儿去。   时柯只想着调理好沉疴宿疾,然后学点东西,奉献一下知识,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让他娶个大燕培养的标准的后宅女人。   时柯想了想,那他宁愿接受原地去世没有来生这个事实。   他着实想不到,自己能和这个世界的女子有什么话题可以聊的。   所以时柯已经做好辞官归隐之后去大燕各地旅游的准备,他现在攒钱就为了以后能快乐游玩。   而且话说回来,赵毅这个人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地位有地位,那何止是有地位,那是简在帝心好吗?   燕文帝回信开头就让他注意赵毅,军队可以再建,但是赵毅不能死。   所以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就是尚公主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本朝驸马能当官来着吧?   时柯陷入沉思。   赵毅则是看着半年不见的时柯,感觉对方身上看不见时间的痕迹,还是一副老样子。   过去几年两人关系越走越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可以互相信任,交付后背。   就算开始的目的不纯,但是赵毅要比时柯更了解他自己,热衷攒钱但是却不贪财,不会对朝廷的灾银伸手。   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大燕百姓改善生活,不求名利,还总被燕文帝无端揣测。   虽然时柯自己不知道什么身世,但是燕文帝和他都一清二楚,时柯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岁寒?”没听到回答,反倒看到他皱眉冷下脸的模样,赵毅声音都干哑下来。   他对有时柯的不轨之心,但是时柯本人不乐意。   一旦他们两人在一起,别人又该怎么看他,当面讥讽,背后说人,御史台的那张嘴就是最锋利的刀子,杀人不见血。   他真的能护好时柯吗?   “哦哦,”时柯回过神来,看着赵毅一脸绝望,不由瞪眼,“你这是哭了?”   天,铁血指挥使居然哭了!   时柯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用一种激动到不可置信的语气喊了出来。   赵毅:“……”   赵毅一口气堵在胸腔,张嘴结舌不知要说什么。   “噗嗤。”时柯笑出声来,但是赵毅这模样真的好好笑,虽然在对方表白时候笑出声来很不道德,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毅一脸茫然看着怀里的时柯笑到发抖,边笑边道,“对不住云鸿兄,我只是……噗……”   赵毅:“……”   等时柯缓过来之后,才道,“赵大人,您追求人就是这样追求的?”   追求人……?   赵毅沉默,这意思是,“你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时柯疑惑。   这么能干的男朋友,他赚了好嘛?   赵毅沉默一会儿,把人抱得更紧。   时柯上手捏了捏新上任男朋友的肌肉,手感果然紧实。   却被赵毅一把抓住,“别动,再让我抱会儿。”   “哦,”时柯慢吞吞地道,“你抱,我们来算算账。”   算账?   赵毅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时柯道,“你让你的男朋友从十月底等到次年三月底,这笔账认不认。”   “男朋友?”难得的,赵毅开始不懂时柯到底在想什么。   “唔,你要是喊我夫君其实也没关系。”时柯一本正经道。   赵毅沉默一会儿,道,“岁寒夫君?”   时柯:“……”犯规!!!   时柯很想捂住耳朵,赵毅的低音实在是太过磁性,还带着一丝干哑。   他承受不住!   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时柯说起正事,“这回损失怎么样。”   说到这个,两人之间的气氛回归正常。   赵毅抱着人坐在床边,一笔一笔道来,“……留下三成当军费,剩下七成送到陛下手中。”   燕文帝从私库里拿了这么多钱养兵,时柯一直想办法在给营队补贴,这些他和余槐都看在眼里。   不能一直这么亏损下去,就算燕文帝和时柯没意见,朝堂上也会有人嘀咕,拿这么多钱养兵有什么用,半点东西赚不了,还得往里面倒贴钱。   尤其是时柯一直把东海县的税银税粮分几分,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一个县令和营队关系这么好。   御史台那边也是嘀咕,这不符合规矩。   柳存和他闲谈时提到了这事儿,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赵毅同样明白这样下去,时柯反而会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在知道海贼这边的藏宝点后,他们才激动地带着大军四处扫荡。   他想堵住朝廷那群人的嘴,就只能另辟蹊径,自己赚钱。   拿海贼开刀自是最适合的。   一边以战养战,一边能收拢金钱,这是个良性循环。   时柯翻个白眼,“要他们多嘴,这点钱东海县又不是出不起,更何况这可是沿海边关!大燕的边境!没兵能行吗?也不看看情况。”   一天到晚就知道叭叭叭,没眼睛看吗?   赵毅好笑地蹭蹭他头发,“对你来说,这些钱不过是小数,但是有些人连小数都不放过。”   这倒是,时柯还要提防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为了逃税开始走私的情况。   时柯揉了下额头,“这群人为了逃税什么都干得出来,更何况商队后面的势力盘根错节,这就需要武力震慑。营队和水师亮亮相也好,先吓唬着。”   “等到日后抓几个典型就知道厉害。”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半天,时柯也懒得回去,直接在营队这边歇下。   次日一早,还和柳存打了个照面。   两人脸色照常,但是柳存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气氛有点怪。   营队和水师归来,眼下的县城正沉浸在激动之中,时柯暂时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从学生里面找了几个当师爷,一些不重要的公文交给他们练手。   他本人和赵毅、两个内宦以及周琦凑在一块听细节。   他们收了不少金银财宝和古董,因为金银宝石易于保存的缘故,所以大部分清理出来的宝藏都是可以融了重新铸造的。   就看燕文帝舍不舍得了。   “不过这次是不是太拉仇恨了?”一次清剿带来这么多东西,京都那边岂不是各个都得变兔子。   余槐撇嘴,“要的就是他们瞪大眼睛看看,咱们的营队水师可不是摆设!”   得,这位监军出海回来之后就很理直气壮。   看得出两次大胜让他底气十足。   既然连内宦都这么说了,索性收拾收拾东西,清点造册,用他们改造出来的战船送到京都让人瞧瞧。   羡慕不死他们。   减去留下的三成,剩下七成全部记载清楚,这些都是要送到燕文帝眼皮底下的,没人敢动。   不过时柯对着对着觉得不太对劲。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黑胡子那边的,但是他们是外来的海贼。   本地海贼的宝藏呢?   他们遇见的是本地海贼才对,为什么对黑胡子宝藏点如此清楚,但是自己的宝藏却没说。   “这有点奇怪啊。”   大军追击的时候,黑胡子海贼已经在陆上团灭,可能剩下两三只小猫跑了,但是这不重要。   和黑胡子一块的还有原本盘踞在东海县这片的海贼,也就是本土海贼,他们难道没有用宝藏点换命?   没道理说黑胡子有宝藏,你们抢了这么多年一点东西都没留下吧。   粮食没有他相信,但是宝藏这东西都不能吃啊,金银古董珠宝头面,这只能换粮食。   假如是交换了粮食,那和他们做交易的又是谁?   这里面有很大的文章。   时柯这么一说,几个人回想起来确实如此,一路上遇见的海贼没有用宝藏来求饶的。   大部分被干掉,小部分跑不过被沉海。   要说用藏宝点求饶的,只有最后遇见的那伙人。   海盗都是亡命之徒,但是在如此大的威胁下还不交出藏宝地点,反而要钱不要命。   这不合理。   “莫非还有海贼潜伏?”余槐道,不过很快,他推翻猜测,“时间来不及,再远就只能抢劫黎城和南安城,那不是东海县本地的海贼。”   “本地……对!本地!他们应该通过某种方式,送到了真正的海贼头目手中!就是他们自己家!”   作者有话说:   剩下五千五,今天没有羽毛抵债~~~ 第108章 京都来人   但是这不过是他们的猜测, 具体情况未知。现在不适合再出去探查,大军刚回来,需要休整一番, 歇口气,所以他们还得另寻时机验证一番。   商量了大致情况,几人开始上奏,尤其是本土海贼这边的蹊跷得找出来, 究竟是不是有个暗中的敌人窥伺大燕?   时柯这边开始新城区的建设,因为没有老城区原有建筑的束缚,这边建筑反而比老城区更加豪华。   当然, 这边的目标人群不一样, 所以时柯往豪华方向发展, 总有商人买得起。   虽然材料和人工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两银子,但实际上售卖价却是五倍之多。   要知道他在设计上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让一个县令来设计房子, 设计费都要算几百两。   更何况这些房子里面颇为方便,上下水道,厨房用水这些水道都掩藏地很好,绝对不会出现丢面子的情况。   看过房子的商人没有不说好的, 即便是当场用银子和金子交易也没关系, 他们有的是钱。   京都的房子都没这边住着方便,趁着现在还能买房送户口,赶紧定下来。   自己和嫡子用不上,或许家中受宠的庶子能用上。到时候送一套东海县的房子也很有面子。   时柯统计了一下定出去的房子数量, 发现自己确实可以赚很多, 在看过现在的发展情况过后, 他决定再扩招一些捕快。   定完计划之后, 时柯忙着去招人。   赵毅这边也统计出来所有东西,留下三成当好处,剩下七成交给柳存,让人带着这些东西去京都。   “带着半个水师出发?这么着急吗?”时柯道,“这样一来,水师还要在本地扩招,唔,东海县北边没地方建设军营,码头这儿还能塞下一点,但是地方不够用的。”所以得去开发海岛?   并且,“新兵不好直接上海战,那海贼来之后要诱敌深入?”   诱敌深入……你还真敢想。   赵毅无奈摇头,“海贼不成气候,这边最大的海贼窝点已经端了,黑胡子没了,这附近总会安静一段时间,等待日后再来新海贼。”   就算是再上岸,也就是小猫两三只。   “干得漂亮!”时柯拍了拍新任男朋友的肩膀,很是高兴,“这样的话,水师这边准备扩招多少,需要扩建吗?工匠那边不用我出设计图了吧?”   “不必。”赵毅磨牙。   自从他们两人确定关系,赵毅就没感觉平常相处有什么变化,每天他奔波在军营,时柯则是县衙和书房扎根,忙碌的见不着面。   等到柳存走了,赵毅肯定更忙,而且时柯的商业区也开始审核商队资格,见面机会更少!   他想得没错,等到柳存走之后,赵毅要忙着带兵巡逻警惕新生海贼,顺便练练兵,余槐要看着造船厂新的战船,还要每天写奏折给燕文帝汇报东海县新的动静。   总之都很忙。   时柯先是把招捕快的事情扔给学生们,腾出时间去搞定商业区和轻工业区的发展情况,最新有不少商队入驻东海县,他得去坐镇一下。   东海县一如既往地忙碌,而此时燕文帝也接到了余槐的奏折。   看到开头赵毅带人归来,燕文帝虽然有赵毅安全的心理准备,但这封奏折总归是落实了他的猜测,心中松了口气。   等看到后面海贼不成气候,沿海再次大捷的消息,燕文帝高兴地敲了敲御案,看得张总管也是稍微松口气。   但是等到最后,燕文帝皱眉时,张总管的一颗心又提起来,赵大人这是写了什么让陛下开始心烦?   实际上燕文帝只是看到了海贼的藏宝点情况。   赵毅还写上了他们的猜测,海贼背后肯定还有人,这才是导致一切的元凶。   燕文帝看完之后也是此般猜测。   但是他还有个想法,黑胡子这人是不是也和海贼背后的人有联系,时柯上次送来的人很有用处,通译已经从他嘴里掏出来一些消息,只是缺少细节,如果能找到更多细节,他可以肯定这些人背后一定站着他的好弟弟晋南王。   燕文帝看过这些人的手段,有两分晋南王的影子在里面,就算不是,也一定要是。   他忍了太久,久到剑南道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生疮化脓,但是现在拔除的时机到了。   而这个时机,却是晋南王亲生儿子送上来的,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欣慰。   东海县。   被念着的时柯打了一个喷嚏,“嗯?谁在念叨我?”   可能是海贼同伙,因为赵毅这次从海上抓了一窝海贼,妙的是这次他问了问藏宝点。   一开始有几个海贼交代出来几个,带着人过去后,只找到了一点生活物品和私藏下来的珠宝,但是规模都不大。   赵毅确定他们没说实话,直接将人扔进水牢里面。   和地牢待遇完全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不仅没有能睡的地方,每天只有泡了水的干粮,还随机挑选人出去受刑。   几天下来,折磨地不成人样。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交代倒是谁才是他们的幕后主使,气得赵毅直接把人拉倒海边祭祀了海娘娘。   和这里的郁闷不同的是,朝廷接到正式的沿海大捷和海贼宝藏的折子。   折子附着一本厚厚的宝藏名单。   金银宝石,首饰古董,应有尽有。   金银以万数计,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铜钱几大箱子,宝石古董都是一船一船的往外运。   来上朝的文臣武将顿时像是捅了兔子窝,一个个眼红到滴血。   光是运来的就有好几艘大船,那留下的东西估计也不少,就算是上司抠门一点,一人也得有十两银子!   事实上,比他们想得还要多一点。   但是这就不用和别人说了。   五月时候,东海县来的商队更多,还带来了京都时兴的款式,在东海县引起一阵潮流。   阿勒汗还没回来,他写信来告诉时柯西边或许有所变动,扎格正请他去草原那边看看,信中他很想是去那边盯着,但是这要看时柯的计划。   时柯回想一边东海县的发展情况,从京都到东海县的商线已经稳定,暂时并不需要阿勒汗坐镇,接下来交给牧燃和任贰即可。   写了一封回信交给阿勒汗,时柯还让赵毅找了几个退休的锦衣卫跟过去,他最近没有注意草原上的动静,东海县正在发展之中,时柯难免忽略了外界的情况。   去看看也好,正好看看能不能帮他买块地,顺便看下西域有没有棉花。   安排好阿勒汗,时柯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张总管的干孙子,也就是时柯庄子旁边的总管,张成!   他来是为了宣读圣旨,这次沿海大捷的奖励来了。   大致内容是赏赐布匹宅子,整整二十车的东西,一路从京都走到东海县,可是累死他了。   宣读完之后,张成抱怨道,“时侍讲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连个口信都不给咱家说一说,要不是干爷爷求了陛下,给时侍讲宣读圣旨的机会都轮不到咱家。”   时柯当场翻了个白眼,“那玻璃厂你别开,白糖还要不要,今年刚出的罐头想不想吃。”   张成顿时无缝切换成谄媚笑脸,“哎呦,时侍讲这宽容大度,定然是记挂黎明百姓,哪儿会和咱家计较是也不是?”   时柯:“……”   得了,论变脸功夫谁能比得上内宦,他认输。   张成殷勤地和两人打过招呼,带着人去看这次赏赐。   东西全是内造用品,甚至颜色都是偏黄色的淡黄色。这在大燕除非是皇帝一家才能用,甚至于只有皇帝和太子专享,就算是皇后也没这待遇。   时柯看见这颜色就牙疼,也不知道燕文帝到底是因为沿海大捷还是因为他不可说的身份,总之时柯心情挺复杂。   要不是这东西少了会有人找茬,他肯定第一时间偷渡到系统摊位上卖掉。   不过这种事情就是想想而已,他不光不能偷渡,还得光明正大找个正堂供起来。   看过之后,众人坐下来说话,余槐和张成不是很熟,但是有时柯和赵毅在中间,两人倒是能说上话。   “陛下可是说了,让咱家好好看看东海县,回去好给诸位大人好好学学,让人看看这东海县怎么起来的。”张成说起来眉飞色舞,“还有余大人您带着的水师,谁见了不说这个!”   张成比划一个大拇指。   现在东海县水师是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那一船一船的东西往下搬的时候都有人看见了,还有那船的吃水量,众人估计了一下,算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数字,这可真是大丰收!   以前说余槐被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看谁敢吭声?   余槐笑着道,“哪儿啊,那也是拖了时侍讲和赵大人的福,我就是个跟着沾光的。”   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他干爹说过在时柯和赵毅面前得装孙子,不能指手画脚,憋着就行,谁想到,这两人不走寻常路?   张成也笑了,“别人想来沾沾福气,但谁有您这运气?”   转而又对时柯道,“时侍讲,陛下还经常念叨您,甚至去了庄子上看过学院,吃了一顿学院的餐食。”   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朝堂上的几个大人过来参观,临走时候还带了几个方子让御膳房改善改善。   时柯一挑眉,“吃饭付钱了吗?”   众人:“……”   时柯理直气壮,“别笑啊!这些是免费提供给学子的,陛下来吃我当然欢迎,就当是我请了,但是那么多大人,我可请不起!”   张成忍俊不禁,“时侍讲你放心,都付钱了的!”除了燕文帝和时柯的几个老师以外,谁吃饭都得付钱,不付钱食堂根本不供应。   当时那些大人的脸色可是让燕文帝笑了好几天。   几人笑着说了几句,时柯请人吃了一顿本地海鲜大餐,接着各自散开回去,等第二天,时柯带着张成逛了一遭,接着就去了这边的轻工业园区!   作者有话说:   五月大致安排如下:   日更三千,有时间就还上个月的欠债,更新时间大概是晚上十二点左右   ps:劳动节快乐!你们劳动了吗? 第109章 宗教人士   轻工业园区来往的人更多, 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商队排队等出货。   他们在人行道上看着另一边的马车装货。   南来北往,各类口音,还有统一着短褐的劳工上下忙活, 绑上绳子,跳下车,车夫甩下缰绳,一辆马车从面前走过。   张成带几个小太监都看得目不转睛, 京都热闹归热闹,但和东海县的烟火气不一样。   时柯带人去看了看东海县本地的纺织和白糖。   接待他们的是纺织工坊现在的东家,今天正好遇上, 索性跟着参观了一把。   工坊现在的纺织机是时柯又改良了一遍的版本, 现在东海县大部分用的是改良版2.0, 不过这种织布机只能用来织造东海县本土的布料,不能织造丝绸这般昂贵的料子。   来东海县做工的人多,对布料的需求大, 纺织作坊正赶上好时机。   他们到时,工坊现在还打折,买三匹送一尺织造好的绸缎。   虽然他们并不打算抢占绸缎市场,但这并不意味他们用这个做噱头。   明白这一优惠情况之后, 张成定了十匹布料, 送三尺三绸缎,并且打九折。   “您要是买二十匹布料,送六尺六绸缎,打八折。”   张成笑着问, “那要买三十匹, 是不是送十尺缎子, 打七折?”   “没七折了客官, ”东家摇摇头,“八折就只能赚一点了,您看咱这工坊的绸缎,面料细滑,轻薄飘逸,只有专门做绸缎生意的才会有这么上等料子,咱们这小工坊送一尺两尺的能顶不少钱。再多了就扰乱市场价格,虽然不懂大人说的意思,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   时柯笑了笑,等出来后,张成道,“咱家就知道这鬼主意是你出的。”   京都有不少点子都是时柯带起来的风尚。   现在时柯弄一个规定的价格区间也不是很难的事儿。   时柯一摊手道,“在商言商,奸诈狡猾挣钱是你的本事,但是不能扰乱整个市场做垄断生意。你看益阳两家的下场不正是如此,吃肉得给别人留点汤,不然掀了这桌子谁都别吃。”   张成笑了,没想到出来做官之后,时侍讲这砸人饭碗的本事不减反长。   不过这也是燕文帝给的底气。   赵毅带着的兵往那儿一摆,谁敢置喙?   去看过白糖之后,时柯带人去看了看最繁华的商业街。   这边有不少商队正在考察评估东海县的具体情况,有的是在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一路上张成有问题就问,活像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中间吃了一顿东海县的海鲜火锅。   吃得满头大汗,却停不下来。   次日一早,在余槐的带领下,张成又去过兵.工厂和造船厂,最后直接在水师那边留下观摩水上演习。   时柯这边则是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两位这是?”时柯本来弄完了公文在午休,没想到被管家火急火燎拽起来洗漱去见客人,一见面却是两个出家人。   一个仙风道骨,看着和玄风道长师出同门,但却比人精神多了。一个是慈眉善目,身着袈裟。   这两位是本土宗教,凌云观观主白问道长,千佛寺主持元通大师。   他们是东海县现在仅存的宗教人士,即使在县令抛弃了东海县之后也没逃跑,反而收容了不少备受海贼侵扰的难民。   时柯上任之后,连带着把道观寺庙一起休整了,他不信神佛,但是敬而远之。   平常时候也没去上过香做过功课,不知道今天这两位一起过来找他是为何事。   上过茶和点心,三人坐在亭子里说话。   “大人客气,今日来寻大人是为一公事。”   时柯摸不着头脑,“公事?”两个出家人有公事?   难不成是盗窃,那不对啊,用不着他们出面,只要来人写诉讼就行了。   他的学生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看时柯还没反应过来,不像是装傻反而是真的不知道,两人这下放心,不是对他们有意见就成。   长生教的情况他们也有所耳闻,但是他们是正统的道家和佛家,和那种一看就是骗人的东西不一样。   “大人,事情原委是……”   他二人此番前来,为的是县衙两个职位,掌管僧道的僧会和道会还无人担任。   之前听闻有北方的道士和时柯交好,不远万里前来报道,担心这人是来和他们抢饭碗的,但未曾想到这人只露了一面就消失了,仿佛只是彰显一下存在感而已。   那之后想找时间和时柯说清楚,但又赶上海贼一事,拖啊拖的,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和时柯谈一谈。   时柯彻底无言,因为这事儿确实怪不到别人身上,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两个职位。因着这两个不入品级,他本身也没什么信仰,只是住在海边例行祭拜海娘娘而已。   再说了,前阵子大燕还在打击长生教,这也导致宗教人员没怎么冒头,不在他眼前晃悠,可不是想不到吗?   现在被人追到眼前问话,时柯这才回想起来,还真有两个这职位。   “此事倒是本县疏忽,一来东海县事务繁多,二来这海贼猖獗,一来二去,本县倒是难免顾不上此事。”   他本身属于无宗教人士,对此没有过多关注。但是既然问题摆在眼前,那就不能忽视,万一被人忽悠了怎么办?   但说前面长生教的情况,就足够让人警惕了。江南道现在还有长生教的余孽活动,时柯现在严防死守,就怕这种情况在东海县复现。   “既是如此,那不知老衲可否推荐一名俗家弟子?”   “若是人选合适,自是无妨,大师请言。”这种专业人士,他还真没见过。   类似道观和寺庙这种方外之地还有两个,一个是城隍,一个是海娘娘。   后者那里有庙祝,前者荒败多年,现在还没找到适合的人选。   难道以后还要在学院开一门民俗课,随机挑选学生去当庙祝吗?   “老衲推荐宋家幼子宋寅,乃是老衲弟子的俗家兄弟。”   “宋家?”时柯对他家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对方家中有个表弟跟着前任县令跑了,结果他幸运地跑到上林县,后来锦衣卫给他汇报情况时说过这表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必担心。   只那一次,他和宋家大公子宋行见过面,后来就没什么联系,宋家安分守己,没什么动静。   “不错,宋家一共有三兄弟,大公子继承家业。二公子乃是老衲的弟子智渡。”元通大师缓缓道来几人的关系。   原来如此,怪不得宋家最后没离开,估计是元通大师没动,他们一家也没离开。   至于白问道长则是推荐他的俗家大弟子苗恒。   这人是苗家寨的,他有个弟弟在东海县学院里教导如何辨认当地植物。   能进学院教导的,必然是经过锦衣卫层层审核千挑万选进去的。   所以此人倒是没问题,时柯直接定下这二人。   不过有件事需要强调一番,“入职之后则是小吏之家,三代之后才可入仕。”   两位方外之人想了想,苗家寨一家没人科举,宋家更是商户,所以实际上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相反,进了县衙,即使不入品级,也大小算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更何况,现在的衙门待遇好,禄米高,打破头都想挤进去。   所以这两位很是痛快地点头。   等到把本人喊来,强调一遍之后,这两人确实没什么意见,所以这两人隔天就来县衙上班。   “县衙这边的院子就是宗教办事处,你们旁边是外来人员户籍管理办公的地方。”时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边情况。   院子不大,但是里面东西齐全,足够他们在此处办公,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两个常驻人员供他们差使。   “县衙这边任务不多。”时柯简单说了一下两负责的东西,因为宗教涉及到的东西一不小心会触及上位者敏感的心脏,他要把苗头掐死在萌芽之中。   “管理宗教活动,这点需要报备,以防大规模人员聚集产生踩踏事件,县衙会拨出人手协助你们管理。核对度牒,处理一些争议。管理各大庙宇的情况,”   “核对度牒是重中之重,两位需得辛苦一些。”   嘱咐完之后,时柯回了县衙。现在已经是六月多,二月下的苗等到七月就能收割,同时还要赶紧插秧下田,这就导致他们人工抢收的时间很紧。   就在收完这一季早稻之后,张成提出要告辞,“咱家早点回去,就能早点告诉陛下时侍讲把这儿治理的井井有条。”   张成两眼放光,说话时候语气更是激动。   时柯给他准备了一些礼物,带着回了京都。   送走张成之后,时柯又开始忙秋收,这是四月插秧的那一批。   同时玻璃厂那边也能稳定产出并不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可以切割做成小窗户,但是比较大的完整的玻璃还不行。   但是含有其他颜色的玻璃可以用来做成其他东西,工艺品或者特产之类的。   时柯对此没有要求,他只要玻璃镜子。   想要达成这一目标,需要另一危险品——水银。   所以时柯制定了一套比较严苛的防护规定。   顺便一提,水银的进货渠道是凌云观,这位道长对附近的一些矿产渠道了如指掌。   或许能从凌云观挑选一些人才教学?   他指的是化学人才,而不是炼丹人才。   时柯想。   “有了水银,明年能炼制玻璃镜子。今年用彩色玻璃制品,工艺品当做年礼。”时柯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赵毅沉默一会儿,算了算时柯现在的身家,还没穷到只送这点东西的地步。   相反,时柯今年赚了不少,不管是商队还是东海县的这些房子。   时柯理直气壮,“总得让陛下知道钱花到哪儿了!”   赵毅:“……”   真的?   作者有话说:   ps:那个那个就是说,宝啊,他们在107章确定了关系(虚弱)   在107章后半部分,时柯同意了赵毅的追求,就,确实是确立了关系的(猫猫头流泪)。 第110章 来人   不管真的假的, 但是时柯确定这些东西的价值是高的,一定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   白糖生意步入正轨之后,水果罐头也要提上日程。   “午餐肉也可以, ”时柯在罐头下面画出一个分支,“成本高,但是挺适合行军打仗。”   不过现阶段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暂时先弄着一个项目, 午餐肉的研发压后再说。   过年前宋家来人,时柯找时间接待他,聊了两句之后, 他直接问道, “宋公子可是有要事寻本县?”   “回禀大人, 的确有一事相求。”宋行见时柯面无异色,直接道,“宋家想开个厂子。”   其实这是宋家主的意思, 之前自家兄弟当了这边的宗教主事人员,宋老爷子寻思着时柯应当是将往事翻篇了,这才能心无芥蒂用宋家人。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宋行进一步接触。因着时柯年前还在忙着开厂子, 宋老爷子就让宋行过来表个态度。   “家中想开个帆布厂子。”宋行老实道, “宋家其实是帆布发家,只是后来置办房产渐渐放下了,老爷子不喜小辈忘本,让人准备开个厂子。”   “船帆?”时柯若有所思, 如果这边的保质保量的话, 或许能给造船厂找个固定的定制厂。   “不错不错, 可是选好地方了?”   宋行局促地笑了一下, “让大人见笑,老爷子把事儿交给草民,但这事儿拿不准注意,特意来问问大人可否有个推荐?”   没地方去,这不正好。   时柯热情推荐,“你看请工业园区怎么样?”   这边有各式各样的厂子,窑厂、造纸厂、还有他的玻璃厂、制糖厂都在那边放着。   这些是轻工业园,排放的污水相比较与重工业那边好多了,没有大量金属,暂时不用考虑重金属污染的问题。   “轻、轻工业园区?”宋行愣住。   说实话,这地方他也考虑过,因为那边交通便利,每天有不少商队进进出出,说是日进斗金都不过分。   他还以为时柯会在商业区给他划分一间铺子,任由他们家折腾。   “没错。那边厂子多,来往的商队也多,发展机会大。”时柯笑眯眯地道,“只要质量过硬,一定能起来。”   “对了,之前纺织厂进了一批新式改良纺织机,有什么是你们厂子能用上的,到时候去老唐家定做就行。”时柯顺手给唐家村拉了一桩生意。   宋行感觉自己飘了,没想到县令是如此大方好说话的人,感激地道,“多谢大人指点,草民这就回家与家翁商议一番。”   “自是如此。”时柯道,“若是你家的帆布质量好,水师都得去你们家下单。”   造船厂那边的消耗可是不小,若是有固定卖家在,还能打个折扣,节省一大笔军费。   有了时柯画的大饼,宋行像是踩着云彩出门,整个人晕乎乎的。   时柯等赵毅回来后,和他提了提这事儿,“就算是朝廷那边拨给我们,那也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不如本地产业发展起来,好过那不靠谱的。”   赵毅选择性耳聋,假装没有听到恋人吐槽朝廷的毛病。   “只要东西过关,自然可以。即使达不到造船厂要求,百姓也能用。”   造船厂这边的船帆目前还是从南岭府买的,那边看东海县起来了,这叫一个眼红,逮着他们一只羊可劲薅羊毛。   现在那边没知府,正乱着,杜空忙着江南道的事儿,没空管。按理来说应该是赵毅辅助管辖,但他冷眼看着南岭府的人上蹿下跳,这让时柯觉得不太对劲。   都被人明晃晃地踩在头上,居然不报复回去,这不符合赵毅的性格。   赵毅只说时机未到。   看得时柯撇撇嘴,转头在出售给南岭府的东西上提价。   但他们也有话说,别人这么优惠是因为买的多,你们买的少,而且这一路运来花费也多,只是提了一成价而已。   你们南岭府卖过来的东西可是加了三成价!   赵毅心中软成一团云一般,虽然时柯小心眼爱报复,但他就喜欢时柯暗搓搓使心思的模样。   更别说这是为了他出气。   像是大冬天吃火锅炎夏喝了冰镇梅子酒一样舒坦。   出了一口气的时柯第二天去问宋家准备的怎么样?   过年之后要不要给你们留个好位置?   结果没用过年,等到第三天宋家就筹备了现金现银,找到负责此事的小吏买了厂子。   宋家也因此出现在商行中。   因为宋家幼子的关系,而且他家属于地头蛇产业,和在座的商队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商会倒是没对他横眉冷目,气氛颇为和气。   热热闹闹过了年,等到二月多,县衙一切步入正轨,赵毅终于接到上边官文,带着卫所去靖边。   上次只带了一个,还是阴差阳错赶在一块的。   这次则是燕文帝下令,带着沿海卫所一起行动,甚至一贯稳坐钓鱼台的海青卫都出动了。   这次出去一是为了戍边二是秘密查探海贼的问题,确定有多少人有问题。   上次水师和营队留守了一半,这次赵毅带的就是他们。这段时间兵.工厂和造船厂竭尽全力完成了时柯的超高要求,玄风道长都亲自上手制作了,足以看出他们的加班情况。   不过时柯给的月钱奖励对得起他们的付出,所以没人抱怨工作多辛苦。   这次动静比上次出发搞定南安城黎城还要大,加上几个卫所的兵,大约有几十万人,时柯对武将那边不是很了解,但他倒是远远看到自己座师以前的学生冲他点了点头。   时柯回了一礼,看着这大动静不由咋舌,“你们真不是出海征服陆地的?”   “……”赵毅偏头无声笑了笑,“出海靖边而已,好了,今日海港风大,你还是快回去。”   “这样的话,你们不如往南走一走?”南边海贼多,不光是他们这边受侵扰,大燕的属国也是。   “正好扬我国威,还能清理一些蠹虫。”最重要的是那边的海贼应该很肥,看黑胡子就知道了,这样一来总不会分赃不均、不是,总不会没有足够的战利品。   赵毅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的时大人,小的遵命。”   时柯:“……”美色误我!   时柯等人上了船,浩浩荡荡开往海上,这才坐上马车回了县衙。   男朋友走了,日子还得过,公务还得批,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得潇洒自在。   但是朝堂上却暗潮涌动,这次沿海卫所和水师联合出征动静自然是瞒不住的。只是上次沿海大捷,带来了大燕往常至少半年的赋税,这还是半数不到的海贼。   不知这次靖边能带来多少收益。   所有人都在观望。   一时之间,明面上都挺其乐融融。   时柯这边反倒是有了新动静,三月多的时候,他这县衙迎来了一个老熟人。   “元竹兄!”见到人的第一眼,时柯顺口喊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岁寒小弟!”楚元竹得意地看着时柯震惊的模样。   “如何,可是认不得为兄了?”   “这,你这是……”时柯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来赴任?!”   “是极是极。”楚元竹笑着说,“我可是凭着和你的交情过来的,从这么多人中唯独我与文墨兄适合,可惜文墨兄丁忧三年,暂且只有我一人来了。”   考虑到这边的情况,燕文帝可是精挑细选,就怕有人过去摘桃子或者指手画脚,把现在的大好局面毁了。   自从张成和他说了东海县的发展情况,水师这边还给了半年的赋税,燕文帝就知道这边的情况要扎人眼。   必须找个和时柯对付得来的人,寻来寻去,就找到了楚元竹身上。   “原来如此!”时柯恍然大悟,“你是上林县的县令?”   他觉得去年的年礼送轻了,今年的节礼回个惊喜给燕文帝。   不知道造船厂的新船怎么样了?   摇摇头,这事儿后面再说,他高兴地拉着人进县衙,“来来来,快进来再说。”   楚元竹这边拖家带口好几个马车,不好全堵在县衙门口。   正好县衙这边后院一直空着,直接让人带到后面去,交给楚元竹的夫人安排。   