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仙界团宠?   作者:洛水冬汐   简介:   仙界最大叛徒星河仙尊陨落了,原因是与最大魔头同归于尽。   曾痛心他堕落,或盼他不得好死的仙界大佬们追悔莫及,集众人之力助他还魂重生。   还魂成十八岁模样的燕安淮失去了前尘记忆,前往第一仙宗参加仙门大选,意外被第一仙尊收为小徒弟,一跃成为仙界年龄最小的峰主。   ……还莫名其妙成了仙界大佬们的团宠?   燕安淮看着各路大佬送来满满当当一仓库的奇珍异宝,目露惊叹,内心os:不愧是各宗门的大人物,有钱还心善。   各路大佬看着燕安淮逐一准备回礼乖巧道谢的模样,目露心疼,内心os:好乖,好有礼貌,好想抢到自己门下当徒弟。   某第一仙尊:?   ——   还魂重生的燕安淮因为神魂受损,从最有天赋年龄最小的仙尊,变成空有悟性而无资质的小废物,更是在一次意外后彻底病弱。   各路大佬心疼他的身体状况,名贵药材极品仙器不要钱一样一车车地送上门   第一仙尊君长清亦立誓,绝不会再让他一手带大的小徒弟受分毫委屈   ……不过他以为的弱小可怜小徒弟,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某日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燕安淮手起刀落越阶重伤了一只发狂妖兽,扭头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师尊   他气势一收,声音放软,委屈告状:“师尊,它欺负我。”   某妖兽:???   某妖兽:到底是谁欺负谁?!!   ——   乖巧病弱的天然黑美人受×清冷温柔的醋坛子双标攻   ①三界惯例1v1   ②没有火葬场,受是心地善良的小天使,是自己选择被误会ww也没有万人迷,除了师尊,其他大佬对受都是对小辈的疼爱   ③师徒年上~   ④境界顺序: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每个境界又分初阶、中阶和圆满   立意:人这一生总会经历许多,但求守住本心,问心无愧   一句话简介:谁能不爱嘴甜小美人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安淮、君长清 ┃ 配角:师兄师姐们、各路大佬们 ┃ 其它: 第1章   二月十三。   暖融春意落入林间,细碎光影洒落草坪,放眼望去皆是嫩绿生机。   又是一年盎然春意。   头戴斗笠的少年抬头仰望山路春景,轻呼一口气。   这里便是云仙山下了。   云仙山是修仙界里众多未入仙门的少年人向往之地,修仙界第一宗门云仙宗的仙门大选,就以云仙山为起点。   仙门大选每五年举办一次,凡是未及冠、有仙骨的少年,不论出身,都可以到云仙山参加云仙宗的仙门大选。   只要通过了仙门大选,便能成为云仙宗外门弟子。   倘若运气再好些,为云仙宗的几位峰主赏识,甚至可以一跃成为地位崇高、资源优裕的内门弟子。   这叫人如何能不心驰神往。   今年方满十八的燕安淮亦是因此而来。   “云仙宗啊……”   燕安淮呢喃一句,露出抹浅笑:“要是真的能进去也不错。”   少年心态很放松。   他自知资质一般,年及十八才初入练气,并不求有多大机缘,能够到第一仙宗的宗门前走一遭都算是值回路程。   他压了下斗笠边沿,轻纱笼在他身侧,遮住大半面容。   自踏入云仙山起,仙门大选就已经正式开始,他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燕安淮顺着蜿蜒山路一路往上,沿途皆是鸟语花香之景,生机勃勃。   然路途行进未到一半,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三条岔路口。   路口前还站着一名少年人,似乎正思索纠结着什么。   他身着一袭青翠绿衣,与这春景相应和,颇有少年人独特的朝气活力。   那名少年注意到燕安淮,忙从自己思绪中回神:“啊你好!你也是来参加仙门大选的么?”   燕安淮莞尔:“是的。我见公子于此处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的嗓音清亮悦耳,说话时不疾不徐,温和平缓,听着便叫人不由心生安定之感。   正巧山风轻抚,在此时吹动轻纱,隐约可窥见他雌雄莫辨的姣好容貌。   仅是这匆匆一瞥,徐若望便被夺了心神,甚至觉得自己方才咋咋呼呼的表现太过惊扰眼前这位温润美人。   他小心收敛住性子:“抱歉,其实并非大事,就是……嗯,上山前指引山童给的地图弄丢了,现下我不知该走哪条路上山。”   燕安淮了悟:“原来上山前还有指引山童给地图的么?”   徐若望:“……?”   徐若望没想到这位美人关注的重点是这个。   他问:“公子家里的人没有同公子说过指引山童的事情么?”   燕安淮摇摇头:“我没有家人。”   “啊……”徐若望面露尴尬,“抱歉,我看公子姿容出众……是我唐突了。”   燕安淮:“无妨,我并不在乎这方面的事情。”   徐若望听着他清润嗓音中的开朗,只觉心底一酸,径直在脑海中给燕安淮补全了一出自幼漂泊无依,却还要说服自己日后会更好的辛酸过往。   他上前一步,颇为激动地握住燕安淮双手:“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实则是吃百家饭热热闹闹长大的燕安淮:“嗯?”   旋即他浅笑一下:“好啊。”   虽说不知眼前这位少年为何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但既然是要做朋友的话,燕安淮向来不会拒绝。   他又问:“敢问公子贵姓?”   徐若望似乎才想起这只是他们初次见面,轻咳一声松开手:“免贵姓徐,徐若望。”   “若望……”燕安淮轻轻念了一遍,由衷夸奖,“好好听的名字呀。”   他眼睛微弯,夸人时不自觉地放轻语调,带有些许软,十分真挚。   听到自己的名讳被这般悦耳的声音轻轻喊出,徐若望脸颊染上一层薄红:“谢、谢谢夸奖。”   燕安淮颔首:“我姓燕,名安淮。很高兴能认识若望。”   “我、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徐若望在严格家教中长大,平日专注于修炼,只有固定几名世交玩伴,鲜少与生人交往,一时还有些窘迫。   是名率直又单纯的少年,或许会比较莽撞,不过应当也是很有义气的人。   燕安淮很快便给徐若望打出了初印象,主动开口:“你方才说指引山童会给上山的人地图,是因为上山只有一条路么?”   徐若望被他唤回注意力,连忙同他解释。   “是云仙山中原本镇压着一只妖兽,自十八年前星河仙尊陨落后,由星河仙尊亲自布下的禁锢阵法日渐松动,以致那名妖兽散出数只元神分身于云仙山部分区域活动。”   “星河仙尊的禁锢阵法由仙尊自己独创,阵法尚在时,除仙尊本人无人能够破除或加强,那只妖兽的分身又实在难以铲除殆尽。   “为防止初入云仙山求道的人被误伤,云仙宗的掌门和几位峰主一同绘制了一份地图,只要循着地图的路上山,就不必太担心与妖兽分身撞上。”   燕安淮听完,若有所思。   然后又一次偏移重点:“这位星河仙尊,是很厉害的人物么?”   徐若望讶异:“安淮不知晓星河仙尊吗?”   燕安淮摇摇头:“我生活的村落很偏僻,没有修仙者。我也是直至无意间练气入体,才知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仙人。”   徐若望心生怜惜,拍拍胸膛很仗义地说:“无妨,日后若是你有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虽、虽说我也只是个毛头小子,不过我们徐家算是修仙世家,从小就了解这些。”   燕安淮又弯了下眼睛:“谢谢你若望,你人真好。”   明明只是很朴素的道谢,徐若望又不知脑补了什么,心间酸涩,一下子就把自己所知的全部内容倒出来。   根据徐若望的描述,星河仙尊曾是这云仙宗的五峰主,是修仙界第一仙尊望月仙尊最小的徒弟,也是继望月仙尊之后,资质最优异的人。   传闻他十岁练气,十八筑基,年仅三十时便结出金丹,只比他师尊二十八岁金丹晚两年,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然而在五十多年前,修仙界人祸频出,云仙宗作为第一仙宗主动担任了查明真相的首要职责,最终发现是有魔修不知何时从魔界跑来修仙界为非作歹。   仙魔两界积怨由来已久,好不容易安定了千年,当年再起争端,云仙宗便联合其余四大宗门共同对抗魔界。   然而魔界在这千年时间养精蓄锐,实力大增,还在修仙界安插了叛徒里应外合,内部本就不太和谐稳定的修仙界逐渐不敌。   就在修仙界彻底落入下风时,星河仙尊被曝出就是那名通风报信的奸细。   有人对此痛心疾首,有人骂他墙头草,还有人说他以前就是道貌岸然。   总之,一夜之间,星河仙尊从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成为了修仙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修仙界靠着星河仙尊激起的众愤,终于真正团结一致,渐渐挽回些颓势。   然后就是十八年前,仙魔对决于云仙宗附近一触即发。   最大叛徒星河仙尊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爆内力,与魔修们同归于尽。   当时的星河仙尊已是大乘之境,修为只比他师尊,最强的望月仙尊低一阶,是修仙界当之无愧的第二强者,自爆时的威力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陪葬。   而唯一知道星河仙尊是假装叛徒的望月仙尊,用提前加强过的护阵大法护住了在场所有修仙界的人。   独独没能护住他一手栽培长大的小徒弟。   自此,星河仙尊陨落,所有骂过他的人、对他恨铁不成钢的人追悔莫及。   望月仙尊也于云仙宗中闭关,足足十八年不曾再踏出峰头一步。   徐若望说到最后,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星河仙尊背负了数十年的骂名却无怨无悔,据说他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是希望大家能忘了他,不要为他难过和内疚,好好地生活下去。”   “但是他这样伟大的事迹怎么能不名垂青史!我自幼便听星河仙尊的故事长大,星河仙尊于我而言比他师尊望月仙尊还厉害!”   徐若望还在滔滔不绝表达自己对星河仙尊的崇敬。   燕安淮专注地听着,心底也不由惊叹,星河仙尊这样的胸怀确实值得传颂。   若是换作他,恐怕根本做不到被人误解这么多年。   只可惜没有机会能与这样厉害的人见上一面。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啦~固定凌晨零点更新呀ww 第2章   燕安淮认真地听完了徐若望的话,点头表示赞同:“这位星河仙尊真的好厉害。若望来云仙宗,也是受仙尊影响么?”   徐若望重重点头:“虽说我不论哪方面都不及仙尊,但我还是想朝着仙尊的方向努力修炼,日后也想成为仙尊那般的人!”   燕安淮由衷道:“若望一定可以的。”   徐若望听惯了打击,只当他是客套话,挠了挠头:“其实我也知我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也只是这么一说啦。”   燕安淮笑着摇了摇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擅长看人,基本相处几句话后就能大致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未来的事情终究还是有太多不定性因素,他没有把话说满的习惯,点到即可。   当下最大的问题,还是走哪条路上山。   现下时辰不算早,若是不尽早上山,恐怕未到山顶就要天黑了。   徐若望也想起他们当下的境况,皱着眉道:“再下山去找山童要一份地图的话,是定然赶不及今日上山了,可今日是仙门大选报名的最后一日。”   燕安淮略一思索,道:“无妨,只要三条路都能上山,那我们随意走一条便是。”   徐若望顾虑:“可是……”   燕安淮在这时朝他轻笑:“我猜,那地图中一定也有一句话,大意是说循着地图走只是基本安全,也不排除遇上妖兽分身的可能,对不对?”   徐若望再次诧异:“你怎么知道!”   燕安淮眨了下眼睛,似有几分俏皮:“若望觉得,既然那妖兽分身这般凶险,云仙宗的人又怎可能只是在山下安排一名山童呢?”   徐若望:“……!”   徐若望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燕安淮见他明白,也不再多言,随意选了一条路继续往前走。   所有想来云仙山拜师学艺的都知道,踏入云仙山时起,他们就已经在接受考验,但再如何考验,也不可能让人尚未上山就遭遇危险。   因而在妖兽分身可能出没之地,肯定会有专门看管的人,以防真的有孩子遭遇不测。   但若是所有人都在猝不及防下来那么一遭,看管的人也有可能顾不过来,于是就有了指引山童。   即是测试得到地图的人的胆量,亦是测试毫不知情的人的运气和应变能力。   不知为何,明明并未接触过云仙宗的人,燕安淮却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云仙宗的人能够想出来的考验。   他选了最左边的路,徐若望连忙跟上。   未免徐若望不自在,路上燕安淮还主动找了些话题,两人一路有说有笑,闲适自在得很。   但他们的闲适并未持续多久,徐若望就忽地警惕停住。   “好像真的有妖兽靠近的气息。”   徐若望已经练气中阶,对一些危险有本能的感知,将燕安淮挡在身后。   练气入体不足一月的燕安淮乖乖站在他身后,轻叹口气:“果然我的运气还是不太好。”   徐若望以为他是在内疚,忙安慰道:“统共也就三条路,说不定是那妖兽分身感知到了我们的气息,才特意寻过来的。”   燕安淮尚未来得及应答,他们的耳边就传来了清晰的、来自猛兽的呼吸声。   他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头有半人高的虎兽从草丛中缓步走出。   那虎兽也不知是嗅到了什么气息,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眼神愈发凶恶。   ——那是即将凶猛扑上前撕咬敌人的姿态。   这只分身虎兽至少是筑基以上等阶,自幼只是在家中的徐若望哪里碰上过这般凶险的时候?   燕安淮看着他身形微僵,却依旧坚持护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又给他补了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印象分。   补分的念头只在瞬息之间,很快燕安淮也把注意力集中于虎兽身上。   周围暂时没有高阶修士要来的动静,那名虎兽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势。   燕安淮绷起神经,眸间是与他年龄阅历极为不符的沉稳冷静。   他辨别着虎兽的神态,在觉察出虎兽就要猛扑过来的前一息,骤然发力将徐若望推开!   “小心!”   “安淮!”   电光火石之间,燕安淮来不及同徐若望解释太多,将人推开后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虎兽挥舞而来的利爪。   他头上的斗笠因此滚落至一边,轻纱被尘土沾染。   扑空的虎兽大声怒吼,凶狠地瞪视着他。   燕安淮一手撑地,一手覆上腰间藏着的匕首,目光沉沉,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虎兽再度扑上前的同时,燕安淮眼前一道刺目白光亮起,迫使他抬手遮挡。   “噗!”   “吼——!”   预料中的痛楚并未落下,一道长剑没入血肉的声音伴随虎兽悲鸣震耳欲聋。   燕安淮放下遮挡的手,就见他的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   女子修为很高,一剑便了结了那虎兽分身,应当就是云仙宗内负责看守的修士。   那名女子稍松了口气,一边道歉一边转身:“抱歉,这次妖兽分身不知为何比之前的狂暴了不少,险些没能及时赶来,你们没……”   因为斗笠掉落在旁,燕安淮在女子说话的同时俯身去把斗笠捡了起来,抖抖上边的灰尘,抬眸对上女子的视线。   女子担忧的话尚未说完,就在真正见到燕安淮面容的刹那间怔在原地。   没了斗笠轻纱遮挡,燕安淮昳丽形貌展露无遗,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最夺目的,还是他一对清澈黑眸,如黑玉般温润,眼角下还有一点极浅的红色泪痣,平添几分勾人艳丽。   ——可不正是他们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中,足足等了十八年的燕安淮?   女子眼眶一热,早已烂熟于心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燕安淮却在这时朝她弯眼一笑,乖巧而疏离地道谢:“多谢姐姐相助,若非姐姐及时赶来,我们恐怕就得命丧于此了。”   徐若望也终于从变故中回神,连忙扑到燕安淮身边来查看他的情况。   “安淮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徐若望急得眼眶都红了,“你说你方才好端端地逞什么强呀,你才练气初期,对上方才那妖兽必死无疑的!”   燕安淮笑得无奈:“那若望呢?若望也才是练气中阶,我若不推开你,你方才也不可能挡住那一击的。”   徐若望被噎了一下,还是着急地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燕安淮适时接过话题,又安抚了徐若望几句。   时江篱看着两名少年之间的互动,不论是容貌、名讳还是性格,她都能肯定,安慰人的少年就是他们的小师弟燕安淮。   可是他们的小师弟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时江篱轻吸口气,暂时压住自己的情绪,补完之前没问完的问题:“你们都没事吧?”   燕安淮回神,乖乖地点了下头:“嗯,多亏了姐姐。”   时江篱温柔地笑笑:“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倒是我险些晚来一步,害你们受惊了。   “现下时辰不早,为表歉意,我护送你们上山吧?”   燕安淮受宠若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姐姐了?”   时江篱摇摇头:“无妨。而且这妖兽分身方才不知为何发狂,难保你们不会再遇到,我看着你们到山顶也安心些。”   闻言燕安淮也不再推拒,问了徐若望的意见后,便一起上山去。   路上时江篱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与他们聊了许多修仙界的趣事,渐渐把徐若望的情绪都给带动了起来。   燕安淮始终是乖巧听话的模样,安静听着时江篱与徐若望之间的交流,也给时江篱打出了一个温婉和善的初印象。   小半晌后,两人赶在报名结束前抵达山顶的客栈,与时江篱道别,去客栈内找小童办完了报名与入住程序,各自拿到了一块写有姓名的玉牌。   玉牌有两份,一份报名者自留,另一份则要在明日的仙门大选之前交予云仙宗掌门。   燕安淮与徐若望拿过自己的玉牌后,就去他们分配到的房间入住。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时江篱便直接进来找小童提前拿走了燕安淮的玉牌,而后近乎迫不及待地通知了掌门师兄、三师妹四师弟,和他们的师尊——   他们的小师弟,终于回来了。   ……   片刻后,云仙宗主峰议事厅内。   “小淮他回来了?!!”   到场的掌门、三峰主和四峰主在见到回来的时江篱时,几乎是同时难以置信地开口。   时江篱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一红,重重点头:“对,是小淮……绝对是小淮他回来了!不管是容貌声音还是性格,我全都确认过了,真的、真的就是小淮。”   说到最后一句,时江篱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他们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足足十八年,甚至已经做好还魂仪式失败,小师弟彻底魂飞魄散的准备。   可谁知,他们竟然真的等到了这么一日,这叫他们怎能不激动?   掌门大师兄阮游忙问:“那小淮现下在何处?”   时江篱摇了摇头:“他似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现下安顿在云仙山山顶的客栈,准备参加我们的仙门大选。”   说话间,她将燕安淮的玉牌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找小童提前拿的小淮的玉牌。”   燕安淮会失去以前的记忆,本就在他们预料会有的后果之内,虽说真正到这时还是会有小小的失落,但最重要的还是人能回来。   只要人能回来,什么都好说。   当务之急,还是明日燕安淮的仙门大选。   仙门大选的第一个项目是幻境考验,由云仙宗内门弟子通过随机挑选玉牌,与参与仙门大选的人一对一结队进入幻境,算是让尚未入道的少年们提前感受一下修士的日常。   而他们这四个作为掌门和峰主的,有空闲有兴致时也会随机挑一块玉牌,以普通内门弟子的身份带新人入幻境。   若是正巧合眼缘,还可以直接收其为徒弟。   时江篱会提前拿走燕安淮的玉牌,便是打算明日与燕安淮结队入幻境。   不过阮游又在这时轻咳一声:“我想了想,身为掌门有义务保护小师弟的安全,所以小篱,明日不若由我来去?”   三峰主连忙插话:“不行啊,掌门师兄你这么忙,幻境一待就是三日,哪里抽得出空,还得是我去。”   四峰主不甘落后:“之前我和小师弟最亲,我去!”   平日团结一致的四人难得产生了分歧,都不想放过这一次久违同小师弟相处的日子。   就在他们吵闹之时,一道在门外听了许久的素白身影悄然入内,修长白皙的手直接拿起放在桌上的玉牌。   他垂眸看着手心玉牌上端正的“燕安淮”三字,清冷视线中掀起一丝波澜。   四人注意到他,原本吵闹的声音一点点弱下来,本能地都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   最后还是身为大师兄的阮游小心开口:“……那个,师尊,您终于出关了?”   君长清指尖收拢,小心地握住了手心玉牌,淡淡开口,坐实了他们四人的预感。   “你们不必争了,我去。” 第3章   次日早晨,燕安淮准时到客栈下用过早膳,与徐若望和其余参与仙门大选的人一同到客栈前的空地等候。   参与今年仙门大选的约摸有百人,相关的流程他们早就于抵达客栈后了解过,此时脸上大多洋溢着紧张与兴奋的神情。   燕安淮又戴上了斗笠,站在人群末尾最不显眼之处,看起来很放松。   站在他身侧的徐若望忍不住开口:“安淮你好镇定呀,是已经有把握了么?”   燕安淮摇摇头:“与其说有把握,不如说我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进云仙宗。”   徐若望以为他是不自信,连忙安抚:“云仙宗招收弟子更看重心性,资质反而是次要。安淮你昨日面对虎兽都那般冷静,定然可以的!”   看着徐若望坚定的模样,燕安淮笑一下,不再多言,也不知是否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两人都未在丧气的话题中停留太久,闲聊几句别的话题,片刻后便有一名道童前来宣布仙门大选开始。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息凝神,听着道童喊自己姓名。   喊到的人出列后,便可同拿到自己玉牌的内门弟子结队,先一步进入幻境。   幻境总共有五个,由内门弟子提前抽签决定会去哪个。   公平起见,先入内的到时也会先出幻境,每一队都要在里边待足三十六个时辰。   场内等候的人陆续被喊走,徐若望也在燕安淮之前离开,与他挥手道别,约定三日后见。   燕安淮继续安静等候在队伍末尾,并无任何不耐,一直到场上只余下他一人时,才终于听到自己的姓名。   “燕安淮。”   不是道童的声音,是一道清冷平淡的嗓音,很好听。   燕安淮循声抬眸,就见他的身侧不知何时走来一名男子。   男子身着一袭白底银月暗纹长衫,头戴一顶白玉流苏发冠,剑眉星眸,清新俊逸,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度皆远超常人。   他面上还佩着一副单边镜,镜框以星月作饰,镜片下的瞳色相较常人似乎有些浅,很有清冷美人的风范。   ——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亦是清冷温柔的善人。   燕安淮的脑海几乎霎时便打出了对眼前男子的初印象。   明明只见了第一面,明明只被唤了一次名讳,但燕安淮就是能笃定,眼前人不似表面这般冷淡,而是可以亲近的温柔的人。   君长清见燕安淮盯着他不说话,以为自己把记忆全失的小徒弟给吓到了。   他抿了下唇,问:“怎么了?”   语气有些生硬,不过燕安淮一下便听出了他话语里的紧张意味。   燕安淮笑一下:“无事,只是师兄长得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他本就生得一对笑眼,笑起来时眼睛会不由自主地弯一下,像小月牙似的,眼角那颗浅红泪痣也跟着明艳生动起来。   君长清晃神。   他已经许久未曾在小徒弟面上,见到这样明媚的笑颜了。   须臾,君长清敛眸收住心神,问:“师兄?”   燕安淮乖巧回答:“现下场内只余我一人,师兄气度这般非凡又认得我的姓名,所以师兄应当就是同我一道入幻境的内门弟子罢?”   燕安淮的猜测很合理,君长清此时不便暴露身份,便顺势点头应下。   接着君长清又要了燕安淮自己手中那块玉牌,指尖在玉牌上轻点,一道浅浅白光落入玉牌内。   燕安淮接回自己的玉牌,好奇问:“师兄方才是给玉牌施了什么法术么?”   君长清点头:“我连通了两块玉牌,若是我不在你身侧,可用玉牌同我联系。”   燕安淮还是不解:“可是昨日小童与我们说,幻境期间不能与结队的师兄师姐分开。”   君长清顿一下,补充:“幻境内我会陪着你,我是指你入宗门以后。”   燕安淮微讶,没想到这位师兄一见面直接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这种时候说不一定能入宗门的话太过扫兴,他便仰着头轻声道了谢,眼睛弯弯,看起来很乖。   君长清指尖动了下,什么都没做,同他一道进入幻境。   仙门大选的五个幻境分别对应山境、水境、林境、漠境和雪境。   燕安淮被带去了林境,放眼望去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他庆幸感慨一句:“幸好不是雪境。”   君长清侧眸看他:“不喜欢雪境?”   燕安淮叹气:“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体质很差,平时稍不注意都容易生病。要是去雪境的话,我估计我撑不过三日的考验。”   说着他又仰头,朝君长清粲然一笑:“幸好师兄选到的是林境,能与师兄结队真是太好了。”   他已经摘了斗笠,许是年纪尚小,比君长清矮了大半个头,仰头看人时清澈眸底好似浸着濡慕,模样又乖又软。   君长清对上一眼,挪开视线:“走吧,去林里逛逛。”   燕安淮点头,挨着君长清,隐约间能嗅到他身上冷然的清香。   很淡,但是很好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恍惚间还有些熟悉。   燕安淮不记得自己何时闻到过这样的香气,只当是错觉,跟在君长清身侧一道往前走。   林境,境如其名,只有大片翠绿森林,同时也是最容易遭受幻境妖兽埋伏的场所。   仙门大选的三日幻境,主要就是让参选子弟提前感受修仙界的危机重重。   燕安淮步入林中,向四周张望:“这片林子好大,我们会遇见其余在林境的人么?”   君长清摇头:“不会。每队传送之地相隔甚远,三日的时间你们遇不到。”   燕安淮了然点头,又问:“那我们这三日要做什么?”   君长清想了想:“有妖兽就解决,没有妖兽就随意逛逛。”   燕安淮眨一下眼。   真是好随意的考验。   他抬头看向君长清,又笑着问:“那碰上厉害的妖兽,师兄会保护我吗?”   君长清垂眸对上他视线,片刻后又挪开:“嗯。”   他应得很轻,仿佛稍不留神便会随着林间轻风吹拂而散。   旁人或许会觉得他冷淡,燕安淮却看出了他应答时的不自在。   是不适应被问这般直白的问题罢。   燕安淮忍不住又笑了下。   比起方才的乖巧,君长清没看到的这次,他眸间要多出些俏皮意味。   他很擅长看人,很擅长让相处的人感到舒适自在。   同样的,他也很擅长在旁人毫无察觉的范围内,给自己找些小乐子。   短暂的对话并未耽误他们继续往前走的步伐。   他们入幻境的时辰最晚,没走多久,燕安淮的肚子便叫唤了几声。   君长清侧眸:“饿了?”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嗯……有点,早膳吃得不多。”   接着他又抬眸,眼底带着期待:“师兄有吃的吗?”   “……”君长清沉默会儿才回答,“没有。”   在燕安淮露出失落的情绪之前,他又补充:“林境内未开智的妖兽,都可食用。”   林境内的妖兽开智需到筑基以上等阶,未开智的基本只有练气初期水平,除却比寻常野兽能打点外,其他并无差别。   林境外围未开智妖兽其实很多,只是君长清修为太高,此前只将气息压制在金丹期左右,未开智的妖兽会本能躲开他们。   了解到燕安淮的进食需求,君长清完全收敛气息。   须臾,林间草丛便传来一阵声响。   燕安淮听到草丛的动静,扭头看去,惊喜开口:“师兄你看,好可爱的小兔子。”   君长清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一只白毛小兔子。   小兔子见到有人,有些警惕。   燕安淮走近一些,蹲下身,笑得和善:“小兔子别怕,过来好不好?”   小兔子抽动鼻子嗅了下,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燕安淮亲和的气场,犹豫过后还是一蹦一跳钻进了燕安淮怀里。   燕安淮抱住小兔子,笑得更开心。   他一边抚摸着小兔子的柔顺白毛,一边扭头看向君长清:“师兄你看,好乖的小兔子!”   君长清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林境内所有妖兽都不是善类,越是低阶越善于伪装无害。   但他尚未来得及提醒,燕安淮又欢喜道:“这么乖又这么可爱的小兔子,烤着吃一定很好吃!”   被顺势捏住后颈皮的小兔子猛地一激灵。   君长清:“……”   他默然闭嘴,把到嘴边的话打碎,烂在肚子里。   总之,这只自投罗网的小白兔在燕安淮的匕首下飞速离世,不稍片刻便成为了架在火堆上滋滋冒油的烤兔。   ——火是君长清生的,兔子是君长清接手处理和烤制的,燕安淮坐在离火堆尽可能远的地方,安安心心地接受君长清投喂。   吃饱喝足的燕安淮惊叹:“师兄看着不食烟火,没想到烤兔子的手艺这么好!”   君长清用法决处理完余下的残局,没回应他这句称赞。   燕安淮也没在意,稍作休息后就同君长清继续出发。   林境越往中间,妖兽等阶越高,若想见识到与更高阶妖兽打斗的场面,就得不断深入森林。   今日他们主要还是在外围徘徊,碰不上什么高阶妖兽。   君长清收敛一段时间气息,抓了几只小兔子备用。   待夜色降临,差不多也到了夜间休息的时候。   林境并无山洞一类天然居所,到了夜间只能枕木席地,伴星而眠。   燕安淮尚未试过这样露天入睡,有点期待:“林境这般危险,需要轮流守夜么?”   君长清刚燃起簇篝火,看向稍远处的燕安淮:“我无需靠睡眠恢复精力,你睡便是,我守着。”   “也是哦。”燕安淮反应过来,乖乖听话,“那就辛苦师兄了。”   君长清摇摇头:“无事,你睡吧。”   燕安淮轻轻点下头,靠着身后的大树闭目休息。   受场地限制,他睡觉的姿势比较别扭,但今日走了几乎一整日,以他的体质与体力其实已是消耗过度,才闭上眼睛困意便翻涌而来。   没过多会儿,君长清便听到他那边的气息变得平缓,应是睡着了。   他抬眼看去,用目光细细地描摹一遍燕安淮的身形。   恰在这时,夜风轻起,燕安淮不太安稳地缩了下。   是觉得冷了么?   君长清想起燕安淮说他体质差的事情,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件斗篷,走到燕安淮身边,轻轻帮他盖上。   “唔……”   燕安淮嗅到熟悉的气味,无意识地朝君长清的位置靠近,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   “师……&#……”   他在睡梦中含糊呢喃,声音很轻,君长清只听清了“师”字,猜想他应当是要喊“师兄”。   君长清替他盖好斗篷,挨着他坐下,小心翼翼地在他发梢抚了一下。   燕安淮感知到身侧的温度,又往君长清的方向蹭了蹭。   噼里啪啦的昏暗火光中,一抹很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姑且纵你三日,再往后,可要改口唤师尊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只躺平的闲鱼】x100、【天涯旧路】x11、【清璱】x10、【银杏_】、【7&禾叶】的营养液mua! 第4章   次日早晨,燕安淮是被叶隙间洒落的阳光亮醒的。   他一手挡在眼前,缓了会儿才终于清醒,往四周看一眼。   同他一道进来的师兄这会儿不见了踪迹,面前只余下一堆已经熄灭的柴火。   燕安淮没在意,起身活动下筋骨,待在原地等人回来。   然而在等到君长清前,他先等来了一只狼妖。   狼妖只有练气初期水平,面相凶恶,前爪在草地刨出一道痕迹。   来者不善。   燕安淮进入戒备状态,单手覆上腰间匕首。   “吼——”   狼妖龇出尖牙,骤然直扑向前!   燕安淮侧身躲过,猛地一下抽出匕首。   锐利刀刃闪过白芒,顷刻间浸透艳红血迹。   ——正中狼妖前腿!   “吼!”   前腿割伤的狼妖彻底被激怒,怒吼一声又毫不停滞地扑向燕安淮。   狼妖体型比燕安淮大,他自知不是狼妖敌手,握紧匕首护住致命部位,与狼妖周旋。   几轮躲闪拉扯下来,狼妖身上划破数道口子,燕安淮自己也多处挂彩。   燕安淮喘着粗气,喉间冒出血腥味,体力逐渐不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体质太差,继续这般周旋的话,他迟早要被狼妖耗尽体力,扑杀撕咬。   燕安淮眯眼看向不远处准备发动下一轮进攻的狼妖。   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一切可能,一击命中狼妖心脏。   燕安淮深深吸气,冷然的空气从喉管灌入,刺痛喉咙与胸口。   他紧了紧握匕首的手,在他未留意之时,匕首上闪过一道浅浅的红绿交织的寒芒。   然而未等他与狼妖的僵持结束,一道雪白剑芒骤然从天而降,刹那间便将那狼妖劈为两半!   燕安淮:“……!”   仅仅是一道剑芒,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狼妖甚至来不及再哀嚎一声便轰然倒地,剑芒余留的凛冽杀意裹着风向四周逸散,又在触碰至燕安淮之前飘飘消散,化作一缕熟悉的冷冽清香。   燕安淮似有所觉,抬眸往剑芒出现之处望去。   只见一袭广袖长衫的君长清笔直立于粗壮树干上,面上的单边镜于晨光下掠过一瞬灿黄光芒,遮住他眸间大半思绪。   他抿着唇,眉梢轻蹙,不知是在想什么。   对旁人情绪向来敏锐的燕安淮,这次却顾不上揣摩。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一阵目眩感铺天盖地般袭来,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君长清见状,也无心再思考什么,当即跃下树干,在燕安淮面前半蹲下身。   他伸手想去触碰,但犹豫一下后还是收回手,担忧问:“伤得很严重么?”   燕安淮没有察觉到君长清的小动作。   他平复了下呼吸,小会儿才抬头,勉强笑笑:“还、咳咳,还好,就是体力透支,有点难受。”   他脸色十分苍白,双眸间泛起水雾,眼尾也染上一层薄红。   格外惹人怜爱。   君长清蜷了下指尖,轻呼口气:“我扶你去那边包扎休息下。”   “麻烦师兄了。”燕安淮应得软绵绵的,听起来很乖。   君长清没再回应他,扶着他去树边靠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伤药与绷带,放到一边。   他半蹲在燕安淮面前,平缓道:“我先检查一遍你的识海和经脉。”   燕安淮点点头,闭上眼睛微仰脑袋,乖乖地把自己交予君长清。   没过多会儿,他额间便被冰凉指尖轻轻一点,一道透着细微寒意的气息缓缓包裹住他的识海,随后流淌至全身经脉当中。   气息微凉,但出乎预料的温柔,所经之处都带着安抚的意味。   燕安淮放松身体,喉间和胸口的刺痛一点点平息,身体仿佛也轻盈了不少。   须臾,那股气息退出了燕安淮身体。   他缓缓睁眼,就对上君长清微皱眉的神情。   “……师兄?”   他试探着轻唤一声。   君长清垂眸对上他的视线,语气不太好:“你宁可透支你本就不熟练的灵力,也不知拿木牌联系我?”   燕安淮眨眨眼,无意识坐直身体,摸了下耳尖:“我、我忘了。”   他素来独立,从来没有求助他人的意识。   现下如此,还魂前亦如此。   君长清看着他熟悉的摸耳垂的小动作,又抿了下唇。   他初次见到燕安淮时,燕安淮才三岁,因失去父母流浪街头,于是他便将小孩带回云仙宗抚养。   那时的小燕安淮虽然同样很乖,但也知道有需要时找旁人帮忙。   在小燕安淮十五六岁那年,君长清因修炼需要闭关,等他再出关,已过去足足十五年。   年及三十多岁的燕安淮天赋异禀,早已步入金丹期。   而当初那名会跟在他身后,拽着他衣角乖乖软软喊“师尊”的小孩,也已长大成为能帮掌门师兄分担宗门事务,成为他们云仙宗门面担当的温润青年。   似乎从那时起,他的小徒弟便不再会向他人寻求帮助。   燕安淮的天赋实在太高了,被寄予厚望的燕安淮逐渐成为云仙宗内,除他以外的主心骨。   而身为主心骨,最重要的便是不能示弱,永远都要保持沉着镇定的模样。   十五岁起的少年时期,本是性格塑造的重要时期,但当年的君长清却错过了他的这段成长,错过了为燕安淮提供依靠的机会。   十八年前燕安淮会走向那样的结局,也有他这个做师尊的并未真正尽责的原因在内罢。   君长清收敛思绪,缓和语气:“罢了,我先给你包扎。手伸出来。”   “好。”燕安淮听话应声,主动伸出自己受伤的手。   他躲避及时,伤得不深,只是红艳口子开在他过分白皙的皮肤上,依旧触目惊心。   燕安淮比较怕疼,伸出手后抬眸看向君长清,没说话,眼底的可怜兮兮倒是显而易见。   君长清自然知晓他小徒弟偶尔娇气的性子:“知道了,我会轻点的。”   燕安淮眼睛一弯,软声道谢:“谢谢师兄,师兄真好。”   君长清扫他一眼:“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嗯?”燕安淮歪头,干净眸底浸入不解。   君长清一边帮他清洁伤口一边回答:“你醒来前至我出手,我一直都在方才的树干上。”   言外之意,便是他冷眼旁观了燕安淮与狼妖周旋的全过程。若非燕安淮想透支灵力,恐怕他也不会那么快便出手。   透支灵力对身体造成的损害是不可逆的。   燕安淮听完他的话,关注重点却再次偏移:“这次与狼妖的搏斗,是仙门大选的考验?”   君长清动作停住,抬眸看他一下后才继续:“嗯。考验你们的应变能力与心性。”   药粉在君长清说话间隙撒落,燕安淮手臂颤了下,被早有预料的微凉手心稳稳扶住。   “忍一下,等会便好了。”   燕安淮忍着疼点点头,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方才的话题。   他看了眼旁侧被冰寒剑芒劈为两半的狼妖:“那这么看来,我的考核结果应当是不合格?”   君长清问:“对自己没信心?”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与其说是没信心,不若说我自一开始便不觉得我能进云仙宗。”   君长清动作又停顿一下:“何出此言?”   燕安淮耸耸肩,回答:“我资质很差的,半月前才偶然练气入体,来云仙宗也不过是想到第一仙宗的仙门大选走一遭,见见世面。”   在修仙界,不论是修仙世家还是普通人家出身,一般而言入道时间不会超过十五之龄,越早资质越好,再晚也不会晚于十六岁。   而燕安淮直至十八岁才练气入体,按历来的经验来说,修为至高也只能止步于金丹。   但凡有些名气的仙门都不会招收这样的弟子,何况是云仙宗这样的第一仙宗。   君长清听完他的话,并没有马上开口。   作为还魂仪式的主持者,他自然知晓燕安淮资质差的缘故。   当初还魂时他没能收集到燕安淮散落各处的全部魂魄,神魂的残缺影响了燕安淮还魂后的资质。   此前燕安淮说自己体质差,应当也是受了这个影响。   不过。   君长清看了眼燕安淮眸间开朗闲适的笑意,收敛视线,平缓开口:“云仙宗不重资质,只看心性。以你方才的表现,心性与应变能力皆属上乘,入我云仙宗绰绰有余。”   君长清说得慢条斯理,语气平和,听不出分毫只是安慰的意味。   说到这,他捏了下手中的绷带,谨慎补充:“而且倘若你愿意,仙门大选结束后,我可以收你为徒。”   燕安淮诧异,重点再次歪掉:“可是我听闻仙门大选中,只有峰主可以收徒,师兄居然是峰主么?”   听着他话里的“师兄”和“峰主”,君长清轻抿唇,没有说话,放轻动作帮燕安淮包扎伤处。   燕安淮很快也意识到不对:“不对,我听若望说过,云仙宗现下的四位峰主只有大峰主掌门与四峰主是男性。掌门峰主为人亲和温润,四峰主天生娃娃脸,长相更似少年。   “师兄应当不是峰主,也能收徒么?”   闻言,君长清脸色才缓和些,回答:“总会有例外之时。”   身为第一仙尊,也身为云仙宗现在四位峰主的师尊,君长清自然有收徒的权利。   只是当年他捡了年幼的燕安淮回云仙宗抚养后,以抚养小孩费精力为由就再未收过徒弟。   久而久之,修仙界都默认了他不会再收徒。   燕安淮显然也未往这个方向想,惊叹道:“那师兄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莫非是云仙宗的首席?”   宗门的首席弟子,一般都由掌门的徒弟中最适合成为下任掌门的人担任。   突然又降了一个辈分的君长清:“……”   他没明说:“幻境期间不得透露身份,等仙门大选结束你便知晓了。”   燕安淮也不再问:“好。”   他大致猜了一圈,心底还是默认眼前这位师兄比较有可能是现任首席。   总归不可能会是传说中的第一仙尊君望月。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玩笑似的说:“若是你真要收我为徒,我在幻境里管你叫师兄,岂不是乱了辈分?”   君长清没告诉他辈分已经乱了个彻底,说:“你若想现在改口唤师尊,也不是不可以。”   燕安淮只把他这句话也当做玩笑,最后还是没改口。   仙门大选尚未结束,不到真正出结果之前,一切都说不准,他并不想给眼前这位人很好的师兄增添心理负担。   君长清也没有强求,帮他把伤口全部处理一遍。   考虑到燕安淮有伤在身,接下来君长清没再给他安排“考验”,两人相安无事地过完了在幻境中的余下两日。   等终于到离开幻境的日子时,燕安淮还有些不舍。   作为领队的人,离开幻境时君长清会走另一个直接通往云仙宗主峰的出口,不能与燕安淮同路。   他同燕安淮道了一句两日后见,两人便正式于幻境内道别。   燕安淮目送着这位友善的师兄离开,重新戴上斗笠,这才走进另一个传送阵,回到云仙山山顶。   “安淮!”   他刚走出传送阵,便听到徐若望兴奋喊他的声音。   燕安淮是最后一名进幻境的人,同样也是最后一名出来的。   其余参与仙门大选的弟子大都已经回客栈休息,唯有徐若望还在原处等候。   燕安淮朝他走去,莞尔:“若望。”   徐若望迫不及待地问:“安淮你感觉如何?”   燕安淮回答:“尚可。遇到了一位人很好的师兄,而且那位师兄好像还挺厉害的,在云仙宗内应当有一定地位。”   徐若望为他开心:“那很好啊,那位师兄长什么样呀?我堂姐就是云仙宗的,说不定会是堂姐同我说过的人。”   燕安淮想了想,说:“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师兄,而且挺温柔的……哦对,还戴着一副有星月装饰点缀的单边镜。”   “星月为饰的单边镜?”徐若望面露惊讶。   就他所知,那位传说中的第一仙尊望月仙尊最大的特征,就是常年佩戴一副星月为饰的单边镜。   不过也传闻那位望月仙尊性子冷淡,平日里皆是冷面如霜,叫人根本不敢靠近,不可能会是燕安淮说的“很温柔的人”。   而且这时候望月仙尊应当还在为小徒弟星河仙尊的事情闭关,不可能出现在仙门大选中。   大抵是云仙宗内哪位望月仙尊的小迷弟,为模仿望月仙尊才戴了那样的饰品罢。   望月仙尊闭关这十八年的时间里,修仙界确实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单边镜。   徐若望兀自深思,燕安淮困惑问:“怎么了,若望认识么?”   “啊。”徐若望回神,歉意道,“对不起呀安淮,我可能也不认识。”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无妨,不认识也正常,终归两日后还能再见,到时候便知晓了。”   徐若望觉得也是:“嗯嗯。那我们先回客栈去休息吧?”   燕安淮点点头,应了声“好”,同徐若望有说有笑地回客栈去。   他面上表现得随意,心里其实也不免期待两日后的仙门大选结果公布。   不知道那位师兄会不会真的是云仙宗首席呢。   作者有话说:   某阮姓掌门喜提新徒弟(bushi)   ——   感谢【菠萝】x10、【天涯旧路】x10、【斑玖】x10、【老子名叫……】x5、【银杏_ 】的营养液mua! 第5章   两日后,在客栈内休息充足的少年们终于要踏上仙门大选的最后一步——登天梯。   云仙山山顶的登天梯与云仙宗宗门相连,在登天梯的环节便会决定出哪些人可以留下,哪些人只能抱憾离开。   “登天梯”也算幻境的一部分,所有人一同进入,一同开始走上登天梯。   然而在真正踏上登天梯后,不同的人便将面临不同的情形。   有的人或许会陷入心魔幻境中,走向岔路口。   有的人或许会被凡间美梦牵扯,于原地停滞不前。   还有的人或许会一路无事发生,枯燥且平淡地走在漫长阶梯上。   心怀杂念者,中途便会走到其他的传送阵,被传送回云仙山山顶,宣告仙门大选的落选。   唯有心境澄明者,才有走完登天梯的可能。   能否敲开第一仙宗的大门,能否真正见到无数少年修士向往的云仙宗宗门,就看今日了。   燕安淮准时来到登天梯前的集合处,依旧站在人群最末尾,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传送法阵。   很快便能知晓,他们到底能不能进入云仙宗了。   “怎么办,我好紧张呀。”   “呜,我也好紧张,好怕等会走出来就发现回到了云仙山。”   “……”   “登天梯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好期待啊。”   “能不能拜入云仙宗便在此一举了!”   “……”   周围皆是男孩女孩们的讨论,氛围中透着紧张,又洋溢着少年人们的蓬勃朝气。   燕安淮身旁的徐若望受氛围感染,不由得也紧张起来:“马上就要去登天梯了,不知最后能否走到云仙宗门前。”   闻言,燕安淮笑着安抚他:“若望这般厉害,定然可以的。”   “嗯嗯!我们一定都可以的!”徐若望打气的同时不忘把燕安淮一块拉上。   说完,徐若望眼底又多出几分期待:“也不知我能进到登天梯的哪重幻境,若是能见到星河仙尊的幻象就好了。”   燕安淮此前听徐若望提过这方面的事情。   云仙宗的登天梯幻境在约摸一百年前,为第一仙尊望月仙尊和第二仙尊星河仙尊师徒俩共同完善过。   望月仙尊缔造心魔,锻炼少年们的心性。星河仙尊编织美梦,考验少年们的意志。   余下的那一重,则是两位仙尊故意空出来的,什么都没有,只能不断重复上楼梯的枯燥过程,仿佛遥遥无期。一旦放弃的念头大于坚持的念头,便会被传送回云仙山。   既是考验心性,亦是考验意志。   两位仙尊都在幻境里融入了自己的灵力,若是在幻境中表现得格外优异,有可能触发幻境的判定机制,于离开登天梯幻境前见到望月仙尊或星河仙尊留下来的幻象。   不过在这百年的时间里,并无任何一名少年触发过幻象。   徐若望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说完未等燕安淮安慰,又道:“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能进云仙宗,说不定还有机会接触星河仙尊留下来的功法心得。”   燕安淮见他想得开,跟着笑笑:“星河仙尊一定也很欣慰能见到若望这样好学的人。”   徐若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有小童走来向他们宣布登天梯幻境即将开始。   两人都止住话头,将注意力集中于眼下。   小童借着灵符同他们说了一遍注意事项,随后便宣布登天梯幻境开启。   少年们的热情与斗志升到这几日来的最高值,有序步入幻境内。   很快队伍就轮到了在最末尾的燕安淮与徐若望。   每个人的登天梯幻境都是独一无二的,进入幻境后就只能依靠自己。   燕安淮与徐若望道别,相约云仙宗宗门前见,便一起踏入了登天梯幻境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燕安淮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极长极高的阶梯,仿佛直通青天,永无尽头。   阶梯两侧是高树嫩草,展现着春日的活力。   燕安淮踏上第一级阶梯,一阵凉风骤然吹起,衣角与轻纱于风中翻飞。   他下意识闭眼躲避,抬手压住斗笠,待冷风停歇后方睁眸抬头。   只见眼前景象刹那变换,顷刻间雪落纷飞,叶落草枯,每一层阶梯都被铺上满目雪白。   但除却方才的那一阵冷风外,周遭并无多少寒意,唯有一道浅浅冷香萦绕于燕安淮身侧。   这种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燕安淮回想起在三日幻境中,那位师兄出手帮他解决狼妖时的情景。   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又被身侧一道虚幻的云雾吸引了注意力。   那团云雾出现于再上一级的阶梯中,渐渐幻化出一个朦胧形状。   ——似乎是一名男子与一名幼童   云雾只能幻化出大概的轮廓,燕安淮看不出男子与幼童是何样貌神情,只能大致推断是幼童仰头望着男子。   燕安淮没从这团云雾中看出什么,抬脚继续往上走。   云雾随着他的动作一同前行,过了几级阶梯后,又幻化出新的形状。   这次是长大一些的小少年和与方才同样的男子。   小少年站在男子面前,手中似乎拿着一把剑,应当是在练习剑法。   燕安淮忽然反应过来,云雾所幻化的景象,似乎是他与夫子的过往。   他三岁失去父母,被路过的夫子捡走,带去夫子的私塾中抚养长大,教会他诗书骑射。   私塾里还有四位夫子原本的学生,平日待他也很好,所以即便自幼失去双亲,他的童年依旧过得幸福快乐。   后来他十五六岁时,夫子有事要出远门,直至他偶然练气入体,启程前来云仙宗,夫子都未曾回来。   ……说起来,夫子长什么样来着?   燕安淮看着那团云雾,突然发觉自己不记得夫子的样貌了。   不仅如此,夫子的名讳、那四位哥哥姐姐的样貌名讳在他脑海中都变得模糊起来。   明明他半月前才离开私塾。   在燕安淮晃神的瞬间,云雾又主动先往上飘去几级。   他收起思绪,连忙跟上云雾。   一般而言,普通百姓出身的有灵根者,在入仙门求道时都需要斩断前尘过往,以免为凡间往事牵扯。   或许就是因此,才会记忆模糊罢。   燕安淮有些遗憾。   但他记得临走前哥哥姐姐们对他的鼓励,还是坚定地继续往上走。   云雾在这过程中又幻化了几次,来到少年独自一人练剑的情景下。   这应当就是夫子离开后的事情。   燕安淮有些好奇接下来这云雾又会变为什么,继续往上走。   而这一次,他的身后又忽然卷来一阵轻柔暖风。   眼前的皑皑白雪瞬息间消融,万物复苏,花草生长,方才的冬日之景转瞬便为暖融春日替代。   与此同时,那团云雾也彻底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模糊人影。   那道身影比燕安淮高一些,站在台阶上,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是身着浅绿长衫的青年。   不过燕安淮还本能地感觉到了亲切友善与熟悉安心。   他又上前一步,那道身影似乎也感知到他的气息,往登天梯旁侧的草丛中走去。   燕安淮在原地等了会儿,又见那道身影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一束栀子花。   “这是给我的吗?”   燕安淮看着递到眼前的花束,受宠若惊。   那道身影似乎发出了一个很轻的笑音,上前给了燕安淮一个“拥抱”。   那道身影在触碰到燕安淮时便渐渐消散,徒留一阵栀子花的香气萦绕于燕安淮身侧。   浅浅的一缕,是很清新温柔的味道。   燕安淮福至心灵,看着怀中的那簇栀子花,轻轻笑了下。   方才那道身影便是星河仙尊罢。   果然如传闻般,是很温柔亲切的人呢。   燕安淮捧着怀中的花束,回想起方才那个短暂的“拥抱”,心境忽然便明朗起来。   他一抬眸,又瞧见原本绵延不断的阶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尽头,泛着莹白光芒的传送阵于锦簇花团中静静憩息。   燕安淮走进传送阵,在一道温和白光之后,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而开阔的空地中。   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少年,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最后一名从传送阵中出来的人。   燕安淮一下子便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当众人看到他怀里的栀子花时,周围顷刻间便热闹起来。   ——放眼整个修仙界,但凡是听说过星河仙尊事迹的修士,都知道栀子花是星河仙尊的代表之物。   也就是说,燕安淮真的在登天梯幻境中遇见了星河仙尊的幻象。   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安淮!”   原本焦急等候在传送阵旁侧的徐若望,更是激动地扑到了燕安淮面前:“你居然遇到星河仙尊了吗!你好厉害!!我好羡慕!!”   燕安淮礼貌地朝周围看来的人颔首致意一下,随后便同徐若望走到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去。   他这才开口回答徐若望:“应当不能算是真正的幻象,只是一团云雾变幻出来的身影。不过能感觉到星河仙尊确实很和善亲切。”   徐若望依然表示着羡慕,还不忘夸一句:“我就说安淮你肯定很厉害!望月仙尊与星河仙尊完善登天梯幻境百年,安淮你可是第一个得到馈赠的!”   燕安淮回以谦虚的笑意:“碰巧运气好。若望你也很厉害,这下我们就都能入云仙宗了。”   徐若望一下子便被转移注意力,喜上眉梢:“嗯嗯!以后我们就可以做师兄弟了!我们还可以一起修炼!   “据说云仙宗的内门弟子是二人寝舍,若是能自选同寝之人,那我们还能住一起!”   徐若望畅想着他们未来的修炼生活,话语里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燕安淮受他感染,眼底的笑意也加深了些。   他们正聊着,很快又有道童提醒他们峰主们马上抵达,让他们暂时保持安静,维持秩序。   燕安淮与徐若望连忙止住话头,看向不远处御剑而来的五道身影。   燕安淮一下子便认出在最前边的那位,正是在幻境里与他结队的那位师兄。   他扯了下徐若望的袖角,小声说:“那位戴单边镜的师兄,就是我说的幻境中结队的那位。”   徐若望顺着他的话抬眼望去:“……!”   他震惊地低声确认:“安淮你真的没有认错吗?!”   “嗯?”燕安淮困惑着他的反应,“确实是那位师兄。他的身份很特别么?”   “何止是特别!那根本就不是师兄!”徐若望尽可能地克制声音,表情都变得浮夸不少。   “那可是望月仙尊啊!!!”   作者有话说:   徐若望:我想和你当师兄弟,你却成了我师叔   (bushi)   ——   感谢【老子名叫……】x3、【天涯旧路】、【银杏_】的营养液mua! 第6章   徐若望话音落下的同时,在场的其余人也都注意到了君长清的到来。   就如同他们都知道栀子花是星河仙尊的代表一般,他们也知道星月为饰的单边镜是望月仙尊的代表。   就算再怎么流行单边镜,也无人敢在现下这般的长河中模仿望月仙尊单边镜的星月装饰。   在场的少年们屏气凝神,生怕还未入门就先惹到这位第一仙尊。   燕安淮更是怔愣地看着君长清平稳落地,随后与他对上了视线。   “燕安淮。”   带着内力的清冷声线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位少年人的耳中。   燕安淮连忙收敛心神,出列:“弟子在。”   君长清抬手,一缕雪花形状的云雾忽地从燕安淮身侧钻出,绕着燕安淮转了一圈,这才依依不舍似的回到君长清手心当中。   ——这是君长清留在登天梯幻境中的馈赠。   也就是说,燕安淮在幻境中,同时得到了望月仙尊与星河仙尊两位仙尊的馈赠。   场内其余少年一片哗然。   君长清轻捻指尖,云雾在他手心消散。   这时他才抬眸看向燕安淮,缓缓问:“你心性意志极佳,可愿入我门下,拜我为师?”   燕安淮还未从之前那位人很好的师兄就是望月仙尊的诧异中回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君长清攥了下手,语气依旧平淡:“你不愿么?”   不过燕安淮从中听出了一丝紧张意味。   就和在幻境时一样,看似冷淡,实际上非常友善。   燕安淮找回了当时与君长清相处的感觉,呼出口气,弯眼一笑,清脆应声:“我愿意。”   应下拜师的请求之后,燕安淮就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走到了君长清身边。   也是直至这时,他才留意到君长清身后的一名女子,正是那日在云仙山救过他的姐姐。   时江篱笑着同他挥挥手:“上次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时江篱,以后就是你的二师姐了。”   燕安淮乖巧喊人:“二师姐好。”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楚依依。”楚依依蹿到时江篱身边,笑嘻嘻地一同打招呼,“我是你三师姐。”   燕安淮回以一笑:“三师姐好。”   原本在时江篱身旁的一名男子这时已经走到前边去和其余弟子们说些什么,燕安淮猜测他应当就是掌门,又将视线放在了最后一名师兄身上。   安苏木对上他看来的视线,却忽地撇过头去,似乎并不想同燕安淮说话。   燕安淮眨了下眼。   楚依依凑到他身边,用安苏木也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叫安苏木,是你四师兄。别看他一副拽样,其实就是怕你看出来他在害羞。”   安苏木耳根红了下,瞪了一眼楚依依,又立马转过头去,生怕被燕安淮看出什么似的。   燕安淮了然点头,也笑眯眯地喊人:“小师兄好。”   安苏木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接着又干脆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很轻很轻地应了个“嗯”。   果然是个别扭的性子,不过还蛮可爱的,比起师兄,说不定相处起来反而会更像师弟。   燕安淮给安苏木打出了初印象,认过一遍人后就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听掌门大师兄阮游对底下的弟子们说一些勉励的话。   顺便也继续消化一下自己居然成为了望月仙尊徒弟的事情。   他悄悄往君长清的方向看去一眼。   君长清似有所觉,侧眸对上他的视线,眼底带上困惑。   燕安淮连忙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企图把偷看被抓包的事情萌混过关。   君长清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发出一个很轻的气音,转开了自己的视线。   燕安淮眨眨眼。   他方才……似乎见到君长清笑了一下?   错觉么?   好像……好像不是错觉诶。   燕安淮正想着,恰好这时阮游结束了宗门前的讲话,例行问了下其余三位峰主有没有想招收徒弟的。   时江篱顺势收了徐若望为徒,楚依依也点了一名女孩,收其为徒弟。   余下的十几人依照表现,被分为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各自跟随领队的师兄师姐去测试他们的资质,再进行专门的入门教导。   被点了名的燕安淮、徐若望和另一名女孩田宛白则跟着几位峰主一起到单独的地方去测资质。   楚依依拉了田宛白去一边交流,燕安淮和徐若望也自然而然地又凑到了一起。   徐若望一副激动非常又不敢随意说话的模样,拽着燕安淮的手臂晃了又晃。   燕安淮好笑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   阮游见到两个小孩之间的互动,笑着说:“有什么话想聊便聊罢,日后小淮就是我们的小师弟,若望也是我们的师侄。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拘谨。”   听到掌门这般平易近人的话,徐若望直接陷入受宠若惊的状态:“我、我还是觉得我需要再缓缓。”   时江篱也在这时出声:“你才进来,会不适应很正常。无妨的,后续习惯了便好。”   有过之前上山时的交流,徐若望和这位新晋师尊比较熟悉,情绪缓和些。   中途几人分散,楚依依带着田宛白去楚依依自己的峰头测资质,徐若望则是跟着时江篱走。   君长清洞府中并无测资质的资质石,燕安淮便跟随阮游去了主峰。   资质石除却可以测出资质外,还可以测出测试者的悟性与灵根属性。   燕安淮最先测试的便是他最差的资质,当他尝试运起灵力时,资质石只散发出了很浅淡的白光。   这基本就代表着最差的资质。   君长清与阮游对此都有预料,并未表露出任何失望的情绪。   阮游继续道:“下一个是悟性与灵根,小淮也是和方才一般输入灵力便好。”   燕安淮点点头,第二次往资质石内输入灵力,接着便见资质石骤然爆发出一道极其亮眼的光芒,其中绝大部分是红光,小部分是绿光。   ——是悟性极佳的火木双灵根。   除了资质受损外,其余都和还魂前完全一致。   阮游收起资质石,温和道:“你的悟性和心性都很好,也是难得一遇的人才,不必为资质所烦扰。”   燕安淮当然听得出阮游安慰的意思,抿出抹乖软浅笑:“嗯,谢谢师兄,我不会妄自菲薄的。”   阮游欣慰道:“你明白就好。”   接着他又转了话题:“差不多也到午膳时间了,你先在主峰用午膳罢,晚些再带你去你的住处。”   燕安淮点头:“好,谢谢师兄。”   阮游拍拍他的肩膀,带他去了旁侧一个备好膳食的房间,让他用膳。   随后阮游便折回了方才的主殿,送完新徒弟回峰头的时江篱与楚依依也在这时来到主殿中。   君长清随手布了个隔音结界,另外四人终于克制不住他们激动的心情。   楚依依更是一把扑向了时江篱:“小师弟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时江篱面上也是藏不住的笑意,拍拍楚依依的背:“是啊,我们的小淮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从十八年前的还魂仪式到今日,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几近放弃所有希望。   而如今,燕安淮终于又真真实实地站在他们面前,重新成为了他们的小师弟,一切又可以回到正轨当中。   思及此,楚依依松开手,又叹气道:“只可惜小师弟失去记忆,不记得我们了。”   “这也是我今日要同你们说的。”君长清在这时开口。   四人连忙正了神色,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继续:“小淮记忆缺失、资质与体质受损,皆是魂魄残缺所致。   “过往的记忆与修为于现下的小淮而言太过沉重,他残缺的魂魄无法承受。所以这段时间切记不可刺激小淮的记忆,否则很有可能因神魂不稳而再度陷入危险当中。”   这也是十八年前还魂仪式前,君长清便知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当年燕安淮自爆得太过干脆,并未给自己留下分毫回旋余地,君长清也只能堪堪保住他大半魂魄,余下的小半魂魄散失于世间。   越是残缺的魂魄,还魂仪式时需要的灵力消耗就越大,产生后遗症与失败的可能性也越大。   为尽可能减少后遗症对燕安淮的影响,君长清联合了修仙界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共同出力助燕安淮还魂。   但应是魂魄残缺程度还是太高了,燕安淮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不过人能回来就足够了。   听到君长清的叮嘱,四人一致点头表示他们明白了。   阮游又问:“那师尊可要给小师弟办拜师典礼?”   云仙宗是修仙界五大宗门之首,君长清身为云仙宗掌门的师尊,所收徒弟也将直接任职为云仙宗峰主。   拜师典礼的主要目的,便是公布新任峰主的身份。   君长清点头:“当年他们也有出力,小淮回来理应知会他们一声,也同他们说明小淮的情况。”   阮游明白了君长清的意思:“好,这方面的事宜我会安排妥当。那是以五峰主的名义来办么?”   君长清摇头:“不可。小淮心思缜密,若是以五峰主名义,他难免会多想,从中看出端倪,或者认为自己是星河仙尊的‘替代品’。”   时江篱也想起这方面的事宜:“是了,小淮平日很擅于看人,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让他察觉不对。”   阮游跟着思索一下,抬眼看向始终在旁边沉默着没插话的安苏木:“那最近这一阵的话,木木就不要单独去见小淮了。”   突然被点名的安苏木:“???”   他不满:“凭什么!”   楚依依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木木啊,你觉得你若是自己一个人去见小淮,你控制得住你自己的情绪么?”   “我、我……”安苏木下意识想反驳,但最后“我”了两声便失去下文。   他撇过头:“不去就不去,我又不稀罕。”   他的声音很闷,仅仅是一会儿便带上了点鼻音。   安苏木天生泪腺极其发达,非常容易受情绪影响,而且是病理性的影响,所以即便他本人根本没有哭的想法,还是特别容易哭。   今日早晨在宗门前他就不敢同燕安淮说话,生怕自己在失忆的小师弟面前丢尽颜面。   但在听到燕安淮喊他“小师兄”时,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得转身背对所有人作为掩饰。   若是让他在这个时候独自去见燕安淮,那肯定会哭得稀里哗啦的,燕安淮不疑心才怪。   楚依依又抬手拍了拍安苏木的脑袋,不出意料地被一下子挥开。   时江篱在一旁继续燕安淮的话题:“那接下来一阵我们和小淮的相处也得注意一下,别让小淮起了疑心。”   楚依依大大咧咧开口:“就像当年我们第一次见到小淮时那样就好了啦,太小心谨慎也不行。”   阮游表示认同:“嗯,太刻意的话也容易引发误会。就和当初一样便是。”   安苏木幽幽发出灵魂质问:“可我们第一次见到小师弟时,他才三岁吧?”   “……”   “……”   “……”   好像是哦。   他们早就习惯了与燕安淮的相处,根本不知怎样的界限与距离更符合“才认识不久的师兄姐弟”关系。   四人在主殿内陷入沉默。   他们安静半晌,随后一道将视线转向他们的师尊君长清。   君长清:“?”   云仙宗单独布置了居所的峰头只有六座,君长清自己一座,门下五个徒弟一人一座,现下暂时没有空闲的峰头。   若不想刺激到燕安淮的记忆,以及防止燕安淮多想,那么在新的峰头布置出来之前,燕安淮只能与他们当中的一人同住。   在场所有人当中,唯有君长清不曾与十八岁的燕安淮相处过,也唯有君长清的情绪最内敛,最不容易被燕安淮察觉什么不对。   他是最适宜的人选。   但是作为君长清的徒弟,阮游他们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师尊其实不太会养小孩,尤其是少年时期的小孩。   他们这前四位徒弟都是在少年时期被君长清捡回云仙宗,多多少少有过一些不太好的过往。   但帮他们走出那段过往带来的负面影响的人,不是身为师尊的君长清,而是他们心思细腻的小师弟燕安淮。   君长清只管捡,不管养,甚至教都是以让他们自学为主。   君长清看出他的徒弟们眼神里的意思,平静道:“让小淮先到我那处去便是。”   说着他微垂眸,补充:“养小孩的事,总归可以学。”   而且他也想弥补当年没能尽到师尊职责,害燕安淮走到那般地步的事情。   阮游闻言,忍不住提醒几句:“小淮现下正是心思最活跃敏感的时候,而且资质受损太过严重,很容易自卑的。师尊你平日也不要总是那么冷淡,温柔点,宠着点。   “反正以小淮的心性宠也宠不坏,平时多关心一下,准备些小孩喜欢的东西时不时哄他开心,多亲近些……”   他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君长清都逐字认真记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7章   主殿内的“育儿交流”结束时,燕安淮也正好用完午膳,乖乖坐在原处。   没多会儿君长清便推开房门进来,扫一眼桌上干干净净的碟碗。   “吃完了?”他随口问一句。   燕安淮点点头:“嗯。”   君长清:“那你随我去我的住处罢。宗门内暂时没有空闲可居的峰头,布置出来前你先与我同住,也方便教习。”   燕安淮本就与君长清熟识些,自然没有异议:“好,谢谢师尊。”   说话间,他起身走到君长清身边,微微仰头。   他保持着适宜的距离,又因抬眸注视的模样显出几分乖软依赖,像是全身心地信任着眼前人。   君长清挪开了视线,带他离开。   他性子冷淡,居住之处与云仙宗弟子们日常活动范围相距最远,若要过去必须得御剑而行,或是借助法器。   君长清召出自己的灵剑,见到燕安淮还站在原地不动时顿一下,才朝他伸手:“过来。”   燕安淮乖顺上前,搭上君长清微凉的手心,小心站到剑上。   君长清以为他是害怕,收拢掌心,稳当有力地握住燕安淮。   燕安淮手心温度稍高些,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就是有点瘦了。   君长清感受着掌心圈住的切实温度,又看了眼面前只到自己鼻子高的脑袋,若有所思。   燕安淮站在君长清的前边,不知君长清此时的心绪。   他见君长清一直没动,好奇问:“师尊,我们不走么?”   小会儿他的身后才传来君长清应答的声音:“嗯,走吧。”   