其实楚元竹还没去上林县,他在江南道和杜空报道过后,就带人乘船来了东海县。   亲眼见过和道听途说果然是两回事。   刚一下码头,他就意识到江南道和东海县这边的不同。   江南道的码头人也多,但那是是毫无秩序的乱,东海县这边是乱中有序,带着初升朝阳的蓬勃生机。   最重要的是,这边干干净净的,给人观感不一样。   其他码头上各种气味都有,但在这边的码头上,只有海盐味。   而且从码头下来之后他们还有特定的马车通行道,不像是京都一样,狭窄到一不小心会撞到人。   “此番前来,我可是来讨教的,时大人可要充当老师给在下上课了。”   “既然元竹兄都这么说了,”时柯装模作样,摆出座师的架子,“那就别怪小弟无情了。”   两人去了书房,用过一轮茶,这才进入正题,“这次来,就为了收拾收拾上林县的摊子,再借鉴东海县的发展方式,你也知道,上林县和东海县相比总归不同,无法完全复刻,但还是能起来的。”   “这是自然。”时柯道,“东海县临海面积大,上林县临海地方小,但是本身也是有底子的,不然不会被人祸害成那样。”   上林县内河流域比东海县发达,适合做漕运,但是本地的地头蛇也不是好惹的,那县丞就仗着是本地人的身份作威作福,也有一份这原因。   “发展漕运但也不能忽视海港,”楚元竹琢磨着,“不如这样,临海村子建设成海港情况,参照你这码头,名正言顺请水师驻扎,以码头为中心,向上林县内部推进。我就不信有大军在,还不能平推一个上林县!”   时柯很是支持他的行动,“没问题!我那儿还有新装备,一定让你平推上林县!”   作者有话说:   没有车车(超大声)!!!   真的没有的!晋江食堂只有阳春面(清汤寡水),没有红烧肉!   鸽子意思是,他们只是确定了恋人关系QAQ这事儿挑明了而已(抹泪) 第111章 上林县   有东海县做底气, 楚元竹确实不怂。   如果地头蛇们能和平相处,类似于东海县这边的宋家,也不是不能带他们一起玩。   上林县除了发展内河漕运之外, 还可以垦荒、种植一些原料,东海县厂子需要的东西还挺多的。   一切都在起步初期,各种资源不嫌少。   安顿好之后,楚元竹又跟着时柯参观了一遍东海县的基础建筑, 看得他羡慕万分,“若是上林县也能如此繁华,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定可以。”时柯肯定道。   说是这么说, 但总归还是要时间的。   时柯点了一千兵丁, 又从水师那边借调了一千, 还从锦衣卫中抽调一百人保护楚元竹。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上林县。   等到人走了,时柯开始进一步完善公共设施。   特别是公共图书馆和官营报社,后者还需要技术支持, 前者已经有了充足的条件。   但最重要的还是试行公共马车。   时柯本想着做一个全大燕的镖局,可这里面水太深,他不好把握,只能用东海县试试点。   后来一想, 反正就东海县一个地方, 为什么不把公共交通和镖局结合一下,既能送信又能送人,但是不送任何物品。   仅限于信件和人。   “目前面临的问题是,马车如果是公共马车, 那必然要容纳十人二十人之多, 可一旦人数增加, 马匹数量必然增加。”   这就造成制式问题。   大燕对官员乘车的排场也有规定, 六品以上官员可以用双辕马车,四品以上官员才能用四匹马拉车。   时柯得想办法规避以下犯上的风险。   “这……”充当师爷的学生们也开始犹豫不决,此事是个难题,必须得好好想想。   就在时柯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这一想法时,管家来报,“大人,大军要回来了!”   此刻,什么制式问题公共马车全被时柯抛到脑后,“人在哪儿?”   “就在耳房歇着,您现在过去?”   “走。”话音未落,人已经风一般刮了出去。   耳房中十几个人正喝着凉茶说说笑笑,房间里还有残留的饭菜香味,看起来是刚吃完。   众人脸上挂着笑,各个都挺精神,看样子应该没出什么事儿。   时柯急迫的心情散了。   见到他来,十几人一抱拳,“见过大人!”   虽然他们不是时柯直系带着的人,但他们后勤粮草多亏了时柯才能这么靠谱,是以这些人对时柯颇为敬重。   “都坐。”时柯率先入座,开口问道,“大军可是不日归来?”   “正是。”带头的汉子皮肤黝黑,一笑露出晃眼的牙,“在过几日回航,还往大人再多做准备。”   一听这话,时柯心下有底,定然是收获颇丰才能说出这般有底气的话。   “可是扫荡清楚了?”时柯好奇他们遇见多少海贼窝。   领头的人也很上道挑着能说的说了,“一共扫荡了三十多,从南边到北边,直到海青卫管辖地才停下。这番下来,消耗颇多,收获也颇丰。”   海青卫,时柯算了算这两边的路程,跑得真够远的。   看来这次燕文帝是下定决心靖海,就是不知道谁惹着他了?   事实上不仅如此,燕文帝也算是见钱眼开,上次一个南边几千人海贼窝给他带来半年税收,这还不算已经消失的金银财宝。   他实在痛心于如此庞大的财富流落他手,所以才组织了这次清剿活动。   赵毅也是颇为配合,主要是因为这些东西太打眼了,所有人喝着西北风时候,他们营队已经吃香的喝辣的,还特意把宴席在所有人面前过了一遍。   这不招人恨呢。   所以这次他不藏私,自己吃肉,别人也跟着吃香。   尤其是海青卫,这个燕文帝最大的钱袋子,收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这样下来,水师和卫所都拿了好吃,国库又有一批新东西入库,谁也不吃亏,只有海贼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但谁管他们,只要好处落在自己人手中就得了。   时柯等着大军凯旋,一直到六月时候,赵毅才从海上回来。   沿岸夹道欢迎,还有人特意买了花往海上扔,弄得人哭笑不得。   一直等到大军海船入港,时柯才发现这些船不对劲,吃水深也就算了,后面怎么还拖着几条怪模怪样的船过来?   然而很快他没时间关注这点小事,赵毅下了船,时柯上前两步想和他道喜,没想到人一伸手把他抱住,“我回来了。”   时柯:“……”   原本想的话噎回去,时柯拍了拍他后背,说了句,“回来就好。”   欢迎过后,大军回营,赵毅带着时柯回了自己住处,等到洗漱完毕,时柯和他说了楚元竹来上林县任职的事儿。   赵毅一愣,转而提到另外一件事,“南岭府知府要来了。”   时柯眉心皱成一团,“这事儿我还没听说。”   他最近一直忙着建设东海县,还时不时担心赵毅的情况,所以根本没注意南岭府那边。   布政使被人收拾了,南岭府五个县,和东海县挨着的两个县的县令也被收拾了,现在上林县来了县令,西丰县还没人过来,他以为总得让人管管西丰县,没想到继楚元竹之后来的居然会是知府。   “拖到现在,陛下肯定有了决断。”赵毅擦着头发道,“现在东海县建设如火如荼,水师也见了成效,能在这关头派楚元竹来,足以可见陛下的决心。这是在敲打朝堂。”   “来就来吧。”时柯一摊手,“只要对方是个内行人就行。”   最怕的是外行人瞎指挥,要个五彩斑斓的黑。如果摊上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搂钱要政绩但是自己不干人事的上司,时柯不保证哪天能让兵.工厂正在研究的烟花把知府家炸开花。   对未知上司的担心只维持了两三天,时柯就接到楚元竹的邀请,包袱款款去做客。   把事情丢给了赵毅处理,反正有什么事儿他就在隔壁县,来往很方便。   两个县城的城门其实挨得挺近,找人很快能找到的。   赵毅一脸无语看着恋人坐上马车跑远,他刚从海上回来,就想着和人多亲近一番,结果没说几天话人就跑了。   时柯现在对改造上林县颇为感兴趣,这边发展重点和东海县不同,如果能研究出来共同处,也能写个奏折给燕文帝看看。   有大军在手的楚元竹一点不怵当地的地头蛇,找人谈了几番话,威逼利诱全上了一遍,总算是把人整治住了。   现在两边明面上确实过得去,楚元竹也不看他们脸黑到什么地步,先招工铺路。   此刻时柯正坐在马车上看外边的建设进度。   看过上林县之后时柯才发现这里确实比一开始的东海县强多了。   可能是内河航运发达,这边的建筑很有水乡特色。   到了县衙之后,时柯受到热烈欢迎,两人在书房谈话。   楚元竹倒了茶之后才叹口气和时柯吐苦水,“这地方可真不好处理。”   “怎么了?”时柯一挑眉,“这一路走来,你这边不挺好的。本地人闹事也被压下去了,你这县令可比我有官威多了。”   一上来就是大军压境,谁敢和手下两千多人全副武装的大军叫板?   这不主动找死?   “并非如此。”楚元竹摇摇头,苦笑道,“这边人不懂官话,两边说话时还得找个通译。”   这事儿,时柯帮不了了。   他自己是在系统里面练出来的。   两边的口音差不多,时柯又在这边的大集上待了一年多,是个呆头鹅都会说一两句方言了。   家大业大也不好治理,这种事儿只能自己扛过去了。   “不过我那学院都是教双语,本地方言和官话一块,这样能一代传一代,往下继续改。”   时柯放下茶碗,又换了个话题,“你这边如何打算?我那厂子可都在等原料成熟了,这边早苗七月就能收,能持续一个月,卖过来能收拢第一笔资金。”   楚元竹想了想,“上林县情况和东海县不太一样,这边建设不需要太多资金,但想打破本地人垄断的漕运也,这就需要大笔资金。”   可他没商队能用,手底下没人,这些人都是借的时柯的班底。   “这个简单,你可以拉投资。”   “啊?”   时柯的商队一开始也没这么大,甚至铺开了三条线。   后续有了其他人追加的投资,这才达到三线连通的效果。   别家商队可不会眼睁睁看着阿勒汗商队扩张,必然是在后面动手的,但迄今为止,阿勒汗还能好好活着,商队还没倒闭,这就说明了拉拢投资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   上林县这边的漕运虽然比不上江南道,多多少少也能算一个大商队。   江南道乱到现在还没收拢,也是因为背后有不少推手在挣得你死我活。   漕运的利润迷了人眼,大家在朝堂上一片融洽,私底下不知怎么诅咒对方破产流放。   现在只要拉拢一些人投资上林县的内河航运,保证有人拿着钱过来投资上林县。   “先说好,我肯定要一点分成的,这里面起码有三成分出去。”时柯指了指上边,这事儿得让燕文帝拿大头,“还得分一点给其他人,上林县县衙还要占一部分。这样算下来,拿到的投资必然不少。”   楚元竹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他的政治敏感度比时柯好多了,顿时开始盘算起来如何给自己带来最大的收益。   投资问题搞定之后,时柯照着东海县的规划,又根据上林县的具体情况,给楚元竹弄了一份治理计划方案。   时柯还把养珠的方案交给他,“东海县不适合养殖珍珠蚌珠,上林县这边环境不错,你可是尝试一番,一开始县衙扶持,挣了归百姓,亏了县衙兜底,这个你看着办。”   另外还有各种设施,也要合情合理融入现有的地图中。   时柯这边和楚元竹热热闹闹搞建设,赵毅也没闲着,他给京都那边去信打听过,到底谁来南岭府任职。   回信的人回了一通废话,“是认识的人。”   赵毅:“……”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就问哪个官员是锦衣卫不认识的? 第112章 商机   时柯一直到八月时候才回来, 他看着楚元竹那边走上正规,这才回到东海县开始检查最近的公务。   不过他一回来,赵毅先来了县衙, 跟人吃了一顿午饭,中间还一度殷勤的给人夹菜,时柯只负责埋头苦吃。   “你这是,做了什么好事邀功来了?”时柯猜测道。   赵毅夹菜的手一停, 略一挑眉道,“怎么不能是我想你了?”   时柯:“……哦。”这一记直球猝不及防,时柯有点接不住, 低头继续吃饭。   两人磨磨蹭蹭吃完了午饭, 宫中燕文帝也刚教完儿子, 看着之前送来的靖海折子,肩上的重担终于松了一松。   赵毅当时送入国库的真金白银不是小数目,上次发现的金矿规模也不小, 那边的矿工都是海贼,消失在茫茫大海里也没人注意到。   这回时间短,开采量不大,但是也送来了一万多两黄金, 由此可见这金矿的规模之大。   岛上面积大, 还有上次赵毅他们挖开的洞穴,改一改就能当做生活区。营队卫所和水师三军各自抽调了一千人驻扎在上面,每次都有特定的船往岛上运送物资。   这些东西县城就有产出,完全不用担心采购问题。   花出去的银子还没金矿一天的产出高, 这谁看了不高兴?   当然, 最开心的是户部的人, 走路风风火火, 兵部和工部要钱时候,说话都大气了几分。   同时和折子一起到的还有时柯的建议,在东海县实行的公共马车和送信,反正为了规避制式问题,很多大户人家会用一个主驾,一个副驾的方式使用四匹马拉车。   反正现在他手里有钱有兵,说话自然硬气不少,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铺铺路,不然等老了就晚了。   此外,赵毅联合卫所靖海这事儿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三道四,私下议论却不少。   镇国公跟燕文帝道,“云鸿此番胆量不小。”   燕文帝自然是对赵毅万分满意,他都能说出舍弃水师也要带回赵毅的话,足以说明赵毅在燕文帝这儿的地位,恐怕只有张总管能与之较量。   “他要是还没胆量,这水师哪儿用得着他练?”   镇国公琢磨着燕文帝的话,心下有个念头,他的外孙女,皇帝的长女,也是时候婚嫁了,嫁给别人他不放心,但若是嫁给赵毅,他对此倒是乐见其闻。   试探说道,“哈哈哈哈,云鸿这性子怕是成婚了也改不过来。”   提到这个,燕文帝脸上笑容淡了两分,三两句话揭过不提,镇国公心下没底,但顺着燕文帝的话道,“怕只怕这孩子让人眼红,北边也有胜利,但是收获比不上南边,心里有气。”   “有气也冲着西域过去,对自家人眼红什么?”燕文帝道,“上次大捷,东西不少,也没见水师眼红。光看见南边赚了多少,不看看那边花了多少。”   镇国公也跟着摇头,“那就是个吃钱的。”   他可是知道燕文帝的大部分身家都投入到了那边,就连那时柯都有一份,时柯多会赚钱一人,到了那边也不是精打细算过日子,还不都是因为水师太难养了。   不过总不能让自己儿子在边关天天吃沙子,他还是让人给了点油水的,平常没有战事时可以修建边关防御城墙,有了南边给的配方,撑上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   镇国公走之后,燕文帝想起余槐上来的折子,叹口气收回目光,他又何尝不想让自己女儿过得好,但是赵毅和时柯……   燕文帝心情颇为复杂,他合该高兴这两人在一起之后不用为时柯的身份烦扰,可……可怎么就是他们两个?   时柯那管他的心情复杂,得到允许之后,东海县铺好的路终于发挥了本应该有的实力,交通路口还特意让人看着,以防万一。   先定下一个月的试行,不行的话,再根据实际反馈改一改。   马车数量不多,一次只有五辆,三个是环东海县的,其中一个在内城区,两个在新城区,剩下两个联通其他县城。   顺便,他还在告示板那里贴上了上林县的漕运情况,有内陆商队需要考虑合作的来找他,顺带一提,上林县还出售房子,在东海县没买到房子的或者嫌弃这边条件多的,可以去支持一下上林县的工作。   同时,他还让人放出商行在和漕运接洽以及自己在上林县定下来一条商业街和房子的消息。   宋家。   宋老爷子正和宋行商量本月该捐献多少东西,听到这消息,问了下回报的小厮,“消息从何而来?可是准确?”   “是县令身边的人说的,但是房子和漕运的事儿就张贴在县衙门口。”小厮道。   他们县令和上林县新来的县令关系好,之前两人一起逛了逛东海县,时柯还去上林县帮忙,赵毅的营队还借调人手给上林县。   方方面面都说明了他们县令和上林县的县令关系好。   宋老爷子想了想,立刻对宋行道,“买!跟着县令走准没错。在东海县这儿我们宋家一步错步步错,在上林县的问题上,不能犯同样的错。”   商队同样不甘示弱,他们这边没现金现银,但是可以先用货物抵押,然后等主家那边拿来银钱。   有东海县珠玉在前,谁都知道上林县肯定是个香饽饽,当下火急火燎的去给主家通讯。   时柯也在盘点自己的资金,他出一点,商队出一点,县衙这边出一点,还要留下一些做应急资金,除此之外,全部拿去支持楚元竹的事业。   等到九月时候,上林县热热闹闹的购房大业才刚落幕,但是漕运和商队合作的事情才刚刚拉开帷幕。   楚元竹给时柯留下了一条商业街,其他地方一点东西都没了,全被东海县商队背后的人瓜分干净。   就这还有人没拿到,想着上林县什么时候开新城区,他们的银子一直等着。   楚元竹:“……”   受不了这些人上门骚扰,他跑到东海县躲一天清闲,顺便和时柯说说下一步要干什么。   “房子都没影,他们就迫不及待上来预定,还有人想给我送小妾,这这这这这都什么事!”   “哈哈哈哈哈!”死道友不死贫道,时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嘲笑出声。   反正购房一事就这么落下帷幕,漕运才是两人的重点。   这事儿一旦不好处置,就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两人还去和赵毅取经,要怎么管理漕运,该不该军事化统一化,市场定价该怎么搞定。   哦,后面是时柯的强项,这个他会,只要给他说一说漕运现在的情况就行。   这事儿商量到最后,还没拿出个章程出来,但是楚元竹得回去了,他得主持一下建设情况。   那边热热闹闹开始改造上林县,时柯这边也很热闹,玻璃厂那边终于出来了时柯要的偏透明色的玻璃,但就,有个问题。   “这玻璃还是磨砂的啊?”时柯绕着大块的玻璃走了一圈,上下看了看透明度。   确信这就是磨砂玻璃,两边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这种又叫毛玻璃,用来做成屏风门上的窗户都挺好。   匠人满脸汗水,胡乱擦了一通,很是骄傲,这是他们烧制出来的最偏向县令要求的玻璃。   “一天能稳定烧制几块这么大的?”   “回大人,目前只有两个老师傅能稳定掌控火候,最多也需要三天才能烧出一块稳定的这么大的玻璃。”负责这边的人很是清楚工作水平,时柯问到这个问题,他张嘴就清楚。   这样的话,其实今年年底他就能攒够给燕文帝的年礼,给燕文帝的御书房换上落地窗,改善一下光照条件。   余光看到旁边的练手作品,时柯摸了摸下巴,这些东西可谓是头一份了,所以一定能卖上价吧。   所以,是时候拉几个人入伙做销售了。   人选是谁,就不用时柯发愁了,他把赵毅和余槐拉过来一看,自然有人给汉文帝去信。当然,他还是要提前说一句的,来之后得听他的话,不然合作免谈。   他可不干给别人当垫脚石的事儿。   不过很快他就不担心这事儿了,因为有两个熟人来了。   见到人的时候,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外边的马车,又看了看正在下车的人,“裴少爷?”   裴斐沉默地冲他一点头,转身扶着另一个人下车。   时柯揉了揉眉心,“徐世子也在?”   “时大人许久未见,风采胜当年。”徐昶温和地问好,一如当年请他过去吃饭时候的模样,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两人应该是一路奔波过来,累到了。   时柯笑了笑,“二位来得正好,快快快,正好赶上新鲜的海味,先吃一顿休整一番再叙旧。”   两人也不和他客气,进了县衙后院沐浴更衣,出来和时柯吃了一顿饭。   吃完了饭上茶聊天,时柯问道,“这次是来巡查铺子,顺便来看东海县建设情况的?”   裴斐还是沉默点头,徐昶接过话头,“早前听闻东海县治理地很好,我二人早就想来一趟,安顿好家中事,紧赶慢赶过来了。”   “而且,不瞒你说,这回过来,就是听人说东海县最近在做什么生意,便想着过来掺和一二。”徐昶倒是没和他说假话,东海县来的商队在京都赚得盆满钵满,谁看了都想掺和,就是这边对商队的考核比较严,他们索性直接过来和时柯套套近乎,看有没有机会。   时柯想了想,暂时留下他们喝茶,请人在这儿多住两天感受一番东海县的情况,他则是找赵毅问了问这两人能不能信任,他想拉人入伙一起做玻璃的生意。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跪地.jpg   鸽子想发红包,有人在这章留评吗QAQ   PS:还欠一更,明天还! 第113章 玻璃(补)   赵毅忙着练兵, 抽空给他回复,徐昶和裴斐还是可信的,他们两个属于燕文帝一派, 有些小私心,但是不妨碍他们为燕文帝做事。   时柯心下有底,开始计划两人负责的区域。   他的设想是做一个总代理,再从商队中找几个做区域性独家销售权, 徐昶和裴斐还是能撑起来总代理的,撑不起来燕文帝也会让他们撑起来。   等到日后市场饱和,那再看看嘛, 没准那会儿已经能销售到海外去了。   等到徐昶和裴斐两人逛得差不多之后, 时柯带人去了玻璃厂那边。   除了他们三个, 其他人,包括小厮家丁常随这些人都在外边等着不能靠近,一旦靠近先抓再问话。   “这么神秘?外人都不能看见?”徐昶疑惑道。   时柯和他打了个哈哈, “进去一看就知究竟。”   他这么说,两人也沉默地跟着进去,厂子这边的伙计看到县令带人进来,连忙上前迎接, “见过大人, 见过两位贵客。”   时柯问道,“你们厂长和老师傅都在?”   伙计摇摇头,“老师傅还在工作间,厂长出门去和采购一块进材料了。还需得两日之后回来。”   来的不是很巧, 但是今天也不一定要谈拢买卖, 还是先带人去看东西。   “这位是徐少爷, 这位是裴少爷, 今天过来看看东西,既然厂长不在,咱们就去展示厅看看。”   伙计乐呵道,“大人来的巧,昨天正好有一整块玻璃按照您的要求拼接成落地窗,正好能看到后头的一小块花园。”   展示厅其实是书房模样,外边是一小块花园,打理得整整齐齐,从落地窗看过去,纤毫毕现。   这书房很大,充当了部分库房功能。   书桌上、博古架上摆放的不少都是玻璃制品。   最常见的玻璃茶壶、玻璃杯、果盘碗盏,还有动物形象的一些东西,眼睛处还镶嵌了彩色宝石,凑近一看其实是彩色玻璃。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个半米高的玻璃花瓶,上面还有金线拉丝。这是所有花瓶中最大最好的一个,其他全部是小物件。   两人见过的好东西颇多,但也没财大气粗把东西摆成这样的。   “这……你这是挖到了琉璃矿?”说话声都低了下去。   赵毅挖了金矿出来,这是朝堂上下都明白的事情,但是但是,看着眼前带着彩色的玻璃,两人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还有个琉璃矿?   虽然谁都知道琉璃这种东西也是烧制出来的,但是两人的理智此刻已经被眼前流光溢彩的摆件吸引了,完全想不起来。   时柯:“……哪来的琉璃,这是玻璃,原料都不一样。”   他拿起一个石榴形状的玻璃盘,上面因为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所以被烧制成了石榴形状,这东西据说是寓意好,所以才摆在博古架上。   淡红色和透明色以及一点偏黄色的颜色组合在一起,形状还是石榴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个上佳的摆件。   “这东西怎么样?”时柯看着两人惊诧又惊喜的神情,心想这下应该稳了,“能卖上价吧?”   “何止能卖出价。”徐昶脸上添了两分血色,明显是激动的,“送到京都去,能卖出天价。”   时柯缓缓露出一个笑,“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谈谈这笔生意?”   他都能想象得到玻璃一出,各大商队争着抢着捧上银钱。   在这之后,两人跟着参观了轻工业园区这边的厂房,对时柯治理东海县的情况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听说上林县那边也是时柯帮忙弄出来的,现在还在动工阶段,时柯真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才。   时柯心中笑得猖狂,这是忽悠来了两个有钱有闲还有背景的人,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让人出头,他只要管控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   的确如此,两人可比时柯想得动作快多了,背靠燕文帝还有两个家族支撑,行动起来自然迅捷无比。   等到厂房的厂长回来之后,时柯带着两边人见了一面,之后的事情全交给他们自行处理。他去处理公事。   时柯挑了个好日子去牦牛大集上观摩这边的活动,他上次来还是春天那会,这会都要入冬了。   他上来甚至还听不太懂这边的方言。   但是目前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他看了下这边的任务进度条,填满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完。   大集上极其热闹,现在还在举办活动,时柯的摊子上都是之前攒下来的一些小物件,因为他很久没去进货了。   牦牛大集上最热闹的当属这地方的社火,时柯第一回见的时候看了半天没看懂,这回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边的社火准备的怎样。   旁边的人回他,今年的社火都定好了,还是往年的路线和调子。   往年的路线?   时柯要了一份这附近的地图存在系统中,等到之后有时间再研究研究。   检查一遍几个商队没有出现问题,时柯下线。   正好遇到来寻他的赵毅,“正要找你,明年春天可能出去靖海。”   时柯眨了眨眼,“不是刚去过吗?”   这也太频繁了,一年靖海一次,一次半年?   时间一长,估计海贼能绝迹吧?   “不如这样,”时柯突然来了主意,“明年时候你们带着商队出发?现在东海县的产业都起来了,目前看来销售情况很好,长远来看,市场肯定饱和。所以不如去附近几个小国看看?没有金银可以选择用粮食香料交易嘛。”   “海上贸易?”赵毅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鬼主意。   “这可不是海上贸易,只是支持一下大燕属国,给自己人提供物资怎么算贸易呢?我们是友好互助啊。”时柯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赵毅。   其实江南道的海港那儿就有这么做生意的,甚至船舶司也不管这事儿,还在金钱攻势之下瞒着。   所以他做点支持属国建设的事儿怎么了?   等到日后真的开了海上商线,这也能派上用场。   赵毅同意之后,他让人去做准备,第一批海上商队需要好好挑选人才和货物,让人感受到他们的真诚。   就在他寻思要准备什么东西的时候,朝廷那边终于发话,布政使要来了。   时柯一下懵了,“等等,来的不是他们南岭府知府吗?”   赵毅确认一遍传来的消息,“不止,布政使、南岭府知府、西丰县县令都在路上。”   时柯:“……”   没记错的话,布政使还没被拿下吧,还有西丰县县令,一直没听见西丰县有什么动静,东海县和上林县打得火热时,那边寂静无声。   赵毅晃了晃手上的纸张,露出一个笑来,“这不就是要去拿人吗?”   哦,对哦,你们锦衣卫是拿人专业户啊。   京都都不敢跟你们对着干。   他出发去拿人,时柯出发去找楚元竹,两人看着这消息默然无声。   楚元竹率先开口问道,“你可知来的是何人?”   时柯也发愁,“不知。”   给赵毅的官文上也没说来人是谁,只是说去把布政使和县令办了。   两人猜了半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终还是决定先吃一顿再说。反正人要等到过了年才出发上任。   现在都十一月去了,起码得让人在家过完年收拾收拾才行。   今年过年时候,时柯计划准备大型年会,正好开年后营队水师要出发靖海,没多少时间陪家人,趁着这会儿热闹热闹。   原本南边的年会够热闹了,时柯又添了一把火,联合上林县弄了一出好戏,从年前唱到年后初六,歇几天等到正月十二再开嗓,一直唱到正月十八。   正好让人看了看上林县现在的情况,建设进程也不错了,按照这个速度,来年五月就能完成大部分工程,七月能彻底完工。   时柯正月十六那天还去了牦牛大集上观摩人家的社火,准备回头弄成活动模样,结合请海娘娘的请神活动,弄成当地传统活动。   集上时柯还问了人家怎么做的肉干,听了一嘴的技术干货,但是时柯听不太懂对方的专业名词,只能一知半解。   但是过年嘛,凑热闹最重要了。   二月时候,大军出发靖海,在赵毅走后,布政使、南岭府知府和西丰县县令一同到任。   时柯清楚这是要自己拜见一下上司的时候。   南岭府知府那儿也来了帖子邀请他过去。   时柯接了帖子发愁,上面没说来人是谁,只是一个官职,弄得时柯郁闷。   到底谁来了?   徐昶和裴斐来问他有什么地方给他们立个商行,瞧见他这么苦恼,多嘴问了一句,得知时柯在为什么发愁。   两人对视一眼,徐昶促狭地笑了笑,跟他道,“此事不必忧心,或许见了面是个惊喜也说不定。”   时柯古怪地看他们两眼,“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还惊喜?别不是惊吓吧。   徐昶怎么都不开口,反而让时柯给他选个地方开商行。   行吧行吧,两个谜语人,不说就不说,但是看他们表现,应当不是来难为他的。   时柯拿出更新之后的功能区地图,指着新城区靠海的一个地方,这边地势开阔还是海景房,和港口那边挨得近,地段好,还附赠一个仓库。   “怎么样?地方好吧。”时柯指着图纸给他们解释这附近都有什么功能区,“出来之后是大街,交通运输都很方便,这边都是商行,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都能知道。看,这边走就是海港,往前走过一段水路就到了上林县的海港,从哪儿还能通往上林县的漕运,地段好着呢。”   看图纸是脑补不出来什么,时柯带人实地考察,确实像他说的一样,而且这边环境很好,不管是做居住区还是做商业区都很适合。   考虑到靠海,时柯推荐的都是不易潮湿的商队。   比如说玻璃生意、陶瓷生意这些,木料和布料还有食品类都靠近内陆。   两人里里外外勘察一遍,注意到这边还有防走水的设计,颇为满意,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多少钱?”   时柯比划一个数字,徐昶摇头,“过了。”   这价格都能在京都买一套房,东海县没有京都的地域优势,价格就太高了。   “不不不,这是友情价。你知道旁边这个比你小一半,还没仓库的是多少吗?”时柯比划了一个同样的数字,表示旁边这么小的地方价格还是这个数,你能用同样价格拿下他的二倍,还附赠一个仓库,那是真的打对折的价格好嘛!   徐昶:“……”   裴斐:“……”   这价格,你是抢钱的吗?   “行吧。”徐昶沉默一会应下来,这价格真是友情价了,对比旁边这个房子,再看他们能拿下来的地段,谁看了不得说一句他们“友情比金坚”。   时柯把人带到户部,准备过户手续,自己开始整理一下土特产拜见上司。   对方都来帖子了,他总不能空手去啊。   要带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这是补的一更TAT 第114章 熟人   东西不能太便宜, 也不能太贵,讲究一个适中。   时柯挠头,最终选了厂子里出来的本土特产食物, 一些蔬菜干和水果,还有本地生产的布,最后加了一点上次沿海大捷燕文帝送来的礼物。   此外,还准备了东海县明面上的资料, 比如人口土地,当前预期税收,港口发展情况等等。   磨磨蹭蹭拖拉到三月中旬, 赵毅他们都回来了。   先回来的是商队, 收获自然是不必说。   各个商行笑到合不拢嘴, 还有的朝时柯问好后直接请人去吃饭。   时柯愣了下,“请我吃饭?”   “对对对,大人, 您可一定要来吃一顿!”旁边的商队暗骂一声小子鸡贼,脸上堆满笑容挤过来道,“大人啊,您有时间一定要赏脸吃顿饭, 小老儿好好感谢您一番!”   他们大人没什么喜欢的, 吃饭也不讲究什么排场面子,两文钱的包子吃得惯,十两的席面也能吃,想塞银子人家不收还警告了一番他们大人不收贿赂。   平常都没机会感谢一下他们大人。   时柯看人群都在往他这儿集聚, 高声道, “大家好好做生意, 往后该缴税时正常缴税就好。这些年的免税都是陛下恩典, 若是要谢,那便感谢陛下隆恩吧。”   他都把燕文帝搬出来了,众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对着北方叩首道谢。   他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些人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愤怒和若有所思。   商船回来两天后,大军的队伍也跟着回来。   港口上这些人的家属都自觉欢呼起来,手中的花一起抛到水中迎接大军归来。   这次照样带回来战利品,不知道谁又撞上水师被挖了老窝。   安顿好之后,时柯和赵毅商量,带着这些东西拜见上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无所谓。”赵毅底气很足,不仅是大军在这儿驻扎的缘故,更是因为东海县在燕文帝那儿很是特殊,看看之前他让赵毅拿人给人腾位置就知道了。   来的肯定是时柯的熟人,就像是隔壁县城的楚元竹,想来这次来的人里面应该会有代文墨。   总之,赵毅不太担心新来的人。   行吧,在这点上,时柯还是相信赵毅的判断。   收拾东西,安排好东海县的公务,时柯磨磨蹭蹭拉上楚元竹一块去了南岭府。   这会儿的南岭府已经恢复了些,不再是之前混乱无序颇为浮躁的模样。   两人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平和的南岭府,他们两个一个是来了之后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怎么出来过,一个更是连知府府衙门朝那儿开都不知道。   楚元竹来的时候,南岭府知府已被押送到京都去,他连过来报道的手续都免了。   两人一块坐在知府堂中,这边下人很是热情地招待他们,茶一喝就知道是上等的茶叶。   只喝了一口尝个味道,两人拘谨地坐着,静默无声。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声音,两人听到之后立刻起身整理下不存在的褶皱,结果进来一人,直接看傻眼了。   “如何?出来几年不认识了?”来人颇有气势,声音中气十足。   说实话,不是不认识,就是,就是有些傻眼。   楚元竹还好,他不算是戚风的学生,但是时柯是啊!   这是他恩师,亲人去世之后,他剩下的最亲近的长辈。   时柯和楚元竹一个行弟子礼,一个行拜见礼,“见过恩师/大人。”   “好好好,都坐,都坐。”扶起这两人,戚风坐在上位。   他一坐下来,两人跟着入座,时柯迫不及待地道,“恩师,您是这儿的知府?”   这不太可能吧,他座师都多大了,去年还升职了呢,今年总不可能就兼职一个知府,燕文帝不会这么干啊。   等等,该不会是布政使吧?   果然,戚风摇摇头,得意道,“是黔西道布政司的布政使。”   嘿嘿嘿嘿,时柯一听开始傻笑,座师来了,之后他可以在黔西道南岭府横着走了!   楚元竹还有神智在,既然这位是布政使,那他们这儿的知府和县令又是谁?   “恩师,弟子处理好了。”门外人还没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先响起来。   惊得两人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异口同声道,“文墨兄!”   来人竟然是和他们同榜同年的状元代文墨!   “哈哈哈哈!许久未见!本官乃是南岭府知府代文墨。”代文墨一拱手,对着上位的戚风道,“下官见过布政使大人。”   两人超载的大脑终于回来,“见过布政使大人。”   “哈哈哈!坐坐坐!”戚风满意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学生们,对最后进来的代文墨道,“还有一人可是到了?”   代文墨点点头,“随后就到。”   “新上任的西丰县县令?”时柯好奇道,“谁啊?”   “我们可是认识?”楚元竹也好奇这最后一人的身份。   “这人你们倒是认识,就是不算熟。”代文墨笑眯眯地说。   