说完,他松开牵着燕安淮的手,掐个法决,运起灵剑。   双脚缓慢离地腾空,燕安淮感到新奇,往四周环顾一圈。   这时他肩上又多出一道重量,君长清的声音自他耳后传来:“小心些,莫乱动。”   燕安淮连忙敛了视线,安分站着。   君长清没有收回手,双手轻轻搭在燕安淮肩膀上,无意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燕安淮几乎是半靠在君长清的怀里。   灵剑升腾至半空,温度骤然低了不少。   燕安淮下意识又往后靠了些。   “冷了?”君长清忽然问。   燕安淮实诚点头:“这个高度有点冷。”   “嗯。”君长清应一声,右手指尖动了下,一点莹白光亮自燕安淮身侧扩散,形成一个恰好能将燕安淮裹住的屏障。   冷冽寒风被阻挡在屏障外,周围只余下清浅冷香。   燕安淮更觉新奇,由衷赞叹:“师尊好厉害。”   君长清平淡道:“引气护体练气期便可学,下次我教你。”   燕安淮兴奋回头,眼底闪着期待的光亮,“那御剑我也可以学吗?”   君长清猝不及防对上他灼热视线,片刻后才挪开,回答:“御剑要至筑基,此前我可先教你驭飞行法器。”   燕安淮清脆应声:“好!谢谢师尊,师尊真好~”   他甜甜一笑,眸间并无分毫失望,仿佛只要是能学些新东西,于他而言都已经值得满足。   ……好乖。   还魂前的燕安淮资质悟性都太好,无意间接触了一些功法心得,便无师自通地踏上了修仙道路。   待君长清反应过来时,燕安淮已经临近筑基,修习的根基与基础定下,进度日渐飞涨,根本不需要他再来指点什么。   而阮游他们也是早已步入修仙道路,心智早熟时被君长清捡到。   他们平日总是担忧会过分麻烦君长清,从未主动找君长清请教过什么事情。   原来有人期待着自己的教习,是这样的感觉。   君长清动了下指尖,最终没有应声。   有君长清的灵力护体,这一路燕安淮过得稳稳当当,没多会儿就抵达了白茫茫的山顶。   金顶红门的殿宇坐落于雪白山顶中央,旁侧是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周围还有大片雪松顶着厚重白雪傲然迎风。   燕安淮于殿前下来,只觉丝缕寒意穿过护体灵气,冷得刺骨。   引气护体效果终究有限,并且因修为而异,修为越低的,护体效果便越差。   像燕安淮如今的修为,即便借助了君长清的灵气,护体效果也仅限于普通凉风,并不能抵御冬日寒意。   他呼出口白气,搓了下手,忍不住问:“师尊一直住在这么冷的地方么?”   君长清沉默一下,开口:“等会儿。”   说完他驭起灵剑,从屋顶取下了一样法器。   刹那间,春意暖风吹拂而过,冰雪消融,生机重焕。   方才的冬日严寒仿佛只是燕安淮一瞬错觉。   他诧异地看着四周之景:“难道这里也是幻境吗?”   君长清已经回到他面前,收剑归鞘,回答:“不是,但方才算是。”   燕安淮茫然:“啊?”   然后他就见君长清把手中的法器递了过来。   他接过一看,发觉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   圆盘上表面冰凉,指针对着潦草的“冬”字,正缓慢挪向右边的“春”。   君长清解释:“这是四时轮转盘,可创造结界,变幻结界内的季节。”   燕安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好厉害呀。”   他又想起什么,继续:“我之前听说师尊是冰灵根,师尊用这个是因为冬日对师尊的修习有益么?”   君长清:“嗯。”   燕安淮担忧:“那会不会影响到师尊?”   君长清摇头安抚:“以我现下境界,环境影响微乎其微,仍用此物不过是习惯使然。最要紧之事,还是你能在此住得舒心。”   燕安淮这才放心,把四时轮转盘递给君长清。   君长清没接,说:“你拿着吧。此物也可变换为飞行法器,晚些时候我教你如何使用。”   燕安淮讶异:“这个竟然还能做飞行法器吗!”   他看着掌心小小一件的圆盘,肃然起敬。   君长清瞥他一眼,解释:“你四师兄资质与悟性相对较差,但于炼器很有天赋,御剑于他而言难度更大,便专研了一下各类飞行法器。   “这是他早年心血之作,大获成功后他便将重心置于炼器中。”   燕安淮想起那位娃娃脸的小师兄,感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师兄也好生厉害。”   君长清垂眸,接一句:“你也会很厉害的。”   燕安淮抬头对上君长清的视线,小会儿后粲然一笑:“嗯!”   他将四时轮转盘收好,跟着君长清一起到院落内。   殿宇所在是个一进院落,由主殿和左右各一的侧殿围出一个足够宽敞的庭院。   恢复时令季节的庭院里草坪鲜嫩,花枝绽放,大片开阔区域很适合用以修习。   燕安淮先跟着君长清走了一遭,认全院内布置,最后才去到他将暂住的左侧殿。   左侧殿本身就是备用房间,虽说自君长清搬来后便不曾有人住过,但依旧有道童按时打扫,可以直接入住。   燕安淮在房间中转了一圈。   整个房间布置十分简洁,只有一些基本的床榻、桌椅、衣柜、架子等家具。   朴素,但够用了。   君长清就在房间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后问:“若有欠缺物什,可趁今日都置办了。”   燕安淮想了想,回答:“基本的东西都有,不过若是可以,我想再置办几身衣裳。”   说着他又挠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补充:“如果要办拜师典礼,我似乎没有得体的衣物。”   他带来的都是凡间普通百姓所穿的粗布麻衣,平日他并不注重穿着。可既然被第一仙尊收做了徒弟,总不能丢了宗门与师尊脸面。   君长清听出他的顾虑,开口:“让你……”   他本想说“让你二师姐去办便是”,话到嘴边又停滞,改口:“明日我带你下山去逛逛罢。”   “可以吗!”燕安淮眼睛一下子又亮几分。   他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平日乖巧听话,但也难免带有少年人好玩爱热闹的心性。   君长清点头:“嗯。还有何缺的明日也可一并买齐了。”   燕安淮欢欣雀跃:“好~谢谢师尊!”   他扬起脑袋清脆道谢,眼睛弯弯笑得很开心,眼角一点浅红泪痣更显明艳。   开朗可爱,叫人总忍不住想让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快乐。   君长清眸底神色不自觉柔和些。   他想起什么,默念个法决,原本被他收回去的那团云雾“嘭”的一下又在燕安淮面前冒出。   云雾这时候是只小白狐的形状,甩了甩脑袋,在燕安淮身边兜了一圈又一圈,尾巴摇得可欢实了。   燕安淮心下好奇,试图伸手去拦,云雾还真的一头撞在他掌心,落下些软绵绵的触感。   “哇呜……”云雾许是被撞疼了,委屈兮兮地发出一声呜咽。   燕安淮忙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声问:“是撞疼了么?”   “呜呜!”云雾又发出几个含糊音节,干脆缩进了燕安淮怀里。   燕安淮还在愧疚,以为自己方才无意之举伤到了这团小云雾。   君长清见状,眉梢轻蹙,冷着脸把云雾拎起来:“再胡闹就把你丢回去。”   小云雾“蹭”地精神起来,面上神情看着还有几分心虚。   燕安淮哪还能不明白,方才这小云雾就是故意装可怜博同情呢。   他被小云雾逗笑,面上愁绪一扫而空,再度明朗起来。   君长清这才松开小云雾,说:“他生前是九尾狐族狐王,遭暗算陨落,肉身尽毁,只堪堪保留下这团灵智神识。   “九尾狐一脉与我们云仙宗交好,而云仙宗登天梯幻境灵力最纯粹,他便到我们宗门内温养修炼,重塑肉身。作为回报,他在登天梯幻境内创造心魔幻境。”   燕安淮了然点头,又问:“那他这样离开登天梯幻境没问题吗?”   君长清:“无事。九尾狐族属灵兽一脉,灵兽生性喜爱心境澄明纯粹之人,跟在你身边比困在幻境内更有益。”   小云雾像是生怕君长清把他丢回枯燥无聊的幻境,连连点头,亲昵地在燕安淮掌心蹭几下。   燕安淮怜惜地揉揉他,问:“对了师尊,那他叫什么呀?”   君长清:“狐柒。大写的柒。”   “狐柒……”燕安淮跟着念了一遍,“那你以后就先跟着我好不好?”   “呜呜~”狐柒抖了下耳朵,似乎很开心。   燕安淮默认他是同意了,又捏一下他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见他相处得愉快,君长清总算放心,开口:“那你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带你下山。   “你的膳食会有道童送来,有事可到我房内找我,我若不在也可以木牌联络。”   “好。”   燕安淮乖顺点头,目送君长清离开,这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现下时辰尚早,他将自己本就不多的行囊收拾出来。   随后他放任自己瘫在床上,看着头顶帷幔,颇有几分飘忽虚幻之感。   他不仅进了云仙宗,还成为了望月仙尊的徒弟,云仙宗的六峰主。   望月仙尊就是那三日幻境里对他很好的师兄。   他还在登天梯幻境里得到了师尊和星河仙尊的馈赠。   燕安淮回忆起今日的桩桩件件,总觉得难以置信。   他侧头,看向不远处桌面上那束栀子花,又想起幻境中见到的星河仙尊的幻象。   这么说来,这位星河仙尊也是他的师兄了。   星河仙尊定然是十分温柔之人吧,可惜不能亲眼见见这位温润和善的师兄。   师尊会收他为徒,会不会也是想冲淡些失去星河仙尊的悲痛呢。   那他也要努力,成为星河仙尊那般优秀的人才是。   燕安淮侧躺在床榻上,此前的兴奋渐渐落回实地,一阵疲倦困意悄然袭来。   他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便陷入睡眠。   狐柒原本还绕着房间四处飘,无意间瞧见床上的小孩睡着了,想了想干脆飘过去,窝在小孩身边一起休息。   于是等君长清过来时,床榻上一人一狐睡得正香。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一把拎起狐柒。   “呜……!”   狐柒正想表达不满,一个禁言法决无声落下,被迫闭嘴。   君长清看了眼燕安淮,见他未被吵醒,拎着狐柒离开。   直到走出房间,君长清才解了狐柒身上的禁言决。   燕安淮不在,狐柒本性毕露,挣扎着跳下来,化作半透明的人形,怒斥:“不要以为你是第一仙尊就可以这般粗暴地对待本座!!”   君长清低头,看着面前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幼崽。   ——是的,幼崽。   作为曾经已经可以幻化人形的九尾狐狐王,狐柒肉身受损后勉强依靠他们狐族秘术保全神识,到云仙宗来休养。   如今近百年时间,狐柒也只能勉强聚成一团可触碰的云雾状半灵体,或是短暂性化作人族幼崽的模样与人族交流。   狐柒与君长清有一点单方面的私人恩怨,感受到君长清居高临下的视线,更是气急败坏,很不雅观地伸脚要去踩君长清。   结果腿太短,脚没碰到,先因为用力过度重心不稳,“咚”一下向后仰倒,疼得龇牙咧嘴。   君长清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狐柒:“……”   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还是他的小徒弟可爱一点。   若非当年燕星河出手助他保全神识,于他有恩,他才不会跑到云仙宗这个破地方来,更不会把他们九尾狐一族代代相传的还魂秘法告知这个君望月。   想起正事,狐柒勉强收敛些不满情绪,从地上爬起来:“我能维持人形时间不长,不同你废话了。总之,虽然星河现下还魂成功,但魂魄残缺程度太严重。   “能不能把魂魄温养回来,我还要再去查询我族古籍,如今只能尽量让星河保持心情愉悦,保重身体,不能生……呜呜!”   狐柒话未说完,就应灵力不支变回云雾状,含糊地发出几个音节。   所幸想知道的君长清已经听到。   他视线微黯,很快又收敛,开口:“明日我同小淮下山,我会打开你回狐族的传送阵,具体事宜明夜我再找你。”   “呜呜!”   狐柒发出抗议,似是不满君长清这般使唤他。   君长清没理会,转身回房间,走到燕安淮床榻前。   燕安淮仍在睡梦中,但不是很安稳,微蜷着身体,似乎是有些冷了。   体质不好也不知睡前把被子盖上。   君长清俯身,将床榻内的被子拿出来,轻轻盖在燕安淮身上。   “唔……”   许是感知到盖被子时的凉意,燕安淮眉梢轻蹙,朦胧间睁了下眼,但没有清醒。   “师尊……我会努力的……”   他含糊地呓语一句,又闭上眼往君长清的方向蹭蹭,像是在撒娇。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细微温度,君长清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在燕安淮发梢处揉了一下,声音放得极轻:“你已经够努力了,这次让我们保护你就好。” 第8章   次日,燕安淮早早便起身洗漱。   狐柒围着他兜了一圈,在他面前依次变换成汉字。   “今日我有要事需办,你下山玩得开心……”   燕安淮依照他变换的汉字念了一遍,颇感神奇:“原来狐柒你识字呀!”   肉身被毁但神智正常的狐柒:“……”   他看着燕安淮诧异的小表情,实在无法对着他生气,又变回本体小狐狸的模样,往燕安淮脑袋上轻轻撞了一下。   轻飘飘的灵体撞上额头并不疼,反倒把燕安淮逗笑。   他伸手抱住小狐狸揉了一把,温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低看你。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哦,我们晚点见。”   “呜呜!”   狐柒发出模糊的声音,欢快地拱在燕安淮下巴处蹭了蹭。   果然还是乖巧的小孩比较可爱。   等他什么时候重新把肉身修炼回来,非得撬了君望月那家伙的墙角不可。   燕安淮安抚好狐柒,正巧道童来送早膳。   他把早膳吃完,整理好着装才去君长清房门敲门。   没多会儿君长清便从屋内出来,瞥了眼燕安淮重新戴上的斗笠。   燕安淮察觉到他的视线,腼腆笑笑:“我以前出门时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夫子建议我出门可以戴斗笠,我便习惯了。”   君长清是见识过燕安淮容貌的影响力的,对此并无异议。   他捕捉到燕安淮话里另一个关键词,问:“夫子?”   燕安淮回答:“嗯。我三岁时爹爹和娘亲就因意外离世,是夫子捡我去学堂,抚养我长大。”   君长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自十八年前还魂仪式之后,他就一直在以神识大范围搜寻燕安淮的踪迹,始终没有收获,所以一直认定燕安淮是半月前才还魂归来。   可若燕安淮有以前这十八年的记忆,就说明十八年前仪式结束后他便还魂重塑了。   那缘何搜寻不到燕安淮的踪迹?   还是说必须等燕安淮正式修炼,产生灵气波动才能感知?   君长清思量片刻,很快又藏住心绪,决定下次问问狐柒。   这会儿下山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两人没再耽搁,君长清带燕安淮御剑下山。   云仙宗下是云仙山,云仙山下便是云仙镇。   由于受第一仙宗云仙宗庇护,云仙镇亦是最繁华的城镇,平日里修士百姓络绎不绝。   燕安淮在云仙镇早市前便回到地面,好奇地朝四处张望。   此前他去云仙山的路途太赶,到了云仙镇便直接朝着云仙山去,不曾停留,周围一切于他而言都很新奇。   君长清看一眼人群,说:“我先带你去成衣铺置办几身衣裳,礼服类晚些时候再喊人定做。”   燕安淮听从安排:“好。”   他们一起到了附近一家偏僻的成衣铺,掌柜是云仙宗的人,在见到燕安淮进来时明显震惊了一下。   君长清在后边朝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言。   掌柜修为一般,但资历深,见过大风大浪,见状便收住神情,热情上前招呼:“两位公子好,可是来置办新衣裳的?”   君长清点头,看向燕安淮:“嗯,给他买,你帮忙找几身适合他的。”   燕安淮顺势摘下斗笠,只见轻纱下的面容娇逸俊秀,美如冠玉,品貌非凡。   十八岁的燕安淮比之前更显青涩稚嫩,眼下一点红痣明艳而不妖冶,温润气质暂未突显,清澈黑眸间活泼灵动,正是朝气蓬勃的翩翩少年郎。   绕是掌柜见过几回燕安淮真容,此时都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搅了美人如画般的氛围。   他于原地驻足小会儿才终于回神,由衷夸赞:“公子这般美貌,光临小店实属小店荣幸。”   燕安淮腼腆一笑:“掌柜谬赞,有劳您了。”   掌柜忙摆摆手:“不劳不劳。我先替公子度量大致尺寸,再去挑选合适的成衣。”   燕安淮乖乖点头:“好。”   他站在原地配合着掌柜量部分尺寸的动作,没多会儿掌柜就记录好数字,挑了几身成衣出来给他看。   许是考虑到燕安淮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性格与气质,掌柜挑选的都是些蓝绿橙红,甚至还有水粉色的衣裳   除却颜色外,衣裳上的刺绣与相搭的头饰、腰饰一类同样精致简洁,都是很适合开朗少年的装束。   燕安淮对掌柜选出来的几套衣裳饰品都很满意,君长清便全部买下,让掌柜直接送去云仙宗素尘峰。   顺便他还让掌柜找个时间上门仔细为燕安淮量一次尺寸,定制各式典礼礼服。   掌柜全都应下,约定好时间后目送他们告辞离开。   直至离开了成衣铺,燕安淮才担忧询问:“一次买这么多衣裳,会不会很贵呀?”   他以前在学堂时的夫子与哥哥姐姐们算是比较富裕,吃穿用度与零用从未短过他,但此次出门是为寻道修炼,他便没要哥哥姐姐们准备的盘缠。   如今他算是一穷二白,这样劳烦师尊为他花钱,有些过意不去。   君长清闻言,解释:“无妨,那家成衣铺是云仙宗自家产业,不必付钱。”   燕安淮诧异:“云仙宗还有这样的产业吗!”   君长清点头:“嗯。云仙宗产业遍布修仙界,囊括衣食住行与一些日常文玩,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灵石银两入账。”   此外还有很多的产业,是还魂前的燕安淮拉着君长清在私下里弄着玩的,结果都办得如日中天,回报颇丰。   其他峰主那边也凭借各自的本事,如楚依依的炼丹制药,安苏木的炼器,于修仙界中名声大噪。每每有何新品,都是直接上拍卖会众人抢红脸的状态。   所以简而言之,燕安淮和君长清很有钱。   云仙宗的其余四位峰主很有钱。   整个云仙宗都很有钱。   君长清略去了燕安淮自己的那部分,简要同燕安淮说明一遍。   燕安淮震惊。   他说:“我还以为第一仙宗一般只专注修炼,无心搞钱,所以过得都很朴素简洁呢。”   君长清评价:“以后少看话本,也少听茶楼客栈说书人的胡编乱造。”   “嘿嘿。”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君长清一边带着他往集市去,一边继续解释:“在三日幻境中我便同你说过,如今的云仙宗只重心性,不重资质,入门弟子中不乏不善修炼,更长于其他领域者。   所以当他们找到自己真正所擅长之事后,只要不是歪门邪道,宗门都鼓励他们去做他们擅长的。”   “与其把云仙宗当作培养修士的第一仙宗,其实不如看作是鼓励多样发展的平台。   修仙者的一生很漫长,想刻苦专研修炼的云仙宗自然会为其提供修炼与学习的环境场所。但想充实自己的生活,过得快意自在的,云仙宗也从不会阻拦。”   燕安淮听得赞叹:“我喜欢这种理念。是师尊推行的吗?”   君长清微垂眼睫,回答:“是三百年前,星河推行的。”   修仙界以字为号,星河是星河仙尊的尊号,亦是星河仙尊的字。   尊者的名讳素来不予公示,除却比较亲近的人外,世人只知星河仙尊叫燕星河。   燕安淮的眼底一下子浸满亮晶晶的崇拜。   星河仙尊好厉害。   他也想成为星河仙尊那样的人!   燕安淮再次坚定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愈发理解徐若望当初的心情。   这样优秀的人,就该名垂青史。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集市入口处,燕安淮心神一下子就被热热闹闹的叫卖与琳琅满目的摊贩所吸引。   他看了看集市内的景致,又仰头看向君长清,斗笠轻纱都遮不住他眼底期待与兴奋的光亮。   君长清受他情绪感染,眼神柔和些:“去玩吧,我会跟着你的。”   燕安淮弯眼,笑得可甜:“我就知道师尊最好啦。”   说完,他便宛若归洋的小鱼,欢快游曳至热闹的人群当中。   君长清在原地滞了一会儿。   还魂前十四五岁的小燕安淮,也时常会弯着眼睛甜甜地同他说这样的话,撒娇似的,但转瞬又拉开距离,只留下些轻飘飘的痒意。   总叫人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心底不上不下的,但就是忍不住多纵容他一会儿。   君长清看着燕安淮钻入人群中的身影,眼底闪过一瞬无奈浅笑,摇摇头,跟上了燕安淮的脚步。   云仙镇的早市热闹非凡,燕安淮又得知了他们云仙宗很有钱,非常放心地逛了整圈,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君长清任劳任怨地付钱,再把东西暂时收进他自己的储物袋里。   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他们是关系很好的兄弟,而非师徒。   燕安淮逛了许久才终于知道累,同君长清一道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歇息。   君长清无意间瞥见一个商铺,对燕安淮说:“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燕安淮乖巧应声:“好。”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君长清提着一个油纸袋子回来递给他。   燕安淮坐在石椅上仰头看向君长清,眨眨眼:“是给我的么?”   君长清:“嗯,是琥珀糖,你应该会喜欢。”   燕安淮眼睛“蹭”一下亮起来:“师尊也知道我喜欢吃琥珀糖吗!”   君长清捕捉到关键字:“也?”   燕安淮接过袋子,一边拿糖一边笑着说:“以前我在学堂时,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夫子都会拿琥珀糖来哄我开心。”   君长清:“嗯。”   他应了一声,看着燕安淮低头找糖,抿唇,心底升起些微妙的不快。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一般也不会谈论喜好的吃食。   所以以前,知晓燕安淮喜欢甜食,会拿琥珀糖哄燕安淮开心的,明明只有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好一点了,先感谢一下这几天的营养液~   感谢【天涯旧路】x10、【老子名叫……】x3、【银杏_】x3【三分桦】的营养液mua! 第9章   买足所需的东西后,燕安淮顺便在云仙镇用了午膳,随后同君长清一道返回素尘峰。   燕安淮还在适应新环境中,君长清也不打扰他,只让他有事再来寻自己,等过几日真正熟悉了环境再带他修习。   当晚,燕安淮入睡后,回狐族领地翻阅古籍的狐柒才终于回来。   他先去了君长清房间,化作人形。   君长清见他回来,问:“如何?”   狐柒奔波一日,能化作人形的时间不多,没再同君长清闹什么脾气,回答:“我回去大致翻了遍,唯一能让星河神魂温养回来的办法,就是炼制魂明玉珠。   让星河舍弃肉身,以残缺的魂魄进入魂明玉珠中,重新温养出完整的魂魄与肉身。”   君长清皱眉。   魂明玉珠一直是只存在于古籍中的天级法器,传说魂明玉珠曾是神兽与魔兽对峙的上古时期宝物,后随着神魔大战分裂成五块碎片,如今由五大宗门分别以幻境镇守。   且不论集齐魂明玉碎片、炼制天级法器魂明玉珠的难度,就后者这个让燕安淮舍弃肉身的条件,也足以让君长清犹豫。   舍弃肉身就意味着要主动使魂魄与肉身分离,这期间将承受的撕裂般的痛楚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而且但凡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都有可能致使魂魄湮灭。   君长清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他不想让燕安淮也去经历一遍。   更何况他的小徒弟那么怕疼。   狐柒看出君长清的抗拒。   他对此其实也持以不赞成的的态度。   身为传承还魂秘法的九尾狐族狐王,狐柒活的年岁比当下任何一名人族、魔族修士都长,他见多了各种还魂失败或是温养神魂失败的事情。   而以魂明玉珠温养神魂的条件最苛刻,即便它效果最好,这无数年岁来也无一人真正尝试过。   万一失败了,燕安淮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半晌,狐柒叹口气:“其实让星河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只要别刺激他的记忆,也别让他生重病,不是非要把魂魄完全温养回来的。   “我也会再找找其余适合人族的温养方式,虽说效果不如魂明玉珠,但至少能保证星河平安活着。”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   君长清闭了闭眼,沉下心绪,“还有一事。还魂后搜寻踪迹,是需要对方产生灵力波动才能搜寻到么?”   狐柒想了下:“不用吧。不过我们灵兽本就生于灵力之间,不排除人族会有例外情况。可是星河那边又出什么意外了?”   君长清回答:“小淮有于民间生活了十八年的记忆。但这十八年间,我不曾搜寻到过他的踪迹。”   狐柒没多想:“那应当就是灵兽与人族不太一样吧。反正人都回来了,那十八年星河在不在也没多大关系了,现下重要的还是星河的身体问题。”   闻言,君长清也不再考虑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狐柒忙了一日,今夜懒得和君长清计较他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变回小狐狸的灵体,飘去燕安淮房间里。   燕安淮已经安稳入睡,狐柒飘过去的中途,见到了桌上似乎摆有什么东西。   他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串用上等纯净灵石做成的小手链,手链旁压着张字条,字迹端正清秀。   “这串手链是我今日在集市中见到的,听说纯净的灵石对灵兽有益,便想着买回来赠予你。虽说并不贵重,但还是想真挚地感谢你喜欢我。   “——燕安淮”   狐柒看着这张字条,几乎能想象到燕安淮认真专注书写时的神情。   这样的灵石对于他这种有神智的灵兽,效果微乎其微,但更重要的还是燕安淮的心意。   多乖多可爱一小孩,怎么就便宜了君望月那个大冰块。   狐柒叹息,把手链戴上,然后又钻到燕安淮身边去一起睡觉。   另一头,君长清房间。   狐柒走后君长清没着急起身,坐在桌边慢悠悠喝完了茶杯内余下的半杯茶。   “咚。”   杯底与桌面磕碰,细微动静于死寂房间内清晰可闻。   君长清抬手按了下太阳穴。   一到夜间,头就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呼出口气,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抬手摘下单边镜。   再抬眸,铜镜内清晰倒映出他墨蓝色的瞳孔。   【“哥哥、眼睛、漂亮!”】   【“师尊师尊~你的眼睛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遮住呀~”】   【“师尊师尊,你别躲,再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嘛!”】   ……   【“师尊!我去和小师兄学了炼器,这个‘星月’是我今早做成功的,师尊快试试!”】   【“我在古籍上看到了,常年长久使用灵力会诱发头疼,有了星月师尊就不用总是以灵力来遮盖瞳色了。”】   【“师尊不怕疼是师尊的事,我怕疼,也怕师尊疼。”】   ……   【“不知师尊你有没有察觉,其实我在星月里融入了我的灵力。”】   【“以后我不在了,便让星月代替我陪着师尊吧。”】   ……   ……   桩桩件件往事于君长清脑海中回放。   他与燕安淮是因他这不详的瞳色而结缘,又是因星月镜而拉近关系,最后以星月镜告别。   他知晓他的徒弟们总说他不会照顾小孩,也知晓徒弟们曾经为过去的心魔所烦扰,最后还是靠年纪最小的燕安淮疗愈。   而他,又何尝不是被他小徒弟疗愈的人之一呢。   明明是师尊,到头来反倒是一次次地被小徒弟保护着。   君长清将星月镜置于铜镜前的桌面,闭眼调息。   半晌,他重新睁眼,又按了下太阳穴。   调息对缓解头疼的作用,愈发微弱了。   他重新戴好星月镜,起身,走出房门,看向燕安淮所住的房间。   在门口停顿须臾,他还是抬脚,走去看看燕安淮睡得安不安稳。   然而走到床榻边时,他一下便看到了与燕安淮窝在一起的狐柒。   狐柒睡相不好,小小一团灵体霸占了燕安淮大半枕头。   君长清皱眉,伸手,拎起狐柒丢去了床尾。   “呜……!”   狐柒一下被惊醒,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一道熟悉的禁言法决再度落下。   狐柒:“……”   狐柒:“@&#!”   他气鼓鼓地跑到君长清身边飘来飘去。   君长清没理他,低头,看向仍在熟睡中的燕安淮。   燕安淮睡相很好,安静乖巧地缩在被子里,但是皱着眉,似乎睡得不太好。   这几日他每夜都会过来,每一次燕安淮都睡得不安稳。   三日幻境里时也是。   是受到神魂残缺的影响么?   君长清伸手,将指尖点在燕安淮眉心,小心地探入他的识海中。   许是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燕安淮并未有任何抗拒,由着那丝微凉灵力游走于体内。   “嗯……”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经脉间扫过,燕安淮无意识轻咛一声,微蹙眉梢缓缓松开。   良久,君长清退出燕安淮的识海。   他没有收回指尖,掌心摊开,在燕安淮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   “晚安,做个好梦。”   ……   次日早晨,燕安淮神清气爽地苏醒。   他一直有夜间容易做噩梦睡不踏实的毛病,但昨夜不知为何,睡到一半,梦里朦胧的恐惧与不安就被一阵沁凉又温柔的安心感抚平。   难得睡了个好觉呢。   燕安淮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刚起身便看到狐柒窝在床底,看起来委屈可怜。   他轻“咦”一声:“你怎么不到床上来呀?”   “呜!呜……”   狐柒呜咽两声,最后还是没把某人半夜过来拎走他的恶行揭发。   堂堂狐王,竟然被小小人族半夜丢下床,这事儿若是被知晓了,他日后还怎么理直气壮撬墙角。   ……总之,绝不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睡相不好!   燕安淮见他没回应,只当他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想了想说:“那我给你准备一张单独的小床榻吧。虽说灵体不会生病,但睡得舒服些总归好点。”   “呜~”狐柒发出个声音,飘到燕安淮怀里,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欢喜。   燕安淮揉了他几下,起身去洗漱用早膳,然后出门晒太阳,正巧碰见也从房间内出来的君长清。   他笑着打招呼:“师尊早。”   “早。”君长清应他一声,“我去书阁找些适合你的功法古籍,你若有事便到书阁找我。明日起我带你修习。”   书阁就是素尘殿旁边那座三层高的阁楼,里边大多都是外边难以找到的古籍与秘法。   燕安淮一下来了精神:“那我可以和师尊一起去吗?”   君长清摇头,回答:“你初来乍到,未免你不适应,这几日我没准许你的师兄师姐们过来看你。   “今日你师兄要找你商量拜师典礼的事情,他难得来一趟,应当也会与你聊一阵。你安心待在屋内便是。”   燕安淮眨眨眼,没想到君长清还下了这样的禁令。   这两日这般冷清,他还以为是师尊在这儿,师兄师姐们不好过来,正打算改日学会驾驭飞行法器后去登门拜访。   君长清见他反应,迟钝地想起燕安淮本就爱热闹的性子。   他顿一下,轻蹙眉,思索道:“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看到君长清一本正经反思的模样,燕安淮忍住笑意,摇头安抚:“才不是多管闲事,师尊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   “嗯。”见他不在意,君长清应一声后没再多说什么,“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见。”   燕安淮回应:“好哦,师尊再见。”   他挥挥手,目送着君长清离开,直至君长清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后才将手放下。   他回想起方才君长清的模样,还是没忍住轻笑一下。   师尊也是很可爱的人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老子名叫……】x3、【天涯旧路】x2、【落雨无声】、【银杏_】的营养液mua! 第10章   知道了今日会有客人,燕安淮告别君长清后便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   刚收拾完不久,道童就来找他,说是掌门阮游来了。   燕安淮连忙出去,见阮游已经在院子门口等候。   “掌门师兄。”他乖乖喊人,“师兄怎么在门口站着呀,进来坐吧。”   阮游笑笑:“这不是担心突然过来会打扰你么。小淮现下可方便?”   燕安淮点头:“嗯,师尊和我说过今日师兄可能会过来的事情,我可是提前收拾了一下等师兄呢。”   “小淮有心了。”   阮游这才放心地跟他进屋去。   燕安淮给他倒了茶,阮游接过轻抿一口,问:“小淮这两日过得可还适应?可有何缺的物什?若是有需要莫要不好意思,同师兄说就是。”   燕安淮一一回答:“谢谢师兄。这两日已经适应了,昨日师尊还带我去了集市,暂时没有什么缺的。”   阮游似乎还颇有几分欣慰:“那就好。师尊他性子冷淡,没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心底还是很喜欢你的。我就担忧你初来乍到不习惯,会以为受了冷落。”   燕安淮弯眼,甜甜一笑:“谢谢师兄关心,师兄真好。”   说完他又补充:“师尊待我也很好,我没有觉得师尊在冷落我,师兄可以放心啦。”   他无意识放软了声音,一副很懂事的模样,叫人听着便不由心生怜爱,只想再对他更好些。   见他不像是勉强的模样,阮游才真正松口气:“那我便安心了。若是有事也记得说,我们做师兄师姐的都是可以帮你的。”   燕安淮点头:“嗯嗯,那就提前再谢谢师兄了。”   “无事。”阮游笑笑,又想起正事,“对了,小淮你的拜师典礼我的想法是定在十日后,你觉得方便么?”   燕安淮想了下定制衣裳的时间,点头:“嗯,可以的,麻烦师兄了。”   确认时间没问题,阮游又与燕安淮确认了一些程序上的细节。   燕安淮一一应下,到最后基本确认完,阮游才终于要起身告退。   “师兄等一下。”   燕安淮忙叫住他,起身到柜子里去翻找,拿出一包包装精致的七叶春花草茶叶。   他将茶叶递给阮游,笑着说:“这是我昨日与师尊下山去集市时买的。师兄身为掌门,性子却这般温和,我猜师兄平日一定很忙吧?   “我听店主说,七叶春花草茶有助安神放松,最宜休息时饮用。师兄也要记得好好休息。”   阮游愣一下。   七叶春花草茶,也是还魂前的燕安淮最常给他带的茶叶。   正如燕安淮猜测那般,阮游平日总是热衷于帮助宗门弟子解决各项事宜,一日下来基本很少空闲时间,夜间也容易难以静心。   还魂前的燕安淮就是希望他能注意休息,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特意给他带一份七叶春。   阮游未曾想到燕安淮失忆了,都还本能地知晓这件事。   他眼眶微热,又担忧燕安淮看出异样,克制着情绪说:“谢谢你小淮,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他珍重地将礼物收好,才再次说:“那我去找师尊聊其余事项了,小淮你好好休息。”   燕安淮与他挥手道别,又提醒一句:“师尊现下在书阁内,师兄莫要跑错了地方。”   “好。”阮游回一声,往书阁的方向去。   君长清正于藏书阁中查找各类入门功法,对阮游的到来并不意外。   “师尊。”阮游开口,面对君长清时带有本能的敬重。   “嗯。”君长清从功法中抽出心神,“何事?”   阮游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沓宣纸:“关于拜师典礼置办的安排,我全都整理于此,请师尊过目。”   君长清看一眼他手中厚厚的一沓纸,沉默片刻,开口:“放那吧,我今夜会看的。”   阮游照做,将宣纸摆放好后却并未告辞离开,站在原处欲言又止。   君长清问:“还有何事?”   阮游犹豫着说:“嗯……是正好我来之前,收到了其他四大宗掌门的传音信。他们都听说了师尊收徒的事情,以为师尊是想找人替代小淮的位置。   “所以……嗯……都在说这十八年时间,师尊在还魂仪式后便不管不顾闭关的事情。”   说话时,阮游小心地抬眸看向君长清,眼底带着些许期盼,希望君长清能够解释点什么。   十八年前,是君长清提出尝试以还魂仪式来复生燕安淮,但是在仪式结束后,君长清却在一众有头有脸大人物的期待下,转日便一言不发地开始闭关。   起初其余人只当他是失去小徒弟太过伤心,或是主持还魂仪式有所损耗。   但渐渐的,一些不知还魂仪式的人传言说第一仙尊要改修无情道,并且这样的说法传得越来越广泛,云仙宗这边也无任何回应。   那些参与过还魂仪式的人对君长清的看法,随之往不好之处发展,甚至有人在说当年的还魂仪式是不是君长清为了自己突破制造的幌子。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只是气话,包括说出这句话的人都并未将其当真。   不过他们对于君长清态度的不满也是事实,所以当他们得知君长清终于出关却收了个新徒弟时,第一时间便觉得他是想借新徒弟来淡忘燕安淮。   阮游他们相信师尊,想过为师尊解释,可就连他们都不知,当年他们的师尊为何忽然选择闭关,为何不一起去找寻小徒弟的踪迹。   阮游始终期待着,君长清能够告诉他们缘由,能够澄清这些不好的猜想。   然而君长清听完他禀报的事情后,只是平静回复:“嗯,我知道了。”   阮游特地等了一下,并未等到任何下文。   君长清见他不动,又问:“还有事?”   阮游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师尊不同他们解释一下闭关的事情吗?”   君长清不解:“我缘何要同他们解释?”   阮游……阮游无言相对。   君长清性子以冷淡著称并非空穴来风。   他仿佛与所有人关系都很遥远,看起来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曾经也确实险些就要摒弃世间凡尘,步入无情道。   赞美也好,诋毁也罢,他从不管旁人对他的言论,仿佛话语中的主人公并不是他。   所以才始终不曾对任何人说过,那十八年他到底缘何闭关吧。   阮游在心底叹口气,还是放弃了让君长清出面解释的想法。   他理了理衣袖,总算告退。   君长清低头,继续翻阅手中古籍,神色淡淡,仿佛方才无事发生过。   良久,确认完适合燕安淮修习的功法后,他才抽出心神,看一眼桌上的那沓宣纸。   君长清:“……”   他真的很讨厌处理公事,尤其是阮游送来的,事无巨细的章程安置。   但阮游似乎对此很热衷,所以他从未拒绝过,最后发展成如今这般见到大沓宣纸就头疼的状态。   须臾,他走过去拿起那沓纸,连同挑选好的书卷一道带出书阁,回到素尘殿内。   “师尊你回来啦!”   燕安淮正带着狐柒在院子内晒太阳,见到君长清回来,惊喜地笑着挥手。   君长清脚步停住一瞬,神情不自觉温和些。   “嗯。”他走到燕安淮面前,“和师兄相处得还好么?”   燕安淮点头:“嗯!”   接着他想到什么,又笑一下说:“师兄还担忧师尊性子冷淡,会让我觉得师尊不喜欢我呢。”   君长清蹙眉,一本正经纠正:“我喜欢你。”   燕安淮眨了下眼,故意应个鼻音:“嗯?”   “……”   君长清反应过来,平静改口:“我不讨厌你。”   燕安淮终于没忍住在君长清面前笑出声:“师尊好可爱。”   说完还不忘清脆补充一句:“我也喜欢师尊!”   君长清纵容了他的调笑,等他缓过劲来后才将手中书卷放到他面前的石桌。   “你是火木双灵根,想专修其一,还是两者一同修习?”   凡修仙者皆有灵根,不管是剑修还是灵修,在修习的过程中都需要融入灵根辅助的灵力。   单灵根可以将其灵根的灵力发挥至极致,多灵根若只修其一,灵力发挥会因灵根数量而相应打折扣。   若多灵根兼修,因修习过程较困难,容易导致修炼进度慢或是相互搭配不合理导致走火入魔。   依照燕安淮之前的资质测试,他的火灵根灵力远大于木灵根,最宜专修火灵根。   他无意识摸了下耳后,还是说:“专修木灵根吧。”   君长清瞥了眼他的小动作,没反对:“嗯,那你可以先看看这两卷。”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两卷书册都推到燕安淮面前。   燕安淮看了眼书名,全是适宜木灵根修习的。   他微讶:“师尊猜到我会专修木灵根了吗?”   君长清回答:“三日幻境里每次烤肉与夜间燃篝火时,你都会刻意与火源保持距离。   “你怕火,对么?”   燕安淮没想到君长清还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嗯……由于一些事故,不太想接触火。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太任性了?”   他之所以年幼而孤,就是因为他们家遭遇了一场大火。他虽然幸存了,却也对火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明明灵根抉择是修炼道路伊始最关键之处,他却因自己的私念放弃最佳选项。   燕安淮少有地表露出了一些不安。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更像年龄最小的那个。   君长清神情柔和些许,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搭了一下:“我说过的,来了云仙宗后,只需根据自己心意来便好。你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燕安淮感受到发梢处转瞬即逝的温柔触感,仰头看着站在午后暖阳中的君长清。   半晌,他才重新扬起笑脸:“嗯!”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又反复了……先开个自动感谢吧qvq   —— 第11章   确定修炼方向后,燕安淮姑且开始了君长清指导下的修习。   燕安淮资质虽差,但悟性极高,根据入门功法很快便掌握了修习的技巧。   等再过一两日,真正收放自如后便可开始学习借灵力驾驭法器。   燕安淮兴致十分充足,除却用膳与夜间睡觉外,大部分时间皆沉浸于打坐感知周身灵气当中。   在用膳时间,他那几位终于被允许到素尘峰来的师兄师姐也时常会过来,同他交流几句增进感情,唯有那位口不对心的小师兄还从未来过。   燕安淮并未放在心上,打算着等哪日学会用飞行法器了再去拜访。   就这样过了两日,燕安淮基本已经可以自如运转灵力,尚未到午膳时间便结束了今日份打坐。   他深呼吸一下,只感觉通体舒畅,整个人都恍若变得轻盈起来。   “今日便到这里吧。”   燕安淮对自己说一句,从床榻上下来,准备去院子活动活动。   不过在这时,他却忽地听到门外传来些动静。   是有人来了么?   他在屋内等了会儿,没等到有人敲门或是推门,干脆自己去开门。   然后就看到鬼鬼祟祟站在他门口的安苏木。   安苏木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甚至忘了遮掩他这时通红的眼眶。   燕安淮见到他也顿了一下:“小师兄?”   他对上安苏木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连忙担忧询问:“怎么了,是有人欺负小师兄了吗?”   说着他将安苏木拉到自己身后,往院子里扫视。   安苏木看着燕安淮护住自己的动作,想起以前燕安淮也总是这样保护自己,最后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而陨落。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情绪一下子翻涌而上,安苏木终于控制不住,一把扑进燕安淮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安苏木比燕安淮还矮一些,又生得精致可爱,哭起来并无分毫矫揉造作,只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燕安淮没弄明白状况,但还是轻轻回抱住了安苏木,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过了许久,安苏木才抽抽噎噎停下,被燕安淮带进屋里坐下。   “这是今早二师姐送来的糕点,小师兄也吃点吧。”   燕安淮弯眼笑着给他倒了杯茶,又把早晨时江篱送的糕点端过来。   安苏木稍微整理了下仪容,眼尾和鼻尖还是红通通的,缓了小会儿才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见他状态好些,燕安淮才又问:“小师兄方才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安苏木攥着茶杯,撇开视线,小声嘟囔似的说:“他们……他们不准我单独来见你……”   燕安淮:“……嗯?”   “我、我也没有很想见你的意思!”安苏木像是生怕被误会什么,梗着脖子辩解,“就、就是……”   他说到一半卡壳,“就是”了半日也没“是”出什么后续来。   燕安淮了然,顺势接过话题:“越是不允许做的事情,也确实越容易勾起人去做的欲望呢。”   安苏木:“……对!就是这样!”   见他应答,燕安淮眨了下眼,说:“小师兄放心,我不会同师兄师姐说你来过的。   “今日之事就算作我们的小秘密,好不好?”   安苏木没有回应,只是又别扭地吃了块糕点,似乎算是默认。   燕安淮笑笑,坐下陪他一起吃,顺便找了个话题:“对了,我听师尊说小师兄很擅长炼器,此前师尊常用的四时轮转盘就是小师兄做出来的,好厉害呀。”   听到燕安淮的夸奖,安苏木神色缓和了些,矜持道:“还好吧,只是早期随便做做的玩意儿。”   燕安淮羡慕:“那小师兄这方面的天赋一定很好。”   安苏木原本还想说什么,无意间撞上他眼底的艳羡,想起燕安淮资质受损的事情。   他把原本到嘴边的话收住,生硬转移话题:“说、说起来,师尊怎么忽然又不用四时轮转盘了?”   燕安淮看出他转移话题的目的,眼底笑意又真切几分:“我体质太差,不适合在终日飘雪的环境里居住,师尊便将四时轮转盘取了下来,说改日教我如何用它做飞行法器。   “我还想着学会以后第一个去拜访小师兄呢,没想到今日就与小师兄见面了,真的好开心呀。”   安苏木自动过滤出了关键意思。   小师弟说学会飞行法器便第一个去找他。   小师弟觉得今日能与他见面是很开心的事情。   ——果然他才是和小师弟最亲的人!   安苏木心情转好,又吃了口糕点,慢吞吞拿出一个小木盒。   他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模样说:“这是我前几日随手做的储物法器,既然日后是师兄弟,这个便当作见面礼罢。”   燕安淮打开木盒,发现是一串很精致的手链。   银白链条上,星星与栀子花形状的小吊饰交错点缀,简洁而不简陋,看起来只像是很寻常的手链,但只要运转灵力便能感觉到里边充足的储物空间。   “哇。”燕安淮试了一下,惊叹,“小师兄好厉害!谢谢小师兄!”   说完他起身:“对了,我也有东西要送给小师兄。”   他把之前准备好的小木盒拿出来,递给安苏木。   安苏木打开盒子,就见里边静静躺着一朵小小的、被完□□干保存的栀子花。   燕安淮解释道:“我同小师兄交际不多,实在选不出合适的见面礼,突发奇想下便用小法术做了这个,还望小师兄莫嫌弃。”   完□□干保存植物的小法术,是燕安淮在君长清给他的木系入门书卷中学到的。要求不高,正好用以辅助理解灵力的流转。   他在练习时瞥见屋内那束星河仙尊赠予的栀子花束,福至心灵,便决定以此做一份赠予小师兄的礼物。   安苏木却在见到礼物时怔在原处,甚至完全没听到燕安淮后来说的话。   他还记得,当年燕安淮以叛徒身份离开云仙宗前,赠予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便是栀子花。   而在燕安淮陨落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了隐藏在栀子花里的小机关。   他打开机关,里边是燕安淮留下的字条。   字条说,栀子花有一重花语,是坚强勇敢。   他是燕安淮最放心不下的小师兄,希望能留下这朵栀子花陪伴他,让他能更勇敢面对现实。   而如今,燕安淮——真实鲜活站在他面前的燕安淮,再一次向他赠予栀子花。   安苏木鼻尖泛酸,眼眶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很快他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抹了一把眼睛:“我、我没有哭!”   分明开始时的声音都已经再度哽咽起来。   燕安淮只当他是没想到自己会准备礼物,又给安苏木倒了一杯茶。   他弯着眼温和开口:“小师兄容易哭是病理性的吗?”   安苏木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下头。   燕安淮又继续:“最近师尊同我说过许多次,入了云仙宗后,最重要的是自己过得舒心。所以小师兄不用故意忍耐的——至少在我这里,小师兄想表达什么都可以。”   【“至少在我这里,小师兄只要做自己就好。”】   如出一辙的温柔嗓音,唤起了安苏木数百年前第一次向旁人敞开心扉的回忆。   他还记得,那时的燕安淮差不多就是这般年纪。   自燕安淮陨落后,他就再没有真正放肆地宣泄过情绪。   抑制了十八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遵循内心,又一次扑进燕安淮怀里哭。   他的骨架相较寻常男子也更小,比燕安淮还纤瘦些,不知情的或许只会以为安苏木才是年纪小的那方。   燕安淮任由他哭,只安静陪着他,直到他终于哭累,抽泣着停下。   燕安淮给他递上又一块干净的帕子,笑问:“现在小师兄心情有好点吗?”   “……嗯。”安苏木回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畅快淋漓地发泄过后,安苏木平缓情绪,总算想起自己已经耽误燕安淮太多时间,起身就要离开。   燕安淮一路送他到下山的路口。   安苏木还有些不舍,回眸看向他:“我下次……还可以来吗?”   “当然。”燕安淮回得干脆,“不论何时,只要是小师兄,我都扫榻以待。”   安苏木这才真正安心,下山离开。   燕安淮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回想起方才安苏木的表现,又忍不住笑一下。   看来这位小师兄表面上口是心非,但真正交心了的话,又意外地坦率。   他更新了对安苏木的印象,转身往回走,正巧碰到要出门的君长清。   “师尊早。”   君长清点头算作回应,问:“出门了?”   燕安淮如实回答:“没,今日是小师兄来找我,方才送小师兄下山了。”   君长清皱眉:“安苏木?他自己来的?”   “嗯。小师兄还委屈地说‘他们’不准他自己来找我。”燕安淮对上君长清的视线,故意装作不解,“莫非师尊也是其中之一?”   “……”君长清撇开视线:“苏木容易情绪化,我们担忧你会应付不来。”   说完,他停顿片刻,再度看向燕安淮,确认他并未受到影响才继续:“不过看样子,你们应当相处得来?”   燕安淮点点头,像是陷入什么回忆,忽然笑了一下:“小师兄和我之前在夫子那里认识的一位哥哥很像,我倒是觉得小师兄挺可爱的。”   夫子……   君长清听到燕安淮再度提及这个词,不自觉抿了下唇,没再回应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老子名叫……】x5、【天涯旧路】的营养液mua! 第12章   结束安苏木的话题,君长清绕回燕安淮修炼的事宜中。   “这两日进展可还顺利?”   燕安淮点头:“嗯!已经能够控制灵力运转了!”   他微微仰着头,如玉般温润纯净的双眸间浸入光亮,小小雀跃的期盼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在燕安淮坦率热烈的目光中,君长清总是难以维持冷淡的假面。   他缓和神情,开口:“那今日我先教你控制法器。”   “好!”燕安淮应得欢喜,面上满是迫不及待。   修仙界内现有法器种类很多,最常用的主要是储物法器、防御法器、攻击法器与飞行法器,控制难度依次递增。   而法器控制一般不看境界,只看熟练与契合程度,以及法器的品阶。   若是能够十分熟练地使用高阶法器,低阶修士越多重境界击杀高阶修士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由于高阶法器的稀有,想拥有完全契合并且能够熟练运用的高阶法器,几乎是异想天开。   考虑到燕安淮是初学者,君长清想了想,说:“从储物法器开始吧。”   说着,他就打算回房去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但君长清尚未付诸行动,燕安淮就说:“那正好耶,小师兄今日来时赠予我的见面礼就是储物法器。”   他向君长清展示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手链。   精致的银白星花手链圈在过分苍白的纤细手腕上,纯白的栀子花装饰与淡青血管相称,宛若浑然一体的花与茎。   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这是专为燕安淮炼制的。   君长清沉默一下,收回了自己转身的动作。   在炼器与审美方面,君长清必须承认他远不及专修此道的安苏木。   燕安淮注意到他的停顿,问:“师尊怎么了?”   “无事。”君长清微垂眼睫,“那我们开始吧。”   燕安淮看了君长清一会儿,没多问,专心听他的讲解。   储物法器使用门槛最低,只需要学会用无形的灵力取代“手”,将实体的物品放入法器或从法器中取出来。   君长清演示了几遍,燕安淮全神贯注地看着,凭借卓越的悟性,很快就学会了自如顺畅地收取物品。   “师尊你看!我学会了!”   燕安淮尝试几遍后便兴奋地同君长清展示一遍,兴高采烈的模样活泼灵动。   君长清受他欢喜的情绪感染,星月镜遮挡下的黑眸闪过一瞬浅浅笑意:“嗯,很棒。”   得到夸奖,燕安淮明显更开心了,期待地问:“那我是不是可以学下一个了?”   君长清:“不急。储物法器的基本使用虽易,但若要全然熟练并非一时半刻便可达成的。不可仅因这一时便得意忘形。   “资质对修为影响极大,成为峰主也意味着会有更多人看着你,其中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你此时能做的便是将所有最基础的东西运用到极致……”   君长清尚未说完,瞥见燕安淮低垂的脑袋,忽然收住话题。   ……他是不是又说得太过了?   君长清很少以师尊的身份对他的几位徒弟进行指导,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真的太擅长给别人泼冷水,以及直戳别人痛处了。   不同的人适用的教导方式不同,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君长清这样打击式的教导。   比如阮游和安苏木就一度因为被打击而自闭,以为君长清不喜欢他们。   ——这些是后来燕安淮告诉君长清的。   君长清并不想让他的徒弟们不开心,但也不习惯解释,最终只是放任他们随便怎么想。   还是当年的燕安淮看出他外冷内热的性子,去开导师兄师姐们,才有如今他们和谐的师徒关系。   君长清不太想给燕安淮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沉默片刻,刚想开口:“不过……”   “我明白了师尊!”   燕安淮却在这时骤然抬头,清澈眼底并无分毫低落消沉情绪,反而像闪着什么光亮,亮晶晶的。   接着他又意识到方才君长清似乎也开口了,歪头问:“师尊方才是想说什么吗?”   “……”君长清收回视线,“没什么,你明白就好。”   燕安淮盯着君长清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回正题。   “对了师尊,既然储物法器主要是依靠识海对物品的定位来收取物品,那倘若我清楚记得每一样东西存放的位置,那是否可能在瞬息间便完成取出收回的动作?”   君长清因他的话也陷入思索中。   储物法器的内部空间很像一个个方格,不同物品可以储存在不同的固定区域。   但储物法器很大,装的东西很杂,还时常会变动,想要做到清晰记住每一处位置并且无需犹豫便能拿出对应的物品,从古至今还未曾听说有人能够做到过。   君长清选了最折中的说法:“理论上来说,倘若你真的能记住的话,是没问题的。”   燕安淮信心满满:“好,那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谢谢师尊!”   君长清摇摇头:“你悟性很好,我今日也没能教你什么。”   燕安淮笑一下,又继续跑去练习。   庭院内阳光正好,他便回到房间内去寻了些东西,径直在院内开始练习。   君长清见他兴致充足,没再打扰,在旁边驻足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屋内。   一日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燕安淮不厌其烦地练习了一遍又一遍,但暂时还是未能达成想要的效果。   修习并非一日之功,他看得很开,预估时间差不多,出门去找居住在素尘峰半山腰的小童。   燕安淮习惯为好友以及帮助他的人准备赠礼以表心意。   但如今他没有自己的资产,送予师兄师姐们的礼物大都还是出门那日师尊付的钱,总不好以师尊的资产买礼物赠予师尊。   思来想去,燕安淮还是决定自己做些吃食。   虽说像君长清这般等阶的修士早已不需进食,不过偶尔食用一些纯粹灵质的食物也不会影响什么。   燕安淮去找小童借了膳房,做好后拎着食盒到君长清房门口敲门。   “进。”   君长清冷淡的嗓音很快便从屋内传出来。   燕安淮推开门,先探了个脑袋进去,便见君长清正端坐在屋内的书案前捧卷阅览。   他先开口确定性地问:“师尊现下有时间么?”   君长清放下书看他:“嗯。何事?”   燕安淮放心地拎着食盒进来,笑嘻嘻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做了些糕点想让师尊试试。”   君长清微讶:“小淮还会做糕点?”   “会一点点,不算擅长。”燕安淮回答,“我也没有其余可以赠予师尊的东西,便想着做些糕点给师尊试试。还望师尊莫嫌弃才是。”   说话的同时,燕安淮已经走到君长清对面,将食盒里的糕点端出来。   他在这方面确实不算精通,糕点是很简单的花糕,方方正正摆在一块,加了些许花叶作为点缀装饰。   糕点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以灵植入食,不必担心含有过多杂质。   做法虽简易,但心意很珍贵。   君长清将手中的书收起,颔首:“小淮有心了。”   燕安淮拉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他。   君长清看出他的意思,拿起筷子试了一块。   花糕入口清甜,带着浅淡的花香,不能说非常好吃,但也绝对不差。   他在燕安淮毫不遮掩的期待神情中点头,表示了认可:“嗯,我很喜欢。”   “师尊喜欢就好~”燕安淮更加开心,“我也很喜欢师尊哦!”   君长清:“……?”   君长清手中动作微滞,没反应过来燕安淮是在“也”什么。   十八岁的燕安淮还是处在最活泼外放的年纪,与沉稳的燕安淮相处久了,君长清总觉得自己似乎跟不上燕安淮的直球脑回路。   燕安淮仍旧托着腮,笑得灿烂:“所以师尊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同我直说的,不用顾及那么多。”   君长清怔一下,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今早教习他储物法器后的那一次停顿。   他不知该回应什么,一手握住冰凉杯壁,轻轻摩挲。   燕安淮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从食盒中又拿出一壶才泡好的茶,站起身往君长清手中的茶杯内倒满茶水。   茶水的温度很快就透过瓷制杯壁传至君长清指尖,原本的冰凉被温热所替代。   燕安淮继续说:“我知道师尊其实很关心我,只是不擅表达。师尊不希望我难过,我也不希望师尊总是因此而对我心怀歉疚。   “我们是师徒呀,如果因为这些误会、歉疚造成不必要的疏离与隔阂,那就太难过了,不是吗?”   说话时燕安淮依旧笑着,黑眸间只专注倒映出君长清的身影。   明明他才是身为徒弟的那方,但在交际的领域,他总是那么敏锐直白。   君长清对上他完全不加遮掩的信赖与诚挚。   少年人的情绪表达总是纯粹炽热,灼得人心口发烫,又叫人隐隐期待着这样的热烈能为自己停留。   君长清第一次面对这个年龄段的燕安淮,收拢握住茶杯的指尖。   他也不知他究竟是在掩饰心思被道明的不自在,还是心下那一瞬莫名的悸动。   他微垂眼睫,借着星月镜掩饰敛去眸间思绪,声音放缓。   “好,我也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落雨无声】的营养液mua! 第13章   和君长清说开以后,燕安淮与君长清才终于进入师尊教习,徒弟刻苦的师徒模式。   在燕安淮继续尝试将储物法器的使用间隔缩到最短期限的同时,君长清也把防御法器、攻击法器和飞行法器的驾驭方式逐一教给燕安淮。   防御法器与攻击法器很考验使用者与法器的适应性,君长清便找了安苏木专门为燕安淮量身炼制。   法器炼制完成前,燕安淮暂时将练习重心放在了储物法器与飞行法器中。   飞行法器的掌握很难,燕安淮练习了两日也勉强只能保持一小段距离,不足以支撑他离开素尘峰,要完全掌握少说还需要半月时间。   考虑到燕安淮的活泼性子,君长清担忧他总是待在素尘峰会无聊,这几日时间干脆在素尘峰内鼓捣出了一个传送阵法。   传送阵连通云仙宗主峰与其余峰主的峰头,只有燕安淮可以使用,方便他去云仙宗其余地方玩。   燕安淮自然是闲不住的,在传送法阵布置好当日就去拜访了他的师兄师姐们,还顺便去看望了徐若望。   徐若望资质与悟性都不错,入门几日时间便突破至练气圆满,燕安淮只遗憾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向他表示祝贺。   “嘿嘿,主要也是运气好。”徐若望面对燕安淮直白的夸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安淮最近还适应吗?”   燕安淮笑着点头:“嗯。师尊和师兄师姐对我都很好,最近也正式开始修炼了,感觉和以前的生活差得蛮大的,不过很开心。”   徐若望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转向另一个话题:“说起来安淮的拜师典礼也快到了,据说这一次典礼还蛮隆重的,这几日陆续有不少其他宗门的大人物过来呢。昨日我还看到了第二仙宗百泉宗掌门抵达的场面,可壮观了。”   燕安淮诧异:“百泉宗掌门都来了吗?”   他在素尘峰中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前一直以为拜师典礼最多是其余各宗门派弟子过来看看,未成想竟是掌门亲自来了。   徐若望又继续:“不止百泉宗,我最近看师尊帮掌门师伯处理事务时也听说,五大宗门里其余三宗也是掌门、谷主和阁主亲自来的。   “不过他们与云仙宗相距远些,大抵要明日才能陆续抵达。”   燕安淮受宠若惊:“这么隆重吗?”   徐若望还想说什么,被正好找来的时江篱来打断。   “啊,小淮你果然在这儿。”   她站在院子外,看到院内相对而坐的两人莞尔一笑。   “师姐(师尊)。”燕安淮和徐若望连忙喊人。   燕安淮又问:“师姐是有事要找我么?”   “嗯。”时江篱走进院子内,往徐若望那边歉意地看去一眼,“会打扰到你们么?”   徐若望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师尊找安淮的事情肯定更重要。那我就先去练习了,师尊和安淮你们先聊着。”   时江篱颔首致意,燕安淮也同他道别。   目送徐若望离开后,时江篱才将手中的一份礼单递给燕安淮,“这些是各个宗门赠予你的贺礼。全部贺礼都放在同一个储物法器中送去你房间了,你等会儿回去应当就能见到。   “各宗门的个人赠礼与门派赠礼都有注明,小淮你回去后也可以核对一下。”   燕安淮接过那份长长的礼单,写在最顶头的就是其余四大宗门掌门以个人名义送来的赠礼,之后才是宗门名义的礼物。   除四大宗门外之外,也有不少其余宗门同样如此。   什么高阶法器丹药、名贵灵植药材,亦或是各种各样值钱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不少直接送灵石的。   尚未见过大世面的燕安淮震惊:“这些是……送给我的?师兄是不是把赠予宗门的礼物都算进来了?”   峰主级别的拜师典礼一般也是各大宗门的交际场合,往往是先送上宗门赠礼后,才会有单独说明赠予个人的礼物。   按照这礼单上赠礼的数量,倘若真是完全赠予他个人的,都足够他躺平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时江篱看出他的惊讶,笑容间也有些无奈:“都是指名道姓只给你的,我们也担心会吓到你,让他们悠着点或者分次给。   “但他们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些没有什么可以削减的地方,干脆还是按计划一次性送来了。”   说完,时江篱又补充:“自从魔修彻底衰落后,各大宗门发展势头都挺好的。至少这些东西对我们云仙宗来说不算什么。我们宗门这边也会给他们部分回礼,你不用觉得太有愧。”   燕安淮听完,在心底惊叹这些大人物真是有钱还心善。   他想了想,问:“那我可以去拜访他们吗?前辈们这般用心,我还是想亲自向他们道谢。”   时江篱点点头:“当然可以,他们应当也很愿意见到你。他们的住处安排是我这边负责,到时我把他们暂住之处整理一份给你。”   “谢谢师姐!”燕安淮清脆道谢,甜甜一笑,“果然师姐最好啦。”   时江篱也笑笑:“差不多也到用膳时间了,记得按时回去吃饭,我先继续去忙了。”   “好~”燕安淮应一声,也起身离开,回素尘峰去。   君长清应当又在自己的屋内看书,燕安淮没去打扰他,回到自己房间,果然看见桌上放着的一个玉佩状储物法器。   狐柒正围着这个法器兜兜转转,似乎在困惑里边是何物什。   “呜!”   狐柒见到回来的燕安淮,当即丢下桌上的东西,欢喜跑到他身边去,兜了两圈就趴在他肩头。   燕安淮伸手揉了几下狐柒软绵绵的灵体,和他打招呼:“我回来啦。”   接着他才到桌子前去拿起那个玉佩,用识海看了眼里边的东西,差点被一堆金光闪闪的财宝法器闪瞎。   虽说看到礼单时已经震惊过一次,但真正见到实物堆积在一起,还是不免又被狠狠震撼一次。   他还是觉得这份好意实在太过贵重了。   燕安淮拿着礼单和玉佩有些头疼。   狐柒见状,从他肩头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变换着问:“发生了何事?”   燕安淮苦恼道:“前辈们送来的礼物都太贵重了。”   他手中还拿着那份礼单,狐柒闻言凑过去看了眼礼单,然后变得十分不屑。   他继续变换形状:“这点东西可算不上贵重,还抵不上你们云仙宗七日的收益呢。”   “是这样吗……?”燕安淮尚有些困惑。   他接触修仙界满打满算其实也才一月时间,云仙宗更是才入门不久,对相关的资产状况不太了解。   不过既然狐柒都这么说了,那应当不至于让前辈们太过破费吧。   燕安淮并不清楚自家宗门富得流油的收入状况,得到狐柒的安慰后稍微安下些心,决定继续按照原本的设想为前辈们先准备一份表明诚意的见面礼。   不过见面礼的事情不急于一时,他先坐下按照礼单将所有礼物分门别类整理了一遍。   礼物类别真的十分杂乱,尤其是四大宗门的掌门们的个人赠礼,几乎是修仙者各个领域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有囊括。   其中唯有那位百泉宗掌门的赠礼最独特——直接送了以十万计数的灵石,很有不知送什么干脆直接送钱的气势。   燕安淮推测这应当是一位怕麻烦、直性子的前辈。   他收好玉佩与礼单,跑去君长清房门敲门,听到一如既往的应答声后直接推门进去。   君长清依旧在看书,见他空着手进来,问:“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燕安淮嘿嘿一笑,轻车熟路地在君长清对面坐下,托腮问:“师尊,我可不可以找你问问季掌门的事情呀?”   “季元义?”君长清困惑,“怎么问起他?”   燕安淮回答:“我方才收到了前辈们和其余宗门的赠礼,前辈们都很友善,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们。季掌门送的是几十万灵石,我今日听若望说了季掌门昨日已经抵达宗门,想明日先去见见季掌门。”   君长清明白了他的意图,应当是想提前问问季元义的为人喜好,以免拜访时出什么差错。   他收回视线,看起来兴致没燕安淮进来时那么高:“我与他不太熟。”   燕安淮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来都来了,他也不急着走,随口道:“依季掌门的赠礼,我觉得季掌门应当是蛮正经严肃的人。要是交际不当影响季掌门对我们宗门的印象,那我可得难过好久。”   他说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单纯的碎碎念,但并不在君长清面前收敛,无意中流露出自己对君长清的亲近。   君长清不太喜欢见到他低沉的模样,终于放下书与他正经讨论:“季元义确实正直古板,但他对……小孩一般友善很多。他会喜欢你的。”   他说话中途停顿了下,把险些脱口而出的“你”改成泛称。   苦恼中的燕安淮没注意到不对,抬眸对上君长清的视线,原本的愁绪确实淡了些许:“季掌门真的会喜欢我吗?”   君长清点头:“嗯。你很好,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他们会慷慨向你赠礼,本就已经代表他们对你有好感。”   燕安淮想了想,觉得君长清说得有道理。   他眼底重新染回笑意:“那我就放心啦,谢谢师尊!”   君长清柔和神情:“无事。拜师典礼在即,你也不用想太多,和往常一般就好。”   “嗯!”燕安淮回以一个灿烂的笑,总算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师尊,先回去用午膳了。”   “去吧。”   君长清应一声,目送着他心情愉快地离开,片刻后才跟着浅浅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某师尊尚未意识到小徒弟要被人诱拐的严重性(?)   感谢【珍珠玉】x10、【红凤复古】x3的营养液mua! 第14章   次日,其余几大宗门的掌门人们还在来的路上,燕安淮便依计划先去拜访了百泉宗的掌门季元义。   各宗前来参与典礼的人都居住在客峰,素尘峰内的传送阵没法前往客峰,燕安淮便找了阮游带他过去。   “晚些时候我可能没有空闲时间,我已经同师尊联系过,等时间差不多了师尊会过来接你。”   阮游站在自己的佩剑上同燕安淮交代。   燕安淮乖巧点头:“好,辛苦师兄啦。”   阮游笑呵呵回复:“不辛苦。那我便先回去了,下次见。”   “师兄路上小心。”燕安淮挥挥手,目送阮游离开后才转身走上客峰。   由于要接待各宗大人物,这几日客峰内热闹不少,还有专门负责这块的云仙宗弟子们来来回回忙碌。   弟子们都见到了阮游送燕安淮过来的场景,猜出他便是那位同时得到两位仙尊馈赠的新晋小峰主,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燕安淮一一回应,笑得友善。   他容貌本就生得极美,又丝毫不端架子,原本对他还只是持以好奇的弟子们一下子涨了不少好感。   还有弟子主动上前来问:“小峰主是来找人的么?若是小峰主不介意,我可以带小峰主过去。”   燕安淮还有些担忧:“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呀?”   “不会不会。”那名弟子连忙摆手,“我今日任务已经完成了。”   燕安淮这才放心,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好,谢谢你。”   燕安淮还在长身体,比那名弟子矮一些,笑起来乖乖软软,轻易就将那名弟子对他的好感度又往上拨了不少。   旁边还有留意这边情况的弟子见状露出遗憾的神情,后悔方才没能大胆主动上前。   燕安淮没有注意到弟子们对他态度的微妙转变,跟着那名主动带路的弟子去到了季元义暂时居住的院子。   他又同那名好心带路的弟子郑重道过一次谢,这才挥手告别走进庭院。   庭院内,几名百泉宗的弟子似乎正在晨练,见到燕安淮时在最前边的那人停下动作。   他见燕安淮样貌非凡,斟酌着问:“请问这位小公子可是有何事前来?”   燕安淮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燕安淮,想来拜访季掌门,不知季掌门现下可有空闲?”   “原是小峰主到访。”领头的那名弟子忙向他抱拳致意,“有失远迎,还望小峰主海涵。”   燕安淮忙摆摆手,腼腆笑笑:“无事无事,当是我唐突到访扰了你们修炼。”   领头弟子见他言行举止得体大方,也升了不少好感,抱拳道:“我先去禀报师尊一声,请小峰主在此稍候片刻。”   燕安淮颔首:“有劳了。”   他手中还提着什么东西,安静站在原地,看起来乖乖巧巧。   院内的其余几名弟子对这位修仙界内年纪最小的峰主颇感好奇,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搭话,尽可能隐晦地打量着他。   燕安淮感知到他们的视线,没有回避,大大方方地由着他们看,还朝他们致以友好的笑容。   他听徐若望介绍过,百泉宗是完完全全的剑修宗门,全宗上下都热衷于修炼,除了现任首席弟子比较随和以外,其余从掌门到弟子那是如出一辙的不擅长交际,奉行能动手的绝不动口。   在场那几名弟子明显就与徐若望的描述一致,在对上燕安淮和善笑意后都变得不知所措。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其中一人匆匆向他打了个招呼,继续杵在原地不知作甚。   这几名弟子看起来也是才入门不久的模样,此番前来多半也代表着百泉宗与云仙宗相互交流打好小辈关系基础的意愿。   出于此时的身份礼节,燕安淮不好表现得太过热络,打过招呼后就安静等候。   没过多会儿,进去禀报的那名弟子便从屋中出来,示意燕安淮可以直接进去。   燕安淮向他道谢,往屋内走去。   五大宗门内每个宗门的客峰都有其余四宗门的专属院落,由各自宗门按自己意愿布置。   燕安淮走进季元义房间时,入眼便是极其朴素简洁的装饰,除却一些必备家具外几乎全无他物。   季元义本人正端坐在书案前,身着一袭素净白衣,穿着打扮一丝不苟,面相看起来有些凶,板着脸的模样不怒而威,很容易叫人心生怯意。   他看一眼燕安淮,问:“你便是君望月新收的那位小徒弟?”   季元义的语气听起来也不是很友好。   燕安淮没有露怯,乖巧点头:“是的,晚辈燕安淮,久仰季前辈大名,冒昧叨扰,希望不会打扰到季前辈今日的行程。”   季元义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勉强将情绪收敛起来:“繁文缛节的就免了,有何事直说便是。”   他说得并不客气,像是对有人来访之事十分不悦,不过燕安淮还是捕捉到他话语中一点微妙的别扭。   应当只是单纯不喜欢听一些客套话。   燕安淮笑一下,将手中的酒坛放至桌案上:“其实今日前来也没什么正事,只是昨日我收到了季前辈的赠礼,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登门拜访,当面向季前辈致谢。   “我听闻季前辈平日喜饮酒,便带了些素尘峰内自酿的酒,聊表心意。”   季元义面色果然又缓和些许:“有心了。你也别傻站着了,过来坐吧。”   “好,谢谢季前辈。”燕安淮清脆应声,乖乖坐到季元义对面,很快就畅谈起来。   只要看懂了季元义严肃古板外表下的友善,相处起来倒是比燕安淮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季元义也正如燕安淮特意找阮游再去了解过的那般,很喜欢饮酒,也很喜欢有人能陪他小酌,几杯酒下来两人间的距离便被拉近不少。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的,还挺能喝嘛。”季元义看向在给自己倒第四杯酒的燕安淮,眼里多了几分赞赏。   燕安淮这回没有谦虚,笑容间带上小小的、又亮晶晶的得意:“烈酒我以前也喝过不少呢,这点酒可算不上什么。”   “不错。”季元义又连连夸赞几声,“年轻人就该豪放点,对酒当歌壮志凌云,别学你那师尊滴酒不沾远离世俗的,没点人气。”   燕安淮忍不住笑一下:“看来师尊果然一直都是那样冷冷淡淡的性子呢。”   季元义抿了口酒,语气掺入一些复杂的情绪:“他那样的人,恐怕也从来没有在乎过什么吧。”   放眼君长清在修仙界里的这几百年时间,唯一能算得上是关系还不错的只有他和他的几个徒弟。   但是从大徒弟到四徒弟,对待君长清的态度也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敬重大于亲近。关系最好的小徒弟在十八年前陨落后,他更是闭关十八年不管不问。   季元义算是认识君长清比较早的人,在他还是首席弟子的时候就与云仙宗有所往来,与当时同是首席弟子的君长清有过一些事务上的往来。   后来君长清借着闭关跳过掌门的职务,直接让他的大徒弟阮游当了掌门,那段时间的云仙宗可以说是在第一仙宗的位置上岌岌可危。   新任掌门连首席弟子的经历都没有,因为原掌门任期到限而被迫顶上掌门之位,根本不知该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掌门,而本该成为掌门的君长清甚至不知道在哪里闭关。   在这种时候稳住大局的人,是刚刚及冠的君长清小徒弟,燕星河。   那也是资质、悟性与心性都万年难遇的燕安淮以燕星河的名号,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后来他便逐渐成为了云仙宗的代表性人物,他的名气甚至比君长清还要高些。   君长清始终如同游离在世间之外的旁观者,不曾离开,但也从未靠近。   像这样的一个人,又真的会有什么在乎的事情吗?   季元义喝完酒杯里的酒,看着久违的、笑得真正像个少年人的燕安淮。   当年的燕安淮,也是为了能够真正支撑起云仙宗的大局,才逐渐变成后来温润成熟的模样吧。   这么可爱一孩子,怎么就便宜了君长清那个大冰块呢。   季元义深深地在心底叹口气。   与此同时。   君长清照着阮游和他叮嘱的时间到客峰来,走到百泉宗住处时,院子内的几名弟子已经结束了晨练,正一起在院子里研讨剑法。   最先发现君长清过来的还是之前那名领头弟子。   他见到君长清时还有些诧异,小会儿才回神,慌忙行礼:“见过望月仙尊。”   其余几名弟子也忙跟着行了礼,之后那名领头弟子才继续问:“不知望月仙尊亲临,可是有何事要找师尊?”   君长清回答:“我来接小淮回去。他还在屋内么?”   领头弟子反应了会儿才明白君长清口中的“小淮”,是指不久前来找自家师尊的燕安淮。   这才几日时间,这位小峰主同望月仙尊的关系居然都这么好了吗!   领头弟子对燕安淮更加敬佩,面上也没敢耽搁:“小峰主确实还在屋内,仙尊请随晚辈来。”   君长清“嗯”一声,往季元义和燕安淮现下所在的房间处走去,才走近便听到里边相谈正欢的声音。   领头弟子正准备敲门通报君长清前来的事情,又恰巧在这时,屋内传来季元义的声音。   “安淮啊,反正现在拜师典礼也尚未举办,要不你干脆到我们百泉宗来吧?”   领头弟子敲门的手微顿。   把季元义的话清清楚楚收入耳中的君长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只躺平的闲鱼】x10、【畅游书海】的营养液mua! 第15章   燕安淮看着对面已经酒意上头的季元义,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笑着回复:“多谢季前辈好意,不过还是算啦,我其实蛮喜欢云仙宗的。”   季元义表示遗憾,但并不强求,毕竟这种事情也讲究一个“缘”字。   两人没有继续往下聊,门口就传来敲门的声音,随后那名领头弟子便推开了房门。   “启禀师尊,望月仙尊来接人回去了。”   君长清就站在领头弟子身侧,燕安淮一眼便能瞧见。   他眼底一下子便映上欢喜,起身跑到君长清面前:“师尊你来啦!”   “嗯。”   君长清对上小孩微仰头笑嘻嘻的模样,眼底的神色都跟着柔和不少:“要回去了么?”   “好呀。”燕安淮应一声,又扭头和季元义打招呼,“季前辈,那我就先回去啦,我们下次再聊。”   季元义挥挥手:“好。下次我来备酒,我们再喝几杯。”   燕安淮弯眼应下:“那我可就好好期待了。季前辈再见,小师哥也再见。”   “啊、再见。欢迎小峰主下次再来玩。”领头弟子没想到自己也被燕安淮顺进了亲昵道别的行列,摆摆手目送燕安淮与君长清有说有笑地离开。   虽然基本是燕安淮在说与笑,但领头弟子也明显能看出君长清对他的耐心与纵容。   他再一次于心底感慨。   这师徒俩关系可真是好啊。   ……   拜访过季元义后的第二日,其余几大宗门的掌门人陆续也抵达了云仙宗。   受限于时间,燕安淮没办法在拜师大典前全部拜访,干脆先继续窝在素尘峰内修习,待拜师大典结束后再逐个前往。   三月初一,第二日便是定好的拜师大典的时间。   云仙宗内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燕安淮也在前不久确认完了礼服合身适宜,余下的便是等第二日起身后,大典正式开始。   在白天时,阮游、时江蓠、楚依依乃至安苏木都特地来找过燕安淮,怕他会因为明日的大典而紧张。   燕安淮表现如常,师兄师姐们也都以为自己是担忧过度了,期待着第二日拜师大典上燕安淮的表现。   不过到了当夜,燕安淮就远没有白日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从容。   他同平时一般早早便熄了灯,但却并未上榻入眠,而是站在窗边望着夜空。   狐柒飞到他身边来,变换着形态问他:“还不休息么?”   燕安淮摇了摇头:“不是很困,有点睡不着。”   狐柒:“在为明日的拜师大典而紧张?”   燕安淮点头,抬手把狐柒的灵体抱进了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狐柒面对燕安淮时的脾气异常的好,安静窝在他怀里,只偶尔蹭两下,像是在安慰他。   燕安淮揉搓了好几把狐柒身上软乎乎的灵体化的毛,忍不住叹口气,说:“其实到现在我都感觉有点不太真实。忽然就成为了云仙宗的小峰主,还有一个那么隆重的拜师大典。   “而在这之前我只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无意中引气入体才踏上了求道之路。”   虽然君长清和他说了很多次,他不需要有任何自卑的想法,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做他自己就好,但对于仍未对云仙宗产生真切归属感的燕安淮来说,周围人对他的好都有些太虚乎缥缈。   燕安淮生性善良,不过也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他总觉得,师兄师姐们、师尊和季前辈,他们都像是在通过他来补偿谁。   随着这几日和他们接触增多,燕安淮这样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狐柒,你见过星河仙尊吗?”   燕安淮忽然发问。   狐柒怔了一下,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似乎是在询问燕安淮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燕安淮把脑袋磕在窗沿边上,微垂眼睫,浅浅地笑着:“我只是忽然在想,我与星河仙尊是不是长相也比较相似,所以才会有这样包容的喜欢。   “我见到的第一位大人物是上山时碰见的二师姐,第二日就有了闭关十八年悄无声息出关的师尊成了我三日幻境中的领路‘师兄’。在师尊真正见到我之前,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性如何。我也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二师姐见到我之后,便已经同师尊说过我的事情。”   狐柒听得心底一惊。   他在被君长清委托帮忙时就已经听说了时江蓠见到燕安淮再上报的全过程,他没想到燕安淮居然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是多么可怕而敏锐的感觉。   狐柒有点不知该如何应答。   燕安淮的记忆还不能被刺激,但是他也不想让燕安淮觉得自己是个替身,他可不能让这么可爱一小孩因为觉得自己是替身而难过。   他绞尽脑汁地想找出一个完美的借口,燕安淮却一眼就看出了他这未加掩饰的情绪。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重新把狐柒抱住:“放心啦,我没觉得有多难过,我只是想找到一点实感,见你这样的反应我反而安定了。”   狐柒从他怀里探出个脑袋,看起来将信将疑。   燕安淮揉揉他身上的毛,继续说:“我与星河仙尊天差地别,能与星河仙尊相似应当说是我的福源。而且我知道师尊他们是想避免我在这方面多想的,假如他们真的仅仅是把我当作替身,大可以五峰主的名号来为我举办典礼,也可让我直接入住星河仙尊的居所。”   “我会这么问,也只是想找一点真实感,无缘无故的喜欢总是令人不踏实。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并不认为仅凭外貌便能使我获得这么多的关注。”   狐柒看着月光下,燕安淮被披上一层银纱似的朦胧美人面容,慢吞吞地变换起形态。   “我觉得凭你的外貌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当年燕安淮担了个“修仙界最大叛徒”的名头,被无数人唾骂,背了无数个莫名其妙的骂名,都绝对不会有人敢说他的样貌。   星河仙尊可一直都是修仙界公认的第一美人。   狐柒又继续夸:“而且你性格也很好!比君望月那个大冰块好得多。如果不是我现下□□受损只余灵体,我定然要拐你当我徒弟,哪里还轮得到君望月。”   “那我可要谢谢你的好意啦。”燕安淮被狐柒逗乐,但显然并未把他后半段话当真。   狐柒没强调自己话里的真假,毕竟以他现在的形态,挖墙脚的资本都没有。   他又飞到燕安淮脸颊上轻蹭几下,安慰他:“总之,你也很好,不用妄自菲薄。我们最终喜欢的人都是你呀。”   “嗯,我明白的。”燕安淮拍拍狐柒的脑袋,让他放心,“我对我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其实他并不讨厌星河仙尊。   燕安淮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登天梯幻境是他与星河仙尊的唯一一次接触,他对于那股温柔的气息有天然的好感。   他是真的认为,能与星河仙尊相似,是他的机缘与福气。他也该更加努力,不丢了星河仙尊的面子才是。   燕安淮渐渐平静下心绪。   他与狐柒道了晚安,总算回到床榻上休息,为明日的拜师大典养精蓄锐。   月色悄然落入屋内。   屈膝坐于屋顶上的君长清听到屋内重归静谧,又过了小半会儿才离开屋顶,同往常一般推门步入房间内。   狐柒窝在床边一个单独的小窝里睡得安稳,燕安淮也已经入睡,与往日一样睡得并不是那么安然。   君长清知道他魂魄残损导致夜间睡不踏实后,便习惯了每晚过来为他梳理体内紊乱的灵力。   只是今晚在进屋前,他便听到了燕安淮与狐柒的交流。   没想到还是让他的小徒弟感到不安了。   君长清在心底叹息一下,立于床榻边静静描摹燕安淮睡颜。   因为燕安淮是三岁就被捡回来的,在燕安淮小时候其实君长清就有了偶尔于夜间到燕安淮房中来看看的习惯。   十四五岁之前的小燕安淮夜间总是睡得很香甜,如同现下这般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平日有事也总是习惯来寻求他的意见。   但是自从他闭关又出关以后,已经格外沉稳的燕安淮也变得警惕起来,他才行至门口便会被察觉,于是就收敛了夜间的习惯。   在燕安淮还魂之前,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疏远,似乎就是从那时候起的。   在这十八年间,君长清无数次在想,倘若他能弥补燕安淮这段时间的缺失,是不是结局就真的能够不一样。   如今他真的有了这样的机会,却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做。   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的小徒弟放心向他倾诉所有的不安。   君长清伸出指尖,点在燕安淮眉心,如往日一般以温凉的灵力为他梳理经脉间的杂乱无章,为他驱散梦中繁杂的思绪。   皱起的眉梢渐渐松开,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与冷香,熟睡中的燕安淮无意识地伸手虚握住君长清逗留的指尖,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依恋。   若是在清醒之际,也能得到这样毫无保留的依赖就好了。   君长清抽出自己的手,在燕安淮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   “你多依赖我一点,也是可以的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闷骚师尊何时才能明白要在人醒着的时候再打直球这件事   ——   感谢【YaiMX】的地雷mua!   感谢【Augenstern】x15、【伊汐】x8、【曰辰】x6、【修狗爱修沟】x5、【颜沫卿】x5、【落落失洲】、【zero】、【洛必达法则】的营养液mua! 第16章   次日早晨,万众瞩目的拜师大典如期举办。   休息良好的燕安淮早早便起身做好一切准备,同君长清一道前往主峰会场。   无数前来参加典礼的人这时也都聚集在了主峰会场周围,等候着前来的两位主角。   燕安淮尚未能够自如安稳地驾驭飞行法器,出于稳妥,仍然是与君长清共乘一剑,等抵达主峰峰下时才于君长清分开。   阮游为燕安淮准备的拜师大典是最高规格的典礼。   按照大典的流程,燕安淮需要自己从主峰峰脚步行上山以示拜师求道的诚心,抵达各宗门所在之处后接受各宗门代表的祝福,也算是正式以峰主的身份在所有前来的人面前露个面。   这样规格的拜师大典一般都是首席弟子,或者像燕安淮如今这般,师兄师姐们都是同时继任峰主,而他是时隔许久以后单独因师尊收徒而上任的“后来者”。   前者的目的是表明首席弟子的重要性,后者则是为了让整个修仙界的人都知道,峰主又添人了。   云仙宗上一次举办拜师大典还是几百年前,君长清出关后为他的掌门大徒弟阮游补办的典礼。   如今又逢盛会,云仙宗主峰内除了知道内情的人是特意来看燕安淮,其余大多是好奇这位传说中得到两位仙尊馈赠的人究竟是谁。   燕安淮换上了正式的白底银暗纹礼服,因年龄未至及冠,只简单将头发束起,系之以银白小蝴蝶流苏的发带。   他所行之处正巧晨光遍布,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落于他身侧,仿佛笼下一层柔纱,更衬出他唇红齿白、顾盼生辉的姣好面容。   又如漫步于春日林间小道的白鹿,圣洁缥缈,叫人不禁屏息凝神,只怕自己会搅了这幅美景。   燕安淮端着仪态走向半山腰处等候的阮游处,在阮游的带领下与周围的宗门代表们互相打过照面认了脸。   随后他才终于来到主殿门口,进殿行拜师礼。   拜师礼并无太多繁琐程序,由燕安淮行过跪拜礼后向君长清敬茶,待君长清仪式性地喝过一口,再向燕安淮赠以师徒礼,本次拜师大典便算结束了大半。   拜师大典的拜师只是走个流程,对于到场的各宗门人物以及云仙宗本身来说,真正重要的还是礼成之后的宴席。   宴席不限制各宗门之间的交流畅谈,只要不惹事,想找谁聊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   君长清不喜热闹,在拜师仪式结束后就先一步回了素尘峰。   燕安淮则是依照自己的意愿留在宴席中。   宴席开始于午膳,持续整个下午的时间。   燕安淮借着这段时间,基本认全了一些小宗门的掌门,与他们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五大宗门的掌门人们除了维持秩序的阮游,其余都提前离席,留下首席弟子进行社交,后续再自行前往燕安淮住处或是由燕安淮主动前去交流,燕安淮便只在宴席上与首席弟子们相互结交。   等燕安淮终于从传送阵回到素尘峰时,已经快要到晚膳的时间了。   君长清正坐在院子内看书,见他回来,放下书卷:“回来了?”   燕安淮搓了搓脸,到他身边去坐下倒茶:“回来了,真的好累呀。不过认识了蛮多新朋友,还是很开心的。”   说话的同时,燕安淮又顺手给君长清空了的茶杯重新满上,问:“师尊今日怎么到院子里来看书了?”   君长清回答:“等你回来。云欢谷谷主给你递拜帖了。”   燕安淮被君长清的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接着便见君长清拿出一封拜帖推到他面前来。   云欢谷在五大仙宗内排第四,开谷宗师是修仙界内有名的一位女仙尊。   云欢谷创谷之初专门收留遭遗弃的女婴,自幼一起研习医术,有仙骨者成为医修,无仙骨者也可以成为民间行医济世的医者。   因而云欢谷内基本都是女医修,近千年时间依靠精湛的医术跻身为第四仙宗。   云欢谷现任谷主名为慕子怡,在拜帖中说了宴席结束后便来拜访。   君长清估摸了下时间,继续说:“现下他应当到素尘峰下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抵达。”   他话音刚落下不久,院子的门口处果然传来了一道清润嗓音。   “哎呀,仿佛听到有人在讨论姐姐我呢。”   燕安淮下意识循声看去,就见一名穿着水粉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院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慕子怡没有什么身为客人的自觉,轻快地走进院子里,一屁股坐到了燕安淮旁边,往他的方向稍稍侧身:“啊呀,你就是君望月的新任小徒弟小淮吧,近看更好看了呢。”   他表现得太过自来熟,燕安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只礼貌回应一句:“谢谢慕前辈夸奖。”   “叫什么慕前辈呀,听着多生疏。”慕子怡娇嗔一声,又故意往燕安淮那边凑近,“你这小孩长得这么可爱,我不介意你叫我子怡姐姐哦~”   燕安淮眨一下眼,看着几乎要靠到他身上来的慕子怡,歪着脑袋问:“嗯……可是子怡姐姐,您是男的吧?”   虽然慕子怡的外貌装束与神情举止很像长相标致的女子,但从雌雄莫辨的嗓音、稍宽的骨架与明显的喉结中,燕安淮还是认为眼前人应当是男扮女装的男子。   慕子怡完全不否认,笑眯眯地夸奖:“不错嘛,果然是个聪明孩子,姐姐奖励你一个亲亲~”   说着他就要往燕安淮脸颊的方向凑去,然后被另一边一卷突然伸出来的书册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君长清淡淡地扫他一眼:“再浪就回去。”   “啧,真小气~”慕子怡勉强拉开了自己和燕安淮之间的距离,稍微坐直一些。   君长清这才收回视线,同燕安淮解释道:“慕子怡打小便是被当女子养,虽然修仙界基本都知他真实性别,不过平日他自己还是以女子自称更多些。你跟着喊姐姐便是。”   燕安淮了然地点点头,又问:“师尊和子怡姐姐关系很好吗?”   这一次回答的是慕子怡:“姐姐我和你师尊可是老相识了呢。云仙宗与云欢谷世代交好,当年你师尊能拜入云仙宗还是我师尊引荐的,所以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君长清点头,算作对慕子怡话里真实性的认同。   得知慕子怡与君长清熟识,燕安淮也比一开始要更放得开。   他弯眼笑了下,看起来乖巧又可爱:“那就有劳子怡姐姐多多指教了。”   慕子怡趁着君长清不注意,上手薅了几把燕安淮的脑袋:“好哦,小淮这么可爱,姐姐我不介意多和你交流交流。”   燕安淮脾气好,也由着他揉,一口一个子怡姐姐叫得格外甜,惹得慕子怡更加喜爱。   两人都是活泼外向的性子,没多会儿就彻底放开,有说有笑聊得畅快,比起前后辈,更像相遇恨晚的好友知己。   慕子怡更是干脆决定在云仙宗里多待几日,邀请燕安淮和他一块在云仙宗周边玩。   君长清在旁边听着他们的互动,眼睛虽然放回到了手中的书卷上,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看进去了点什么,满耳朵都是燕安淮与慕子怡欢快的聊天声。   燕安淮后知后觉,有些歉意地看向君长清:“我们是不是打扰到师尊看书了呀?”   君长清听到他话里的代词,抿了下唇,回答:“无事。”   慕子怡乐呵呵地在旁边戳穿他:“你师尊要是真有这个心看书,你趴他耳边叨叨都影响不到他。依我看啊,他这心思早就已经不在书上了。”   君长清推了下星月镜,抬手又端起茶杯抿一口。   看起来是淡定从容的模样,实际上却有几分在遮掩什么的感觉。   燕安淮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向君长清发出邀请:“那师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附近玩呀?如果能有师尊陪我一起去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君长清矜持地沉吟小会儿:“在不影响你修习的前提下,适当去玩玩也好。”   “啧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古板啊。”慕子怡翘起个吊儿郎当的二郎腿,“小淮这才入门多久,学那么认真作甚。”   “再说了,小淮这才多大,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出去玩嘛,一天到晚的想着修炼那也太累了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除了修炼就是看书,过得那么无趣呀。”   君长清抿唇,看向了燕安淮,似乎是真的开始考虑起他那样的思维于燕安淮而言是不是真的太过古板无趣。   燕安淮笑着说:“师尊毕竟是师尊,会更在意修炼的事情也很正常啦。”   慕子怡继续在旁边故意拱火:“这话姐姐我可不赞同。姐姐我对我门下的徒弟也向来讲究放松为主,开心最重要。”   “所以啊——”慕子怡又凑近燕安淮,朝他挑了下眉,图穷匕见,“小淮要不要考虑考虑抛了你这个无趣的师尊,跟姐姐我一起去云欢谷呀~”   君长清:“?”   他再次冷淡地把书强行插.入慕子怡与燕安淮之间:“我们家的,你别想。”   作者有话说:   君长清:总有人想拐跑我家小徒弟   ——   感谢【2389370】x10、【老子名叫……】、【落落失洲】的营养液mua! 第17章   慕子怡的拐人企图在君长清的当即阻止下宣告失败。   燕安淮依旧只是把这类的话当作开玩笑,与慕子怡相约了次日一起出门的时间,随后便送他离开素尘峰。   到了第二日,燕安淮带上君长清,如约到素尘峰下与慕子怡见面。   慕子怡见到君长清,调侃:“我们最不喜出门的望月仙尊果然还是跟来了,这是担心我趁你不在把小淮拐跑么?”   君长清没理他。   燕安淮在旁侧笑着替君长清回答:“是我想和师尊一起出门,师尊为了陪我才一起出来的啦。”   “好好,知道你喜欢你家师尊了。”慕子怡又薅了一把燕安淮的脑袋,“真不知道你看上这大冰块什么呢,跟着姐姐吃香的喝辣的多好,还有很多货真价实的小姐姐陪你一起玩哦~”   一旁的君长清直接拍开他的手,把燕安淮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些。   燕安淮配合地拽住了君长清袖角,躲在君长清身侧笑嘻嘻地说:“感谢子怡姐姐好意,不过比起吃香的喝辣的,我还是更喜欢和师尊一起看书。”   说着他又眨一下眼:“或者,如果子怡姐姐打得过师尊,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让一个医修和第一仙尊打架,想也知道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两人间的玩闹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便正式出发,一起到云仙宗下的云仙镇。   燕安淮只在上一次出门买东西时去过一趟云仙镇,并未好好逛过其余区域,对周围的一切依旧新奇。   虽然慕子怡才是客,但他来这边玩过很多次,比起新奇的燕安淮与几乎没怎么出过门的君长清,反而要熟悉得多。   他带着燕安淮先到集市里边找了家店用早膳,随后便一块四处去逛。   云仙镇作为第一宗门云仙宗下直辖的城镇,加之昨日方举办过拜师大典,即便这几日不是什么大节日,云仙镇内也比往日要热闹更多。   “小淮想到哪里去玩?”慕子怡不知何时又走到燕安淮身旁,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一副很大气的模样,“附近这一片姐姐我都很熟,有什么想玩的想买的小淮你尽管开口,反正最后都让你师尊买单就好。”   君长清:“?”   君长清:“先把你的手从小淮肩膀上拿开。”   闻言,慕子怡反而把燕安淮搂得更近了:“哎呀,反正你也知道我们都是男的,我搭一下怎么了?做师尊的不能这样限制小徒弟的交友自由。”   君长清稍抿唇,似乎真的在反思慕子怡说的话。   燕安淮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到了附近的商铺中,没注慕子怡与君长清之间的互动。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家专卖新奇小玩意的铺子,回头问慕子怡:“子怡姐姐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我记得子怡姐姐送了我不少药材,我还没给子怡姐姐准备回礼。”   慕子怡无所谓地摆摆手:“药材我们云欢谷要多少有多少,于姐姐我而言不值钱,不需要什么回礼。”   燕安淮却摇摇头,回答:“主要还是感谢子怡姐姐的心意,或者子怡姐姐就当是见面礼好了。”   “那好吧。”慕子怡没有继续推辞,“既然小淮有这份心,姐姐我就收下啦。走,咱们挑礼物去。”   燕安淮笑着点头:“嗯!”   说完还不忘回头看向君长清:“师尊也一起去吧。”   “嗯。”君长清应一声,“你去便是,我会跟着你的。”   “好~”燕安淮回得欢快,接着便转身同慕子怡一块去了方才看到的铺子。   君长清看着两人亲近的背影,最终还是收敛起心底那些微妙的心绪。   慕子怡说是和君长清关系好,但其实在燕安淮还魂前,他和燕安淮之间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慕子怡会对云仙镇这般熟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以前常来这边找燕安淮玩。   当初燕安淮被宣告叛敌时,最不愿相信的除了燕安淮的师兄师姐们,就属慕子怡了。   燕安淮能够回来,慕子怡的心绪也不会那么平静。   君长清收回视线,抬脚跟上已经完全处于兴奋状态的两人。   燕安淮与慕子怡相互拉着在附近的铺子逛了个遍,零零碎碎买了不少东西,都被慕子怡理直气壮地交给了跟着他们的君长清来拿。   当然,君长清基本都是直接丢进储物袋里压根没动手就是了。   又逛到一个小食铺子时,燕安淮在等慕子怡的过程中不经意间瞥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斗篷路过的人影。   那人的斗篷是素净的雪白,背后有栀子花样式的图案。   燕安淮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样式的斗篷。   是谁穿过来着……   “小淮?”君长清注意到他的走神,走过来喊他一声,“怎么了吗?”   燕安淮猛地一下回想起来。   几年前夫子离开时穿的就是栀子花图案的斗篷!   “师尊抱歉,我等会儿就回来!”   燕安淮丢下这一句话,也顾不得君长清是什么反应,匆忙随着方才见到的人影方向追去。   如果是夫子的话……如果是夫子……   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夫子了,他还未同夫子说过他学堂离开的事情。   燕安淮迫切地想追寻到方才的那个身影,逆着人群一路追寻到街道边缘,却在一个拐角处忽地失去了目标。   不见了……刚才的人影不见了。   他站在空旷无人的小巷口朝四周环绕,什么都没见到。   还是跟丢了吗……   燕安淮失落地靠在旁边的墙上。   “哦呀。”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在燕安淮耳边响起:“这位小公子,你是在找我吗?”   燕安淮骤然抬头,就见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男子身上正穿着方才燕安淮看见的那套素白栀子花斗篷,只不过这时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与斗篷同色的雪白长发。   他比燕安淮高一些,大半面容都被遮挡在栀子花样式的面具下,只露出一对浸满友善笑意的黑眸。   ……不是夫子。   燕安淮当即站直来,瞥了眼男子的白发,歉意道:“啊抱歉……好像是我认错人了。”   “这样吗?”男子浅笑一下,“那看来是我不小心惹你误会了,不过我的发色还蛮独特的,你还是第一个把我错认成别人的人。”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实在是抱歉,公子您穿的斗篷同我那位故人很像,我尚未仔细留意便追过来了……惊扰公子了。”   男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事。既然误会解除,那我便先告辞了。小公子可要记得下次认清样貌才是。”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燕安淮目送着他离开,垂眸站在原地,回想着方才男子说的话。   认清样貌……说起来,夫子长什么样来着?   虽然在上登天梯时燕安淮就发觉他已经记不清夫子的样貌,但不知为何,他现下又十分迫切地想回忆起来。   夫子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夫子,他或许早在三岁那年就会因无家可归而饿死街头。   他不想忘掉夫子的容貌,可是记忆里却只剩一片模糊。   夫子到底长什么样来着……   燕安淮试图再去回想起来,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   【“小淮?怎么了?”】   【“……”】   【“嗯,我也很喜欢小淮。”】   【“……”】   【“小淮开心就好。”】   模糊缥缈的声音同那道清冷而温柔的身影同时在燕安淮脑海中回放。   他拼了命地想去抓住,却只抓到了一片空落落。   【“小淮。”】   【“小淮。”】   “……”   “小淮!”   君长清的声音骤然响起,燕安淮已经痛苦地捂着脑袋,面色苍白得吓人。   “小淮你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师尊……”   燕安淮勉强睁眼看向君长清,额间不知在何时已经布满冷汗:“师尊……我不记得夫子的样貌了……我想想起来,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想……不起来……了……”   燕安淮痛苦地皱着眉,越说声音越小,挣扎将最后一句说完,便彻底昏了过去。   “小淮!”   君长清连忙将他接住,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他苍白的唇色,心底倏地抽痛一下。   慕子怡也在这时匆匆赶来,见到昏迷的燕安淮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小淮就昏倒了?”   君长清摇摇头,皱着眉说:“我也不知,我赶到时小淮已是这般面色苍白,只念叨着说什么不记得夫子的容貌。”   “夫子?”慕子怡困惑。   君长清解释道:“是小淮这十八年时间里照顾他长大的人。”   慕子怡早已从阮游处听说了燕安淮这十八年的事情,闻言也没再多问,只着急地说:“总之我先给小淮把个脉。”   君长清点点头,抱着昏迷的燕安淮到旁侧的一块大石头边上席地而坐,让燕安淮躺在他怀里,方便慕子怡的动作。   慕子怡仔细替燕安淮把脉,最终只得出他是体虚昏迷的结论。   但明明不久之前还精气神十足地四处逛游。   君长清与慕子怡对此都毫无头绪,还是打算先将燕安淮带回素尘峰去。   如果是体虚有关,那说不定狐柒能知道些什么。   君长清看着怀中面容苍白的小徒弟,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   不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见到燕安淮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白云间】的地雷mua!   感谢【白云间】x5、【璎婲】x4、【落落失洲】、【老子名叫……】的营养液mua! 第18章   君长清与慕子怡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燕安淮带回了素尘峰内,期间燕安淮始终保持着昏迷的状态。   没法跟出门玩的狐柒正无所事事地窝在燕安淮房间,见到匆忙回来的两人时还被吓了一跳。   他围着燕安淮绕了一圈,变换着形态问:“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出门玩么?怎么星河昏倒了,脸色还这么差?”   君长清把燕安淮放回自己的床榻上休息,由慕子怡给狐柒大致解释了一遍。   狐柒意识到燕安淮的这次昏倒应当与他的魂魄残损有关,幻化成人类的形态,仔仔细细为燕安淮探查了一番经脉。   片刻后,他皱着眉说:“如我所料,星河应当是记忆被刺激了,导致身体支撑不住。”   君长清仍觉困惑:“但小淮与夫子的相处应当就是他在人间界的那十八年,按理说是他还魂后亲历的事情,他为何会连同这段记忆也模糊了?”   狐柒推测道:“应当是他现下的身体本不适宜修炼——他受损的资质便是不宜的最好证明,所以无意间引气入体后,也导致了他在民间时的记忆一同折损。”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或许还得我再回族群里一趟,去看看古籍内是否有相关记载。”   狐柒抓了把自己人类形态的头发,又提醒一句:“所幸这一次记忆刺激不是太深,过阵子星河应当自己就醒了。但倘若反复来几次今日这样的事情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以后星河还醒不醒得过来。”   然而今日的事件完全是突发情况,君长清也不知他为何会忽然想起夫子的事情,更不知他的记忆是如何被刺激的,根本无法防控。   那这时就不得不考虑关于之前狐柒说过的,让燕安淮借助魂明玉珠来温养魂魄的事情。   君长清轻抿唇瓣,垂落于两侧的手微微握紧。   狐柒看出他内心的纠结,又叹口气:“总之,如果不想总是这样防不胜防的话,魂明玉珠的事情就必须纳入考量范围内。当然,我也会在翻阅古籍的时候看看是否还有其余的解决方法——你也不必抱太大期望就是了。”   这也已经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了。   君长清呼出口气,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狐柒也不耽搁太多,变幻回灵体的形态,回他们的族群去查阅古籍。   始终在旁听的慕子怡直到这时,才终于找到机会向君长清询问:“你们刚刚说的魂明玉珠是怎么回事?还有小淮以后醒不醒得过来的……小淮到底怎么了?”   慕子怡收敛了他一贯的不正经,神情是难得的严肃认真。   君长清之前只同旁人提及过燕安淮魂魄受损,不能承受还魂前的记忆,否则很容易导致身体承受不住而再度陷入危险当中。   他知晓这时候再瞒着并无意义,只得同慕子怡继续深入解释起关于燕安淮此刻魂魄受损到底有多严重,以及关于魂明玉珠的事情。   “当初还魂仪式中,我所能搜集到的小淮的魂魄实则只勉强过半,小淮魂魄残缺实在太过严重,稍有不慎都很有可能面临彻底的魂飞魄散。”   “而唯一能让小淮把魂魄完全温养回来的办法,就是炼制出魂明玉珠,让小淮舍弃肉身,在魂明玉珠中将魂魄温养至完全状态,再重塑肉身。”   慕子怡作为第四仙宗、第一医谷的谷主,对魂明玉珠以及舍弃肉身的痛苦也十分清楚。   他扭头看向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稳的燕安淮,与君长清一道陷入沉默。   ……   另一头,昏迷中的燕安淮。   在昏倒后燕安淮就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梦境,梦中是他与夫子相处的点滴。   从三岁那年在小树林里被路过的夫子捡走,到在学堂里与哥哥姐姐们同夫子一起学习,和学堂其余的朋友们一起玩。   那一段日子于燕安淮来说,是最开心最惬意的时间。   后来,夫子却在一个早晨忽然同他说,他要出趟远门,不一定何时能回来。   那之前夫子其实也偶尔出过几次门,每次都归期不定,但一般两个月内都会回来,燕安淮以为这次也和以前一样。   然而这一次,燕安淮直到离开学堂都没能等到夫子回来。   梦境最终定格在夫子离开的画面,旋即又一阵天旋地转,变成了一片茫茫雪白   燕安淮独自站在风雪中,任由刺骨的冷风在他身上吹刮,缓缓地蹲下来,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夫子离开之后,学堂里关系最好的那四位哥哥姐姐待燕安淮一直都很好,燕安淮每日也总是和平时一样嘻嘻哈哈。   但事实上,他只是将对夫子的想念深藏在了心底。   他甚至一度在想,会不会是他太差劲了,所以夫子选择放弃他,只不过以出远门为借口,给他留下最后的体面。   他真的不想再被自己至亲的人抛弃一次了。   “小淮!”   熟悉的声音骤然自耳畔响起。   “夫子……”   燕安淮无意识地呢喃一声,风雪仿佛仍在无情地往身上吹刮,只能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他朦胧间睁开眼睛,却一下子撞进了君长清担忧的视线当中。   “……师尊?”燕安淮眨一下眼,勉强回过神来,“咦,我怎么回来了?”   君长清回答:“你方才晕倒了,便把你带回来了。身体可有何不适?”   “感觉有点发冷。”燕安淮回答,嗓音听着也很虚。   君长清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实比正常体温要高些。   他起身道:“我让慕子怡来给你看看,你先躺着好好休息。”   燕安淮乖乖点头:“好。抱歉又给师尊添麻烦了。”   君长清替他把被子掖好,开口:“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嗯。”燕安淮软软地应一声,在被窝里待着不乱动。   没过多会儿,听说燕安淮醒过来的慕子怡就赶了回来,重新替燕安淮把脉,最后确认他只是体虚导致的普通受寒发热。   慕子怡收回把脉的手,说:“应当是这阵子气候变化有些大。总之我先去替你抓些药,你体质太差了,好好躺着,莫要再着凉,免得加重病情。”   燕安淮听话地再次点头,苍白的面容看着叫人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慕子怡又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才起身去备药。   君长清仍守在他身旁,道:“若是还困的话便再睡会儿吧,等药煎好了再起来。”   燕安淮摇摇头:“现在不是很想睡。师尊能陪我聊聊天吗?”   他只露着一个脑袋在被窝外,黑玉般的双眸泛着层薄薄的水雾,看着可怜兮兮的,招人怜爱。   君长清哪里舍得拒绝他,想了想便开口问:“你今日在集市时跑得那般匆忙,可是见到了什么?”   这个话题于燕安淮来说不是一个好话题,不过体谅到师尊本身冷淡的性格,燕安淮还是接了话。   他回答:“见到一个人,他身上穿着的斗篷与夫子离开学堂那日穿的斗篷一样,我误以为那是夫子便追了上去。”   “不过很可惜只是我认错了……”   燕安淮语气一下子低落不少。   君长清看着他,又问:“你很喜欢那位‘夫子’么?”   “嗯。”燕安淮点头,“没有夫子的话我可能早在三岁那年便活不下去了,夫子于我而言一直是至亲般的存在。”   或许是正处在病中,燕安淮少有地在人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情绪,忍不住将这些年来始终藏着的情绪吐露出来。   “我也害怕是我不够优秀,被夫子以体面的理由抛下。”   君长清看着燕安淮难过不安的模样,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当年,他离开燕安淮去闭关的时候。   那时候的燕安淮,是不是也曾这样不安过?   他微垂眼睫,收敛好思绪后才起身,重新走到床沿坐下。   他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不会的。你一直都很好,你那位夫子会离开,说不定只是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情。有可能他也很想回来见你,只是遇到了一些难以脱身的事情。”   “真的吗?”燕安淮抬眸看着君长清,像是随时担心着会被抛弃的可怜小孩。   君长清的身份与燕安淮记忆中的“夫子”是相似的,他对君长清说出来的理由持以本能的信任。   君长清轻轻点头:“嗯。”   燕安淮心情好了一点,又想到什么,失落地叹口气:“可惜我都没来得及再见夫子一面,如今又忘记了夫子的样貌。”   君长清低垂眼睫,借着星月镜遮掩眸间的某些思绪。   他继续轻声安抚:“会再见的。你这般挂念着他,即便忘记了样貌,也总会在未来的某一日,有再相见的缘分。”   君长清本身嗓音便清润平和,仿佛带着些使人安心的魔力。   燕安淮莫名地也安定下来,总算重新露出了些浅浅的笑意:“嗯,一定还会有再相见的缘分的。”   “嗯。”   见他舒展开眉眼,君长清也缓和了神情,抬手帮他将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开,指尖运起灵力,在他额间留下几分微凉。   燕安淮感受到灵力中的安抚意味,不知不觉间又翻涌上一阵疲倦,打了个哈欠后便再度缓缓睡去。   这一次他睡得比方才要安稳得多。   君长清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收回手,眸间多出些复杂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又来啦,小可爱们元旦快乐~   ——   感谢【YaiMX】的地雷mua!   感谢【柯基CP】x18、【赐福】x3、【淼满】x2、【老子名叫……】的营养液mua! 第19章   还魂后的燕安淮体质比之前要差许多,这病来得突然,也来得凶猛,足足卧床休息两日才恢复些精神。   这期间原本有意想向燕安淮递拜帖的人也只好遗憾作罢。   燕安淮尚未来得及见到的另外两个宗门掌门人又给他送来不少灵植药材,祝愿他能早日康复,之后便因门派中还有事情不得不先行离开。   唯有慕子怡因精通医术,谷中又每日都闲得不行,特地留下来照顾了他几日。   过了两日,燕安淮才终于能够起床,面色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趁着早晨阳光正好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   但他还未晒多久,就听到了院子门口传来些热闹的动静。   “小师弟!”   楚依依隔了老远就开始向燕安淮招手打招呼。   燕安淮扭头朝那边看去,就见除了楚依依外,阮游、时江蓠和安苏木也一块过来了。   他惊喜起身:“师兄师姐!你们怎么都来啦?”   时江蓠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莞尔道:“我们听慕谷主说你今日身体好些了,特地来看看你。”   楚依依嘿嘿一笑,搭上时江蓠的肩膀:“二师姐还专门做了很多你能吃的糕点来哦~”   燕安淮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哇,谢谢二师姐!”   几人在说话的间隙已经来到了院子里,时江蓠将手中的食盒放在院子内的石桌上,阮游上前帮忙将糕点一一摆放出来。   摆放糕点的同时,他关心地询问:“今日感觉可有好些?若是还难受的话也不用太勉强自己。”   燕安淮始终乖乖坐在石椅上,闻言回答:“多亏了子怡姐姐和师尊的照顾,今日已经好多了,再休息一两日应当就好全了。”   “那就好。”阮游安下心来,在时江蓠身旁坐下。   素尘峰院子内的石桌足够大,五个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也不会显得拥挤。   时江蓠特地做了五人份的糕点,小竹叶、小兔子、小梅花等等各种形状,全都十分精致。   燕安淮忍不住赞叹:“二师姐好厉害啊,这些都是二师姐自己做的吗?”   “也不完全吧。”时江蓠笑着看向了一旁的安苏木,“木木有在旁边帮忙,多亏了有木木我才能做得完这些份量呢。”   突然被提及的安苏木耳尖红了下,说:“我只是正好有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才去帮忙的。”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觉得二师姐一个人做这么多太辛苦,特地去帮忙的。   燕安淮忍不住笑一下:“小师兄帮忙也辛苦啦。”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客套什么呢。”楚依依一拍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阮游也笑笑:“依依说得对,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套。来试试小篱与木木的手艺吧。”   大师兄都发话了,其余人自然也并无异议,开始他们今日的小聚会。   燕安淮与几位师兄师姐各自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很多,满打满算每人都不足十二个时辰,但这样聚在一起时,他却不会因为最晚加入而被边缘化或冷落。   就好似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本就该这样欢闹地一起聊天、吃东西。   中途时江蓠想起什么,给燕安淮倒了杯茶,说:“这是你三师姐调配的养生茶,你试一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三师姐还会调配这种东西吗?”燕安淮目露诧异。   楚依依自豪地回答:“这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好吧,在制药方面我可不比子怡姐差多少。”   阮游在旁边补充:“你三师姐她以前就是南边一个部落的圣女,擅长制毒.药,和慕谷主不是一个方向的。不过正所谓医毒同源,有时你三师姐也会做点正经药。”   “大师兄你这话可有失偏颇了,什么叫正经药啊。”楚依依摆出一副不满的神情,“毒.药怎么就不正经了,不就是功效奇怪了点吗?制毒人的事怎么能叫不正经!”   阮游笑得无奈:“那你敢不敢和小淮说说你那功效都是怎么个奇怪法?”   楚依依移目:“哎呀……反正才没有不正经!大师兄你不要诋毁我在小师弟面前天真可爱的形象。”   “?”安苏木表示不理解,“你?天真可爱?你和这四个字什么时候沾过边?”   时江蓠适时插话:“木木你别这么说,至少依依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点天真可爱的。”   燕安淮附和一句:“我觉得二师姐说得对。”   楚依依:“???”   楚依依:“你们都欺负我,没有爱了,我是没人要的可怜小孩,我不跟你们玩了。”   说着她就作 出一副痛心状,捂着心口欲泣不泣。   燕安淮干脆没理她,又夹了一块糕点:“这个小兔子糕点真的好好吃啊!二师姐手艺真好!”   安苏木闻言,也拿起筷箸伸向小兔子:“我也试试。”   时江蓠浅笑道:“喜欢的话就多吃些,反正还有很多呢。”   阮游跟着加入,一人夹几个很快一碟糕点眼看就要被吃完。   被忽视的楚依依:“???”   她当即就收起了做作的表情:“给我留点!”   “你不是不跟我们玩么?”   “嗯?我说过这种话?哎呀肯定是你听错了。”   “好啦好啦,还有很多呢,不够的话我下次再多做点。”   “果然还是二师姐最好~”   “……”   阳光灿烂的庭院很快又被新一轮的欢声笑语所填满。   君长清此时正站在书阁三楼的窗户旁,正好能将他们五人笑闹的场景尽收眼底。   “徒弟们聊得这么开心,你这个做师尊的不去陪他们一起待会儿?”   慕子怡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双手托腮撑在窗边,也看着庭院内热热闹闹的几人。   君长清收回视线,平静回复:“不了。我在的话他们反而会放不开。”   慕子怡扭头看他:“你试过么?”   “……”   “你肯定没试过。”慕子怡直起身,“别忘了小淮啊,有这小孩在怎么可能让周围的人处在一种放不开的状态下。还有依依那孩子,也是看氛围和活跃气氛的好手。他们俩聚在一起不闹翻天就不错了。”   君长清还是没说话,不过隐隐间似乎又确实在思索其间可能性。   慕子怡见状,又叹一声:“你这个人啊,就是不敢去尝试,总是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无法融入旁人。”   君长清抿唇,再次看向庭院内其乐融融的氛围。   慕子怡又叹一声:“而且还总是不长嘴。”   突然被骂的君长清:“……?”   慕子怡背靠着墙,双手抱胸,突然换了个话题:“其实那十八年你不是单纯在闭关吧?我可不觉得会因为小徒弟生病而开始自学医术的师尊,在还魂仪式之后的那十八年会对小徒弟不管不问。”   说话间,他看一眼君长清手中拿着的那本《医经》。   君长清顿一会儿,默然将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承认:“那十八年我都在以神识搜寻小淮的踪迹。”   慕子怡:“?”   他腾一下站直来:“我靠你没病吧?”   即便是修为已臻化神之境,外放神识来找人都是一种非常消耗元气非常危险的行为。   稍有不慎碰上了有心人察觉,跌境界都是小事,甚至有被趁虚而入直接陨落的可能,更何况是足足十八年都在外放神识。   慕子怡知道君长清关心燕安淮,但他没想到会关心到连自己都不顾的地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君长清:“我还是觉得你有病,各种意义上的。你真的不检查一下吗?姐姐我平时可很少亲自帮人做检查的。”   君长清回绝:“不必。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   “你能清楚才有鬼了。”慕子怡小声嘟囔一句,到底没继续多管闲事。   他与君长清认识几百年,自然知晓他君长清就是这样的性子,倘若是他不想让别人管的事,你就是追着他死缠烂打都没有用。   他靠回窗边,遥遥地望着和安苏木互塞糕点的燕安淮。   阳光下的燕安淮笑得灿烂,仍有些苍白的面容在这时都平添回不少生气与活力。   他想起前两日不经意间听到燕安淮向君长清吐露不安的事情,感慨一句:“果然还是这样笑着的表情更适合小淮啊。”   说完,他瞥一眼君长清,意有所指:“要是小淮跟我回云欢谷就好了,我肯定让他天天都过得这般开心,不像某个不长嘴的人,惹他不安。”   莫名其妙又被骂的君长清:“?”   君长清轻蹙眉:“我何时惹小淮不安了?”   慕子怡轻哼一声:“小淮刚病倒那日同你说的与那什么夫子有关的话我都听到了。当年你闭关的时候,小淮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说怕你不要他,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君长清怔一下,扭头看向庭院的方向。   当年君长清的闭关其实也是无奈下的被迫之举,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关。   慕子怡是唯一的知情人,但是君长清不准他与任何人透露相关内情。   而那时燕安淮是以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还不是非常了解燕安淮性子的慕子怡也没多想,只是随口安慰了几句。   直至两日前无意间听到燕安淮向君长清提及“夫子”的话题,他才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夫子”的身份与当年君长清的身份相似,如今的燕安淮对“夫子”,与当初他对君长清的感情恐怕也是差不多的。   慕子怡又继续说:“虽然小淮这孩子很擅长看人,但人心终究是难以捉摸的。你又总是这样冷淡,不同他直说的话,他不会知道你有多关心他。   “而且如今的小淮是后来者,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身处局外的感觉。   “所以,君望月。”慕子怡把脑袋磕在墙上,仍看着燕安淮的方向,语气轻飘飘的,“不要再让小淮露出那样不安的表情了。”   “小淮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在乎的小孩,倘若他在你身边不开心,我是真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带走的。”   作者有话说:   子怡姐姐的今日份助攻√   直球师尊加载中ww   ——   感谢【YaiMX】的地雷mua! 第20章   庭院内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午膳时间。   五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整个上午,等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快到午时了。   除燕安淮以外的其余人都已经辟谷,不过时江蓠和安苏木还有用膳的习惯。   楚依依灵机一动,提议道:“反正都到饭点了,要不我们今日难得的一起做一顿午膳吧?”   “我没问题。”做饭担当的时江蓠没有意见,又问燕安淮,“不过素尘峰的膳房内有足够的食材么?还有药材,要是有的话还可以做些适宜小淮的药膳。”   燕安淮点头:“有的。食材应当是够的,药材那就是要多少有多少,这几日前辈们送了好多。”   闻言,阮游也想起什么,说:“今日百泉宗那边也送来了一些新的药材。说是给你养身体用的,季掌门还特地嘱咐我等你病好了再给你。”   “季前辈真是有心了。”燕安淮感慨,“也麻烦掌门师兄帮忙收下了。”   时江蓠莞尔:“那看来是不用担心小淮这边药材不够用了。今日来之前依依还在想要不要从她的药圃里薅一些药材带过来呢。”   楚依依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小师弟太受欢迎,师姐我的殷勤都没处献了。”   燕安淮晃晃脑袋回答:“怎么会呢~三师姐的心意是独一无二的,师姐能有份心我就很开心啦~”   楚依依装出来的忧愁还是被打破,在他额头上轻戳一下:“就你最油嘴滑舌。”   “让师姐开心的事怎么能叫油嘴滑舌呢?”燕安淮嬉皮笑脸,“这是小师弟对师姐最真挚的爱呀。”   旁边围观的安苏木做出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噫,你们好恶心。”   “嘿嘿。”   “……”   三人又开始吵闹起来,最后还是阮游重新拉回话题:“好啦,再玩下去就赶不及做午膳了,差不多该准备去膳房干活了哦。”   “好——”   前一刻还在打闹的三人一下子变得乖巧,齐齐应声,一起到在半山腰处的膳房。   时江蓠是他们五人中厨艺最好的,分配任务的事情也自然而然落在了她身上。   考虑到燕安淮还是个病患,时江蓠没给他什么太复杂的工作,只需要坐在一边等着开饭,若是哪里有需要帮忙的再去干活。   燕安淮自然是乐得清闲,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膳房一角等饭吃。   中途他想起什么,又向时江蓠提议:“对了二师姐,多做一点吧,把师尊和子怡姐姐一起喊来。”   时江蓠有些担忧:“慕谷主是没问题啦,但是师尊……我记得师尊不是很喜欢热闹,他会来么?”   燕安淮向她保证:“这个二师姐放心交给我就好,我可是病患啊,师尊不得给我这个病患一点面子。”   时江蓠忍不住笑着调侃:“你啊,就是仗着师尊宠你。”   “嘿嘿。”燕安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自觉,“正所谓恃宠而骄,宠都宠了,不骄白不骄啊。”   时江蓠无奈:“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歪理?罢了罢了,那我就多做两人份了哦。”   燕安淮甜甜应声:“二师姐最好了!那我等会儿快好了再去找师尊和子怡姐姐。”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楚依依自告奋勇,“我和你一起去。到时候师尊要是不来我就撒泼打滚,让他拿我们没办法。”   燕安淮应下:“好!”   安苏木刚洗完手,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边拿手帕擦手一边吐槽:“师尊摊上你们这俩徒弟真是毕生的福分。”   楚依依反以为荣:“那必须的。”   帮忙生完火的阮游无奈地笑着开口:“依依,你活干完了么就在这瞎浪?再晚些可就真要错过用膳时间了。”   楚依依吐了吐舌:“知道啦,这就来。”   所幸人多力量大,虽然全程吵吵嚷嚷经常忘了正事,但到底还是赶在了正常的午膳时间点完成了这份七人份的午膳。   阮游、时江蓠与安苏木负责将饭菜都带回庭院内,燕安淮与楚依依就先走一步,到书阁里去找君长清和慕子怡。   燕安淮之前便知君长清近日经常窝在书阁三楼,与楚依依直奔而去,果然见到了正在窗边看书的君长清,与正在书架前瞎晃悠的慕子怡。   “哎呀,是小淮和依依啊。”最先察觉到两人到来的是无所事事的慕子怡,“你们怎么跑过来了?”   燕安淮回答:“我们是来找师尊和子怡姐姐的。”   君长清听到燕安淮提及自己,这才从书卷中抽出心神,抬眸看向自家俩徒弟:“是有何事?”   楚依依在旁边补充:“我们想来邀请师尊和子怡姐一起用午膳。是我们一起做的,趁着今日天气也好,就当聚一聚了。”   君长清下意识地打算拒绝:“我就不必了,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道眼巴巴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紧盯着。   君长清:“……?”   “师尊——”燕安淮凑到桌子边,扒眼巴巴看着他,“难得大家都在,就一起来嘛~”   楚依依有样学样:“是啊是啊,这可是二师姐亲自下厨,掌门师兄和我还有木木师弟一起帮忙完成的。我们还特地做了师尊与子怡姐的份。”   君长清被一左一右俩徒弟盯着,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继续拒绝。   慕子怡则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在旁边为燕安淮和楚依依说话:“俩徒弟都这么盛情邀请了,你这个师尊的再不领情就不礼貌了啊。再不济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闻言,君长清又思量小会儿,总算还是答应:“好吧。”   燕安淮喜笑颜开:“好耶,我就知道师尊最好啦。”   君长清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嗓音掺入些无奈:“净跟着瞎胡闹。”   “邀请师尊的事情怎么能叫瞎胡闹。”燕安淮朝君长清比了个心,“这是对师尊的爱。”   君长清撇开了视线,没回应他这句话。   楚依依则是又转而看向了慕子怡:“子怡姐也一起来吧?”   “虽然我很想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不过很可惜。”慕子怡叹口气,“我等会儿还有点云欢谷内的事情要处理,你们好好玩吧,给我留一份就好。等晚些处理完了我再蹭点小篱的厨艺。”   楚依依目露遗憾,但倘若是有事务要处理确实是有心无力。   慕子怡笑着说:“好啦,等下次有空姐姐再同你们一起玩。你们也快过去吧,免得晚了饭菜都该凉了。”   燕安淮同他告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子怡姐姐辛苦了。”   “去吧去吧~”慕子怡朝他们挥手。   他们也没在书阁中多逗留,一块回到庭院去。   庭院内的石桌要容纳下七人比较困难,阮游特地搬了大的木桌与椅子出来。   时江蓠与安苏木则是一同将饭菜都摆放好,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远远便能嗅到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时江蓠正在摆放碗筷,见他们三人过来,笑着招呼:“师尊居然真的来了呀。”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发出的邀请。”燕安淮得意洋洋,“不过子怡姐姐那边有事来不了,可以把他那份先留出来,等他忙完了我再给他送去。”   时江蓠点头:“行。正好早晨时装糕点的食盒是木木做的法器,放在里边也不怕凉。”   燕安淮惊叹:“哇,小师兄还会做这种法器呀。”   安苏木浑不在意:“不过是随意做着玩玩的,也没什么。”   楚依依在旁边补充:“木木他就喜欢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日后若是小淮你想做什么东西就去找木木,他肯定能给你鼓捣出来。”   “哇。”燕安淮又惊叹一声,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安苏木,“真的可以吗?”   安苏木被他直勾勾的崇拜视线盯得耳尖泛红,撇过头去故作镇定:“反正我平日也闲,有需要你说便是。”   燕安淮清脆道谢:“谢谢小师兄!”   阮游适时插入他们之间的话题:“好了,都坐下吃饭吧,再聊就该凉了。师尊也来坐吧。”   燕安淮欢快地说:“我要和师尊一起坐! ”   楚依依笑一下,接腔:“坐坐坐,没人抢你的,你是尊贵的病患,你最大。”   “嘿嘿~”燕安淮没有半点收敛的自觉,拉着君长清一块坐下。   其余人也陆续就坐,没多会儿便开始一道用膳。   为了照顾燕安淮,午膳基本都是药膳。不过用的都是各路掌门送来的名贵药材,加之时江蓠厨艺绝佳,即便是药膳吃起来也叫人赞不绝口。   师徒六人是第一次全部坐在一起用膳,在面对君长清时,阮游、时江蓠、安苏木乃至楚依依其实多少还是带点拘谨,氛围没有早晨时那么热烈。   不过燕安淮依旧闲适自在,楚依依也是惯于看气氛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一个拉君长清,一个拉安苏木,把最沉默的两人一块带进话题里,很快就将氛围重新活跃起来。   君长清看着逐渐放松下来的徒弟们,又看一眼身旁始终笑得灿烂的燕安淮,一切都如慕子怡预料那般和睦。   他忽然就明白了慕子怡那番话的意思。   或许,他也确实该更坦诚一些。   作者有话说:   系统:叮咚!您的直球师尊加载成功,正在实装中~   ——   感谢【老子名叫……】的营养液mua! 第21章   有了师兄师姐们的体贴关照,燕安淮心情更是愉快,又休息两日后便完全康复,回到一开始活蹦乱跳的状态。   慕子怡则继续留在了云仙宗内,美其名曰担忧燕安淮身体状况,要给他好好调理一段时间的身体,看看能不能帮他把体质给养回来一些。   燕安淮接受了他的好意,也乐得有人每日来找他玩。   玩归玩,因生病懈怠了四五日的燕安淮在病愈后,也重新投入到专注的修炼当中,与君长清待在一块的时间更多些。   