戚风捋着胡子道,“的确,不过此人心性不错,为人坚毅。我等一路出门,他一书生还能不叫苦不叫累,的确让人高看一眼。”   “恩师啊,”时柯拖长了调子,“咱们谁不是个文人啊!”   他特意省略掉出身二字,因为戚风实际上是武将出身,这个不能算。   戚风摇摇头,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自己这弟子里面就没有一个真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   能出门游学,手上都是有几手防身功夫在的。就连时柯这个受过大罪身体底子不好的,也学过两手强身健体的功夫。   所以他们真不算是瘦弱书生。   “大人,我回来了。”这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推门进来时候,时柯看着有点眼熟。   楚元竹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这是谁!   转头看了看笑眯眯地戚风和代文墨,这两人显然对来人印象不错。   时柯只是眼熟,看楚元竹一副受到惊吓模样,低声问他,“这谁?你认识?”   楚元竹:“……你忘了那个,我们之后进来的那个……”那个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本人幽幽道,“你果然是忘了!”   时柯:“……”不是,我们很熟吗?你干嘛一副我辜负了你的模样啊!   楚元竹最后几个字像是挤出来的一样,“……新科状元。”   他对来人其实没什么大印象,就算是时柯离开之后,他和下一科三人交集也不深,更多的是在研究翰林院的书。   代文墨反而是交友广泛,最新一科的前三甲和他关系都不错。   就他的关系网来说,其实挺可怕的。   先是出去做官和朝中做官的几人,都是关系和他颇为亲近的同门师兄弟,他的两个座师关系网更是复杂,文臣武将都能说得上话。   翰林院中对代文墨的评价也颇高,就算是新科状元也没压下他的风头,隐约有了新一代领头人的潜质。   在楚元竹的提醒下,时柯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咳,原来如此。这不是你这模样变得也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商栗看他说得真诚,哼了一声,“算你说得对。”   他这模样确实变得太快,一路上太过劳苦,还走水路,全程晕船吐了一地,根本吃不下去东西,导致整个人大变模样。   这茬算是揭过,时柯抱怨道,“早知道来的是你们的话,我哪儿还用等到现在才过来,二月那会儿我就过来了。”   代文墨坏笑道,“我可是提前给你下帖子了,是你和元竹磨磨蹭蹭一直到这会儿才来的。”   “我这不是怕来的人不懂专业的事,提前先把早稻安排下去,免得上司又来指挥。”时柯反驳他,“早知是你们,我和元竹兄提着一篮子荔枝就过来。”   楚元竹跟着帮腔,“是也。得知新上司过来,我们两个都愁得睡不着觉,连建设进度都加快了。生怕来人瞎指挥,幸好来得是诸位大人。”   “你们且放心,陛下特意告知老夫,这边情况随你们弄,只要老夫看护提点一二即可。”戚风道,“这次老夫过来,就是巡查地方,看看你们做得如何。”   “等到任期结束,我就带着这边的事儿给人炫耀你们做得有多出色!”   他虽然看着还年轻,但总归是年岁不小,比他长几岁的关焕青已经在京中养老了。   时不时和老翰林、老亲王拉着翰林院学士凑一桌麻将,还去时柯的学院教教书,品品茶,尝尝山庄的瓜果再看看花。   虽然关焕青儿子不在京中,可他有两个弟子在京都照看他,出去做官的弟子年年不忘送来节礼。   冬天时候,南边时柯的送来新鲜菜,边关唐子溪送来做好的皮子。夏天时候,时柯送过来不少解暑凉茶糕点,唐子溪让人送来不少活着的牲畜添道菜。   这日子,谁见了不说一声羡慕!   戚风还想再努力一把,正好为现在风头最盛的弟子出一把力,为他挡挡风头,所以燕文帝才会让他过来。   “您放心,弟子/下官一定不负嘱托!”几人异口同声回道。   见过熟悉的这些人,时柯总算是放下心来开始折腾。   用完饭后,一群人坐在书房听时柯讲述他当时的计划。   上林县的建设就有他的手笔,所以对于这些基础建设和如何空手套白狼,他最是有经验,当然,西丰县不能这么干了。   “因为西丰县靠的是内陆声音,那边漕运不发达,和海港也不挨边,但是有一个优势,那边的农业发展不错,是粮食大县。”   除了这些话题外,时柯还提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有效沟通。   这边方言和北边方言有壁垒!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115章 货比三家   问题解决方法是, 准备当地通译。   等待久一点之后,自然能听懂大半。   语言问题还好说,时柯和楚元竹都能适应, 他们将来也一定能适应。   往后多来往来往就好了。   时柯情绪一直高涨,主要是以后他的恩师就是他在这儿的最大靠山,做梦都能笑醒。   自从他到东海县当县令,很少有出去和人走动的时候, 更多时间窝在县衙哪儿都不去,他当然知道自己出风头之后,有的是人看不顺眼, 想找他聊聊。   但他轻易不走动, 只待在赵毅罩着的地盘, 就连敢去上林县也是因为派兵过去了,时柯才挪挪地方。   他来知府这儿都是等到赵毅回来,才有底气出门。   总之就是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时柯才敢出来玩玩。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附近都是自己人的地盘,就连隔壁西丰县都算半个自己人,他当然会胆子大了。   以后找人告状他都理直气壮起来。   临走的时候, 戚风还道, “过些日子就去你们县城内看看。”   时柯和楚元竹点头,浑然不举,还颇为骄傲,“恭请大人巡查!”   戚风满意道, “光是你们嘴上说说, 本官可不依, 待过几日且看看。”   “明白明白。恩师您放心, 弟子必然不给您丢脸。”时柯笑眯眯道,“您过几日过来还能看到商队过来,就在娘娘庙那边的海港,可热闹了。”   南边码头乱中有序,还能看到海景,天高云阔,海洋碧波的,挺好看。   那边码头上最著名的当属娘娘庙,就算不过年不过节,也有超高人气。   在海边靠海吃饭,当地人对海娘娘颇为敬重。   “好!”戚风决定去小徒弟那儿肯定要从码头开始逛起。   赵毅在家担心时柯被上峰为难,得到人回来消息立刻去了县衙,发现人笑得牙不见眼,明显很是高兴。   他觉得自己白担心一场,对方明显得了天大的好处,当即明白过来,这是遇见意外之喜了。   “莫非来的是同窗?”他知道时柯和上一科的师兄们交情好,只怕是来的是这些人。   “不止!”时柯兴冲冲拉着人进门,“你猜我今日在府衙遇见了何人?”   不等赵毅说出猜测,时柯已经兴致勃勃说出谜底,“是戚风恩师和文墨兄!还有商栗。”   最后一位没什么好说的,时柯离开的时候这人才进翰林院,但是前两位他可是堆积了满肚子的话要讲。   赵毅听他噼里啪啦讲完,满意地道,“陛下费心了。”   不然不会让戚风过来走一趟,若是没这么用心,随便一个人打发了事。   燕文帝虽然对时柯还留有警惕,但目前来说,他更看重时柯的才气和治理手段。   有了燕文帝做保证,戚风做底气,时柯整个人都要快乐到飞起。   四月时候,布政使戚风、知府代文墨隔壁两个县令都来了东海县。   四人先来的码头,然后看了看正在运营中的马车。   “这形制……”看到的第一眼,戚风开始皱眉,这形制太不讲究,若是有御史非要用这个说事,那确实能参上一本。   不过时柯得意道,“恩师您且放心,这个模样是让陛下决定的,确定不违规,只是副驾而已。别看它这样,但是出行方便。前头还有放信件的地方。等到一个站点会有人拿着信在一个区域内投递。”   代文墨觉得这鬼主意一看就是他师弟整出来的,“陛下允许使用即可,跑得还挺快。”   这多亏了时柯弄的路,马车有自己的道路,商行有商行的路,两边互不干扰,这里也没有行人,行人另外有一条路。   “商行马车上路是要交费用的,也不是很贵,一辆马车根据重量交三到五文用来保养路。当然这个价格是浮动的,根据铺路材料当前市价来算的。”   “公共马车的维护费用则是来自车票和县衙补贴。车夫的薪资和养马的消耗都是来自车票,除此之外,县衙还要补贴一部分钱用来维护路面清洁。”   时柯指着不远处穿着红色马甲的人说道。   “那是路面清洁人员,专门守着这一段路来的。商货马车自然也有,那边任务更加繁忙,所以支出更多一些。”   这些人员是必须的。   为了维持东海县路面清洁,时柯花费大量功夫在上面。   路中间的绿化都是特意为了这些做的。   为此他还特意弄了流动的水道、四季都能生长的花草、两边生长的花树。全是为了路面的环境,弄得比京都还好。   起码这儿不会发生两辆马车相撞的情况。   一路到了县衙,时柯扶着戚风下来。   “你这县衙是前任县令干的好事?”   他一下车,就看见了崭新的东海县县衙,修缮地无比气派。   时柯撇嘴,“老师啊,您可……”他左右看看,发现这附近还有百姓在,不能堕了县衙的面子。   所以小声地说道,“您先别提那倒霉催的了,咱进去我跟您说道说道那完蛋玩意儿。”   戚风:“……!”他这小徒弟会骂人了!   稀罕。   代文墨耳朵灵光,自然听到时柯的描述,偏头闷笑。   楚元竹听时柯和他抱怨过一遍,再听一遍还是感觉前任县令不干人事,以及时柯可真敢说。   他笑着摇摇头,跟着进门。   商栗对此隐约有印象,但是不知内情,耳朵竖得高高的,想听更多。   五人进去后就看到时柯贴的公文,上面写了日期和免税的情况。   时柯指着这几张免税公文解释,“上一任县令和知府还有布政使抗旨不遵。东海县这边受到江南道水患连累,免税三年,他三人欺上瞒下,收税三年。来时那知府还敢跟学生要税,被钦差收拾走了。”   后面的事儿他们也知道,这才有了赴任一事。   “您不知道我来之后发现这边山贼水匪有多嚣张,城墙都被烧了。”时柯边走便解释,“那会儿水师还没完善,赵毅带着人先在附近山上练兵,趁着台风季节把山贼挑了。”   后来想对付海贼,结果发现船和兵器都生锈烂掉,修都修不好,只能从别的地方买船回来,幸好余槐有钱,还眼疾手快给自己这边捞了一大批海船工匠,这才实现自给自足。   “所以说前面那完蛋玩意真的是不干人事,全靠这边人自救才守好城门。”时柯一摊手,毫不掩饰对前任县令的鄙夷。   戚风倒是拍了拍小徒弟肩膀,“辛苦岁寒,能将东海县治理到如此地步,实乃非常事也。”   嘿嘿,时柯得了夸奖笑得自得极了,摇头晃脑的,看得戚风跟着乐呵。   到了县衙里头,两个锦衣卫正抬着一条大鱼过来。看见时柯带着人来,忙不迭放下东西行礼,“大人!”   时柯一眼看见放着的一米长大鱼,吓了一跳,“这鱼怎么这么大?你们大人出海了?”   “回大人,指挥使今日正带人巡海练兵来不及回来,特意吩咐我等送来新捕的海鱼。”   “这样。”时柯若有所思,这会儿回不来,想来是造船厂那边有了新产出,“行,你们先去领赏吃一顿。”   “谢大人!”锦衣卫领命出门。   这和气的模样,看得戚风青筋一跳。   他出发前,燕文帝说什么来着?   不过在时柯面前,戚风倒是半点没露,还是一副平和的模样。   等锦衣卫出去了,时柯招呼着他们过来看,“快来快来,京都可看不见这么大的海鱼。老师您一定要尝尝新捕的海鱼,味道是这个!”   京都那边只能尝到一点海味,还是大老远运过去的,自然是没新捕捞上来的好吃。   戚风心安理得接受,其余人跟着感叹一番就等厨房上菜了。   只是代文墨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小师弟,又看了看按住不发的恩师,选择不说话。   还是等老师挑开了再说吧。   照目前看来,吃亏的不是他师弟就好。   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趁着阳光还不是很猛烈,几人又去逛街。   这次特意逛的商业区,戚风负责前边买,时柯就负责掏钱,这是他的地盘,身为东道主他不拿钱谁付账?   东海县商队很有意思,南来北往东西颇多,甚至还有来自西边的东西,这是阿勒汗他们带来的,西域部族特产,绝对地道。   戚风试了试摊位上的武器,“重量趁手,锻造工艺也不错,多层铁居然没分层,淬火手艺不错。”很明显看上了这把长剑。   就是没开刃。   时柯看着老爷子拿着长刀在试剑区,耍了个剑花,虎虎生风,看得他有点心梗。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是经常锻炼身体,他也担心人骨质疏松。   不过代文墨让他放宽心,“我和老师打过切磋过。”   郁闷的是,他没打过。   时柯:“……!!”   时柯对比了两人的体型和年纪,不由对代文墨的腰子产生了关切。   代文墨瞅他这眼神不像是好模样,“看什么呢!我那是战术上输了!”   老师老奸巨猾、不是,老师运筹帷幄,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比不上的。   哦,这才对嘛。   单纯拼力量,最多打平手。加上战术,老实认输吧。   能以武将出身坐到今天这位子上,老师心眼比蜂窝煤都多。   拿下心爱的长剑,还买了一套颇为古朴的笔墨纸砚,还有南边来的香料、作画用的材料,以及一些稀奇古怪没见过的小玩意。   这些在北边都很难见到,所以众人一路走一路买。   不过他们也对这边的经营管理模式产生了好奇。   特别是商业一条街和规定价格区间的点子,让人哭笑不得。   时柯背着手摇头晃脑道,“老师啊,买东西讲究货比三家,只要在街上走一走问一问,再打听打听就知道这边的价格,到时候是上当被骗还是捡了大漏就自由心证了嘛。”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了,那一更放到明天Orz 第116章 笑话   商业区多的是街, 今天这个一条街,明天那个一条街,足足走了七天才从这儿出去。   期间赵毅回来过一次, 还被戚风叫去谈话,不过时柯以为是燕文帝有事情要交代,根本没放在心上。   隔空看戏的代文墨要笑不笑,弄得时柯莫名奇妙。   “难道出来当知府这么快乐?”时柯猜测道。   内城逛完以后看了看新城区, 很快就到了要走的日子。   赵毅回来跟着送行,带了不少马车过来,上面都是一些干货还有东海县特产。   “这些是东海县本地特产, 给您带回去慢慢吃, 干货保存时间长, 方子就在盒子里面。”赵毅恭敬万分,“另外是本地产的水果罐头,您尝尝鲜。”   “好!”要是赵毅送什么金银财宝, 戚风定然第一时间带弟子走人,但这是当地一些小东西,他就收下了。   他看过这边的几个村子,去了轻工业园, 还去厂子里和工匠说过话, 很是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达不到送礼的标准,这就是一片心意。   时柯看他们相谈甚欢,心中奇怪恩师和赵毅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不过很快轮到时柯发言, 他还准备了不少东西给恩师, “里面几个密封好的陶罐是白糖, 老师您可别贪吃啊, 白糖上火,等改天冰糖好了请您吃冰糖。”   这会儿的白糖身价堪比之前的白盐,甚至比白盐还贵,因为东西太少了。   戚风看向这个让他颇为骄傲的弟子,“做得很好。”   他丝毫不吝啬于夸赞,在这儿的都是自己人,他夸弟子怎么了?这是事实!   商人逐利,只要利用得当,就能为当地百姓谋福利。   在这儿建造的厂子,原料优先选用本地的材料,在种地之余还能开垦荒地种菜赚点额外的钱财。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时柯尚且在研究过程中的“海田”,地方不大,收获颇多,他很期待未来东海县能做到何种地步。   这种方法是否可以推广开来,且看看吧。   “嗯嗯。”时柯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   能得到恩师夸赞和认可,不愧他搞出来这么多事。   “若是东海县地方不够,还有其他地方。”带一带其他县城,不求坐到东海县的地步,起码能混个温饱。   “行啦,老夫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戚风说着上了马车。   几个学生扶着他上去,赵毅派了两队人马护送他和楚元竹前往上林县。   其实不算很远,就在隔壁,但戚风年纪大了,他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还是要人看好才是。   不然时柯肯定饶不了他。   代文墨和商栗则是就在这里加紧学习一番,商栗又去了农业区转悠,他要治理的西丰县以粮食为主,当然要学学时柯这边所谓的“立体农业”。   地种好了,陛下才会赏识他。   一直等过了端午,这两人才走。   时柯还给他们塞了半车生粽子,回去自己煮着吃吧。   “你这地方不错,”代文墨道,“但是照这样看来,这些商队迟早有一天会饱和,到时再卖到哪儿去?”   代文墨显然比戚风更懂商业上的规划,时柯这势头太猛了,未来厂子一多,货物增加,这些商队肯定不够用。   时柯小声道,“你看得准。这些东西一旦多了就往那边卖,南安城和黎城的商队还没过来,等到七月他们就能过来,到时候厂子产物大半是他们带走。”   “那些小国。”不是代文墨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的人口还不如大燕一个黔西道人数多,这些人能吃下多少东西。   不用三年,需求量必然降低。   “若是他们也吃够了,总不能原地关门。”代文墨一挑眉,想知道他师弟怎么解决这事儿。   “南方。”时柯看了他半晌,吐出两个字。   代文墨想说南边就这么几个小国,再多还能多到哪儿去,但他余光瞥到赵毅不太友善的目光,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道,“海运!”   时柯认可他的猜测,“再往南的临海国,走海上运输,正好扬我国威,还能带来利益。一举两得。”   海运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做,但那是私底下的事,拿到明面上来,那不是戳燕文帝痛点。   时柯无赖道,“只是练兵靖海,解救商船罢了。文墨兄你想什么?”   代文墨:“……!”恩师啊!岁寒被人带坏了!   不过这招的确有用,尤其是给燕文帝带来巨大利润,对方也就默许时柯做法。   “不考虑往北边走?”边关最近又恢复了和谐,没什么大战争,往北边走也是一条出路。   时柯摇头,“太远了,而且这边布料不适合北方,食物运输过去也不是很新鲜,何必自砸招牌。”   “行,你先拿个章程。我先回去赴任,有事来寻我。”   “好。”   人走之后,朝廷政令下来,清理妖书,随政令附赠妖书名单。   此事一到时柯手上,他万分重视,长生教的前车之鉴还在前面摆着,这事儿可不能重演。   虽然他本身的存在不科学,但那是因为系统这种高维存在,可这也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像是胡编乱造的妖书,里面一句话两个错别字,三句话前后矛盾,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教义。   时柯琢磨了一番,带人去学院里给学生们上了一课,让道长们出来现场做实验,正好给大家演示什么叫做科学的力量。   还特意找来几个会变戏法的给大家表演。   “哇!所以这个颜色会变,是因为两者相遇,就像是颜料混合一样?”   “这是什么原理?书上只提过一句,没仔细说过。”   “想不到戏法背后还有这么多学问。”   要上课的夫子们有些傻眼,不知道时柯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因为时柯解释道,“事情之所以会发生,肯定有所缘由。神仙鬼差不会干扰人世间正常运行,大家敬而远之,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一说即可。”   “所以,别信什么会落观音,窥见死去人面目一说。什么长生不老药、神仙水、能抓鬼的,都是骗人的东西而已。”   “想玩什么把戏,可以自己研究,但是不能骗人。想学配色实验的好好学习看书,生病了去找咱们学院校医,这位以前是当太医的,大家把握住机会啊。信什么乱七八糟的野路子,不如多拜拜海娘娘,保佑家人平安。”   这些学生都是附近村子的,自然更加信任海娘娘这位庇护大家出海捕鱼的老神明。   听时柯这么说,自然是连连点头。   时柯适时拿出那份目录,给大家传阅一番。很快查出来谁家还有残余,在场的捕快衙役们有时柯准许,当场去家中拿书。   东海县移民过来鱼龙混杂,这些书就掺在人群中偷渡过来。   时隔半个月,清理干净的妖书被堆积在箱子中,时柯让人泼上油,拿了火把,点起火来,“这些妖书,乃是三申五禁,就地焚毁,望诸位引以为戒!”   东海县广场上,重军把手,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随着火把落在书上,浓烟滚滚染了半边蓝天。   众人不由拍手叫好,这害人的东西终于没了!   只是少数围观的人,看着时柯的眼中带着愤恨,还有一丝害怕。   烧了这些书,他们就不能坑蒙拐骗,这要怎么在东海县生活?   时柯这边一动,南岭府以他为风向,附近的县城跟着动弹。   代文墨身为知府,以身作则,他不光烧了书,还让知府夫人请一些老妇人谈话。   总之,这一次清理活动之下,骗子没了生存的土壤。   但因为这事,当地一些跳大神举行活动的神婆找上门来诉苦,“大人,草民不是什么骗子,也就跳个大神让乡亲们放心,入土为安。再这样下去,我等真的没饭吃了。”   这些人几乎是本地口口相传的传人,人数本就不多,也就死人了跳个大神,或者出海之前祭祀一下。   “祭祀?”时柯愣了一下,这不是海娘娘负责的职务吗?   他虽然没见过,但是自己也带着人去拜祭过。   几人一听,连忙给时柯解释他们的行动。   其实就是干的庙祝这类的事,烧香摆蜡烛,然后跳大神送行,把本朝的铜钱扔到海里,这相当于祭品了。   可经过焚烧妖书一事,这些人都不敢冒头,生怕变成过街老鼠。   搞了半天还是个乌龙。   时柯哭笑不得,“诸位放心,妖书一事仅针对装神弄鬼之人,像是诸位这般正常祭祀,自然是无碍的。”   但是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正常的啊!   时柯想了想,“不若这般,你们出县衙右拐去宗教那边登记一下,这一来就是海娘娘庙的正常祭祀,负责平常出海的小祭。你们的办公场地有了,衙门也给你们发放俸禄,证明诸位是正规的,经过衙门认证的,可以信赖的正规祭祀。”   祭拜海娘娘,总归是海边人家风俗,当成传统文化来讲就行,正好也符合系统的要求。   这些民俗还是必要存在的,只要有一点,“不得骗人,若是本官知晓,定然饶不得你们!”   几个人感激地拍拍胸口,保证自己没有骗人之心,只是糊口饭吃。   解决这事儿之后,时柯很快又听到一个戏剧化的事情。   宝昌府十二县城共五个采金厂,一年服徭役人三十万,死者不计其数,最终得金二百五十两!   这算什么事儿?   他们南边海岛上今年刚送过去一万五千两黄金,虽然都是粗金,没经过进一步提纯,但粗略估计有一万两左右。   两相对比,宝昌府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最后得到的二百五十两就是个笑话!   听完之后,一桌人陷入寂静。   作者有话说:   时柯:猫听完都死了.jpg   晚十二点左右有一更补上 第117章 过年(补)   “金矿。”时柯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 “所谓的矿,最少也应有上千之数。”   不然怎么说是矿?   出个二百五十两金,你们这采金场应该更名成采石场吧?   海岛上有两个采金场, 人全是附近的海贼,比不上几十万的大采金场,但是这么些人开出来一万多金,他们那边开出二百五十两金是什么概念?   全体成员每天都挖石头是吗?   “从上到下, 无人不幸免!”代文墨气得声音都高了几度,“本来不是什么大金矿,一窝蜂地伸手, 到了京都, 就这么五箱子!”   时柯喝了口茶压惊,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是锦衣卫拿不动绣春刀了?还是他们以为赵毅不在京都就查不到他们头上?   还敢集体伸手,也不怕燕文帝再来一出血洗朝堂。   现在他手里的兵可是见过血的!   “陛下他大发雷霆,”代文墨尴尬地道, “这事儿一闹出来,不少人在看笑话。”   燕文帝近些年手下有兵,越发强势,臣子表面诚惶诚恐, 内心却越发怨怼。   皇帝和臣子的关系大抵如东西风, 不是这个压制那个,就是那个压制这个。   “陛下总不会这么让人看了笑话去?”   燕文帝心眼贼多,能把晋南王压制到缩在剑南道无法冒头的地步,肯定不会让人这么笑话自己。   “这是自然, 御史台已经有人上书彻查此时, 朝堂正在为人选头疼。”   不过很快, 这事儿就有了决断, 八月秋收落幕时,金矿一事也得到彻查。   燕文帝下令锦衣卫将金矿上下所有负责人抄家,杨林海没有得到重用,反而是段锋亲自负责此事。   抄家之后审讯,看他们到底贪墨了多少,又是谁都参与了此事。   这一手段再度让人回想起被燕文帝和锦衣卫联手血洗朝堂的那些年。   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燕文帝登基之后的第四次了!   远在南岭的众人得知此事后,时柯借着送中秋节礼的名义,登上知府大门,“师兄,咱们陛下真的是一时半会都等不及。”   代文墨屏退左右,小声道,“别看咱们陛下这么大方,其实他很财迷。动别的一时半会不会说啥,敢动他的金子,底裤都给你扒干净。”   时柯:“……”   “更何况你想,这些东西费了一年功夫,又是徭役又是朝廷贴补,就指望开个金矿送到国库,给军营换新武器,结果开出来二百五十两金子……”   代文墨摇摇头,没再言语。   就算是最小的矿脉,也得有千数之多。   大燕这边探查的矿脉都是可以简易观测到的,比如说海岛地表往下挖一些就能找到的,还有裸露在地表的这些矿脉。   光是地面搜寻一圈都不止这个数!   不然怎么对得起“矿脉”二字?   二百五十两,真说得出口!   秋收过后原本是喜悦地祭祀上天的日子,但是朝堂上腥风血雨,为丰收蒙上一层血色阴影。   还没到八月十五,就在前一天,八月十四,不少人家被查出不符合他们身份的金银财宝。   按照正常的收入来算,攒上一百年都攒不起来这么多金子!   更别提搜出来的玉石、古董摆件、珍奇字画成箱堆叠。   这些东西全是一箱一箱从金矿相关人员家里掏出来的,总不能说是燕文帝为了处置这些人,让锦衣卫塞进去的。   其中最让人侧目的是刑部尚书高鹏,从他家中搜出来超过形制的东西!   燕文帝怒极反笑,把他关系较好的人查了一通,这下好了,杨林海彻底没保住,直接一并带到了刑讯现场。   他虽然没直接参与贪污这事儿,但他为这些人提供了庇护。   而且搜出来的这些金子数目存疑,还有一小部分去向不明。   光是这些就足以让杨林海处以死罪。   罪证齐全,御史都没嘴求情,直接拉到菜市场砍了。   等到消息传到时柯这边,东海县已经进了冬月,忙着做年终总结和明年预算。   根据每年的发展进度调整发展计划,特别是附近几个县城都起来之后,时柯要保证自己的竞争力还在,东海县人口不会流失,确保工厂的正常运行。   对了,今年可以试试新船下海演习。   这部分经费要提前规划出来,万一船不行,研究经费还要批。   教育资金也是,今年人口增加,明年学院保守估计还要迎来一批新学生入学,可以扩建,再增设一个高中部课堂区。   “唔,靖海这事儿也要规划进去。”靖海不止要清理海贼还要保护商船来往。   效果好的话,一年两次靖海他也不是支撑不起,反正商队要给工钱。   此外,年前还有一件事要干,去给上司述职。   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去代文墨那边蹭饭,顺便看看有没有合作机会。   这段时间南岭府也不安静,代文墨带来的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秉承着他们师门的优良传统,代文墨带着他们出来游学,就是出来长长见识,认认人。   到了之后,衙门的事还多亏他们打下手,代文墨才能雷厉风行腾出手跟着时柯共进退。   在述职之后,代文墨的夫人亲自下厨招待这个小师弟。   代文墨夸了时柯一通,当时京都学院建设地挺好,他这学生都带出来了。   时柯有点郁闷,京都的学院,他还没去看过那边学习氛围如何。   夸赞完说正事儿,“南岭府想大兴土木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原有基础上改造一番,这样一来,势必遇到困难。所以不如舍弃中心改造,直接向外扩建。”   “扩建?”时柯恍然大悟,现在老城区都被商人盯着,不好动手,所以不如放弃这里,直接往外推进。   说到这里,时柯热情洋溢推荐自己的蓝本,还道,“东海县有成熟的建筑工程队,这些你都能找到熟手。他们接了上林县的单子,已经是做熟的工人,你想扩建南岭府,优先考虑东海县的工程队怎么样?”   从地表建筑、下水道供水系统再到道路铺设、港口修建,这些都能找到成熟的工程队。   代文墨不置可否,“先写个计划过来。”   诚然东海县有一套适合的体系,但是他要考虑适不适用。   吃完饭时柯回去猫冬,就在县衙里写写画画不出门。   赵毅则是军营造船厂两边跑,时柯琢磨了下,估计是要更新海船的攻击系统。   此外是安排人手。   赵毅担心时柯的身份是个爆雷,所以往军营中安插了不少燕文帝的人来表忠心,一是看着时柯到底出了多少心力,二是监督,说白了就是监视他们。   如果从整个朝堂看,时柯的人脉广到无法想象,特别是他的学院培养方案一出,各行各业都有他的学生。   燕文帝不会任由一个地方官员做到时柯这种地步,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钳制他。   而牵制一个文官的方法无异于两种,架空时柯的权利或者兵力压制。   赵毅考都没考虑这两种情况,他不会放弃兵权,时柯做出来的这些事,没有兵权在手,早就被人吞吃入腹。   架空时柯也不可能,这些事情明显是开个好头,时柯身为大功臣,燕文帝不会寒了功臣的心。   就算架空他也不是时候。   所以赵毅只能折中一下,让燕文帝的人渗透一下兵营,尤其是兵工厂,这里面也让燕文帝的人坐了一个好位子。   安排完之后,赵毅才回了县衙,听师爷说这个点还在办公,不由皱眉。   这会儿干什么活?   进去一看,时柯正带着数术的人和税务的官员算税收!   算算时间,东海县还在免税,不到上税时候,“怎么这时候算起来了?”   赵毅看了眼天色,这时候该回去吃饭了。   时柯揉了揉颈椎,“在做年度报表,核算四个季度赋税。就到最后一季了,马上就完。”   这事每年都有,免税是政令不错,但是他得保证有个大致的数字给上面交代。   详细的数字他们弄不出来,但是一个大致区间是没问题的。   最近两年东海县走上正轨之后,税收开始逐步稳定,光是码头商税就高达二十万两。   这些赋税很能反映问题,时柯大致做了一个曲线图分析上涨下降的原因,顺带着给税务和学生们讲了讲经济课。   赵毅给时柯按了按肩膀,看到他们记载的数字,也是一惊。   其实不算税收,光是从海贼那边收拢来的东西就够燕文帝高兴的。   要是再加上税收,燕文帝尾巴都能翘上天。   时柯也是不想沾染麻烦,他这东海县赚钱归赚钱,但又不是万能提款机,多高的税收都能拿出来。   他准备好这些材料也是想堵嘴,别到时候狮子大张嘴,随口就来。   他们东海县每笔税收都记着,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这税务报表都是透明的,你找术数大学士来算都是这些,总之就是提前规避风险。   这么一说,赵毅略微懂了,等算完之后把人打包拎走吃饭,这些人自有管家招待。   今年南边过年气氛还是比较欢快,北边虽然高兴,但总归还是有这前头的阴影在,没敢触燕文帝霉头。   刚抄家抄出来那么多东西,这会儿还要大肆欢宴,那不是顶风作案,生怕燕文帝注意不到自己。   所以今年京都过年气氛不是很热闹。   时柯倒是高兴极了,今年东海县丰收,他的恩师师兄都来了这边,距离他不算远,过年之后总算有地方去了!   一连几天去蹭吃蹭喝,还带人来了东海县看这边的表演以及社火。   总归是比京都高兴。   这一年,南安城、黎城等附属国和西域剩下的部族齐齐入贡,没了前些年的嚣张,颇为恭敬。   这倒让京都的气氛好转了些。 第118章 皇家海军   出了正月十八, 赵毅再度出海靖边。海贼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新长出来一茬,总有不信邪的家伙垂涎南岭这块肥肉。   最主要的还是去探查海贼背后的人, 他们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上林县、西丰县和东海县三县有不少商家跟着出海做生意,只需要交固定办成保护费,就能跟在大军后头收钱。   是个脑子清醒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有了年前的靖边一事作为先例, 大燕的商人对水师极为放心。这年头敢出海的,骨子里都有一份赌性。   陆地上做生意都可能遇见山贼血本无归,海上的危险再大, 跟着朝廷水师出发还能预防一二。换个角度想, 出海一次收获的利润足够三年不开张, 有银子在前面吊着,谁能不激动?   有不少商人听闻此事,正在打听具体消息。   一问, 徐昶徐世子的商队都跟着出发了!   这还等什么?赶紧去东海县申请出海名额啊!   时柯在东海县接待了先行一步过来的各家商行掌柜,说话也很客气,“诸位前来东海县发展,本官十分欢迎。但丑话说在前头, 东海县目前还在免税, 过段时间政策结束,还望诸位遵纪守法按规行事。”   不要干偷税漏税的事,本官手底下那群学生磨刀霍霍,就差一群肥羊给他们练手。   “哪里哪里, 大人言重了。身为大燕人士, 遵纪守法是我等的底线。”   时柯:“……”这话就不必了, 前面还有一个采金场出了两百五金子的事儿。   撑死胆大的, 饿死胆小的。   能在第一时间赶来东海县投资,怎么看各位都不是胆小的。   说了一番,又请人吃了顿东海特色海鲜饭,时柯拍拍衣服走人,剩下的就交给县丞师爷处理。   他身为县令,重心要放在东海县基础教育上。   一些公共建筑和社会福利应该投入使用了。   回头自己拿了张纸,写写算算,直到天黑也没见人出来。   时柯算了半天,眼神麻木,他知道公共建筑和社会福利如此大手笔,但是不知道这么大手笔啊!   算来算去,未来三年的税收都要投进去,这还是第一波。打完地基还要往上建设房子,起房子还要不少钱。   这就是个无底洞!   然而再是无底洞,项目也要启用,未来他回京述职后,一定不会再度接手东海县,所以他必须要打好地基,起房子的资金来源就要看各位老板的生意有多大,税收有多高了。   时柯缓缓吐出一口气,挑了几个加急的任务排在前面,短时间内要完成的任务颇多,不如和周边县城联合承办?   想了想这事儿,时柯提笔写了一封信,先探探恩师口风如何,还要和周边县令核对细则,万一有不妥之处,前期投入就打水漂了。   戚风收到学生来信时,还在和管家商量今晚晚饭吃什么,一看时柯的信件,捋了捋胡子去书房回信去了。   信上所说的计划删删改改一直到十月份,大军出海归来才最终落实,南岭府牵头,东海县承办,上林县和西丰县从旁协助。   南边十月没有到大雪纷飞时候,趁此时机,三个县城开始招工铺设基础建筑,至于社会福利,暂且按下没有实施。   私下聚会时,戚风只对时柯摇头,表示时机不到。   一等到十月大军回来,戚风来信,可以暂时放出风声,提一提这种事。   大军回来正好补上东海县的武力短板,不用担心有人趁机捣乱生事。   的确是好时机。   只是时柯刚到港口迎接大军,就被赵毅扔下的消息砸得头晕眼花,他重复了一边赵毅的话,“使团被抢,你们不仅抢回来朝贡还带回来三艘奴隶船?”   他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不过他更好奇另外一件事,“你们去哪儿了,还能撞见南暹的使团。”   南暹是这片陆地最南边的一个国家,出了黎城还要走一个多月,往常南暹直接走水路,到海青卫所下船,直接去京都见燕文帝。   