所幸燕安淮悟性高,耽搁了几日也没有影响他的修炼进度,在病愈后七日的时间彻底掌握了包括飞行法器在内的各类法器用法。   而在修炼之外,燕安淮也时常会跟着君长清一起到书阁去窝着。   素尘峰内的书阁皆为君长清个人所有,藏书虽不及云仙宗宗门藏书阁那般多与全,但单论个人藏书量也绝对称得上是修仙界中最多的。   饶是平日闲着没事就在看书的君长清,都不能说将所有书卷阅览一遍。   书阁中也不乏君长清这几百年外出游历时所搜寻到的孤本古籍,这些古籍大多残损破烂,并且晦涩难懂,平日君长清都不怎么会翻阅,只单作收藏之用。   燕安淮在书阁转过一圈之后却独爱这些孤本,每日结束了修炼用完午膳,就会跑到书阁里去找古籍看。   君长清见他兴致高,便特意在书阁中给他多备了张椅子。   这日,燕安淮同之前一般在用完午膳后到书阁去,意外发觉自己的椅子上多了一层软垫。   他困惑地看向君长清:“这是师尊准备的吗?”   君长清从书卷中抽出心神,点头:“嗯。修炼本身就累,你身体不好,平日能舒适些便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就好。”   燕安淮眨了下眼,小会儿后清脆道谢:“师尊真好,谢谢师尊~”   他笑得灿烂,黑玉般的双眸间浸着甜滋滋的笑意,只倒映出君长清的身影,看起来亮闪闪的。   总叫人忍不住想让他这样的视线永远为自己停留。   君长清推了下星月镜:“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   “好。”燕安淮应一声,抱着书走到君长清身边。   君长清顺势瞥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古籍:“是《天道善恶》?”   古籍封面未写书名,燕安淮问:“师尊也看过这本?”   “嗯。”君长清回答,“这是我自家中带来的。幼年时我便翻阅过许多次,来云仙宗时一并带了过来。”   燕安淮惊叹:“那看起来师尊应当还是蛮喜欢这本书的。”   君长清摇摇头:“不,我不赞成这卷古籍中的部分观点。只是幼时我思绪尚浅,后来才渐渐明白‘尽信书不如无书’,即便此书是所谓的‘天道法则’。”   这卷古籍燕安淮已经看了大半,上边是一位旧时大能在偶然窥破天机后记录下来的“天道法则”。   后来这位大能得道飞升,将此书传于后人,辗转到如今已有近万年,书中残缺得只余下与“善恶”有关的部分,所以被修订命名为《天道善恶》。   古籍上边所用的文字也全都是古文字,燕安淮纯粹是此前同夫子学习过古文字所以才能看得懂。   燕安淮在椅子上坐好,好奇问:“师尊是不赞同书中的人性本善的观点么?我昨日看的时候有留意到这部分内容上似乎有小孩的字迹,只不过太模糊了。”   君长清点头:“嗯。字迹是我后来用法术模糊的,怕影响到后来人的观感。”   燕安淮来了兴趣,继续和君长清讨论:“那师尊认为应该是什么样呢?”   天道法则将世间之人的魂魄分为善念与恶念,人性本善则善念永远占据主人格,恶念依托善念而生,善念仍存,恶念便不会消失。   善念魂魄消散,恶念也会一道消散,即所谓的彻底魂飞魄散。   君长清兴致没有燕安淮那般高,只是评价道:“我始终认为人性本恶。所谓恶念依托善念为生,善念仍存,恶念便不会消散,那不正说明着即便是所谓至善之人,也会存在无法驱散的恶念。   “古往今来总有无数祸害,也总有始终逍遥法外的坏人。若真是人性本善,那么他们又为何会作恶多端且不受惩罚?”   “那倒确实。”燕安淮思索着,但也并未全然赞成君长清的观点。   他年纪尚小,此前所遇见的也大多是好人,自小都在旁人的宠爱下长大,善恶观还处在最纯粹的状态下。   君长清也没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又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经历,对所谓天道、所谓法则自然也会产生自己的理解。   “你尚小,不着急思考这些,到日后总会慢慢形成你自己的看法。”   “也是。”燕安淮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心神来,重新露出笑容,“这些高深的东西还是留待日后再思考,现下最要紧的果然还是好好向师尊请教修炼的事情~”   君长清纠正:“是好好养着你的身体。修炼的事不急于一时,身体更重要。”   燕安淮从善如流:“嗯,师尊说得对,我都听师尊的。”   听出他话里的敷衍,君长清无奈,但终究没舍得说他。   反正现下他们住在一块,他多看着点便是了。   深奥的天道法则探讨就此结束,燕安淮很快就重新沉浸在书卷中,与君长清互不打扰。   暖阳洒落在两人身侧,浅浅晕开一抹柔和,宁静和谐。   直至日落西沉,书阁内的光线逐渐黯淡,燕安淮才终于舍得从书卷中抽身,抬头想伸个懒腰。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动作,就在抬眸的那一瞬撞进了君长清的视线中。   “师尊?”   他困惑地眨下眼,以为君长清是正好有事要同他说。   君长清倏地一下收回视线,像是想掩盖什么似的伸手握住茶杯,结果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   “……”   沉默。   “噗。”燕安淮一下子笑出声来,“没想到师尊也会看书看傻了吗?茶已经喝完了,我重新给师尊泡吧。”   说着他便起身,到另一边去泡茶。   君长清看着他毫无察觉仍旧欢快的身影,稍稍松了口气。   半晌后,燕安淮才端着新泡好的茶回来,顺口道:“以温水洗过两遍再煮足一刻钟的素清茶,应该没有错漏的程序吧~”   君长清微讶:“你知这程序?”   素清茶是君长清平日喝惯的茶水,泡茶程序比较复杂,所以通常他都是自己泡。   以前偶尔燕安淮会帮他,但还魂后的燕安淮应当还不曾听说过素清茶泡茶的程序。   燕安淮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是我以前替夫子泡茶时记住的。夫子最爱的茶也是素清茶,我便下意识这么做了。”   君长清顿住。   素清茶是楚依依无意中培育出来的茶叶品种,只有云仙宗有。   而因其泡制程序复杂,可以说只有君长清一人有喝素清茶的习惯。   燕安淮口中那位所谓“夫子”不可能会有素清茶,也觉不可能有这样的习惯。   除非……   君长清心底忽地生出了一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啦,会有大粗长~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mua   顺便在这里放个下本古耽预收~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专栏点个收藏mua!   ——   文名:重生后被魔尊反派拐跑了   一句:渣攻的娇气白月光被替身拐跑了   文案:   白书悦重生了。   重生后他窥见天机,意外得知他所处的世界其实只是一个话本,他是这个渣攻贱受话本里的炮灰白月光   前世他专修无情道,却被师父告知需要破道生情,否则迟早走火入魔   于是他进入话本的轨迹,被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师兄蒙骗,以为师兄会是自己的破道之人   最后他却走上了双目被毁,修为被废,被逼走火入魔的惨死结局   然而在他死后,曾经被渣攻当作白书悦替身的最大反派觉醒了魔尊记忆与修为,直接把渣攻贱受一锅端走   世界之子死亡,话本世界全面崩坏,所有剧情回归最初的起点   白书悦不想再掺和这些与他无关的爱恨情仇,忽视渣攻的一切邀约,窝在自己的峰头逗猫喂鸟   大不了就是世界再崩坏一次,反正又不是没崩过   但在那之后,他却总是能不经意间捡到浑身是伤、还在当替身的反派魔尊   而且这个尚且人畜无害的反派似乎就赖在他的峰头不肯走了……?   看在他和自己确实有几分相像的份上,白书悦暂且收留了他   娇气的白书悦还被深知他性格喜好的替身照顾得舒坦,每日混吃等死   但是等着等着,却等到了一个月夜,魔尊反派轻轻圈住他的手腕,向他低声求爱   “仙尊,让我来做你的破道之人,好不好?”   ——   冷情冷血的娇气美人受×伪善阴鸷的心机绿茶攻 第22章   君长清有了推测, 当即便试探着询问:“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在学堂时,还有几位一起玩的哥哥姐姐?”   燕安淮:“嗯!那几位哥哥姐姐待我也很好。师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君长清:“没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以前的生活。你若是不喜欢提及也无妨。”   “那倒不会。”燕安淮重新在君长清身边坐下,“不过师尊这么一提, 我也想起我那几位哥哥姐姐与师兄师姐们还都蛮像的。   “那几位哥哥姐姐也是最大的那位哥哥在夫子离开后接替学堂的事情,二姐会时不时帮忙。三姐要活泼许多,喜欢捉弄爱哭的四哥。”   燕安淮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从哥哥姐姐们的性格,到平日他们打打闹闹的日常。   直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才回过神来意犹未尽地停下, 准备去用晚膳。   君长清全程只是耐心地听着, 待他离开后便趁着他去用晚膳的时间,把狐柒喊到了书阁来。   狐柒这几日频繁往来于云仙宗与他们九尾狐族群当中, 灵体有些不稳定, 被君长清叫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   不过当听到君长清找他的事由后,他也一下子以人类幼崽的形态严肃正经起来。   “你说,星河很有可能是一个月前才还魂回来的?”   君长清点头:“今日傍晚小淮帮我泡茶时说, 他那位‘夫子’平日最喜欢喝素清茶, 但素清茶只在云仙宗中有。   “并且我问了他与其他几位哥哥姐姐的相处,基本都能与他幼年与少年时同阮游他们的相处对上。”   狐柒也陷入思索, 小会儿后才开口:“这么说来的话,确实很可能是一个月前还魂归来。   “或许是星河的神识自动补全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但以星河现存的魂魄, 还魂后承受不住所有的记忆, 所以他记不清你们的面容, 只是模糊间对你们还有印象。”   君长清又问:“那么以小淮现下的情况来看, 他仍然经历了十八岁以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狐柒点头:“对,就相当于星河的记忆是退回了十八岁,其余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一来,之前燕安淮因为想不起“夫子”面容而生病的事情也有解释。   因为“夫子”就是君长清,燕安淮想重新记起这件事情,但魂魄承受不住,于是便陷入了灵力紊乱,导致生病发烧。   忙碌了几日的狐柒总算有了眉头。   他变回灵体的形态,以变换身形的方式继续同君长清交流:“既然对具体情况有了了解,那接下来只需要注意避免让星河过度追忆过去便好。”   这几日他们的忙碌大多是因为不能确定燕安淮什么时候会再陷入灵力紊乱状态,又不想让燕安淮受舍弃肉身剥离魂魄之苦。   知晓了燕安淮灵力紊乱的缘由,他们便只需要和一开始计划的那般尽可能避免即可。   确认完情况,狐柒也不再多留,回到燕安淮的房间里准备久违地好好休息一下。   君长清也稍微放松了些,起身走到窗边,驻足看向燕安淮房间的方向。   ……   另一边,燕安淮刚用完晚膳,就见到飘着回来的狐柒直接一头扎进了他的小窝里。   “狐柒?”燕安淮担忧地开口,“怎么今日这么早就要休息了吗?可是身体何处不舒服?这几日见你也一直是很累的样子。”   狐柒懒得变换身形,干脆就幻化成人类幼崽的形态,懒洋洋躺在大小变得刚好的窝里。   燕安淮:“……!!!”   狐柒没察觉到燕安淮神情的转变,奶声奶气地说:“我没事,就是这几日我们族群里有点事情,就忙了点,没怎么休息好。刚刚把事情解决了,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   确认狐柒没事,燕安淮就彻底把心思放在了狐柒现在的体型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原来狐柒还是小孩吗!好可爱!”   狐柒:“……?”   狐柒后知后觉自己为了省事下意识切成了人族形态,“砰”的一下又立马变回灵体形态。   “我不是小孩!我只是魂魄受损,所以人族形态只能幻化成小孩的模样!”   着急之下狐柒都顾不上自己睡觉的念头,一个字一个字变换得极快,燕安淮险些就没看清。   燕安淮又忍不住问:“那你平时怎么不用人族形态呀?你的人族形态真的好可爱。”   说话间,燕安淮的眼睛都像是在闪着某种光亮,明显是觊觎起了幼崽肉嘟嘟的感觉。   狐柒怕的就是燕安淮的这个反应。   被燕安淮冠上了一个“可爱”的标签,他堂堂九尾狐族族长的威名就没了!他拿什么来挖君望月那家伙的墙脚!   当然,这些话狐柒也不可能现在同燕安淮说。   “变换人族身形很消耗元神,我平日变成人形时间有限,所以通常都只会以灵体形态行动。”   燕安淮目露遗憾:“这样啊……那好吧。”   他叹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被蒙上一层失落,看起来怪可怜的。   “……”狐柒终究没能狠下心来:“不、不过,偶尔变一会儿的话……倒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超过时限就好。”   燕安淮眼睛“蹭”的一下又亮起来,意思格外明显。   狐柒只得无奈地变回两三岁小孩形态,坐在燕安淮特地为他布置的小窝里。   人族形态的狐柒自带一套狐裘大衣,皮肤雪白,面色红润,头顶还有一对因灵力不够而变幻不了的狐耳,长发散落于身后,正好垂落在同样无法变幻的狐尾上。   他“生无可恋”的模样更平添几分小大人的反差感,可爱至极。   燕安淮平素最不能抵御的就是可爱的小孩,尤其是狐柒的狐耳狐尾都毛茸茸,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上手。   “好可爱的耳朵和尾巴!!”   燕安淮直接把小孩抱进了怀里,兴致勃勃地蹂.躏着狐柒脑袋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不过动作很轻柔,确保不会弄疼狐柒。   狐柒一开始还有些心理上的抗拒,但渐渐被燕安淮呼噜得舒服,干脆放弃了抵抗安心享受。   燕安淮就趁着他放松警惕,从他的耳朵一路捏到他肉嘟嘟的脸颊。   因为生长于灵气之间,狐柒的皮肤很好,白嫩滑溜,仍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还软乎乎的,一戳就能陷进去,手感非常好。   燕安淮对这手感简直爱不释手,毫不客气地蹂.躏起狐柒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兴奋。   于是当君长清敲门进来后,见到的就是燕安淮抱着狐柒玩得正欢。   君长清:“……?”   燕安淮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见到君长清时神情自然地打招呼:“师尊怎么来啦?”   “我来找你说明日修炼的事情。”君长清回一句,转回现下的状况,“……先不说这个,你这是在作甚?”   恰好这时狐柒变回人形的时限到了,又“砰”一下变回平日里灵体的模样。   燕安淮遗憾地转为呼噜一下狐柒毛茸茸的灵体,这才回答:“我在玩啊不是,我在陪狐柒玩。”   他说话时还是一副乖巧可爱还无辜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无情蹂.躏小孩的人并不是他。   君长清:“……?”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既然对象是燕安淮,那一定只是他的错觉。   不过这么看来,或许也可以开始考虑一下让狐柒与燕安淮拉开点距离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燕·乖巧可爱版·安淮:ouo   天然黑淮崽与双标师尊加载中√ 第23章   燕安淮很快就把狐柒放回他自己的窝里, 让他安心休息,凑到君长清面前问:“所以师尊是打算明日教我新的东西吗?”   君长清被他拉回思绪,点头:“嗯。既然法器类的你都掌握了, 明日起可以开始剑法或法术的学习,看你想学哪个。”   目前修仙界中主流的有剑修与灵修, 剑修擅长用剑,考验修士与佩剑之间的契合,依靠领悟剑意增进修为。   灵修则是主要使用法术与法器, 考验修士对灵根的运用,依靠灵气进阶增进修为。   不过灵修修炼的过程比剑修慢一些,需要足够的耐心, 而且领悟剑意全靠自己, 灵气进阶还需要环境适宜,所以一般选择当剑修的比当灵修多。   燕安淮思考一下, 没思考出来, 问:“我可以都试试吗?我不太确定我适合哪个。”   君长清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当初的燕安淮就是选择了剑修方向与灵修方向都修习,想看看自己更适合哪个方向,结果两个方向他都很有天赋, 干脆就变成了灵剑双修。   他回答:“都可以。那明日我先教你剑法, 你的佩剑我明早再给你。”   燕安淮乖巧应答:“好,谢谢师尊。”   君长清抬手摸一下他的脑袋:“晚些时候慕子怡应当会来找你。今夜先好好去玩吧, 明日正式开始修炼后恐怕不会再有那么多空闲。”   燕安淮感受到发梢处传来的轻柔触感,眨了眨眼, 小会儿后才展颜一笑:“嗯, 我知道啦。”   君长清没再多逗留, 交代清楚后便离开回自己的房间。   燕安淮目送着他离开, 脑海中还回想着方才君长清摸头的动作。   以往君长清对他, 最多就是轻拍一下他的脑袋,带着一触即分的浅淡疏离。   今日的师尊,似乎又变得温柔许多。   嗯,挺好的。   燕安淮弯眼笑了笑,转身继续去做他自己的事情。   ……   次日,燕安淮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一出门便见到了早已坐在庭院内君长清。   他精气神十足地打个招呼:“师尊早!”   “早。”君长清回他一句,“早膳还要晚些,我们先开始吧。”   燕安淮兴致高昂:“好!”   君长清将桌上的其中一把佩剑递给他:“你先试试这把剑是否合适。”   燕安淮接过长剑,先细细端详了一番。   长剑通体浅绿,剑鞘上还围绕着镂空的花叶图案,看着简洁而精致。   剑柄处还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花字——“栀华”。   燕安淮想起之前徐若望给他讲解的各种星河仙尊相关事宜,就有提及过星河仙尊的成名佩剑名叫“栀月”。   他好奇问:“这把剑与栀月剑有什么关系吗?”   君长清回答:“栀华剑与栀月剑皆出自星河之手,只不过栀华剑锻造较早,适宜修炼早期。栀月剑则已随星河葬于他生前居住的峰头。”   燕安淮诧异:“星河仙尊竟然还会锻造之术么?”   君长清点头:“嗯。他特意去找你小师兄学的,因为他觉得要加强与佩剑的契合的话,自己锻造佩剑是最适宜的。   “你如今修为尚浅,锻造佩剑难度太大,可以先用着星河的栀华剑。或者你介意的话也可以再换一把。”   燕安淮连忙摇头:“这可是星河仙尊亲自锻造的灵剑诶!我怎么可能介意!”   他说得激动,简直就是把对“星河仙尊”的崇拜明摆着写在脸上。   君长清都不知隐瞒栀华剑是星河仙尊早期锻造出栀月剑之前,一直在使用的佩剑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   他看着燕安淮兴奋的模样,想了想补充道:“照如今的辈分来看,星河算是你的师兄,而且星河平日谦逊低调,你不必太过神化他,平常对待便好。”   燕安淮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好像是哦。”   但稍微平静一小会儿后,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激动:“可是星河仙尊真的很厉害!他能够背负骂名这么多年,还要面对师兄师姐们失望的目光,换作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君长清抬眸看他一眼,状似随意地问:“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燕安淮继续说:“也不能说不自信吧。我其实还是很依靠人际交往的,我喜欢与朋友们一起玩,不喜欢被误会,不喜欢受委屈。要我背负这么多恶毒的骂名的话,我估计我第二日就受不了从而在魔修那边露馅了。”   说话间,他还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一次肯定道:“所以星河仙尊真的很厉害。”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心绪有些复杂。   他没在燕安淮面前表露出情绪,将话题重新扯回正题:“那既然你不介意,我们便直接开始吧。”   燕安淮立马回到正经学习的状态:“好!”   君长清起身,拿起桌上的另一把长剑:“我门修炼的剑法是你们师祖独创的仙云剑法,普适性强,可攻可守,亦有清心静神之式,只在你们嫡系一脉中传承。   “我先演示一遍,算作让你大致过一遍。”   燕安淮认真点头:“好。”   君长清颔首示意一下,这才行至庭院内的空旷之处,拔剑出鞘。   冷白剑芒于晨光下一闪而过,透着丝丝寒意,几乎只这一下便能清楚感受到君长清人剑合一的绝佳状态。   紧接着君长清挽了个剑花,面对燕安淮时的温和气质顷刻间收敛,面容冷峻,气势凌厉。   这便是君长清仙云剑法的“起式”。   仙云剑法起式并不固定,根据不同人对仙云剑法的理解不同而展现出不一样的气势。   诸如君长清的气势为冷厉肃杀,阮游为柔中带刚等等,依照各人为人处世的不同而产生差异。   起式过后是仙云剑法的守式、攻式与静神式,每一式中又分为九招。   除起式外,不同剑式间的顺序并不固定,依照各人喜好而定。   君长清的顺序是攻式、静神式再到守式,但手中剑招始终凌厉冷然,即便是静神式与守式也带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燕安淮几乎全程都将注意力放在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君长清身上。   沉浸在仙云剑法中的君长清紧抿唇瓣,星月镜上都仿佛泛起冷霜,剑眉入鬓,目如朗星,发丝随着素白衣袂翻飞。   早晨暖煦日光洒落于他身侧,好似山巅之上不可攀折的谪仙人。   燕安淮看得入迷,直至君长清结束守式收剑归鞘都未能回神。   君长清则是闭眼吐息,很快便从平日练剑的状态中脱出,抬眸看向旁侧的燕安淮:“可看清楚剑式了?”   燕安淮清脆回答:“没有。”   君长清:“……?”   燕安淮嬉皮笑脸地解释:“光顾着看师尊了,没仔细看剑招。”   “……”   君长清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批评:“修炼时要专心致志,不要总为旁物纷扰心神,这是大忌。”   “知道啦——”燕安淮故意拖了个长音,明显是知道错了但没打算改的意思。   君长清也不舍得说得太过,草草将这个话题翻篇,又道:“既然你看不进去的话,那便直接开始练习罢。你的性格与我不同,风格也会有所差异,单看我演示并无太大用处。”   听到这,燕安淮才总算恢复正经,拿着自己的佩剑起身。   起式需要与与佩剑拥有一定的共鸣契合,以燕安淮目前的完全初学者水平要做到基本不可能。   君长清便依照燕安淮此前的习惯,以攻式、守式、静神式的顺序教授他。   “攻式式如其名,主要为进攻的招式,大都讲究快准狠,但你也可以根据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进行一定的调整。   “仙云剑法总体而言更注重将你自己融入到剑法当中,从而达成人剑合一的境界……”   “……以上可有不明白之处?”   君长清细致地交代了修习仙云剑法的所有事项,确认燕安淮的进度。   燕安淮摇摇头:“没有,都清楚了。”   君长清这才放心:“好。运起灵力后拔剑出鞘,尽可能感受灵气与剑之间的联系。”   燕安淮点点头,依照君长清所言闭眼运起灵力,感受着灵力向栀华剑涌去。   “锃——”   长剑出鞘,一道浅绿光芒转瞬即逝,带着木系灵力独有的温和。   燕安淮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剑芒,欣喜地看向君长清:“师尊师尊!我这算不算成功了!”   君长清点点头,不忘提醒:“剑芒是与灵剑感应的第一步,完成这一步后还需稍加练习才能算作入门,切记不可过分骄傲。”   “好!”   燕安淮应得依旧欢快,积极性并未受到分毫打击。   君长清也没再耽搁,演示起攻式的第一招,让燕安淮跟着尝试。   燕安淮没有继续耍宝,认认真真地观察起君长清的动作,揣摩思索后模仿着出剑。   他以前在学堂时就有为练剑进行的基础练习,底盘扎得稳稳当当,动作也干脆利索,不过就是总差些感觉。   君长清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提醒:“出剑时的位置有些偏移,过于靠下易导致攻击位置不对,不能直击对手要害,留给其可乘之机。”   燕安淮琢磨了一下,大致有些感觉,又试着做了一遍,依然不够准确。   君长清干脆走到他身后,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几乎是紧贴在他的身后:“跟着我的动作来一遍。”   熟悉的冷香因君长清的靠近浅浅萦绕在燕安淮身侧,带着些君长清独有的微凉温度,唯有耳畔的气息是温热的。   燕安淮很少有与他人这般近的接触,握剑的手微微紧了一些,很快又松开,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进入教学状态的君长清要正经严肃得多,确认燕安淮足够专心认真后就开始带着他的手动作,时不时补充指导几句。   燕安淮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后来专注进去后便彻底忘记此时两人的距离,一点点体悟君长清说的内容。   在君长清带着他尝试了三遍之后,他便真正领悟,独自又练习了几遍。   栀华剑随着燕安淮的动作挥舞,于日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几道柔和白芒,一如他本人的温润气质。   随着尝试的次数增多,燕安淮渐入佳境,动作一次比一次流畅,渐渐地已经有了融入他本人风格的雏形。   君长清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练习,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以前那个被打磨成翩翩君子的燕安淮。   “师尊师尊!你看这次怎么样!”   燕安淮兴冲冲的喊声很快就拉回君长清的思绪。   他点点头,终于坦率地夸奖一次:“做得很好。能够在短短几次中便参悟到这般地步,并非常人轻易便能做到的。”   难得收到君长清的夸奖,燕安淮眼底的光亮更甚,就像是讨到糖的小孩,是很纯粹的雀跃。   君长清忍不住跟着表露出浅浅的笑意,温和道:“剑法在精不在快,今日先到这儿吧,你可以再巩固一番。书阁中也有关于仙云剑法的书面记载,你若觉得有余力也可以拿来看看,提前学一学,有问题之处明日找我。”   “好!”燕安淮拿着栀华剑又比划了几下,明显是仍在兴头上,想继续练习。   君长清只在旁边看了小会儿,确认他没有重犯之前的问题,这才离开,到书阁去继续看《医经》。   约摸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君长清才从书卷中抽出心神,习惯性地往庭院处看去,意外地见到燕安淮还在庭院内。   不过这会儿庭院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卷摊开的书册,燕安淮比划的动作也明显变成了攻式的下一个剑招。   虽然动作不太流畅,但看得出来燕安淮已经类比第一式剑招摸出了些许规律。   不愧是依旧保留着的极高悟性。   君长清起身走到窗边,专注地看着燕安淮的身影。   说起来,曾经似乎也有过一段时间,他就是这样站在书阁上,遥遥地看着在昏暗的冰天雪地中机械般重复仙云剑法静神式的燕安淮。   他还记得那时的燕安淮就是刚刚被宣布投靠魔修,成为修仙界叛徒的时候。   君长清是亲眼看着燕安淮决定到魔修处当卧底,一直到真正实施的全过程,所以他自一开始便是燕安淮这个计划的唯一知情者,并且选择了帮燕安淮保守秘密。   燕安淮在叛出修仙界后便为了尽可能减少暴露的风险,依魔修那边的邀请前往魔修营地居住。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坚持在半夜时回到云仙宗,回到素尘峰来练剑。   君长清在注意到之后,便每晚都会留下一颗夜明珠在庭院内,方便燕安淮的练习。   有时他只会待在书阁内看,有时则会安静地坐在庭院里,看着燕安淮无声练习。   但不论是哪种,他们都不会有任何交流,一人练剑,一人旁观,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和睦。   燕安淮或许是专注练剑无心聊天,君长清则是不知这时他还能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陪着燕安淮。   后来,燕安淮渐渐减少了回来的次数,但君长清依旧没有过问过他的任何事情,只习惯性地每夜替他留一点光亮,直至燕安淮彻底完成他的计划。   但是如今,君长清忽然明白了燕安淮当年半夜回来的意图。   【“我其实还是很依靠人际交往的,我喜欢与朋友们一起玩,不喜欢被误会,不喜欢受委屈。”】   十八岁的燕安淮是如此,多经历了两百三十多年时间却始终怀有赤子之心的燕安淮又何尝不是?   作为当年事情唯一的知情人,也作为燕安淮的师尊,燕安淮回来的本意,或许就是想在他这个师尊的身上寻求一点安慰,寻求一点可以依靠休息的安心之所。   最擅活跃气氛的燕安淮怎么可能会放任沉默在他们之间一日日上演,他只不过是在等君长清的一次主动。   但是君长清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没有给始终抱有向他寻求安慰的想法的小徒弟,任何一点能够得到正向反馈的可能性。   倘若当时他能主动一点打破沉默,打破他们之间始终间隔的一层薄屏障,是不是一切也可以变得不一样。   最不济,他的小徒弟也不用总是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   君长清看着庭院内重新坐到石桌前开始研究剑谱的燕安淮,终于收住思绪。   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至少如今,他有了补救的机会。   君长清又看了一会儿燕安淮的身影,终于转身,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书。   ……   一个早晨的时间很快便结束,午膳的时间点后,燕安淮又如往日一般找了卷古籍来陪君长清一起看书。   君长清提前准备好了一些有益缓解疲劳的茶水,燕安淮过来时茶水正好是温热的。   感受到君长清的再一次贴心,燕安淮甜甜一笑,清脆道谢:“谢谢师尊~”   他刻意把声音放得比平日软些,听起来不像是道谢,倒像是少年人的撒娇。   君长清神情温和:“无事。今日早晨进度如何了?”   燕安淮到他身边坐下,诚实回答:“第一招我觉得巩固得差不多了,便去找出了剑谱,试着练了下第二招,不过还是感觉没能做到最好。”   君长清:“今日才是第一日,有差错是正常的,自己能够看得出来,日后再慢慢加以调整便是。也不必太过急于求成,慢慢来。”   “遵命~”燕安淮以玩笑的语气回答,眼中却并无敷衍的意思。   君长清对他很放心,不再多说,与燕安淮一道重新投入到书卷内。   下午的时间在静谧的看书中悄然流逝。   夜间,狐柒尚未将前几日的劳累休息回来,早早便回到窝内睡觉,燕安淮闲着无事又在庭院内练了一会儿剑,直至出了一身薄汗才回屋沐浴洗漱,时间差不多了便熄灯。   熄灯后他并未马上入榻休息,站在窗边的月光下端详起今日拿到的栀华剑。   栀华剑的剑身也镌刻有花叶纹路,并且在左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由枝叶组成的“燕”字,燕安淮猜测应当是星河仙尊在锻造的剑上署名的方式。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小小的“燕”字,不知为何总有些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当初在登天梯幻境中见到星河仙尊幻影时所感觉的那股温柔。   星河仙尊啊……   燕安淮把脑袋磕在窗沿,在脑海中一点点描摹当初在幻境中所见到的那道身影。   须臾,满室的静谧中忽然多出一道突如其来的响动。   燕安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下意识抬眸往响动传来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君长清错愕的神情。   “……师尊?”燕安淮同样诧异,“师尊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本想过来看看你今夜睡得安不安稳。”君长清仍站在门帘下,试图转移话题,“怎么还没睡?”   “在想点事情。”燕安淮先回答了君长清的问题,又把话题重新扯回来,“所以师尊是每夜都会过来吗?”   转移话题失败,君长清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嗯。自三日幻境中我便发觉你夜间似乎总会因为灵力紊乱而睡不安稳,所以每夜都会过来看看,替你重新梳理灵力。”   闻言,燕安淮更是诧异。   他一直以为是云仙宗内灵力充沛,所以自来到云仙宗后基本没怎么像以前那般做噩梦,不曾想竟是君长清每夜都会来替他梳理灵力。   燕安淮忍不住问:“那师尊怎么不曾同我提及过?”   君长清摇摇头:“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我觉得不必刻意提及,能让你睡个安稳觉就好。”   但是能够坚持每夜都来,这本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   “……”向来能言善道的燕安淮在这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失语片刻也只憋出四个字:“谢谢师尊。”   比起平日里的清脆乖巧,这一声轻飘飘的道谢落在寂静的房间内,份量格外地重。   君长清缓缓摇头:“我这个做师尊的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了,你不必有太多心理负担。我依旧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在云仙宗内过得开心自在。   “不论何时何事,我总会在你身后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唐执冬】的地雷mua!   感谢【没有糖就是咸鱼】x25、【柠檬檬檬】x20、【老子名叫……】x2、【盛夏】的营养液mua! 第24章   正式进入到剑法的修习后, 燕安淮比起之前确实忙碌了不少。随着剑招增多,每日需要巩固练习的时间也相对延长。   不过燕安淮悟性足够高,即便君长清没有放慢进程他也完全能够跟上。   一月时间之后, 燕安淮便基本掌握了仙云剑法的所有剑招,修为也在练剑的过程中突破至练气中期。   记住剑招只是仙云剑法入门的第二步,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是真正让自己与剑、与剑法三者融合,完成独属于燕安淮自己的“起式”,整套剑法才算完全学会。   燕安淮在学习剑招的过程中就有了融入自己灵力与习惯的倾向, 但要将不自觉的倾向转为主动的趋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并且这个过程只能靠自己领会,旁人再厉害都无法对此进行教习。   对于融会贯通的领悟也讲究一个机缘, 光是闷在素尘峰中呆板练习并无用处, 君长清便特意给燕安淮放了几日的假,让他到云仙宗或云仙镇内走走看看。   燕安淮想了想, 干脆去了时江篱那边找徐若望。   徐若望与燕安淮年纪相仿, 自学会驾驭飞行法器后,燕安淮就时不时会去找徐若望一块聊聊天。   有时是普通地聊点家常,有时则会一起探讨修炼上的事情, 两人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辈分的改变而生疏。   在云仙宗中, 各峰主所收的徒弟们基本是与峰主同住一个峰头,只不过徒弟们所住的院落在峰头的半山腰处, 峰主则在山顶。   时江篱是云仙宗的二峰主,收徒不多, 门下除了徐若望外就只有一位外出游历的大弟子, 也就是徐若望的大师姐。   现下徐若望则是独自一人居住在院落内, 时不时会跟随新入门的内门弟子门去听各个峰主或是云仙宗杰出弟子门开设的讲堂。   当燕安淮到徐若望住处时, 他正同以往一般在自己居所的院子里练剑。   “安淮!”   他远远看见过来的燕安淮, 惊喜地收剑归鞘,挥手打招呼。   燕安淮在他面前稳当停下,收好四时轮转盘,笑着回一句:“若望早上好呀。”   徐若望平时交际圈不大,关系最好的只有燕安淮。而最近燕安淮基本也沉浸在剑法学习中,两人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面了。   他兴奋地问:“你怎么有空过来啦?最近修炼得还顺利吗?”   燕安淮点头回答:“嗯,最近进度挺好的,目前差个起式便学完了。   “不过起式需要靠自己的领悟达到人与剑与剑法三者的融洽,师尊便让我出来多走走,寻找那个领悟的契机。”   回答完的问题,他也询问起徐若望的近况:“若望最近进展可顺利?”   作为君长清的徒孙,徐若望学习的剑法与燕安淮一样都是只在嫡系一脉中传承的仙云剑法。   徐若望垂头丧气地回答:“我进展没有安淮那么顺利,我现在还卡在静神式上。”   他出身修仙世家,因而之前就有使用法器的基础,几乎是在入门后没多久便开始了仙云剑法的学习,比燕安淮早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进度却相差极大。   燕安淮安慰他:“师尊同我说过,仙云剑法在精不在快,若望你虽然学得慢,但每一招每一式记得都比我熟悉,我们只是习惯不同。”   说着他又温和地笑一下:“仙云剑法真正重要的在于与剑法之间的融合,若望你修炼时间比我长,对灵力的感知也更熟练,说不定到时候还是你先完成起式呢。”   听出他话里的宽慰意思,徐若望不好意思让燕安淮为他担忧太多,重新打起精神。   他又问:“对了,那今日安淮你来找我,是为了起式的事情吗?”   燕安淮点头:“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与我一道在云仙宗内走走。我平日离开素尘峰不多,对云仙宗不太熟悉,所以想找若望陪我一起。”   徐若望自然一口答应下来:“有空!我可有空了!我每日憋在院子里练剑都快憋傻了。”   燕安淮笑一下:“那我们一起去走走吧。”   “好嘞!”徐若望兴致勃勃地应一声,“那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很快就好。”   燕安淮:“不着急,我在院子里等你。”   徐若望笑着又朝他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回屋去。   待他换了身宽松闲适的衣裳后,两人才一块往云仙宗内门弟子们活动的区域去。   内门弟子们平日都有专门的学堂、膳堂、练武场等等场所,满足他们的一切生活所需。   如今时辰尚早,正好是勤奋些专注修炼的内门弟子在练武场晨练的时候,燕安淮与徐若望便先到了练武场来。   云仙宗的内门弟子达到一定修为或修炼年限后,可以申请外出游历或是去发展自己喜欢的事业,此时的练武场内大多都是尚在筑基期修为或是入门不足五年的内门弟子。   燕安淮还未曾了解过内门弟子们平日的生活与修习的内容,环视一圈观摩起练武场内弟子们所挥舞的剑法。   云仙宗内门弟子依照其资质与悟性不同,一共有四种不同的剑法,供内门弟子们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那种。   燕安淮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观摩了几套,在心底琢磨起不同剑法之间的相通之处。   而就在这时,一名刚刚来到练武场的弟子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   他先走上前,同燕安淮打招呼:“小峰主早。”   燕安淮因他的话回神,抬眸看向他,几乎马上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川柏啊,早呀。”   齐川柏,即拜师大典前,燕安淮第一次去客峰拜访季元义时,为他带过路的那名弟子。   带路的过程中燕安淮与他聊过几句,也问了他的名讳,顺带着记住了他的样貌。   齐川柏倒是没想到燕安淮还记得他,微讶:“小峰主还记得我吗?”   燕安淮像是对他的惊讶感到奇怪:“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还多亏了川柏为我带路,我才能顺利去拜访季前辈呢。”   齐川柏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燕安淮笑一下:“虽然我从身份上来说是小峰主,但其实我入门时间还没你长呢,不必拘谨的。”   说完,他又将身旁的徐若望拉入话题中,问:“对了,你们应当还不认识吧?”   徐若望腼腆地笑笑:“你好。”   “徐公子好。”齐川柏连忙回了一句,继续说,“徐公子应当不认识我,不过我记得徐公子。徐公子即便已是二峰主的亲传弟子,仍总出现在学堂或讲堂中,这般勤勉的态度着实令我敬佩。”   徐若望平日比较内向,没想到自己会被注意到,还被这样夸奖,脸颊一下子变红,不好意思地挠挠耳垂:“也没有啦……”   在两人中间的燕安淮见状,轻笑一下:“那这样我们就算都认识啦。川柏也别总叫我小峰主了,和若望一样叫我安淮就好。”   齐川柏素来是个知礼节守规矩之人,惶恐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燕安淮拍了拍他的肩膀:“相识一场即是朋友,我们能够在此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而且这几日我想多了解一些云仙宗内弟子们平日的生活,要是能有川柏作为朋友,我会很开心的。”   燕安淮弯眼笑着看向齐川柏,眼底满是纯粹的真挚。   齐川柏对燕安淮本来就高的好感度继续蹭蹭往上涨,总算应下来:“能与小……咳,能与安淮和若望成为朋友,应当是我的荣幸才是。”   三人本就年龄相仿,相互之间对视了几眼,很快就在齐齐的笑容中冲淡了最开始拘谨的氛围。   齐川柏又问:“那安淮与若望今日到这练武场来,却又只待在角落,是在找什么人吗?”   燕安淮摇头,也向齐川柏解释了一遍自己最近剑法修习的瓶颈。   内门弟子修习的剑法要求不似仙云剑法这般严苛,齐川柏思考了下,说:“正好我早几日于书阁中借了内门弟子全部的四套剑谱,若是安淮有需要,我可以拿给你。”   闻言,燕安淮眼睛一亮:“可以吗?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呀?”   齐川柏摇着头说:“无妨,我所修习的那套剑法早已学完,会借这几卷剑谱也是为了比对一下不同剑法之间的差别。   “我晚些再看也不打紧,现下看来或许对安淮你用处会大些,也算没有白借。到时我直接送到素尘峰去吧。”   “好,麻烦你了。”燕安淮笑着应一句。   来练武场想做的事情因为齐川柏的协助提前完成,燕安淮与徐若望又在齐川柏的带领下去了其余地方,听齐川柏介绍内门弟子的日常生活。   比起峰主与亲传弟子大多的独居,内门弟子们基本是集体生活,平日有固定的作息时间。   不过像齐川柏这样已经入门两年,渡过了基础期的弟子,平日行动就会自由些,按照自己的喜好与一些传道活动的安排来自由决定自己的时间。   而且据齐川柏介绍,这样的模式是星河仙尊于两百年前开始在云仙宗内推行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能够真正发展自己擅长的领域,所以星河仙尊在他们内门弟子当中的名望一直都十分高。   作为星河仙尊的忠实崇拜者,徐若望听到这里就与齐川柏兴致勃勃地交流讨论起来,燕安淮时不时会加入到他们的话题当中。   聊到中途,齐川柏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星河仙尊在其生前居住的峰头布置过一个幻境,幻境内是一大片的栀子花与带有星河仙尊气息的充沛灵力。   “星河仙尊定下了每年四月十五日至五月一日开放幻境,给内门子弟进去参观修炼的习惯。如今星河仙尊虽然已经陨落,但掌门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正好这个开放日期就是两日后,你们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两日后去看看。星河仙尊的气息温柔和缓,说不定能有助于你们突破。”   燕安淮听着齐川柏的介绍,想起在登天梯幻境中见到的星河仙尊影像,和当时那个带着温润气息的“拥抱”。   他与星河仙尊灵根相似,说不定真能在那个幻境中体悟到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霖穆】x27、【柠檬檬檬】x10、【想吃山竹呀】x2、【归零】的营养液mua! 第25章   四月十五日, 幻境开始开放的时间是辰时,燕安淮便早早起床,同徐若望一道前往星河仙尊的旭阳峰下与齐川柏汇合。   在修仙界中, 大能在自己创造的幻境中留下的气息往往包含着最为纯粹的灵力,若是灵根相同, 则在幻境中修炼将事半功倍。即便灵根不同,也有遇到机缘参悟瓶颈的可能性。   因此大能幻境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星河仙尊特意为云仙宗弟子开放的幻境便成了每年内门弟子们都会准时参与的年度活动。   燕安淮与徐若望抵达旭阳峰下时, 这里已经热热闹闹围了不少内门弟子。   他们找了好一会儿人,才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安淮若望!”   齐川柏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朝他们招手,燕安淮与徐若望连忙走过去。   燕安淮笑着同齐川柏打招呼:“川柏早呀, 今日这里的人真的好多呀, 我和若望差点以为会找不到你了。”   齐川柏回以一笑:“毕竟是星河仙尊的幻境,哪怕开放有半月的时间, 大家也不想错过一时一刻呢。”   对此, 徐若望的心情就和大部分人相似了,兴奋地说:“这两日我也去了解了一下幻境的事情,这可是星河仙尊自己亲自一点点布置出来的幻境, 连里边的栀子花都是星河仙尊亲自种植的。能够到这样的幻境里去, 四舍五入也算是和星河仙尊一起修炼了!”   “是啊。”燕安淮配合着他的激动,“说不定还能在幻境中寻到星河仙尊生活过的踪迹。”   齐川柏对星河仙尊也抱有不低的敬仰之心, 理解他们的想法。   他看了下时间,估摸着幻境快要开放, 带着燕安淮与徐若望一道前往入口法阵前等候。   星河仙尊在布置幻境时就已经有开放幻境给宗门内弟子的想法, 所以入口法阵数量很多。   即便这时几乎所有在宗门内的内门弟子都在等候进入, 也完全不会出现入口处太过拥挤的情况。   又过了一刻钟, 辰时一到, 灰暗的入口法阵便开始散发幽幽的浅绿光芒。   齐川柏:“可以进去了,我们走吧。”   燕安淮与徐若望点头,跟着齐川柏一起走进入口法阵。   在一阵裹着浅淡栀子花香气的温和气息萦绕下,三人只见眼前先是变得朦胧,随后一点点明亮开阔,大片栀子花映入眼帘。   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入口法阵中感受到过的那股气息,柔和地萦绕在身侧,表示着气息主人的宽和与博爱,叫人倍感安心,几息间便渐渐放松了心神,享受起在幻境中的时刻。   燕安淮对这股气息很熟悉,正是那日在登天梯幻境中所感受到过的,独属于星河仙尊的气息。   只不过比起登天梯幻境的幻象,这个星河仙尊亲自布置出来的幻境中,气息会更明显些,几乎无处不在。   齐川柏在面前景象渐渐清晰时忽地惊讶出声:“啊,这一片是栀子幻境的中心之处。”   “中心之处?”徐若望扭头看向他,语气困惑。   燕安淮也好奇:“这栀子幻境还有划分的么?”   齐川柏点点头,向他们解释起幻境内部的具体事宜。   考虑到平日内门弟子比较多,星河仙尊在打造幻境时预设的空间很大,中途也有找掌门、其余峰主乃至君长清帮忙种植栀子花。幻境内也因此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从不同的入口法阵进入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的区域。   而整个幻境唯有中心区域是全部由星河仙尊完成布置,也是星河仙尊气息最纯粹最明显之处。   每人每年只能进入一个区域,第一次进入后,即便中途出去过再进来,也依旧只会被传送到第一次进去时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专门的闭关室、切磋区、休息区与成片的栀子花观赏区,依照自己的需要选择。   栀子幻境的区域幻境划分不多,随机传送概率均等,所以若是每年都来的话,基本都能有机会传送到中心区域,但能在第一次就进入中心区域,也绝对是一件幸事。   徐若望听完齐川柏的话,开口:“那看来我应当是沾了安淮的光。安淮可是在登天梯幻境中得到过星河仙尊馈赠的,和星河仙尊一定很有缘分。”   燕安淮回答他:“也说不定是因为若望对星河仙尊的喜爱所增进的缘分。”   两人相视笑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进行无意义的交流,和齐川柏一块真正踏进幻境内。   被传送到这个区域的还有十几位其他内门弟子,其中不少是同样第一次入内的新入门弟子,相互结伴,新奇地探索着周围。   部分往年来过幻境的弟子们自发地向师弟师妹们介绍起幻境内的各个区域。   据齐川柏介绍,这也是栀子幻境一直以来继承的习惯,是星河仙尊所构建起的弟子之间代代相传,和睦交流的方式。   一切都如整个幻境的气息那般友好轻松。   自阮游作为掌门管理以来,云仙宗一直是修仙界中凝聚力最好的宗门,其中恐怕星河仙尊功不可没。   燕安淮与徐若望都忍不住惊叹于星河仙尊的构想与真正执行。   不过他们没有在赞叹中浪费太多时间,徐若望跟随齐川柏四处去走走,燕安淮则以想自己体悟一下为由与他们分开。   燕安淮与徐若望来栀子幻境主要是看看曾经星河仙尊打造的幻境,并没有真的在里面待半月的打算,两人便约定了一起离开的时间,之后各自分开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   燕安淮目送着他们往切磋区去,随后才转身,看向旁侧大片的栀子花。   浓郁的花香幽幽扩散,又在温和气息的吹拂下变得浅淡,是正好能令人放松心神的味道。   燕安淮站在花海中深吸一口气,放空自己的思绪,感受周围的灵气流动。   花香、清风、枝叶簌簌摇曳的轻响,以及周围内门弟子们时而低声交流的动静,所有的一切和谐地交织在幻境当中,构成独特的绘卷。   燕安淮静静地感受着周围浓郁的木系灵力,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星河仙尊的幻象。   大片素白栀子花与青翠绿叶中,“星河仙尊”倏地拔剑出鞘,干脆利落地挽了个剑花。   温润剑意不疾不徐地扫过,却在触及花叶的一瞬间以极其凌厉之势横扫削平!   紧接着,“星河仙尊”继续挥舞起仙云剑法,手中同为幻象的长剑看似慢条斯理游走,所经之处皆为花落叶损,剑气收发自如。   燕安淮微微瞪大了眼睛。   ——“星河仙尊”的剑势,是笑里藏刀。   燕安淮这几日一直不知该如何形成他自己的剑势,就是因为适合他的风格太过温和,无法发挥出仙云剑法的真正威力。   但倘若能够将凌厉之势藏于温和的表面之下,还能有出其不意之效。   燕安淮心底忽然明朗了一些,而这时他又见到“星河仙尊”收剑归鞘,似乎要往另一处去。   他心有所感,几乎是当即就选择了追上去。   然而幻象的速度实在有些太快,燕安淮追着幻象七拐八绕,最终还是失去了幻象的踪迹。   燕安淮只得停下来喘着气平复气息,须臾后才重新直起身,往四周环顾,发现他好像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偏僻空旷之处,只有不远处有个小木屋。   应当是不小心跑远了。   燕安淮遗憾没能追上“星河仙尊”,不过都跑到这儿来了,干脆继续走走看看。   他走近那个木屋,意外发现这木屋外似乎有一层结界。   或许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   燕安淮这般猜测着,伸手想去触摸结界,却发觉他的手能够穿过结界。   “……咦?”   燕安淮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的手心,眨着眼没弄明白状况。   难道这里也是开放的?可是好像不曾听齐川柏提及过啊。   燕安淮推测这个木屋或许是星河仙尊在栀子幻境中居住过的。   他对于探究星河仙尊的私人生活没有兴趣,但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那座小木屋,他的心底忽然生出强烈的“进去”的念头。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燕安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遵循心底的本能,跨越结界走到木屋的门口,推门而入。   正如燕安淮所料,这个小木屋应是星河仙尊的居所,里边只有简单的桌椅床榻和少许装饰,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许久都未曾有人在此生活过。   燕安淮朝四周环顾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书案旁侧的一柄剑上。   这柄剑通体浅粉,剑鞘同样是精致的花叶纹路,与栀华剑长得很像。   燕安淮有预感,强烈着召唤着他进来的东西,就是这柄剑。   他走过去将剑拿起,就见剑柄处刻着两个小小的“栀月”。   ……栀月剑?   燕安淮面露迷茫。他记得他的师尊同他说,星河仙尊的栀月剑被葬在了旭阳峰的峰顶,怎会出现在此处?   难道是仿制的模型?   燕安淮尝试拔剑出鞘,一丝浅绿剑芒在剑刃间流转,雪白的剑刃上,交错的花叶于剑刃左下角编织成一个小小的“淮”字。   他一下子怔住,脑海间忽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但是画面过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看清,只觉得有无数的东西想要涌入他的脑海,脑袋疼得简直像是要炸开。   说起来,星河仙尊字为星河,那么名又为何?   燕星河……燕……淮……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又因剧烈的头疼转瞬即逝,根本就抓不住。   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来着?   他不知道。   他头好疼,心口也好疼。   他想记起来,可是却有什么东西始终阻挡着他。   燕安淮一手捂住胸口,只觉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忘了什么?   “呜……”   燕安淮蹲下身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最终还是因为承受不住身体的疼痛,渐渐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与此同时,素尘峰书阁。   君长清忽然攥紧手中书页,倏地抬头望向旭阳峰方向。   燕安淮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菠萝】x10、【2389370】x10、【宛宛类卿】x5、【十五150】、【老子名叫……】的营养液mua! 第26章   君长清二话不说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动身赶往旭阳峰的栀子幻境。   当初打造栀子幻境时君长清也有参与,所以他知道幻境的某一处有个隐藏入口,可以直达任意想要去的区域。   他感知到燕安淮这时在中心区域, 赶到旭阳峰后便直接从隐藏法阵传送到了中心区域。   这时幻境内仍待在室外的弟子不多,大多已经抓紧时间去闭关室或是到切磋场切磋, 君长清进入幻境的事情并没有被太多人知晓。   ——除了这时正坐在栀子花观赏区中闲聊的齐川柏与徐若望。   “望月仙尊?!”徐若望最先注意到进来的君长清,格外诧异。   他连忙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师祖。”   齐川柏跟着起身喊:“望月仙尊。”   君长清注意到他们两人, 记得燕安淮这几日就是与徐若望相约四处去走走逛逛。   他走到两人面前,问:“小淮现下在何处?”   君长清如往常一般面容冷淡,语气听不出太大起伏。   徐若望没多想, 以为是君长清有事要找燕安淮, 回答:“安淮说他想自己看看,所以没同我们一, 应当还在幻境中的某处。师祖是找安淮有事吗?如果不着急的话晚些时候我们可以帮忙转达给安淮。”   闻言, 君长清摇头,想了想还是对他们说:“不是我找小淮有事,是小淮出事了。”   齐川柏和徐若望瞪大了眼:“什么!?”   君长清来不及向他们解释, 快速往四周环顾一圈, 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急匆匆地往那边而去。   齐川柏与徐若望对视一眼, 当即跟上。   当年为了避免被宗门弟子们发现木屋的存在,燕安淮特地选了一个最远最偏僻的地方, 君长清为了方便直接御剑, 从空中走直线过去。   以宗门弟子身份进来的齐川柏与徐若望, 按理是不能在栀子幻境中御剑或是使用飞行法器的, 但如今事态紧急, 他们顾不那么多,各自祭出法器跟着君长清。   没过多会儿,他们便抵达了木屋附近。   木屋的结界只有燕安淮能够进入,君长清掐了个法决,直接撤掉整个结界。   他匆忙走进木屋内,一眼就见到了昏倒在地的燕安淮。   燕安淮几乎是以一种蜷缩的姿态紧紧抱着怀中的东西,脸色苍白得几乎要找不到丁点儿血色,额间布满冷汗,眉头紧皱,似是正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   比起上一次的昏迷,这次燕安淮的状态明显要更加差劲,就连气息都变得微弱了许多。   君长清心下一颤,连忙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尝试着叫了几声,但收不到任何反馈。   齐川柏和徐若望也在这时匆匆赶进来,见到燕安淮的状态俱是一惊。   “安淮……安淮这是怎么了?”徐若望声线微颤,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明明就在半个时辰前,燕安淮还活蹦乱跳地与他约定了离开幻境的时间,怎么一转眼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君长清不好同他们细说,只道:“我现下要带小淮回素尘峰治疗,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声张。但凡走漏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他少有地在自家宗门小辈面前露出冷厉的神色,化神期的威压不露自显。   齐川柏与徐若望当即正了神色:“是!”   君长清没再管他们,抱着燕安淮从木屋附近的一个隐藏出口离开,赶回素尘峰去。   路上他掐法决召唤出联络木牌,将阮游、时江蓠、楚依依、安苏木、慕子怡和狐柒逐个通知了遍。   受君长清气息的安抚,燕安淮面容逐渐舒展开,但自身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微弱。   燕安淮从小便比旁人娇气些,君长清仍记得他最怕疼了。   君长清心底一阵揪疼,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紧赶慢赶地将燕安淮带回了素尘峰。   收到了通知的狐柒与慕子怡早早便等候在素尘峰内,一注意到他回来就匆匆围过来。   慕子怡见到燕安淮奄奄一息的模样,着急问:“这是怎么回事?早晨出门时小淮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君长清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是在小淮还魂前他自己打造的幻境中找到他的,很有可能是受到了还魂前的记忆刺激。”   狐柒神情变得更加凝重,在君长清把人带回房间放下后,直接变幻成人族的形态,走到燕安淮床榻边,闭眼以灵力去感知燕安淮的状态。   片刻后,他重新缓缓睁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压住声线的颤抖:“星河他……他在二度陨落的边缘。”   “什么?!”慕子怡蓦地瞪大眼睛,“怎么会!?他今早还好好的!”   狐柒攥了攥手,勉强平复下心绪:“星河这一次是受到还魂前的记忆直接刺激,导致神魂不稳,元神处于时刻有可能消散的状态中。”   君长清皱眉:“但所有有可能暗示小淮就是星河的东西,都已经被收入小淮的衣冠冢中,仅仅是去到还魂前去过的地方也会有这样严重的刺激吗?”   狐柒看向他,指了指被随意摆放在床尾的那柄剑:“你真的确定都收好了吗?”   君长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燕安淮怀中抱着的东西不是他现下正在用的浅绿剑鞘的栀华剑,而是浅粉剑鞘的栀月剑。   栀月剑是燕安淮还魂前用得最久最多,甚至已经产生了一丝自主剑意的灵剑,他在栀月剑中刻下的字也是本名中的“淮”字。   君长清皱眉:“栀月剑是我看着阮游第一个放入衣冠冢中的物件。”   狐柒还想开口说什么,恰在这时,阮游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师尊!小淮现下情况如何了?!”   阮游推门而入的第一句话便是着急的询问,紧跟在他身后的时江篱、楚依依和安苏木同样是担忧的神情。   君长清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还是狐柒在旁边又同他们说了一遍燕安淮危急的状况。   说完他叹口气:“如今只能看星河他自己的意志力了。倘若他能撑得过来,或许会彻底落下病根。但倘若没撑过来……”   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四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安苏木更是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怎么会呢……小淮他才回来两个月而已啊……”   时江篱捂嘴,不愿相信这件事,但如今躺在床榻上气息极其微弱的燕安淮叫他们也不得不相信。   阮游也不知还能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时江篱的肩头。   楚依依咬了下唇,似乎也在克制着什么情绪:“我们明明已经尽一切可能避免小师弟记忆受刺激了……怎么还会……”   安苏木已经说不出话来,转身跑出了房间。   君长清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心情,说:“这也是现下我要去确认的事情。阮游,江蓠,你们随我过来。”   他拿起床尾的栀月剑,走出房间。   阮游与时江篱连忙跟上,一道去了君长清的房间。   君长清将栀月剑放在桌上,阮游一眼便认出来,诧异道:“师尊怎么把栀月剑拿出来了?”   君长清摇头:“不是我拿出来的,是我在栀子幻境中找到小淮时,他怀里就抱着这柄剑。”   阮游错愕:“栀子幻境……?不可能啊,栀月剑明明应该在衣冠冢里。”   时江篱也皱眉说:“对啊,当时还是我与阿游一同封印的衣冠冢,按理说除我们和师尊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拿到栀月剑。”   唯三有可能将栀月剑拿出来的人都对此不知情,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那么这时候就很有必要去旭阳峰上的衣冠冢处看看了。   三人几乎是同时做出来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一道往旭阳峰峰顶赶去。   燕安淮主要修炼木灵根,平日喜欢春日时暖煦而不燥热的环境,因而旭阳峰上也有调节季节的法器,使旭阳峰能够四季如春,大片的栀子花常年绽放。   他的衣冠冢便被设立在栀子花海的边沿。   在燕安淮自爆陨落后,阮游便开始了衣冠冢的准备。   后来君长清启动了还魂仪式,他们都开始期望着燕安淮未来的某一日会回来,阮游一度暂停了衣冠冢的布置。   是君长清在闭关前让他干脆借衣冠冢收起所有能将“燕安淮”与“星河仙尊”联系起来的东西,他才继续将衣冠冢完成。   时江篱也因擅长法阵布置而过来帮忙,他们亲眼看着衣冠冢最终被封印在法阵当中。   他们找到衣冠冢的位置,时江篱在封印法阵附近走了一圈,笃定道:“有除我们之外的人来过,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触发法阵的封印。”   三人相互看一眼,一起走进了法阵当中,到衣冠冢内去查看情况。   衣冠冢内部空间很大,是一个另外开辟出来的小幻境,所有东西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固定位置中。   三人分开到三个方向去各自检查着衣冠冢其他的东西。   最后他们确认除了栀月剑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丢失,但不管内部还是外部都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   进来的人到底是谁,他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三人都没有头绪。   时江蓠又在栀月剑原本摆放位置的附近细致看了一圈,忽地发现附近一个物件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   她连忙开口:“师尊,阿游,这里有一根白发。”   君长清和阮游闻讯走过去,果然在栀月剑位置附近的上见到一根还挺长的白发。   在他们印象中并没有认识的或是知道的长有白发的人,但多少也算一个线索。   时江蓠小心地将这根白发拿起来收好。   衣冠冢的探查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三人离开此处,又由时江蓠将封印重新加固一遍。   他们站在封印外,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   确认是真的有人到过衣冠冢处,就说明这一次燕安淮的病危是有人故意为之。   知道燕安淮神魂不稳,不能被过往记忆刺激的人,只有当初参加过还魂仪式的。   而知道衣冠冢存在的,只有他们师徒五个人。   栀月剑不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人拿出来的,那么还能有谁?   阮游思虑片刻,说:“我等会儿再去看看我们宗门的护宗大阵,假若是有外来人偷偷进来,多少会留下痕迹。”   时江蓠也开口:“那我把栀月剑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感知出其他人的气息。”   君长清对他们的想法没有异议:“好。有何发现的话第一时间当面与我说。”   阮游与时江蓠:“是!”   此事事关重大,应声过后两人很快便告辞去做他们现下要做的事情,君长清目送着他们各自离开,抬手按揉了一下突突直疼的太阳穴。   其实他们三个都知道还有一个可能性,只是他们都没有提起。   ——最常以白发形态出现的,往往是魔修。   十八年前那次大战,可能还有魔修的漏网之鱼。   那次大战是燕安淮特意引导的魔修倾巢而出,企图一举攻破修仙界。   当年所有魔界中的高阶魔修全部到齐,以当时修仙界的实力其实根本不足以抵抗这样强势的进攻,即便能抵抗最终也绝对会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结局。   于是燕安淮便以自爆的方式牺牲自己一人,将在场的魔修一网打尽。   按理来说,魔修那边应当已经元气大伤,如同他和当年的燕安淮的预料,至少千年内不可能再出现魔修祸乱。   更不可能还会有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到云仙宗来的魔修。   是当年的战役魔界中有高阶魔修没有到场,还是有哪个魔修的修为已经高到能够抗下化神期修士的自爆元神?   君长清不知道,也不希望会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   这是燕安淮拿命换来的和平,他不想这份安宁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打破。   君长清闭了闭眼,勉强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御剑回素尘峰。   燕安淮情况太过糟糕,当君长清回到素尘峰时,安苏木还待在庭院内的一棵大树下。   他平日就是容易哭的性子,这时候看起来像是已经哭累了,蹲坐在树下,双手抱膝,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膝盖中。   君长清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   安苏木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一眼。   他的眼尾和鼻尖都还泛着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发觉来人是君长清,他又连忙抹了一把脸,似乎是想站起来。   