今年这是改航线了?   赵毅一言难尽地摇头,抹了把脸说:“说来话长。”   时柯嘟囔了一句,赶忙让人安排一下,收拾收拾回家,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让人上了菜,赵毅干了三碗饭,才有空闲和时柯说清楚原委。   南暹绕路理由也简单,东海县以前是个小破城,没什么好看的,自然不会选择这条路。现在东海县起来了,南暹想着过来看看取取经,顺便买些新鲜东西。   结果来的不巧,正赶上水师靖边,撵着一群海贼南下,两边撞到一起,坏事了!   赵毅带着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打得海贼一点不敢靠近陆地补给,路遇南暹使团这几艘船,当然是先抢了再说。   再不抢他们就没淡水,只能命丧大海。   原本抢了就走,赵毅他们是追不上的,因为再往南就到了别的国家,他们水师是大燕朝廷军,不能无故进入别国领地。   但是,中间出了意外。   “三艘奴隶船?”   赵毅点点头,又吃完一碗饭继续往下说:“言语不通,通译解决不了,暂且严加看管。”   时柯陷入沉思,目前东海县已经够忙了,又增加了这批人进来,那就意味着要额外分出人手去处理情况。   这些人的吃喝都要算到开销中去,即使是一天一顿饭保持基础的营养摄入,那也是笔大规模消耗。   得尽快让人学会官话,这样才方便从这群人口袋里往外掏钱。   第二天一早,听闻这事儿的余槐也跟着来看个稀罕,奴隶他见得多了,但是通译听不懂的语言,他见的很少。   大燕作为上国,受周边小国朝贡,各国使团他不说全见过,但也见个七七八八,能听得懂他们当地一些语言。   猛然来个一个通译都不会的新语言,他作为内宦的代表人物,自然要见上一见。   刚进房间,时柯猝不及防闻到一股香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余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余槐一身正式上大朝会的官服,身上的熏香熏得他眼睛疼,不是来看走私船的吗?   这种仿佛上朝干架的架势是要做什么?   余槐摇摇头,一挥手让人拉着时柯下去洗漱,还特意将皇帝赐的宫中熏香在时柯身上过了一圈,“时大人哎,你得表现表现,我们大燕的文明礼仪,待人接物。”   时柯:“……懂了。”面子工程。   收拾妥了,余槐和赵毅拉上时柯就走,要见人,自然要去特意准备过的待客之处。   远远看到,一阵金光闪烁,时柯扫了一遍原本空旷的房间,现在挤挤挨挨全是内造的东西,不说比得上宫里,但也能唬住外来不懂行或者一知半懂的。   时柯:“……”   他现场喝了杯茶压下吐槽的心。   嗯,这茶似乎也是贡品。时柯又摸摸放下茶杯。   余槐身边的小太监去请人。   奴隶船共三艘,做主的有两个人,各自带了两个属下。六人一进院子,不由互相对视一眼,更甚至,红发男人拼命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等进屋之后,六双眼睛根本不知道往哪儿摆放。   抬头,四周金碧辉煌,在他们大公那里也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瓷器。低头一看,柔软的毛毯,五颜六色相互交织成一个奇异的图案,人走在上面如同陷入云彩之中。   两人一进去,时柯认真观察一番,发现他们应该属于一知半懂的行列。   说明他们见过大燕的产物,见过,听说过,但应该没有大规模到访过。   而余槐则是满意一笑,又是一群蛮夷之地的人,没个见识。   清清嗓子,出声招呼,“咳咳,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六人弯腰行礼,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余槐:“……”   余槐一个音节都没听懂。   果然蛮夷。   时柯:“……”   勉强听懂两个字节,古拉丁文不过如此了吧。   但是这不妨碍他觉得这群人有古怪,让人拿纸笔来,试图用各种语言沟通。   最终发现不如用肢体语言沟通。   比划两下之后,领头的金发男人还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圆球,一脸心疼可惜又夸张地比划,表明这东西有多么昂贵。   小太监呈上来一看,这就是个玻璃珠。   玻璃厂那边烧坏的不少,全做成玻璃珠二度加工了,他们面前摆着的拼盘上面就有玻璃珠。   尴尬了。   问及来历,沟通难度一度变大,时柯看不太懂但是能连蒙带猜的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但是余槐和赵毅只能黑着脸看他们比划。   最终,赵毅不耐烦处理,“来人,把人带下去,让通译教他们学会官话再找人过来。”   一大早过来,还惦记着给人一个下马威,结果就这?   就像双方对战,我方放出世界核平,对方拿着平底锅出战,双方一见面,傻眼。   余槐也无力摆摆手,“快去,请夫子好好教导这群人。”   晦气,这不就给瞎子点灯,白忙活一场。   等人走了,时柯赶忙叫人来,换下衣服。许久不穿正装,猛然换上全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换了衣服,换个地方,时柯才琢磨起来不对劲的地方。   这群人不像是被海贼抢了的模样。   他仔细问了问两方相遇的细节,还是觉得有些古怪,“追上去后,那些海贼搭上了奴隶船?”   赵毅肯定点头,“已经架上船板,正在登船。”   时柯表情更加不解,“海贼人多还是奴隶船人多?他们船上难道没有武器?为什么不反击,难道是听到了海贼求救?”   “不,”赵毅给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因为双方说的话都听不懂,所以全带回来处置。”   时柯:“……行。”这处置方式没毛病。   他现在也拐过弯来了,这些海贼应该还有一个身份——被招募的皇家海军。   作者有话说:   考完来更新了!   先给小天使们道歉Orz   之前欠的加更会慢慢还,更新暂时不太稳定,回头看看埋下的坑,一个一个填了Orz 第119章 多事之年   时柯依稀记得前世某个国家在历史上干过此事, 海盗、劫掠者换上旗帜就是正规军。   而一连串的巧合,特别是海贼消失的战利品,更是让时柯笃定这种猜测。   余槐和赵毅不约而同想到招安山匪一事, 不过换个名号,事情本质却没变。   赵毅决定,“找人盯着,听不懂他们的话也得盯好人去的地方做的事。”   通译那边准备好随行护卫。   虽然以赵毅的眼光看, 这几个人的实力都不怎么样,但以防万一,谨慎为上。   余槐喝完茶也回大营盯着造船厂, 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赵毅则是歇了两天才去上值, 不过密信倒是一早去了朝廷。   关于这三艘船和猜测的事儿全写在里面。   燕文帝看过密信隐而不发, 一直等到鸿胪寺上过正式的折子,那三艘船才是过了明面。   “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阁老们老神在在, 唯独老王爷跟着凑了个热闹,“陛下,不若让使团跟随南暹使团觐见?”   如果不是他不能出京都,这会儿早跑去东海县凑热闹。   有他开口, 其他人各抒己见, 中心思想就一个,“让人觐见。”   过去一年,有了水师靖海,南边小国的小动作少了许多, 每年朝贡多了几车, 来京都后还消费不少, 总不是过去视大燕为无物, 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的态度。   想到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燕文帝眼皮微跳,心里想法过了一遍,面上淡然。   任谁也看不出他想的什么。   吵闹的朝会上,不知谁提了一嘴,“此等蛮夷之人,不通我朝官话,实属难登大雅之堂。”   这话说的,是事实。   眼下十月底,连夜学官话,最少也要年底才能露面。   年底,各个忙着过年祭祀祖先,走亲访友,谁有那时间搭理?   争论不了了之,放人在东海县过年得了。   下朝之后,燕文帝在御书房沉思良久,亲自动手摊开地图,目光移到剑南道上。   根据时柯上报的工序,大燕朝目前的兵力足以推平剑南道的防御。   即使私兵多又如何,战争的主动权从不在他那位好弟弟身上。   算算时间,时柯也快回朝述职,计划可以加快速度了。   “阿嚏!”时柯接二连三打了三个喷嚏,被赵毅灌了一碗姜汤。   东海县的气温没有北边那么冷,但是冬天在室外也挺难捱。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时柯拍拍手,带着一众人先去吃饭,“今天有什么?还是鱼?”   “厨房做的虾滑火锅。”   时柯:“!!!”   听到这话,跟在时柯身后的县衙官员不约而同加快速度。   县衙的厨房也有火锅供应,但只有一种海鲜火锅,像是技术高一些的颇为费功夫的虾滑火锅,别想在县衙厨房吃到,只能蹭着县令的厨房尝一尝味道。   “吃了火锅可得好好干活。”时柯略微促狭道,“今年各个街道坊间负责人都好好盯着,各位多受些累,根据绩效发奖金。低于平均线的各位好好写反思,来年还是如此,就不要怪本官重新评估负责人的工作能力了。”   县丞颇为骄傲地回答,“大人放心,今年东海县一定能达到您构思出的效果。”   “本官拭目以待。”   从今年冬月起,东海县下设街道办事处和监察组。   后者是从赵毅军营退役士官中找的人,两边实行两套运行机制,尽最大可能保证不会出现渎职、权利滥用这类情况。   街道办事处要做的事情比较复杂,时柯挑选的是识字的小吏,在经过培训后才放出来试水。   街道办事处虽然分薄县衙的部分职能,但总体上看有利于东海县发展。   在事情没有达到必须县令出面时,上报街道办事处是最适合的选择。   时柯不用忙来忙去,既要管县里的基础建设工程,又要管邻里的鸡毛蒜皮小事。   不用担心因为分不出时间处理事情,导致小事变大事,最终无法收场。   一旦邻居之间出现龃龉,可以及时请人调解处理,以防酿成大祸。   实在是管理高度发展县城的必备制度。   东海县热热闹闹过了年,开春时见了见外邦来的友人。   这段时间东海县的消费一度拔高,不得不说有眼前两位的一份功劳。   经过试探,他们带来的奴隶被时柯以官府的名义买下来,有跟着建筑工程队做劳力的,有的不太老实扔去做苦力和海贼作伴。   总之不会少了干活的。   拿到一大笔钱的两位船长转眼就在东海县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两人户口不在这里,无法买房,恐怕这些钱得有一部分是房款。   “所以,你们想在这边学习和做生意?”时柯温声道。   “是的,县令大人。”红发金眼的人夸张地做了一个动作,“我们带着诚意,友谊而来。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诚意?友谊?   是金币给的吧?   时柯根本不信任他们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不过他要把话说在前面,“在大燕做生意就要遵守大燕的规矩。友谊是友谊,金银是金银。不能为了友谊,伤了金银。”   两个远道而来的船长脸色略微僵硬,他们在这个国度感受到的是淳朴民风,换句话说,比较好骗。   但是没想到这片土地上主事的官员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好说话。   时柯才不吃这套,想谈友谊可以,但不能伤钱。   东海县正是缺钱缺人什么都缺的时候,一个铜币都不能逃过算盘,你口中友谊算什么?   能用算盘算一下价值几何?   想做生意,那就多多拿钱,懂?   在不伤我方利益下,只要给的钱够多,我们就是临时战略好伙伴。   “关于海关税务、出海政策、外邦在本朝的生意注意事项等一系列需要的文件,稍后会有文书整理完毕送到两位下榻的客栈。”   时柯笑眯眯地,不容反驳地说。   这是去年边关和西域部族做生意的一些注意事项和陷阱,时柯改了改,更加适合海关贸易,至于首次合作的优惠。   “唔,本官可以额外划分一些地区作为海外舶来品的售卖区,增强诸位的竞争力。但是,优惠是有时限的。”时柯让人送上一份文件,递给两人。   “关于海外舶来品在我朝售卖的条例。其中涉及税收、律法、优惠、禁止入境的商品、商业契约形势等等。还请诸位通读并且熟练掌握以上内容后,再谈生意。”   “大人!我等渡海而来,怀抱真心实意,这实在!”两人颇为不满,如此多的限制条例,他们在本地并没有听过,很想是特意针对他们二人做出的改变。   时柯若是知道,只想说“多大的脸?”,这是发展需要好不好?   他用指尖敲击桌面,实木的声音颇为沉闷,“两位,大燕律法如此规定,本朝律法皆有陛下系文武百官商议、上书后方才落实。”   “若是有何不满,请诸位按规行事。”   端茶送客后,时柯搓搓脸,海关生意这回事,两人可能做不了主,但是能把人送到学校教导语言。   物尽其用,不能浪费一点资源。   这事儿交给余槐,他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燕文帝,上报给余槐是规避风险的最好途径。   时柯叹口气,如果不是身份隐患,他不必这么安排后路。   放在现代,海上的风险都比较大,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了。   天灾人祸,一旦出现问题,比陆地上还要让人绝望。   举目四望,汪洋大海,运气好的,死前还能被送到小岛上,更多的却是葬身鱼腹。   余槐那边不知怎么说的,三月开学的时候,两个人被送到学院教书,与此同时,还去了两名通译,有四名锦衣卫总旗轮流兼职上课。   每次上完课,学院药房内都是一阵鬼哭狼嚎。   本以为今年会是积极发展的一年,毕竟开年有个风调雨顺好兆头,没想到这一年居然是波澜起伏的开始。   刚到五月,时柯接到调令,吏部下达,燕文帝批准,省去回京述职的阶段,直接去俞峰城上任。   戚风看着脸色严肃的学生,轻咳一声,有些话不好说的透彻,他只道,“俞峰城属于边关十二城之一,目前在大皇子治下。若是从京都出发,过河东道关内道往南走即可。但若从东海县,抄近道过剑南道却也简单。”   地方他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希望时柯能明白他的意思。   时柯对照一番后世地图,结合大燕朝当前势力分布情况,立刻明白俞风城位置有一点问题。   但这是他即将要上任的俞峰府知府所在地。   赵毅大步进门,朝戚风行了一礼,“陛下密诏,我与锦衣卫轻装上路,护送时柯不日上任。”   时柯心下一松,有赵毅带人走,他不用太过担心一路上的情况。但是俞风城位置又让时柯有种不祥的预感。   剑南道、边关十二城、大皇子、还有他的身世,总觉得是布好陷阱等他钻进去。   时柯眼神晦涩,心下不安   毕竟他在东海县的发展触及不少人的利益,这些年若不是朝中有几位同窗师兄担待,燕文帝的信任,赵毅大权在握,兵力震慑,想来指不定悄无声息死在哪天都无人知晓。   “待你赴任后,便让文墨过来担任东海县县令,上林县不必担心,你夫子还是有学生想来这边学习的。”   东海县这边确实离不开人,计划书虽然做好了,重要的是监督这些人实行,而且理念不能和时柯相差太多,有个熟悉的人盯着确实不错。   “对了,那二人,先让他们在学院教几年?”   “对,先言语互通再说。”若是这趟有什么万一,他可能要借助这两人……最好还是用不到。   时柯心情复杂地想。   “既然如此,先在这里学一段时间。”戚风摸着胡子笑道,“等他二人吃透条例再去找文墨商议生意一事吧。”   戚风看赵毅眼神一直在时柯身上打转,满目嫌弃,但他也知两人还是要说点事情,手一挥,“行了,快去准备行李和地图。”   赵毅和时柯一行礼,下去收拾东西。   眼看两人携手并肩出门,戚风“哼”了一声,心道不成体统。   回房后,时柯失去笑容,眉头紧锁,他想不通调令的意义。   边关十二城缺少的不是县令,而是将士。   而且,一旦时柯前往俞风城上任知府,头顶有燕文帝压着,大皇子的面子多多少少也要给的。   夹在天家父子两人的博弈中……这可不是好消息。   朝堂因皇太子一事打得不可开交,大皇子因兵权在握,颇得武将的心,二皇子则是和诸位大臣之子交好,间接站在他身边的大臣也不少。   现在时柯身为皇帝的臣子,去往边关十二城上任知府,明升暗贬还是打上大皇子的烙印,亦或者是皇帝对大皇子不满,将天子侍讲派过去监视。更别提天子侍讲身边带着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燕文帝究竟想做什么? 第120章 苏无风   朝中亦是对此多有不满, 可燕文帝近些年权利归拢,对某些异议冷淡处理,一意孤行。   看似风平浪静的金銮殿上, 众人心思各异,部分人更是提前压好筹码,只待来日翻盘。   曾因时势所迫被立为皇太子的二皇子自然清楚眼下的位子尚坐不稳。   他那个好大哥手握兵权,朝中有一半以上的武将支持, 这群莽夫只认拳头,就连他们的儿子也都是拎不清的,拒绝他的招揽, 甚至大言不惭说要镇守边关, 投身大皇子帐下。   现今, 燕文帝又将时柯调入边关,根本不回京述职,杜绝接触此人的可能。   时柯身上官职虽小, 但还有天子侍讲这一近臣职位,他的座师和同窗更是文官清流的中流砥柱,更何况时柯本人身上政绩不小。   不管如何看,都是未成长起来的内阁。   这般人手, 轻轻松松调给大哥。   他已经看透了。   父皇一贯偏宠大哥, 对他则是像养宠物一样,高兴了施舍几分,不高兴了无端斥责。   而大哥能上阵杀敌,坐镇边关, 年纪轻轻已是边关大将。   朝中诸多大臣对其评语是“此子可堪重任”, 就连帝师也另眼相看。   不甘心。   同为父皇的儿子, 同为皇子, 大哥不就是占了个“长”字,才得如此偏爱。   若是……若是不在了,父皇有且只有他一个儿子。   明知这种假设不该存在,他却仍旧忍不住心动。   待散朝后径自前往后宫,虽以他的年岁和称号,也非时常能见到母妃的。   身前的小太监小跑去永和宫,二皇子到之后不必通传即可进去。   守门的宫女见他面色不渝,低头噤声打起帘子。   内里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退下,德妃抬头觑一眼沉不住气的儿子。   二皇子身形一顿,又咬咬牙收起那副愤恨不平的脸,转而变成人尽皆知的儒雅开朗模样。   他在外的伪装一度到位,至今很少人堪破这一点。   知晓之人不是被拉上船,就是莫名变为失踪人口。   德妃放下棋谱,语调平平,“忍字而已,忍不下去也得忍。”   她忍了十多年,也没等到燕文帝处置害她失去一个孩子的罪魁祸首,甚至那贱人位份在她头上。   当年她比那贱人先有孕在身,因受到磋磨立规矩,和她有缘无分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但那贱人因把出喜脉逃过一劫,后又因诞下皇子有功,轻飘飘放过。   她忍到自己第二个孩子终于长大成人,贱人的儿子又压下她儿子一头。   怎会甘心,又要如何甘心。   若真让大皇子贵妃二人成为赢家,他们母子岂有活路?   德妃目光中透着疯狂,心底止不住咒骂。   想到送进来的那封信,她又恢复往常的端庄优雅。   且看着吧,马上,马上那贱人就猖狂不了几天。   “是,母妃。”   二皇子明白母妃的意思。   心中不管有多恨、多怨,都要忍住,忍到最后荣登大宝的那天。   德妃垂下眼睛,低声道,“近些日子天冷,注意身体。来日过年又长一岁,我儿也该有个贤惠的太子妃。”   她拍拍已经比她还高的儿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皇子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太子妃看的不仅是她本人,更是背后的势力。   “我儿,你且……”等等。   等至年底,老天终究会站在我们这边。   *   赴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事急从权,时柯急匆匆将规划书和书房的东西清理干净,又将可以给人看的规划书交于恩师。   赵毅连夜带人赴任。   修整第一夜,时柯和赵毅交流信息。   他只觉得这调令来得莫名其妙,燕文帝这么做不合规矩,也不合乎情理。   赵毅深知内情,叹口气,低声道,“西域部族勾结晋南王犯边。”   朝中尚不知晓此事,锦衣卫暗探拼死送出一句话来,此刻剑南道和边关形势势如水火。   此刻将时柯送到边关,燕文帝此举……赵毅实在无法评说。   愤怒、无力、愧疚,亦或是……憎恨。   他闭上眼,压下翻滚的情绪。   一句话如同雷劈。   时柯心里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他难得脑子转得快了些。   想到一种可能,嗓音干涩,“所以……我是诱饵,还是把柄?”   在他知晓身世那天就知道这是一个坑,还没等他做好完全布置,就被人打回原形。   他所做的努力,和他交好的师长友人,还有……他的爱人,全部在一纸调令前化为泡沫。   心上仿佛压着巨石,重到喘不过气。   赵毅一把将人抱住,力气大到骨骼都要抗议,而时柯闭上眼睛,难得没有说话。   帐篷里氛围凝重,赵毅带来的人一贯沉默,此刻竟是万分寂静,唯余北风呼啸,留下刺骨寒冷。   “不,他并非此意。”   帐篷外突兀地传来一句话。   “出来!”   “是我。”来人露出一张陌生但又熟悉的脸,还有从不离身的那把剑,露出的剑柄上隐约看到半个“苏”字。   *   此刻京城亦不平静,可谓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   不知何时起,京中流言四起。   传闻道二皇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皇太子,燕文帝真正属意的继承人是大皇子。   “嫡长”二字中,二皇子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按照祖宗规矩,不得继承大统。   反看大皇子,驻守边关,维护百姓,得一方将士信赖,战功赫赫,功绩无数。   有眼睛的都清楚,如果不是皇帝信赖,一个皇子而已,怎么敢抗旨不遵?   有功在身,民心所向,更是“长”子,且有帝王宠爱。   他不是属意的皇太子,又该是谁?   一时之间,满京都知道了“二皇子不过占据皇太子名头,大皇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这一传言。   消息能在数日之内发酵流传,少不得幕后之人推波助澜。   燕文帝、皇太子、德妃,或者是德妃背后的家族。   具体是谁并不可知,但总归少不了这些人。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听闻此事,老王爷给自己添了杯热茶。   摇摇头,无可奈何叹口气,“还是心软。”   历经朝代变更,他很清楚燕文帝的心思,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燕文帝心狠手辣的形象深入人心。   事实上,对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让老王爷来评价,他会说:“心慈手软。”   临到头来,还给人反悔回头的机会。   二皇子、德妃、佘家。   该有的清算绝不会少,若是悬崖勒马,尚有保留血脉的机会。   反之,就该他当一回恶人,清理宗室和皇亲国戚了。   老王爷眼神清明,气势如同出鞘宝剑,泛着寒芒。   皇帝心软,他这做皇叔的就负责心狠手辣。   想着又自得一笑,“想必到此情景,史书上也该有我老骨头的名号。”   京城人心浮动,年节时借着赴宴,更是不知传了多少道消息,你来我往的心思沉在杯杯酒水中,一灌而下。   与之相距千里的官道上,几匹快马护着三辆马车疾驰而过。   时柯克制自己的目光不看过去,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像是江湖侠客的人。   来人像是风尘仆仆的剑客,随身只有一把剑一匹马,他摘下斗笠,面容平静,眼含疲惫,却又身姿笔挺,像是随时赶赴下一个地点。   “苏无风。”他这样说。   时柯因为这个姓沉默好长时间,最终问,“你是我舅舅?”   可,苏家不是灭族了吗?   怎么过段时间都能跑出来一个所谓的“苏家人”,苏宁是这样,苏无风也是。   其实就连他自己本是其中一员。   苏无风愣怔住,他似乎没想到时柯这么认为,“不,并不是。”   干巴巴否认过后,又简单说了一句自己的身份,“是护卫。”   至于,护卫的是谁?   看他面前的人是谁就知道了。   “那日,你所言?”   时柯困惑,燕文帝将他调至边关,又是在晋南王勾结西域部族犯边的时机,再者他身份敏感,三种因素掺杂在一起,很难让他不多想。   苏无风了悟,事情顺序出现差错。   “并非如此。”他目光沉沉,丝毫不惧锦衣卫指挥使锐利眼眸。   事情开始是想给二皇子和背后佘家下套,这一件事不是锦衣卫负责,赵毅的消息来源难免出现差错。   佘家觊觎时柯一手建出来的上林县,明里暗里试图把人调回来,或者在上林县搞些事情,然后让自己的人捡个便宜。   目前佘家当家做主的还是佘阁老,经营的势力同样不小,朝中也不乏被时柯掀了老底的仇人。   这些人若是聚在一起搞事,燕文帝也要掂量一把,此刻把人调离,顺便引蛇出洞才是上计。   因着事发突然,锦衣卫只搜集了表面情报。   若是晚几天,听到京都流言,想来会换一种想法。   时柯更加困惑,“陛下他?”   苏无风更加长久的沉默,他听懂了时柯省略的后半句。   虽是子侄,但此情此景之下,更是潜在的敌人。   苏无风也曾问过,甚至他的问题更加尖锐。   在时柯科举得中时,他顺着密道潜入燕文帝的御书房,早已等在那里的人闲着无聊敲棋子。   “师兄可是叫朕好等。”燕文帝随手扔了棋子,抱怨道。   苏无风不为所动,他只粗粗略过那棋局,黑子看似散落,却有联合包围之势,只待关键棋子到位,局势将天翻地覆。   那晚他如何开口又是问的什么,早已不知,但燕文帝的答案却记得清清楚楚。   心软但又在某方面固执无比的师弟道,“那朕掀了这棋盘,又如何?”   从回忆中抽身,苏无风对上时柯不解的眼神,答道:“陛下之意,我等也不好妄自揣测。”   他总不能告诉时柯,燕文帝一言不合可以不顾祖宗规矩直接让人炸了晋南王,回头说是天罚。   解决不了棋子,解决下棋的人也能达到胜利的目的。 第121章 上任   时柯深深觉得苏无风的说法敷衍, 但燕文帝若是想对他动手,并不需要如此迂回。   多年下来,时柯的政治素养虽有提升, 可他并非土生土长沉浸权势的人,对大势的认知最多来源于前世的历史课本,所以并不能及时察觉某些问题。   赵毅不同,他只感觉风雨欲来。   若事情当真如苏无风所言……   赵毅眼睛猛然一缩, 握刀的手轻微颤抖。苏无风身为剑客,自是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对他不动声色点头。   这一局, 时柯是诱饵, 是断后的护盾, 是大燕皇帝手中最重要的棋子。   燕文帝让他带着继位诏书交给时柯,一旦宫中计划出现问题,大皇子将带着锦衣卫和戍边将士清君侧, 而时柯则要与他一同留下来,牵制晋南王和西域部族。   江南混乱告一段落,暗中被断了手的妖魔鬼神自是不甘心,筹谋半百之年, 岂能功亏一篑。   时柯更是眼中钉, 恨不得剥皮抽骨,除之而后快。   这一路针对时柯的人不是死在暗卫手中,就是被他一剑断命。   苏无风要确保明面上的时柯送到边关,他自己则是隐于背后, 隐藏好燕文帝的密诏, 关键时刻断了某人的念想。   燕文帝若是无事, 这诏书当然是无稽之谈。若是此番引蛇出洞有了差错, 那诏书便是让大皇子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后手。   帐篷里陷入沉默,时柯看着赵毅和苏无风两人一个眼神交错,双双不言,心底迷惑。   有什么事情在这里发生,和他有关,但他一无所知。   时柯心底涌上几分不清不明的情绪,还未待他言语,外面传来一声冷喝:“何人在此?!”   一声打岔,气氛维持不下去,赵毅将人护在身后,小声道,“回去再说。”   赵毅出去查看一眼,帐篷里有苏无风在,并不需要担心时柯的安危。   沉默再度蔓延,时柯想了想,说:“我娘她……是什么人?”   他想到苏嬷嬷,想到被赶出去的苏家父子,还有苏宁等等这些见过的人,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任何苏家影子。   现在有个正经的苏家护卫,想来应该会对苏家事知晓一二。   苏无风坐在那里,面容平淡,眼神却愣着,他的记忆又回到当年那场灭族之灾中,眼前残留着猩红的血和灼烧的火。   那一度是他无法入睡的根源。   铺天盖地的红色,地上的残肢断臂,还有野心勃勃的晋南王。   当年之事,他记得清清楚楚,自然记得苏家的大小姐,曾经的晋南王妃。   “果断。”他说,“还有,隐忍。”   不果断,无法逃离那场噩梦。不隐忍,无法留下时柯这一条命。   她用南越苏家的残留和燕文帝做过交易,这交易更是苏无风一手促成。   而交易内容,自然和此行有关。   苏无风的目光落在时柯身上,眼前的人继承了苏家一贯的性格,果断,隐忍……还有逆风反杀的勇气。   谁见了,都会认为这是苏家人。   晋南王,亦是如此。   解了心头一大疑惑,时柯虽然不太相信,当赵毅和他对完消息,又言明猜测后,心底的防备去了些许,但不全然信服。   风雪刺骨,道路难行。   顶着刀子一样的天气,他们在年底入关。   年底,京中非但没有过年气氛,反而越加平静,冷意渗透这座城,暗中似有寒流来袭。   边关十二城气氛更是紧张无比,不仅要防范草原来人,更是要紧盯南边来自剑南道的背刺。   有人来的极快,听闻消息的官员尚且未到,先一步等在城外的扎格和孙恒源到了。   “见过大人。”扎格还是一脸憨厚,瞧着是个忠实本分不善言辞的人。   但真要如此,他和大皇子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所以这人真不能看脸。   至于另一人……   时柯对着多了两条疤的脸愣住,他想了想,回头用一副“想不起来但眼熟”的表情看赵毅,“这人是不是认识?”   口气带着疑问,他不确认熟不熟,但他脑子里确实有个大致印象,只记不起来人是谁。   赵毅沉稳点点头,“孙恒源。”   被点名的人摸摸后脑勺,一脸笑,“时大人别来无恙。”   他想起来了。   时柯恍然大悟,这不就一开始合作时跟他压价那锦衣卫吗?   这么多年不见,他险些忘了,想不到人居然到了边关。   “孙总旗。”时柯招呼一声,又看向扎格,“商行在这儿开了铺子?”   扎格笑着拱手道,“大人且先进城,若不嫌弃,路上扎格跟您几位絮叨一二。”   大雪天也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两人带着兵一路将人迎入城中。   因前阵子晋南王勾结西域部族犯边,边关战事吃紧,加上这天太冷,如今的俞峰城内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一片萧条之意。   路上,扎格和他说起这边关十二城。   俞峰城地理位置还算好,好就好在和剑南道相接但又隔着一座山,对方过不来,和西域同理。   这就是个山坳底下的城镇,用来养后勤的。   一路去了府衙,时柯直接闭门,摆出一副有什么事儿过年再提的模样,叫听闻消息想拜见上官的官员吃了个闭门羹。   “下官见过大人!”   当地府衙迎接他的上任知府可谓是涕泗横流,也不知道感恩终于有人替他来了,还是皇上没忘将他挪动一番。   碍于赵毅那张脸,知府没敢上前握手以表感激之情,只是抹了抹眼角,请他们一行人休整。   赵毅紧了紧时柯身上的裘衣,一路奔波劳累,加之燕文帝的举措之下他心神不定,略感不适,脸上毫无血色,这一路赵毅的眉头没松开过。   谁见了都不想招惹。   即将离任的知府也没敢,他面上本就发苦,见了这表情更是惴惴不安。不过他人看着像是要破罐子破摔,左右都收拾好了,和时柯交接完就能离开。   他连年都不想在这儿过。   太苦,太累,又太冷,过得哪有年味。   时柯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还未进一步了解,一行人已经到了休整的房间。   知府很有眼色地告退,将房间留予一行人。   见人走了,孙恒源这才道明来意,“西域部族一方已有章程,但剑南道不得不防,总兵带人追击尚未回防,一时之间抽不开身。正好您到了,这有些事儿能提上日程。”   他指的不是赵毅,而是时柯。   时柯反问,“本官?”   我到这儿来不是走马上任当个钓饵的吗?   孙恒源看着老大面色发黑,下面的话有点说不出口,胳膊肘一捣,扎格憨厚的脸定格,扯出个笑没说话。   怂货!   孙恒源心下暗骂。   话还是要说的,他顶着老大吃人的脸,张嘴道,“总兵听闻时大人治下有方,想讨个法子。”   言下之意,想办法搞点钱。   眼瞧赵毅脸色发黑,孙恒源急急忙忙撇开,“不急于一时,也可先多备些粮草。”   边关打仗,谁都不嫌粮草多。   之前户部开支好些了,给边关的粮草大方,但是有些人手伸得也长。   看得人心烦,还得睁只眼闭只眼放过。   他们总兵看不过眼就让人去扫荡一番草原,最近是盯上了晋南王,劫了不少东西分给营中。   一时之计不得长久,还是要从土地上想法子。   正好,时柯撞上门来,可不是被抓了壮丁吗?   备粮草?   时柯想着拿出来的三件套和农业工具,粗略算了算近些年的产出,不由皱眉,“粮草应是够的。”   再多备一些,他就该怀疑荣亲王私底下是不是干了不该干的,比如养几支私兵。   除非是这边产能不足……等下,他记得这边地形和气候都有点问题。   边关十二城往西是山脉,南北走向,部分是东北西南走向,挡风效果不行,冬季降温夏季升温效果一流。   再往北的边关城吃的沙土也多,降水偏少,灌溉水系不算贫瘠也不算发达。   时柯:……   因地制宜这活可真难干。   孙恒源脸色讪讪,想找补些什么,被时柯打断,“过几日去看农田。”   之所以过几日,是因为接下来两天要见见衙门的人,干活嘛,总得有人手。   时柯来的紧急,身边没有能堪大用的人,只能让扎格和孙恒源挑人顶上。   他二人亦有安排,孙恒源护卫时柯安全,扎格主要是尽快帮时柯了解俞峰城风土人情。   次日一早,时柯起来时,前任知府急忙离开,外头院子里两个小厮正在扫雪。   简单用过早饭,他去正堂见未来的一干下属,最重要的是摸清农事,开年来的春耕不得耽误。   前堂,昨日没来得及见新任知府大人的人陆陆续续抵达,互相使个眼色,想知道知府大人有何见教。   朝廷之事,他们边关也有灵通之人知晓一二。   对新来的知府第一印象是年轻,第二印象才是简在帝心。   如今这第二印象少不得打个问号。   真若是简在帝心,也不会放到边关来,来得匆忙,他们甚至还没接见上司的准备。   若是明升暗贬,那跟着的锦衣卫又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啊,难说。   当然,他们大部分人心中颇为好奇,因俞峰城种的高产种子还是这位大人率先试种推广的。   此刻面上多是写满了期待,想一睹真容。   又有两人步入正堂,其余衙役向二人行礼,“见过同知大人、通判大人。”   这二人一身朝廷官服,身上带着边关官员特有气质,沉稳又带狠劲,放下笔就能上马出去和西域部族的人过两招。   “嗯。”打头的同知应了一声。   整个府衙的人都到了,林林总总近五十人,占了半个正堂。   同知和通判二人在俞峰城做事已久,对边关十二城了解甚多。   他们虽不熟悉边关总兵,也就是大皇子的作风,但也对扎格其人还是了解一二。   根据消息,昨日此人出城迎接新知府。   不管是不是总兵授意,还是出于扎格本人的意愿,都说明新知府本人是个有本事的。   能让皇上一直记挂着的人,想来不是简单人物,这样的人到了边关,日子不安生啊。   前任知府在任数十年如一日地治理俞峰城,兢兢业业,不贪图名利,不苛责百姓,兢兢业业做着符合青天大老爷身份的事儿。   他不求到任的知府将俞峰城变得和上林县一样,只求对方不要用上林县的标准要求俞峰城。   江南水乡和大漠边关,二者没相似之处啊。   这般想着,只见正堂后走出二人来,余光看见那身官服,同知和通判连忙行礼,“见过指挥使大人、知府大人。”   