君长清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无妨,你坐着便是。”   “……嗯。”安苏木小小声地应了一句,听得出鼻音很浓重。   君长清并不擅长安慰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在原地看向燕安淮房间的位置。   须臾,还是安苏木打破了沉默。   他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哑:“师尊……你说,小师弟他能撑过这一次吗?他才回来这么一会儿……我不想再失去小师弟一次了……”   君长清闭了下眼,回答:“以小淮的心性,他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就连安苏木都听得出,他这番话并非真正的肯定,也并非安抚 ,而是在不安中的祈愿。   他们都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可他们都不希望那个最坏的结果真正发生。   他们只能一遍遍说服自己相信,燕安淮一定可以再次醒来。   一定……可以的。   ……   另一边,燕安淮的梦境内。   燕安淮缓缓睁开眼,就见到模糊而又熟悉的床慢。   这里是哪里……?   他坐起身,一手揉了下隐隐作痛的脑袋,又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变小了一点,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小少年的模样。   嗯?他记得他应该已经十八岁了来着……?   燕安淮还没弄清楚状况,又在这时听到外边传来一个声音。   “小淮!起了吗?该起来啦,不然早膳该凉了。”   哦对,今日还要跟着哥哥姐姐学习呢。   燕安淮一下子回过神来,应声:“起了!马上来!”   他掀被下床,换了套在学堂内穿的衣裳,走到桌前用提前准备好的温水洗漱。   收拾整理完后,他神清气爽地推开门,就见天气晴好,哥哥姐姐们也已经在院子里布置好了早膳。   二姐见他出来,招呼他:“小淮终于舍得起来啦?快过来用早膳。”   燕安淮嘿嘿一笑:“我还是小孩子,小孩子要多睡觉~”   大哥笑着调侃:“你今年都该十四了,这可不小了,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   “不急不急。”燕安淮一边往桌子的方向走去,一边心情愉快地继续说,“反正这不是还有哥哥姐姐们和夫子嘛~我再懒几年也没关系的。”   “你啊。”二姐点点他的鼻子,“就仗着我们喜欢你是不是?”   燕安淮应得干脆:“是呀。”   “小淮的性子大哥二姐你们还不知道吗?”三姐在旁边看得乐呵,“想让他沉稳,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难。”   四哥瞥了三姐一眼,开口:“要是继续跟着你玩,那我估计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了。”   “怎么说话呢!”三姐不满地敲敲杯子,“我这是让小淮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四哥继续说:“我看这不叫快乐,这叫放纵。”   四哥把话说得毫不客气,但听得出来只是在和三姐打闹拌嘴。   身为话题主角的燕安淮则是在旁边用膳看戏,看得乐呵呵的,同样没有半点要收敛性子的自觉。   反正有哥哥姐姐们和夫子护着,他也不怕遇到什么事情。   用完了早膳,燕安淮同往日般随着哥哥姐姐们到学堂里去学习。   哥哥姐姐们早就过了要在学堂内坐着学习的时候,但为了让燕安淮不会太孤单,他们总会轮流陪他一起,有时也能在燕安淮有疑惑时帮着解答。   学堂内也有其他从别处来上学的小孩,在讲堂上教习讲授的都是在学堂中学有所成的学生们,有时燕安淮的那几位哥哥姐姐也会教授一些普适性的东西。   夫子则通常是坐在燕安淮身旁另一侧,既是在底下听着过往学生们的体悟,也是陪燕安淮一道学习。   不过今日夫子似乎尚未到学堂来。   燕安淮往四周看看,抬头问身边的大哥:“大哥,夫子还没来么?”   “夫子啊……”大哥避开了燕安淮的视线,似乎是有话但不知该不该说。   燕安淮困惑地眨着眼,还想再问,就发觉有个穿着素白栀子花图案斗篷的身影走过来。   “夫子!”燕安淮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小跑到夫子面前,仰着头清脆问好,“夫子早!”   夫子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早。”   燕安淮和往日一样兴高采烈地说起今日早晨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用早膳时的话题,坦率直白地向夫子分享他所做的大小事情,将自己对夫子的依赖全然写在了亮晶晶的眼睛里。   夫子一如既往地认真听着他说,但在他说完后却不似之前那样对他说“一起到学堂里去吧”,而是垂着眼睫,轻声开口:“小淮,我要出一趟远门。”   燕安淮“啊”一声,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打起精神,问:“那夫子什么时候回来呀?”   夫子摇摇头:“我也不知。或许很快,又或许需要一段时间。”   “好吧……”燕安淮叹口气,还是坚持笑着,“夫子路上要注意安全!”   夫子:“嗯。你也要乖乖听哥哥姐姐的话,莫要顾着玩荒废了课业。我会尽快回来的。”   燕安淮拉着长音应声:“好——”   夫子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片刻后转身离开,一点点消失在燕安淮的视线当中。   燕安淮缓缓收起笑容,看着眼前草长莺飞、春暖花开之景。   又看着眼前炎炎烈日、绿树成荫之景。   看着眼前秋风落叶、橙黄橘绿之景。   看着眼前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之景。   四时之景不断轮换,燕安淮也一点点长高、长大。   但眼前仍旧只有空阔的景色,没有那一道他等了许久的身影。   “小淮,马上就要启程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大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燕安淮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嗯,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大哥莞尔,又忍不住感叹一句,“没想到这么快小淮你都十八岁了,此番出门哥哥姐姐们保护不了你,你也切记要小心。莫要轻信他人,免得被骗了去……”   “还要帮人数钱呢——”燕安淮没个正经地拉了个长音,旋即无奈地笑笑,“这些话大哥和二姐三姐四哥都反复叮嘱我好多遍了,我都记得的。”   话被打断大哥也不生气,笑着说:“都记得就好。你第一次自己出远门,我们还是挺担心你的。”   燕安淮回答:“大哥放心吧,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啦,我现在可是沉稳多了。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大哥对他自然也是相信的,没再多叮嘱什么,只是说:“也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学堂永远都对你开放。”   “嗯,肯定还会回来的。”燕安淮弯眼笑笑,“说不定到时候在外面累了,我就又回来赖着不走,反倒是大哥你们该烦我了。”   大哥像是被他逗乐:“我们怎么会嫌我们的小淮烦呢?我们可巴不得你能天天陪我们呢。”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哥又把越扯越远的话题拉回来,“差不多也到你出发的点了,出门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去吧。”   燕安淮点头:“嗯,大哥再见。   大哥朝他挥挥手:“再见。””   燕安淮又回头望了眼当年夫子离开的方向,片刻后不再留恋。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那里是笑着同他打招呼的师兄师姐们,还有站在师兄师姐们身后的师尊。   “小淮!快来!二师姐又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楚依依兴奋地朝他招招手。   燕安淮欢快应声:“来啦!”   不过他刚走出一步,一阵黑雾腾地升起。   他下意识挡住视线挥了挥,等黑雾消散再抬头时,就见对面原本笑得友善的师兄师姐们都变了一副表情,变成冷漠与探究。   “燕安淮?名字倒是与星河很像。”   “啊啊,是和星河一样的火木双灵根。”   “是和星河挺像的。”   “星河啊……”   “……”   缥缈的声音从师兄师姐的方向传出来,像是被具象化的内心所思所想,无一不是在说燕安淮与星河仙尊相似,将他当作星河仙尊的替身。   如同将平日伪装的友好表象彻底撕开,露出面具下真正的不屑一顾。   伪装……吗……   燕安淮下意识又将视线放在了另一边始终沉默的君长清身上。   君长清神情看起来同平日一般淡然,但敏锐的燕安淮能看出他区别于往常的冷漠。   不是单纯性子使然的无意识疏离,而是有意为之的、不可跨越的距离感。   “长得和星河挺像的,可惜资质太差。”   与君长清如出一辙的嗓音自他的方向传来,与前面几道师兄师姐的声音一样带着几分不真切的朦胧。   燕安淮站在原地,第一次感觉自己和师尊、和师兄师姐们像是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   他是星河仙尊的替代品吗?   ……   是又如何呢?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一如之前某晚与狐柒交谈的那般,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当做替身。   对面的也不会是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的真正想法。   燕安淮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仍旧打算继续往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一次,一道火墙骤然自他们中间升起。   燕安淮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却。   好大的火……   鲜艳刺目的红几乎是顷刻间便吞噬了燕安淮前进的路,猛烈的热浪一下接一下涌来,似是要侵吞燕安淮面前所有的空气。   呼吸仿佛变得越来越困难,燕安淮知道自己这时候要跑,可是他的双脚像是被灌满铁铅,动弹不得。   他记忆中最早的大火,是三岁那年将他们家整个吞没掉的那场火。   父母的嘶喊、邻里的嘈杂,还有火势席卷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几乎已经烙印在燕安淮心底最深处。   他不记得他是如何幸存的,但是他记得,那场火是他的爹娘亲手点燃的。   那是他第一次被他最爱的,也是他以为最爱他的人抛下。   他看着面前的大火,鲜艳红光映照下,他却面无血色。   【“小淮,我要出一趟远门。”】   【“我会尽快回来的。”】   夫子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中朦胧传来,燕安淮仿佛又在火光中看到了那副他年复一年看惯了的景物。   直到最后,夫子也没有回来。   夫子……也把他抛下了。   脑袋又开始剧烈地疼痛,燕安淮捂着头在铺天盖地的热浪中蹲下身,全身止不住地轻颤。   好疼……好难受……   鼻翼间全是炙烤般的滚烫,空气愈发稀薄,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可能就会窒息而亡。   “小师弟!我们一直在等你哦!”   就在这时,楚依依的声音跨越火墙,自另一端清晰的传来。   燕安淮猛地抬头,透过火墙见到了火苗后仍在欢喜朝他招手的师兄师姐们。   师兄师姐们……是啊,他还有师兄师姐们和师尊。   他还没有被完全的抛弃。   燕安淮想挣扎着站起身,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飘忽的声音。   “前面可是火墙啊,你真的要为了把你当替身的人过去吗?”   燕安淮皱眉,忍着头疼朝四周看去:“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最重要的可是你如今的处境。”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轻飘飘地绕在燕安淮身边,带着些蛊惑。   “如今他们能把你当替身,你又如何知晓未来他们不会也抛弃你呢?   “你还不明白吗?这世间的人性都是恶的,没有真正纯粹的感情,也没有人会真正地对你好,这世间的人都不过是以自己的利益为最大前提。   “你与其跨越火墙去找他们,倒不若跟着我走。”   燕安淮没有受他的蛊惑:“既然你说所有人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最大前提,那我又缘何要相信甚至不肯告诉我身份的你?”   “因为帮助你,就是我所需要的最大利益。”   燕安淮不信他,仍旧将视线放在火墙上,看着火墙另一侧的师兄师姐们,还有始终沉默站立着的师尊。   君长清并未与其他人站在一起,他只是静静地在一侧看向燕安淮的方向,像是在等待。   像是不管多久,他都会站在那里等待着燕安淮。   可是……师尊真的会等待着吗?   还是也会像夫子那样,最终离他而去呢。   燕安淮忽然心生胆怯。   那道声音趁这时继续引诱他:“你拼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恐惧过去,换来的也不过是他人觉得可有可无的随意处置,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倒不如这时便跟着我走,不用去面对你害怕的事情,也不用担忧未来将会发生的不幸。”   “跟着我走吧,我会给你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道声音变得愈□□缈,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点点动摇燕安淮的想法。   但燕安淮很快就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反问:“那你先告诉我,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   那道声音沉默了。   燕安淮更加确信他只是在骗自己,终于真正下定了决心。   他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那道火墙,即便手还在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决定要越过去。   倘若因为畏惧未来而退缩,而甘溺于现状,那永远都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   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倒不如即刻便迈出步伐,去当面询问,问出未来是否有能朝着自己期望方向发展的可能性。   燕安淮缓缓站起身,轻颤着吸了口气,热浪下的灼热气息灌入喉管,烫得生疼。   双脚仍旧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攥了攥手,拼命地抑制住心底的恐惧,一鼓作气冲进了热浪当中。   迅猛的火势瞬间将燕安淮侵蚀殆尽,灼烧着他的肌肤。   好烫……好疼……   年幼时最早的记忆翻涌而上,遮挡在身前的手仍在止不住地轻颤着。   “小淮!小淮是不是有动静了!”   “小师弟……”   “……”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在喊他?   是子怡姐姐、小师兄和……师尊?   不,不止……   是师兄师姐们,狐柒、子怡姐姐和师尊。   是一直关心他、等着他的人们。   燕安淮在喧闹的动静中轻蹙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小师弟!”   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安苏木通红的眼眶。   “小……咳咳……”   燕安淮开口想喊他,却意外发现自己声音变得格外沙哑。   楚依依连忙拿了一杯温水走到君长清面前。   坐在床头的君长清扶着燕安淮坐起身,接过温水递到燕安淮嘴边。   燕安淮乖乖张嘴,小口小口地将温水喝完,干哑的喉咙才总算恢复了些。   他看着在自己床边围了一圈的人,还有又哭得停不下来的安苏木,有些困惑:“大家怎么都在这……?”   说话时他的嗓音还很虚弱,轻飘飘的,好似稍不注意就会消散。   回答他的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的楚依依:“你已经昏迷大半个月了,我们差点都以为……”   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燕安淮怔住:“……大半个月?这么久吗?”   离他最近的君长清点点头:“嗯。不过醒了就好。”   慕子怡在旁边担忧地问:“可还觉得有何处不舒服?”   燕安淮想了想,诚实回答:“还好,就是觉得有点头疼,有点热,还有点累。”   听到他说“热”,君长清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似乎没有发热的症状。”   燕安淮说:“兴许是与我做的梦有关?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里,梦里的最后是我冲进了火墙里。”   君长清问:“是梦到以前的事情了么?”   能与火搭上钩的,君长清只知道他三岁那年遇到火灾了。   “算是吧……?”燕安淮思索着回答,“有梦到学堂时夫子离开的事情,也有梦到师兄师姐们和师尊。   “说起来梦里的最后还听到有个声音跟我说,师兄师姐们和师尊都是把我当星河仙尊的替身,未来也会和我爹娘还有夫子那样抛下我不管,让我跟他走。”   安苏木:“???”   前不久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安苏木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这什么人啊?鬼话连篇!!小师弟你不要信他!”   楚依依也气冲冲地开口:“对啊,什么替身啊,小师弟就是小师弟!我们才不会抛下你!这种话不能信!”   阮游则是皱了下眉,目露愧疚:“梦里的话有可能是在反映小淮潜意识里的想法,怪我们没能让你安心。小淮你放心,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弟,我们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对。”时江篱跟着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补充,“你就是你,不会是谁的替身,你始终都是我们最喜欢的小师弟。”   听着师兄师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燕安淮弯眼笑笑:“师兄师姐放心吧,我没有信那个声音,所以我冲进火里去找火墙另一边的你们啦。   “虽然梦里最后并没有真的跨过去……不过我醒来就见到了你们,还有子怡姐姐和狐柒,那就是找到大家了。”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的笑意清澈纯粹,是发自内心对身边人的信任。   明明现在他才是最虚弱的那个,却还在以自己的方式来展示笑容,来安慰他们。   君长清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总之能醒来就好了。接下来这一阵便好好休息吧,不要思虑太多,我们会照顾你的。”   燕安淮乖巧点头:“嗯。”   考虑到燕安淮刚醒还很虚弱,又昏迷了足足十五日,时江篱和慕子怡主动请缨去给他做些药膳。   阮游和安苏木去膳房帮忙打下手,楚依依去给他准备润嗓的养生茶,狐柒则回九尾狐族群给他摘一些滋补神魂的草药。   原本拥挤热闹的房间很快就只余下君长清和燕安淮两人。   君长清见他面容仍旧疲倦,问:“可要再休息会儿?晚些时候药膳做好了再叫你。”   燕安淮没有逞强,点头道:“好。”   君长清便扶着他重新躺下,给他轻轻掖好被角。   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燕安淮又轻轻拽了下他的袖角。   “怎么了?”他回眸,声音放得和缓,隐约还能品出些温柔的意味。   燕安淮眨了下眼,带着玩笑似的腔调问:“师兄师姐们都说了安慰我的话,师尊不表示点什么吗?”   君长清听出是在说梦境的事情,他抬手再次轻轻揉了下燕安淮的发梢,开口:“我君长清以神魂立誓,往后余生……”   他誓言还未来得及立完,就被挣扎着起来的燕安淮一把捂住了嘴。   誓言在修仙界中上真的有天道约束管制的,越是修为高深者立下的誓言越具有效力,是绝对不能轻易许诺的事情。   燕安淮哪里想得到自己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君长清直接就开始立誓。   他连忙说:“我开玩笑的,不用到立誓这种程度。”   君长清伸手轻轻环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平缓地说:“我知道,但我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要立下誓言,永远护他的小徒弟周全。   燕安淮微怔,不经意间抬眸,撞进君长清幽深的视线,其间仿佛还有什么情绪将要压抑不住翻涌而上。   看来师尊果然是很关心徒弟的好师尊呢。   燕安淮心想。   作者有话说:   情商max但是块木头(?)   原谅我们的淮崽涉世未深有的东西还不懂doge 第27章   燕安淮很快便重新睡下, 脸色恢复些许红润,但看得出来状态依旧很差。   君长清重新为他掖好被角,又在床榻边驻足看了小会儿, 这才起身离开。   屋外,原本说要各自去做事的几人全都聚集在庭院里, 等着君长清出来。   “小淮睡下了么?”时江蓠最先开口问。   君长清点点头:“嗯。气息也稳定下来了,暂时应当不会再反复。”   待在庭院内的众人这才松口气。   时江蓠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之前研究栀月剑上气息时我还一直不敢确认, 但自方才小淮醒来后说的梦境相关的事情,基本可以确定此次小淮危重是有魔修在背后引导。”   阮游点头:“嗯。据我之前检查护宗大阵时的发现,这个魔修的修为应当也不低, 至少是大乘中阶的水平。”   “魔修?”楚依依皱眉, “这才十八年,魔修居然又出了一个大乘期的大能?”   慕子怡:“十八年前那次所有元婴期和以上的魔修都被小淮聚集到了一块, 不可能会有魔修能够十八年从金丹跨域元婴直接到大乘。”   安苏木思索着分析:“所以很有可能, 那年的大战还有侥幸逃脱的魔修大能。”   魔界不像修仙界,分了众多的门派各自为政,整个魔界就是从上到下按照修为实力排地位的一体。   谁修为最高谁就是魔界第一魔尊, 是整个魔界的领袖。再往下便是魔尊的左右护法、魔界的大将等等。   大乘中阶的修为至少也是魔界猛将级别的存在, 仅有他一个的话,再挑起一次仙魔大战是完全不可能的, 完全不必担忧。   但他这次针对燕安淮,很有可能就是知道燕安淮如今的情况, 想彻底除掉燕安淮为魔界的人复仇。   狐柒重新变回人族的形态, 坐在石桌上, 神情严肃:“总之, 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倘若他真的要针对星河,我们不可能真正防得住。而星河如今的身体是绝对撑不过下一次刺激。   “如今唯一的办法,唯有炼制出魂明玉珠,让星河舍弃肉身重新温养魂魄。否则我们永远会处在被动状态下。”   说话的同时,狐柒抬头看向了君长清。   其余人也都顺着狐柒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君长清闭了闭眼,小会儿后才做下决定:“我会想办法去问问小淮的。倘若小淮愿意,就开始准备魂明玉珠的事宜。”   舍弃肉身本身就需要燕安淮自己去做,这一个步骤是谁都没办法帮他或代替的,所以燕安淮自己的意愿也尤为重要。   若是燕安淮不愿意,他们也完全会理解,大不了就是花费更多的心神守在他身边,尽可能为他预防一切的危险。   有了暂时的定论后,几人这才各自离开,去做他们这会儿本来该在做的事情。   ……   不知又过了多久,燕安淮再次睁眼是被轻声叫醒的。   “唔……”燕安淮朦胧睁眼,打了个哈欠后才看清眼前人是君长清,打了个招呼,“师尊好。”   或许还未睡醒,他声音有些模糊,听起来软绵绵的,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看着就很可爱。   君长清柔和神情,回复:“嗯。药膳已经做好端过来了,可要起身吃一些?”   燕安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缓了会儿,须臾后才想明白君长清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打了个哈欠,总算清醒点,点头:“要。闻到香味了,感觉现在肚子好饿。”   “你尚未辟谷,又昏迷了大半月,是该肚子饿了。”君长清回答一句,俯身将他扶着坐起来。   初醒还在病中的燕安淮没什么力气,君长清怕他捧碗太久容易不小心弄洒了,干脆坐在床榻边,拿了个勺子喂燕安淮吃。   燕安淮清楚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没有逞强,乖乖地小口将药膳一点点吃下。   中途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燕安淮在喝粥的同时留意着君长清的神情,忽地问:“师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同我说?”   君长清动作停顿一下。   燕安淮笑笑:“师尊有心事的模样太明显啦。是与我身体有关的事情么?我还是能感觉到我身体的变化的,师尊有何事同我直说便好。”   闻言,君长清总算不再犹豫,说:“嗯。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有在找原因,最后基本确定,是有魔修作祟。”   燕安淮微讶:“魔修?”   君长清点头:“这个魔修修为应当不低,很可能是十八年前那次的漏网之鱼。”   燕安淮轻蹙眉:“可是为何魔修要找上我呢?是因为我才入门最好拿捏么?”   君长清:“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狐柒在你昏迷期间为你诊断过,你的魂魄天生有残缺,所以导致你的体质很差,倘若受到精神层面的刺激,很容易陷入危险当中。”   “魂魄天生残缺……?”燕安淮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生理性缺陷,“所以我这次昏迷大半月,也是因为受了刺激?”   君长清:“嗯。这次你受到的刺激太过严重,即便如今醒来了,也彻底落下了病根,可能……无法再痊愈成你昏迷前的状态。你的体力、力量与身体状况会因此而受到很大的影响,会变得比平日虚弱,比平日更容易生病。而且是无法靠养身体养回来的。”   燕安淮听得怔愣,抬手看向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攥了下,确实能明显感到手部力量的虚弱。除此之外自醒来后,头疼疲惫的状况也始终伴随着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他就是个病秧子了?   饶是心态良好如燕安淮,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   修炼本身就是很考验身体与体力的事情,体质受限的话,即便资质很好也难以到达本身能够达到的高度。   更何况燕安淮本身就受到了资质的限制。   燕安淮有些难过:“那我以后只能这样了吗?”   君长清看着他低落的情绪,心底胀起一阵酸涩,须臾后才继续说:“办法虽然还有,但十分困难,也十分痛苦。需要找齐魂明玉的碎片,炼制出天阶法器魂明玉珠,然后舍弃肉身到魂明玉珠中温养魂魄,于魂明玉珠中重塑肉身。类似于狐柒的样子,只不过效果更好也更快些。”   前一段时间古籍看得多,燕安淮也知晓舍弃肉身剥离魂魄是一件怎样痛苦的事情,稍有不慎还可能在这个环节魂飞魄散。   这项决定事关重大,燕安淮认真地思考片刻,才作出回答:“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他看向君长清,身体的虚弱也掩盖不住他清澈眸底的坚毅。   听到预料之中的回答,君长清对上燕安淮坚定的目光,自燕安淮还魂以来摇摆不定的心绪忽然安定下来。   是了,即便平日会娇气怕疼,但燕安淮始终是那个能为了整个修仙界忍辱负重的燕安淮,能有机会变得更好的话,他是不会放过的。   君长清回答:“我明白了。我会再同狐柒商议这件事情,等有了确切方案后再来告知你。”   “嗯!”燕安淮清脆应声。   聊完了燕安淮身体情况后,两人间的氛围明显比一开始时要轻松许多。   燕安淮同往日般寻找着话题与君长清聊天,没多久就把半碗药粥喝完。   他昏迷得太久,太长时间不曾进食,一次吃太多的话对身体反而不好。   君长清将碗勺收好,回头问:“想再休息会儿还是做点别的什么?”   燕安淮想了想,回答:“再睡会儿吧,感觉还是提不起劲做其余事情。”   “好。”君长清顺他心意,回到床边扶着他继续躺下休息。   君长清没着急离开,直至燕安淮安稳睡着,气息变得平缓后又看了会儿,才终于转身出去。   他再次把其余人都叫到素尘峰中来,同他们说明了燕安淮愿意尝试以魂明玉珠温养神魂的事情。   这基本也与大家的预料相似。   慕子怡最先开口:“既然如此,那便该开始准备去找齐魂明玉碎片的事情了。”   魂明玉的碎片目前由五大仙宗分别以幻境的方式镇守保管。   但实际上魂明玉碎片作为上古时期代代传承下来的宝物,已经具备一定的灵性,拥有自主意识,想要拿到魂明玉碎片还需要在幻境中得到碎片的认可,而且必须有超半数的魂明玉碎片是要使用魂明玉珠本人得到认可。   除此之外,炼制魂明玉珠还需要用到魂明草与魂明液,这两样东西与魂明玉珠碎片是共生于同一个幻境中的,但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想要拿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倘若他们真的集齐了魂明玉碎片、魂明草与魂明液,最后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炼制魂明玉珠的过程。   魂明玉珠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其等阶与其说是天阶法器,倒不若说是接近于仙器的存在。   仙器与法器虽只有一字之差,炼制难度却全然不可相提并论,而一旦炼制失败,所有东西都会报废,魂明玉珠也彻底成为只在传说中存在过的东西。   总体而言,不论哪一步都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办法。   君长清沉吟片刻,说:“云仙宗所看管的魂明玉碎片幻境最为危险,以小淮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好还是不要入云仙宗的幻境。   “那么大体来看,就是小淮要出门去另外四大仙宗的幻境,至少一人随同小淮找魂明玉,然后有两人分别去找魂明草和魂明液。”   其余人对于君长清的这个安排没有异议。   君长清又继续:“我会随同小淮一起。”   狐柒也开口:“我肯定也要一起。”   楚依依自告奋勇:“我对草药有所了解,我去找魂明草!”   安苏木:“那我去找魂明液。”   阮游和时江篱对视一眼,由阮游开口:“我与小篱去我们宗门内的幻境,顺便也留守宗门等你们回来。”   慕子怡思虑着说:“以小淮现下的身体状况,随同之人最好还得有医者。找齐魂明玉碎片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我得先看看能不能安置好谷内事宜,才能做出定。”   君长清理解他身为谷主必须以云欢谷事宜为重,点点头没说什么。   楚依依在旁侧补充:“不怕,路上怎么说还有我在,虽说我医术不如子怡姐,但有事儿我也能上。”   慕子怡笑笑:“那可就有劳我们依依啦。”   出门的工作基本解决,现下唯一还剩下的,便是炼制魂明玉珠。   作为在场唯一擅长炼器的人,安苏木继续主动道:“炼器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我这里有收集的炼器相关古籍,总能找到些相关记载。”   阮游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辛苦木木了。”   安苏木摇摇头:“小师弟为我们付出这么多,我能为小师弟做的这些事情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面对燕安淮的事情,安苏木偶尔也会有难能可贵的坦率。   他的这番话也正是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话。   年纪最小的燕安淮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如今燕安淮出事,也该轮到他们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所有工作都有了安排,燕安淮的身体还需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出门,出门的时间最后定在了两个月后,其余人也各自回去做一些准备工作。   与燕安淮同住素尘峰的君长清则是负起了照顾燕安淮的责任,当晚也将他们所有的安排与决定告知予燕安淮。   燕安淮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对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乖乖听话开始养身体。   至少,不能在路上因为他的身体而拖累大家太多。   燕安淮思索着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心底暗暗做下了决定。   —   次日,徐若望从时江篱处得知了燕安淮醒来的消息,与齐川柏一道前来看望。   他们来时燕安淮正坐在床头和陪他的君长清一起闲聊。   君长清听到有人敲门进来,往他们两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齐川柏和徐若望没料到君长清这时候在,都连忙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望月仙尊好(师祖好)。”   燕安淮倒是自在得多,见到两人时眼睛一亮:“若望川柏,你们怎么来啦?”   徐若望回答:“我听师尊说你醒了,就找了川柏一起来找你。”   君长清见状,也不打扰他们小辈之间的关心,起身道:“我先去书阁了,你们聊吧。”   燕安淮:“好,师尊再见~”   齐川柏和徐若望没燕安淮那么放得开,规矩道别。   君长清颔首致意,离开了房间。   齐川柏和徐若望也总算放松下来,一人拉了一张椅子到床边坐着。   徐若望问:“你身体如何了?”   燕安淮叹着气回答:“不太好,听师尊说我落下了病根,普通的养身体估计养不回来了。”   “啊……”徐若望面露难过,“怎么会这样?”   齐川柏也露出了些伤心与可惜的情绪,问:“那安淮你还记得你为何会昏迷么?当时看到你的状况我们都被吓了一大跳。”   燕安淮摇摇头:“醒来后我那段记忆就变得有些模糊,只记得好像是无意中走到了那个木屋,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他又问:“对了,我记得那个地方挺偏僻的,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回答他的是徐若望:“是望月仙尊找到的你。当时我和川柏还在幻境里闲聊,望月仙尊忽然急匆匆地赶来,问我们知不知晓你在何处,说你出事了。   “我们当时也很诧异,就跟着望月仙尊又一路到了木屋那边。应当是你昏迷前向望月仙尊求助过吧?”   燕安淮记不清昏迷前的具体事情,觉得徐若望说的有道理,便没再多想。   齐川柏把话题绕回来,有些忧虑地问:“那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养回来了吗?或者是不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我本家那边有接触不少药材相关的产业,你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回去一趟给你带些。”   感知到齐川柏的关心,燕安淮又笑一下,继续说:“不用啦。虽然普通的养身体养不回来了,不过师尊已经找到了其他的方法,只是有一点危险,但我还是决定到时候和师尊一起出门去试一试。”   他没有细说具体情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比较轻松。   两人都没有多想,只当有望月仙尊在,这个“一点危险”也不算什么危险。   徐若望把注意力放在了燕安淮话里的最后一句:“那你们出门大概要去多久呀?”   燕安淮思考了下,没有得出定论:“不清楚诶,因为要去遍五大仙宗里的另外四个宗门,还会在那边逗留一段时间,不好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徐若望持续低落:“那岂不是有可能很久不能和安淮一起玩了。”   他的朋友不多,最近勉勉强强算是增加了一个齐川柏,但因为平日他们的时间安排不一样,一般也很少能够一起玩或是一起修炼。   燕安淮笑着安慰他:“没办法,实在是这件事情不可控。”   说完他又收敛笑意,摆出一副教导的模样:“不过若望你也该学会多交交朋友了,不要总是一天到晚只待在院子里练剑,平时也要多出去走走嘛。   “你看,川柏不就是我们走出来的朋友~”   徐若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那也完全是因为有安淮你在嘛。”   “嗯……也不全是。”齐川柏笑着说,“倘若当时安淮不在只有若望你的话,我也是会上去问你是不是要找人的。”   徐若望:“……诶?”   燕安淮趁热打铁:“你看嘛,而且我记得川柏之前就说有注意到你勤勉学习了,你就是太腼腆,放不开。   “哪怕是交朋友也不能只吊在孤零零一两棵树上,正所谓多条朋友多条路,若望你也该学着自信点,多和人打交道了。”   徐若望红着耳尖挠挠脸:“我知道啦……我尽量吧。”   “这才对嘛。”燕安淮拍拍他的肩膀,又扭头看向齐川柏,“还有川柏。川柏之前应该在犹豫自己当初选的剑法是不是选错了吧?”   齐川柏微讶:“啊,你怎么知道?”   燕安淮继续说:“我猜的~毕竟很少会有人闲着没事去借那么多剑谱,尤其是对于你这样早就该练习完基础剑式的阶段来说。   “还有那日与你说起内门弟子修习的剑法时,你的表情也有明显的不对劲。去幻境那日其实我就想找机会同你聊聊了,可惜没来得及。”   齐川柏惊叹于燕安淮的敏锐:“安淮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   燕安淮带上点小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齐川柏苦恼着继续说:“我确实一直在纠结当初选择的剑法。我因为太过自信选了难度最高的那套,如今愈发觉得吃力,就在想要不要重新去学难度低一些的,但是又不愿白费这些年的努力。”   燕安淮听完,问:“那川柏你想放弃吗?”   “我……”齐川柏没能马上回答。   燕安淮:“你犹豫了,就说明你不是真的想放弃。每个人都会遇到关卡与瓶颈,但这不一定代表着你不行。也许你真的很难跨过去,但或许某个瞬间你就跨了过去,而且得到了更多的收获。   “你平时应当是求平求稳的性子吧?或许有时候试一下孤注一掷,遵循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也会有意外收获呢~”   齐川柏思忖着燕安淮的话,长期堵塞的思绪似乎真的明朗了些。   他惊喜地向燕安淮道谢:“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谢谢你安淮!”   燕安淮晃晃脑袋:“不客气~”   徐若望在旁边听着,忽然玩笑似的说:“我怎么感觉安淮你这好像在和我们交代后事一样。”   燕安淮眨眨眼,笑得可甜:“嗯?有吗?没有呀~”   徐若望也没把自己的那句玩笑话当真,与齐川柏一起在屋里陪燕安淮聊了许久。   直到燕安淮面露倦意,两人才主动起身告辞,让燕安淮好好休息。   两人离开燕安淮的房间,齐川柏回头看着门口,有些担心:“安淮这次出门,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有望月仙尊和其他峰主们在,没关系的啦。”徐若望表现得比较乐观,“倒是我们也该在安淮出门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别让小淮为我们担心。”   齐川柏想了想,认同了他的说法:“你说得对。那我们回去吧。”   徐若望点点头,与齐川柏一道离开。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燕安淮基本都待在素尘峰内养身体。   五大宗门中其余三个宗门被阮游告知了燕安淮的相关情况,二话没说都同意了让燕安淮到幻境中找寻魂明玉碎片的事情   同时他们还表示出了对燕安淮身体状况的强烈担心,短短半月多的时间各式各样的珍惜药材不要钱似的,一堆接一堆地送过来,每次都能将一个储物空间极大的储物法器塞得满满当当。   云仙宗的草药都储量已经快赶上整个云欢谷了。   燕安淮也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变得有些生无可恋。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面对着慕子怡端来的药膳时。   慕子怡笑着把碗筷推到他面前:“小淮啊,不要挣扎了,乖乖把这些都吃完吧。”   燕安淮拿起筷子戳了戳碗,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消沉的情绪当中。   因为另外三大宗门以及慕子怡的云欢谷那边送来的药材实在太多,哪怕后来燕安淮已经坚定地拒绝了他们还想继续送的打算,药材还是多得快要堆不下了。   于是为了消耗药材的库存,燕安淮已经吃了半月多的药膳了。   他总觉得再这么吃下去,他自己都要变成一把草药了。   燕安淮叹口气,搓搓脸,认命地开始吃饭。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浪费了前辈们的好意和二师姐每日为他做药膳的心意。   “这才对嘛~”慕子怡笑得贱兮兮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小孩子呢就是要乖乖吃饭,不要浪费粮食。”   燕安淮郁闷地瞥他一眼:“子怡姐姐,有没有同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慕子怡自恋地回答:“当然有呀,怎么啦~”   燕安淮继续:“所以请子怡姐姐不要用你那么好看的脸,做出那么猥琐的表情来。”   慕子怡:“?”   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慕子怡痛心疾首:“小淮你学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不是你最爱的子怡姐姐了吗?”   燕安淮真诚地看着他:“可是我是在夸子怡姐姐好看诶。”   慕子怡:“……”   好像没法反驳。   慕子怡最终还是放弃了和燕安淮玩文字游戏,总算恢复了点正形:“好了不跟你闹了,其实我今日过来找你是有点正经事的。”   闻言,燕安淮也收敛了玩闹的表情。   慕子怡清了清嗓子,一副真的有什么大事情要说的模样。   燕安淮收敛心神乖乖等着听。   “……咳。”慕子怡又忽地笑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啦。”   燕安淮:“……”   他又吃了口饭,摆出不想再搭理慕子怡的神情来。   慕子怡知道他现在吃药膳吃得有点腻,没有在这个用膳的节点继续逗他,总算真的进入正题。   “好啦,其实今日主要是想找你说说过阵子出门的事情。你应当算是第一次在修仙界中出门吧?”   燕安淮点点头。   之前从学堂一路走到云仙宗来时,由于他只是初入练气,对修炼之事一窍不通,所以路上他走的都是平民百姓居多的城镇,没怎么接触过修士。   慕子怡继续道:“修仙界比不得凡间,更比不得宗门内。修仙界主要讲究的还是弱肉强食,杀人越货之事时有发生。   “你初次出门,还有在暗中蛰伏着要针对你的魔修。虽说你师尊他们肯定会保护你,但也难保会不会有什么疏忽的时候,所以你自己也要记得多加小心。”   燕安淮听出慕子怡话里的关心,点点头:“我明白的。最近我也找小师兄帮忙做了些可以用于防身保命的法器,至少危急下能有个保障。”   慕子怡赞赏地看着他:“能有这个意识就很不错了。”   夸完人,慕子怡又回到正题:“除此之外,另一个紧要的应当就是你的身体状况了。以你目前的体质,出门时正好天气转凉,倘若路上拖的时间长再点到了冬季,与你而言会很不利的。”   燕安淮明白这一点,叹口气道:“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也只能到时候多注意些了。”   慕子怡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你少受点苦,或者至少生病的时候能及时治疗。”   燕安淮好奇:“什么办法?”   慕子怡眨眨眼,终于说出他今日过来的真正想说的事情:“出门的时候,带上姐姐我一起啊~”   燕安淮:“……”   他无奈一笑:“所以子怡姐姐前面那一大串根本就是为了这句话铺垫而已吧?”   “哼哼~”慕子怡完全不否认,“我可是云欢谷谷主诶,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还能有人医术比我高?带我一个你肯定不吃亏。”   燕安淮:“师尊之前同我说的是,子怡姐姐要看云欢谷那边是否有事,这可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呀。”   慕子怡摆摆手:“哎呀,云欢谷的事情交给我可爱的徒弟们去打理就好了,用不到我的。我这不是怕时隔了这么久才说要跟来,你会不愿意嘛。”   燕安淮感受得到慕子怡实质上的关心,弯眼道:“怎么会呢,子怡姐姐愿意一起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才不会不愿意。”   慕子怡这才放下心来,心情愉快地起身告辞:“那我就放心地先走啦。用完膳碟碗都放食盒里就行,晚些时候小童回来拿走的。”   说着他挥挥手,潇洒得离开。   所以根本就是为了一起出门而来的吧。   燕安淮笑着吐槽了一句,还是没多说什么。   他感受得到,慕子怡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担心他的身体与心情,时不时就跑来逗他开心。   总归都是好意。   燕安淮看着眼前熟悉的药膳,原本“苦大仇深”的心情都削减不少,继续安安心心将晚膳用完。   这段时间他身体比才醒来时好一些,虽然落下了易累嗜睡的后遗症,但至少不用像最开始几日那般基本都窝在床榻上没什么力气。   燕安淮在房间里歇了一下,估摸着时间还够,拿起栀华剑到庭院内简单地练会儿剑。   从昏迷中苏醒之后,燕安淮忽然就领悟了起式与他自己的剑意,真正入门了仙云剑法。   然而如今他体力太差,根本撑不住长时间练剑,只能偶尔挥几下,再过一段时间身体更恢复些后直接转去修习法术。   燕安淮对于最先开始学习的仙云剑法还是有一定留恋的,在他目前身体撑得住的情况下,时不时就会再练习小会儿。   他站在院子内屏息凝神,感受着气息与灵力的流转。   他资历尚浅,即便本能地找到了“笑里藏刀”的气势,但真正要达到两者融合,出奇制胜的效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打磨。   如今他的剑意中还是“温和”的气势占据上风,偶尔掺杂的凌厉不痛不痒,还不能达到真正发挥出威力的效果。   燕安淮也不着急,只将练剑当作饭后休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   直至出了一身薄汗,气息微微凌乱,燕安淮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吐息纳气,平复下自己的气息,再转身时忽地见到了不知何时起站在他身后的君长清。   “师尊!”他欢喜地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到君长清面前,“师尊怎么来了不吱声呀?”   君长清开口:“我见你练得专注,便没打扰你。对仙云剑法感觉如何了?”   燕安淮回答:“最近又领悟到了一点,可惜还是体力不够,每日能练习的时间不长。”   说着他轻叹一声。   君长清抬手拍拍他的脑袋:“无妨,总归日子还长,慢慢来也总能练好的。”   燕安淮重新打起精神来:“嗯!”   应答完他又问:“对了师尊,你过来是有事情要找我吗?”   君长清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只是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罢了。”   这段时间担忧燕安淮身体状况会反复,以及那个躲在暗处的魔修会神不知鬼不觉又出现,君长清基本不会让燕安淮身边缺人。   要么就是慕子怡来逗他玩,要么就是狐柒陪着,他也时不时会来看一下。   燕安淮看得出君长清的担忧,也从未表现出过不耐,反而很乐意能时常见到君长清。   他灿然一笑:“那师尊陪我坐一会儿吧~想和师尊一起聊聊天。”   君长清不是健谈的人,不过燕安淮很喜欢和君长清絮絮叨叨彻点天南海北的话题。   或许话题之间没什么关联,或许前言不搭后语,又或许根本就是在瞎扯皮,但君长清总会耐心地听着,偶尔给他几句反馈的搭腔,像是在表达不论燕安淮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和陪伴。   燕安淮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能让他真正地、踏踏实实地有几分安心感。   他刚刚练完剑,君长清怕他出汗后吹风容易着凉,催促着他回屋换了身衣裳,之后才与他一道坐在庭院内闲聊。   燕安淮同以往一样没什么固定的话题,想到什么聊什么。   中途他突然好奇问:“对了师尊,我可不可以问问师尊当初为何会来云仙宗呀?”   君长清:“我的过去么?”   “嗯!”燕安淮表露出满满的期待,“我记得之前子怡姐姐说,师尊拜入云仙宗是子怡姐姐的师尊引荐的,那师尊最开始是去了云欢谷么?”   少年时期的事情对君长清来说有些久远,他回想片刻才说:“也不算。当年我出了些意外,在濒死边缘正好倒在云欢谷附近。慕子怡的师尊路过见到我,凭着医者不能见死不救的想法,把我带回了云欢谷救治。   “后来她发现我有修为,是初入修仙道路的人,便向云仙宗引荐了我。”   “我师尊,也就是你师祖见我资质不错,就收我为徒,我便一直待在了云仙宗。”   君长清同样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将那段过去潦草地概括一下,听起来平淡无奇。   燕安淮兴致不减,又问:“那无情道呢?之前和季前辈聊天时我也听说师尊最宜修习无情道,那师尊最后为何没入此道?”   “无情道啊……”君长清推了下星月镜,“一开始你师祖确实建议我修习无情道。不过我没能下定决心,便缓了一阵。   “后来也有过好几次动摇,在想到底要不要转去修无情道。不过最终这个念头被我打消了。”   燕安淮被勾.引出更大的兴趣:“为什么呀?其实我也感觉以师尊的性子和灵根,说不定修无情道的话能有更大的成就。”   君长清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开口说话,似乎是不想提及这件事情。   燕安淮倍感遗憾,不过既然君长清不愿意说,他也没有接着问下去,很快又转了些其他的话题。   君长清听他兴高采烈地扯东扯西,侧眸安静地看着他的笑颜。   皎洁月光正好挥洒于庭院中,大片银纱垂落自燕安淮身侧,映照出他此时未曾变过的纯粹与热烈。   君长清没有同他详说打消进入无情道的原因,不是那段过往有多么不堪,而是那是与燕安淮有关的回忆。   他曾无数次为要不要入无情道而烦扰,并且一度想破罐子破摔抛弃所有凡尘纷扰,抛却一切感情交织。   直到他在那片树林里,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拽住了袖角,听到了那个清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哥哥!眼睛!漂亮!”】   君长清至今都记得,三岁的小燕安淮仰着脑袋,明明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却依旧笑得纯真无邪的模样。   他见到过无数的恶,包括大人,包括少年,也包括小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纯粹无暇的善。   为了这份善,君长清放弃了无情道。   而如今,一份不知何时在他心底悄悄种下的隐秘情绪发芽,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遍地生根。   无数的根叶深深扎在心底,扎在最隐晦最柔软之处,彻彻底底断绝了他修无情道的可能。   ——毕竟,他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欢。   这份如蜜糖般甘甜,又如蛊毒般成瘾的、只能被深埋的感情,已经让他彻底割舍不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没有糖就是咸鱼】的地雷mua!   感谢【没有糖就是咸鱼】x15、【海绵崽崽】x9、【年年年年】x6、【柠檬檬檬】x6、【莫啊】x5、【淼满】x2、【老子名叫……】的营养液mua! 第28章   六月, 似火骄阳炙烤着一切。   燕安淮戴着斗笠遮挡日光,站在云仙镇集市旁看着依旧热闹的人群。   他扭头,朝身后懒洋洋的人招手:“子怡姐姐, 快来,我们到啦。”   “来啦——”慕子怡拖了个长音回答, 看起来比燕安淮这个病患还死气沉沉。   他看着脸色苍白却精气神十足的燕安淮,感慨:“果然小孩就是小孩啊,身体才恢复了那么一些, 就这么有精力,大热天的跑出门。”   燕安淮微歪头,笑一下:“可能就是因为我现在身体欠佳吧, 我并不觉得热, 倒是觉得这样的天出门正合适。”   慕子怡抬头看了眼尚在早晨就已经十分猛烈的太阳。   ……嗯,不能和病患比感知。   他收回视线, 勉强加快了一点步伐, 走到燕安淮身边,又问:“那你怎么不让你师尊陪你出门?这种天气估计也就你师尊那个大冰块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燕安淮回答:“因为今日是不告诉师尊的偷偷出门~”   慕子怡:“……?你没同你师尊说今日要出门?”   燕安淮像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清脆应答:“对呀。”   慕子怡:“???”   慕子怡:“你这是要把我往坑里推啊!!”   这段时间君长清对燕安淮的紧张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虽说君长清不至于到限制燕安淮自由的地步, 但倘若出门不报备一声,君长清想找人时没找到, 那可就不是好解决的事情了。   当然,这个不好解决只针对知而不报的慕子怡, 不针对“罪魁祸首”燕安淮。   燕安淮晃了下脑袋, 无所谓地说:“没事啦, 师尊很好说话, 不会怎么样的。”   慕子怡扶额:“很好说话那也只针对你而已, 他对我可没那么客气。”   燕安淮眨眨眼,故作难过地问:“子怡姐姐不想陪我一起逛集市吗?”   慕子怡:“……”   对上他真诚无辜又可怜的神情,明知道他这是装出来的,慕子怡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了。   谁能拒绝得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可爱小孩呢,哪怕清楚这小孩切开来就是个黑的。   慕子怡叹口气,认命道:“算了算了。你在素尘峰里边闷了那么久,出来逛逛也好。”   燕安淮展颜一笑:“我就知道子怡姐姐最好了~”   “你啊,就仗着我拿你没办法。”慕子怡愤愤地伸手去戳他脑袋,但最终也没舍得用上力气,只在他脑袋上轻轻碰了一下。   燕安淮弯了弯眼,没再继续逗留于集市入口,与慕子怡一道走进去。   此时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集市内都是在叫卖各式各样物品的商贩。   燕安淮的视线始终放在四周,像是在有目的地找什么东西。   他没有主动说要找什么,慕子怡也不会多问,只陪在他身边一起逛。   慕子怡是天生比较怕热的类型,平日每次到这样的炎炎夏日,他恨不得窝在卧室里门都不出,没走几步就兴致缺缺。   不过考虑到这时燕安淮还是兴冲冲的模样,慕子怡收敛着自己的心情,不想让自己影响到燕安淮这时的欢快。   他侧眸看向燕安淮看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浅笑一下。   算了,小孩开心就好。   两人在集市内一路往前走,中途路过了一个酒肆。   燕安淮往酒肆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慕子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着问:“小淮想喝酒了?”   燕安淮连忙收敛住视线,装着正经严肃的模样说:“我不想。”   “不,你想。”慕子怡驳回他的话,“你骗不过我的。”   燕安淮平日不算嗜酒,但有事没事也喜欢偶尔来一点。   自身体状况变差以来,他就一直滴酒不沾,难免会有些馋。   他继续故作坚定,与慕子怡“看你能装多久”的视线相触小半会儿,还是泄了气。   他叹一声,承认:“是挺想喝的。不过我也知道我现在不能碰,还是算了吧。”   说话的同时,燕安淮留恋似的往酒肆方向又看去几眼。   以身体为重的道理燕安淮还是明白的,贪一时之快而使得身体变得更差的话,那会很辜负大家对他的关心的。   慕子怡见他这般乖巧,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若是真心喝,到时候姐姐我和依依合计一下,看看能不能做点适合你喝的药酒吧。”   有了新的期待,燕安淮重新打起精神,抬眸亮晶晶地看向慕子怡:“真的吗?”   “姐姐我还能骗你不成?”慕子怡笑笑,“只不过药酒终归也只是药酒,味道比起正常的酒来说肯定差些,口感或许也会不太一样,你可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   燕安淮当即摇摇头:“没关系,只要是子怡姐姐和三师姐研究出来的,我都会喜欢的!”   说着他灿烂一笑,干净清澈的黑眸看起来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慕子怡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对他这句真诚的恭维评价什么。   两人继续在集市中逛下去,燕安淮找寻了半日,似乎还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慕子怡总算忍不住问:“小淮啊,所以你这出来到底是要找何物?能让你身体才恢复一些就迫不及待出门的东西,应当是挺重要的?”   “确实挺重要的。”燕安淮没有隐瞒的打算,笑着说,“是打算送给师尊的生辰礼,今日是师尊生辰。”   “诶?”慕子怡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今日竟然是你师尊的生辰?”   君长清为人清冷,又已经活了几百年时间,平时基本不会过生辰,旁人也不知晓他的生辰月日。   燕安淮回答:“嗯,师尊的生辰是六月初二,就是今日,我便想着到集市来买份礼物赠予师尊。”   慕子怡又道:“所以你才没告知你师尊偷偷出来?”   燕安淮点点头:“嗯。”   “你早说嘛。”慕子怡一下子变得更加放松,“害我方才思索了一路若是被你师尊发觉我偷偷带你出来该怎么蒙混过关。”   燕安淮无辜地说:“可是子怡姐姐和我师尊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子怡姐姐也是知道的呢。”   慕子怡理直气壮:“你师尊那家伙平日都不过生辰,别说我,估计你师兄师姐们都不知道今日是你师尊生辰。”   “是吗?”燕安淮歪了下脑袋,忽然也有些想不起他是在何时知道的君长清生辰。   或许是在书阁中时无意见到过?   燕安淮没有多想,听说师兄师姐都不知晓师尊生辰后,心底多出一个想法:“那不若今日就给师尊好好过一次生辰吧!”   “嗯?”慕子怡没能马上跟上他的想法,“怎么过?”   燕安淮兴致勃勃地说:“把师兄师姐们也叫出来一起偷偷准备,给师尊来一次热热闹闹的生辰宴。   “之前那次一起用膳时子怡姐姐就没来,正好今夜我们再一起聚一次呀。”   他看向慕子怡,笑得灿烂。   慕子怡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本身就很喜欢云仙宗中有燕安淮在的热闹氛围,而且很想知道君长清知晓燕安淮准备的惊喜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当然,最主要就是因为后者。   他又问:“你的师兄师姐们会有空出来么?”   燕安淮心态良好:“问问就好,反正问一下也不亏。”   说完他便拿出他自己的通讯木牌,挨个找遍了他的师兄师姐们,说明了生辰之事,问他们是否有空闲一起准备。   师兄师姐们如同慕子怡所说那般,直至燕安淮说起才知晓今日是师尊生辰,都对燕安淮的想法给予了肯定,相约晚些时候到云仙镇去找他们。   慕子怡在旁侧看了全程,不由得感慨燕安淮的行动力与策划力是真的惊人。   燕安淮没有注意到他的想法,与他一道安安心心等候在约定之处。   半晌,阮游他们就一道从云仙宗的方向赶了过来。   “小师弟我们来啦!”   最先打招呼的依旧是精力最充沛的楚依依。   燕安淮回以一笑:“师兄师姐们好~辛苦你们一起出来了。”   楚依依已经走到他身边来,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陪小师弟的事情怎么能算是辛苦呢!”   时江篱莞尔应和:“依依说得对。倒是我们让小淮在这么大太阳下等了这么久,可有觉得身体有何处不适?”   燕安淮摇摇头:“我没事的,谢谢二师姐关心。”   确认燕安淮看起来确实没有在逞强的模样,几人这才放心。   旁侧蹲在树荫下半死不活的慕子怡在这时幽幽开口:“所以就没有人关心一下姐姐我吗?”   楚依依故作困惑:“咦?方才是有什么人在说话吗?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哦,可是怎么没见到人呢?”   燕安淮配合着她开口:“兴许是三师姐听错了吧,这里没有其他人呀。”   慕子怡:“???”   他愤愤开口:“一群没良心的!”   楚依依忍不住“咯咯”笑了几声,不再开玩笑:“好啦好啦,知道子怡姐你怕热,我特意找木木要了个降热消暑的小法器。”   说着她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一个手镯状的小物件丢给慕子怡。   慕子怡这才满意,总算愿意从树荫底下出来。   见玩笑话说得差不多,阮游重新把正事拉出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快些去买东西吧,再晚或许就赶不及了。”   其余人没有异议,一起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地继续往集市里去。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这样一同出门,路上笑闹不断,氛围十分和睦。   中途楚依依想到什么,问燕安淮:“对了小师弟,你怎么会忽然想到给师尊过生辰啊?其实自我被师尊带回云仙宗以来,我好像就没见师尊过过生辰。”   时江篱也开口:“我也没有。若非小淮今日提及,我从不知原来师尊生辰是在今日。”   “诶……”燕安淮倒是没想到不久前慕子怡说的“你师尊不过生辰”是真的一次都没有过过。   他想了想,脑海中蹦出与君长清聊起“无情道”事情时,君长清带着淡淡思绪的神情。   小会儿后,他忽地笑了一下:“要说原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感觉师尊不是真的讨厌热闹,也不是表面那般远离世俗纷扰。”   “所以,我想让师尊能够感受到更多的、热闹的烟火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淼满】x2、【老子名叫……】的营养液mua! 第29章   时江蓠听着他的话, 也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小会儿后她才开口:“这么说来的话,我记得当年我才……十四岁吧?因为一些事情想投湖自尽,在湖边遇见了路过的师尊, 被师尊给拽了回来。师尊就问了我一句‘缘何想不开’,我就哭得稀里哗啦地把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时江蓠想到什么, 又笑一下:“当时师尊听完什么话都没有说,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又给别人添麻烦了,结果没过多久师尊就问我要不要随他一道来云仙宗, 忘掉过去的事情,重新开始。后来我就跟着师尊一道来了云仙宗,被师尊收作了徒弟。   “当时师尊为人冷淡, 我还总担心师尊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如今想来, 倘若觉得我麻烦,师尊大可不必管我这个投湖的陌生人。”   时江蓠的话也勾起了楚依依的回忆, 她回想着当年的事情, 说:“我应该是被带回云仙宗时年龄最大的吧,十七岁时因家族那边的事情被害,命悬一线倒在悬崖旁的枯地上, 被师尊救回来。   慕子怡在旁边插话:“这个我有印象, 那会儿我正好也在云仙宗,我还记得依依你当时就是不肯配合我的治疗。”   楚依依笑着说:“是啊, 当时我也是心存死志不想活了,后来是师尊说收我为徒, 给我一片完全交由我自己处置的药圃, 我才抱着再活一阵子试一试的念头开始在云仙宗生活。”   慕子怡调侃一句:“那你这一阵子可真是有够长的。”   楚依依满不在乎:“反正在云仙宗待着有吃有喝, 还有随便我自己种什么的药圃, 活着也不亏。”   话题开到了这里, 楚依依又看向阮游:“那师兄呢?师兄可是师尊捡得最早的了,我好像还没听师兄说过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我么?”突然被提及的阮游笑笑,“我其实也差不多,遇到了些事情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不过我不是一开始便被带到云仙宗的,而是在附近的客栈里住了一阵子。   “后来师尊到时间要回宗门,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无处想去亦无处可去,大抵就是自生自灭,还白费师尊救我一次。”   “师尊问了我要不要来云仙宗,但云仙宗必须要通过仙门大选才能入,以我的资质根本不可能进。师尊就干脆收我为徒,让我越过仙门大选入了云仙宗。”   燕安淮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往事,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原来都有这样的过去。   他又看向最沉默内敛的安苏木:“那小师兄呢?”   安苏木耸耸肩,不是很在意似的说:“我就更加寻常了。一个大雨天在小破庙里自暴自弃,师尊路过的时候把我带了回来。”   慕子怡评价:“这么看来你们师尊还挺爱捡小孩的啊,一……咳,没几个正经收回来的徒弟。”   他原本想说没一个正经收回来的徒弟,考虑到此时燕安淮的记忆有损,生硬地改口。   所幸燕安淮没多想,只是又不知在思索些别的什么。   楚依依则是又在旁侧开口:“这么听起来,其实当初我们几个都是在不太想活的时候被师尊捡到,带回云仙宗来,不知不觉就又多活了几百年。”   “是啊。”阮游感慨一句,“我们都是修仙世家出身,在修仙界弱肉强食本就是默认的通识,我们本就没有什么活着的念头,师尊大可不必理会我们。   “但最后师尊还是选择了将我们带回云仙宗当徒弟养着。”   时江蓠也说:“以前我总觉得师尊冷淡,不喜与人接触,也不好接近。这样说来的话,师尊其实本身还是愿意与我们这些徒弟相处的吧。”   慕子怡笑一下:“他只是觉得他在的话会让你们不自在罢了。果然是一点都不坦率啊。”   “所以呀。”燕安淮把话题拉回到最开始的正题,“我们一起给师尊来一次热热闹闹的生辰宴吧~”   楚依依激情应答:“好!”   其余人也完全没有异议,终于开始在集市中找寻可以作为礼物的东西。   君长清身为第一仙尊,基本不缺一些珍稀物什,比起礼物的价值,心意显得更重要些。   早已有了目标的燕安淮在集市中好一番搜寻,总算找到了售卖茶具的茶庄,选了一套精致的栀子花图案茶具。   君长清喜欢喝茶,也喜欢栀子花,燕安淮也希望这一份礼物能符合他的心意。   