作者有话说:   抱歉,毕设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一直没腾出手更文。   正好做得差不多了,人也因次密接隔离去了,这回有时间更文了orz 第122章 真相   时柯身后还跟着赵毅, 按理来说,赵毅此刻应该带着苏无风去拜见边关总兵荣亲王,但在他们进城后, 苏无风已然不见踪影。   临走前留一张字条,上书:以静待动。   苏无风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燕文帝的意思,时柯考虑再三,勉强相信。   他到的时机很巧, 还未到来年春耕,尚有时间了解当地的耕种农事。   至于孙恒源说的多准备粮草,这事儿不急, 等瞧过农田具体情况再说。   他总觉得荣亲王的目的不在于此, 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全大家脸面顺便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事情真相如何, 要等赵毅的问询,时柯先去应对前来拜见的一干人等,顺便打听税课。   免礼入座, 时柯率先开口,“俞峰府气候如何,粮食生长情况怎样?春耕时节几月开始?灌水可还顺利?”   同知心底一动,黝黑的面上不见波澜, 心底却在忖度新任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   传闻里这位天子侍讲深受陛下看重, 锦衣卫也对其和颜悦色。   在上林县和水师一事出来后,他以为出主意的另有其人,时柯是推出的靶子。   大抵是出于补偿,才将上林县的诸多政绩推到时柯身上, 他本身能力是不足的。   年轻人而已, 不足为惧。   想得虽多, 却也只是几息的事儿, 他拱手回道,“回大人,俞风城两面环山,雨水较其他地区丰沛,冬季雪多,来年春耕不缺灌水。不同于江南,这里二三月土仍上冻,四月方才化开,待到八月收割。”   时柯想了想三件套的种植特点,问道,“田中可种植土豆?”   “俞峰城多种植土豆、小麦、豆类。其中土豆产量虽不如江南,但口感较为软糯,更易饱腹。”   时柯又问了几个问题,府衙的人倒是能说个一二出来,或许不通原理,但常年积累下的经验让他们避开大部分陷阱,在边关艰难扎根成长。   初步了解边关的农耕条件,时柯没有妄下判断。   前世他很少了解这里的情况,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次站在边关土地上,一不小心会造成外行指导内行。   还是需要大数据支持。   “俞峰城的田税如何算得?”   上林县时免税,没有缴税一事,换了俞峰城就没这待遇。   税课一事,必须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捅个篓子出来,更有可能被人背刺,多事之年,不得不防。   同知和通判二人心底一跳,余光瞥见锦衣卫特有的皂靴,面皮发紧,嘴上愈发恭敬。   时柯没看到账本,只听他二人所说,产量大致不出错,完全满足边关的需求。   所以,荣亲王究竟想做什么?   提升产量?这不可能。   短时间内,边关的产量达到峰值,想要突破,必须选育良种,非一时之事。   拓宽销路,这也不可能。   这是边关十二城,紧急时刻需要征粮,现在粮食还是战略物资,后勤保障。   他这知府作用是处理一下城内的争执,敌人入侵时坐镇后方,调度辎重。   那孙恒源的意思……   多备些钱?   不,不对,原话是“总兵带人追击尚未回防,一时之间抽不开身。正好您到了,这有些事儿能提上日程”“要讨个法子”“多备些粮草”……   字面意思上看,充实边疆辎重,多做后勤。   但他怎么听都觉得不是这个意思。   送走人之后,时柯又琢磨起来,孙恒源真正想说的话。   赵毅见过孙恒源一面后,情绪更加内敛,一路上锐利如刀锋般的那种寒意似乎收了起来。   见时柯皱眉踱步,递过一盏茶,“润润嗓子。”   时柯一口干了,转头继续想,事情多且杂,总给他一种不协调感。   像是团好的毛线团,线头完美隐匿,根本找不到打开的方式。   多备些粮草……荣亲王出征……剑南道威胁……上林县的模板经验……   时柯神情凝重吐出四个字,“边关屯田。”   和后勤扯上关系,很难不让他往边关屯田上面想。   边关军户忙时打仗,闲时屯田,粮食充当粮饷。文官负责计算这部分收支,大部分武官不懂情况。   知晓此事的将领心里明白,应当告知过总兵,但事情显然没有摊开来讲。   京中无一丝消息。   若是从这点出发,倒时能明白为何燕文帝如此大费周折,甚至不惜送时柯来到边关十二城。   但要验证猜测,恐怕要见到荣亲王本人才能证实一二。   ……或许也不用见到他本人,时柯眸光落在喝茶的赵毅身上。   赵毅沉思,边关十二城中不少名门望族,明里暗里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如同一团乱麻。   有的表面和和气气,内里互相使绊子,合不到一块去。   锦衣卫所内部需要一场排查,孙恒源把人的底查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是他动不了的,轮到赵毅处理。   “有待查明。”   锦衣卫所尚未有明确消息,孙恒源一早去盯小鱼,剩下的大鱼他来收尾。   时柯一路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些,跳出他身份的怪圈,单看燕文帝的命令。   表面是明升暗贬去边关做知府,被驱逐出政治中心。实际上,他本身权力还在,身边又有锦衣卫指挥使跟着,也就是用惯的人手不在。   然而,扎格和孙恒源早扎根边关多年,这一点不算困境。   难的是他要如何在这些人眼皮底下得出燕文帝想要的结果?   荣亲王坐镇边关,所谓的名门望族,即边关豪强,还敢玩心眼,他一个知府能帮上什么忙?   要知道,每朝每代,边关屯田之事都是军务大事,前朝后宫不知多少人盯着这里的油水,这动的不仅仅是银子,是部分文官武将立足朝堂的根基。   一想其中麻烦事不知凡几,他恨不得快刀斩乱麻,统统抄家!   时柯又灌了两杯茶,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倒不如说,现在时机恰好。”赵毅看法相反。   地方豪强能侵占屯田,一是仗着先帝在世时胡作非为,能拿着银子掩盖过去。二是曾经的朝堂中贪官不知凡几,有人通风报信,移转家财,抓不住现行。   现在朝廷连续大换血,曾经的人脉自顾不暇,豪强虽在边关势大,可朝堂无人可用。   时柯深深叹口气,他也想到这点,但别忘了南边那个土皇帝!   先帝留的烂摊子除了一个亏空的朝廷,还有个大的内患。晋南王拿走南越苏家的钱财,插手江南之事,又怎会放过距离最近的边关?   时柯掐着手指算距离挂印还有多少天,又算了算当年在上林县算赋税的天数,只觉眼前一黑。   他大约能理解荣亲王为何不清洗边关的蠹虫们,实在是没人手。   “不急,若当真如此。”赵毅手按住佩刀,言语中满是杀气,“锦衣卫绝不放任自流。”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时柯虽是紧急上任,这火还是烧起来了。   他手下无人,不需要交接,有些事儿想问清楚,就要唤人对答。   然而手下官吏开始推诿责任,对他的命令敷衍行事。   因着赵毅去了锦衣卫所盘查,不在府衙。这似乎传递出错误的信息——锦衣卫与时柯生了嫌隙。   特别是一连数十天赵毅和苏无风没消息传来,时柯也开始闭门不出,下人时常听到书房夜晚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其实吧,这是因为武力值高强的人不在身边,时柯又是初来乍到,地方豪强看他就不顺眼,所以他去查账!   这一查不要紧,上面写的一塌糊涂!   也就是最近两年写的收支能入眼,前些年用的旧式记账法,收入支出混为一谈,难以平账。   他气得算盘都拨不下去,每日在书房平心静气,偶尔骂上两句。   有心人眼中,这便是锦衣卫和知府不合的表现。   地方豪强和有异心的官吏心生揣测,最终得出如上结论。   先前还在烦恼年关到了,年礼是送还是不送的问题。   毕竟自打这时柯来了俞峰城,也没见他宴请名门望族,互相见上一见,只窝在知府衙门里看他的书。   如今可好,年礼不必厚,随意打发便是。重要的是京中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这可不是那知府能比得上的。   有的人家则是第一时间遣派小厮登门拜访同知和通判,聊了一聊,说了一说。   去的时候手里提着食盒,回来两手空空,面上不掩喜色。   时柯为什么知道?   他看了一眼有门不走非要半夜不睡翻衙门窗户的指挥使,倒杯茶给自己静静心。   悠悠叹道,“世风日下。”   也不知在说谁。   赵毅拿过他身前的茶盏,挑了挑眉,饮了半盏,“知府大人可是要揭发此事?”   时柯大义凌然,“朝廷命官接受贿赂,按律有罚俸、贬谪、入狱施刑等诸多例项。他二人自当不可放过。”   赵毅挑眉,俞峰城的同知通判二人只是其中两条小鱼,抓住没大用,得钓出来背后的主事人。   “锦衣卫所把控严格,浸透不深,等总兵回来逐一清算。”   说到这里,时柯放下茶壶点点头。   事情有些眉目了,他一开始的猜测被自己的身份影响,路走窄了。   他这哪是来当诱饵的,是来当劳力的吧。   心下松了一口气,又想到当劳力就要去看破破烂烂错漏百出的账本,一口气又梗在心口。   赵毅手上摩挲着茶杯,面上带着两分笑意,他每晚都翻窗户进门,回府衙守着时柯,自然是知道时柯在苦恼什么。   就连梦里都在咬牙切齿算收支,气上头了还会咬人。   不疼,只是想笑。   “时候不早,该去歇息吧。”   时柯:“……别捣乱!”   这才什么时辰,今日还有本账没算完。   作者有话说:   出院了……接下来可能要忙毕业和期末,我也不知道啥时候有下一更,我好想完结想写番外啊啊啊啊啊啊我准备了好多番外QAQ 第123章 账簿   次日一早, 赵毅去了锦衣卫所,时柯尚未出门便看到一个消失数天的人。   苏无风。   边关的寒风似乎很会塑造人的气场。赵毅来了之后更加沉稳威严,苏无风是另一个极端, 像是出鞘的利刃,寒光逼人。   再看他自己……嗯,好像没什么变化。   时柯想着,让人进门喝茶。   苏无风喝过一口, 在路上浸染的风雪气染上茶香,从怀里抽出一本余温未凉的册子。   “可否算得出具体数目?”他一开口便是长途奔波后的沙哑疲惫。   时柯眉心蹙紧,接过书又给人倒了杯茶才翻开。   这是一册账本。   边关屯田税课的真实账本。   他吸了一口气, 斩钉截铁地道, “能!”   账本的出现让时柯验证了前些日子的猜测, 可他宁愿是假的。   这些天苏无风去了哪儿,自不必说。   联想到荣亲王驻扎边关不肯离开、每年要去周边骚扰敌人的行动,他自然明白这是另类的障眼法。   为的就是手上这本账簿!   苏无风绷紧的指节稍微放松, “腊月二十前可是能核对出大致缺漏?”   今天腊月十六,四天,没有电脑没有表格辅助,要他算这一笔烂账。   时柯沉痛地点了点头, 艰难道, “我尽力。”   也不知道年集上有人卖电脑吗,他想用一用!打定主意今晚就去看一看。   他看着桌边喝了两杯茶一跃而上蹲在房梁上的苏无风,默默清洗杯子又放回去,营造出他一人喝茶的假象。   时柯照常出门去, 逛了衙门后又搬着几本税课的账本回到书房。   短短几天, 管家已经很懂新来的老爷, 只要人一进书房, 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在附近扫雪的小厮也要轻手轻脚,少发出动静。   糊弄过府衙的人,时柯开始见天的算账。   年集系统的摊位都没顾得上,他只进去看了一次,发现没电脑又退回来,现在什么都不如电脑吸引力大。   他得在账簿里挑出有用信息,再通过衙门的账簿核对出有效信息。   晚上对着烛火眼睛险些熬出干眼症来。   腊月二十,时柯算完最后一笔账,发现有部分对不上。   府衙的账本里,明确说明这一笔钱缴税进了国库。   时柯算了算,这笔钱被人挪用,可是苏无风拿来的册子里没提及。   “不是晋南王的人做的。”时柯又翻开府衙辣眼睛的账本寻找蛛丝马迹。   最终却在案宗里对上了这一数目的金银,但是这笔钱的最终目的地指向了内阁大臣。   时柯:“……”   时柯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地目光看着桌子对面的爱人。   感受到他复杂的目光,赵毅吃饭的动作停下,思考几秒,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时柯恶狠狠吃了几口,咬牙切齿地好像在吃人。   他决定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下水。   “锦衣卫所可是有识文断字精通术数之人?”时柯低声问着明显越界的问题。   赵毅平静地拿过勺子喂他吃了一口饭,碗勺碰撞中,掩盖住他的气音,“十三人精通术数,二十八人识文断字。”   十三个……有点少,但不是撑不起来。   时柯又往名单里放了几个名字,全进去吧。   名单扔给赵毅,时柯抱着饭碗开始干饭。   这怕是他能吃的最后一顿安心的饭,最多三天,这名单会放到燕文帝面前,同一时间应该也上了黑白无常的名单。   他所料不错,只是时间上有些失误。并非过了三日,只过了一天,账簿出现在大朝会上。   听闻燕文帝大发雷霆,当即任命时柯为布政司的布政使,唐子溪为按察使。二人彻查税银与屯田之事,特许锦衣卫所从旁协助!   于是,时柯见到宣旨太监时,不仅收到自己要做布政使这一消息,还见到另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正是一早来了边关,几乎是扎根于此的唐河唐子溪!在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人,一身厚实的皮子大袄颇有边关气息。   两人见面很是感慨,但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   唐子溪人在边关,还接到了京中来的消息,听闻京中巡逻将士多了三成。   时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追问同窗和座师可还好?   戚风座师远在黔西道,有弟子侍弄在侧,他不太担心。   关焕青座师还在京中颐养天年,身边只许青崖和彭文泽两个文人,手上没兵,都是一些家丁。   “恩师这几日正闭门教导小辈。老王爷说他关焕青教出诸多进士,认定是文气多,便让徐昶和裴斐多多沾一些。”   时柯打趣了两句,心底却是忧愁起来。   老王爷这般闲散宗室都要出面压场子,边关屯田到底有多少人下手?   而他自己一跃成为布政使,朝会上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这里。加之他现如今又在边关,可以称得上是封疆大吏,朝廷的中流砥柱,必定挡了不知多少人的前程。   内阁中虽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但被燕文帝一手镇压。   提及时柯多年来做的贡献,产量奇高的农作物、起死回生的上林县、水师重振、边关榷场开放后遏制西域部族,桩桩件件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时柯本人的能力。   本身又是一甲进士,出身没问题,年龄虽然小了,可这不是还有荣亲王和锦衣卫在嘛。   而且单看边关形势,时柯确实适合。   就算有人心知肚明只不过是燕文帝借时柯之手查探虚实,断绝后路,也不得不吃下苦果。事情爆发太快,燕文帝任命时根本不给人反驳机会,等到想推自己人上位时,宣旨的都跑出八百里地去!   盯着布政使位置的人几乎能酸死,言语中颇为嫉妒,什么是一步登天,这就是一步登天啊!   戚风在朝堂上混了多少年,才去做了布政使。时柯这一来,几乎是打破了朝堂惯例!   足以可见,只要人有才华,还能得陛下信任,迟早有外放机会。等到时柯和唐子溪二人回到中央,一个六部侍郎的位子少不了。若能遇上哪个尚书致仕乞骸骨,一个尚书之位也不是没有。   要知道,进入内阁之前,必定会在六部轮值。接下来便是熬资历,年龄到了,自会入选内阁。   时柯和许青崖这两年的进士都有些能干,商栗这一年的虽说能干,且已经被外放,但说到功绩到底是比不得前面这两年的进士。   且这二人还是师兄弟,是同窗,是同一个座师教出来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关焕青和戚风的身上。这几个出息的弟子几乎都成家了,但两个座师家里还有人没婚配。脑子灵活的开始盘算,有没有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不受宠的嫡子嫡女联姻一下。   眼看着朝中未来就是他们几届的天下,这时候不赶着结交,等以后人家飞黄腾达带你玩?   做梦!   众人羡慕嫉妒的对象此刻在发愁。   时柯和唐子溪拥有临时调度锦衣卫所的权利,可唐子溪来时带了二十多人,分明是荣亲王亲卫,显然说明了什么。   赵毅看在眼里,只礼节性派了几个小旗过去,职位不高,没有以势压人的意思。   紧接着又叫来孙恒源嘱咐几句,确保时柯的安全。孙恒源能在边关活下来,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和脑子。眼下摆明是他晋升的契机,抓住了便是一飞冲天。   苏无风还给时柯单独一条密令,这些人除了几个大鱼必须活着外,其他人的生死全由时柯这个布政使决定,有锦衣卫在,不必考虑动了他们的后果。   朝廷,绝不姑息!   时柯眼神复杂,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做思想准备。   在此之前,他还想事情交由荣亲王处置,菜市场会流多少血,缺失这么多人以后,边关的制度体系要如何运作。唯独没有考虑过,他将是让这些人丧生于此的刽子手,其中不乏无辜稚子。   以他的目光来看,罪不及家人,可大燕的宗族观念比律法还能杀人。既然身为宗族的一份子,享受了宗族拿来的好处,便不能逃脱宗族带来的桎梏。   时柯翻来覆去回想这些人的罪名与刑罚。   他对大燕律法颇有研究,一开始出于自保,后来则是研究其中能改动的空间,有什么是当前时代必须要的,有多少条是不必要的。   诸多律法之中关于吞并屯田之事的处罚力度很大,尤其当犯罪者是地方豪强,而执行人又是锦衣卫时,必然是拆到地皮都少三寸。   房门再度打开,赵毅穿着一身锦衣卫金红黑三色交织的官服进来,黑色的绒毛滚边为其添了一分肃杀之意,手中拿着的白色斗篷又中和了这气质。   时柯陡然回想起正式见到赵毅的那天,同样的寒冬腊月,只是地方换了,人还是那个人,就是没有林大厨做的菜,可惜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尝一口。   “赵壮士,”时柯揶揄他一句,“走吧走吧,到干活的时候了。”   当初见第一面时觉得这人威风凛凛,气势逼人,一定是个能打的壮士。正式见面时他想这位壮士若是没有急事,他定然要请人回山庄喝杯茶。   谁知道能有今天,只能道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   赵毅眉头一挑,低声回他,“时探花。”   他伸手系上斗篷,拦住冬雪寒风,声音低沉但坚决,“你只管去。”   房内窗户没关,透过窗户看过去,叶子落了个干净的树上挂着一树雪。沉沉寒风灌了满堂,吹落了几簇雪花,星星点点落在窗棂,不挨时柯半点。   时柯模糊笑了两声,率先打开房门出去。 第124章 处置   名单早已备好, 时柯只在下令前又和唐子溪过了一遍现状,根据律法定罪,该流放流放, 该抄家抄家。   这一天,边关不少人目睹锦衣卫整肃卫所,前些日子不在俞峰城露面,众人猜测和时柯要分道扬镳的赵毅正面无表情地抄家抓人!   接连的举动几乎给边关豪强当头一棒, 打得人命都要没了。   他们有的还在盘算年关时该上多少炭敬,有的想趁着荣亲王不在如何吞并更多田地,有的想联合其他名门望族给新来的知府添堵。   可世界变化太快, 尚且来不及反应, 知府直接成了封疆大吏, 他甚至都不屑于和人虚与委蛇,直接下令抓人。   什么请人吃饭摸探虚实,间接分化阵营, 时柯不玩这个,直接用锦衣卫压人。   至于有没有人干活?那就崩说了,边疆这边能用的不止文官,还有武将。再不济, 锦衣卫, 亲卫,全部用上,能干活的先兼职,燕文帝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最多明年开春, 这些人就能到。   在这之前, 一切由时柯和唐子溪两人全权处置。   有人大喊冤枉。   行, 先看过罪责和律法再说,现在狡辩,查出内情又是罪加一等。   有人想去朝中找人。   不好意思,这命令是燕文帝本人亲自下的,账簿是边关总兵荣亲王亲自带人追捕来的,你确定找的人能大过这两个天家父子?   有人试图煽动民意。   这……时柯怀疑边关百姓比他们知道的还多,只是苦于没有发声机会。而且时柯本人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世界,煽动民意发声的手段多了去了。   最简单的也是最流行的,写诗,写词,写赋文,自然有文人墨客传颂。   文人的笔,即是手中的刀。   他不仅有引导舆论的笔,更有索命的刀。   时柯不玩政治手段,直接出动卫所的人清街,抓人!   哭诉?这一路根本没人听你哭!   时柯和唐子溪一天只睡上两三个时辰,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牢狱中的哭嚎咒骂,他面上不为所动,该流放流放,该斩杀斩杀,该去蹲大牢就去蹲大牢,无罪者换个地方统一关押收录,等判决完毕释放。   一时之间,边关的风都是血腥味的。   此番动作不仅朝堂震惊,甚至于西域部族也都绕着几座城池走。凝固的雪和冰泛着太阳晒不化的红色,战马都颇为不适应。   时柯完全没管朝堂上下批判他手段残忍的人如何泼脏水的,他第一时间将吞并的屯田整理成册通过锦衣卫呈交。   至于残害百姓,暗中勾结边关驻军为西域部族输送粮草和部分武器的事情则是另起卷宗,边关单独留册做案宗后又呈交给燕文帝。   这种得罪人的事也只有时柯和锦衣卫可以做,唐子溪和荣亲王的亲卫都没碰这些,他们只是辅助查探屯田一事。   毕竟时柯身后站着的是燕文帝,他背后哪有家族可言?   亲生父母不提,单说授业恩师,一个颐养天年一个远在上林县,前者不管事后者管不了。若是换做唐子溪,他本人身后还有家要养,不能和人撕破脸面去。   时柯没为难唐子溪,自己动手下令,赵毅负责抄家。   他在大燕,无所顾忌。   每天有人入狱,有人被拉去菜市场砍杀,天天听着咒骂苛责,时柯仍旧铁血心肠。   唯有赵毅知道,时柯做这些事时,整日整夜睡不着,每天两个时辰是身体太累,硬逼自己去适应。   动手杀人,诛人九族,偶尔要做见不得光的事情,锦衣卫习惯如此。在他看来,做事之前就该想到事情暴露之后该如何收场,如今的罪责全部是他们该得的。   为几个蠹虫的错误折磨自己,实属不应该。   时柯并非是为几个烂人开脱,背叛国家利益,自当万死不辞其咎。可他无法忘却被人带走的无辜稚童的呼唤,无辜之人的眼神。   他原本的三观不允许自己牵扯到这些人的家人,但现在,大燕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心慈手软。   说句站在大义上的话,这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   所以,无论后世之人如何看待他,有多少人诅咒毒骂他,他不能停下。   无法改变现在的规则,那就将自己的坚持熔炼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中。哪怕,这种蜕变过程让他苦痛无比。   唐子溪每天处理公文之余,关注着师弟的状态,看着他在愧疚痛苦之中煎熬,反复经受诘问。   这种适应性无关教育环境,所有心存善念之人在看到无辜者受到牵连落罪时都会心生不忍。此时此刻所有宽慰皆是虚言,唯有自己方能堪破。   随着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处置,时柯逐渐蜕变成合格的布政使。   他进一步打击收拢边关豪强势力,扎格和锦衣卫连夜计算家产和田地。驻守边关的其他将士颇为眼馋,和时柯交涉。   守将们出人出力,时柯规划好区域,能往自己手里扒拉多少屯田和产业,全靠你们派来的人才使出多少能耐。   只定死一条规矩,不能违法乱纪,否则一律按军规处置。   其实这和在上林县开展的靖海活动一样,能拿多少东西看各自出多少力,有锦衣卫和荣亲王在背后盯着,自然不会太过分。   放开这部分权限,时柯开始行使属于布政使的另外一项权利。   他全然不顾及朝中攻讦,这些事自有同窗和诸位大人考虑,毕竟平衡朝堂是掌权者的拿手好戏。   按照边关情形,时柯先提拔部分能臣干将,又计划用考试摸排边关的人才情况。   后者最少要给半个月的准备期,他要给人腾出赶路的时间,还要安排衣食住行四大基础问题。   冬日考核人才,比之其他季节,更为艰难。此事延后,先用部分提拔上来的人和锦衣卫充当衙门官吏,待之后人力充足再更换。   驱使这些人干实事的原因有二,一是上头命令,二是时柯按照提成绩效发钱奖励。   也不说是俸禄,而是炭火钱。   借助这一事情,时柯凶悍的名声越发响亮。   现如今谁不知边关十二城内新来的布政使最为铁血,抄家刮掉三成地皮,连墙都给扒了干净!   时柯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他是下令的,又不是干活的!   这锅怎么能落在他头上?   再者,那家人根本就是把金子熔炼成金砖砌在墙内,锦衣卫抓人时不小心损坏了墙,发现墙的质量不对劲,这才扒了干净。   总之,这锅他不背。   经由此事,边关将士见了布政使也敢往前凑。   时柯这人吧,他比荣亲王好说话,不会一言不合抽人,不像是赵毅看人都带眼刀子,也不像唐子溪端着狐狸笑容整天神出鬼没抓违反军纪的。   而且,这是个大财神,送真金白银和粮食的那种。   钱粮诱惑在前,是个带兵的就要去他身边凑个眼熟,以后批粮草的好说话啊!   但在锦衣卫和唐子溪的重重看护下,倒也没多少人私底下见过布政使。   边关的第一波动荡在雷厉风行之下安稳度过。   时柯还未来得及见过边关总兵、燕文帝名下的大皇子、大燕的荣亲王、名义上他的堂兄,一则消息震惊边关。   ——宫中惊变,圣上生死不明!   大皇子带精兵连夜奔赴皇宫,边关诸多事宜交由驻兵和新上任的布政使按察使决策。   事关燕文帝安危,赵毅一同出发,临走之前,时柯只道,“你尽管去。”   现如今,他不是当年手无寸铁,只能依靠锦衣卫活下去的时举人。身为封疆大吏,掌握边关十二城行政与财政大权的布政使,有的是人可供驱使。   再不济,边关的锦衣卫所还要协助他调查屯田之事,在关键时刻,可行非常之事。借着锦衣卫和唐子溪的关系,他尽可以保全自己。   孙恒源和扎格能在边关扎根,自然不是吃素的。   所以,你尽管去。   赵毅回望一眼,策马飞奔入雪山。   时值凛冬,飞雪模糊了天地边界,他与唐子溪与城楼上目送他们远去。犹如回巢的飞鸟,略过天际,留下剪影。   待剪影消散后,二人面色如常下去,路上,两人探讨着剩下的公文该如何分。   “屯田交还边关驻军。”时柯说着说着有些迟疑,连带眉头紧紧皱上,又摇头叹气。   唐子溪瞧四下无人,不必顾忌隔墙有耳,叫他只管说,“前些日子看你处事利落,还以为你成长颇多,不必担心再被人欺负了去。几日不见,怎么还是这性子?”   时柯苦笑,“师兄别取笑我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如何熬过来,如何誊写名单,又是如何下令满门抄斩的。   “师弟是在考虑武器之事。”说到这里,时柯话匣子开了。   唐子溪见此,连忙拉着人上了马车。他可还记得小师弟身子骨有多弱,每次见面都捧着汤婆子,屋里点着炭火,赵指挥使穿一身单衣,小师弟披着裘衣坐在床上,脸色苍白。   二人掀起帘子钻进车厢,热气迎面扑来,时柯喝了口热茶暖身,又挑起话头。   “眼下出此变故。”时柯话中难掩凝重,“屯田一事不知会不会再起波澜,但有人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草原上的邻居,剑南道的邻居,暗中搅弄风云的敌人。在不清楚燕文帝安危之时,一切来自外界的风吹草动都要防备。   尤其是……剑南道,若真有一日,时柯倒是很想去问晋南王一句,他心中是否有愧。念头转瞬即逝,想也知道这人心理扭曲,连枕边人都不放过。   唐子溪颔首,加强巡防是必须的,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火油。” 第125章 没钱   火油来历不可考, 但时柯在上林县曾见过一次,初到上林县,城墙烧毁得不成样子, 若有人说那是烧火房拆毁留下的土坡他也信。   不过这事儿吧,时柯只担忧了一天,便有人接过去。   他与唐子溪另有重任。   还是那句话,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   他二人身为按察使与布政使,前者不必说,自有督察之意, 后者则是掌民生与财政。   粮草一事, 自是需他过目, 屯田之事更是要他收尾,再防豪强卷土重来。   “岁寒可有想法?”唐子溪坐在火炉前,手中翻动红薯。   冬天边疆不比江南, 俞峰城虽属环山之中建造的城镇,扛得住西北季风,但架不住这里干冷,风都从墙缝里挤。   在红薯与火炉推广开后, 一家人围着炉子烤红薯做活计就成了边关难得的消遣。   时柯在他不远处的桌子上翻看鱼鳞图册, 边关屯田皆在其列,尤其是俞峰城不远处的屯田图册更是被他翻看得烂熟于心。   听闻此问,他思索着报出数据,“若大军开拨, 仅万人军队, 不算损耗, 仅算吃喝, 一日是二百四十石粮草。俞峰城地形崎岖,无骑兵,不算战马牲畜。若前行三百里去往其他城镇设战场,最近的西石城需行十日。后勤需三十辆牛车。加之派送人手的吃喝嚼用……”   不用时柯继续说,唐子溪稍一心算便知数字。   时柯算的极为保守,冬日损耗较高,一路要有炭火保证生活,牲畜需要干草吃喝。   这仅仅是最近的边关城,若再往北,路遇风雪几率增加,路上耽搁时间一长,人和牛车都扛不住,粮草损耗率更是高。   更何况,唐子溪看着红薯低声道,“岁寒,你与师兄说句实话,五万大军开播二十日,粮草可够?”   五万大军,开播二十日。   时柯稍一思考便知唐子溪问的是奇袭剑南道!   时柯语气不变,张嘴道来。   这事唐子溪自己也能做,多问一嘴只是想在时柯这儿求个认同,二则是……隐晦问他什么想法。   是主动出击还是固守边防?   目前来讲,边关卫所最高领导人赵毅不在,边关驻军最高领导人荣亲王不在,能领兵的就成了提督统领。   而这位统领歪七扭八的和戚风有点关系,再看唐子溪和时柯二人和戚风的关系,得意门生!   再看时柯的功绩,搞民生的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钱粮都能抓,还不怕得罪人。   行军打仗最怕粮草补给不足,本来能赢的战役都能硬生生被后勤拖垮。   现在来了个会搞民生的,还不赶紧问问后勤撑不撑得住?   时柯本人不清楚内情,只是叹口气道,“边关十二城的粮草加起来最多支撑一月。”   今年边关的税收交到国库去了,豪强家里抄出来的粮草还有不少,加上本身屯的粮草,再加征一成的粮食,即便如此,最多撑上一月!   要知道上一次边关十二城驻军全动起来还是在先帝时期,举国之力,一年税收加征粮税,再掏空国库私库,还抄了几个贪官的家,这才打了几个月。   如此也将大燕拖入穷兵黩武的深渊,直到燕文帝掌权十几年才稍微恢复民生,结果又被晋南王偷家,导致江南的钱袋子漏了。   如今朝堂形势不明,后勤无法保证,便是时柯自掏腰包,征调扎格的商队物资,再调用江南的商人,也至多打一个月。   仅是粮草问题解决,还有军营盔甲、冬日被服、安营扎寨的帐篷、征战用的刀枪剑戟武器之类……   时柯便是想想这些天文数字和边关账面上的税收,当即眼前一黑。   打完这一仗,一朝回到先帝时期啊!   唐子溪也在磨牙,恨不得再把豪强刮出三两油出来。   “不够。”把犄角旮旯里的税、西域部族的预付款都算上,也不够过个好年。   这么说吧,他们可以分出小股兵力打游击,专挑对方的粮草下黑手,但正面对上,那是拖垮整个边防的节奏。   因中央情况不明,边防不能乱动,掣肘颇多。   若一次不能将对方打趴下打服,那便如疥癣之疾——问题不大但看着烦心。   除此之外,时柯还有个担忧。   “明年二月开试,各地学府和考院还需翻修。”这笔钱也要掏。   唐子溪:“……”   没钱!   他现在是按察使不错,但他很清楚过去掏钱的时候荣亲王回头嘟嘟囔囔算钱有多小气!   边关这地真不富裕,就看时柯一算这仗最多打一月还是抄家来的粮草补给就知道,边关官方账面没多少钱。   若问的是边关榷场开了,关税都不少啊,这钱哪儿去了?   大部分进国库了,剩下那点置办了武器,余下的一丁点去养战马了。   好战马,那是用钱堆出来的!   边关真没多少余钱。   维系民生,恢复边防已经用尽全力了,实在是没钱培养多少读书人。   现今兵营里识文断字的,还是荣亲王亲兵带着教起来的,后来唐子溪往上面添了把火,兵营设置考核,确保关键的将领都是懂笔墨的,这才勉强有个样子。   得知这一现状,时柯和唐子溪面面相对,不约而同开始叹气。   “先紧着巡逻,再看京中形势。”   “是也,以静制动。”   边关形势与对策便在二人只言片语中定下,京中形势反倒没有外人想象中的严峻,或者说略微儿戏。   当今太子原定篡位计划是由他与皇叔的私兵联合海青卫控制宫中守卫,接到宫中惊变的消息,朝臣肯定第一时间闻风而来。   借着时间差,再放出燕文帝圣体有恙的消息,肯定能软禁大部分朝臣。   至于后宫,便由母妃带人控制皇后与太后,若有反抗,杀了便是。   偌大皇宫内,死者何其多,再添一两个又何妨?   更何况,过了今天,他便能登基为皇,是中宫之主,是天下之主!   古往今来,成王败寇,待他坐上龙椅,史书如何记载,不是他说了算?   只是他那个好大哥的兵权……太子眼中闪过厉色,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在他按照原计划前去御书房寻德妃时,事情却出人意料。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只这情形一般人却看不得。   燕文帝挥毫泼墨在明黄色的缣帛上写就诏书,张总管则是站在一旁伺候。   研磨的却是本该在奔赴京都路上的荣亲王!   父子二人于上首站定,下首是被皇子亲卫控制的一男一女跪于殿中。   女子身穿品红色繁复衣袍,妆容庄严,饰品华丽,面无血色。男人则是和燕文帝有五分相似,此刻狼狈无比,发冠四散,脸色灰败,眼睛无神,口中喃喃自语。   “怎会如此!不,本王不信!”   荣亲王研墨的动作一顿,朝他从未谋面的皇叔看去,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但他只看到一个气色虚浮的浪荡子,毫无血性,心性怯懦,这种人便是先帝要保下来的藩王?   荣亲王百思不得其解。   各种内情,燕文帝没解释,写完诏书,让张总管晾起来。   “宫中安排如何?”   荣亲王收拢思绪,回禀道,“太子派人换了宫防,锦衣卫业已派往各宫。各处备好□□,指挥使于京畿地区接应。”   “九门处有什么人驻守?”   荣亲王一向是有话就说,丝毫不顾及燕文帝的脸面,“海青卫听令太子,把守九门处。现如今正待人进宫关门。”   海青卫属天子亲卫,和锦衣卫的意义不同,此为天子亲卫,非天子令不得行。   如今听命太子,可见其反心。   再者,海青卫驻守京都以东,实属兵家必争之地。   此番擅离职守,若有兵力走海路再从东面海湾登陆,那便是三天之内,兵临京都!   燕文帝丝毫没有被僭越之感,随口说道,“全处理了。”   轻而易举便定下了叛军的命运。   “传信云鸿,让他慢些进城,先安排锦衣卫驻守青阳城。”青阳城便是海青卫驻守的大本营。   至于太子逼宫一事……他儿子他清楚,二皇子行事急躁,细枝末节上处理得不清不楚,再有此等恶人毒妇挑拨和背后家族煽动,脑子一热自然动了造反的心。   且正说着,张总管急匆匆抱着烘干的诏书禀报,“陛下,亲王,太子殿下带人朝御书房来了。”   燕文帝笔一放,手一挥,即刻有人将德妃与晋南王带下去,他整理了下衣襟,面色如常,“泽辉,去吧。”   