他小心且珍重地从店主手中接过包装好的茶具,接着便陪同师兄师姐们继续去选礼物。   阮游最后选了一套古玩,时江蓠是在玉石行看中一块玉佩。楚依依和安苏木看了一圈,还是决定送他们自己做的东西,楚依依是近来新培育出的茶叶,安苏木则是他最擅长的法器。   生辰礼都准备完已经到了下午的时间,一行六人总算吵吵闹闹地又回到了素尘峰。   既然说好了是要来一次生辰宴,自然少不了一场“宴”。   只有自己人在场的宴席无需讲究太多,燕安淮想要亲自做几份长寿面。   时江篱担忧他身体,最后决定燕安淮只负责做君长清那一份的长寿面,剩下的都交给他们其他人来准备。   有过之前的合作经验,其余人很快就自觉主动地承担起差不多的工作。   慕子怡则因为辈分比较大,直接被他们排除出了干活的行列,只要安心等着吃便好。   不用干活慕子怡当然乐意,燕安淮也被赶回房间去休息,晚些时候再到膳房去,两人便一道往回走。   而回到庭院时,君长清也正好从屋内推门出来。   他看了他们一眼,问:“出门了?”   燕安淮笑着点头:“嗯!感觉今日身体好一些了,和子怡姐姐一起出去走走透透气。”   他没说具体去了何处,君长清也没问,颔首:“嗯,记得注意不要累着就行。”   燕安淮应得乖巧:“师尊放心,我有分寸的。那我就先回房了。”   君长清点头:“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话就同你子怡姐姐说。”   “好~”燕安淮应一声,目送君长清转身离开,到书阁的方向去。   等君长清走远以后,他这才笑嘻嘻地慕子怡说:“你看吧,师尊真的很好说话啦。”   “是是是。”慕子怡敷衍地配合他,“我知道你的师尊天下第一好了。”   燕安淮弯眼,没否认慕子怡的这个说法。   半晌,等时间差不多,师兄师姐那边的准备工作也基本结束之后,燕安淮才被楚依依叫去膳房。   长寿面的工序不是很复杂,燕安淮跟着时江篱一起做,中途楚依依偶尔会跑过来捣乱,被阮游给拎走再遭受安苏木的无情吐槽。   总而言之,晚膳的准备工作也在他们一如既往的打闹笑语中度过。   不过在等长寿面出锅的过程中,燕安淮面容中又带上倦意,迷迷糊糊地趴在一张干净桌子上,须臾便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其实尚未完全恢复,平日比常人要更嗜睡更易累,今日先是走了大半日,又在膳房中折腾了半晌,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最先注意到他睡着的是安苏木。   他从储物法器中翻找出一件斗篷,轻轻盖在燕安淮身上。   最闹腾的楚依依瞥见安苏木小心翼翼的动作,这才察觉燕安淮已经睡着。   她连忙收敛了就要出口的大喊大叫,小声问:“睡着了?”   安苏木点头:“嗯。”   时江篱在旁边莞尔:“兴奋了大半日,小淮也确实该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会儿吧。”   “你们都好好坐会儿吧,这里我看着就好。”阮游双手搭上时江篱肩膀,把她往另一边的桌子旁推,“今日都挺累的了,尤其是小篱你,好好休息一下,今夜才有精力一起为师尊庆贺。”   时江篱无奈地笑笑:“好,我这就好好休息。”   “啧啧啧。”楚依依轻啧几声,摆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安苏木都小声同楚依依提议:“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屋里,应该在屋顶。”   楚依依难得对他的话表示赞同:“我赞成。”   虽然从未公开过,但阮游和时江篱两情相悦这件事在云仙宗中不是秘密。   两人不会刻意在人前表现得太亲密,这也是楚依依和安苏木难得见到他们俩这么亲昵,调侃起来毫不见外。   时江篱当然听得出他们是在开玩笑,摆起一点师姐的架子,轻声说:“你们还要不要休息了?若是你们不想休息的话,正好可以去替你们大师兄的活。”   “歇歇歇。”楚依依连忙拉着安苏木一块过去坐下,“我们这就歇着,活还是留给永远不嫌累的大师兄吧。”   四人相互看看,最终无声地笑一下。   这也是他们难得的,像真正的兄弟姐妹一般和睦相处。   在以往虽然他们关系也不错,但远不到如今这般能够放松说笑的状态。   又或者说,他们基本就不会有什么聚在一起的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在自己峰头做自己的事情,只会在有正事时在一起商议。   他们齐齐看向另一边仍在睡梦中的燕安淮,眼底都是或温柔或浅淡的笑意。   作为活了几百年的人,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一切是燕安淮主动争取来的结果。   不管是他们师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还是他们与师尊之间的关系,都是燕安淮一直在努力增进着。   ……   良久,燕安淮是被长寿面出锅时的动静吵醒的。   他打着哈欠坐起身,感觉到肩上有东西滑落时还停滞了一下。   “哎呀,我们的小瞌睡虫终于睡醒啦?”楚依依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蹦出来,笑嘻嘻地凑到燕安淮面前。   燕安淮被她吓了一跳,原本还朦朦胧胧的意识一下子回笼大半。   他拍拍心口抱怨着说:“三师姐,你下次不要这样突然窜出来,好吓人的。”   “嘻嘻。”楚依依没有半点知错要改的表现,把滑落的斗篷捡起来,“你醒得正好,长寿面出锅了,子怡姐也在书阁那边待命等着我们过去了。”   燕安淮彻底清醒过来,眉眼间重新染上期待:“那我们过去吧!”   楚依依:“走!”   安苏木无情打碎他们的兴奋:“走什么走,面还没装完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楚依依:“……咳,就来就来~”   不久前的气势一下子被戳破,不用再干活的燕安淮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戏。   直至食物全部装入食盒,他们这才终于一块回到素尘峰峰顶的庭院去。   阮游再次搬来了一张大桌子,时江篱和楚依依把食盒中的东西端出来摆放好,安苏木就随燕安淮去把之前放到了燕安淮房间里的生辰礼全部拿出来。   等到一切全部准备就绪,燕安淮就联系了慕子怡和狐柒,由他们俩联合把君长清从书阁里骗下来。   于是当君长清稀里糊涂跟着慕子怡到庭院里来时,就见他的几个徒弟全都乖乖站在一张大桌子前,手里似乎还都抱着什么东西。   君长清:“……?”   君长清:“你们这是在作甚?”   燕安淮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去,清脆开口:“师尊生辰快乐!”   君长清怔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今日是他的生辰。   “所以你们这是……在为我过生辰?”   燕安淮点头:“嗯!这是送给师尊的!”   说着,他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君长清,眼底还浸着甜滋滋的笑容。   紧接着阮游他们也将他们准备的礼物都赠予君长清,满满当当地堆积着,更显出君长清这时冷淡表面下的些许不知所措。   他扫了一圈面前的徒弟们,除了安苏木以外都笑得格外灿烂。   慕子怡也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日这场生辰宴可是小淮特地为你策划的,你那一份长寿面也是小淮自己做的,这份心意你可得好好收着啊。”   闻言,君长清又看向了燕安淮。   燕安淮给他回了一个更甜的笑:“师尊一直很照顾我,所以我想给师尊一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生辰。”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又看了一眼其余的几个徒弟,怀里还是他们送来的沉甸甸的心意。   小会儿后,他总算反应过来,眼底染上些许柔和浅笑:“谢谢,我很开心。”   霜白月光与暖黄灯光在庭院中交错,映照出一副极其温馨和谐的画面。   ……然后下一刻这点温情的氛围就被无情击碎了。   楚依依夸张地表示着惊讶:“原来师尊是会笑的啊!”   君长清:“……?”   燕安淮:“噗。”   楚依依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把氛围给重新活跃了起来,几人乐作一团。   慕子怡也在这时插话:“既然是要热闹,又怎么少得了烟火呢?姐姐我特地准备了些烟火,就当庆贺啦!”   燕安淮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好耶!”   和慕子怡一起准备烟火的狐柒变幻回小孩的模样,拿着安苏木做的点火小法器跑到远处一个空地上回头大喊:“那我放了喔!”   “放放放!”回答他的是同样激动的楚依依,其余人也大多都是期待的模样。   狐柒点亮法器,借着法器的微小火光将烟火点燃,然后幻化回灵体的模样“嗖”一下窜回庭院里。   “咻——砰!”   第一道烟火腾空而起,于夜空中绚烂绽放。   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无数朵烟火炸裂,“砰砰砰”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素尘峰山顶。   所有人都站在庭院内,仰头看着烟火绽放的场面。   君长清也将怀里的东西都收进了储物法器,抬头看着素尘峰第一次这般热闹的夜空。   而这时,他的耳边传来燕安淮兴奋的声音:“师尊你快看!好漂亮!”   说话间,燕安淮的视线始终放在烟火上,生怕会错过了下一次的转瞬即逝。   君长清则是侧眸看向他,看着他纯粹清澈的黑眸间倒映出来的璀璨烟火。   须臾,他抬手搭在燕安淮的发梢处,浅浅一笑。   “嗯,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   感谢【未完待续】x10、【穷到没裤衩】x5、【49172881】x2、【淼满】的营养液mua! 第30章   七月初, 距离君长清生辰后又过去一个月的时间,距离正式出门也愈发靠近。   为了能够在出门时不拖后腿,燕安淮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乖乖养身体, 同时也开始向君长清学习法决。   灵修对法决的使用比剑修对剑的使用要难上许多,法决很考验修士对于周围灵气的感知、对于自身灵力的运用以及对于法则的体悟。   燕安淮资质虽然有损, 但所幸他的悟性足够高,法决使用的入门于他而言并非太大的难事,很快他便熟练掌握了一些简单的防御与攻击法决。   只是灵修到底是灵修, 因为完全依靠自身的灵力,不用太耗费体力,但会受到元神状态以及修为水平的限制。   一旦灵力耗尽, 元神陷入枯竭疲惫状态, 就无法继续使用法决。而修为水平也决定法决能够发挥的最大威力,一般而言灵修几乎不可能做到越阶取胜。   以燕安淮目前练气中期的水平, 基本可以说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可一旦出了云仙宗, 出了云仙镇,就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和睦友善,更何况还有一个在暗处连模样身份都不知晓的魔修虎视眈眈。   越是临近出门的日子, 其余要跟着一起出门的人就越是忙碌。   他们必须有一个确切的、能够护燕安淮周全的方案。   燕安淮对于他们的忙碌准备都看在眼里, 也乖乖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给他们增添什么烦恼。   七月初八, 据出门还有两日的时间。   燕安淮估算着这时候的安苏木应当有空闲,便驾驭着飞行法器去了安苏木的峰头找他。   来接引他的是安苏木峰头一名负责照顾他起居的道童。   “小峰主。”道童向他行礼致意, “小峰主可是来找安峰主的?”   燕安淮点头:“嗯, 小师兄他现下可有空闲?”   道童:“安峰主这会儿仍在炼器室中, 不过他嘱咐过, 如果是小峰主过来, 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说着道童便在前边摆出“请”的手势,领燕安淮过去。   燕安淮一边跟着走,一边随口似的问:“小师兄今日怎么在炼器室待这么久?”   安苏木平时若是不出门的话,在自己峰头上对于自己的时间是有比较固定的规划的,基本是炼器室与房间两点一线,也有固定空出来的空闲时间。   当他人在炼器室时,一般不接待燕安淮以外的任何人,非急事要找他只能在空闲时间来找。   道童听到燕安淮的问题,回答:“安峰主这几日基本都待在炼器室里,兴许是为了两日后出门做准备。”   “啊。”燕安淮突然顿住脚步,“那小师兄好辛苦啊,我这样空手来找他是不是不太好?”   道童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到这样的话题上,顿住小会儿才笑着说:“安峰主很喜欢同小峰主待在一块,您能过来对于安峰主来说或许就已经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燕安淮:“话虽这么说,但小师兄整日窝在炼器室里也总归会累。”   他想了想,从自己手链状的储物法器中拿出一盒茶叶:“这是七叶春花草茶,对于安神放松很有效,是我之前从掌门师兄那里薅来的,你晚些时候就给小师兄泡这个吧。”   “啊好的。”道童接过茶叶。   燕安淮又嘱咐道:“大概就是在我回去之后再给小师兄端上来,就直说是我送的,希望小师兄能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道童疑惑:“那小峰主缘何不自己送给安峰主?”   “这你就不懂了吧。”燕安淮嘿嘿一笑,“平日里相互关心的话说得比较多,倘若是我自己直接去送的话,小师兄早就习以为常,以小师兄的性子,在忙碌中的他是不会听的。   “这种时候就要人走以后,借由他人的口侧面表达关心,小师兄才会被触动,真正把劝他休息的话听进去。”   说着燕安淮还拍拍道童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待小师兄这样别扭爱逞强的人呢,真诚与直白固然重要,但偶尔也是需要迂回一下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对他的关心,懂吧?”   “不太懂。”道童实诚地摇摇头,“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燕安淮没有深入解释,又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你去准备泡茶吧,我自己去找小师兄就好——哦对了,方才我向你解释的那些话记得就不用同小师兄说了。辛苦你啦。”   道童连忙摇摇头:“不辛苦的。那小的就先告辞了,小峰主再见。”   燕安淮:“嗯,再见。”   他朝道童挥挥手,轻快地往安苏木的炼器室去。   道童目送着他离开,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叶。   虽然不知这般迂回是何用意,不过小峰主能与安峰主相处得这么好,听小峰主的话肯定没错。   道童很快便做下决定,捧着茶叶往回走。   —   另一头,燕安淮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安苏木的炼器室。   他敲门问:“小师兄?方便我现在进来么?”   房间内传来一点声响,小会儿才听见安苏木的声音:“你进来吧。”   燕安淮应声推门,就见安苏木坐在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中间,似乎正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须臾,他才总算找到一个精致的木盒,说:“小师弟你来得正好,来试试看这个法器合不合适。”   说着他把木盒打开,只见里边躺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指环。   银白指环上有镂空的星星与栀子花装饰,正好与之前安苏木赠予他的手链状储物法器相称。   他继续说:“这个法器兼备攻击与储物两种功能,攻击用的是我特质的丝线,肉眼难以看清,但韧性极强。用得好的话出其不意将敌人绞杀也不是做不到,不过也很考验修为与熟练度。”   闻言,燕安淮戴上指环试了一下,发觉丝线至多可以同时操控五根,可以轻易割断一些柔软的东西。   而且丝线主要以灵力补充生成,可长可短可断开,消耗不大,平日也可以提前储备,基本不用担心耗尽的问题。   以燕安淮目前的修为虽无法发挥最大效用,但至少可以自保。   他忍不住赞叹:“好厉害!”   “一般般吧,也没花费我多少时间。”   安苏木坐在乱糟糟的杂物堆里,看着无所谓的模样,但疲倦的面容与狼狈的状态使得他这句话并没有多少信服力。   燕安淮笑一下,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继续问:“那储物呢?”   安苏木继续介绍:“储物按照你之前说的思路分了两个可以区分开的区域,你说想要的攻击法器与防御法器我也都放在里边了,你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这两日我再多准备些。”   燕安淮将灵力探入指环内,入目的是满满当当两个小仓库的法器,从一次性的攻击、防御法器到可以重复使用的高阶法器应有尽有。   目测分别的数量少说都有上千件,就这安苏木都还担心会不够。   燕安淮目瞪口呆,对自家小师兄的炼器水平又有了新的认知。   一次性的小法器只要足够熟练就可以一次性进行多个的炼制,但同时炼制数量越多,就越考验炼器水平。   燕安淮是一个月前找安苏木商量量化的一次性小法器的事情,短短一月能炼制出几千件来,恐怕全修仙界也只有安苏木能够做到了。   而且就算是安苏木,肯定也花费了不少精力。   燕安淮由衷道:“这也太够了,小师兄你怎么这么厉害!”   安苏木还是担忧:“你确定够么?这些小法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必觉得麻烦我。”   燕安淮连忙点头:“真的真的。毕竟这次不是我自己出门,还有小师兄、师尊和子怡姐姐你们在,我能用上的时候应当不多,这些完全够了。”   安苏木这才勉勉强强收敛,又嘱咐道:“法器终究只是外物,而且取出法器到使用之间也有一定的时间间隔,这点间隔对于修士间的打斗来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这个指环还有求助的功能,到时对应的配对法器我会交给师尊和慕谷主,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求助,以及尽可能自保或逃跑。”   他难得絮絮叨叨地说一大串叮嘱的话,燕安淮耐心听着,等到安苏木说完才笑嘻嘻地开口:“小师兄放心吧,有了这些足够我自保了~”   说着,他走到炼器室内一个单独的小空地,似乎是要向安苏木展示什么。   安苏木好奇:“你这是要做什么?”   燕安淮眨眨眼:“做一点能让小师兄安心的事情。”   他这么说着,手中就忽地多出了一把栀华剑。   没有任何使用储物法器时的停顿与凝滞,几乎就像是凭空将栀华剑给变了出来。   安苏木微微瞪大眼睛,一下就明白了燕安淮的意思。   燕安淮也没有让他等太久,拔剑出鞘后就开始挥舞仙云剑法。   而与平日练剑不同的是,此次使出仙云剑法的同时,燕安淮手中的剑从栀华剑到普通木剑、百泉宗赠予他的灵剑法器等等,少说有五把以上的剑灵活切换。   中途仙云剑法没有任何停滞,剑法的剑势剑意贯穿始终,但凡换个不知情的说不定都以为燕安淮是在变什么神奇戏法。   ——燕安淮已经能够做到瞬息间便从储物法器中取出所需的物品!   这一回就轮到了安苏木目瞪口呆。   片刻,一套剑法结束,燕安淮收剑归鞘,栀华剑也在入鞘的那一瞬间消失。   他回头看向安苏木,眼底带着点毫不遮掩的小骄傲:“这下小师兄应当也知道我为何找小师兄要这些了吧?”   安苏木总算回神:“用法器也可以只在瞬息间便完成?”   燕安淮点头:“嗯。这是在我才入云仙宗,师尊教我用法器之后我就开始练习的,到这几日终于真正领悟。只要熟悉几次,不管什么法器都可以。”   短短几月时间就做到了整个修仙界迄今为止不曾听说有人做到过的事情,这是多么可怕的悟性。   别扭如安苏木都忍不住坦率夸奖:“厉害。”   燕安淮弯眼笑得更开心:“所以小师兄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   看着他的笑,安苏木神情却变得有些复杂,小会儿后终于点头:“我明白了。但遇事你还是要记得第一时间求助,这些顶多可以出其不意地坚持一段时间或是与对方僵持,真正想击溃对手仍然很难。”   燕安淮敷衍地回答:“嗯嗯,我知道啦。”   说完他估摸着时间,又开口:“时候也差不多了,那我就不打扰小师兄了。”   安苏木点头:“嗯。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出门以后就要舟车劳顿了。”   “好。”燕安淮应一声,“那我走了,小师兄再见。”   安苏木颔首向他致意,目送着他心情愉快地离开。   直至燕安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低头看向手中另外两枚给君长清和慕子怡准备的配对法器。   该不该说真不愧是他总是独立要强的小师弟,即便是如今这样病弱又修为极差的状态下,也永远将“靠自己”放在第一位。   其实多依赖他们一点也是可以的啊。   安苏木正想着,又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敲门声。   “安峰主,请问您现下方便么?”   安苏木收敛神情,开口:“进。”   得到指示的道童这才推门进来,手中端着茶壶与茶杯,恭敬地说:“安峰主,这是小峰主送来的七叶春花草茶。小峰主说此茶可安神放松,让小的泡好后送来给安峰主。请问峰主是要小的放在炼器室,还是端去房间?”   安苏木看着到道童手中端着的茶水,怔了一下。   小会儿后,他又忽地释然了。   总是贴心地关怀着身边所有人,总是尽自己所能不让旁人为他担心,这就是他们的小师弟啊。   他很快收住眸底的情绪,开口:“端回房间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去了。”   “好的。”道童应一声,从炼器室中退出来。   他想着方才安苏木缓和的神情,心底对燕安淮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小峰主就是小峰主,果然厉害。   作者有话说:   燕安淮:ouo   ——   感谢【柯基CP】x21、【离欢】的营养液mua! 第31章   七月初十, 在忙碌的准备之下,终于到了当时他们定下的出门日期。   早晨卯时,天尚未亮全, 收拾好东西的慕子怡、楚依依和安苏木就带着他们的东西到素尘峰来。   留在云仙宗中的阮游与时江蓠也准时赶来与他们道别。   “你们这一路凶险未知,务必要记得注意安全, 尤其是小淮。尽量不要单独行动,有事需要做什么时就带上师尊、慕谷主或者狐柒,又或者你三师姐小师兄。总之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能落单。”   阮游絮絮叨叨地向燕安淮单独叮嘱着, 话里话外都是对燕安淮的担忧。   燕安淮没有表现出分毫不耐,全都应下来:“好,我知道啦, 我会的, 掌门师兄放心。”   楚依依也在旁侧笑着说:“大师兄放心啦,不管怎么说还有我们在呢, 这一次我们会保护好小师弟的。”   说着她朝阮游使了个眼色, 似乎是在示意着什么。   然而阮游根本没看懂,还问:“依依的眼睛怎么了吗?”   楚依依:“……”   你个木头。   还是时江蓠先明白了楚依依的意思,拉过阮游说:“有师尊慕谷主他们在, 大家都会第一时间关注小淮的情况, 阿游你也别担心了,会好好回来的。”   阮游总算明白了意思。   燕安淮向来就是不喜欢让旁人为他担忧的, 阮游对他越是放心不下,他就越有可能逼着自己进步。   阮游收敛起担忧的情绪:“也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我们会在云仙宗等着你们回来的。”   “嗯嗯。”楚依依敷衍地应一声, 推着燕安淮要走, “时间也差不多了, 那我们就先走啦。”   阮游点点头, 总算没再说什么,与时江蓠一起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再见,我们等你们回来。”   燕安淮听着他们方才的对话,也注意到了楚依依和阮游、时江蓠之间的小动作。   他弯眼笑了下,没有戳破师兄师姐们的小心思,朝阮游和时江蓠挥挥手:“师兄师姐再见。”   说完,他才同楚依依一道走向早就停在了空地上的飞舟。   飞舟是可以同时承载多人的飞行法器,由安苏木与船行合作研制出来,目前整个修仙界只有五大宗门拥有。   飞舟被打造为了船的形状,以灵石作为能源动力,速度比御剑飞行或使用常规的小型飞行法器慢些,但胜在有多个房间,只要提前准备充足,甚至可以一直住在飞舟内,不必风餐露宿,非常适合长时间的多人出门。   君长清与慕子怡、安苏木这时已经等候在飞舟的甲板上,狐柒则是待在木梯旁,等着燕安淮过来后绕着他转了几圈,跟他和楚依依一块上去。   燕安淮一路走回到君长清身边。   安苏木环视一圈:“应当都到齐了吧?”   燕安淮跟着挨个看了眼,肯定地回答:“嗯,都到齐了。”   安苏木点点头,将灵石插入能源槽中,用手中一个罗盘状的东西启动飞舟。   云仙宗的飞舟经由安苏木空闲时的不断改造,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借助与飞舟相连的罗盘状法器来操控飞舟行驶的方向。   飞舟可以按照罗盘指示的固定方向航行,只需要偶尔变换一下方向,非常方便。   燕安淮站在甲板上,感受着飞舟启动后逐渐升空,又朝仍在底下待着的阮游和时江蓠挥挥手。   两人也回以他挥手的动作,时江蓠还忍不住喊一声:“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知道啦!”燕安淮大声回应,“师兄师姐去也要注意安全!”   楚依依跟着在旁边喊:“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不要太逞强!”   回答他们的是阮游:“好!”   几人又相互道别,直至飞舟完全腾空,阮游与时江蓠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之下。   燕安淮趴在围栏上,终于有了些出门的实感。   慕子怡伸了个懒腰,适时开口:“好了,都回各自的房间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吧,未来还不知要在这飞舟上待多久呢,可得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房间。”   燕安淮收回心神,兴致勃勃应答:“好!”   他的房间被安排在飞舟的最里边,与慕子怡的房间相邻,与君长清的房间相对,基本是处在一个被保护着的位置中,很有安心感。   房间之前燕安淮也提前来过几次,将自己的衣裳一类必备物品放进来,但每次为了不打扰安苏木,都比较匆忙,他还未好好看过。   为了节约飞舟内的空间,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张床榻、一套小桌椅、一个小香炉和一个柜子,完全足够日常的生活。   燕安淮的房间里侧还有一扇窗户,推开便能看到飞舟航行中的景致。   而且整个飞船都笼罩在君长清布置的结界当中,即便开了窗也不会有太多冷气灌进来。   他靠在窗台双手托腮,看着飞舟下显得渺小的云仙宗,眼里还满是新奇。   半晌,他又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君长清的声音:“小淮,方便我现在进来么?”   燕安淮连忙跑过去开门,整个人都还带着欢快:“师尊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君长清对上他眼底的笑意,也缓和了神情,走进屋内说:“你第一次这样出门,我来看看你有无不适应之处。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很兴奋?”   燕安淮嘿嘿一笑:“师尊放心吧,我可适应了,方才还在窗边看了好久的风景。”   君长清揉揉他的脑袋:“房间没有问题的话,看风景可以回到甲板上去,视野比房间会开阔很多。慕子怡和你依依师姐他们已经出去了。”   燕安淮惯性询问:“那师尊去吗?我想和师尊待在一起。”   他微仰着头看向君长清,眼底笑意清澈,眼角的一点浅红泪痣显得格外明艳。   君长清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他:“好,陪你一起去。”   燕安淮笑得更开心:“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说着他就拉上君长清欢快地要出去。   甲板比房间开阔,即便有外层结界也难免会冷些,君长清顺手又给燕安淮套了一层护体的灵体。   刚要开门的燕安淮感知到身侧忽然轻柔包裹的一阵熟悉气息,回眸看了君长清一眼。   君长清以为他有事,问:“怎么了?”   听着他温和的嗓音,燕安淮笑着摇了下头:“没什么,那我们出去吧。”   君长清没多想,点头:“嗯。”   燕安淮回到甲板上,果然看见站在船头正在聊天的慕子怡和楚依依,还有另一边兜着安苏木转来转去的狐柒。   安苏木正在摆弄与飞舟相连的罗盘,狐柒多半是对这罗盘产生了好奇,想看看安苏木是如何操作的。   最先注意到燕安淮出来的是楚依依,朝他招手:“小师弟你也出来啦!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燕安淮一边走过去一边笑着点头:“嗯,感觉挺好的。”   慕子怡笑笑:“看得出来,看你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   燕安淮故作无辜:“我本来就是小孩呀。”   慕子怡:“也是哦。”   对比起在场都几百岁阅历丰厚的人,才十八岁而且并未历练过的燕安淮和小孩没什么两样。不管是还魂前还是如今,燕安淮一直都是他们当中最小的。   他们没在年龄的话题上停留多久,燕安淮也走到围栏处,双手搭在围栏上往下看。   飞舟已经离开了云仙宗抵达云仙镇上空,燕安淮看着薄薄云层下云仙镇的砖瓦楼阁,心情闲适。   楚依依和慕子怡在一旁继续聊天,狐柒已经干脆变回了人族小孩的模样围着安苏木问东问西,安苏木表现得非常不耐烦,但还是详细地回答了狐柒的问题。   在几处的交谈声外,耳边还偶尔会传来些飞舟运作时的声响,一切听起来都是很融洽的模样。   君长清在这时走到他身边来,问:“在想什么呢?”   燕安淮听到声音,视线仍放在飞舟之下渺小而广阔的云仙镇上,说:“其实我很喜欢出门,也一直都蛮向往这种一群人一起热热闹闹出门的感觉,即便这一次不是单纯出门玩,但还是会觉得能这样真好。”   说话的同时,燕安淮面容中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君长清侧眸看向他,想起他还魂前也很爱出门游历的事情。   他还记得时江蓠曾无意中透露过,那也是在还魂前的燕安淮十八岁时开始的习惯。   当时十八岁的燕安淮已经筑基,达到了云仙宗最低的出门历练境界要求,于是主动选择出门。中途虽然他不时会回几趟云仙宗帮忙处理各种事宜或是短暂休息,但总体而言基本是在外面四处闯荡,直至君长清出关后,他才变成更多时间待在云仙宗内,偶尔出门。   不过当时的燕安淮更习惯独来独往,每次出门都是只身一人。   如今想来也并非是他真的喜欢一个人待着,而是始终伴随着会被抛弃的不安感,心存顾虑,才逼得自己更加成熟稳重,没能像如今这样格外坦率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君长清看着他的笑颜,抬手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那等日后你神魂温养好了,我们再一起出门玩。”   “真的吗!”燕安淮兴奋地看向君长清。   楚依依在旁边插话:“我赞成我赞成!到时候把大师兄和二师姐也一块带上!”   君长清点点头:“嗯。”   这是燕安淮第一次听到君长清发出出门邀请,还是一群人一起热闹的出门,他一下子期待起来。   慕子怡又开口:“其实这一次若是想玩会儿也不是不可,总归是难得出门,也可以在中途到路过的城镇去走走逛逛。”   燕安淮有些心动,但还是懂事摇头:“不了吧。本身这次出门就充满未知与危险,路上这样耽搁的话也不太好。”   慕子怡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用跟姐姐扯这些虚的,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理智告诉燕安淮这时候应该说“不想”,但他又瞥了眼飞舟下云仙镇的景致,一个情感上的“想”字又卡在喉咙呼之欲出。   最后还是君长清开口:“小孩爱玩些很正常,随你心意便是,不用顾虑那么多。心情舒畅也有利于你身体。”   “就是就是。”楚依依附和,“而且也可以当做是开拓眼界嘛,小师弟第一次出门四处走走看看多好啊。”   安苏木对她进行精准吐槽:“我看就是你也想去玩了。”   “哪有~”楚依依嘿嘿一笑,话里没有半点可信度,“我这不是为小师弟着想嘛~”   楚依依到底是不是单纯为燕安淮想暂且不论,经过几人打岔——当然,最主要的是君长清开口,燕安淮总如实说出了想去玩的念头。   安苏木估摸着方向路线,说:“下一个比较大的修士聚集城镇是东林镇,大概两日多点就能到。”   “东林镇啊……”慕子怡思索着开口,“我记得我也去玩过几次,是挺热闹的,值得一去。”   楚依依做下定论:“好!那我们就朝着东林镇出发!”   燕安淮精力十足地附和:“出发!”   君长清看着兴致勃勃的两人,神情和缓,又收获到燕安淮灿烂的笑。   不管怎么样,他的小徒弟开心就好。   —   两日后,七月十三的午后,飞舟总算在燕安淮的万分期待下抵达了东林镇。   东林镇内没有什么出名的宗门,但地理位置很好,不管是去五大宗门的哪一个都很便利,所以同样繁华。   安苏木把飞舟停在了东林镇郊外的一处大片空地,布下专门的幻境结界将飞舟安置好,几人这才一道进入东林镇。   午后的东林镇人来人往,四周到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与吆喝声,看起来格外热闹。   他们没急着去玩,先找到客栈订厢房,解决今夜在东林镇内的住宿问题。   东林镇内聚居的基本都是修士,也有很多修士或宗门的产业。   楚依依就熟门熟路地带着几人去到了东林镇最大的客栈——福缘客栈。   东福客栈的店小二见到楚依依,当即就把掌柜喊了出来。   掌柜见到来人,连忙招呼:“不知三小姐大驾,有失远迎。”   楚依依摆摆手:“无妨,给我们准备五间天字号厢房吧。”   掌柜应声:“好的好的,三小姐与诸位请随鄙人来。”   燕安淮惊叹:“这里是三师姐的产业吗?三师姐对这里好熟悉哇。”   “当然——”楚依依故意拖了个长音,“不是啦。福缘客栈是大师兄的产业,很多城镇都有。我在这边有个医馆,时不时会过来一趟,所以比较熟悉些。”   燕安淮更觉厉害。   掌柜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又恭敬了几分,问:“几位也是阮公子的师弟妹?”   楚依依笑眯眯地介绍:“这位是小师弟,那边那位是四师弟,至于另外两位嘛——辈分可都比大师兄要高啊。”   阮游建立产业时并未以真实的身份进行,所以楚依依没有明说君长清和慕子怡的身份。   掌柜肃然起敬:“不知诸位贵客光临,鄙人招待不周,还望诸位恕罪。”   燕安淮朝他友善地笑笑:“无事,我们就是出来玩的,有个地方住就好。掌柜的帮忙管理客栈也辛苦了,大师兄总对我说为人做事要认真,若是他知晓掌柜把这里打理得这么好,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他长得好看说得真诚,叫人根本看不出是在说客套话的意思。   掌柜更加上心,将他们带到最好的五个房间去看了一圈,还细致体贴地表示有任何别的需求都可以直接同他说,他一定尽力达成。   燕安淮大致都看过,满意道:“暂时没有旁的需求了,后续有问题我们再找你吧,辛苦掌柜啦。”   “不辛苦不辛苦。”掌柜连连摆手,“那诸位贵客有需要直接来找鄙人就好,鄙人就先告退了,祝愿诸位能玩得开心。”   燕安淮点头:“好哦,谢谢你。”   目送着掌柜离开一段时间后,楚依依才忍不住赞叹:“还是小师弟高啊。”   楚依依对掌柜说的话,主要就是让掌柜认个眼熟,也敲打掌柜有贵客,不可怠慢。   燕安淮却是以几句话向掌柜透露出他性格好很好说话、他和大师兄关系很好、他有可能向大师兄提及掌柜的表现这些信息,掌柜肯定会在招待方面更上心。   燕安淮听着楚依依的话,眨着眼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叫人根本分不清他是不是有意为之。   所幸楚依依也没有细致分辨的想法,说:“那今晚住的地方就解决啦,我先出门去医馆那边看看有没有我这几日炼丹需要的草药。”   安苏木跟着开口:“我也得准备继续炼制法器了。”   君长清和慕子怡则还有在厢房附近布结界确保安全的工作。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燕安淮抱着怀里的狐柒,带着期待问:“那我可以和狐柒一起到附近去走走吗?”   君长清不会舍得泼他冷水:“可以。莫要走得太远,早些回来就好。等安顿好后再带你去玩。”   燕安淮乖巧应声:“好。”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狐柒又变换成一个小玩偶的模样,趴在燕安淮当个装饰。   燕安淮摸了摸他的脑袋,欢快出门去。   福缘客栈就开在东林镇最热闹的街道当中,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商贩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热闹。   东林镇还有许多特色的、云仙镇没有的东西,燕安淮四处看看,兴致十分高昂。   不过太好奇也导致燕安淮没注意看路,一个不小心迎面撞上了对面走来的人的肩膀。   他连忙道歉:“非常抱歉!”   “无妨。”那人开口,声音还有些熟悉,“你是之前在云仙镇的那个小孩?”   闻言,燕安淮这才抬头,就见到一名戴着面具的白发男子——可不正是在云仙镇被他误认为是夫子的那位男子。   燕安淮认出他来,惊讶道:“居然是公子,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见你。”   男子笑一下,说:“我平素喜好四处游山玩水,之前在云仙镇那次就是听说云仙镇景致不错去看看的。小公子你呢?”   燕安淮弯眼:“我也是出来玩儿的,今日刚刚抵达东林镇。师姐他们都有事,我便自己先出来走走。”   “这样啊。”男子继续说,“难得我们这么有缘,我带你在附近走走吧?我到这边来也有几日了,对这边比较熟。”   燕安淮眼睛亮闪闪:“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公子呀?”   何兴摇摇头:“不会,我本身就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我还巴不得能多个伴。对了,你也别叫我公子了,我叫何兴,你直接唤我名便是。”   “好~”燕安淮应一句,也介绍起自己,“我叫燕安淮,今日就麻烦你啦。”   何兴笑笑,带着燕安淮在附近的集市逛。   客栈周围主要还是各类的小吃食比较多,何兴便干脆带着他吃了一圈。   燕安淮现下身体不好,不能吃得太放肆,何兴又给他推荐了一些比较健康的小吃食。   小吃食每一样的份量都不多,而且都非常符合燕安淮的口味,他吃了一路,不知不觉间就差不多逛了个遍。   何兴又带着他到了附近的一条河边,坐在河畔边的草地上看继续吃一些没吃完的东西,也看看河边的风景。   燕安淮将最后一个小糕点吃完,看着眼前绿水青草的模样,感慨:“东林镇与云仙镇相比真的有很多不同呢,有些吃食我在云仙镇都没有见过。”   何兴笑着说:“所以我平日总是很喜欢出门去走走,这样能够见识到更多没有见到过的东西,也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景致。”   燕安淮表示羡慕:“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呀。不过你总是自己出门的话,不会觉得很孤单吗?”   “习惯了就还好。”何兴回答,“而且这不是还会有和今日这样的偶然缘分么?”   燕安淮弯眼:“那也是。”   他将手中的油纸袋子折叠好,又问:“那我可以问问你为何总是戴着面具么?我好像不经常看到会有人一直戴着面具,这样不会被旁人觉得奇怪么?”   何兴听到他的问题,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小会儿后他才说:“其实是很多年前遇到的一次意外了。因为一些事情,我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很吓人的疤痕,我的头发也是在那时一夜变白。为了不吓到旁人,我便逐渐习惯了出门戴上面具,久了还时常会有小孩觉得我这样很威风呢。   “至于旁人的目光,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总的来说都好过不戴面具。”   燕安淮露出些难过:“啊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何兴摇摇头:“无妨,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说完他又转移话题:“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你应当也要回去了吧?再晚了可能你的朋友们会担心的。”   燕安淮这才想起他已经出门好一阵子里,连忙起身:“差点忘了师尊叮嘱我早些回去来着,那我就先走啦,下次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何兴朝他挥挥手。   燕安淮也摆了摆手,旋即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等离开了一大段距离后,始终趴在燕安淮肩头假扮装饰物的狐柒才开口:“小淮,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个人的气息有点怪怪的?”   “嗯?”燕安淮困惑地看向狐柒,“没有诶,怎么了吗?”   心思纯净心性纯明的人对于气息的感知一般都比较敏锐,燕安淮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狐柒也没坚持:“没什么,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喔?”燕安淮微歪头,有点不解,不过既然狐柒都觉得没什么了,那应当就是没事吧。   他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一路走回客栈去。   客栈厢房的结界已经布置完毕,君长清就站在走廊处,像是在等燕安淮回来。   燕安淮见状,加快脚步走到君长清面前,笑得乖巧可爱:“师尊是特地在等我吗?”   “你觉得呢?”君长清瞥他一眼,但并未对他摆什么脸色,“怎么去了这么久?”   燕安淮回答:“碰见了一位朋友,之前在云仙镇认识的,没想到他正好也到东林镇这边来玩,就和他一起逛了会儿。”   燕安淮总是很轻易就能认识新朋友,这是君长清一直都知晓的。   听到是在云仙镇认识的,他也没多想,开口:“玩了一下午应当也挺疲倦的,回房间去歇会儿吧,不要累着了。”   成功萌混过关,燕安淮听话地回房间去休息。   燕安淮修为最差,即便布有结界出门在外也不能轻易放他落单,所以狐柒依旧承担了在夜间守着燕安淮的责任,随他一道回房间。   直到在房间的床榻坐下,燕安淮走了一下午的疲倦感才一下子翻涌而上。   他打了个哈欠,干脆上床小憩片刻。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应是晚上了。   狐柒就窝在燕安淮特地带出来的小窝里,没有睡,见他醒来就飞到他身边来兜圈子。   燕安淮伸了个懒腰,抬手把狐柒抱进怀里揉了一把,这才起身穿衣,走出房门。   他们住的房间在福缘客栈顶层,是整个福缘客栈最豪华的一层,房间出去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还有一个宽敞的议事厅,适合好几人聚在一块商议事情。   燕安淮听到议事厅那边有声音,便直接走了过去,就见慕子怡与楚依依似乎在聊着什么,君长清坐在另一边看书。   发觉燕安淮进来,慕子怡朝他招招手:“小淮你来得正好!之前我不是说帮你研究看看能不能做点药酒么,现下做出来了,你快来试试。”   燕安淮:“!”   他立马来了精神,一下就窜到桌子旁坐下,表现得要多积极有多积极。   慕子怡没让他等到太着急,从一个小酒坛中倒出一杯酒递给他。   燕安淮接过酒杯轻抿一口试了下,入口首先是淡淡的草药味还带有些浅淡的清香和些许酒的辛辣。   口味比起燕安淮喜欢的酒要淡一些,初喝或许会觉得带有药味有些奇怪,但习惯了以后味道也还不错。   燕安淮给予了高度称赞:“子怡姐姐好厉害!”   慕子怡也总算放心:“你喜欢就好。不枉费姐姐我这一个多月时间的努力。”   君长清似乎是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放下书卷往他们这边看了眼。   燕安淮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发出邀请:“师尊要来试一试么?”   这次不等君长清拒绝慕子怡先开口:“你师尊是个一杯倒的,酒量差得很,沾不了酒。”   “是哦,我记得之前陪季前辈饮酒时就听季前辈提起过来着。”燕安淮想回想起这件事情来。   君长清也点点头:“嗯。你们玩就好。”   燕安淮目露遗憾。   一个人喝酒那是喝闷酒,燕安淮喜酒,主要也是喜欢有人陪着一边小酌一边聊天的感觉。   楚依依见状,临时起意:“难得子怡姐辛苦酿出了适合小师弟的药酒,那要不等会我把木木拽出来,我们几个一起喝几轮。   “再往后想要有这般空闲日子,可就不知得到何时了,正好趁着今夜尽兴一回,小师弟你觉得如何?”   爱热闹的燕安淮当然第一个同意:“好呀好呀!”   两人又把视线转到慕子怡身上,慕子怡双手一摊:“姐姐我没意见。”   楚依依拍板起身,跑去安苏木的房间把表面不情不愿的安苏木给带了出来。   福缘客栈有灵酒售卖,药酒暂且只有一坛,慕子怡、楚依依和安苏木自然不可能和燕安淮抢酒——主要也是他们对正常酒的兴致可比药酒高。   于是楚依依特地去买了几坛上好的酒,又带了些下酒小菜回来,聚在一起畅快地喝酒聊天。   不喝酒的君长清则是始终坐在旁边,注意燕安淮喝的量,也等着最后多半要成为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   燕安淮身体健康时酒量一直非常好,楚依依是少有能与他拼酒量的人,而且非常擅长于劝酒,没几轮安苏木和凑热闹的狐柒就已经醉醺醺。   慕子怡到底是阅历见长,修为也高,虽酒量不及楚依依,但总能在楚依依劝酒时反过来给楚依依下套。   总而言之,最后这两人基本算是同归于尽,一起喝到迷迷糊糊。   很快,议事厅内就只余下了控制着没多喝的燕安淮,和完全看戏的君长清。   燕安淮看着横七竖八的三人一灵体,回头看向君长清。   意思很明显,就是该到他们干活的时候了。   君长清总算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   燕安淮现下身体虚弱,让他搬人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就由君长清挨个直接扛回去丢床上。   燕安淮则是抱了最轻的狐柒会房间,然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杯碟筷箸。   等都收拾完了,君长清也正好结束了搬运工的活回到议事厅来。   他对燕安淮说:“以狐柒的状态今夜怕是守不了你了,今夜你先睡我房间罢。”   燕安淮对于睡哪儿不是很在意,有得睡就行。   他乖巧应声:“好。”   决定了今晚的房间问题,燕安淮回原本的房间收拾一通,就直接卷了自己的铺盖搬到君长清这边来。   君长清见状还愣了一下,才说:“我夜间不用睡,你直接睡我的床便是,不用带枕头被褥过来的。”   燕安淮顿一会儿,想起这回事:“好像是哦。”   他轻挠脸颊笑了下:“生病以后好像脑子都不好使了。不过反正搬都搬来了,今夜师尊也一起吧?睡觉可是补充精力最快速的方法,床也够大。”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枕头被褥给放到床榻上,拍了拍床,看起来是对这床榻的大小足够满意。   君长清神情复杂,推了下星月镜遮掩眸中思绪,说:“无妨,你睡你的便是,不用顾及我。”   燕安淮稍感遗憾:“那好吧。其实我还是蛮喜欢有人陪着一起睡的感觉的,之前在素尘峰时不时就会和狐柒一块。”   君长清抬眸:“狐柒不是有他自己的小窝么?”   燕安淮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呀。反正素尘峰的床也同样够大,有时狐柒喜欢和我窝在一块,我们就会一起睡。”   君长清抿了下唇,又道:“我想了想,这几日舟车劳顿,偶尔以睡眠来补充精力确实不错。”   燕安淮一下子就被转移注意力,问:“所以师尊今夜要陪我一起睡吗?”   君长清点头:“嗯,可以。”   “好耶!”   燕安淮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快速地把床铺好,施了个净尘决去掉自己身上的酒味,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君长清喝了一口茶,垂眸掩饰情绪。   他的小徒弟还是太没有距离感了,不管对谁都是。   总归还是年纪尚小罢,不懂这些太深的人情世故罢。   ……   不管君长清心情如何,该睡觉的时辰还是悄然到来。   燕安淮睡得比较熟一些,被安排在里侧,到点便乖乖地宽衣上榻。   君长清晚他一些,解冠宽衣,熄灯走向床榻边。   这会儿天气正燥热,夜间只需盖一张薄被,燕安淮便缩在自己薄薄的被褥中探出个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君长清看。   君长清走近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燕安淮回答:“没事,就是师尊真的好好看呀。”   小孩总是不吝啬于自己的夸奖,清脆的声音像是被轻轻咬碎的一颗糖,是很纯粹的甜。   君长清都快习惯了他这样的坦率,在夜色中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浅笑:“好,我知道了。快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出去玩么。”   燕安淮嘿嘿一笑,乖乖在自己被窝里躺好,感觉到身边多出一个带着冷香的微凉气息,心底也升起些安心感。   他忍不住开口说:“说起来,我总是觉得待在师尊身边,能够有些很熟悉的安全感。我真的好喜欢和师尊在一块呀。”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只是垂眸看了眼手中刚摘下的星月镜,没有回话。   燕安淮没在意他惯来的沉默,又道:“有时候也总觉得师尊给我的感觉和夫子很像——啊当然,我不是说把师尊当夫子啦。就是很小的时候,我记得夫子有时也会这样睡我旁边。   “让我能感觉到有人陪着我,是挺安心的。”   听到这,君长清也想起在燕安淮还不到六七岁的时候,许是因为来到云仙宗没几年不适应,小燕安淮很容易会做噩梦。   君长清不会哄小孩,就干脆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睡。   兴许是那时候的事情,给燕安淮留下了熟悉的感觉。   他的小徒弟果然还是只把他当师尊罢了。   君长清对这件事情早有认知,也知晓自己的感情太过荒谬,只是悄悄地压制着,安静地听燕安淮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起一些往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安淮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变为了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君长清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难得睡得安稳,抬手为他掖了下被角。   就这样,也很好了。   —   次日,难得也好好睡了一觉的君长清天一亮就自然醒了。   他坐起身,抬手翻找到星月镜戴上,尽可能放轻动作坐起身。   “唔……”   燕安淮似乎还是被惊动,无意识的呓语一声后朦胧睁眼:“……师尊?”   君长清放轻声音:“是我吵醒你了么?”   燕安淮意识尚未回笼,本能地摇摇头,想开口再问时辰时,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师尊师尊!小淮他……呃?”   楚依依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原本满脸都是着急,但是在见到身着单衣坐在床边的君长清,和躺在床上睡眼朦胧的燕安淮以后,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住。   君长清扭头看向她:“出何事了这般着急?”   楚依依掐了下自己的指尖,有痛觉,飞快地说:“不,没什么,没事了,打扰了,再见。”   说着她又砰一下把门关上离开。   燕安淮:“……?”   他茫然地看向君长清:“这是怎么了?”   “无事。”君长清神态自若地收回视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要起身了么?正好可以下去用早膳。”   燕安淮立马把方才的插曲抛到脑后,欢喜地说:“好!”   没过多会儿,两人就收拾齐整,一道从房间出来,又撞上了魂不守舍的楚依依。   燕安淮开口:“三师姐?怎么了?好像从方才起你就不太对劲。”   “啊没,没事。”楚依依连忙回神,状似随意地问,“小师弟你怎么跑师尊房间去了呀,我和狐柒还以为你不见了,可吓死我了。”   燕安淮笑着解释:“因为狐柒喝醉了没办法守着我,所以昨夜我就去师尊房间啦。”   他说得很坦然,楚依依又看了眼君长清,同样是坦坦荡荡的模样。   所以……真的只是这样?   楚依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守着就守着吧,可是以师尊的性子,还能守到一张床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三师姐:怀疑人生ing   ——   今日份大粗长√   有点累,营养液先开个自动感谢了hh 第32章   “诶, 你们也起了啊。”   慕子怡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发型精心妆容精致, 丝毫看不出昨晚喝得醉醺醺以后酒鬼似的状态,又是足以骗过不知情男子的贤淑貌美女子模样。   燕安淮笑着和他打招呼:“子怡姐姐早。”   “早啊。”慕子怡回一句, 又问,“怎么都围在过道,可是在商议何事呢?”   楚依依连忙回答:“没事没事, 就是正好我们也刚出房门。”   慕子怡:“喔。”   他没多问,又想到什么,说:“对了, 有件事昨日忘了说。东林镇每至中元节都会有很热闹的活动, 晚间还会有庙会与花灯,你们有兴趣么?”   中元节是七月十五, 正好就是明日。   燕安淮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的热闹:“有!非常有!”   “我就知道小淮你会喜欢。”慕子怡笑笑, “左右去青逸阁的事情不着急,我们可以明日过完中元节再出发。你没意见吧?”   最后一句话慕子怡是对君长清说的。   君长清:“没有。来都来了,玩玩也好。”   君长清都表示了许可, 明日的行程就这样定了下来。   慕子怡又补充道:“东林镇最特色的就是中元节的庙会, 明晚人应当会很多,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的话应当不太方便去玩, 最好是分开组合去。”   燕安淮立即说:“那我选和师尊一起。”   慕子怡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行行,你和你师尊, 我和依依还有苏木。狐柒我问过了, 中元节他要回他们族群一趟就不同我们去玩了。这样可以吧?”   燕安淮没有问题, 君长清当然还是随燕安淮决定。   确认了明日的安排, 燕安淮欢快地同君长清一道下楼去用早膳。   慕子怡目送着他们离开, 又扭头看向始终有的心不在焉的楚依依:“依依?是发生何事了么,感觉你方才就一直在走神的样子。”   “啊?啊。”楚依依回神,“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她慌忙否认,只是视线总忍不住往燕安淮君长清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   但很快她又收回眼神,匆匆告辞回房间去。   慕子怡:“……?”   他看了眼跑回去的楚依依,又看一眼燕安淮与君长清下楼的方向,最后还是困惑地回了房间。   ……   七月十五。   在燕安淮的极度期待下,中元节的庙会总算来临。   “那我们就先走啦!”   楚依依魂不守舍了一个上午,就恢复会平日精神十足的状态,向燕安淮挥手。   慕子怡和安苏木就站在她旁边。   燕安淮还在等君长清,点点头:“三师姐、子怡姐姐和小师兄玩得开心。”   慕子怡与安苏木也向他挥手告别,一起先一步出发。   燕安淮目送着他们离开,继续乖乖等在议事厅内。   他换了一套水粉色的长衫,活泼粉嫩的颜色遮掩些许病容,不会显得娘气,反而多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活力。   小半会儿后,君长清才从房间中出来。   与往常的白衣不同,今日他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裳,头发以白玉冠束起,俊逸的面容冷淡从容,一副清冷谪仙人的仙姿。   燕安淮双手托腮看着他,感慨似的赞美:“果然师尊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君长清免疫了他对外貌的夸奖,说:“准备好了就出门吧。”   “好~”燕安淮欢快应一声,起身跟着君长清一道出门。   东林镇的中元节庙会于夜幕降临之时开始。燕安淮与君长清出门时,大街小巷的灯笼已经点燃暖黄灯光,看起来很温馨。   福缘客栈本就身处集市中最热闹之处,客栈内也大都是来参加中元节庙会的住客,此时三三两两出门,四周都是热热闹闹的人声。   庙会覆盖的街道很多,福缘客栈所在的是最中心的区域。   君长清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眉梢轻蹙,很快又恢复到往常冷淡的模样。   燕安淮没有注意到他一瞬的神情,兴奋地直奔各类小食的摊子。   君长清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放在他身上。   燕安淮生□□玩,出门的次数不少,但是像东林镇中元节这样热闹的庙会还是第一次参与,见到了不少前两日都未曾见到过的吃食。   他对于吃食本身不算特别热衷,但经历了连续两个月只有药膳的日子,如今的他对一切没有药材味道的吃食都非常感兴趣。   君长清也体谅他这几日的被迫“忌口”,基本不管他,只由着他开心。   不过对比起燕安淮这时的欢快,君长清表现得也比平时要更沉默些。   越往里走庙会的人越多,几乎已经到了有些拥挤的地步,四周的喧闹声一下接一下,叽叽喳喳地往耳畔汇聚。   君长清头疼的毛病一般在夜晚会更加明显,而且庙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越是吵闹就越会加剧他的头疼。   “师尊师尊,你试试这个!”   燕安淮忽地伸手将一根还热乎的小麻花递到君长清面前。   君长清愣一下,收回神思便正对上了燕安淮眼底的灿然笑意。   暖黄灯光倾泻于燕安淮身侧,像是笼上一层轻纱,在喧嚣吵闹的人群中晕染出一份甜滋滋的恬静。   须臾,他才微低头,在燕安淮期待的神色下就着他递来的动作吃下小麻花。   酥脆咸香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是君长清已经许久未曾再尝到过的,最寻常普通的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燕安淮兴奋地问着,眼底的亮晶晶简直快要溢出来。   君长清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嗯。”   投喂成功的燕安淮更开心了,接下来几乎每买一样吃食都一定要让君长清也试试。   头疼愈发严重的君长清不是很有食欲,但见燕安淮欢喜,一次都没拒绝,尽可能地让他能玩得更开心。   夜间到底昏暗一些,正值兴头上的燕安淮也没能同往常那般留意到君长清的不对。   随着时间越往后,庙会中的人越来越多,稍不注意就很容易与身边人走散。   燕安淮稍微放慢了点脚步,但基本没能慢下多少来,在平常地往前走时又忽地留意到附近有个卖糖的铺子。   说起来,他有好一段时间没吃过琥珀糖了。   琥珀糖一直是燕安淮最钟爱的东西,因为以前夫子总是拿琥珀糖哄他,他还在学堂时就有时不时吃一颗琥珀糖的习惯。   前一段时间除了初到云仙宗和君长清出门那次,燕安淮就没再吃到过琥珀糖,本来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忽地回想起来以后又有些馋。   燕安淮想着,脚步一拐就直接进了糖铺里。   糖铺内售卖的糖很多,放眼望去琳琅满目。   燕安淮在里边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他想买的琥珀糖。   老板娘注意到他兜来转去的举动,主动过来问:“小公子可是想找什么糖?”   燕安淮重新带上点期待:“我想找琥珀糖。”   “琥珀糖啊。”老板娘遗憾开口,“那确实不好意思,就在不久前被一位客官一次性买完了。”   燕安淮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那太可惜了,还是谢谢您。”   老板娘见他乖巧礼貌的模样,生出点恻隐之心,从旁侧拿起一小袋的糖:“虽然琥珀糖没有了,不过其余糖的味道也不错的。来,这些就当送你的,你拿着吧。”   燕安淮连忙收敛情绪摆摆手:“不了不了,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无妨。我开这糖铺本就是为了让进来的人都能收获到一些甜,可不能让你这么好看的孩子垂头丧气地离开。”   燕安淮总算没再拒绝,重新展颜,笑着道谢:“谢谢您,您人真好。”   老板娘摆了摆手:“我见小公子面生,应当也是为了东林镇的庙会而来吧?快去玩吧,再晚些可就该错过最热闹的放花灯了。”   “放花灯?”燕安淮歪头,“原来庙会还有这个活动么?”   老板娘:“小公子没有了解过么?”   燕安淮点头:“嗯,我和朋友们是临时决定来这边的,正好撞上中元节便多留了几日。”   老板娘是个热心的,闻言当即和燕安淮介绍起庙会的放花灯:“花灯主要是为了祭奠先祖与祈愿,是庙会最重要最热闹的活动,就在集市最尽头的东林河边。   “不过假若觉得人多,也可以往下绕到下游去,那边一般不会有人,还能见到别人的花灯自上游缓缓飘下来,别有一番意境。”   说完,老板娘又玩笑似的说:“这可是我无意中发觉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也是见你长得好看才同你说的哦。”   燕安淮弯眼一笑,应了老板娘的夸奖:“谢谢您,您这样心善,日后一定都能事事顺心如意。”   “承你吉言了。”老板娘也乐呵地笑笑,“好啦好啦,快去玩吧,希望你玩得开心。”   燕安淮向她道别:“好~夫人再见,明日我会早些来找您买琥珀糖的!”   老板娘朝他挥挥手:“好,明日我一定帮你留着。”   燕安淮也挥挥手,虽然没买到心心念念的琥珀糖,但心情反而变得更好。   当然,这个好心情也在燕安淮走出铺子时稍微中断了一会儿。   ——他到现在才发现,师尊好像不见了。   燕安淮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确认是真的没有君长清的踪迹,又拿出联络木牌想与君长清联络。   可是不知为何,往木牌内输入灵力后木牌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坏了?   也不应当啊,这可是安苏木特质的联络木牌,照理说是很难被损坏的。   燕安淮记得他不能落单的叮嘱,难免有些着急。   而在这时,他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安淮?”   何兴手中拿着纸袋,似乎有些惊讶:“好巧呀,居然又遇上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浅若夏沫】x4、【月】x2的营养液mua! 第33章   燕安淮见到来人, 也惊喜道:“何兴!好巧呀居然又碰上了。”   何兴笑笑:“是呢。我见你似乎有些着急,可是遇到何事了?”   燕安淮苦恼道:“我本是与师尊一道出来的,现下与师尊走散了。”   闻言, 何兴同样露出烦恼的神情:“那就难办了。今日庙会的人很多,一旦走散想再找到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 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去一个人少一些又比较显眼的地方等你师尊?你师尊肯定也在找你,另找一处地方总比在这人山人海中更容易见到你。”   燕安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又问:“这样会不会太耽误到你的行程?”   何兴笑着摇摇头:“无妨,东林镇的庙会我此前已经来逛过几次了。此处人多混杂,你看模样就不是什么寻常人, 难免会遇上些不怀好心之人, 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人。”   听出他话里关心的意味,燕安淮诚恳道谢:“谢谢你, 你人真好。”   何兴摆摆手, 没再同他多说什么,带他到了附近一棵比较醒目的大树下。   参与庙会的人与同伴一道流连在各式各样的小摊商铺之间,大家都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这棵路旁大树就稍显安静冷清了些。   树下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坐下, 燕安淮随意坐了一块,从糖铺老板娘给的纸袋子中拿出一颗糖拆开来吃下。   何兴注意到他的动作, 问:“安淮喜欢吃糖么?”   燕安淮回答:“还好,我喜欢吃甜的东西, 只要是甜的我基本都不抗拒。”   “这么说来, 我正好在不久前在糖铺买了一些琥珀糖。”何兴扬了下手中的纸袋子, “安淮要来一些么?”   燕安淮“蹭”一下抬头, 眼睛染上点亮晶晶的情绪:“琥珀糖!我最喜欢琥珀糖了, 只是我方才去糖铺时,老板娘说琥珀糖被人一次性买走了,我就没买到。”   何兴:“这样啊,那看来是我去得比较早。”   他从自己的袋子中倒了一些给燕安淮:“那这些就给你吧。玩嘛,还是要开心些,别留下什么遗憾。”   燕安淮没有拒绝,看向何兴的目光愈发热切:“何兴你人真的好好哦,谢谢你!”   “只是一些糖而已啦。”何兴笑得无奈,“其实我也很难得遇到像你这样完全不介意我发色与面具的人,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说话间,何兴像是又想起什么,拿出一个小小的纸鹤:“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小纸鹤,可以用来传递讯息。安淮若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的话,日后也可以用纸鹤与我联络,这样我们就不用总等着下一次的有缘再见了。”   燕安淮接过纸鹤,欣然道:“好呀!那我到时可以找你聊你旅途中的事情么?你去过这么多地方,我还挺好奇你平日的见闻的。”   何兴:“当然可以。能有安淮愿意听我分享我的故事,我也总有种有人在陪着我一起游历的感觉呢。”   两人约定好了日后时常联系,又一块聊了些其余的轻松话题,但始终没能等到君长清。   到后来燕安淮都不免又露出些担忧的情绪。   君长清一直都很关心他,他担心君长清一直找不到他的话,会很着急的。   何兴见他情绪低落,又问:“你与你师尊与之间应当有可以联络的方式,你试过联系你师尊了么?”   燕安淮点点头:“我与师尊都是靠我们宗门的联络灵牌联系的,但这联络灵牌今夜好像不知为何坏了,我没办法联系到师尊,师尊那边应当也联系不到我。”   “这样啊……”何兴思索着,“那会不会你的师尊已经先回客栈去了呢?找人一直找不到的话,说不定他会回去等你。”   燕安淮摇头:“不会的。师尊和师兄师姐们一直叮嘱我不能落单,师尊肯定知道我会在附近等他,不找到我师尊不会回去的。”   何兴问:“你这么相信你师尊?”   燕安淮坚定回答:“嗯。师尊对我一直很关心,我相信师尊会来。”   何兴又笑一下:“看起来你们师徒之间的感情很好呢。”   “确实很好。”燕安淮也跟着笑笑,“师尊一直都很关心我,我相信师尊会找到我的。”   何兴似乎还想说什么,又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事情,一拍脑袋开口说:“啊糟糕,我忽然想起来我还答应了一家店的掌柜等会去找他,现下时间应当差不多了,我可能不能继续陪你了。”   燕安淮连忙说:“我没事的,还是你自己的事情重要一些。掌柜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何兴看起来还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真的没问题么?”   燕安淮露齿一笑:“放心吧,我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而且师尊应该也快要能够找来了。你也快去赴约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何兴站起身,一步三回头:“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哦,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下次见。”燕安淮朝他挥手告别。   何兴这才终于扭头,急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去。   燕安淮目送着他离开,就在见到他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的同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淮!”   燕安淮惊喜回头,果然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君长清。   他连忙站起身,也朝君长清快步走去:“师尊!我等你好久了!”   君长清见他仍是生龙活虎的模样,总算稍微松了口气,问:“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燕安淮乖巧摇头:“没有。只是方才遇到了一位朋友,与他一起坐在那边等了许久。他刚有急事离开师尊便找过来了。”   闻言,君长清才真正放心,歉意道:“抱歉,是我一时走神跟丢了你。”   放松下来的君长清声音掺杂了难于察觉的疲倦,在这个稍显冷清的地方被燕安淮给捕捉到。   也是直到这时,燕安淮才注意到君长清的面容似乎有些苍白,看起来并不是因为着急找人而造成的。   他担心地问:“师尊可是身体有何不适?我见师尊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要苍白些。”   君长清眼神闪躲一瞬,回答:“无事,兴许是方才着急了些。”   燕安淮怀疑地盯着他,完全不相信:“不对,师尊肯定是身体有何不适。”   他回想起方才君长清的话,敏锐地推测道:“所以师尊应当并非是一时走神才跟丢的,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对吗?”   面对燕安淮的洞察力,君长清总算不再否认:“嗯。我平时会有头疼的小毛病,太过于嘈杂的地方容易加剧头痛。”   燕安淮当即着急起来:“那今日出门时师尊怎么没同我说?”   能让君长清头疼到唇色变白、与他走散的状态,一定不是他说话时那样的轻描淡写。   他当即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客栈去吧,师尊头疼就不要继续逛了,回客栈好好休息。”   君长清垂眸:“但你似乎一直很期待这东林镇的庙会,毕竟也是难得一遇。”   燕安淮:“庙会每年都有,不差这一次两次。不管怎么说,还是师尊的身体重要一些。”   君长清却继续摇头:“头疼于我而言是老毛病,我早已习惯,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玩便是。”   “可是我希望的是我能够和师尊一起好好玩。”燕安淮认真地反驳他的话,“我选择和师尊一起出门,就是想要师尊也能够玩得开心。假如师尊状态不好的话,就没有一起出门的意义了。”   他微仰着头看向君长清,眼底静静地倒映出君长清的身影。   稍显冷清的大树下,皎洁月光落下大片银辉,小片洒于燕安淮身侧。   浅浅柔柔的一层薄纱几乎要遮去他身上水粉衣裳的光彩,却掩盖不住他眸间的坚定与明亮。   君长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燕安淮对于今晚庙会的期待,哪怕嘴上说着每年都有,也难免会觉得遗憾。   他不想让燕安淮因他而遗憾。   燕安淮看出了他沉默的意思。   他想了片刻,他继续说:“师尊说嘈杂的环境会更加加剧头痛,那倘若是不嘈杂的环境,是不是就与平日一样了?”   君长清点点头。   燕安淮有了新的打算:“那我们就先回客栈休息,等晚些时候我再带师尊去一个地方。”   君长清疑惑地看他:“何处?”   燕安淮故意卖了个关子:“先不告诉师尊,等到时候师尊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君长清也不再问,见他又恢复了兴致勃勃的模样,总算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们出门时间还不长,即便折回客栈中休息一段时间,再出门时街道上也还是热热闹闹的。   燕安淮循着糖铺老板娘之前说的话,带着君长清绕到东林河附近。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聚集到东林河附近,燕安淮就与君长清一路往下游走去。   东林河延伸得比较长,越往下游走,人声便愈加稀少。   河畔两次都有照明用的灯笼,浅浅暖黄晕染出一片安静祥和的小天地。   燕安淮留意着周围的景致,最后选定一处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君长清扫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四周,依旧困惑:“这里?”   “嗯!”燕安淮点头,“这里是我在去糖铺时听老板娘说的地方——就是我和师尊走散时,我是一时兴起拐进了一个糖铺里。   “老板娘说庙会中最热闹的一项活动是放花灯,假如觉得人多的话,可以到东林河的下游来放,过一阵子还能看到别人的花灯缓缓飘下来。”   来的路上燕安淮也特地去买过两个花灯,君长清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安淮将其中一个花灯交给君长清:“庙会的花灯可以祈愿,师尊也来试一试吧,就当图个好彩头~”   君长清接过他递来的花灯,顺着他的心意点点头。   东林河上已经有零星飘下来的几盏花灯,燕安淮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再将自己的花灯与纸条交于君长清。   君长清将花灯点燃,再借助花灯将纸条燃烧殆尽。   承载着愿景的小小纸条在闪烁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散落在花灯内。   两盏花灯被君长清同时放入了东林河中,并排向下游继续缓缓飘荡而去。   这时的东林河上还没有那么热闹,不远处的几盏花灯与并排在一起的两盏花灯像是东林河上的寥寥星点,没有无数花灯聚集时的明亮,但也独具一番风采。   燕安淮拉上君长清直接去了附近一棵树上。   他方才留意周围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视野足够开阔的可以坐着的地方,这棵大树正正好符合了燕安淮的所有想法。   他与君长清并肩坐在粗壮的树干上,晃着脚看着东林河上的花灯越来越多,隐约间也能感受到庙会放花灯活动的热闹。   “其实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玩法,像这样只与师尊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我觉得也挺开心的。”   燕安淮双手撑在树干上,扭头笑着看向君长清:“我还是希望我的身边人也能够过得开心。”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点头:“我知道了。”   燕安淮这才满意,又将话题转回到君长清的身体状况上:“所以师尊平日头痛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君长清抬头看向东林河:“是一些修炼上导致的毛病,不过可以缓解,平日一般问题不大,今日只是因为庙会实在太过热闹。”   燕安淮才初入门修炼不久,对于这方面的问题不是很了解,选择了相信君长清。   他又道:“那师尊怎么前日不同我说?这样的话我也能选和子怡姐姐或是三师姐小师兄他们一起出门,就不用让师尊难受了。”   君长清回答:“你那般欢喜地选了我,我不想泼你冷水,你难得出门一趟,我只希望你能够玩得真正尽兴。”   其实总的来论,都是希望燕安淮能够开心。   燕安淮终于忍不住问:“师尊为何总是对我这么好呢?好像自我到云仙宗以来,师尊就一直总是很照顾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我能过得开心,师尊真的好好啊。   “好到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值不值得师尊这样对我。”   “你当然是值得的。”   君长清借着月色遮掩下眸间情绪,继续说:“我从来就不擅长带小孩。你入门时,你掌门师兄便同我说,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要好好地宠着。”   “哇哦,原来掌门师兄还说过这种话吗。”   燕安淮原本认真的神情一下子变成八卦,把少有的正经氛围一下子搅散。   君长清由着他“捣乱”,继续说:“你加入得比较晚,正处在敏感爱多想的年纪,本身也很敏锐,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尽可能的让你感觉到安心。   “事实也证明我们对你的好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你对我们一直也很好,不是么?”   他将话题抛回给燕安淮。   燕安淮还装模作样地进行一番思索,随后晃晃脑袋得出结论:“好像也是哦。”   君长清见他又恢复成平日活宝一般的模样,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真心换真心,不存在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你不用总是顾虑那么多。”   燕安淮微仰头,由着他揉弄自己的发梢,乖乖应答:“我知道啦。”   值不值得的话题到这里结束,燕安淮又兴致勃勃地转了别的话题:“对了,师尊我能问问你方才许了什么愿望吗?”   君长清看向他:“感兴趣?”   “嗯!”燕安淮重重点头,又毫不谦虚地猜测,“我猜会是和我有关的,是不是?”   君长清没有否认:“嗯。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燕安淮对此有所预料,不过面容中还是多出了几分甜滋滋的笑:“果然是师尊最好啦。”   君长清拍一下他的脑袋,问:“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呀……”燕安淮没有马上回答,“师尊也猜猜看?”   君长清思索片刻,开口:“我猜你是希望你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开心快乐。”   “哇,一字不差。”燕安淮赞叹,“师尊也好厉害哦。”   君长清无奈:“以你的性子,也只会许这类的愿望吧。”   “嘿嘿~”燕安淮没有否认,“因为大家对我都很好嘛,所以我希望大家也能过得好。”   “那你自己呢?”君长清忽然问,“你总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开心,过得好。你总是积极主动地来了解我们的想法,有的时候却压制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做个懂事的乖小孩。”   燕安淮挠了挠脸颊,移开视线:“我觉得我现在这样过得也挺好的啦,我只是不想大家为我为难。”   君长清:“但小孩子本来就有任性的特权,不是么?你年龄最小,不用特意假装成熟懂事,时不时的任性一下,我们总归是会纵着你的。”   燕安淮抬头又重新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继续说:“我们没有你的敏锐与洞察力,不能像你那样总是能够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所以有的时候需要你自己说出来你心里的想法。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我们——或者说,我,都会包容你。   “我是你的师尊,在我面前你可以多任性一点,多依赖我一点。我不会介意,甚至可以说,我求之不得。”   燕安淮撞进他带着浅浅温柔的乌黑双眸,隐约间仿佛还见到了转瞬即逝的墨蓝色。   是一种很漂亮也很温柔的颜色,在恬静的月色下轻轻拨动燕安淮的心弦。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粗长&直球师尊√ 第34章   燕安淮的注意力一下便因为那抹墨蓝转移, 问:“师尊的眼睛是带了点墨蓝色吗?好漂亮。”   君长清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抬手摘下了星月镜,再抬眸时原本乌黑的瞳色被墨蓝完全占据。   燕安淮:“!”   他吃惊道:“原来师尊的瞳色是墨蓝色吗!”   君长清点头:“嗯。星月镜就是用来遮掩瞳色的法器。”   燕安淮问:“那为什么师尊要遮掩瞳色?师尊原本的瞳色很漂亮诶。”   君长清垂眸, 说:“因为在以前,这一直被视为不详的颜色。   “虽然后来你师祖同我说过, 冰灵根纯净之人瞳色会偏蓝,但我还是习惯了遮掩瞳色。”   燕安淮记得君长清曾经倒在云欢谷被救起的事情,推测这个或许就与君长清入云仙宗前的事情有关。   人总会有些自己的过去, 君长清不说,燕安淮也没有追问。   燕安淮又问:“那小师兄也知道师尊瞳色的事情吗?”   君长清摇摇头:“我入云仙宗后知晓我瞳色的人不多,除你师祖外……就只有星河。这个星月镜就是星河炼制的小法器。”   “原来这个是星河仙尊做的吗!”燕安淮惊叹, “星河仙尊好像什么都会, 真的好厉害啊。”   君长清没回答他的话,将星月镜重新戴好, 墨蓝瞳色再度被遮掩为与寻常人别无二致的黑瞳。   星月镜中被融入了燕安淮的灵力, 并以此为介质为君长清遮掩瞳色。   不过在当年燕安淮陨落后,他遗留在星月镜中的灵力便消散了一些,君长清就以自己的灵力补充。   今夜他因头疼问题对灵力运转不顺畅, 才使得燕安淮见到了那一瞬的墨蓝。   燕安淮没有在意君长清戴回去的动作, 又说:“我觉得星河仙尊一定也很喜欢师尊。”   君长清又抬眸看他一眼。   燕安淮继续说:“星月镜,拆开来就是星与月, 是星河与望月——喔,不过这么说来, 星河仙尊取的字和师尊的字也很搭呢。”   君长清怔一下, 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想。   还魂前的燕安淮及冠时君长清不在, 燕安淮虽然想过把字交给掌门师兄阮游来取, 但最后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自己为自己取字。   话题说到这里, 燕安淮对这位“星河仙尊”产生了更多的好奇,问:“在云仙宗时我时常会听到川柏与若望聊及星河仙尊,不过他们说的都是作为后来人所了解到的星河仙尊。   “那师尊觉得星河仙尊是什么样的人呢?”   要当着失忆的当事人的面说对当事人曾经的看法,君长清总觉得有些别扭。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丝毫不对,状似在思考,小会儿才说:“星河一直是一个很刻苦很努力的人。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很活泼开朗,什么事都做得很完美。但有时我也会见到他一个人坐在素尘峰,觉得他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在素尘峰?”燕安淮表露出些单纯的好奇。   君长清点点头:“嗯。星河是在很小的时候无家可归,被我捡回来的。那时我还是首席,星河就与其余师兄师姐们一起住在素尘峰半山的院子内,直至成为峰主才搬出去。   “素尘峰算是星河从小长大之处,所以我猜他会有不太开心时就回到素尘峰中的习惯。”   燕安淮听着,却有不同的推测:“但是星河仙尊从小长大之处应当是半山的院子吧,与其说是回素尘峰,我倒是觉得更有可能是想来见师尊。”   君长清有些迟疑:“……来见我?”   燕安淮笑着点头:“嗯。我觉得星河仙尊对师尊,应当与我对夫子是类似的。师尊救了星河仙尊,依照师尊的性子,小时候陪星河仙尊最多的应当也是师尊,是感情最深的人。   “在夫子还在学堂时,我就喜欢有事去找夫子。哪怕找哥哥姐姐们会更方便,但在可以选择的时候,我的第一选择永远会是夫子。”   君长清不解:“缘何呢?”   “嗯……”燕安淮思索着回答,“真要问原因的话,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缘由,只是因为我最喜欢最信任的人是夫子。所以我想星河仙尊的想法应当也是一样的。”   “星河仙尊或许只是想去找师尊,但又不想打扰师尊,将有师尊在的素尘峰作为能够安心休息放松之处。   “从星河仙尊自己取的字,和赠予师尊的星月镜也看得出,星河仙尊一定很喜欢师尊。”   君长清从未以这个角度看待过他与还魂前的燕安淮之间的关系。   自他闭关错过燕安淮那十几年时间之后,他与燕安淮就变得比燕安淮小时候疏远冷淡一些,彼此间的交流也客气许多。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燕安淮长大了,也出门历练过几次,于是比以前成熟稳重了。   君长清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燕安淮见他不说话,忽地想起君长清对星河仙尊应当也有一定的感情在内,而星河仙尊已经陨落的事情。   他一下紧张起来:“啊,我是不是不应当说这样的话题?”   君长清缓过神来,摇头:“无事。我知你是喜欢星河,想了解更多与他相关之事。你不必太过忌讳。”   燕安淮见他确实没有很介意的模样,总算放心,不过还是没有继续停留于这方面的话题,与君长清聊起其余的事情。   君长清看出他的想法,也并未再将话题引回来,听着他恢复活力扯东聊西。   须臾,东林河上的花灯越漂越多,逐渐将整条东林河点亮。   燕安淮到后来似乎也说得有些累,与君长清一起静静坐在树干上看着面前花灯缓缓飘荡的景象。   直至君长清忽然感觉肩膀一重,再转头时就见燕安淮直接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自病弱以来,燕安淮就变得嗜睡,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是累了便很容易睡着。   今日兴奋了那么久,虽说最后没能玩到多少东西,但也确实是足够累了。   君长清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待他睡得更沉之后,才将他抱起,带他回了客栈。   客栈内,慕子怡他们已经先一步回来,原本都在吵吵闹闹地说些什么,见到他怀里的燕安淮时立即噤声。   慕子怡还有些紧张地轻声问:“这是昏倒了还是睡着了?”   君长清回答:“睡着了。”   慕子怡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你赶紧放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君长清点点头,将燕安淮带回他自己的房间。   已经从族群里回来的狐柒自觉跟上去,在燕安淮身边飘来荡去,开始肩负起他今夜的守夜任务。   君长清为燕安淮盖好被褥,确认他睡得安稳之后,撇了狐柒一眼,离开房间。   总觉得他那一眼有点复杂的狐柒:“……?”   君长清离开房间后,又见到了还等候在门外的慕子怡。   慕子怡问他:“确定小淮是真的睡着了么?这庙会还挺热闹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小淮还能睡着?”   君长清回答:“周围太吵闹会让我头疼,小淮察觉了这一点,所以后来我们去了东林河下游,没有在庙会上。”   慕子怡真正放心,恢复到平日没个正型的模样:“所以你这是从东林河下游一路抱回来的?那还挺远的诶,你这耐力还真不错啊。”   君长清用看白痴的神情看他一眼:“我不会御剑 ?”   慕子怡:“……”   好像是哦。   吃了瘪的慕子怡决定转移话题:“那你说周围吵闹容易让你头疼是怎么回事?我以往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毛病?”   君长清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只不过是些小毛病。”   说完他便抬脚回了自己的房间,背影看着似乎并不是那么冷淡从容。   慕子怡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状反而忽然起了疑心。   除着凉风寒之类的病痛以外,其余的头疼症状对修士而言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且君长清还是“因为周围的吵闹”感觉到的身体上的头疼,甚至是疼到能让燕安淮察觉的程度。   慕子怡身为医者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小毛病。   他摸了摸下巴,抬头时正好见到楚依依从房中出来,他当即就把楚依依拉到了议事厅去。   楚依依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怎么了子怡姐?”   慕子怡往君长清的房间看一眼,确认他暂时不会出来,神秘兮兮地问楚依依:“依依啊,你知不知道你师尊身体上有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师尊的身体?”楚依依困惑地回想着,小会儿后摇摇头,“我不知。虽然大师兄他们平日身体有恙会来找我,但师尊从未来过。怎么了?”   慕子怡说:“方才你师尊无意中同我说,周围过度的吵闹容易让他头疼,我问他怎么会有这毛病的时候他回避了我的问题,还匆忙地回了房间。”   楚依依吸一口气:“嘶,那这很有问题啊。师尊以前有这毛病吗?”   慕子怡摇摇头:“之前仙魔大战有过几次我们这些宗门聚在一起商议事情,当时的局面吵得完全不输今日的庙会,但我从未见你师尊表露出任何的不适。   “至少当时的小淮绝对没有发现过,否则一定会私下偷偷找我问。”   楚依依的医术不差,知晓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的头疼一般只有两种,要么是与灵力的不当使用有关,要么是魂魄出过什么事情。   那么会是哪种情况?   两人都不确定,慕子怡叮嘱:“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你师尊,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余不太对劲的地方。”   楚依依点点头,又问:“那要告诉小师弟么?论留意师尊,肯定是小师弟能注意到更多。”   慕子怡摩挲一下下巴,说:“小淮那边不着急,他自己现下就是个病患,不宜思虑过多。我们这边实在探不出底再找小淮。”   楚依依再次点头:“好。”   商量完相关事宜,慕子怡没再继续占用楚依依的时间,看向君长清的房门。   君望月,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不粗长的一天,flag宣告失败(   ——   感谢【穷到没裤衩】x10、【ccccccc】x3、【又不是故意的】x2、【淼满】x2、【49172881】的营养液mua! 第35章   在东林镇待到中元节结束后, 一行几人又搭乘飞舟继续往此时最近的青逸阁而去。   三日后,他们才总算抵达青逸阁下的青逸镇。   青逸镇受青逸阁庇护,要到青逸阁去也必须先在青逸镇落脚。   青逸阁阁主提前收到了他们将要抵达的消息, 等候在青逸镇内接待他们。   于是当燕安淮从飞舟上走下来时,一眼便见到了站在不远处两名女子。   其中站在前边的女子身着青衣, 看起来正经严肃,腰间还挂着一块刻有“贺”字的玉佩。后边那名女子则是穿着青逸阁的浅绿宗服。   燕安淮在拜师大典中见过她们,认出前面的那位就是青衣阁阁主贺婷, 后面那位是首席弟子谷婉婉。   他礼貌打招呼:“贺阁主、谷师姐好。”   贺婷颔首算作致意,态度间比较温和。   谷婉婉则是看了燕安淮一眼,随意地点一下头又挪开, 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友好。   燕安淮也往她的方向看去一眼, 留了个心眼没多问,等着其余人全都从飞舟中下来, 再由安苏木如此前那般布置一个幻境空间, 将飞舟安置在内。   待到一切拾整完毕后,贺婷才主动开口:“既然诸位已经收拾好,那我先带诸位去青逸阁的住处去看看。”   魂明玉碎片所在的幻境具有一定风险, 他们千里迢迢过来, 这时候的状态可说不上很好,还需要在青逸阁中稍作休息, 调整好了再一道进入幻境。   几人都点头表示没有异议,跟随贺婷一块回青逸阁去。   燕安淮则是留意了一下谷婉婉, 只见她脸色一直不太好, 虽然有尽可能地不表现出来, 但眼神中的烦躁还是显而易见。   恰在这时, 谷婉婉似乎注意到燕安淮在看她, 转过头来与燕安淮对上一瞬视线,很快又皱着眉撇过头去。   这位首席师姐……好像不喜欢他?   燕安淮在心中得出一个结论,但又有些不理解。   他印象中与谷婉婉并无任何直接接触,只在拜师大典中简单打过招呼,当时谷婉婉都没有这样的表现。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不对,问:“怎么了?”   燕安淮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摇摇头:“无事,就是初来乍到,有些新奇。”   君长清了解他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性子,闻言没再多想,与他一块继续走着。   青逸镇与青逸阁之间有一段距离,他们一行人先到了青逸阁所在的青逸山下,才各自御剑往青逸阁方向去。   燕安淮只会驾驭飞行法器,便跟随君长清的佩剑一块上去。   他们此次前往幻境的行程并非公开,青逸阁中知晓他们到来的只有贺婷与谷婉婉,贺婷便带着他们走了条人比较少的路,直奔客峰而去。   云仙宗在青逸阁的客峰中也有自己的院子,慕子怡所在的云欢谷的院子就在云仙宗隔壁,也算方便他们平日的交流。   君长清、楚依依、安苏木需要为了以防那名魔修潜入过对院子进行一番检查,无事可做的燕安淮便抱着狐柒在院子里兜来转去。   贺婷见状,问他:“燕小峰主似乎有些无聊,可要随我在附近走走?”   燕安淮没有马上回答,回头看了眼君长清,眼底期待的意味十分明显。   君长清说:“贺阁主是可信之人,你便随她去吧。”   得到了准许,燕安淮这才欢喜地对贺婷说:“那就有劳贺阁主了。”   贺婷摇摇头,虽然依旧是那副认真正经的模样,眉眼间却舒缓不少,一边带路往前走,一边浅笑着说:“我此前便很想同燕小峰主一起聊聊,可惜上次燕小峰主身体抱恙,错失了机会。”   提及到那次的事情,燕安淮也遗憾开口:“那时我本来也计划好了要去拜访贺阁主的,实在是不凑巧。幸好今日还能与阁主相见,阁主人果然也很好呢。   “余下这段时间,也有劳贺阁主多多指教了。”   今日时辰尚早,他们要在客峰中休息一日,等明日一早便正式进入幻境中去找寻魂明玉碎与魂明液、魂明草。   届时,作为阁主的贺婷也会随他们一道进入幻境。   贺婷回答:“算不得指教,只是希望能尽我一份力来帮助你们。”   “辛苦贺阁主了。”燕安淮甜甜一笑,“贺阁主也别叫我小峰主了,叫我小淮吧。”   “好。”贺婷应下,又与他聊回正题,“魂明玉碎片的幻境一直以来便鲜有人进去,而进去过的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告终,甚至有就此失踪,被推定为困于幻境内再也出不来的人。   “此次行动凶险万分,你切记要小心,不论是什么情况,都一定要尽可能与至少一人待在一起。”   类似的话燕安淮已经听过许多次,但他并未表露出任何不耐,乖乖点头:“我知道的,到时我一定会小心谨慎,不让你们担忧。”   贺婷与还魂前的燕安淮交往不是很多,见他这般乖巧礼貌的模样,心底好感又上升不少,关心起他的身体。   “青逸阁内所在地势是五大宗门内最高的,气候也相对较冷。我听闻你本身便怕冷,又在两月前那场大病后落下病根,夜间也要记得多注意保暖。”   燕安淮继续听话点头:“嗯嗯我会的,谢谢贺阁主关心。”   贺婷笑笑:“难得遇见像你这么乖的小孩,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那必须的。”燕安淮也露出一个笑容,“贺阁主和大家都对我那么好,我可不能辜负贺阁主和大家对我的关心。”   两人相视笑笑,很快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燕安淮他们到青逸阁来的事情可以说是越少人知晓越好,所以这次的随意逛逛他们也没逛去太远,只在客峰云仙宗的院子附近走了小圈便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们好正好碰见了准备离开的谷婉婉。   因为贺婷要与燕安淮单独相处,谷婉婉便留在了院子附近,随时等着看看他们有没有其余有需要的地方。   这时谷婉婉准备离开,应当就是君长清他们那边已经确认完毕。   燕安淮又礼貌地向谷婉婉打了个招呼:“谷师姐。”   首席弟子在宗门内的地位仅次于掌门,五大仙宗内的峰主与其余四大宗门的首席之间一般以师哥师姐为称呼,按照年龄排序。   谷婉婉再度朝他点了下头,没说什么,也完全没往贺婷的方向看,径直错开他们离开。   燕安淮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贺婷以为是谷婉婉的失礼举止让燕安淮不适,尴尬地解释:“婉婉性子傲,有时或许有些失礼,还望小淮你别太往心里去,她本性还是不坏的。”   燕安淮回过神来,摇头:“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只是觉得谷师姐还挺特别的,有些好奇。贺阁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更不在意啦。”   贺婷勉强笑笑,神情明显没有之前聊天时那样放松。   她把燕安淮送回到院子前,与他告别,脚步有些匆忙地往方才谷婉婉离开的方向走。   燕安淮站在原地,看着谷婉婉离开的身影,愈发觉得奇怪。   “小淮?你在门口傻站着作甚呢?”   同样安顿好的慕子怡正巧在这时过来,见到一脸若有所思模样的燕安淮。   燕安淮找到了能询问的对象,连忙开口:“子怡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总觉得贺阁主与谷师姐之间氛围好像有点怪怪的,她们间的师徒关系不好么?”   “啊,你是在想这个啊。”慕子怡收了点不正经的模样,“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师徒。”   燕安淮诧异:“诶?”   慕子怡继续解释:“贺阁主以前也不是阁主,而是阁主夫人。她与原阁主才是师徒,那时她是首席。后来她与原阁主成为道侣,放弃首席的位置,首席便成为了谷婉婉。”   燕安淮理清了人物关系:“所以谷师姐与贺阁主是师姐妹?”   慕子怡点头:“对。不过据说她们师姐妹以前感情还挺好的,直到原阁主在之前那次仙魔大战中不慎陨落,她们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无人知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我们都尽可能不在她们面前说原阁主的事,也不会相互提及她们双方。   “嘛,反正说到底都是他们自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用多掺和。”   燕安淮差不多理解了事情经过,点点头认同了慕子怡的最后一句话。   说到底其实他们与青逸阁交往还是比较疏远的,他们这些外人不好插足他们的私人事务。   “哎呀不说这些了。”   慕子怡很快就从这些事情中抽身,推着燕安淮往院子里走:“你师尊他们应当也检查完了,你先去房间看看吧。今夜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安稳觉了。”   燕安淮又回头看了眼贺婷与谷婉婉离开的方向,疑惑谷婉婉对他的态度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也收回心,跟着慕子怡一块回去。   明日起就要进入幻境,他们都不知幻境内会是怎样的幻境,到时候要日日风餐露宿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休息,为明日做足准备。   作者有话说:   感谢【淼满】x2、【49172881】的营养液mua! 第36章   次日, 在青逸阁客峰中休整完毕的一行人终于准备出发,前往魂明玉幻境。   明面上说五大宗门分别镇守魂明玉珠碎片,实际上更应该说五大宗门都是因地处魂明玉珠碎片幻境附近而崛起。   魂明玉本身就是上古时期集天地万物之灵气而生的宝物, 即便已经分散为碎片,碎片所附带的灵力也是极为浓郁纯粹的。   魂明玉珠碎片的幻境所在之处, 便是五大宗门每个宗门灵气最为浓厚之处。   五大宗门的创始人们最初并不知道魂明玉珠碎片之事,都是偶然发现了这样一个地方,认为这是一块宝地, 便在此创立了门派。   后来由云仙宗的创始人在古籍中发觉,他们所找到的这个灵气最为纯粹之地实则是魂明玉珠碎片幻境所在,并且听说了魂明玉珠的相关传说。   于是他们开始将守护魂明玉珠碎片幻境的这件事情代代传承下来。   可以说是魂明玉珠碎片幻境使得五大宗门各自有了一个极其有利的发家幻境, 而五大宗门也一致选择了守护魂明玉珠碎片的幻境不被有心之人擅闯。   青逸阁的幻境便位于青逸阁最北边的一座后山当中。   这座后山与青逸阁平日弟子们的活动范围相差甚远, 除却阁主与首席之外,无人知晓这个地方的存在。   贺婷带着他们走进长满荒草的山上, 越过一个由初代阁主布置, 余下每一代阁主加固的结界,浓郁灵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最近这一段时间燕安淮一直在修习法决,巩固灵力的调动运转, 对灵力的感知十分敏锐。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下子从荒草遍地转为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林, 忍不住感慨:“这就是魂明玉珠碎片的幻境所在之处么?这样干净纯粹的灵力果然非同一般。”   光是身处在这片灵力中,燕安淮就已经能够感觉自己身体上的不适被缓解了不少。   君长清走在他身边, 回答:“灵力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影响,受悟性与心性所限, 悟性与心性越好的, 对灵力感知越敏锐。   “但不论是怎样的悟性心性, 越纯粹的灵力对修为进展越有帮助。”   燕安淮点点头, 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继续跟着一起往上走。   幻境入口在山顶,里边还有几重结界,有历代阁主布下的,也有魂明玉珠碎片幻境本身一点点形成的。   这些结界基本是幻境结界,若是没有阁主或首席带领的话,基本不可能走得出去。要么兜兜转转回到原处,要么触发杀阵当场毙命。   贺婷走在最前边提醒他们每一步,燕安淮下意识拽住了身边君长清的袖角,走得小心谨慎,就怕自己一个失误会触发到杀阵。   君长清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抬手轻轻搭了下他的脑袋,算作安抚。   片刻,几人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幻境入口前。   幻境入口是一个小型法阵,法阵附近有最后的一层结界,这层结界只有阁主知道解开的方式,也只有阁主知晓如何真正启动阵法。   方便起见,贺婷暂时撤掉了这层结界。   燕安淮走进结界内,格外充沛且浓郁的灵力一下子将他包裹,但也能明显感知到这些灵力下隐藏的汹涌暗涛。   幻境内,说不定比他们想象的还危险。   贺婷在这时开口:“法阵比较小,一次能够传送的人不多,所以我们需要分两次启动法阵。”   慕子怡做下决定:“那我与小淮、狐柒还有君长清一起,依依和苏木还有贺阁主一起,如何?”   燕安淮他们与楚依依和安苏木在进入法阵后要负责的事宜不同,而贺婷作为唯一知晓法阵启动方式的阁主,也肯定要留到最后。   大家对于这个安排都没有异议,燕安淮就与君长清、狐柒、慕子怡一道先站在了法阵上。   贺婷确认他们做好了准备,这才掐法决正式启动法阵。   刺眼白光顷刻间爆发,将法阵内的所有人吞噬。   燕安淮下意识抬手遮挡住刺眼的视线,只觉随着阵法的启动,脑袋一阵阵刺痛起来,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下扎刺。   他紧皱眉头,尚未来得及身上去拉身边的君长清,就感觉陡然间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头晕目眩。   紧接着面前的白光终于消散,他自己也能发现似乎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燕安淮缓缓睁开眼,只见眼前出现了大片茂盛繁密的森林,四周皆为热闹的叽叽喳喳。   但在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跟他一起进来的其余几人全都不见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除却鸟鸣虫叫以外,什么别的动静都听不到。   ……难道这个法阵会把人传送到不同的区域?   燕安淮没有想到自己被千叮咛万嘱咐了那么多遍的不能落单,最后竟然因为法阵的传送而被迫孤身一人。   他再度拿出联络木牌,试图用木牌去联络其余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幻境内部本身的设定,不论燕安淮怎样往木牌内输入灵力,木牌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用木牌联络也行不通了。   燕安淮叹口气,将木牌重新收好。   他其实并不害怕独自去探险,他更害怕这时候君长清他们会非常担心他的安危。   他修为才在练气中期,对于这个法阵除却能够找到魂明玉珠碎片外,其余一概不知。   他甚至都不知晓要如何找到魂明玉珠碎片。   燕安淮苦恼地抓抓头发,最后还是决定先在这附近转几圈。   或许法阵传送过来的位置不会离得太远,与其站在此处茫然地等着,倒不若主动到森林里去搜寻线索。   做下决定的燕安淮当即动身,继续深入森林内部。   所幸幻境内的季节是春夏之交,此时又是白日,燕安淮现下的身体状况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他顺着森林内唯一的小道一路往前走,路上只能听到越发明显清脆的鸟叫,和偶尔风吹拂而过带起的飒飒叶响。   这似乎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大片森林。   燕安淮观察着周围的幻境,大致得到这么一个定论。   就是不知其余人是否也在这片森林里。   燕安淮继续走动着,又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独特的声音,有别于鸟叫树响,像是有什么人摔倒的动静。   说不定那边会有人。   燕安淮思虑片刻,决定先悄悄过去看一眼。   如今他对整个幻境的情况都不知晓,不能贸然确定那边的动静到底是不是人为,更不能确定会不会是他认识的人。   在这个据说很危险的幻境中,他必须保持小心谨慎。   他往四周看看,最后选择了落叶最少的一条路,尽可能放轻动作与声音,轻手轻脚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须臾,他走到动静不远处,躲在一棵大树后往前面不远处的小空地看去,就见一名女子跌坐在空地上,像是受了伤。   燕安淮看清了女子的面容,猛地一下瞪大眼睛——   那名皱着眉看向伤口的女子,正是他的二师姐时江篱!   但是二师姐这时候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幻境里!   燕安淮震惊过后一下子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女子的举动,果然发现比起二师姐的温婉柔和,眼前这名女子的眉眼间会多出一些拒人千里的冷淡,和明显的焦躁不耐。   这些情绪按理说,不会是时江篱不小心摔倒后会表现出来的状态。   那这名女子为何与二师姐长着一张完全一致的脸,会与这个幻境有关么?   燕安淮躲在一边思索着,而这时不远处的那名女子却骤然警惕。   “何人在此!?”   女子的视线凌厉地扫过燕安淮方向。   燕安淮一惊,知晓以他现下的修为估计是跑不掉了,干脆以一副很无辜的模样走出来。   女子似乎没想到会是一名看起来身体孱弱的少年。   她怔住一下,神情难以察觉地缓和些许,皱眉:“你是何人?缘何在此偷窥?”   燕安淮委屈巴巴地开口:“我没有偷窥。我就是听到这边有动静,过来见到姐姐受伤了。   “我想帮姐姐处理一下伤口,但是我又怕姐姐会把我当成坏人把我轰走,所以一直不敢出来。”   他说得非常真诚,故意把嗓音放软些许,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可甜。   说完他还微微低头,两手食指似是紧张得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名善良的可怜少年。   女子似乎动了些恻隐之心,虽然面色依旧不好,但语气缓和了些:“你我素不相识,我缘何要相信你?”   燕安淮挠了挠脸颊,像是不知所措:“我和姐姐确实不认识,但是姐姐受伤了,受伤了不能不管的,若是一时疏忽大意小伤也有可能变得严重。”   他面容神情都十分无措,尽力想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但是又笨拙地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最重要的是他的修为只有练气中期,在修仙界中明显只是刚入门——甚至有可能尚未真正入门的新手。   女子推测他或许只是偶然步入修仙界,但是无人引导,对周围的一切不设防,才保持着这样天真烂漫的单纯想法。   她闭了闭眼,终究没有拒绝:“那你过来吧。”   燕安淮眼睛亮起,浸入小小的欣喜:“可以吗?谢谢姐姐!”   说着他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子身旁,将自己随身带的药翻了一些出来。   明明是他在帮别人处理伤口,却还要对别人说谢谢,怎么看都是一个蠢得要死的小孩。   女子对燕安淮的警惕又放松一些。   燕安淮顺势自然地开口:“对了,我叫燕安淮,姐姐可以叫我小淮。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果然没有设防,随口回答:“我叫时江篱,随你自己爱怎么叫怎么叫。”   时江篱说得冷淡,燕安淮却一下就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阿知】x25的营养液mua! 第37章   时江篱注意到他表情的不对, 又升起些警惕:“怎么?”   燕安淮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总觉得江篱姐姐的名讳很熟悉,我似乎曾在哪里听过。但是想了想, 我以前应当没有见过江篱姐姐,或许只是名字相似吧。”   说话的同时, 燕安淮一直是一副带些困惑又试图说服自己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没什么心眼的单纯小孩。   时江篱疑心消散,没有多说什么。   她身上的衣裳到处都有剐蹭痕迹,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口子,看起来是从高处坠落受的伤。   燕安淮搀扶着她起身,顺便从储物法器中拿了一件斗篷, 给时江篱披上, 之后才又拿出一些普通的用以治疗外伤的药膏。   他与此时的时江篱算是陌生男女,男女授受不亲, 他不好为时江篱处理其余地方的伤口, 便为她简单包扎了一下比较明显的几处。   他一边处理一边好奇地问:“江篱姐姐是御剑时碰上什么意外了么?怎会摔得这般严重。”   时江篱垂眸:“算是吧,不过与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了。”   “那好吧。”燕安淮乖乖收声, 全程尽可能轻地帮时江篱上药。   等都结束后, 燕安淮将东西收拾好,问:“江篱姐姐还能起来么?这森林看起来挺大的, 也不知是否会有妖兽出没,滞留此处的话实在危险。”   时江篱随口道:“怕妖兽你就走呗。”   燕安淮坚定摇头:“不行。江篱姐姐你现在受伤了, 倘若姐姐实在不能起身的话, 我不能放姐姐一人在此。”   时江篱以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一眼:“就你这修为与体格, 碰上些大点的妖兽基本必死无疑, 难不成你还想保护我?”   时江篱把话说得非常不客气, 燕安淮却点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姐姐只身一人在这偌大的森林当中。   “会在御剑中途坠落,要么就是被人蓄意谋害,要么就是姐姐本身身体不适导致精力不集中或身体失衡。此处并无他人,我只能推测姐姐身体不适。这种情况下我做不到丢下江篱姐姐一人不管。”   时江篱没想到他能那么准确地猜出她坠剑的原因,对他的天真单纯印象又打上一个问号。   她半靠在一棵大树下审视着燕安淮:“你我素不相识,缘何会这般好心?还是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嗯……如果问想得到什么都话……”燕安淮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交个朋友算吗?我一直都很喜欢与别人交往,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也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时江篱这次没有轻易降低自己的怀疑:“只是这么简单?”   燕安淮又露出点为难的表情,挠挠头继续说:“如果真要再细究的话,也有一个原因是我想找姐姐问问知不知晓我家人朋友的下落。”   时江篱:“家人朋友?”   燕安淮点头:“我是与我师尊、师兄师姐还有另外三位朋友一起来这边玩的。但是中途出了些意外,我与他们走散,自己到了这个森林里来。”   他微低着头,神情变得格外沮丧。   这也就能解释,他这一个才练气中期未及冠的少年为何会独自出现在此。   时江篱看着他的神情,找不出撒谎的痕迹。   她又开口:“你不会御剑,这片与最近的祁风镇有三四日路程,你与他们是在何处失散,竟能自己一路走到这片森林来?”   燕安淮拿出四时轮转盘,实诚交代:“我有师尊给我的飞行法器,就是从一个我也不知叫什么的地方过来的。”   法器一般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地阶与天阶,珍稀程度依次递增,地阶与天阶法器在普通修士之间已经算得上是抢破头的珍宝。   飞行法器最低的等阶也是上品法器,而燕安淮手中的四时轮转盘光是看外表也能感觉到至少是地阶。   时江篱见他这么轻易就将一个地阶法器拿出来,神情复杂:“你这一路过来肯定没有碰到过其余活人吧。”   燕安淮惊讶:“江篱姐姐怎么知道的!姐姐好厉害。”   一个练气中期的小菜鸡,用地阶法器作为飞行法器,那身上必然还会有不少高阶乃至天阶的法器,相当于行走的香饽饽。   他还这般不设防,真要碰见旁的有心人指不定就活不到来森林里。   时江篱终于还是被燕安淮的无辜美人容貌彻底欺骗,相信他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单纯小孩。   她叹口气,总算说起自己的身份:“我是祁风时家现任家主,看你装扮你们师门应当并非寻常人士,作为祁风镇第一大家的家主,进出祁风镇的大人物我基本都有掌握。”   燕安淮听出她的话外音,神情更是惊喜:“江篱姐姐是愿意帮我吗?”   时江篱:“你也算帮了我,可先同我说说他们叫什么,但我不保证我知道。”   燕安淮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开口问:“江篱姐姐可听说过君长清这个名字?”   “君长清?”时江篱蹙眉,想了会儿后摇摇头,“并未。姓君的我只听闻过君望月。”   燕安淮指尖微动,故作好奇:“君望月?”   时江篱“嗯”一声,补充:“第一仙尊望月仙尊,也是云仙宗现任掌门。在位至今百余年不曾收过任何一名徒弟,首席之位空悬至今。”   时江篱现下完全是把燕安淮当作一个初入江湖就与亲朋失散的可怜小孩,解释起这些事情也比较详细。   燕安淮则因为她的这句话再度诧异。   他的师尊从未当过掌门,可是在幻境中师尊却成为了一个徒弟都没有的云仙宗掌门。   而且眼前明显就是二师姐的人成了祁风时家的家主,也与云仙宗毫无瓜葛。   这个幻境的背景究竟为何?   幻境内的掌门君望月会是与他一起进来的师尊么?倘若不是,师尊又在何处?幻境里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么?   燕安淮脑海飞快地思考着,面上却不显,又问:“那江篱姐姐认识楚依依吗?”   时江篱再次皱眉:“那不是南国部落的圣女么,传言极其心狠手辣。难不成她是你哪位好友?”   燕安淮摇了下头:“我只是听我师尊提及过这个名字,在想既然师尊没有下落的话,说不定可以去找找师尊提及过的那些人。”   时江篱没怀疑:“那我劝你最好别去找她。我偶然与那位圣女打过一次照面,确实是泼辣狠毒的性子,而且极其擅长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各种奇毒,到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燕安淮露出些害怕的情绪,继续同时江篱打探消息:“那江篱姐姐还有没有听说过阮游与安苏木的名字?这两个名字我也曾听师尊提及过。”   时江篱继续回答:“阮游我认识,另一个城镇的阮家家主,我们两家时常会有交际。”   “至于这个安苏木……”   时江篱想了会儿才回答:“没记错的话是北陵国的小皇帝吧,作为北陵国皇室唯一的修炼者,弑父弑兄登的基。他城府极深,性格阴郁,统治北陵国百余年,是害得北陵国如今怨声载道的暴君。”   最后她评价一句:“你这师尊提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除了阮游我觉得还算好相处,另外两个可都不是好惹的。”   燕安淮挠挠脸颊:“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师尊闲来无事想起这些人的事迹便说了一嘴吧。”   接着他连忙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些了,既然江篱姐姐未曾听说过我师尊,那他们应当还未到过祁风镇。找他们的事情暂且是无望了,我先扶姐姐起来离开这里吧?   “再晚些或许天色就要晚了,到了夜间森林内会很危险的。”   时江篱闭了下眼,淡然道:“不必了。你要走自己走便是。现下是这森林的内圈,至少也要两三日才能走出去,是定然要过夜的。”   她从高处坠落,虽然森林中有树叶作为缓冲,加上本身飞得也没有太高受伤不算很重,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是不可能再御剑的,拖着伤体要走也只能缓慢地走。   燕安淮立即就做出了决定:“那我陪江篱姐姐一起吧。”   时江篱:“你一个练气中期的小孩留在此处也只会成为我的累赘。你帮了我,我会记得,不需要你再留在此处添乱。”   燕安淮还是坚定摇头:“就算江篱姐姐把我当作累赘,我也不能放任江篱姐姐只身一人。江篱姐姐是好人,我不希望江篱姐姐出事。哪怕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我也要尽力把我能做的事情做到。”   他半蹲在时江篱身边,说话时的神情很认真,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时江篱,表明他的决心。   时江篱恍惚了一瞬,也不知想到什么,沉默良久才说:“那就随便你吧。反正我先说好,倘若遇到危险我可不会保护你。”   燕安淮总算展颜:“没关系,我来保护江篱姐姐就好啦。”   他笑得格外灿烂,眼底似有星点亮光,热烈地烧灼时江篱的心脏。   时江篱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稍作休息后变起身,拒绝了燕安淮的搀扶,独自走在前边领路。   燕安淮跟在她的身后,也收起了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从方才他与时江篱的交流以及刻意打听出来的信息中,燕安淮明显察觉到幻境中的时江篱、楚依依和安苏木三人的性格都与幻境外完全不同。   为何这幻境中会出现换了身份的师尊与师兄师姐们,幻境中的他们与现实中的他们是否会有联系?其余人又到底被阵法传送到了何处?   燕安淮完全没有头绪。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失散的人。   他在心底长叹口气,心情惆怅。   师尊……你们到底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在赶来的路上( 第38章   燕安淮与时江蓠在这片森林中走了足足一日, 直至天色渐晚,燕安淮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他尚未辟谷,身体又差, 这样走一整日不进食于他而言可不是好受的事情。   他肚子咕咕叫唤了几次,声音在逐渐寂静的森林中清晰可闻。   时江篱起初还未反应过来, 疑惑:“什么声音?”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是我肚子饿的声音。”   “?”   时江篱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才想起他还是练气中期的小菜鸡。   辟谷至少要到筑基后才开始,这时的燕安淮是必须要依靠进食来补充体力的。   时江篱:“今日路上不是时常见到一些灵兔么, 你怎么不在那时猎几只?总不能是你连对兔子下手都做不到吧?”   燕安淮更加不好意思:“我其实……比较怕火,所以即使抓了灵兔,也不能变为食物。”   时江篱:“……”   她现在非常怀疑这小孩到底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干粮没有, 又怕火不能烤食物, 森林中的野果又大多有毒,就算不遇到有心人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时江篱无奈地从自己储物法器中找出些干粮, 丢给他一块:“我只有这些了, 看你娇生惯养的,爱吃不吃吧。”   燕安淮没有丝毫嫌弃:“谢谢江篱姐姐!江篱姐姐果然是好人!”   时江篱回避了他这个真诚热烈的视线,似乎并不喜欢被这样评价。   燕安淮表露出些许好奇, 但见时江篱回避着不想提及的模样, 还是没有多嘴,安静地掰了半块干粮啃完。   途中两人没有停歇,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又走了一段路。   直至夜幕终于拉开,他们才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之处, 准备今夜休息。   燕安淮怕火, 升火的任务便交给了时江篱, 燕安淮到周围去找回不少木柴。   在时江蓠生火的过程中, 燕安淮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翻找出几件薄披风。   幻境中的时间是春夏之交, 夜间相对来说还是会冷一些,需要做一定的保暖措施。   燕安淮为他们两人都铺设好了一个可共同管今晚休息之处。   从白日的行程,可以看出这片森林妖兽数量不少,虽然白日时他们遇到的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型妖兽,但难保在夜间会不会有修为与灵智更高的妖兽出现。   燕安淮修为太低,一夜不休息对病弱的他来说基本不可能,而且以他现下的修为,他守夜与无人守夜结果差不多。   时江蓠把火升起来后,透过火光看着另一边忙碌的燕安淮,火苗在她眸间跳跃,映照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小会儿后她才开口:“今夜要睡你就睡,不用给我准备什么。我今夜要打坐疗伤,减轻伤势对接下来几日赶路的进程。”   燕安淮“啊”一下,担忧道:“可是江篱姐姐不好好休息一下真的没关系吗?”   时江篱主要是受的外伤,打坐调息能够缓解的程度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来得实在。   时江篱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这么点伤对修士来说本就算不得什么,几百年时间什么伤势没经历过?”   燕安淮还是担忧,只是见她一副坚定的模样,选择了尊重她的决定:“那好吧。但是如果江篱姐姐身体不适的话,一定要叫我起来。”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认真。   时江篱再次回避了他的视线,到另一边找了个位置艰难坐下,开始打坐。   见状,燕安淮也乖乖保持安静不再打扰,靠在树干下休息。   春夏之交的夜间还带有几分凉嗖嗖的冷,燕安淮储物法器里带的披风斗篷都没有特别厚实,丝缕寒意不断往体内钻,冻得有些难受。   他轻轻呼出口气,运转起灵力让自己不用那么难受。   修为低下的他还不会引气护体,灵力的运作虽然能稍微缓解环境带来的冷意,但消耗也很大,并且必须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进行。   燕安淮只运转须臾便停下,又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睡着,气息变得平缓。   另一头,始终没能真正静下心打坐的时江篱缓缓睁眼,看向另一边的燕安淮。   靠在树干旁的燕安淮微微蜷缩着身体,显然是觉得冷,但又没有可以保暖的手段,只能这样勉强地休息。   她能明显感觉到方才燕安淮运转灵力时的灵力波动,也看得出他应当是怕寒的病弱体质,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她去给他加一层护体灵力。   但是……   时江篱咬唇,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反正、反正素昧平生,她也没有帮助他的义务,他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时江篱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回来,听着耳畔火堆噼里啪啦的动静,再纷扰杂乱的心绪中继续无用功。   ……   次日早晨,燕安淮可以说完全是被冷醒的。   他打了个喷嚏,缓缓睁眼时只觉得脑袋变得有点昏昏沉沉。   燕安淮坐在原地缓了小会儿才起身,揉揉脑袋,脸色看起来比昨日要差上不少。   时江篱看他一眼,很快又生硬地扭过头,说:“既然醒了,那便继续出发吧。这么大个森林只能尽量赶路才能早点离开。”   燕安淮点点头,乖巧回答:“好,都听江篱姐姐的。”   他话里话外完全是将时江篱当作最为信任的人来对待。   时江篱攥了下手,同样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冷漠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时天才蒙蒙亮,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   燕安淮轻轻呼了口气,企图让自己的状态清醒一点。   时江篱身上披着之前燕安淮给她的那件斗篷,还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木棍,制成简易的拐杖。   一病一伤的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走在森林中,一路上几乎没怎么碰见过妖兽。   燕安淮用他暂时还算清醒的脑子想了想,疑虑地问:“江篱姐姐,你有没有察觉哪里不太对?”   时江篱同样持以警惕的态度,环顾一圈四周:“这一路都太安静了。”   以他们昨日一日的经历来看,这片森林中各种小妖兽非常之多,可今日早晨他们走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却连根妖兽的毛都没见着。   这样反常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这附近有大型或高阶的妖兽。并且这只妖兽很有可能一直跟随在他们附近,寻找攻击的时机。   ——这是一只有灵智的高级妖兽,少说也绝对是金丹期以上。   燕安淮看不出时江篱此时的修为,但以她现下的身体状况,想独自应对金丹期的妖兽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他也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难受,随时处在昏倒的边缘,只是靠着意志力强撑到现在。   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有灵智的大型金丹期妖兽中活下来。   那就只能靠防御法器与攻击法器一点点磨下去了。   燕安淮走到时江篱身边,坚定开口:“江篱姐姐放心,不论如何我也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江篱姐姐!”   时江篱神情再度变得复杂:“就凭你?你能做什么?”   燕安淮安慰时江篱,也给自己打气:“我出身不凡,虽然修为确实不太高,但是我法器还是挺多的。   “对上修士我不敢说能有多大胜算,不过金丹期的妖兽磨一磨还有磨死它逃生的可能。”   时江篱仍然觉得他初出茅庐太过天真。   法器的使用也受使用者的修为影响,就算法器等阶再高,也不一定能够磨死一只高自己两个大境界的妖兽。   除非有数量足够客观的防御法器与攻击法器,但不管什么法器本身都比较珍贵,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不一定能买得起那么多法器祸祸。   真有满满当当两大仓库法器的燕安淮不知晓时江篱在想什么,只是在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一阵动静后本能地将时江篱护在了身后。   时江篱也连忙收起了思绪,警惕看向四周。   那只妖兽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被察觉了,粗重的呼吸声一点点靠近,不远处的草丛中也逐渐走出一只比人还高的巨型虎妖。   虎妖通体雪白,眼神凶恶,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一爪轻刨地面,似乎是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燕安淮敛神,一手将时江篱护在身后,另一手手心几乎是同时就多出一个防御法器。   “是金丹后期的虎妖。”时江篱低声开口,握着木棍的手愈发攥紧。   比燕安淮高出了不仅两个大境界。   燕安淮闭眼缓了一下,表现得格外镇定:“无事,尚可应付。江篱姐姐待在我身后就好。”   这只虎妖比之前他和徐若望在云仙山上遇到的还要庞大,修为也远高于那只虎妖。   说不害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燕安淮知道他必须要保住自己和时江篱的命。   他攥了攥手,在虎妖怒吼一声发起进攻的同时骤然将防御法器与攻击法器同时甩出!   “砰!”   “嗷!”   在一声巨大的声响之后,虎妖一下撞在了防御结界上,攻击法器同时在它背后炸开,响起一声痛呼。   才展开的防御结界因虎妖的扑击已经出现极大的裂痕,绝对撑不到下一次的进攻。   而虎妖也因为这次进攻失利和偷袭被激怒,气势陡然增强不少。   虎妖攻击产生的灵力波动对练气期的燕安淮来说还是太过强烈,他压抑住喉间骤然涌上的一阵腥甜,手心又多出了两枚防御法器。   虎妖的攻击力远超没有实战过的燕安淮的想象,但既然已经开始,就万没有再退缩的道理。   燕安淮攥紧了手。   他昨夜受寒,今日身体本来就差,仅仅是第一次抵御进攻后身体就开始微颤,明显撑不过多少次了。   但是就算撑不过,他也一定会撑住。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地钉在虎妖身上,随时着它的下一次进攻。   虎妖也张着血盆大口,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势头。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在这僵持紧张的局势之下,一根不知从何而起的蓝白剑芒骤然落下,瞬息间便刺穿了虎妖胸膛!   燕安淮猛地一下瞪大眼睛。   是蓝白剑芒,是冰。   他当即扭头,果然见到了身后不远处,挺拔立于剑上的那道熟悉的素白身影。   是师尊!   作者有话说:   感谢【49172881】x3的营养液mua! 第39章   燕安淮当即将手中的法器收回储物法器内, 撤掉已经破损的防御结界。   君长清也御剑赶到了他身边来:“可有被那虎妖伤到何处?”   听到熟悉的语气与嗓音,燕安淮一时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绪,直接一把扑了上去:“师尊, 终于见到你了。”   虽然只分开了一日多的时间,但经历虎妖的袭击, 燕安淮真正认识到之前的他到底有多天真,忽略了修为的差距终究是难以逾越的。   哪怕有再多的防御法器或是攻击法器,但凡今日碰上的是个元婴期妖兽或金丹期修士, 他的防御法器可能连对方一击都抵挡不住。   他的修为还是太低了,自保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困难。   燕安淮一把抱住君长清,嗅到他身上浅浅的冷香, 今早以来始终强迫自己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 任由铺天盖地的眩晕将他吞没。   君长清起初只以为他是第一次面对金丹期妖兽受惊了,一手回抱住他, 一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但很快他就发现燕安淮的呼吸变得急促, 身体的温度似乎也不对劲。   “小淮?”他担忧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君长清连忙查看起燕安淮的状态,就发觉他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 浑身烫得吓人。   前两次燕安淮发热昏迷一次比一次严重, 君长清心底咯噔一下,当即将人抱起准备带去最近的城镇找医馆。   也是直到这时, 他才注意到始终站在不远处的时江篱。   君长清眸色波动一瞬,但很快就判断出时江篱是幻境中的时江篱, 并非现实里他那位二徒弟。   他冷静问:“你是何人, 缘何在此?”   时江篱感受得到君长清的修为比她高出很多, 也收敛住情绪, 斟酌着开口:“我是祁风时家的家主时江篱, 于林中受伤,为仙尊爱徒所救,与仙尊爱徒结伴寻路离开。   “仙尊爱徒应是昨夜受寒着凉,我对这附近城镇较为熟悉,只是受伤无法御剑,若仙尊愿意携我一程,我可带仙尊去找最近的医馆。”   时江篱说了一大串客套话,君长清只挑了些有用的听,大致其实就是一个等价交换。   君长清对这个顶着他二徒弟容貌姓名的时江篱还算有点天然好感,并未过多考虑,只是直接丢了一个飞行法器给她。   时江篱连忙接稳,发觉这是一个天阶的飞行法器,心底闪过一瞬讶异。   能随随便便就丢出一个天阶法器给陌生人的,其身份绝不可小觑。   君长清淡淡扫她一眼:“我劝你不要尝试在我面前耍花招。”   时江篱忙收敛异样的思绪,低眉顺目:“此处距离最近的便是我们祁风镇,仙尊随我来便是。”   燕安淮病情有持续加重的趋势,君长清也没工夫与时江篱继续打什么太极,御剑准备直接过去。   时江篱也不敢随意耽搁,稍微适应了一下飞行法器后就在前边带路。   经过了时江篱与燕安淮徒步一整日的赶路,此时他们距离祁风镇本就不算远,御剑与使用飞行法器也赶在了天色暗下不久后抵达祁风镇。   时江篱借助自己家主的势力,直接带他去了祁风镇内最出名的一家医馆。   依照大夫的诊治,燕安淮确实是受寒着凉,加上本身就体虚而导致发热病倒。   君长清带着燕安淮到医馆的房间内休息,时江篱则是因自身的伤势,以及一些自己的私心也留在了医馆内,就在隔壁的房间暂住。   安顿下来后没多久,昏睡了半日的燕安淮才终于悠悠转醒。   “唔……师尊?”他烧还未退,精神状态依旧不太好,在睁眼的时候本能地去找君长清。   君长清就坐在床沿,应声:“我在。感觉如何了?”   燕安淮见到人,这才放松些,乖乖回答:“头疼,还感觉没力气,有点难受。”   他说话时带着些鼻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嗓音虚弱得很。   君长清心疼地揉揉他脑袋:“抱歉,是我来晚了。”   燕安淮摇摇头,浅浅一笑:“师尊来得可及时了,若非师尊赶到,说不定我就见不到师尊了。”   君长清听着他的安慰,心情反而更加不好。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又问:“可要吃些东西?大夫已经在煎药了,应当很快就好,等喝过药再睡。”   燕安淮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很有胃口,师尊陪我聊会儿吧?我想和师尊说说幻境的事情。”   君长清当然依他:“好,那我去布个隔音结界。”   燕安淮点点头,等着君长清去布结界的期间自己坐起身,环视了一圈医馆房间的环境。   他又想起什么,问:“对了师尊,江篱姐姐呢?”   君长清回答:“她在隔壁房间。