荣亲王抱拳行礼,从密道出了御书房。   冬日天冷,夜间更是如此。灯火明黄与天星相应,本该暖色的光落在他一身轻便皮甲之上,显出苍凉肃穆的暗色。   冷冽寒风刺骨,荣亲王眉弓张扬,边关年月为他覆上一层挥之不去的冷硬。   行至半路,他突兀想到从未谋面的表弟。   再联想到晋南王与晋南王妃,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应当是刻在这一家骨子里的。   若说晋南王妃的行事风格是刚烈不带退路,那时柯便是外圆内方固执决绝,唯独晋南王犹疑偏执又自负。   此番心性真是当年火烧南越苏家的真凶?   荣亲王脚步一顿,复又大步向前。   管他背后真相如何,过了今夜,晋南王必死无疑,又何必计较一个死人?   至于太子殿下?   荣亲王轻蔑一笑,不再理会。   今夜,尚且有场血腥屠戮。   他带着精兵一路奔波,手中能调动一万兵马,锦衣卫将会包抄海青卫营地,再向京都形成合围之势。   瓮中捉鳖,不外如是。   早早候着的精锐已迫不及待,一身黑色铁甲弥漫着血腥之气。   荣亲王换上铁甲,拿过长.枪,风弄红缨,一抖便是枪.尖寒芒,肃声道,“随我诛尽叛臣贼子!” 第126章 定夺   皇位博弈总是伴随血雨腥风, 可兵贵神速,加之燕文帝心狠手辣,三日之内便极速处理完毕。   待时柯与唐子溪二人接到消息时, 已是过了次年初七。   两人面面相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捏着的毛笔和算出来的账目,不约而同松口气。   圣上安康,不管对时柯还是对唐子溪来说都是好消息。   传信兵是锦衣卫, 还是赵毅心腹,话可信。   时柯只是忧心另外一点,剑南道近些日子有小股兵力异动, 不知在搜查什么。   再增加巡防?   不妥, 冬日大雪封山, 天气冰冷,不小心冻透了可不是小事。   还是要想方法探听剑南道消息为上。   他在年节摊子上淘换了一些年货,再过些日子出了年, 以此为借口商队南下,探听一二消息。   找个商人,还是待日后寻锦衣卫的探子?   时柯盘算事情有几分可能。   刚一进房间,时柯面前突然落下一人, 正是来之后只见了两面的苏无风!   时柯:“……”   时柯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   苏无风推来一枚玉佩,形状古怪,入手温润, 又……不太像是玉佩, 反倒像是样式奇怪的钥匙。   “苏家地宫的钥匙。”   时柯眉头一跳, 深觉接下来的话是个大瓜。   南越苏家, 晋南王,他的身世,全是一笔烂账。   刚穿越以为自己是锦衣卫庶子,艰难从嫡母手下求生,好不容易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又得知真正身世过于曲折离奇,总结下来只“离谱”二字。   如今,他得知了另一更加离谱的东西。   地宫。   何谓地宫?地域多广称之为“宫”?为何修建地宫?这枚钥匙又为什么交给自己,而不是……燕文帝?   时柯心底涌上百般疑惑,苏无风开口便是惊雷。   “南越苏家东山再起的底气皆在其中。”   时柯蓦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端起茶啜饮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一整个世家大族东山再起的底牌,其意义不言而喻,为何要先交给自己,而不是直接呈献燕文帝?   是苏家有特殊之处还是……?   电光火石之间,他骤然发问,“当年之事!”另有内情!   时柯突然想通晋南王妃如何在燕文帝面前保全自己!   必然是地宫宝藏的下落。   自古唯有财帛动人心。   晋南王觊觎这宝藏,燕文帝得知之后同样在盯着宝藏下落。晋南王妃看似逃亡,实则是他二人借助晋南王妃博弈!   看最终结果,仍是燕文帝更胜一筹。   苏无风颔首,并无多言当年之事,只是又拿出一本册子。   “地宫宝藏名录,这只是其中一本。”   苏无风意思很是明确,你截留一部分,其他上交国库。   毕竟苏蓉与燕文帝的交易虽是整个地宫,但谁知道地宫里有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东西化成尘土再不见天日。   只要苏无风不说名录一事,谁知道苏家的底蕴?   时柯皱眉低声问,“那位?”   苏无风同样轻声回他,“无妨。”   一切皆是燕文帝应允,毕竟时柯留下东西算自家人拿着,他和赵毅又不可能有孩子,想也知道这么大一笔财富只能百年之后被带下去。   多些陪葬品而已,燕文帝还没这么苛刻。   时柯又问,“剑南道巡防加重,外松内紧,还有小股兵力异动。苏先生可知内情?”   苏无风点了点桌上名录,不言自明。   看来是苏无风的动静惊动了剑南道巡防,不是在集结兵力,剑指边城。   他与唐子溪算过后勤和后续的盔甲被服等支出,打一个月的仗,粮草支撑没问题,可是武器耗损、大军奖惩问题也随之而来。   俞风城是边关最大的后勤提供者,它的账面都不行,更别提其他城。   只会更惨而已。   边关十二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决定这一年没有多少日子能种植农作物,相反,这里更适合开展商业行为。   边关气候土壤适合诸多特殊草药生长,运输到位,一两药草一两金不是空话。   遇上数百年的药材,京中各家打破头都要抢着往家里请的。   虽然最后肯定会被收入宫中储备,但足以看出世人对良药的追求。   再有地理位置特殊,往东是大燕王朝内部,市场广阔。往西走是西域部族,极富地域特色。往南去更是燕文帝都垂涎的一年三季稻,粮食丰产之地。   再往南便是热带,各式香料与奇特水果同样有市场。   往北……往北是流放之地,天冷苦寒,没有商队往北走。   边关商业价值不低,但边防意义重大,一旦有人生出不轨之心,会对大燕朝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尤其最近国本不稳,边关账面也没钱,此事需徐徐图之。   ……等等,时柯思维一转,目光落在地宫宝藏上。   要钱,这不是来钱了吗?!   燕文帝也该腾出手处理晋南王之事。不管是抄家关入牢狱还是直接按照叛国罪处死,都可以借机过个明路。   按锦衣卫传来的消息,京中必然立荣亲王为太子,出年便是册封大典,入主东宫。   除此之外,他还想到另一密信,此次逼宫不仅前太子殿下参与,还有剑南道藩王晋南王的手笔。   这时代的藩王不是空无脑子的泛泛之辈,即使上头昏庸,拿着晋南王做筏子的门客却是各自心中有一杆秤衡量。   晋南王能在朝廷监察部门的眼皮子底下划走江南钱财,用以豢养私兵,制造武器,足以说明麾下有一智囊为他筹谋策划。   时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又吞了一口茶方才开口,“当年火烧南越苏家,可是里外合谋。”   他语气笃定,神色毫无意外。   按他收录的消息,南越苏家曾是江南豪强霸主,凡所商人无不以苏家为首。   能灭其一族,逼迫外嫁之女逃离,不得不用祖宗底蕴向燕文帝求援,除去晋南王外,必然会有内贼!   他只稍微一想,便知这内贼是何人,曾分去了南越苏家商道人马的最大利益获得者,江南各大豪强富商,不外如是。   苏无风眼底闪过厉色,“不错,家贼难防,一群吃里扒外的小人。”   时柯指尖点在桌上,盘算着这些宝藏能用来养多少兵,开多少商道。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和锦衣卫、边关驻军通气,如何拿下剑南道。   地宫宝藏不急于一时。既然是地宫,那必然要挖掘,这等百年豪强氏族的钱可不好拿,不如专注处理剑南道的遗留问题。   此事,尚且要看燕文帝的意思。   思及此事,时柯不由看向苏无风,想从他这里问问朝廷看法。   年集系统可以让他窥得一二京中现状,但无人可探寻皇城中的信息,他缺的恰恰是宫内渠道。   如今有苏无风在前面摆着,稍微试探一二也无妨。   “依先生所言,当年之事尚有元凶逍遥在外,如今更是意图不轨,窥伺朝廷。不知先生可有章程?”   提到当年之事,苏无风不复初见时历经沧桑看破世事的平淡,他冷笑一声,“晋南王意图谋反,念及先帝恩情,贬为庶人,流放北疆苦寒之地。其余人皆诛九族,以儆效尤!着锦衣卫一月之内拿下叛臣贼子!”   时柯内心肃然,他刚在边疆按照朝廷律令执法,朝中不知多少人盯着这里。   燕文帝此举一出,便是给他腾出时间处理边疆之事,更是能借此定下布政使的位置。   时间一长,便是旧事重提,时柯手上拿出几番功绩,燕文帝便能堵住悠悠众口。   边疆之地,布政使的功绩从何而来?   那就不得不说边关驻军的后勤与边关民生教化之事了。   可是问题回来了,没钱。   地宫宝藏也要等处置了剑南道才能着人挖掘,所以抄了晋南王府的钱不知道有多少能给到边关。   锦衣卫拿人,边关也能跟着喝口汤?   时柯道,“陛下圣明!”   见他想通了,苏无风一颔首离开。   次日一早,时柯果断找来唐子溪商议。   剑南道被晋南王把持多年,又多年从江南拿钱,即使用来积聚粮草,铸造兵器,那也应该有不少盈余。   兵器之类的不好往国库里塞,正巧他们这儿更新换代,直接从剑南道北上运往边关岂不是省事?   唐子溪深吸一口气,转来转去一头汗。   因边防不好动,过年时更要防备西域部族打谷草。去年年关时只是小股兵力试探,抢了粮食就跑,全然不顾守军追击。   从他多年在边关驻守的经验,西域仅剩的大部族应当好过些许,然而附近的小部落应该是撑不下了。   草原上无法种植粮食,唯有游牧养殖发达,驱赶牛羊占据草场,待到秋日膘肥体壮时与大燕交易。   去年金秋时分,时柯等人尚未赴任,未见榷场景色。   唐子溪心惊于当时的商队规模,只略微一算便知草原诸部族在积蓄粮草。   榷场大开之后,小部族换取的粮草仅够吃喝,大部族积蓄的资源能在供给部族吃喝的同时,用高价私下换取武器、茶叶等草原稀缺资源。   不出一年,大燕与草原部族之间必然有场大战!   所以唐子溪又是着急又是激动,边关要钱练兵换武器,还要安抚体恤兵卒,这都是钱啊!   晋南王有先帝给的赏赐,本身也贪墨不少,算下来可是一笔巨大财富。   锦衣卫抄家,他们边关跟着喝口汤,好歹有个开门红。   时柯:“……”词不能乱用啊!   终于,转了几圈下来,唐子溪满面红光道,“岁寒,此事待我说与提督统领。”   想动边防,荣亲王不在,必须这位统领点头。   而且,边关谁都知道晋南王有钱。其他人不知道,但荣亲王留下的心腹必然清楚。   要知道,他们王爷自打上任总兵,就开始磨刀霍霍向王叔,每年看着剑南道惦记晋南王府的钱袋子。   时柯拱手道,“那便托付于子溪兄了。”   唐子溪笑道,“必不让岁寒失望!”   作者有话说:   拿钱养兵!养好兵开打,打服了才能开商道,然后光明正大抢别人家的钱(bushi)   平完内患后发展丝绸之路和远海商贸,先打,打完发展经济拉内需。 第127章 商贸   待唐子溪去后, 时柯又详细推敲一二。   晋南王造反没有太子逼宫一事来得震惊,毕竟前头就是一个藩王而已,甚至没出兵机会, 直接被燕文帝拿下。   若是他敢出兵尚且还能被人高看一眼,但他人没出兵,不禁让人怀疑晋南王是个被人推出来的靶子。   什么样的人才敢拿藩王立靶子?才能让藩王心甘情愿行造反之事?   晋南王的身份。   “是了!晋南王的身份。”时柯眼眸中突然爆发出莫名色彩。   说白了重要的不是晋南王这个人,而是“晋南王”三个字代表的符号!   当今圣上只有这一个兄弟, 还是先帝时开口决断的。燕文帝想处置对方都要考虑祖宗家法,先帝祖训,不然光是文臣天天上奏“不合礼法”都能膈应死燕文帝。   推出晋南王这个靶子, 就能强行将造反之事扯上“清君侧”“靖难”这等遮羞布, 将天下皇朝更替推成“皇家内斗”。   更有甚者, 支持晋南王的人何不是想着从龙之功!   别说什么晋南王造反又没起兵,只不过是藩王擅自离开封地进京,关几个月紧闭反思即可。   时柯敢保证, 晋南王背后牵扯到的名门望族定然极为惊人。   试想对方一路在门客亲卫护送之下平安抵达京城,甚至敢进入皇城御书房内,这要没一张利益网助力,鬼都不信!   他更心惊于对方在兵力布置上显露出的一角, 收拢地方兵将, 燕文帝可着大军镇压。   收拢皇城禁军,地方前去驰援,远水难救近火,指不定兵将到了, 天子也没了。   养兵, 必须养自己的兵。   “钱啊。”时柯长叹一声, 转头召扎格来。   如果他没想错, 支持晋南王起兵造反的应当是有海商无疑,或许整个江南勋贵、富商、豪强都参与其中。   无论如何,这是一笔硕大的财富。   燕文帝冷眼看太子联合晋南王逼宫,一是为了让荣亲王继承大统,二则,“收拢江南!”   彻底将江南握在手中!   毕竟江南只打开了一个口子,以上林县为中心构筑的利益链并不牢固,主要牵扯北方。南方仍旧是漕运和海贸的天下,朝廷对此掌控力较弱。   整个江南为大燕提供的财力还不如靖海来的多?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燕文帝要借题发挥,指定会牵扯整个江南官场,届时江南的蛋糕归谁,可不好说。   一直以来,江南的漕运与海贸便是与朝廷争利,这是一场地方与中央的角力。先帝时期也只收拢金银大肆开战,并未伤到江南根本,反倒让人借题发挥,壮大了地方实力。   由此可见,当朝堂利益集团势大时,即是天子也要避其锋芒。   久而久之,当江南利益集团势大时,中央对其掌握缺失,想从中分一杯羹更是无稽之谈。   开远海海贸,加征商税牵扯利益极多,朝廷一旦有所意向,阻力何其多啊!   燕文帝顶着朝堂压力给时柯放权,除了本身有能力治理一方府县,还因为朝堂利益集团从时柯带来的东西中获取了足够的利益,这才没有引起巨大反扑。   开远海海贸不一样,这是对朝廷有利,对朝堂利益集团不利。   一旦有人触及,那必然迎来利益即得者的疯狂报复。   两人密谈许久,没有只言半语流出。   扎格出门时故作冷静,却掩盖不住满面红光。   寒风刺骨,稍一吹,被说动的脑子降下温来,又忍不住握拳。   这一次若能成事,那可是百年之功!   “老爷?”马夫见他家老爷傻乐呵,牙花子都要兜不住,不由疑惑出声。   扎格回过神来钻入马车,“回府!”   *   皇城,御书房内。   燕文帝负手而立,面向舆图,眼神紧紧盯着两广之地。   再往西南看去,便是南越苏家曾经遗址,也是百年财富所在。   倏而一叹,目光又移向边关十二城,大燕的兵还不够强!   西域八部族已然成了过去,现如今的六部族虽非一股绳,对大燕来说,仍旧是劲敌。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历来草原上的部族与中原王朝之间便是血战,若是臣服,二者之间只能换得百年和平。   恰是这百年时间给部族修生养息的机会,只待兵力充足后,剑指王朝!   燕文帝看得清楚,大燕表面看是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   几年修养只够从穷兵黩武的深渊中拉出半截,但内部豪强望族仍旧不掩狼子野心。   思及此,燕文帝看着荣亲王缓缓道来,“边关可有异动?”   荣亲王一把扔下奏折,撸起袖子就要和燕文帝好好说道说道。   可算是憋死他了,让他打仗他在行,至于批奏折?他父皇还能活十几年,这活儿轮不到他干!   燕文帝:“……”   燕文帝闭了闭眼,朕的好儿子,朕只剩这一个好儿子,不能动手,得讲理。   荣亲王冷哼一声,“榷场开放后,边关商队繁多。可十不税一,即便如此,仍旧有人私下交易,儿臣更是查出走.私铜铁武器茶盐无数。”   边关榷场本为羊毛交易设立,后续略微放开形成大型交易商业区,也有诸多商队停留。   朝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因诸多臣子暗中参与此事,摄取诸多利益,自然不能掀了摊子。   但盐铁之事,涉及大燕国本,绝不能姑息!   燕文帝语气平淡,话中却是杀机重重,“数典忘祖之辈,诛其九族也难赎其罪。”   荣亲王皱眉,“究其根本,有人给了他们胆子。”仗着祖先荫庇,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   想他辛辛苦苦带兵厮杀,以血肉之躯驻守边关。回头一看,自家人正在资敌。   换谁谁不气得双眼血红,头上冒烟,满脑子只想一刀斩杀叛徒,清理队伍。   可惜大燕国力不足,没钱供养精锐之师,最近几年虽然条件好了,粮草能有八成送到边关,再从榷场抽取一二可补足粮饷。   然一旦开战,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后勤根本跟不上,届时便是大军哗变也无不可能。   国之蠹虫,实在该死!   作者有话说:   先写这些,还有两个检查没做完 第128章 抄家   未出正月, 朝中再起波澜。   针对晋南王与前太子逼宫一事,正式下昭,甚至在十五祭祖时, 燕文帝将之告于太庙。   着锦衣卫指挥使赵毅带人抄没晋南王府家财,边关驻军协助处理。剑南道布政使按察使办事不力,交由时柯和唐子溪辅佐。海青卫合并入水师,重新设立靖海军驻守。   参与并协助晋南王与废太子的, 一律打入诏狱,轻者抄没家财,严重者诛九族。   圣旨一出, 朝堂上下哗然!   时柯却道, “陛下还真是好算计。”   命赵毅抄家, 边关驻军协助,岂不是明摆着要将地宫宝藏过了明路。不然如何要用到这么多人?   区区一晋南王府,还不到动用驻军的地步。唯有南越苏家的诸多宝藏需要人去探路, 后续请人押送入京,还要提防沿路截杀之人。   时柯不再担心此事,他与唐子溪一人带锦衣卫一人带荣亲王留下的亲兵,和这边关调出的一万驻军赶赴剑南道。   *   晋南王造反虽是筹谋许久, 但各种原因掺杂其中, 最终惨淡收场。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去,怎么都像是燕文帝与晋南王联手坑了一把太子,还将荣亲王成功召回京都。   因着晋南王封地远在剑南道,需要赵毅亲自抄没家财, 于是京中参与其中的官员并未直面锦衣卫, 而是迎来荣亲王的审讯。   因牵扯到的官员, 一路从地方到中央, 明里暗里上百人之数。此刻消息灵通些的有如惊弓之鸟,生怕那天醒来项上人头不在。荣亲王一系官员昂首挺胸,气势汹汹朝着曾经的太子一脉开刀。   而此刻剑南道中,晋南王府此刻并无兵力驻守,皆因他们已经出发和西域部族汇合,晋南王府的门客正在商议何时出兵侵扰边关。   谁也没想到京都中前太子和晋南王之乱已经落下帷幕,此刻这些人正做着从龙之功的美梦。   趁着消息还未传入晋南王府,边关驻军先行守住整个王府所在的府城,不许进出,待两日后赵毅抵达剑南道主持本次抄家之事。   两日之后,晋南王府门客再度齐聚一堂,为这大军围困府城之事忧心。管家正在理清账目,忽闻一管事惴惴不安惊喊道,“管家,门外有兵卒包围晋南王府!”   管家惴惴不安,大军包围府城的第一天,门客已然确定来人是边关驻军,立刻放出信鸽传信给西域部族,期盼对方收到消息立刻攻城,引人回防。   想法虽好,但实际上,时柯已经连着两天吃了烤鸽子。晋南王府的信鸽从来没飞出这座城,每日有人在各个关口驻守,绝不让王府飞出一只苍蝇。   赵毅坐在马上,挥手示意,“府中一人皆不可放过,全部拿下!”   两个门房嘴没张开就被人堵嘴扔到一边,锦衣卫破门而入,其余驻军包围住所协助锦衣卫抄家。撞开王府大门,正遇上前来查探情况的管家。   管家心知不好,侥幸开口斥骂,“尔等何人,可知这是晋南王府!”   孙恒源长长“嘶”了一声,“晋南王府好大的威风。既然如此,你便听好了。本官乃锦衣卫千户孙恒源孙千户,我家大人是北镇抚司指挥使赵毅赵大人。今日我等奉圣上之命,拿下叛臣贼子晋南王!”   刚出来寻管家的门客转身就走,看也不看。他心知跑不掉,但万一呢?   孙恒源见此,挥手让兄弟们绑了。锦衣卫是抄家灭族的好手,尤其是晋南王府此刻只有家中仆人和门客在,没有蓄养的私兵,毫无阻力深入王府。   他们此行除了拿下这些人之外,更重要的目标是晋南王府的财物。赵毅来之前,燕文帝曾经交给他一个册子,是当年先帝赏赐名录,御赐之物不能流落在外。   对于晋南王府的账目,来抄家的人几乎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养完兵之后还剩下多少金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晋南王府的东西能充实私库,金银可以充实国库,剑南道能重回中央掌控。   据赵毅的保守估计来算,能养好一千多精锐并且一路毫无动静地北上入京都,起码纹银百万两,这点家底应该不到晋南王府的一成,略算一下就是上千万两,堪比靖海所得!   但是靖海还要分赏银,抚恤军中,后续的养兵训练等等还需上百万军费,抄家可没这么大的损失。   若不是偌大家财招人红眼,燕文帝也不会让驻军辅助锦衣卫,要知道几千私兵断了后勤粮草根本不成气候,谁会调数万人来抄一个王爷的家?   说到底,这些人是来护送晋南王府私产的。   赵毅心知,晋南王府只是练手,后续还有地宫宝藏。所以拿下晋南王府的人之后,先派人围困好王府和其他私产,以防有人偷偷藏匿财产。   接着便是清点财物,此时就到了时柯与唐子溪的主场。   他二人监督核查锦衣卫与驻军,时柯核查驻军,唐子溪负责监督所有人。毕竟这可是王府,还是偷了江南几年税收的王府,只要悄悄藏匿一点金银,那便是泼天富贵!   这几人虽然都是为朝廷办事,实则关系错综复杂。   时柯与唐子溪当属文臣,赵毅属于皇帝亲自统领的锦衣卫,驻军统领属于武将。实际上时柯与唐子溪有同窗之谊不假,但时柯和赵毅关系更为亲近,还是纯臣。唐子溪本人隶属于文臣,但立场隐约偏向荣亲王,按照荣亲王在军中的声望,加上唐子溪本人是办实事的,所以驻军对其颇为尊敬。   这么下来,几方人马互相牵制,倒也算是达成了燕文帝的目的。   在清理了无关人员之后,众人一同踏入王府。晋南王在王府经营数年,整个王府早已逾制。   即使时柯来自后世,见过诸多王府景点,穿越之后也涨了不少见识,但一切没眼前这座王府更加奢华。   赵毅心中估算的数值悄无声息又涨了一倍,环视四周,冲着众人点头,“诸位大人,就从此间开始。”   众人颔首,按照赵毅安排,打散之后重新编队的锦衣卫与驻军互相监督。时柯和唐子溪带来的文职人员则是准备登记造册。   以后运往京都,名册和箱子若是对不上,那就是他们一行人的问题。燕文帝会睁眼放过,可御史不能啊!   古玩书画、玉佩把件、金银布料、香料木材等等几乎是成箱成箱从王府库中抬出,时柯和唐子溪穿梭其中,不时交流几声确定这些东西的价值。   然而这还是王府公库,真正属于晋南王的私库尚未打开。   按照管家说明的私库地址,众人找过去,卸下大门之后几人迟疑入内。   这实在不像是私库,其中藏品与赏赐还不如公库中多,先帝御赐之物只找了一张,还有大半本没寻着。   派人仔细探过后,锦衣卫来报,“地下有扇石门!”   众人对视几眼,又看向赵毅,见他点头,带人随着锦衣卫过去。   石门入口在墙上,王府的墙修得极为厚重,也不知是晋南王心中有鬼生怕有人深夜报复,这墙足以当城墙用。从这墙角往里挖,能看到一层颜色不一的夹层,已经有锦衣卫进去探查情况。   不过片刻,进去的锦衣卫和驻军从破开的墙体钻出来,灰头土脸掩盖不住兴奋之意,“回禀大人,从这往东去通往书房,往西走向下有一扇门。路中间,左右墙上还有几扇门,我等人手不足,只探查了首尾。”   赵毅和时柯对视一眼,明显是想到苏家的地宫宝藏。按苏无风所言,地宫并不在此,这下面的东西显然不是燕文帝要的。   “那石门可有奇怪之处?”   “并无异样,只几颗发光夜明珠镶嵌在上。”   待到地下石门打开后,众人依次进入。锦衣卫在前带路,两个文臣护在中间,身后是驻军断后。   门上如锦衣卫所言,有几颗夜明珠提供光亮,然而此刻无人关注石门,一双双眼睛盯着门后堆叠起来的箱子。   好一会,一行队伍进了石门。孙恒源带头掀开中间没有摞起来的箱子,顿时一箱子精巧的十二生肖玉器呈现在人眼前。他深呼吸一口气,让人打开身后没有堆叠的箱子,一箱箱玉石珠宝御赐之物呈现在人眼前。   赵毅看着这些箱子,让人加封条抬出去再打开造册,再二度加封。   如此之多的箱子,光是加封清点二度加封就用了不少时间。时柯和唐子溪当即决定分装马车,连夜送入京城。毕竟他二人大致估算了一把,光是金银便有一千多万两,还不算珠宝玉石、御赐之物、孤本典籍等等。   天黑之后,王府内灯火通明。   时柯和唐子溪甩了甩手腕,后期他二人也加入登记造册行列,实在是人手不够用,只能他们顶上。   待最后一个箱子搬上马车,向京都出发,留在王府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然而这还没完,晋南王府在剑南道作威作福,名下的良田土地和酒楼客栈等等还未清理。   驻军首领已经被最后算出来的数字砸晕了,喃喃自语,“这些钱加起来,要再给够边关粮草,打入草原王庭都不是做梦啊!”   时柯和唐子溪不由想到当时算出来的数字,同时挑眉,还真是这回事。   从晋南王府抄没出来的财物全砸到边关驻军上,从被服到武器都能换新一遍。人才到位后,甚至能组成黑火.药方阵,根本不用担心西域部族犯边。   若是粮草到位,打入草原王庭,覆灭西夷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一波钱到账 第129章 册立太子   此间事了, 护送财物回京一事有赵毅安排,时柯与唐子溪必须回俞峰城处理公文。   在他们忙着抄家的几天,各个县试落下帷幕, 考卷呈于阅卷人面前。   下次府试在四月开考,中间有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批阅公示。   考虑到账面的钱不太够修缮考院的,再加上抄家出来的金银出乎意料地多,时柯等人赶着回去递折子向中央要钱要粮。   想来燕文帝应当接到了加急消息, 该派亲卫来接这一大笔财物了吧?   燕文帝的确收到了密报,还是锦衣卫快马加鞭呈上来的,然而速度再快也要五天才能到御案之上。   “陛下, 这是自剑南道送来的急报。”   “剑南道, 朕的好皇弟!想必云鸿岁寒已经拿下晋南王府, 呈上来。”   燕文帝打开密报,略过两句问安,一目十行看了大概, 脸色越来越黑,扫到最后一行字时,更是忍不住拍桌。   荣亲王在另一桌案之上批改奏折,闻声直接扔了朱笔, “晋南王府抄没的财物被人劫走了?”   不然他这个听闻晋南王和亲儿子勾结造反也面不改色的父皇怎会如此动怒?   燕文帝将密报扔给荣亲王, “你自己看!”   荣亲王深知这怒气不是冲自己来的,心里没有不满,他看完这份密报,感慨道, “早知道晋南王府这么有钱, 儿臣早就该去他家打打秋风, 资助资助边关驻军。”   仔细算算, 光是铸造好的金银就有上千万两之数。国库一年加起来的税银才几百万两,抄一个晋南王府,未来三五年的税银都有了!   荣亲王批了这么多天折子,也算是知道户部现在能用的钱大头基本来自南岭府下的几个县。   至于整个江南?   呵呵。   把控江南的豪强世家别说交税银,他们不勾结当地知县知府搜刮民脂民膏,谎报天灾朝国库伸手要钱就算好事!   一旦听闻这么大一笔银子入了国库,全大燕各州府都要天灾不断,急需朝廷赈灾。   荣亲王眼珠一转,颇为无赖地朝燕文帝一笑,“父皇,这笔银子您要如何安排?”   自古以来皇帝的钱袋子分两个,一个国库一个内库,如同世家大族一样,前者是公库,后者是私库。   国库由户部掌管,内库是皇帝的个人账户,由皇帝派亲信掌控。一般来说,皇帝想在宫内大兴土木,那就要自掏腰包。   想用国库的银子给自己修缮寝宫?   从内阁到六部尚书都要轮流谏言,更别提御史了,那是逮住机会就要喷皇帝一头。   所以数千万两金银入了国库,那就不是皇帝说了算,得是百官决断,皇帝负责加印盖玺。   所以锦衣卫呈密报一来是让燕文帝赶紧派亲兵接手,以防中间出现差错。二来也是问问这怎么分。   多少入内库?多少入国库?   燕文帝沉吟半晌没说话,自从他接手大燕,坐上皇帝的位子,就知道这活不好干。   先帝把钱挥霍得一干二净,在他登基前期,全靠血洗朝堂抄家充实国库。   如今国库谈不上丰厚,但也不算空虚。   决断良久,燕文帝忽然问,“岁寒可有折子要上?”   这话把人问住了。   时柯虽和锦衣卫关系密切,也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给皇帝上奏,但这是情急之下的选择,一般没事谁走这个路?   那不就是正正经经写折子,然后慢悠悠上奏,等燕文帝批吗?   但传信的人不一般,他是锦衣卫啊,有监察百官的责任。   所以他还真回答了燕文帝的问题。   “时大人与唐大人过去一月核算了边关账簿与粮草,中间又查看考院修缮记录,属下来时,二位大人正准备回俞峰城。”   张总管得了答案急匆匆回御书房,答完之后就见燕文帝若有所思。   “入了国库也是分给一群蠹虫,取三分之二金银入内库,剩下三分之一入国库。玉器布料孤本典籍通入私库,朕要赏赐平乱中有功之臣!”   荣亲王琢磨了下,发现狠还是亲爹狠。   三分之二的金银入了内库,给谁,怎么用都是皇帝说了算。   用这钱大兴土木修缮行宫是用,给边关赏赐扩充驻君更换械弩也是用。   而且不用看户部上折子劝谏,不用听御史唧唧歪歪说什么君主自当勤勉节俭,不能贪图享受。   看!朕可没用这钱大肆封赏后宫,反而用在边关驻军上,谁不说燕文帝圣明?   从晋南王府抄没的大部分孤本典籍玉器珠宝基本是先帝赏赐,也就是说御赐之物。   不值多少钱,但很有面子,正好适合赏赐。   晋南王府在京城还有产业,一并查抄,地契之类的也能用来赏赐。   可以说,为了省钱养兵,燕文帝抠门到了极致。   荣亲王:“……”   荣亲王恍然大悟,他还有得学。   他回到奏折桌上,拿出几本账簿,核算国库现在的银子,再加上未来将要入库的几百万金银。   又去对比过去赈济灾民,兴修水利用的银子,发现这些足以够用。   当然,他特意挑出来户部拨给边关的军费,看了又看,不是鼻子不是眼地挑剔,“去年粮草补给到了七成,还有人说军饷糜费?!”   数万人驻守边关,每天出门对敌回来不让人吃饱饭,莫不是脑子有病等着找抽?   有折子上书边关屯田已能自给自足,不必中央调集粮草,人力畜力消耗大,路上损耗颇多,实在不划算。   荣亲王不等看完,直接扔了。   屯田多归多,待作物产出后被边关豪强搜刮一波,剩下的两成是驻军所得,这够谁吃饭?   所以他对从未谋面的堂弟时柯印象颇好,对方给钱给粮,谁见了不都捧着。说句迷信的,这是财神爷。   燕文帝点点桌子,“既然如此,你带兵走漕运路线,半路换船,从海青港口入京,将钱一文不少送入国库!”   荣亲王很清楚这事儿得他来,其他人不是有事要忙(指清算晋南王余党),就是身份不够。   他身份够高,虽然没册封太子,可燕文帝就剩他一个儿子。   最妙的是,荣亲王带过兵。如今燕文帝将亲卫派给他,未尝不有让他接管兵权的意思。   再有,消息灵通的人此刻应该接到消息,尤其是私底下小动作不断的豪强,此刻应盘算着几家出多少青壮,如何在半路截杀运送队伍。   荣亲王折子一扔,朱笔架上,向燕文帝行礼道,“儿臣接旨!”   辗转几番,晋南王之事终于在四月底收尾。   中途未尝没有人自持身份劝谏天子将金银送入国库,但全被挡了回去。   分到国库的银子,户部有人接管,分到内库的银子当然是荣亲王押送入宫。   内库位置很是明显,就在建筑群的中间,修缮极其气派又不失威严,和整个建筑风格融为一体。   内库中不仅有金银,还有奇珍异宝,药材兵器一类,当然最多的还有用来赏赐各宫娘娘的布料头面把件一类。   皇帝后宫人多,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全靠内库这点东西,燕文帝有时也发愁。   燕文帝和张总管站在殿外,远远看到荣亲王的押送队伍逐渐走进,眼神微凉。   一个晋南王有诸多钱财,再多查抄几家豪强,岂不是能填满国库?   念头刚起就被压下,他二人一道去了内库门前。   荣亲王见过礼后直接拿出一本比较薄的账册,“父皇请过目,此乃晋南王府抄没财物的分类名录。”   何为分类名录?意思是这本只是大致分类,不是记载全名的账簿。真正的账册太厚了,被荣亲王扔到箱子里锁着,等二度核对时随机抽检。   燕文帝随手翻了翻,心中有数。   天家父子和张总管三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等东西入库,等箱子抬到一半,燕文帝带人进去逛了一圈。   未来内库就要交给荣亲王,怎么养一大家子就成了他的重任,当然是要他见识见识家里有多穷。   内库分门别类,各种信息清清楚楚写在封条之上。燕文帝带着儿子去了金银存放的地方,指着边上的一半箱子道,“这一半是朕在位期间攒下的。”   手一划,指着另一半道,“这是晋南王在剑南道收敛的金银。”   两相对比,竟然不分上下!   这可是三分之二金银,还有三分之一归入户部,就这,还有人惦记剩下的东西。   燕文帝怒意渐起,“靖海所获,朕拿的金银不多,多数是奇珍异宝,文玩把件,金银尽数入户部。然过去几年抚恤军中,兴修水利,赈济灾民,多数又用之于民,总额不过几千万两。可他晋南王一人便坐拥此数!”   皇帝当得憋屈。   荣亲王眼神发亮,“那我多抄几个岂不是填满国库。”   燕文帝:“……”   张总管:“……”   张总管看着天家父子俩的表情打了个寒颤,陛下三番两次血洗朝堂,荣亲王总不会三番两次抄家灭族吧?   “咳咳。”燕文帝先恢复理智,“如他这般之人还在少数,真要是有,也不过一两个罢了。”   多了大燕还能撑住?   就像晋南王算计的那般,燕文帝和晋南王属于自家人。往小了说,燕文帝抄晋南王的家底,是自家人管自家事,教训不成器的弟弟。   要是抄没大臣的家财,那是天子权利与朝臣权力斗争。   此事一了,燕文帝又抛出另一事吸引其他人注意,“册封太子。”   谁都知道荣亲王是铁打的太子跑不了了,一时之间,亲王府外访客络绎不绝。朝臣重点被转移,关于晋南王府的事不了了之。   ——燕文帝没狮子大开口拿走全部钱财是好的。   现如今天子势大,臣子势弱,燕文帝下定决心要钱也挡不住,不如谋划国库剩下的钱财如何分派,如何成为太子心腹,待他日新帝登基,不被清算。   待钦天监算过吉日后,内务府和礼部众人过上了被荣亲王天天找上门的日子。   六月中旬,授荣亲王泽辉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命皇太子分理政务,抚军监国,百官呈奏,皆可决之。   作者有话说:   走正常程序,户部很可能不批钱,批钱也会被人伸手。皇帝内库不一样了,不走程序,直接当成军费,算是皇帝私人注资(bushi)。   当然,这是架空历史才敢这么干。 第130章 赏赐到账   六月之时, 朝中除册封太子一事外,还有一事让人瞠目结舌。   燕文帝决定开内库赏赐边关,又把之前拿走的金银换了一种形式送到边关驻军手中。   朝中如何上奏不管, 刚被册封的太子又带整改后的水师走水路,半路换马车押送金银去了边关。   时柯又打开了一封密信,这是赵毅遣人送来的。   晋南王府抄没所得财物出人意料,不得不先押送入京。   原先时柯预料地宫宝藏会和这部分金银一起押送入京, 可苏家的地宫宝藏岂是这么好拿的?   苏无风知道,还从里面带出来了东西。但他一人进去和几百上千人进去的入口肯定不能比,还要找专业人士解决入口问题。   此外是晋南王府的问题。   赵毅正带领锦衣卫和部分驻军清理私兵, 探寻地宫宝藏。锦衣卫负责后者, 驻军负责前者。私兵没见着, 反倒清扫了几个落草为寇的匪寨。   信上还吐槽了一遍晋南王府门客的不靠谱,分开审问后,锦衣卫得到了两种说法, 一部分说是私兵藏在山里,另一部分说是私兵护送晋南王世子南下渡海。   一合计起来,谁都认为自己一方是真,最后还动起手来, 结果锦衣卫去查, 谁说的都不对。   管家无意之中说漏嘴,锦衣卫连夜审讯才得到真相。   晋南王有一门客,实乃心腹之人,不管是勾结前太子还是豢养私兵皆是此人所为。甚至于, 苏宁接触时柯亦是心腹门客出的主意。   据说, 晋南王府的私兵一直掌握在此人手中。   时柯看完后若有所思, 思及曾经的苏家, 肯定这人身份有异。他折好信,浸了墨汁,稍后一并焚毁。   “苏家。”时柯叹口气放下笔。   想着谜团重重的那场大火和来去无踪的苏无风,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多思无益,正好边关上月已经下种,他还是去看看农耕是否有改进空间吧。   *   草原王庭大帐之中,呼延汗正与其余部族瞪眼。   自从去年大雪,牲畜冻死,今年羊毛产量锐减,换回来的盐巴、茶叶根本不够几个部族分配,于是形成眼下场景。   谁也不肯想让,这是关系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口粮不够这一年都不好过!   部族之间同样会发生掠夺,弱小的部族会被吸纳进大部族,充实牲畜,还能多些好儿郎为部族征战。   呼延汗正待分配,忽然有人来报,“大汗,青松先生正欲求见。”   “请青松先生入内详谈!”呼延汗突然松了口气,青松先生来得正巧,他正为今年粮食如何分派而发愁。   一名贴身侍卫将人送进来,正在议事的几人抬头盯着来人。   去岁有人说呼延汗身边多了一个陌生面孔,自号青松先生,众人没有见过,此番正好试探一二。   巴拉木仔细审视一遍,忽然目光一凝,惊声喊道,“苏不问!”   他的口音仍然别扭,但这话却让几人回神,帐内眼神突然惊骇无比。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然苏不问其人博览群书,当世大儒自言“我不如他”。曾为先帝谋策,后先帝身亡,次日一早,人便消失在宫中。   作为曾和大燕先帝战前点将过的人,自然对其极为眼熟。   最重要的是,几十年过去,自己已垂垂老矣,对方仍一身青衣,两鬓斑白却不见苍老之色。   听闻这句喊声,苏不问只轻抬眼皮,神色平静地向在场众人问了一声好。   在场的都是老对手,双方作战时曾深入了解过彼此的作战风格。每次见面恨不得往死里厮杀,拿到对方的项上人头,从未想过他们还有平静坐下来对话的机会。   呼延汗请人入座,“先生这一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众人的目光跟随呼延汗一同落在苏不问身上。苏不问微微颔首,眼神逡巡一遍又落在呼延汗身上,“大汗与诸位族长争执不休,是为粮草一事?”   帐内诸位愣住,互相递了个眼神,呼延汗皱眉,不答反问,“青松先生可有妙计?”   从去岁冬雪开始,部族中开始缺粮,直到今年开春,晋南王拿了一批粮草支援才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六月时,各家开始剪羊毛去大燕边关榷场换取生活所需物资和粮食,然而去年牲畜大量冻死,今年羊毛锐减,比之去年前年换到的粮食少了整整三成!   呼延汗正发愁,苏不问就到了。   只见苏不问眼神一眯,捋着胡须随口道,“大燕边关刚得了上千万金银,若我所料不错,正是要扩充驻军,招兵买马的预兆。”   帐内空气为之一窒,这对草原部族来说无疑是另一场灾难。   粮草本就不多,也就意味着今年要去骚扰大燕边关才能维持生活。   此刻得知对方正要扩招,可谓是晴天霹雳!   只见呼延汗眼睛一错不错盯着苏不问,“先生此言,可是有方法应对?”   能安稳坐在这帐内的都不是傻子,知道苏不问拿出这一消息对他们来说是什么意思。   呼延汗更是清楚苏不问来草原上寻他投诚,自己实际带了不少私兵,看那统领对其言听计从,想必是培养的亲信。   他和大燕打了多年,对这位邻居的作风也很清楚,民间不允许有成千私兵出现,那苏不问身边的兵力来源就有得说道。   带人投奔,为他献计献策,必然有所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他们内部利益一致,自然可以合作。   苏不问却道,“招兵买马,必先扩充粮草。”   这是盯上了边关驻军的后勤!   时柯并不清楚千里之外的草原还有人惦记他的粮食,此刻他正拨着算盘盘算这些钱能做多少事。   最终决定,囤粮换械弩买盔甲,能武装到牙齿绝不放过!   在把预算做得差不多时,押送赏赐的天子亲卫队伍也到了。   时柯和唐子溪两人一碰头,准备商量个迎接队伍。谁料边关突然传来部族犯边之事,太子直接提前抵达俞峰城,钱扔下人就跑去指挥作战了!   时柯:“……?”   唐子溪:“……呵呵,太子殿下这是忧心战事,忧心战事啊。”   忧心战事个屁!太子就是觉得自己被封为太子,以后没机会出门打仗,登基称帝后更没机会御驾亲征,索性趁着押送金银,给自己弄个督战的名号,最后打一场!   唐子溪内心骂骂咧咧,但还是要替太子说好话,他这同窗是个有本事还能做实事的,现在更是封疆大吏,太子这一甩袖子走了,让时柯怎么看,让朝中大臣怎么看?   不能让以后的能臣干吏心中留芥蒂,唐子溪认命地收拾残局。   时柯现在还懵着,看着太子和几个亲卫一骑绝尘的背影回不过来神。   “不看着押送入库?”虽然负责押送的都是天子亲卫,经过晋南王之乱后更是纯纯的心腹,不需要太过担心数目对不上号,但你这个主事人起码走完流程吧!   唐子溪:“……”呵呵。   看同窗这脸色,时柯顿时懂了,这大概就是领导一张嘴,属下跑断腿。   两人对视一眼,喊人对账开箱检查,先确保银子安全入库。   等下还要去管理大军后勤,出钱出粮出力。   战事突起,燕文帝也接到快马飞报,瞅着儿子一去不复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拨给边关的粮草要从哪儿抽调,又要抽调多少,今年赋税加不加征。   一干武将和文臣就此吵成一团,武德充沛之人已经开始扯头发揪衣服,燕文帝捧着茶等他们吵出个结果。   最终打完了吵完了决定调集江南粮税,走水运半路转马车,后半路正好和皇帝亲卫押送金银的路线重合!   其实,要说边关凉草缺少,也不太缺。说它缺少,也是真的缺。   事情真相是自从开了榷场,头两年只有官方交易,后来有了私人以物换物,再过了两年出现商队,于是榷场和私人市场都在逐步发展。   商人重利,自然是市场上有人重金求什么他卖什么。边关其他部族有不少人在这里私下兑粮食的,所以有粮队会来这里赚上一笔。   今年交易已经结束,因为羊毛数量少,交易很快结束,西域部族的人走得早,有部分粮队没赶上趟,正停留在榷场附近想找漏网之鱼。   时柯要是能拿出部分预算买粮,那绝对不会缺少粮草。   但事情不能这么算,向朝廷要粮要钱是必须的程序,不能少。   唐子溪对此很有经验,并且报得数挺高。时柯稍微一算,“再征调一些粮草,能打三个月!”   他有这个自信,只要粮食给够,加上手中的赏赐,打三个月都有得剩。   唐子溪摇摇头,冷笑一声,“这些粮草给够七成,实则有六成送达已经是看在太子面上,放在往常给够五成里面还要搀沙子!”   时柯稍一想就通,筹集送完边关的粮草军饷都是从中原或者江南调取,路上肯定会有损耗,一层一层往下虚报损耗,能拿到五成之数已经是燕文帝血洗朝堂的结果。   长叹一口气,时柯不再细想,再深入调查下去,朝中半数官员都要牵扯其中。其中一半是知法犯法,一半是渎职不作为。   “走吧,先去看看这次犯边什么情况。”   时值七月初,西域部族大举犯边,史书记载此次“立秋之战”,太子调驻军二十万、五千皇帝亲卫并五千边防锦衣卫,合计二十一万对阵西域部族二十四万。   此次战役奠定了大燕开拓西域商贸路线的基础,更是为大燕带来六十多年的和平。   作者有话说:   来啦!小年夜快乐! 第131章 班师回朝   战争持续一月多, 前线传来好消息,在江南调来的改进版黑火.药支援下,西域部族大军溃败而逃。   曾经对大燕威胁最大的骑兵此次作战很不理想, 在轰炸之下,一切血肉抵抗皆为蚍蜉撼树。   时柯与唐子溪估量着这回的支出,担心后续有大量俘虏,粮草补给不够, 斟酌着征调商队粮草。   至于运送粮草之人,他和唐子溪对视一眼,掺杂驻军、锦衣卫、天子亲兵三方势力, 由驻军后勤领路。   驻军后勤是押送主力, 锦衣卫和天子亲卫是监督者也是被监督者。粮草押运得好, 在未来皇帝面前能谋取职位。万一遇上大军胜利,还能得未来皇帝召见。   怎么想都不亏。   而且未来说不动没有如此大的战役,他们驻军想见太子殿下怕是只剩眼下的机会。   如果没有晋南王之乱, 边关本是决定在四月五月出兵,此刻没有榷场交易,经历一个冬天的摧残,草原上没有充足的粮食, 人没有充足的体力厮杀作战。   然而晋南王之乱直接打乱了安排, 边关十二城只能防守为主,警惕部族犯边之举。   他们总兵被调走,当时大燕内部隐隐不稳,驻军统领也不管乱来。唐子溪隐晦找时柯问话, 也是想问对方有什么出路。   好在叛乱平复较快, 就是他们总兵被拖在中央, 后续更是册封太子, 没多少机会来边关了!   谁料峰回路转,还能见到人。这可是陛下唯一的儿子,未来大燕的皇帝!谁能博取他的青眼,后半生都不用发愁。   西域部族选在此刻犯边,对武将来说,正是展现个人实力给太子殿下留印象的好机会!   以往皆是八到十月入关,此刻十二城从南到北依次收割粮食时,其间时不时受到侵扰,小部分凶狠的部族还会屠杀百姓,以火焚之。   后来遇见一个奇思妙想看似不靠谱的总兵,侵扰边关的部族也知道了被人夜间偷袭、粮草焚烧殆尽、睡梦中被人在脖子上开口子的恐惧。   可以开放榷场,大燕同意的原因是看中其中的利益,西域部族是为了送走总兵这个战神。   此刻,他们希望送走的战神正在战场收割西域部族儿郎的生命,且越战越猛。   战火纷飞,一连持续三月。   从西域部族调军试图攻城,到溃散而逃再到现在仅剩残部北上西走,仗着大燕不熟悉草原兜圈子。   这也基本上奠定大军胜利,班师回朝的基础。区别在于捉到多少高层,是边关大捷还是打退入侵。   能拿到所谓的可汗和各部族族长,俘虏上万人就是边关大捷。   拿到一两个指挥高层,俘虏几千人算是瑕不掩瑜的战功。   无论如何,时柯终于快要结束夜以继日地打算盘看账本派人运送粮草的日子了!   可惜,他的梦想在见到太子亲卫的那一刻又破灭了。   “你说什么?!”时柯不复清亮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喑哑,他连端茶的手都在抖。   负责传信回来的太子亲卫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道,“太子殿下拿下了回羌、大月氏、波斯等国,但因战况紧急,只能请两位大人拿个主意。”   时柯:“……”   唐子溪:“……”   唐子溪无力挥手,“一路奔波辛苦,先去吃饭吧。”   他就知道会出事,太子殿下哪是听话的人?没有摁下去边关豪强时就敢带人骚扰边关附近的小部族。   等时柯收拾了豪强,还要来了粮草,太子能老老实只打个西域部族?   不可能的。   现在人都打到附近的小国去了,唐子溪放下心来。这才正常嘛,不出什么幺蛾子就不是他们大燕太子。   人下去后,回头一看,同僚已经在念叨辞呈了!   唐子溪:“……”再撑一下,赵大人不日就回来,届时让锦衣卫上奏!   其实这次还这不是太子故意而为。   这次是呼延汗出现了问题,半路合围时对方没进圈子,一小队拼死拦截还是让呼延汗和亲卫强行跑了。   虽然这人不是用自己部族征战草原而是被推举成可汗的,可呼延汗名号在那里摆着。   六个部族族长抓了四个,剩下两个一个是混乱中被流箭射中,一个是中了黑火.药尸骨无存。   太子转头一想,日后史书记载这一战,六个部族族长拿下,放跑了最大的荣誉——呼延汗,他不要面子的吗?   再者,对方就算是个被推上去的可汗,那也是个可汗!若是让呼延汗挥手召集残部,西域部族再度卷土重来,大燕好不容易发展起来,他可不想再大动干戈断了发展。   所以脑子一拍,仗着背后有钱有人有粮,他带着部分修养好的精锐直追呼延汗,一路打到了大燕附近的小国。   消息送到边关时,他已经一路碾压过去,把附近的国家翻个底朝天,最终堵死呼延汗的逃亡之路。   此刻时柯正捏着茶杯,幽幽道,“钱粮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一个太子当过家应该知道补给线这么长会耗损多少吧?   依他看,回来之后大军也不用弄新装备了,械弩都不用换,自己砍树就地取材吧。   燕文帝刚赏赐下来的银钱已经快用得一干二净了。   钱粮还是其次,关键是朝中诸位大臣已经吵起来了,老王爷都休书一封问他是不是花费糜大。   这让他怎么回?   难道他能说“老王爷,刚到手的钱花完啦!”   败家太子!   唐子溪早早回了自己府上,此刻面对时柯黑眼圈和阴阳怪气的是赵毅本人。   后者先是安抚了焦躁的爱人,又低声道,“地宫宝藏正着人挖掘。”   全调用死刑犯挖掘,附近锦衣卫封锁,敢越雷池一步格杀勿论。地宫宝藏面积太大,赵毅决定先找苏无风探底。   时柯写奏折的笔一顿,皱眉道,“苏先生不是跟着锦衣卫出发了?”   赵毅摇头,“得知太子上战场后,苏先生已经提前去太子身边候着。”   燕文帝敢让太子上战场带兵,还参与几十万人的战场,肯定有后手。只是时柯没想到,后续安排就一个苏无风。   “苏先生真是,”时柯想了想道,“身负重任。”   他边感慨边下笔如风,从各个方面阐述此场战役是被逼无奈。   又给燕文帝写了一封密信,说明现在的后勤线拉得太长跟不上,再不回来边关豪强要反噬了,不要看着打下来了那么大的面积还让附近小国俯首称臣,看看账簿上的银子啊!   最后一封写给唐子溪,让他劝告太子,手里要没钱没粮了,赶紧回防。   快马加鞭后,一道折子并两封信到了该看的人手中。   从俞峰城到京都的好说,是跑熟了的路。但是唐子溪写给太子的信几经周折大约半月才被拆开。   此刻他人已在后世中亚地区,还在跃跃欲试打往东欧。   驻军统领捋着胡子乐呵呵道,“太子用兵如神,时布政使更是没断补给,倒也可以向北征战。”   其他将军副将算算手中兵力和剩余的黑火.药,纷纷点头。   就连先帝时期都没他们这么能打,不是先帝不想深入草原,征服王庭,是补给跟不上。再多征税,恐发内乱。   然而不征税,粮草补给跟不上,在草原上逛十天才能遇见一个部落,辎重方才得到补充。   时间一长,谁也受不住。也怕西域部族仗着对草原的熟悉度和他们大军兜圈子,困杀于此。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见好就收,没有吃亏就行。   这回才是打得好啊!   不用担心扯后腿,太子敢用兵,辎重粮草跟得上,完全不用担心军营哗变,每天只要吃好喝好第二天跟着上峰走就能有军功,回头还有赏赐,谁不想干?   最重要的是,黑火.药杀伤力太强,不用人命去对阵骑兵阵,大大减少出征损失。   幸亏亲卫及时将信送至,不然就这么一群热血上头的将领全要跟着太子冲进东欧,觊觎西欧了。   当然,他们很清楚这么打一回,回头弹劾他们擅离职守啊穷兵黩武啊挥霍民脂民膏啊这类折子能把他们埋了。   所以此次行军就一个字,快!   周边小国为什么这么快投降认输?   因为太子不讲道理,他只顾得上武德充沛,一路火力碾压下去,是个人都不想死,更别提小国国王看到戎装齐整的大军,手持惊天雷(黑火.药)此等物件,几下轰掉城墙,大军长驱直入。   考虑到人身财产安全,麻溜认输投降吧。   太子殿下看到唐子溪写的信,意犹未尽,他知道这是撑不住了该班师回朝了。   “收兵,回家封赏!”太子手一挥,大军拔营收拾战利品。   统领恋恋不舍,这么大的疆域,几十万驻军打下来的地方就这么还回去,他们这一趟有点亏啊。   至于战利品?   打赢了拿战利品这很正常。   关于此事,太子匆匆忙忙看完唐子溪的信,有了决断。   不愧是时柯的同窗,心黑起来就是没边。   “还回去?这是咱们打下来的地盘,想要,叫他们买回去。”太子嘴一张就是千万纹银。   卖了这个国家和里面的人都不够千万纹银的,小国国主听完要求一脸惨白色。   于是,太子殿下提出一个法子,钱不够是吧,没事,用地赔偿,还要在周边小国设置大燕驿站,以后方便大燕的人来往。   话落,小国国主心里发苦,但脸上还带着笑点点头。   太子手一伸,将两条街划入大燕范围之内,言称日后将派军进驻。然后又算了算价值,加上赔偿款发现不够,又搜寻了一块土地划分进去才算完。   当然,也有国主并不同意如此赔偿,时柯在信的后半段给太子出主意,那就按年限租借,然后往这块地上流放大燕之人。   百年之后,这块地归属权在其他国家手上,然而上面生活的是大燕之人,那这块地的归属权可以再谈嘛。   如此这般,大军紧赶慢赶,一边和周围国家扯皮一边运送战利品,终于在腊月前回朝!   作者有话说:   整理了下大纲,发现年前要完结有点难,希望正月底能写完,应该能……吧(背手离开.jpg) 第132章 凯旋   赶在腊月回来, 一是为了过年,二是收拾收拾去朝堂对战诸位大臣。   虽然依时柯看,这场架打不起来。毕竟燕文帝时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作战, 也没有如此大规模胜利。   对许多人来讲,打过六族就是胜利,赶出草原那是不世之功。其他一些人虽然骂得厉害,那也是因为太花钱了!   打一场下去花干净赏赐不说, 时柯征调了不少商队物资填补进去才扛下来一整条后勤线。   接下来的年怎么过?边关民生怎么修整?户部怎么批银子?赋税是不是要调整?   最重要的是,打上这一场,边关驻军花费颇巨啊。   户部已经哭着喊着找燕文帝要钱了, 今年雪灾赈灾的钱还没到位, 不能被截胡赏赐给边关驻军了!   如此败家, 大燕未来的天子会不会学习先帝弄得穷兵黩武?   虽是借题发挥,可诸位大臣有这方面的考量。   燕文帝是下套让人往里钻,然后挑个谁都求情不了的罪名大肆清洗朝堂。未来天子的习性眼看着就往莽夫形象上靠, 当将军显然够格,扛起中兴大燕的脊梁……这,这朝堂和军营可不是一个规则。   当然,这些事情都要压后说。   此刻正是迎接驻军入城时, 时柯与唐子溪率领大大小小一圈官员去城门外迎接。   太子为给时柯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入关后的驻扎点收拾干净,还让军中也捯饬一遍。   于是时柯远远见到大军气势惊人,行进有序地抵达。虽然面容略有疲惫,但几十万人营造的士气让人震撼。   时柯也正式见过太子, “时柯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见人心中发虚, 唐子溪心中明里暗里强调, 时大人忧心粮草辎重, 每天都亲自盯着账本。   天不亮起来盘算推演粮草够不够,武器行不行,天黑之后还拿着算盘核对商队物资和存粮,几个月下来人瘦了几圈,眼底的黑眼圈挥之不去。   劳苦功高,您可收收性子。   他赶忙亲手扶起时柯,没让人直接弯下腰拜下去,说了一堆安慰的好话。   夹道迎接的百姓也激动得哭喊着“太子千岁”。   众人听得心中感慨,即便是来到边关最晚,论体验最少的时柯也不禁眼中一酸。   先帝时期穷兵黩武,但对外征战得有来有往,受苦最多的就是边关百姓。燕文帝登基后,内库国库能跑马,没钱改善民生,兼并田地的情况也颇为严重。   可以说边关苦难就没断过。   太子这一举将边关隐患清除,带来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和平,百姓有修生养息的机会,自然高兴无比。   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年年为边关粮草军费争吵,定下之后又有人不死心伸手截胡。   至于这些东西少了会引发什么后果?   伸手的人又不驻守边关,干他何事。   落到边关上,又是一场灾难。驻军粮草不够,无力迎敌,驻防并不是严密,很容易让敌人钻空子。   边关百姓战战兢兢,尤其是附近村子兵力不足,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遇上入关抢劫的骑兵。   放在朝堂中,这些损失不过是几个数字而已,落在每个村子里,那是活生生的人,昨天还一起干活一起在田埂上吃饭的人。   然而落在纸面上,无非是字一行“匪至某村,焚之”,甚至连一行字都没有。   太子此次出征,一举打出边关百年和平,不必有人半夜听见声响,拿着镰刀锄头吩咐孩子藏到地窖里,自己以命拖延时间。   或许在朝臣眼中,此次深入草原太过冒险。可在边关,那就是天大的功德!   激动过后,开城门迎大军凯旋!   事后,太子又寻时柯拜托他整理此次出征所得,这是私底下要给时柯找补找补,然而时柯没接。   苏家地宫里挖掘出来的东西他也只拿了书籍和字画一类的东西,金银珠宝都没碰。   时柯倒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并且请了几家名医大夫学徒轮流值班。   这场战争持续时间太长,他怕太子留下什么隐患,不出意外,还要在太子手下干上十几二十几年,可不想再换个头顶上司磨合。   不料过了几日,先倒下的是时柯。   一早起来,时柯深觉头昏脑胀,想动弹也没力气。   刚伸出胳膊,赵毅又给他塞回去,伸手试了试额头温度,松了口气,“退下去了。”   时柯昏昏沉沉,没太听清,只灌下半盏凉茶消渴,又睡了回去。   低调过来的太子和唐子溪正在外间坐着,茶都凉了也没人关心。   从昨晚布政使府喊大夫过来,他二人就在这儿候着,太子还喊来了燕文帝给他配置的御医。   巧的是,这位御医曾为时柯诊断过,对他的底子也有数。   诊脉后,御医神情凝重,眉心久久皱着,反复斟酌才下了一剂药方。   “回禀太子,两位大人,时布政使多日积劳成疾,风邪入体才导致如今高热不退。时布政使身体还需调理才能继续用药。”   最后一句话说完,三人心中各有计较,赵毅更是面沉如水,一身气势堪比寒冰。   时柯身体本就不好,先天性的原因占几分。更多的是后来没有得到好的调理。入了官场树敌颇多,最严重的那次更是伤了底子,自那之后,身体一贯不好。   边关是苦寒之地,若是无事,猫冬过一年也无不可。但今年西域部族犯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就算有人帮忙,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真不少。   忙碌几个月,顶着诸多压力,硬是续上大军后勤,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稍一放松,各种毛病找上门来,御医不敢也不能用猛药,只好温和调理为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养病期间,把公务一扔,太子和唐子溪搭把手处理,倒也撑得下去。   有了空闲的时柯整天躺在摇椅上,太阳天好的时候出去躺着,下雪就躺在火炉边上烤红薯,看着赵毅处理地宫相关。   苏无风露过一面,扔下药材就走了,好似有急事处理。   赵毅看了几眼,摇摇头继续往太子的战利品中掺杂东西。   时柯注意到名册,不由凑过去看热闹,上次抄晋南王府家登记造册时也不过是一本书的厚度。   如今从地宫中取出来的名册足有二十多本,百年世族底蕴让人惊叹。   如此庞大的地宫,其中有部分东西不是很完整,毕竟最早一批都过去百年了,保存得当也抵不过时间磋磨。   挖掘出来品相不好的东西,比如已经碎了一半的瓷片,生绿的青铜还有碎成几块的玉器,直接从名册上划去。   这些东西算是他们挖掘宝藏的辛苦钱,当然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端看赵毅脸色。   饶是这般,名册还有一大半,借着这次太子胜利凯旋,先把金银之类的搬走,剩下的珠宝玉瓷另挑时间运到内库里即可。   说来,明年出兵靖海的是谁?能不能找个靠谱的船队塞进去。   时间紧迫,赵毅只把此事记在心里,趁着夜色,先把金银运到库中,届时跟着北上回京。   不过几日,京中召太子回京封赏。   说是封赏,但肯定逃不过一顿挨批。封赏过后,身为太子,他必须调离边关常驻京中。   时柯算了算,自己这诱饵当完了,地宫宝藏找到了,甚至还辅助太子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不出意外,任期内最大的功劳就这次了,两年后回京述职能评个“上”?   出意外嘛,时柯想了想边关的情形,一般来说应该不出意外。   驻军就不说了,先是解决了豪强兼并土地侵占屯田一事,此次大军出征让人见到了他打理后勤的本事,就算不被人捧着,出门遇见也是恭恭敬敬。   大燕宿敌被扫出草原,晋南王府早就落败,没有威胁。   时柯要做的是因地制宜发展边关,解决民生问题。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下次去集上问问有没有靠谱的大夫,再收点药材备着。茶馆也要上新品开拓新市场才行,总不能光吃老本。家中一别数年,虽有信件来往,但他有点想大黄……   想着想着精神不济,又在摇椅上睡过去。   他脸色带着苍白,血色很少,身形较之年前瘦了许多,绣娘一度改了两回尺寸。   赵毅轻叹一声,放下笔墨,把人抱到床上歇着,他就在床边看着人处理公务。   燕文帝在时柯倒下后三天便接到密信,知道时柯的身体情形不算好,心底起了把人调回来的意思。   边关不养人,他那糟心儿子跟着苏无风学武,身体素质不错,能活蹦乱跳带着大军冲出国门,清洗西域六部族,碾压横推周边小国。   回来之后肯定被朝臣上书大肆批驳,不管是从安危方面还是从花费颇多方面,总之一顿挨批少不了。   但太子此次功绩足以开太庙祭祖,被朝臣劈头盖脸一顿骂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抛出来一件事——如何处理周边小国让出的土地,该怎么租借土地。   这可以说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即便是知道这是对方的套路,朝臣也不得不钻进去。   赔偿的地都是可以利用的,租借也是好方法,怎么给自己和背后的家族争取足够的利益是当下最大问题!   至于太子殿下出征还跑去周边小国打了一圈?   哦,那不是捉拿逃犯吗?   对方私藏我大燕逃犯,在经过沟通后拒绝交出,我方不得不采取武力手段捉拿逃犯。   太子殿下听闻这一论调,若有所思,深觉自己还有得学。   于是,朝臣们根本不知自己给自己养出了一个最为混不吝的顶头上司。 第133章 出路   时柯一病, 拖拖拉拉到次年年中才好,这期间,朝中关于草原的决断终于吵出结果。   时柯凑热闹递了个折子, 大意是设立驿站,驻军,打造商业驻点,提高商税等等, 不仅方便与各国贸易往来,更方便周边小国朝见大燕。   燕文帝原想按中不发,目及最后一句, 沉思良久, 还是召集各位大臣讨论。   税率事关重大, 必须谨慎讨论。   时柯借着赵毅的渠道听了一嘴朝堂上的吵架,乐得多吃两顿火锅。及至七月,朝中有旨, 边关十二城榷场大开,设关卡,以外商令为凭证,出入大燕及周边小国之中, 一路有兵卒护送。   外商令虽好, 但随之而来的关税却比正常的税多抽半成,各商队迟疑不定,报名截止到七月底,还有一月为期, 众商队隐隐将目光转向阿勒汗父子。   适时, 以阿勒汗为首的一干商队做以表态, 第一批报名此事。户部和兵部对此多加关注, 此事关系到大燕在外形象和未来国库将要迎来大笔入账,两部尚书夜以继日,拿出一则标准。   时柯看过后,深觉两位老狐狸不是想开放商贸路线,这是想吞并周边小国,建立经济共同体,从经济命脉上把握住周边国家。   商队要留有时间组建,重新训练。驻军一事不得马虎,打下来的地盘必须占了。在商队准备期间,分调几股驻军重新和锦衣卫编制,然后由一名擅长认路的将领带着出发。   关于此事,时柯没有再管,他要负责半年后,大批商队进关,如何搜检、维持市场稳定,并借此时机推出边关特色产品带入中原,成为未来丝绸之路上重要一环。   “不管江南还是北部中原的商队,过边关必然要补充物资。十二城中俞峰城地理位置特殊,向西不适合商队通行。最为适合的城关是,”时柯手指向北移动,过两个城市,定在嘉和城,“这里。”   皱眉沉思,时柯想着如何带动周围边关发展,但因本身的限制——边城主要负责防御外敌,虽然目前来看,未来百年内都不会见到西域部族,可驻扎的兵力和防御关卡仍算是机密,不能为外人道。   他不好用牺牲边防发展贸易,太过本末倒置。   推动丝绸之路的发展目的是富国强兵,未来打开海上丝绸之路时,仍旧是这个目的。   水师每年靖海已经成了流程,听闻最近几年因大海风平浪静,无人敢在海上冒犯大燕商队。于是水师除了正常训练以外,经常被叫去查船。   是否有违禁品,是否虚报货物种类,是否少报货物数量等等。   边关驻军可参考这一标准,只是内里商队和海船不太一样,个中细则重新考虑。   除此之外,时柯一直在等锦衣卫查出火油的来源,这可是另一大文明进步的杀器。如果不是冶炼技术还不很过关,大燕可以率先开启工业革命。   嗯?想到这里,时柯突然停顿一下,引得赵毅看他。   “火油之事还在审问。”赵毅想到关押在地牢中的苏不问,不由皱眉。   此人太过狡猾,还经过审问训练。苏无风正和锦衣卫联手审讯,希望从他口中掏出实话。   “这事不急。”时柯琢磨着说,“现在海船最远能开去哪里?”   他刚才想到大燕的冶炼方式不太合适,是缺少必要的人才,国内的人才不太好找,那么国外的呢?要知道另一条世界线上引领工业革命的人也不在国内,所以他是不是可以把眼光放到国外去?   “最远可抵达六波庭。”赵毅看时柯满脸茫然,对这一名字没有印象,以水代笔在桌上简单画了几笔地图。   六波庭位于西南亚地区,再过两个海峡就能抵达曾经的海上马车夫所在。而东海县正在学习大燕语言的几人正是来自那片土地。   等日后海船火力配置再强一些,可以出远洋贸易,顺便拐带部分人才回大燕。   不过这将会是未来五年计划中的规划目标了,时柯现在的边关三年计划还未完成。   困扰他的一直是边关气候,冬日太长,夏季太短,春秋两季活像是两天,这种气候下,再高产的作物也有些撑不住。   反倒是药材很有市场,可采药是个辛苦活,一不小心会闹出人命。   时柯想不出好方法解决,好在这两年作物能撑住,倒是解了部分焦虑。直到某天底下人寻他,想问商队如何安置时,时柯猛然想到一件事。   商队出发前肯定要在边关多等几日,核对物资、商队出关资格、排队等候等等,这几日吃喝都是大花费,而凭借一城难以长时间提供吃喝需要,所以建造作坊收购粮食卖给出关商队怎么样?   时柯沉吟半晌,道,“驻军方面与唐子溪再行商议,商队进驻后限制在部分城区内,待过检查后可放出。”   随后写信让人捎给唐子溪,把商队安置在衙门附近,产生冲突后直接送入衙门先暂时拘押几日,不得让人放肆。   随后寻人去请俞峰城外几个村子德高望重的宗族老人来,他有一事相问。   待人入座后,时柯开门见山提出目的,“陛下有意开通西行商队路线,临出关前,诸多商队必然会在边关接受检查。等待期内,商队也必然会收购补充干粮。本官今日请诸位来,想问一句,各位是否有意修建一家作坊,专门做耐存放的干粮?”   “关于此事,有两种法子。一是由官府出面修建官营作坊,村中可遣人做工,工钱每一旬一结。二是由村中出面,几家宗族共同建造私营作坊,因算是宗族产业,不计入商人籍。”   时柯也不诓骗他们,将好处坏处一一道来,“官营作坊的好处是有固定工钱可拿,但卖出去的利润和雇工无关。一旦卖不出去,也是官服掏钱补上亏缺。私营作坊好处是利润全拿,可一旦亏损也是个人负责。”   他说完,借口更衣躲了出去,等待商议结果。   作者有话说:   卡文……来晚了 第134章 一纸调令   考虑良久, 终究是依托官府做事,时柯将此事交给下面人处理,他只把控大关键。   此种模式已经在南岭府传开, 有参考还办不好,时柯就要来一次考试摸排,不合格的打发下去提拔能干的。   嘱咐过后,又在孙恒源的护送下前往嘉和城坐镇。前几日, 赵毅赶去地宫宝藏。最近挖掘到了几个朝代之前的东西,拿不准如何安排,请赵毅定夺。如此才有孙恒源跟在时柯左右, 关键时刻能调动嘉和城锦衣卫。   时柯抵达后, 第一时间召人共商计策, 在保证边防安全的同时征调人手重新整改街区,主要目的是防潮防火防盗。   出关商队定下八支,人多眼杂, 又有押镖队伍,手持武器,一旦发生冲突,很容易造成伤亡, 时柯要防治此等事情发生。   嘉和城知县听闻此言, 拍着胸脯保证,“时大人,您请放心,秦贤必定着人看紧此地, 禁止武力冲突。”   时柯点头不再言语, 他的身体无法支持长时间耗心耗力。锦衣卫内部风声, 明年开始通商后便让他返京进户部。   趁人尚在边关, 时柯要为以后通商确立适合目前发展情况的准则。   经过几番更改,九月时,商业贸易区得见雏形。   时柯也松了一口气,就等商队到来,再根据实际情况删减即可。   今年西域部族远走,驻军都能出关去草原上跑马。为了几块草场,唐子溪已经被无数密信压垮。   他在与时柯来往的信中直言,那哪里是看中草场,分明是冲着草原马王去的!   时间在修整商贸区、看唐子溪笑话中度过,直到进了腊月,时柯不再出门,专心在家中修养时,朝中来了调令。   孙恒源给送信人扔了个红封,连忙将信交给时柯,“陛下亲自下的调令。”   北镇抚司中留守的同僚早已通过气,任期过后,陛下定会调离时柯,只是不知时柯将会调任到哪个职位。   据锦衣卫消息,六部对时柯调任有很大的想法。   户部意愿最为强烈,大燕国库的银子能有今天,和时柯脱不了干系。尚书直言,“得时岁寒相助,何愁国无粮!”   兵部有话要说,之前不清楚时柯的能力,但太子殿下一战成名,连带时柯也进入兵部眼中,能支撑几十万大军的后勤,这人得攥手里,嚷嚷着把人调进来。   工部觉得时柯拿出来的器具说明时柯也有一颗擅长做工的心。问就是时大人擅长画图,钻研农具,还在武器上颇有研究,这种人不进他们工部那是多大的损失?   剩下三部琢磨了琢磨,时柯身上怕是有点财运在身上的,不用干活,就是来他们部做个吉祥物也好。   顿时也不干了,抢人!   论年纪和政绩,时柯应当是平调,能和布政使这一职位差不多的,燕文帝最为属意的,估计侍郎之位跑不掉。   尚书再带几年,去其他部轮值一番,一轮下来,时柯的年纪够入内阁了!   几个老狐狸看得分明,拦不住时柯晋升,唯一能阻碍时柯入阁的,恐怕只有身体欠佳一事。   若是能活到入阁的年纪,时柯身体不好反倒是加分项。   燕文帝是个强权皇帝,未来太子登基,从燕文帝手中接过执掌大燕的权利,估计也是一位很有主意的帝王,所以对方并不需要一个同样很有主意的阁老。   时柯身体不好,一旦入阁,权利估计会分给其余阁老,但未来帝王若不同意,很有可能将此权利收回自己手中,内阁将会是摆设!   当然,一切猜想都立于时柯身体不好这一前提下。   此时此刻,时柯正对着陛下的调令发愁。   他愁得是回京之后述职要早起,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朝,就他现在的品级无缘无故不上朝必然会被御史台一人参一本。   等回京后,面临的问题不仅有起早贪黑上朝会,还有各路人马来访,烦不胜烦。   时柯问了句,“你家大人可是一路北上?”   赵毅现今不带兵,来的自然不是兵部调令,应该是燕文帝圣旨口谕一类,时柯打听多了有窥视宫廷之说,因此他只问赵毅此行要北上吗。   孙恒源沉吟不语,见他如此,时柯心底有数,点点头让他退下,自己忖度思量这回去哪个部当值。   京中也在考虑此事,许青崖下值后邀好友在家看雪赏梅煮酒,待人走后,唯彭文泽一人留宿。   夜间二人在书房探讨许久,时柯回京述职后究竟平调哪里。   “依陛下之意,必然会先调任六部。你我同科,岁寒是恩师弟子,陛下忌讳结党营私,我等天然是同门师兄弟,岁寒此次调任怕是略有波澜。”   燕文帝亲下调令,虽过吏部,经许青崖之手。可这一纸调令只道令时柯回京述职,并无任何详细描述。   彭文泽与他看法不同,“陛下升任岁寒做布政使,当时朝中诸多大人反对,仍不改旨意。由此可见,岁寒在陛下心中分量。”   许青崖点头,“倒也不错。大退西域部族后,再无人提布政使一职不合规矩,如今六部更是争着抢着让他来,更有人私下传言他是有财运在身上的。”   说到这里,两人失笑摇头。   如果真有财运在身上,当年也不会接到时柯书童求助。能走到今日,时柯凭得何止是运气,更是他的实力!   然而细细思索之后,彭文泽“啧”了一声,小声道,“咱这师弟可能还真有财运在身上。”   许青崖端着茶的手一顿,思量一番,竟是真的同意彭文泽这论点。   远的不说,就说此次太子殿下远征。   彭文泽小声道,“小国送来的赔偿,大多进了户部,尚书一天三遍对着账本笑得瘆人,昨日有人对错账,尚书居然没罚人去抄写账簿,可见心情大好!”   许青崖回想时柯自从赴任以来做的事,地方上发生的改变,轻声叹道,“岁寒是挂心民生的人。”   只可惜身体不好,他二人久居京中,只能从信中窥得一二。   时柯本人报喜不报忧,即便是忧事也被他说得活像是小事一桩。若非是唐子溪写信来,他二人还被蒙在鼓中,当即回信说教一番。   许青崖还托人寻了一支炮制好的百年老参捎带过去。他家势大,家中可谓是世家大族,同样有传世的东西,像是这种老参也仅有两只。   如他二人这种关注时柯的人尚有许多,特别是时柯目前治下的人,尤以嘉和城知县秦霄为最。   时柯这上司走了,再来一个万一改了安排,导致陛下怪罪,他找谁顶锅、不是,他找谁给陛下一个说法啊!   时柯:“……”   作者有话说:   心脏撑不住了,先休息了,诸位晚安~ 第135章 述职   时柯无言, 临走前又给秦霄和负责此事的官员上了一课,因这事,出发的日子一推再推。路上耽搁许久, 竟在开春后才抵达京城。   先是带人在城外驿站暂做休整,未料待他沐浴更衣后竟有人来见。   他瞥一眼天色和桌上烛火,心下思量。   暮色时分前来拜访一位刚从边关返回京城的布政使,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不管对他亦是对来访者而言。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问题,来访者何人?   “大人?”   时柯搁置纸笔,随口问道, “可问了是哪个回京的大人?”   驿卒忙笑答, “这位大人是骑马打北边来的, 身边跟了两个小大人,说您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神色未动,不是回京的说明并非是外放回来述职的, 这会儿打北边来的无非是从京城出来的。天色已晚,城门早已落钥,若非身负重命,怎会冒着生命危险于此刻出城?所以人是宫里出来的。   宫中熟悉的人, 除了张总管就只有张成, 前者身居高位不宜出宫,后者在这几年中已然成了内定的内务府总管,有太多视线注意,同样不易出城。   一时之间, 竟不知来人是谁。   时柯起身, 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对驿卒道, “既是熟人相邀,自当赴会。”   来人果真是张成,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见了时柯未语先笑,“张成见过时布政使。”   时柯顿时有数,张成提及的事儿应当不好说,算私事儿也算公事,所以才有这番做派。   面上无奈,哪儿能真让人行礼,抬手止住,“张大人多礼,还请入内一叙。”   等人入内,留两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门一关上,张成顿时换了一副脸面。   “时大人,您可是回来了。”张成半是惊喜半是抱怨道,“京中一叙过了多年,山高水远的,竟然要这会儿才见着。”   时柯面色安然,端起茶盏等人抱怨完才问为何如此匆忙,可是有要事寻他?   张成边抱怨边琢磨时柯脸色,三年外放,位高权重,果然养人,曾经情绪外放的时大人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他竟是瞧不出时柯如何看法。   话音一转,随即凑到时柯跟前低声道,“陛下口谕。”   他一把攥住时柯小臂,没让人行礼,小声又急促地道,“事关重大,路上不便通信,便让咱家来寻你一趟。”   以他二人的过往交情和时柯现如今的地位,来这一趟自当是无碍,即便是落在有心人眼中,也会以为张成为了边关商队前去寻时柯。   毕竟张成可是下一任内务府总管,有点捞油水的路子他自然是要凑上去。   “布政使时柯路途劳累,旧疾复发,特许于家修养些许时日。”   时柯:?   朝堂最近并未有人弹劾他,边关商队审查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进去许多朝堂重臣的商队,他没得罪谁啊,怎么又避风头?   时柯选择性遗忘被他坑得倾家荡产还不得不赔笑跟他合伙做生意的那些人。   念完燕文帝口谕,又盯着眼前的地板多嘴一句,“那叛臣贼子已伏首被诛。”   言毕,张成紧紧闭嘴,握着时柯手臂的那只手稳稳收了回来,唯独他自己知道身后冷汗浸湿满衣。   话中深意不敢继续想,只照干爹教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地说给时柯听。   其实这一趟上门拜访,唯独这句话需要张成亲口对时柯道来。明天觐见之后,满朝文武自然会知道时柯旧疾复发,需要修养,他今日说一遍是为了让人有个准备。   比如说这脸色得苍白一点,身形单薄……这点不用了,时柯本人够单薄的,怕是连老王爷一拳都接不住。   时柯愣住,他险些忘了这身体还有个血缘关系上的亲爹——燕文帝那不成器的叛逆弟弟。   三年边城生活,他被账本和后勤折磨得不轻,连头发都快保不住了,哪还有余力思考这件事。   且照他看,燕文帝巴不得让他和叛臣贼子晋南王没有半点纠缠,哪还会念着这事儿?时柯想不通其中关键,不明白燕文帝告知他此事意欲何为。   总不能是因为燕文帝以为他对晋南王还有父子情……等等,时柯眉心一皱,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苏蓉。   这个敢爱敢恨甚至为了孩子敢逃离晋南王直接北上和燕文帝求助的女人。   时柯对她的感官复杂,但此刻却也不由有种大仇得报的欣慰和释然。   只可惜这对母子早已见不到仇人失势,挫骨扬灰的场面,不过他还有时间来一场祭祀。   正好要在家中养伤,按照这里的习俗找道长大师一类做个法事?   思绪如潮翻涌,时柯很快收敛外露的情绪,郑重向张成道谢。   城门已关,此刻不宜出发,翌日一早,他的车队与张成带着的人一并入城。   即便是张成这一进一出也要看路引,能让城门士兵不敢仔细查验的怕只有当今圣上和锦衣卫驾贴。   张成带着的小太监态度倨傲抵上内务府总管和时柯时布政使两份路引,惊得人瞌睡虫一点也无。   前者得罪不起,后者不是一般人。   每年回京述职的大人颇多,甚至连太子都见过,但时大人不一样,这位除了文气足还有财气!   守城士兵面色严肃,手指忍不住在时柯路引上多蹭了几下,才把这张边缘发亮甚至起毛边的路引归还。   小太监:“……”   小太监第一次见这操作,面露讶异,接过之后也学着守城士兵的动作偷偷蹭了几下,恭恭敬敬地还回去。   回府第一时间写了折子让张成带去,其他人还在观望时,下午燕文帝就传召时柯入宫,令消息灵通之人不由眼红。   多少人回京述职的折子都在那儿压着,百八十年不见来人看一眼,这时柯一回来,燕文帝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接,谁看了心里都得上杆秤重新掂量他的位子。   宫墙重仞,庄严肃穆,时柯每次步行穿过宫门,像是行进在囚笼当中,而他眼下要去见这其中最为尊贵之人。   “微臣见过陛下。”时柯还没跪下叩拜,当即被燕文帝叫停。   “岁寒免礼,快来坐,就等你来了。”燕文帝迫不及待地免去问安环节,连声让人入座。   时柯这才抬起头来往前一看,不大的小亭子里挤满小朝会上的人,太子坐在燕文帝身边,老王爷正乐呵呵招手让他过去坐。   时柯:“……?”   这是做什么?他回京述职不是给燕文帝做报告吗?多出来的这些人又算什么?评委吗?   相比在场的人,他掩饰情绪的功夫根本不算到家,一脸茫然费解的模样逗笑了在场的人。   时柯木着脸坐到老王爷身边,左手边是冯浩,他曾经的会试主考官,见面要执弟子礼的。   左右皆是熟悉的长辈,他坐在两人之间顿时有了底气,腰板都比往常要硬。   自然,时柯本身能力足以让他理直气壮地坐在这里,接受燕文帝的问询。   调笑的氛围过后,燕文帝脸色一正,“先说那群豪强,折子里的内容总有限。”   言下之意,说点不一样的,别那么拘束。   时柯条理清晰一一陈辞堂上,从调查取证到如何安排,从清查土地和隐户到雷厉风行清算,桩桩件件清晰无比。   最后,时柯抿了一口茶,为此事做个了结,“土地从来都是世家豪强敛财的手段,其二便是印子钱。后者依附前者大行其道,虽从行为上看在进行商业活动,本质仍旧是侵吞土地,占有更多的基本财富。   “陛下可以想象,一个家族深耕数十年,用半数金银去购买土地,另外半数则是从事其他商业行为。不需要多长时间,仅仅三代人就能让土地从十亩增加到几百亩,地越来越多,即可从平民一跃成为士绅。有了大笔财富,就能培养后代,再经过三代人可参加科举入仕,短短百年间就能成为士人,此刻就能免除赋税。   “平民百姓家日复一日地在土地上耕耘,一年下来能存一两银子就是五谷丰登,顺风顺水的好年景。与此同时,还得撞上清水衙门。一旦年景不好,百姓流离失所,无人耕耘,朝廷无法收购粮食,再加赋税,极易民变。”   听到这里,各有心思,也大概明白这位紧急上位的布政使若是再待下去,怕是要对土地税收下手了。燕文帝却在此时话音一转,问起“西征”之事。   时柯:“……”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您还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不就是您跟前的大儿子惹的事,还要找他善后。   燕文帝低头喝茶,假装没有看到时柯瞥来的眼神,他想听听商队出关的来龙去脉,以此考虑对邻国的态度。   时柯喝完斟酌着如何提起,因为这事儿就是一个字,“莽”!仗着自己实力强,直接炮火洗地平推就行了。   他总不能说您儿子脑袋一热,带上八成守城精英和十成火.药直接冲进别人家几顿打服了,还趁机要挟土地和战利品吧?   如何给未来顶头上司的行径遮掩是合格的下属应该做的内容,但是时柯只想阴阳怪气输出一顿被迫留守后方计算后勤的怨气。   时柯露出标准假笑,如今已经身为太子的荣亲王后背发凉,忍不住斟一盏热茶灌下去。   “殿下勇猛无畏,破边关之敌,立不世之功。”时柯洋洋洒洒夸了一顿,四六骈文,辞藻华丽。   可太子越听越不是滋味,怎么说都不像是夸他,反倒像告状。   时柯慢吞吞地收尾,“若夫火力不及,时已殆尽,或推至洋夷之地。”   众人:“……”   太子:“……”   燕文帝:“……”   行了行了,听出来你在不满了。   不愧是老狐狸,没一个露出异样神色的。时柯可听说太子受到不少弹劾,就差叫嚣着废黜太子,另立新储。   输出一顿怨言,时柯方才提及关于租地和商队出关之事。   他语速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租地只是手段,商队出关才是重中之重。”   “关外情况巨变,我等知之甚少,动之以情不堪用,唯诱之以利,方能见得真面目。以交易内容推测当地实力,虽不及十分,倒也能推测出七七八八。通过交易中的蛛丝马迹探求小国的实力,还能借助商队调查当地路线和防护。   “另外,与之前提到的土地兼并有关。强势打强世族豪强兼并土地将会引致矛盾,此刻急需另外的渠道获取足够的利益。逼迫对方放弃土地,一则可安置平民百姓,平衡地价。二来也是让人不得不投入商队之中,伴随高风险的同时攫取利益,方便后续展开商业税收。”   这是离开土地之后的另外一种压榨方式,当然说不上谁好谁坏,只是暂时打破边关的土地兼并局面,稳定边防,具体细则还要看今年商队归来后的表现。   燕文帝听得很是认真,他最喜欢时柯的一点是,对方敢想敢做还能做,打破当前的桎梏开拓新方式。   几年下来,游刃有余的处理方式让人恨不得将户部扔给他,看年底能不能翻倍收获。   可惜,身体不好。   燕文帝想到这里,看了看日头道,“众位爱卿想必有了念头,关于岁寒提到的两件事,改日上道折子来,今日便到此为止?”   剩下的事情都是家事,其他人听不得,而且他看出来时柯还有话藏着掖着没说,还是先让人都退下,他们两个再聊聊。   众人:“……”   他们想听后半截啊!   在座的起码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臣,不是燕文帝的长辈就是和他一块治理天下的心腹,听到这话,一个个露出无语凝噎的表情。   但燕文帝说的还挺有道理,各自心中思量无数,只差提笔落墨上书一折。   于是纷纷起身告辞,连太子都长舒一口气,显然是有了腹稿要仔细琢磨。   现在这亭子里只剩下时柯、燕文帝和几个不远处的小太监听候命令。   时柯心底做好准备,他料想接下来要聊的是晋南王,已经准备好用什么态度面对,熟料燕文帝等人一走,带上时柯去用膳。   时柯:“……”   用完晚膳,燕文帝才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他眼中竟有些怜悯与舍不去的慈悲,“岁寒。”   烛光荧荧,暮色深深,时柯起身行礼坚声道,“臣在。”   燕文帝一下把人按回去,怜悯之色隐去,颇为温和道,“只是随意说说,不必如此。”   “你自幼谦逊温和。”这几乎是摊开了说,听得时柯颇为不自在,又有几分惘然,燕文帝所说的人早已不在,听故事的他只是旁观者。   “即使遭逢大变,仍旧温润如初。及至探花之位,又逢人暗算,虽是险境,却独辟蹊径,一跃海阔天空。自此以后,接连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燕文帝心下再度感慨,时柯仿若复刻苏蓉的遭遇,年幼时短暂而又安逸的人生,遭逢变故不得不离家万里,多年的厚积薄发使其一举突破困境……这命数何其相似!   他仿佛一夜苍老数十岁般长叹口气,“你可怨恨我?”   怨恨朕不曾阻止晋南王对南越苏家的泄愤,怨恨朕借你之手算计你的亲生父亲,怨恨……我将你母亲推入绝境?   他多年兢兢业业可以说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对得起百年江山,对得起列祖列宗,但唯独眼前这个孩子,他算计了太多,利用得太过。   剥开温情的假面,露出的是帝王心计。   就连今晚的问对,又有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时柯沉默过后,想着原主最后的记忆,轻声道,“陛下,时柯从未有过此意。”   不管现在的时柯本人对燕文帝多有腹诽,但就原本的“时柯”而言,不知晓此事,自然谈不上怨恨。   原谅与不原谅之说,不是时柯本人说了算的,事关另一位当事人,他又如何能越俎代庖。   更别提事情跨越三代恩怨,哪里能简单地一言以蔽之?   更何况,天下之事,大多没有错对,有的只是成败罢了。晋南王举兵谋位,败者死路一条,燕文帝还能在处决之后告诉他这身世,大抵不过两个用意。   一是拉拢。意思是朕知你身份,但你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劳苦功高,当属功臣,自不会因你亲生父亲一事对你心生隔阂,万望你不要心生怨怼,仍兢兢业业万死不辞。   二则是警告。朕知你身世,叛臣贼子之后,若是心怀愤懑,也要掂量背后的身份。   依时柯来看,后者的概率不大,燕文帝不是猪脑子,早看透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能用感情拉拢他,又何必用强权警告逼得人离心?   对上位者而言,他能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威胁,又有身世这个弱点牵制住,自然是极为好用的工具。   燕文帝又感慨地抒发几句,流畅地打完感情牌便让时柯去休息了。   时柯从善如流,跟随小太监去了臣子留宿的暖阁过夜,脑内不断复盘今天的发挥是否到位。   他深知,晋南王之子这一身份带来的隐患虽未彻底消弭,可燕文帝这一关算是过了,日后入阁拜相,终究有他一员。   不过按照年过半百才能任职内阁的隐形限制条件,短时间内不用考虑此事,那是未来之事,他又何必现在在意。   “公公留步。”   “当不得时大人如此称呼,奴婢张林今夜在外上值,您有事唤小林子即可。”   时柯听到小太监姓张,不免多问了一句,“不知张成张大人是?”   小太监一脸笑道,“承蒙张大人看得起奴婢,能让奴婢得其教导,唤一声干爹。”   时柯听完莫名有种自己离开的不是三年是三十年的感受,转眼不见,张成的儿子都十五六岁了!   “我与张成年少之交。”他说了句不再多言,只拿了两个不同样式的荷包递过去。   张林眼睛笑得弯起,干爹的吩咐言犹在耳,不管时大人给什么都收着,这可以光明正大地收,还没牵连的危险!   时柯向他点点头,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三次元出了事,现在才允许出院,身体原因没办法日更,尽量做到隔日更,万分感谢各位小天使不嫌弃蠢咕,鞠躬.gif 第136章 教育   时柯回京第二日直接御前呈对让不少人眼红, 隔日便是大朝会,却没见时柯的人影,一打听是身体不好, 奔波劳累,陛下已允了病假,还特意让御医和太医跟过去。   只此待遇,又让人心中嘀咕燕文帝的心思实属是难以捉摸。   看燕文帝的行为, 怕是下一次再见时柯就要称一声“时尚书”,这才多久,就能为一部之主?   从尚书到阁臣, 机会就摆在那里。当然, 这毕竟是一个机会而已, 能不能把握住还要看尚书本人的能力。不是说当了尚书一定能入阁,只是入阁之前必定要在六部轮值。   照燕文帝的眼光,和时柯那一届的状元榜眼也在考察之列, 他前一届的三甲之人亦在其中。   有心之人盘算一下,这几届妖孽辈出,也和时柯大有关系,不是同窗师兄弟就是同年, 不然就是前后辈……这, 这还没算时柯出自锦衣卫,天然是同盟。   不少人心底唏嘘,就算熬上十年才能入阁又怎样?照时柯的关系网,他注定成为一介阁臣!   大家各怀心思, 整理仪容, 缓步入大朝会。   然而大朝会上燕文帝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他意图加封时柯为“太子少师”。   大朝会:“……”   陛下万万不可啊!   讲道理, 按照大燕的流程来讲,时柯作为一个边疆外官回京述职,走最快的流程也要两个月才能处理完毕,慢一点就得半年才能交接完成。   现在燕文帝突然不按套路走,第一天派人去接他们假装没看见,第二天召见部分大臣和人私下会面,算是公开的秘密,第三天大朝会就转而加封“太子少师”,他们……他们觉得不能再继续沉默,按照这个速度,半年后时大人就是时阁老了啊!   正在听顾易管家汇报的时柯:“……阿嚏!”   顾管家当即一脸紧张,御医就在时柯身边坐着,极为自然地伸手把脉,转而和太医讨论起来方子怎么修改。   时柯:“我没……算了,管家你继续说。”   长久不回方寸山庄,他甚至觉得陌生无比,事实上这里的确大变模样,就连他的狗狗都有了几窝小狗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离开的时间太久,他刚在祠堂上了香,告知母亲历年来的大事,包括昨晚和燕文帝互演表忠心一事。   顾易管家继续往下解释近些年京城的流行,“……学院的学生开了一家展示厅,专门为人解说这些骗子把戏,但又被人学了去,专门去乡下骗人。于是这律法中又多了几条处罚,专门针对这些骗子。”   时柯笑着摇摇头,展示厅的出发点虽然好,可没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宣传手段太落后单一,不如从生活各方面入手。   包括不限于话本、僧侣庙会表演、针对读书人的科普、针对乡下民众的演讲免费送粮食等等,只要形成一种舆论导向,骗局自然而然不攻自破。   与其强行解释不如让百姓学会分析辨别真假,近些年南岭府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流程,完全可以拿来取取经,或者再组织几场游学活动,他家老师不就是这么安排的吗,说来也算师门传统。   “咚——”悠远厚重的钟声传来,顾易管家停顿一下,时柯好奇地寻着声音方向望去。   “这是?”   顾管家道,“老爷,这是学堂下课,到午饭时了。您看,是不是先用过午膳?”   时柯远离京城的日子,他的习惯反倒是留了下来,不管是方寸山庄还是西云学院,皆是依着时柯的规矩,一日三餐不断,尤其是学院中的三餐,更是花样百出,令人目不暇接。   “先用饭,待午休后再做打算。”   御医和太医二人斟酌万般,还是赶在时柯用膳前言明饮食禁忌,比如说他最喜欢的那道小酥鱼。   时柯:“……”   人没得吃,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然医嘱在此,他也不敢拿身体放肆。底子本就不好,又殚精竭虑几年,人是熬出头了,但身体也快熬到尽头了。   没滋没味吃了一顿药膳,时柯蔫蔫地去午休,等他醒来,外头正下着小雨。   急忙起身,忽而反应过来他正在病假修养,并不需要处理公务,顿时又慢悠悠起来更衣。   有管家应付前来探望的下人,他无需为此再多忙碌,忙里偷闲给千里之外的赵大人写信。   他直言回来的日子颇合心意,唯独雨落时分少个撑伞,不知人在何处。   还未写完时柯自己先笑了,摇头放入匣中,再度提笔写了一封正经家书让人送去。   下雨时分本适合用菌子火锅,可御医严防死守,林大厨提议被罢,时柯怀里揣着小狗叹气,眼巴巴的表情如出一辙。   一步三回头,两步一叹气,摇摇头又回书房推演近些年的发展情况。   近海区水师大有规模,每年从朝中拨出的军费仍是大头,虽然多年下来,水师发展出来一特殊其中有一特殊师团——行商护卫队,海上商队可通过金钱、货物等方式雇佣,但整个水师中支出最高的却是武器。   每一门火.炮皆需保养,每一枚炮弓单耗资不小,再加上海上特有的危险环境,的确比一般军营费钱。   好在南岭府交上来的税银能让燕文帝看到水师支出时冷静下来,不至于一脸要被抢劫的模样。   时柯翻动底下的信,是玄风道长差人送来的,问的是如何借雷电一用。   时柯:“……”   时柯提笔欲落,悬脉未动,反复为之,搁笔叹气。   他很长时间没去登录系统,一是早就下定决心留在这里,二是他穿越太多年,回家希望渺茫,待他真回到原本时空,也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   多年下来,他记忆中的现代知识忘了不少,猛然问起借雷电之事,他突觉学习电学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连窗户上停着一只知了的事情都记得清晰。   苦笑一声,揉揉正在沾墨水的狗头,引来小家伙一个无辜歪头,“汪呜!”   时柯又揣着狗翻起信件来,这封信很厚,玄风道长在信件中提及海船武装之事,信中言及“风雨雷暴皆是自然伟力,人有不及之处,何不化天地之力为己用?若以雷霆驱使火药,或可使其增威,于大燕乃是幸事。”   并且表示曾经他就是这么炼丹的,虽说炼出的丹药最终化作火.药为建设大燕添砖加瓦去了,可也让他看到了一种可能——自然万物皆可化作己用。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能用,只他还未寻察到其中奥秘,念及时柯曾提及此事,方才写信有此一问。   时柯:“……这就是实验人的实验精神吗?”他不过在基础教材中提了一嘴,玄风道长就能联想到这里。   不过冷兵器时代有黑.火.药足够洗地,再弄个原始电池搞点简易版水下鱼.雷,我都要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大门,不是被户部尚书掐死就是被人即刻暗杀。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去翻书架上革新的教材,大致阅览一遍知晓如今的通识教育上到哪里,基础知识如何,这才动笔回信。   大燕虽说兵强马壮,可事实上富强起来不过是最近的事,一开始的水师还是时柯半自费出钱弄的,后收归国有,换得燕文帝对他一路大开绿灯。说实话,全是靠钱砸出来的,再自负一些,他的才能也算入得眼。   如今的大燕,农业上自不必提,种子逐步扩散到全大燕,工具正在研发,户部要担心的是谷贱伤民、土地兼并……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还要看农用工具和草药的研发情况。此外是鱼鳞图册的更新,随着粮食增产,土地必然不够用的,对此必须要有章程。   而工具革新……   “蒸汽时代。”时柯自言自语道,“手工作坊会冲击原有市场,蒸汽机械的革新会进一步扩大冲击,社会福利要跟上。”   不过那都是很靠后的事情,现如今蒸汽机没见着影子,遑论之后的工业时代。   如今的大燕本土,并不是很适合开展新的技术改革,识字率还没上去,更多的百姓仍旧在蒙昧之中,一辈子没见过县城,只被拴在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用着基本的石木农具。   “基本盘,必须要盘活一方土地,由一个核心辐射到附近村镇。”   写着写着这封信顿时又变成一个个计划,时柯黑线地又抽出信纸,附上一些他熟知的知识,又另起一封信特意说明注意事项。   了却手头急事,时柯又梳理起心血来潮写的计划书,横看竖看只看出两个字来,“吃钱”。   不管是什么计划都需要人才,而一个人长成材,必然需要时间。基础教育普及、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展开、□□人选、教育地点等等,皆是需要钱啊!   大致算了一算,数十年的税收和其他收入砸进去也就能听一个响罢。   可又不能不做,前期注入如此多的时间精力财产可不是让大燕倒退回去的,蒸汽时代必然来临,大燕若是退了一步,未来将得到血的教训!   时柯缓了缓神,做了一个理想化的五年计划——专业技能培养方案。   教育是兴邦之本,人才是重中之重,时代需要新的学科,眼下西云学院堪称是综合性的学府,但还不够,它不够专业,不够基础。   算学、商学、工程学、语言学等科目将大行其道,但眼下大燕没有足够的基础专业人员,有的都是高端技术人才,还是好几个领域全方位发展的泰斗,顶尖人才够了,但是基础学生没有啊,行业缺人发展不起来的。   “日后需找机会拜访列位大家。”说服人出书作传当教材。 第137章 正文完   时柯在家磨墨看书好不自在, 趁着友人来访,叫他寻到机会吃了一顿菌菇锅子,许青崖、彭文泽加上时柯三个人凑一块吐槽唐子溪加急催他要人的信。   边城眼下正缺人, 还不是一般人,正是制作火器的成熟工匠,想从时柯这下手,找些人来。   时柯道他想得美, 这种成熟的大工匠都在研究怎么改进当前的制作技术,哪儿还有人给他,要是不嫌弃, 等十年后学徒出师再去抢人吧。   许青崖和彭文泽只笑, 末了也和时柯提起最近朝堂之上关于他的事。   燕文帝提及的加封“太子少师”已盖棺定论, 谁都别想动摇燕文帝的决心。眼下朝会上正在为他去六部哪个位子上轮值一事吵得厉害,只待正式任命下来一并加封。   时柯对此并不关心,凭他多年功绩, 晋升之路已能看见尽头,和燕文帝的关系很好地维持在平衡之中,只待赵毅回京,他就能提前开启养老生活了。   送走友人, 几日后同老王爷、冯浩等熟人一同去西云学院闲逛。   听见演武场上的热闹, 时柯突然笑出声。   他想到了经典地狱笑话,“今天体育老师病了,这节课上自习/语文/数学”,学生时代堪称噩梦的话语, 换做大燕, 却成了全学院必修科目。   前些日子写的专业技术学校还少一个军校, 眼下倒是能补全, 学院山长也很好找,直接找顶头的那位,以后出来就说自己是天子门生。   老王爷几人也学他一样闲逛,带来的小辈负责干活,偶尔还要应付老人家的刁难——天文地理、工商经济、排兵布阵,凡所种种,皆在考教之列。   时柯座师不在,最近苦夏,去了山庄避暑,顺便逃避上门送礼的人,找不到他学生就来找他这做师父的,烦,一气之下走了。   时柯:“……”   他只好拉着冯浩问有没有人想著书立传,发表自己看法的。没有著书的想法,您看有没有人写文稿讨论学术的,咱们就当办个学院刊。   “来学院教教学生,与诸多大人交流笔墨,有事也可弟子服其劳,也可让诸位学子有奋进目标。”   不过这群老大人不是来教学的,单纯是研究学术的,顺便给他们学术碰撞的地盘,俗称“吵架”。   冯浩想了想这群同僚的杀伤力,本着看热闹的心态点点头,他支持时柯的想法,不止如此,他还想出两本刊物,对打擂台,隔空对线,发挥不好还有重来的机会。   时柯:“……”   时柯:“不愧是您。”   一路人行至小厨房,去蹭楚渠的山长特供,又名“养身套餐”,清淡低油盐,饭后一人一杯养身茶捧着交流对时柯提出的学院改革的看法。   “专项科目需专业人才,比如兵部催得急的工匠。”时柯提到这个就想吐槽,“唐子溪连夜加急三封信催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给他大变活人。”   “就算变出来活人,可是知识没进脑子,有什么用?各种器械、火器、钢铁冶炼都急需人才,除了百年不遇的天才外,人才长成起码数十年。   “且不说火器需要人,勘测矿产也需要人,冶炼矿产的工坊需要有经验的工匠,人太少,限制又多,这行没什么出路,恶性循环。”   是故想培育专业人才,任重道远,道阻且长。   时柯呷一口茶,苦到沉默,其余人就此展开讨论。   楚渠只稍微一看就知没有数百年根本做不到,所谓的十年也不过是打个底子,真要做到,怕是百年之后了。   “也不尽然。”时柯想到尖端人才的创新能力,尤其是研究完火药又想转行研究电学的道长,发自内心地敬佩其人。   衣食住行,天下万民皆逃不开这四个字。其中“行”是将天下万民交织在一起的利器。一旦玄风道长在电学上研究顺利,方便商业往来,人才流动,又何苦烦恼人不够多,不够用的问题?   只要进入工业时代,一切的一切都将加速进入高速发展状态,不论军事亦是民生,大燕将会走在前列,开创未来!   这一小会闲聊被呈送至燕文帝面前,深思熟虑之后,燕文帝也是叹气,时间,时间太短,能用之人太少。   不过这倒是让燕文帝萌发了一个念头——送时柯去礼部掌管书院和科举考试,有此身份可自由插手下一代的教育。   朝堂上关于时柯去哪就职的争端终于落下帷幕,此刻距人回京述职不过一月,让人再度感叹不愧是时大人,燕文帝的心腹宠臣不外如此。   次日一早,张成来了。   此番见面,张成不再是上回的乔装打扮,反而一身庄重礼服,身后有两个小太监跟随,还有一干禁卫分列两队护送,他神情肃然,道,“布政使时柯接旨。”   时柯随即行礼,待人读完后,不由面露讶异。   他还以为会去六部轮值,从侍郎做起,没想到圣旨中直言他接下来是“礼部尚书”!这不合以往规矩,诸大臣居然没闹腾起来?   还有礼部尚书,若是没记错,其人还未到致仕之年,本人亦无大错,为何如今会退位?   张成宣读完毕,笑嘻嘻道,“恭喜时尚书。”   时柯接过圣旨,仔细端详,确凿无疑,接任礼部尚书的位子。   张成小声道,“应大人如今已入内阁,顶了空缺。”顶了谁的空缺自不必说。   当初清算二皇子时,佘家一并在内,佘阁老晚年因不肖子孙不得善终,令人唏嘘,念及行为作风,又让人叹气摇头。他人离开内阁腾出位子,当时并未直接定下阁老人选,内部选议这一流程耽误三年五年都是正常。   如今竟然快速走完流程,入主内阁,结合时柯本人成了礼部尚书,不禁给外人一种“挪开位子”的观感。   张成笑得眼角都掉了两滴泪,抱上一个礼部尚书未来的阁臣大腿,怕是只有他干爹才有这待遇了!   时柯请人入内喝茶,管家见流程走完,一人塞了一个红包,赶忙吩咐人上茶点。   张成入座后对时柯笑道,“这二人随我一道来,皆是心腹之人,年龄虽小,但办事稳当。”   现如今的张成早已不是在皇庄亲自种地的小太监,他干爹是燕文帝身边的总管,又是内定下一任内务府总管,在宫中是排的上号的人物,自然会有人攀附。   时柯更是明白这种事情无法避免,而且张成难得是干实事不会落井下石跟红顶白的,他一般看不上谄媚之人可能是跟以前的生活有关。   两个小太监中一个是见过的,另一个比较陌生,年龄较小,比当年的张成还要小,他补了一个见面礼。   联络下感情,时柯进宫谢恩,燕文帝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言辞之间都洋溢着欢乐,他见时柯还未知情,当即道,“海青卫有船靠岸,今年的商船比去年翻了一番。”   去年出发的商船刚回,带着其他国家的特产,这些在燕文帝眼中就是满满的金银,他自然高兴。   不少商家都在大船那儿等着上船进货,还有人在打听商队的事儿。   目测又有一大笔钱进账,还是进的私库,燕文帝乐得看情况如此发展。   时柯听完皇帝炫富,欲言又止,他很想说您是不亏,但商家血赚,不过赚得是世家的钱。不过见皇帝的模样,他还是没说出来打击人。   还未离开皇宫,张总管突然出现给燕文帝呈上一封信,看完后脸色复杂。   他喊住神游天外的时柯,道,“赵毅回京时间恐再推迟些。”   时柯警觉,“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燕文帝面色奇怪,从结果来说这话倒是挺对的,“有一伙余孽不择路撞到他面前,他带兵出击,全灭之后还在敌人营地发现了金矿影子。”   你们真不愧是两口子,金子就这么容易跑到人面前。   燕文帝眼中流露出的意思很是明显,时柯假装看不到。   跑到面前又怎样,最终还不是做苦力,当个金矿搬运工。   不过一想未来在教育事业的投入总额,又觉得这种事再多来点。他怕户部尚书听完预算一蹶不起,这种一上任就少个同僚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了。   思及此,时柯理直气壮起来。   离开皇宫之后,时柯才想起来一件事,以后他又要天不亮起床上朝了!   时柯:“……”   恨一些早八,更恨一些寅时起床的朝会!   当天下午,时柯还是嘱咐管家挑些人随他一块进京城住。   方寸山庄在京郊地区,要从这里出发,他第一时间被挡在城门外,等城门开了,朝会也开了,御史肯定有话要说。   顾管家小声和林大厨嘀咕,“老爷早上吃什么?”   别的也叫不醒老爷,除非赵大人在这儿,可赵大人现在没回来,还在外面执行公务,他们只剩下这招。   林大厨脑海里转了几转,各种糕点小食不缺,还要没有很大香味,算算时间,歪头荷花开的正旺,“弄点炸货,香味不大,早起垫吧垫吧。下朝后再做些养生粥。”   林大厨最近和御医学了不少食补方子,保证时柯一旬下来吃不到重复的,只是这味道肯定比不上单纯的菜肴。   不过这招用了一月就没用了,因为赵毅回京了。   此时时柯在苦夏,饭不想吃药不想喝,像窗外打蔫的荷花一样昏昏欲睡,手边还有一卷书半开半合。   他前些日子正式呈上教育改革一事,给燕文帝的一款是加了预算的,给大臣们传阅的是没有预算且删减的基础版本,简称“十年树人”版。   光是这十年投入,就让人心底打鼓,更别提燕文帝看了完整版计划后心肌梗塞甚至想带着私库跑路的模样。   燕文帝仍记得和时柯提过一嘴“海青卫的商船靠岸”,赚的不少钱都进了私库,如今的大燕是不怎么缺钱缺粮的,就是缺人,缺少专业人才。   时柯在计划中都提到要把至今还在南岭府学大燕文化的两个外国人提到京城做语言师傅,足以看出当前多缺人。   虽然计划预算离谱,但能看出这份计划做出来之后大燕蒸蒸日上的模样,燕文帝熬了一夜推演,还是同意推行,只是有一点,燕文帝可以出钱修建军校,其他学院的修建要靠户部拿钱,也就是走国库。时柯要说服各位大臣,尤其是户部。   他手里的书就是为了说服户部尚书掏钱的账册,上面罗列出近些年大燕的经济情况。   如今的粮食不必担心,即使有灾害来临,附近能调度的粮食和种子足以使百姓扛过去。   最为重要的是,大燕不太缺钱,主要的赋税来源从农业转为商业。经过多次开拓疆土,国库丰盈,即便是有了灾害,也能快速调度赈灾,使损害降低到最小。   所以户部尚书完全可以给他拨款用作教育费用啊!   时柯翻个身拿起账册,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人,待看清人面目后,忍不住惊诧道,“你不是在挖矿?这会儿回来?”   莫非是矿上有问题?那更需要赵毅坐镇。   赵毅身上暑气散了七七八八才敢靠近时柯,“事情解决得差不多,放手让底下人去做,也该练练这群兔崽子。”   时柯给人腾出一半空间,笑道,“前些日子我和陛下提过军校,年底投入试点,明年开始内部招生。锦衣卫也算入其中,你可以盘算一下哪些小兔崽子需要再锻炼。”   赵毅听过这事,因为一见面,燕文帝问他带了多少金银回来,金矿数目大约多少。刚报上数目,燕文帝勉强微笑递给他一道折子,还以为是要抄家,结果迎面而来的熟悉笔迹告诉他,这是时柯亲笔写的。   待看完之后,君臣二人相对沉默,对时柯的花钱速度有了新认知。   时柯抱着人小声嘀咕,“这是必要支出,没人要怎么走出大燕,怎么去全世界看看,思想不要局限。”   他嘀嘀咕咕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陷入沉眠,只是梦里也抱着人不撒手。   窗外又下起小雨,凉风一吹,驱散暑气。   赵毅单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扯过薄被覆盖在怀里人身上,又把账册合起放在枕边,确保人一醒来能看到。   门外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声,囫囵听了一两句。   “老爷今日又未喝药……”   “……少沾凉性、寒性,多用些温补,时间一长能调理回来……”   “雨下不停,好在不是暴雨……今年能有个好收成,是个好年。”   脚步声渐远,赵毅温热手掌贴着时柯后颈,惹得人又靠近了些,八爪鱼一样抓住不放手。   雨势渐大,池塘里晒得失去颜色的荷花在雨下又支棱起来,颜色越发鲜艳,是雨幕中独剩的颜色。   的确,今年是个好年。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接下来是番外,详情见专栏《番外》   番外的时间线是接着正文的,只不过比较零散,中间还会大幅度跳一下时间线,还有现代篇,零零散散的不好算正文,所以全放番外啦~   ps:番外最近不定期更,蠢咕先毕个业,等6.20毕业后就能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