放心,我没有落下她。”   小心思被戳破,燕安淮嘿嘿笑一下:“那就好。”   君长清很快就将结界布好,在房间内随意找了张椅子,坐在燕安淮床榻边。   燕安淮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需要安静休息,直入主题:“师尊在幻境里的身份是云仙宗掌门么?”   君长清点点头:“嗯。我一入幻境便身处云仙宗,是从云仙宗一路赶过来的,所以耗费了些时间。”   燕安淮诧异:“云仙宗离这边应当蛮远的吧,师尊居然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师尊不会是日夜兼程过来的吧?”   君长清垂眸,没有正面回答:“我问了其他人,他们都没与你在一起,我怕你只身一人会出事。”   “问了其他人?”燕安淮一下子抓住重点,“师尊的联络木牌可以用吗?”   君长清点头:“嗯,但是唯独联系不到你。你的联络木牌是不是故障了?”   燕安淮回答:“我也不知,但我在森林里使用联络木牌时木牌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君长清皱眉思索片刻,又道:“那你现在联络一下慕子怡他们试试。”   “好。”燕安淮听话点头。   他将自己的木牌拿出来,尝试联络慕子怡,几乎是立即就收到了回应。   “小淮!终于联系到你了!你现在还好吗!”   慕子怡回应的信息在木牌上显现,焦急的情绪几乎就要溢出来。   他的联络木牌又恢复正常了。   燕安淮诧异地抬眸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同样疑惑,推测道:“或许是那片森林的问题?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重新去试试看。”   目前来看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燕安淮点点头,又借木牌说明现下的情况。   “子怡姐姐放心,我与师尊碰面了,现下在祁风镇的医馆。”   “医馆?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何事受伤了?”   “着凉发烧了,不过有师尊照顾,子怡姐姐不用担心。”   “行,我与狐柒还有贺阁主现下就在祁风镇附近,我们马上过去。”   确认完安全与位置,燕安淮这才收起木牌。   他继续问君长清:“对了师尊,那三师姐和小师兄他们,现在是不是南国部落圣女和北陵国小皇帝的身份?”   君长清摇摇头:“他们与你差不多,没有身份,只是被传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只有我、慕子怡和贺婷在幻境内有对应的身份,被传送到对应的地方。他们已经直接去找魂明液和魂明草了。”   燕安淮仍倍感困惑,但他们初入幻境,暂且弄不清幻境内情况也正常,或许还需要等他们几人真正汇合后才能想办法解开这些谜团。   君长清又问:“听你之言,应当是对幻境内小篱与依依他们对应的身份有一定了解?”   燕安淮点头:“嗯,我找江篱姐姐侧面打听过了。师尊在幻境里是没有徒弟的云仙宗掌门,大师兄是隔壁城镇第一世家阮家家主,江篱姐姐是祁风第一世家时家家主,三师姐是南国部落圣女,小师兄是北陵国小皇帝。   “而且依照江篱姐姐描述,幻境里的三师姐心狠手辣,小师兄阴鸷沉郁是个暴君。目前来看,江篱姐姐性格也与二师姐全然不同。”   缘何幻境里会有对应的人,但是身份性格却完全不同?   燕安淮总觉得这是在幻境里找到魂明玉碎片的关键所在。   君长清沉吟片刻,开口:“总之,我们现下距离最近的便是时江篱,这或许会是我们的突破口。”   燕安淮点点头:“对,而且江篱姐姐与大师兄在幻境里是认识的,跟着江篱姐姐的话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幻境里的大师兄。”   魂明玉碎片幻境的相关记载非常少,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这个传说中的幻境中来,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他们现在能做的,便是先与其余人汇合,再抓住他们仅有的线索,尽可能找出目前这些疑点的答案。   确认完接下来的行动,大夫又将煎好的药送来,燕安淮在喝过药后总算支撑不住,躺下来继续休息。   君长清仍坐在床边看着他,悬了两日的心稍稍落下。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一次燕安淮没有出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只是普通的着凉,修养几日便能恢复。   君长清看着燕安淮安稳的睡颜,呼出口气。   而在这时,他又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他走过去看门,便见时江篱站在门口。   时江篱抬眸看着君长清:“不知仙尊现下可有空闲?我有些事情想找仙尊聊聊。”   君长清对上她的视线,神情冷淡:“可以。”   他说得淡然,心底却重新生出些警惕。   他能感觉到时江篱来找他,应当不是说什么很单纯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除夕和春节都会在评论区发小红包呀,爱你们mua!   ——   感谢【夜晚的宁静】x10的营养液mua! 第40章   房间内燕安淮已经睡下, 君长清便与时江蓠去到了隔壁时江蓠的房间。   时江蓠直接道:“在森林中我有幸为仙尊爱徒所救,如今仙尊也来到了我们祁风镇,作为祁风镇第一世家时家的家主, 我想邀请仙尊与爱徒到我们时家府上去做客。既是为感谢仙尊爱徒的搭救之情,亦是尽一番地主情谊。”   君长清看着她的神情, 一下便听出时江蓠并非她话中所说的本意。   修仙界内各城镇的世家、部落都以实力为尊,能成为第一世家的家主,时江蓠在祁风镇的修为绝对不会差, 甚至有可能就是祁风镇中修为最高的人。   而这时祁风镇来了一个时江蓠看不穿修为,明显并非等闲之辈的人,这人还因徒弟的病情短期内应当不会离开, 她肯定要格外留意。   君长清看着她, 星月镜下的乌黑瞳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看起来就是一个冷冷清清, 不为任何事物所影响的性子。   须臾, 他才垂眸,问:“我缘何要应你之邀?”   时江篱冷静回答:“令徒病弱体虚,受寒病倒, 需要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 也需要好好再养养身体。我们时家作为第一世家,是最能为仙尊提供这些的。”   君长清扫她一眼:“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他嗓音冷淡, 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对待燕安淮时的关怀担忧全然不同。   此时的君长清已经完全将幻境中的时江篱与现实中的二徒弟区分开来。   作为第一世家的家主, 若是没点心机是不可能将家族维系下去的。   时江篱也总算不再打太极, 说:“仙尊也知世家间的水不会太浅, 如今我作为家主却因故受伤, 平日里看不惯我的人必然会蠢蠢欲动。   “我想借助仙尊的威势, 震慑住暗地里蛰伏的那群人。”   简而言之,就是以好友的身份邀请君长清和燕安淮到时家府上暂住,直至时江篱伤势恢复。   时江篱继续承诺:“仙尊与仙尊爱徒在府上的这段时间,我可以保证二位受到的都是最好的待遇,仙尊需要什么药材,只要是我能拿到的,都可以提。”   这对时江篱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君长清也正好需要一个继续接近时江篱来找寻魂明玉碎片的机会。   但他没有马上答应:“此事我还需过问小淮,小淮若不愿停留,饿不会勉强他。”   君长清松口,这也基本等同于同意。   时江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随时等候他们那边的消息。   君长清也不再逗留,转身回到燕安淮的房间。   燕安淮已经睡熟,额头摸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烫,身体应当是在恢复了。   不过到夜间,燕安淮病情反复,君长清始终在他床边照顾着他,直至下半夜才终于变得稳定些。   君长清折腾了半宿,加上本就是赶路赶过来的,在燕安淮病情平稳后坐在椅子上,也浅浅地休息一会儿。   于是等次日早晨燕安淮睁眼时,就见君长清正靠在床头闭目休息。   君长清本身的容貌其实不输燕安淮,只不过比起燕安淮雌雄莫辨的美人皮相,君长清更多是棱角分明的冷硬,面容有如刀削,薄唇凤眼,一副单边的星月镜更显出他高贵冷艳的仙人气质。   燕安淮用自己的视线细细描摹了一遍君长清的面容,能察觉到他此时的丝丝倦容。   赶了那么久路,又折腾了大半夜,师尊一定也很累了吧。   燕安淮露出些歉疚,想让君长清能够再多休息一会儿,窝在被窝里尽量不发出响动。   然而没多会儿他就觉得喉间有一阵痒意,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君长清听到动静当即睁眼,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来,喝点水缓一下。”   “咳咳……”燕安淮借力道坐起身,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将水喝完,总算稍微舒服一些。   他擦了下咳出来的眼泪,眼尾微微泛红,眼角下的一颗小泪痣愈发红艳,看起来楚楚动人。   小会儿他才缓过神来,乖乖把茶杯递回给君长清:“谢谢师尊。”   君长清揉了下他的脑袋,将茶杯放回原处,走回来问:“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好些?”   燕安淮点头:“虽然还有些头晕,不过比昨日好很多了。”   他声音还有些虚,不过状态看起来确实好了一些,烧也完全退了。   君长清以防万一性地又探了下他的额头,这才继续道:“若是还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记得说,切不可逞强。”   燕安淮弯眼笑笑:“师尊放心啦,我不会逞强的。”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翻出自己的联络木牌给君长清看:“对了师尊,子怡姐姐他们今早又有新消息,说是明日可以到祁风镇来找我们汇合。狐柒找到了一些关于幻境的事情,到时候见面同我们说。”   君长清大致扫一眼木牌,点头:“好。正好时江篱那边邀请我们到时家府上去住几日,你要去么?”   “那必须得去……咳咳咳。”   燕安淮一下就欣喜起来,结果情绪波动过大,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君长清抬手给他顺了下气:“好,那你同慕子怡他们说一声,届时到时家府邸来找我们。”   燕安淮轻轻点下头,用联络木牌给他们回复。   慕子怡那边也很快又发来了回应,算是表明知道了。   燕安淮收好木牌,感慨一句:“没想到江篱姐姐还会邀请我们去时家,江篱姐姐人果然很好呢。”   君长清看着他纯澈干净的视线,不想打散他纯粹的善良。   但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单纯的善。   君长清想了想,还是开口:“并不是人好不好的事情,这其实是一桩交易。”   “交易?”燕安淮神情中带上迷茫。   君长清继续解释:“在修仙界内,一般稍大些的、没有宗门庇护的城镇都是由当地修仙世家予以庇护。实力最强的世家为第一世家,而第一世家中实力最强者则为家主,相当于城镇的城主,地位与权势都是最大的。   “时江篱是时家家主,无数人觊觎她的位置,那么当她受伤,最有可能发生的是什么?”   燕安淮思考了一下,问:“趁他病要他命?”   君长清:“差不多。”   有了思路,燕安淮很快也想明白了君长清的意思:“所以师尊的意思是,江篱姐姐是想借师尊的修为,去威慑那些想搞小动作的人,让他们不敢在这时下手?”   君长清补充:“不仅仅是这时,她是要以好友的身份邀请我们过去。”   “喔!”燕安淮一下子反应过来,“所以江篱姐姐更主要的,是想让那些人对她多点忌惮,哪怕我们离开了,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动手?”   君长清终于点头:“对,就是这样。”   燕安淮幽幽叹一声:“唉,你们大人的套路真深。”   君长清抬手拍一下他的脑袋:“我本来不想向你解释这些的,但出门在外,太过单纯很容易吃亏,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心知肚明。”   说到这,他收敛神色,又补充一句:“而且在幻境里,你最好将小篱和时江篱两个人区分开来。幻境中的时江篱是时家家主,她所需要操持的事情与过去的经历同小篱是完全不同的。   “这也必然导致她的性格发生一定变化,幻境里的时江篱不是你那位温柔心软的二师姐,她比你二师姐要危险得多,切记小心,莫要轻信。”   “喔……”   燕安淮应了一声,但思绪有些飘散。   说实话,他已经习惯性地把二师姐与幻境中的时江篱联系起来,并且觉得真要论的话,或许就是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成长环境下的不同发展。   他始终认为,幻境里的时江篱其本质上也是他那一位温柔善良的二师姐。   君长清看出他的想法,但并没有在这时就强迫他接受这样的观点。   燕安淮生性就是单纯善良的,十八岁年纪下的他尚未接触过真正带有恶意的人,一直以来都在友善的环境中成长。   让他立马想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   燕安淮也明确地表露出了这点,再一次叹气:“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复杂。那我就跟着师尊算了,反正师尊肯定不会害我。”   君长清:“也不一定。即便是我,有时候也有可能不是‘我’。”   君长清是在说幻境内身份的事情。   这一次幻境里正好他是有对应身份的,但倘若下一次的幻境与这次类似,而他没有对应身份,那么幻境中就很可能存在两个“君长清”。   君长清当然乐意得到燕安淮的无条件信任,但倘若这份信任太过盲目,也有可能被旁人利用。   他垂眸看着燕安淮,叮嘱:“进了幻境以后,一定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燕安淮对上君长清此时认真的神情,却忽地一笑:“那师尊可以放心,我不会认错师尊的。”   君长清看着他。   燕安淮又笑着继续补充:“因为我最喜欢师尊了,没有人能冒充师尊骗过我。”   他弯着眼,一对桃花眼中似有流光溢彩,落满盈盈笑意,专注而纯粹地倒映出君长清稍怔的神情。   他认错谁,都绝对不会认错师尊。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最信任师尊了。”   作者有话说: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doge   ——   小可爱们春节快乐!今天依旧有小红包呀,爱你们mua!   ——   感谢【阿知】的地雷mua!   感谢【浅若夏沫】x5、【49172881】的营养液mua! 第41章   当日下午, 燕安淮与君长清就随时江蓠一块前往了时家府邸。   时家府邸位于祁风镇的最中心,府邸门面布置得很低调,一眼看去与其余时家并无太大差别, 入内后才会发现整个府邸非常之大,装饰得也十分精美,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园林。   燕安淮打量着周围的景致,眼底都是新奇。   考虑到燕安淮身体尚未好全,这时候更需要休息, 时江蓠没有带他们四处去参观,而是径直走向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客院。   客院与主院相距有一段的距离,客院坐落在整个府邸的最东边, 连廊池水, 花草鸟木不胜其数,放眼望去皆为春夏之交的生机勃勃之景, 是非常适宜养病的环境。   这点上时江蓠也果然说到做到。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 开口:“这里的灵气相比外边也纯粹很多诶。”   时江蓠回答:“我已经提前吩咐过旁支的,让他们给客院布置好适宜修士养病的灵气法阵,可以让周围环境更为纯粹, 有助于身体恢复。”   “哇。”燕安淮面露惊讶, “江篱姐姐有心了,谢谢江篱姐姐。”   时江蓠颔首:“承蒙燕小公子搭救, 这是我应该做的。二位的房间我也提前命下人收拾好了,二位若是还有需要的地方, 可随时找我, 我来安排。”   说话间, 她递给燕安淮一个小纸鹤:“这是我专用的联络纸鹤, 可以用这个纸鹤联系我, 这样就不用劳烦二位到主院来找人。”   燕安淮收下纸鹤,甜甜一笑:“谢谢江篱姐姐,江篱姐姐辛苦啦。”   时江蓠摇摇头:“无妨。若二位暂时没有其余需求,我便先行离开了。后日会在府上设宴招待二位,二位好好休息。”   “好哦,谢谢江篱姐姐,江篱姐姐也好好休息。”燕安淮朝她挥挥手。   时江篱没再回应,告辞离开。   安全起见,君长清还是先对整个客院进行了一番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布置下两层结界。   燕安淮想到什么,问:“对了师尊,那今夜我先和师尊一起睡?虽说这是在江篱姐姐的府上,不过也难保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君长清点头:“嗯。我们直接住同一间就好,你病未好全,还需要人照顾。”   燕安淮放软声音:“辛苦师尊啦。”   君长清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不辛苦,只要你能好好的就好。”   燕安淮抬眸对上君长清的视线,朝他甜甜一笑。   新的住宿环境已经解决,燕安淮还在病中不好太过劳累,没多会儿便回到房间中休息。   客院的环境正如时江篱所说,被布置得非常适宜养病。   燕安淮在客院里窝了一日多的时间,到第二日中午时,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的气色都稍微好了一点。   他乖乖地在屋内用完下人那边送来的午膳,没多会儿就收到了慕子怡他们抵达祁风镇的消息。   慕子怡与贺婷在幻境内都有和幻境外完全一样的身份,保险起见君长清没让他们一起到时家来住,而是在时家附近一个客栈落脚。   燕安淮同时江篱说过这回事,收到慕子怡他们的消息后便直接同君长清一道去附近的客栈找他们。   慕子怡他们也在客栈的厢房内特地等着他们。   然而等燕安淮与君长清抵达时,燕安淮意外发觉他们当中多了一个人。   “谷师姐?”   燕安淮诧异地看着坐在贺婷旁边的谷婉婉,很快又连忙收敛,生怕自己认错人,往贺婷方向看去一眼。   贺婷却点头表示:“就是幻境外的婉婉。”   慕子怡也在旁边说:“我们来祁风镇路上碰见的,也不知怎么就偷偷跟进来了,耶不愿同我们说。”   话题中心的谷婉婉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又往燕安淮方向看去一眼。   燕安淮察觉到她的视线,回了一个友善的笑。   谷婉婉又连忙将视线收了回去,像是想佯装方才只是一个意外对视,并非她主动偷看。   燕安淮:“……?”   他还是觉得谷婉婉有点奇怪,不过他与谷婉婉实在不熟悉,也看不出她到底为何这么奇怪,干脆没再管。   他重新看向慕子怡:“子怡姐姐你们这几日应当没有碰上什么事情吧?”   慕子怡点点头:“没有。我们进来时是待在一块的,就是唯独没有见到你们师徒四个人,后来又只有小淮你我们一直联系不上。”   燕安淮挠挠了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联络木牌在那片森林里时一直不能用,直到来了祁风镇才恢复正常。”   慕子怡看起来也有些困惑:“这样啊。可惜苏木不在这儿,不然还能让苏木帮忙看看。”   联络木牌的事情不好确定,慕子怡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到燕安淮身上。   他见燕安淮明显病没真正好全的模样,心疼问:“现下身体感觉如何?实在没料到这幻境进来时会分散,害小淮你受苦了。”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没事啦。其实也只是有那么一晚因为夜间冷着凉了,第二日师尊就找过来了,我也没吃什么苦。   “反倒是师尊为了照顾我忙前忙后的,师尊比较辛苦。”   说着他又往君长清那边凑近一些,一副很信赖自家师尊的模样。   慕子怡也总算收敛原本的担忧情绪:“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师徒情深了。”   燕安淮嘿嘿一笑。   叙旧的话题到这里结束,接下来就是他们今日见面主要的事宜——聊聊幻境相关的事情。   这类事宜谷婉婉不适合在场,她也很识趣的提前找理由告辞离开。   燕安淮目送着她离开,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他又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吸引回注意力。   “关于幻境的事情,我在我那边稍微找到了些可供参考的信息。”   他回头看一眼,就见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男子,容貌约摸是及冠之龄,很有书生气质。   燕安淮茫然地眨眨眼:“请问您是……?”   回答他的人还是慕子怡:“他是狐柒啊。幻境里他也有对应的身份,是全盛时期的他,这就是他成年人形态下的模样。”   燕安淮:“!!!”   燕安淮:“看起来好像好厉害的样子!”   狐柒得意洋洋地晃晃尾巴:“我可是九尾狐族族长,真要认真起来,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师尊。”   说着他又再一次进行他的拐骗计划:“所以小淮要不要考虑踹了你那冰块师尊,跟着我?我也一样可以保护你。”   燕安淮眨眨眼:“可是出了幻境以后你还是个小孩呀。”   狐柒:“……”   他晃得好好的尾巴一下子就萎了下去。   慕子怡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想拐走小淮的人可不少,狐柒你个小屁孩还是好好排队去吧,怎么说,还是小淮跟我走比较现实。”   狐柒:“你管谁叫小屁孩呢?虽然我不一定打得过君望月,但打你还是完全没问题的好吧?”   慕子怡继续嘲笑:“你也就幻境里能嚣张一点,小淮都说了,你出去以后不还是个小屁孩。”   狐柒直接炸毛了,变回狐狸本体的模样,直接扑过去和慕子怡撕咬。   两人开始玩闹似的打起来。   贺婷看了眼闹腾的两人,又看一眼无辜且单纯的燕安淮,开口:“其实我们青逸阁待遇也还可以。”   贺婷的假如让另外一人一狐警惕地停下打闹,最后一致看向燕安淮。   “所以小淮你选谁?”   始终站在一边的君长清:“?”   君长清:“我是完全不存在是吗?”   燕安淮果断选择站队自家师尊,走到君长清身后探个脑袋出来,笑嘻嘻地说:“幻境内外,谁最厉害我选谁。”   君长清好歹也是第一仙尊,真要和他单挑不论谁都得掂量掂量。   君长清也在这时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小徒弟太受欢迎了,性子又单纯,他还是得把人看好,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哄骗着拐跑了。   “咳咳咳。”小打小闹暂时结束,狐柒变回人族形态把话题重新拉回来,“回归正题,关于幻境的事情,我进来后在我们族群特地又找了点新的线索。   “就我现在的了解,魂明玉碎片幻境其实是专门考验找寻者心性的幻境。”   燕安淮困惑:“找寻者心性?”   狐柒点头:“你的心性是我们当中最好的,幻境应当也自动将你划归为了找寻者和最后使用者,所以幻境内的重要人物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几个人。”   燕安淮有点明白了:“所以师尊和师兄师姐们才会拥有和幻境外不同的性格与身份?”   狐柒再次点头:“对。不过目前我也只找到这点讯息。每一个幻境的难度是不一样的,青逸阁的幻境难度最低,我们可以尝试着在这一次幻境里先把幻境的大体情况弄清楚。”   贺婷在旁边补充:“总的来说,能不能通过幻境,主要也是看小淮你能不能得到魂明玉碎片的认可,只有被认可才能知晓魂明玉碎片的下落。   “虽然我们也不想让你压力太大,但在得到认可这点上,我们确实帮不上忙。”   骤然担起重任,燕安淮却并未有任何露怯的表现:“好,我会争取好好表现的。”   君长清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并没有说什么。   魂明玉碎片事关燕安淮的身体,所以既然进来了,燕安淮也必须得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   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有这个权利劝说他得过且过。   燕安淮明白君长清的意思,抬眸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对他而言,魂明玉碎片也关乎着大家能不能离开幻境,所以他必须好好完成他的任务。   他需要通过考验,也需要变强。   这样他才能保护一直对他那么好的大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穷到没裤衩】的地雷mua!   感谢【雪】x12、【49172881】的营养液mua! 第42章   贺婷继续补充着说:“那我们现下重点要关注的人, 应当就是这位幻境中的‘时江篱’?”   狐柒表示赞同:“对。目前与我们最接近的人就是时江篱,多关注一下她的举动,说不定会有魂明玉碎片的消息。”   那么目前最适宜关注时江篱的, 便是住在时家府邸的燕安淮与君长清。   燕安淮也表示了明白:“我和师尊会多注意的。”   君长清想了下,又说:“最好让贺阁主也一起来吧。在任掌门的气息会被魂明玉碎片幻境感知, 贺阁主身为青逸阁阁主,有她在或许也能更好察觉到什么。”   魂明玉珠作为上古时期的宝物,即便如今已裂为数块碎片, 也拥有一定的灵智,能够感知到幻境以外的气息。   慕子怡也点了下头:“对,由贺阁主跟着一起去会更好。”   不过贺婷若是需要一块暂住在时家, 也需要时江篱的点头。   他们大致商讨完这一阵子的对策, 决定暂时静观其变以后,燕安淮与君长清便回了时家, 也找时江篱说了贺婷的事情。   时江篱自然乐得多一位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拜访, 表示了同意。   当日下午,贺婷便也搬到了时家府邸内来,狐柒则是以贺婷养的普通灵狐身份跟着一块。   但让燕安淮意外的是, 谷婉婉居然也跟来了。   待时江蓠离开后, 贺婷才歉意地解释:“实在抱歉,婉婉不知怎么了, 也非要跟过来,我实在犟不过她。”   谷婉婉这时候已经回了被安排住的房间, 燕安淮往她房间那边看去一眼:“谷师姐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吗?”   燕安淮眼底浸着单纯的好奇。   贺婷叹口气, 说:“以前的婉婉虽说不及依依那般活泼, 但同样是个很开朗的人。我也不知缘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或许是怕燕安淮与君长清误会些什么, 贺婷又连忙补充一句:“不过依依本性不坏, 虽然不知她到底为何偷偷跟了进来,但我会看好她不让她瞎捣乱的。”   燕安淮摇了摇头:“没关系。既然谷师姐进来了,也算是一起在幻境里摸索的同伴。到时候我们可是要一起顺顺利利出去的。”   说着,燕安淮扬起一个笑脸,没有对谷婉婉举动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贺婷看得出他不是在说客套场面话,对他好感更升,又给燕安淮塞了些用以防身的小法器,这才终于回到她们那边的房间去。   因为贺婷和谷婉婉的到来,定在今日晚膳时间的晚宴也特意做得更丰盛。   修仙世家与宗门不同,世家源自于血缘之间的联系,不看是否具有灵根,更贴近民间界普通百姓的生活,哪怕是修士平日也不会辟谷,夜间同样是以睡觉来补充精力。   而时家家主一脉只有时江篱一人,所以暂未分家,家宴时间有好几个小家聚在一起,格外喧闹。   世家内的大家族往往各怀心思勾心斗角,燕安淮还未见识过这些推杯换盏的交际,君长清也懒得应付,便让燕安淮只端好病弱的设定即可,免得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来烦扰他们。   燕安淮听话应下,跟着时江篱前往主院的一路上都乖乖紧跟着君长清。   他特意换了身白底银暗纹的广袖长衫,散落的长发被束起一半,系以小蝴蝶流苏发带。   由于身体差,他唇色浅淡,面容中透着病色,唯有一对桃花眼熠熠生辉,添上几笔活灵活现的生气,全然是一副病弱美人的气质。   当他们出现在宴会厅中时,整个大厅都静了几分,不少人侧目打量着燕安淮。   这般容貌气质极佳,又病弱修为低,在修仙界中可是很危险的。   燕安淮也扫了他们一眼,并未言语,只向对上视线的几人颔首致意,算作礼貌。   直至君长清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时,他才展颜浅笑,摇了摇头,行为举止间都透露出师徒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常好。   宴席上很快就有人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在场凡是有灵根有修为的都看不出君长清的修为,那只能说明君长清的实力远高于他们,他身边的燕安淮可就不是他们觊觎得起的了。   人都到齐,今晚这场所谓的宴席便正式开始。   时江篱先以家主的身份,以茶代酒敬了君长清、燕安淮、贺婷和谷婉婉四人一杯。   四人也很给面子的都举杯回敬,表现得比较友善。   贺婷更是笑着与时江篱聊起一些琐碎话题,好似之前便已认识许久。   燕安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起手中的茶轻抿一口,隐晦地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   有的人兴致勃勃,有的人面露无趣,有的人心生嫉妒,也有的人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小的一张餐桌上,已然能看出人心之复杂。   他收回视线,将所有人的反应记在脑海中,放下茶杯。   君长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见他一直不动筷,问:“怎么了,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燕安淮摇摇头:“没事,只是现下还没什么胃口。”   说话间,他瞥了眼自己面前的菜肴,眼底真实的嘴馋暴露无遗,但是必须维护他的柔柔弱弱病秧子形象。   君长清见他神情,眸间略过转瞬即逝的浅笑,面上仍是关忧:“你身体差,多少也要吃些,补充体力。”   燕安淮乖乖点头,矜持地开始用膳。   据他们不远的时江篱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提议道:“小淮若是现下没胃口,晚些时候我再命膳房那边单独送些别的去你那儿吧。   “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就行,现在先凑合垫垫。”   燕安淮眼底一下多了些光亮:“会太麻烦姐姐吗?”   时江篱摇摇头:“无妨。你们远道而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燕安淮开心道谢:“谢谢江篱姐姐。”   君长清拍了下他的脑袋,也对时江篱说:“有劳时家主了。”   时江篱:“仙尊客气。”   一来一回几句间,燕安淮便表露出了对时江篱的亲近,周围有几人的脸色明显更加不一样。   在场凡是有眼色的现下都看得出来,只要能和燕安淮搞好关系,连带着也能被他师尊注意到。   看起来乖巧听话的病秧子,可比自带拒人千里气场的冷淡仙尊好拿捏多了。   在燕安淮的对面,一名男子便紧紧地将视线锁在了燕安淮身上。   燕安淮注意到他,抬眸与他视线相触,露出一个友善的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旋即他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装作不是很有胃口的模样,随意地吃了一点点东西。   整场宴席主要是为了给时江篱造造势立立威,君长清光是坐那就十分有压迫感,燕安淮也没有刻意去缓和,所以过程不算很热闹。   燕安淮观察了好几次桌上人们的神情变化,偶尔也和时江篱聊几句,终于熬过了这个走仪式似的流程。   不过经过这场宴席,燕安淮也差不多知道了时江篱在时家中的地位。   宴席上聊天时,时江篱已经同他介绍过桌上其余几家,分别是她二叔家、五叔家和姑姑家。   根据这几日燕安淮刻意了解到的一些时家过往,时江篱的父亲是时家前任家主。   后来她父亲意外去世,却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当时刚刚及笄的时江篱,并且让时二叔辅佐她,直至她能独当一面。   但在专门留意了之后,燕安淮觉得时二叔是并甘愿屈居于一介女流之下的自大之辈。   按照世家的规矩,在实力为尊的前提下,家主的继任也会考量血缘亲疏远近。   后代与手足是最主要的家主候选人,可偏偏时家老家主临死前,把时二叔这个已经元婴期的亲弟弟置于一旁,选了尚未筑基的时江篱。   而当时老家主还有一位心腹仍在世,那位心腹保住了时江篱的地位。   时江篱也逐渐学着去操持家业,去壮大自己的势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如今过去百余年时间,虽然那位心腹已经逝世,底下不满的情绪仍在滋生,但至少他们不敢与全盛状态下的时江篱硬碰硬。   也因此,时江篱迫切的需要一些修仙界的人脉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哪怕这些“人脉”只是一桩交易。   果然大人的世界就是复杂啊。   燕安淮在离开宴席时再次感慨。   君长清见他神情惆怅,问:“怎么了?”   燕安淮连忙回神:“没事没事。就是觉得果然还是云仙宗好。”   君长清:“想回去了?”   燕安淮点点头:“蛮想的。也想师兄师姐们了。”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会回去的。到时候和你师兄师姐们一起出门玩。”   “嗯!”燕安淮重新打起精神来,准备同君长清一块回客院。   不过在这时,时江篱匆匆过来找君长清:“仙尊请留步。不知可否与仙尊借一步说话?就在附近,很快就好。”   君长清蹙眉,但在燕安淮的示意下还是点头同意,叮嘱燕安淮在原地等他回来。   燕安淮点头,目送他们到不远处去,贺婷也抱着狐柒凑了过去,像是有要事商谈。   他看了他们几眼便收回视线,乖乖等着。   而在这时,时二叔正正好好也从宴会厅中出来,见到了落单的燕安淮。   燕安淮也看到了他,礼貌打招呼:“是江篱姐姐的二叔吧?你好。”   时二叔似乎也没想到燕安淮记住了他,堆着笑同他打招呼:“您就是燕小公子吧?您好您好。”   燕安淮笑笑:“时二叔叔客气了,论年龄我才是晚辈。”   他故意放轻了嗓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叫人听着只觉他完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   时二叔故作关忧:“燕小公子年纪轻轻身体就这般虚弱,只怕是会耽搁不少修炼进程吧?”   燕安淮露出些难过的神情:“是呀。之前我大病一场,就有大半月的时间只能卧病在床。”   “那一定很不好受。”时二叔心疼地开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们家这边有一份秘传的养身子的药房,很适合体弱多病的人用。   “你是我们家小篱的朋友,还救了她,若是你信得过,可想来试试看?”   燕安淮犹豫:“可是这是你们的秘传,我作为外人还是不太合适吧。”   “没事没事。”时二叔大度地说,“毕竟你对我们时家有恩,只要到时候你一个人来找我就好,这秘方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人。也记得不要告诉你的师尊。”   燕安淮乖巧点头:“那好吧。谢谢时二叔叔。”   时二叔见状,眼底多出些不易察觉的轻蔑,面上却不显,端着一副为燕安淮着想的模样。   正好这会儿君长清从不远处回来:“聊什么呢?”   燕安淮对上时二叔给他使的眼色,然后抬眸看向君长清,清脆开口:“时二叔让我有空单独去找一次他一次,还叫我不要告诉师尊。师尊觉得我可以去吗?”   他话里模糊了关键信息,一听就让人觉得是别有用心。   君长清神色当即一凛,冷冷地扫向脸色僵住的时二叔。   作者有话说:   感谢【问君何】的地雷mua!   感谢【柯基CP】x21、【江添】x2的营养液mua! 第43章   时二叔最后好说歹说向君长清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好意”, 加上燕安淮的无辜劝说,君长清才勉强收敛回自己的神色,与燕安淮转身离开。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 燕安淮明显感觉到君长清的心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好奇问:“师尊怎么了?感觉师尊心情不太好。”   君长清抿了下唇,叮嘱:“最近这一阵你切记小心所有不认识的人。”   燕安淮也认真起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君长清压低着声音说:“那名魔修, 很可能也跟到幻境里来了。”   燕安淮:“……!”   方才看起来是时江篱急匆匆地来找君长清,但实际上是贺婷借时江篱的名义找的君长清,君长清过来后时江篱便告辞离开。   而待在贺婷怀里的狐柒告诉君长清, 他在这个府邸的主院内感觉到了魔修的气息。   狐柒是九尾狐族,嗅觉非常灵敏,能够辨别到魔修身上斑驳的气息。   只是在幻境外他肉身受损, 失去了各种感觉, 所以从未发挥过这项特长。   他们推测那名魔修跟进来很有可能是想再度刺激燕安淮的记忆,让燕安淮真正陷入危险中。   而如今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燕安淮的处境非常危险。   燕安淮听到君长清的话, 也沉下心来。   他有些不解:“但那名魔修又是怎么跟进来的呢?谷师姐本身就知晓幻境入口前的阵法怎么走,兴许是在贺阁主启动阵法前便躲在了一旁。但那魔修是怎么做到的?”   魂明玉碎片幻境前的阵法十分繁琐复杂,但凡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并不存在魔修躲在一旁跟着他们的情况。   而他们走的路前后视野都很开阔, 按理说有魔修尾随他们不可能不知晓。   君长清:“贺阁主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不排除那个魔修也是幻境创造出来的可能性, 毕竟以幻境内的时间洗,仙魔大战尚未开始。   “但总体我还是认为魔修跟进来的概率很大, 总之务必小心所有意图接近之人。”   燕安淮再次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交代完魔修的事情, 两人很快又转移话题, 装作心情还算不错的模样, 一路回到客院。   贺婷与谷婉婉已经先一步回来,贺婷在院子内同狐柒比试练剑,谷婉婉则是坐在一旁看书。   单看这幅场面,完全说得上是和谐。   君长清暂时回房,燕安淮便走到桌子前,在谷婉婉对面坐下,笑着打了个招呼:“谷师姐好。”   谷婉婉抿了下唇,似乎是有所犹豫,最后还是回了一个单音:“嗯。”   她说得很快很轻,但是算起来还是目前为止对燕安淮说过的第一个字。   燕安淮双手托腮看着她:“原来谷师姐不讨厌我呀。”   谷婉婉面色一僵:“我可从未这么说过。”   燕安淮弯眼:“可是谷师姐回我的话了,我原本还以为会被谷师姐置之不理呢。”   意识到自己入了燕安淮的套,谷婉婉抿唇,不再开口。   燕安淮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开门见山问:“所以谷师姐到底为什么会跟到幻境里来?幻境很危险,万一出事了谷师姐很有可能也出不去的。”   谷婉婉下意识看了眼贺婷,但很快又转过头来,语气不太好地开口:“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燕安淮叹口气,“师尊他们说能不能回得去要看我能不能通过幻境的考验,我不想连累大家,更不想连累谷师姐。”   说完,燕安淮很快又恢复成平日里的开朗模样:“不过谷师姐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去通过考验的,一定不让谷师姐平白进来送了性命。”   谷婉婉对上他眼底的笑意,捏了下手中书卷,像是完全不在意,很快便调整了一个方向继续看书,一副不打算再理会燕安淮的模样。   这样的行为换旁人或许会觉得很失礼,但燕安淮并未在意,谷婉婉不理他,他便坐在原处继续研究法决与灵根内灵力的调动。   自突破练气中期至今,燕安淮已经在这个阶段停留了将近四月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其实很正常,甚至算是非常短了,但面对如今的险境,他难免变得有些急切。   客院为了给他养病特意布置成了一个灵力充沛且纯净的环境,他想趁着有这样舒适的环境尽可能地提升一下自己。   至少也要能够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燕安淮将体内的木系灵力调动直指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与周围灵力之间的接触。   但不论如何都无法做到将两者相融,两股灵力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击溃的壁垒。   他有感觉,这个壁垒就是他突破修为的关键。   可他在客院内待了两日,都对如何突破没有任何头绪。   燕安淮将灵力放了收,收了再放,重重复复数次,惹得旁侧的谷婉婉都忍不住开口:“你究竟是在修炼还是在瞎玩?”   “啊抱歉。”燕安淮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是想修炼的,不过没有头绪,就变成走神了。是打扰到谷师姐了吗?”   他道歉道得果断,语气神情也真诚,叫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谷婉婉面色还是不太友善,脱口道:“没有头绪那你找你师尊不就好了么,反正你师尊那么厉害,他肯定能帮到你。”   燕安淮摇了摇头:“我是木灵根,师尊是冰灵根,灵根属性不一样的话也会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   说着他又叹一口气,补充:“而且我一直觉得修炼其实是挺个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领悟,一味地去依靠师尊只会适得其反。   “师尊总是希望我过得开心就好。但我也希望我能够真正强大起来,保护师尊和大家。”   谷婉婉目露怀疑:“以你现在的水平,想要到保护大家都水平少说也要上百年啊。”   燕安淮捂了一下自己有被扎到的心口:“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还是想尽可能提升我自己,毕竟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我不想当大家的累赘,不想总是只被大家保护着。”   “只怕是根本没有人会把你当累赘吧。”谷婉婉小声地吐槽了一句。   燕安淮没听清:“嗯?”   谷婉婉又道:“要到基本能够自保,少说都要有金丹修为。放眼整个修仙界,资质最好的你师尊和星河仙尊都花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结丹,你就更加不可能肖想短时间内突破到这种境界。   “是,修炼不可废,想靠自己也很正常,但如果你这时候只想着修炼,只想着靠自己,那你也未免太自负了一点吧。”   燕安淮长了下嘴,却发觉自己似乎想不出辩解的话。   谷婉婉继续说:“为什么宗门从来不准练气期的弟子出门历练?这本身也是宗门对这些弟子的一种保护。谁不是从这个时期过来的?   “该是什么时期就做什么时期的事,该被保护就安安心心地接受,这本来就是宗门关系和师徒关系存在的意义。”   “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是星河仙尊天资出众,筑基期就可以游历遍整个修仙界还不断提升自己吗?”   谷婉婉话里话外都是尖锐的针对,只是作为首席,也作为未来将管理无数新入门子弟的青逸阁阁主,她说的一字一句全都正戳在燕安淮心底。   燕安淮无法辩驳谷婉婉,但他也同样无法说服他自己。   在他的观念里,一直都是以自力更生为主旨,他可以和所有人亲近友好,但不论关系多近,在有危险时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依靠自己。   他半低着头,陷入深思中。   谷婉婉却以为自己话说得太重,开口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回去。   “总之,我想说的就这些,其他的你自己掂量吧。”她合起书页起身,“但不管你是什么打算,干坐着本来就不可能得到突破,树林或者植物远比客院适合你。”   说完,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燕安淮从方才谷婉婉的那番话中回神,注意到她话中的重点。   树林或者植物远比客院适合他……?   燕安淮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底重新带上笑意:“谢谢谷师姐!”   谷婉婉没理他,径直地回到了房间内将门关上。   燕安淮则起身也回了房间,去找君长清。   屋内的君长清正在看书,见他进来便放下手中书卷:“要休息了么?”   这段时间燕安淮生病,夜间睡觉的时辰比正常要早许多,君长清差不多也习惯了他的作息。   燕安淮摇了下头,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坐下,说:“这几日我想去附近的郊外走走,师尊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君长清没多想,当他是闷在屋里几日闲不住了,点头道:“可以。你想出门了再来同我说便是。”   燕安淮弯眼:“谢谢师尊。”   君长清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你开心就好。再晚些应当会有人送饭食过来,今夜装没胃口也辛苦你了。”   燕安淮眼底一亮:“那师尊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君长清全然应下:“都依你。”   燕安淮更加开心,欢快地去泡茶,特地从君长清带的书库里找了卷植物相关的,然后坐在一边和君长清一块看书。   虽然他认同谷婉婉说的话,但果然他还是更不想成为一个累赘,不想再那么麻烦总是对他那么好的师尊。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迟意渡清欢】x7、【Augenstern】x5的营养液mua!   ——   顺便隔壁新开的都耽预收换了个新文案,再悄悄来打一次广告ww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个收藏呀mua~   ——   文名: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呀   一句:还是两情相悦谈过几年的那种   文案:   娱乐圈内有一对公认的对家——俞莫琅和江黎。   他们凭着相近的咖位,接着差不多的通告。   然后因为好几次在同一档综艺上毫无肢体接触,甚至眼神都没有拉丝,莫名其妙收获了一大批cp粉。   美其名曰,相爱相杀。   俞莫琅:?   江黎:?真相是假。   后来,他们被爆出是同一个男团的成员,出道即摆烂,粉丝们纷纷推测两人矛盾源于团内的资源竞争。   再后来没过几天。   这个翻红的男团重新合体,官宣五个人将一起拍摄半直播式的团综。   俞莫琅和江黎的cp粉嗷嗷激动,准备好了放大镜就等节目开播,欣赏两人面对面的相爱相杀。   然而真到了那一刻,他们却看到——   江黎拼命黏着俞莫琅,而俞莫琅嫌弃又无奈地……   由着他。   cp粉:……嗯?   说好的相爱相杀呢?   怎么相爱有了,被嘎嘎乱杀的却是她们这些单身狗!?   —   节目一经播出,路人疯狂爬墙, cp粉愈发壮大,在团综里嗑得飞起。   但心脏强壮的cp粉早已看惯了娱乐圈真情实感的工业糖精,一心坚定的圈地自萌,不上升正主。   直到某次团综结束后的采访——   主持人:关于两位的CP大家讨论得很热烈,请问二位有什么要澄清的吗?   俞莫琅莫名其妙:澄清什么?   江黎一把搂住俞莫琅: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呀!   cp粉当场激动过年。   妈妈!孩子磕到真的啦!!!   ——   嘴硬心软受x沙雕可爱攻 第44章   次日, 早晨时天色就有些灰蒙蒙的,不到半个时辰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燕安淮趴在窗台一侧,看着外边雨蒙蒙的一片, 轻叹口气:“看这雨势少说得下整日,看来是不能出门了。”   君长清走到他身侧, 顺手给他批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下雨会凉,莫在窗前待太久。”   燕安淮已经习惯了君长清对他时不时的关心,乖乖地由着君长清帮他将披风的带子系好。   修长白皙的指节缠绕着细线交错, 因为这时的距离很近,燕安淮甚至能嗅到湿漉漉水汽中一丝浅淡的、独属于君长清的冷香。   小会儿后,君长清才结束动作, 抬眸问:“还是想出门?”   燕安淮期待地看着他, 意思不言而喻。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眼底似有些无奈浅笑:“那就拿上伞, 我带你到附近走走。”   燕安淮灿烂一笑:“好!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君长清拍了下他的脑袋:“去准备一下吧。”   “嗯!”燕安淮应一声, 欢快地去换衣裳拿伞。   今日的雨不算大,只是连绵不绝,到处都带着湿哒哒雾蒙蒙的水汽, 总叫人觉得难受。   燕安淮去换了套窄袖劲装, 在雨天便于行动,不用担忧衣裳轻易就被沾湿。   不过他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只找到一把伞。   他随口道:“这屋里好像只有一把伞,我去隔壁再拿一把吧。”   当初时江蓠为他们准备时准备了两间, 默认他们不是在同一间房内住, 所以每间房只准备了单人份的东西。   君长清则在他跑出去前开口:“不必了, 一把也够。我来撑就好。”   燕安淮没有异议:“喔, 那好。”   他将伞递给君长清, 兴致冲冲地一起出门去。   客院与门口之间有一定距离,燕安淮便顺路先在时府内转了转。   结果在路上,他们却碰见了一名在躲雨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才三四岁的年纪,穿得单薄,独自站在连廊处,怪可怜的。   燕安淮拽了下君长清的袖角:“师尊,我们过去看看吧?”   君长清点头:“好。”   他与君长清一块向小女孩的方向走,女孩见到他们似乎有些害怕,胆怯地朝后退了退。   燕安淮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友善地笑笑:“小朋友,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呀?”   女孩攥着手,见燕安淮确实没有恶意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开口:“肚子饿……想出来找点吃的,但是没找到膳房在哪里,迷路了。”   燕安淮目露关心:“那你的爹娘呢?怎么饿了不去找你的爹娘呀?”   女孩半低下头,神情难过:“他们不喜欢小柔,所以不管小柔的。”   燕安淮心生怜惜:“所以小柔是还没有用过今日的早膳吗?”   时柔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小柔从昨晚起就没有吃到过东西了。”   小孩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了足足一夜,也难怪会在早晨时偷偷跑出来找吃的。   燕安淮心疼女孩的遭遇,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正好我们要出府去,你随我们出门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时柔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地攥着衣角:“小柔、小柔不能随意跟不认识的人出门。”   “我叫燕安淮,身后这位是我师尊,他叫君长清。”燕安淮笑着做介绍,“你是叫时柔吗?”   时柔点了点头。   燕安淮继续:“那现在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名讳,我们就是朋友啦。和朋友一起出府玩是很正常的事情呀,对吧小柔?”   燕安淮把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时柔年纪尚小,还绕不过弯,想了想好像似乎真是那么回事。   见小孩动摇,燕安淮趁热打铁:“小柔应当也没怎么去府外玩过吧?外面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带小柔吃个够好不好?”   时柔本就饿了一夜,闻言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轻轻点了下头。   燕安淮笑得更开心,不过又记起现在还在下雨,而他们只有一把伞的事情。   他思索了片刻,抬头看看天,看看他们的伞,最后看向了君长清。   君长清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你来撑伞吧,我抱她。”   “还是师尊懂我。”燕安淮嘿嘿一笑,起身接过油伞。   不过时柔见君长清一副冷淡的模样。本能地有些畏惧,下意识躲到了燕安淮身后,只稍稍探出个头看向君长清的方向。   燕安淮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安抚:“小柔别怕,我师尊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人可好了。”   “嗯……”燕安淮自己说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不过师尊你会抱小孩吗?”   说实话,虽然燕安淮始终觉得君长清人很好很温柔,但也确实想象不出来他抱小孩的模样。   君长清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我还是会的。”   当年的小燕安淮也算被他从小抱到大的,直到他去闭关前都还总爱黏着他要抱。   燕安淮没多想,只当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嘿嘿笑一下后就轻拍着时柔的后背,让她到君长清那边去。   时柔怯生生地走过去。   君长清在她面前蹲下,环住她,提醒一句“抱稳了”便将小孩整个抱着托起。   时柔环着君长清的脖子紧张地闭起眼,小会儿后才敢小心翼翼地睁开,发觉自己好像真的被抱得稳稳当当。   燕安淮朝他一笑,将伞撑到一大一小两人头顶:“你看,我没骗你吧~那我们现在就出门去吧,别饿太久啦。”   时柔稍微安了些心,轻轻点头。   考虑到时柔已经饿了一夜,这次燕安淮没有继续在府里闲逛,直奔着祁风镇的集市去。   阴雨天气的集市没有平日好天气时那般热闹,但商铺小贩同样不少。   燕安淮先选了个卖馄饨的铺子,给时柔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时柔起初还有些拘谨,等馄饨端上来以后实在是饿得不行,囫囵吞枣似的大口大口吃着,还险些被噎到。   燕安淮想给小孩倒杯水,旁侧的君长清已经将温度正好的茶水推到了小孩面前。   他轻拍了一下时柔的后背,说:“不用急,慢慢吃。我们时间很多。”   时柔借着茶水稍稍顺过气来,声音极轻地道了句谢。   君长清回答:“没事,吃吧。”   他面色依旧冷冷清清没什么表情,话里话外却都透露着他独特的温和。   燕安淮在旁侧看着,忍不住弯眼笑笑。   君长清察觉到他的视线,侧眸看向他:“怎么了?”   燕安淮单手托腮,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尊总说自己不擅长教习,但还是挺会照顾小孩的嘛。”   听出他是在调侃,君长清眼底带上些无奈的纵容:“你不也还是需要我照顾的小孩?”   燕安淮乐呵呵地笑一下,没有反驳什么。   倒是时柔这时候比之前大胆些,好奇地问:“安淮哥哥也还是小孩吗?”   时柔的嗓音还带着小孩独有的奶音,听起来很可爱,问出来的问题带着小孩子才有的童真。   燕安淮忍俊不禁,说:“对比起我师尊的话,那确实还嫩着呢。你猜猜我师尊现在多大了?”   时柔又扭头看看君长清,回答:“嗯……比安淮哥哥大一个哥哥。”   世家的小孩在被发现有灵根前都不会接触与修炼有关的事情,自然也不知晓修仙者不能单以容貌来推测年龄。   燕安淮伸出食指摇了摇:“那小柔你可就猜错了哦。”   他凑到小柔身边,用君长清明显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师尊他说不定比你爹还大呢。”   时柔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长清爷爷比安淮哥哥大了一个爷爷!”   “噗哈哈哈哈哈。”燕安淮听着时柔的童言童语,终于忍不住放肆地笑出声来。   突然升为爷爷辈的君长清:“……?”   君长清:“大可不必。”   燕安淮笑得停不下来,时柔茫然地眨眨眼,挠头:“是小柔说错什么了吗?”   君长清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对时柔:“没事,你吃你的就好,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时柔:“喔。”   她乖乖点头,埋头继续吃自己的。   另一边燕安淮也终于笑够了,停下来缓口气的同时面前多出一个茶杯,是君长清推过来的。   他无奈地说:“你身体不好,小心别给自己笑岔气了。”   话里都是对燕安淮调侃他的全然包容,没有丝毫对此感到不悦的情绪。   燕安淮也总算恢复点平日的乖巧,拉着长音应了声“好”,接过茶杯小口将茶水喝完,理顺方才笑得太放肆而紊乱的气息。   时柔将特意分出来的小半碗馄饨吃得差不多,燕安淮也解决了他负责的那一部分,这顿早膳才算结束。   燕安淮想了想,又问她:“这附近应到还有卖小食的,小柔要不要一起再去吃点?反正难得出来玩一趟,只吃早膳那也太亏了。”   时柔不懂什么亏不亏的,但能继续跟燕安淮和君长清待在一起,她自然开心,轻轻点头表示了同意。   君长清当然也不会扫他们一大一小俩小孩的兴,同样表示了认可。   外头的雨仍未停,出馄饨铺时君长清再次将时柔抱起来。   时柔软声道谢:“谢谢长清爷爷。”   燕安淮:“噗。”   君长清:“……”   君长清冷漠脸:“叫我仙尊就好,不用叫……爷爷。”   最后两个字君长清语调难得有些诡异的变化,看得出来是真的又被扎心到。   燕安淮又憋了好一会儿才把笑给憋回去。   作者有话说:   君某清:(冷漠)可以,但是没必要。   ——   感谢【49172881】x2的营养液mua! 第45章   一行三人走出馄饨小摊时, 没走几步又正好撞见了从附近一家药铺里出来的时江蓠。   “篱姐姐!”时柔一见到时江蓠,就欢快地打了个招呼。   燕安淮也跟着一块:“江篱姐姐。”   时江蓠见到时柔还有些诧异:“小柔怎么在这儿?”   燕安淮回答:“我和师尊出门时在时府一处连廊遇见的,小柔说肚子饿想找吃的, 但是迷路了,我们便擅自将她带出门了。”   “这样。”时江篱走过来揉了了时柔的脑袋, 继续说,“小柔是时二叔家的庶女,生母生她时难产而亡, 嫡母不喜欢她,时二叔也从不管她。想必也是实在饿得不行了才会跑出来。   “麻烦仙尊与燕小公子照顾了。”   时江篱说话时,时柔乖乖地由着她揉自己脑袋, 还在时江篱手心蹭了下, 态度十分亲昵。   看得出来时柔平常应到没少受到时江篱的关心。   燕安淮笑着说:“不麻烦的,小柔可乖了。我们还准备带小柔到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吃食。”   时柔跟着点头, 软声说:“长清仙尊和安淮哥哥带小柔玩, 小柔喜欢长清仙尊和安淮哥哥。”   时江篱轻轻捏了一把时柔肉乎乎的脸颊:“那小柔要乖乖听话,莫要给仙尊与哥哥惹麻烦,知道了么?”   “嗯!小柔会很乖的!”时柔奶声奶气地保证着, 听着乖乖软软, 格外讨喜。   燕安淮也忍不住伸手又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时江蓠这才想起他们三人挤在一把伞中,忙说:“仙尊这样抱着小柔也蛮累的吧, 我这儿还有几把另备的伞。”   说话间,她就打算将备用的伞拿出来。   君长清却道:“不必了, 小柔不重, 这样就好。”   燕安淮也在旁边说:“嗯, 这样也方便看好小柔, 免得不小心走散。不过还是谢谢江篱姐姐。”   他弯起眼, 笑得很甜。   见状,时江蓠也不好再说什么,告诉了他们几个或许可以去的地方便告辞离开。   雨天集市没有平日人多,不少小摊贩今日没来,但也不至于冷清。   燕安淮循着时江蓠说的方向去,果然见到一处还算热闹的小市集。   入眼第一个小摊贩就是售卖一些小玩意的。   君长清见时柔一直看着摊贩手中的纸风车,开口问:“想要?”   时柔连忙收了视线,故意板起脸摇摇头:“小柔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燕安淮被小孩一本正经却又带着奶音的话逗乐,逗她玩:“那我已经快是成熟的大人了,我还是想要诶,怎么办呢?”   时柔想了想,清脆地说:“大人有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安淮哥哥也可以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小柔听到五叔都是这样跟哥哥姐姐讲的!”   她说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想来也是没少听到时五叔这样说。   燕安淮记得时二叔与时五叔住的院子相距可不近,多半是时柔平时没人管,就常常自己跑到那边去玩。   她听到了时五叔应对孩子们的话术,却没人告诉她小孩子也可以在合适的范围内对大人撒娇,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燕安淮又揉了下时柔的脑袋,说:“既然这样,那作为大人的我想买点东西送给小柔,是不是也可以呢?”   时柔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见小孩觉得很有道理的模样,燕安淮笑一下,大方道:“所以小柔放心选吧,喜欢什么拿就好了,就当哥哥送你的。反正最后都是师尊掏钱~”   说着他笑嘻嘻地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轻拍一下他的脑袋,还是选择惯着他:“想买什么就买吧,反正我们不缺钱。”   燕安淮弯眼:“就等师尊这句话了。”   他将手中的伞递给君长清,抱过小孩带她一块在小摊贩前浏览。   君长清就跟在他们身后,手中的伞几乎总是倾斜在一大一小俩小孩头上,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地挑选。   时柔很快就拿了她一开始看到的纸风车,是浅蓝色的,中间缀着一只小小的蝴蝶,看起来很精致。   燕安淮夸赞:“好漂亮的纸风车。”   旁侧的摊主听到,乐呵呵地说:“小公子小姑娘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家特制的纸风车,每个风车上都有不一样的动物,都是我们家自己雕刻的,绝对独一无二。”   “好厉害!”燕安淮也来了兴趣,“我也想要一个!”   他今日出门穿的是浅绿衣裳,摊主便选了个与他衣裳颜色差不多的纸风车:“小公子看看这个如何?”   浅绿纸风车上缀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燕子。   燕安淮满意道:“正好我姓燕,那就这个吧,谢谢您。”   “该是我谢谢你们喜欢我们家的风车。”摊主又拿出两个小流苏吊饰,一个系着银制小蝴蝶,另一个则是小燕子,“这两个就送你们吧,愿你们开心。”   燕安淮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不了还是不了,我们也没做什么,怎么能让您还破费送我们东西呢。”   摊主摆摆手:“左右这小玩意花不了多少钱,雨天也没什么人会来。难得遇到你们这样可爱的兄妹俩,就当是合眼缘再积攒点缘分了。”   “那谢谢您了。”燕安淮接过了摊主递来的小吊饰,将其中一个分给时柔。   时柔也清脆道谢:“谢谢你,生……嗯……生意如意,万事兴隆!”   摊主被时柔的童言童语逗笑:“是生意兴隆万事如意吧?有心啦,你也要开开心心哦,和你哥哥一起。”   说完,他轻拍了下时柔的脑袋,明显很喜欢时柔这个可爱的孩子。   燕安淮没有说明他与时柔之间的关系,等君长清付过钱纸风车的钱后,就继续往下逛,去找卖吃食的摊贩。   君长清担忧燕安淮的身体状况,很快就把小孩抱了回来,与时柔一块陪着他逛。   燕安淮不确定这个年纪的小孩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吃,没有买太多的东西,基本都是看起来比较健康的。   中途他们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地方,燕安淮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扭头看向时柔:“小柔!想不想吃糖葫芦!”   嘴上说着问小孩的话,自己的眼睛里却几乎写满了“快说想”。   所幸时柔对甜食也没有抵抗力,当即就配合着他的期待点头:“想!”   “师尊,小柔说想吃糖葫芦,我们去买糖葫芦好不好?”燕安淮将目光转向君长清。   自从离开东林镇后,燕安淮就比较经常吃糖,为此君长清给他下了个限制,以免他一次性吃得太多,对身体不好。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无奈浅笑:“好了,想吃就去买吧,我还能拒绝你不成?”   燕安淮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他欢喜地去买了两串糖葫芦,把其中一串递给时柔,自己拿着手中的那串咬了一口。   微酸的山楂裹上脆甜的糖浆,两者的味道融合在一块,只余下满满的清甜,味道很好,是燕安淮目前以来吃到过最好吃的糖葫芦。   他目露惊叹,吃完一个后将手中那串递到君长清面前,兴奋地说:“这个糖葫芦好好吃!师尊要不要也试试!”   君长清怔了一下。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燕安淮在买吃食期间总是一时兴起的投喂,但甜食类还真是第一次。   他知道燕安淮非常嗜甜,在还魂前还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时,他对甜食就格外“护食”,师兄师姐们还为此逗过他许多次,问他能不能分一口,每次都被拒绝。   君长清倒是没料到燕安淮会主动向他分享糖葫芦。   许是见他一直没动作,燕安淮歪了下脑袋:“师尊是不喜欢甜食吗?”   君长清回神,摇头:“不是。只是我记得你最喜甜,怎么今日还知道让师尊试试了?”   “因为师尊是不一样的嘛。”燕安淮应得干脆,“我想把所有我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师尊~”   他笑得同样灿烂,眼睛弯得像月牙儿,更显活泼灵动。   君长清心底软软陷下小块,就着燕安淮的动作,咬下一颗糖葫芦。   脆薄的糖衣轻易就被咬碎,山楂的果肉亦是清软可口,酸甜的滋味一下便在舌尖蔓延开来。   “怎么样怎么样?”燕安淮期待地看着君长清。   君长清在吃完后点头评价:“确实很好吃。”   燕安淮一副“我就说吧”的模样,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师尊喜欢就好~”   又一次投喂成功的燕安淮心情更加愉悦,还大有一副投喂上瘾的模样,和君长清一人一个,很快就将整串冰糖葫芦给吃完了。   在君长清怀里安安静静待着的时柔嘎嘣一下咬碎自己口中咬下来的糖衣,看着他们师徒两个人之间的互动。   小孩子敏锐的直觉让时柔产生了一种,虽然她被君长清抱着,但是好像好多余的感觉。   不过时柔到底只有三岁多,还是个懵懂天真的小孩,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觉得安淮哥哥和长清仙尊的感情真好。   嗯,安淮哥哥给的糖葫芦也很好吃。   作者有话说:   时小柔或因年龄太小,错失成为第一个真相察觉者的机会(?)   ——   感谢【49172881】的营养液mua! 第46章   逛完集市, 这场连绵不绝的雨终于停歇。   君长清将时柔放回地上,与燕安淮一左一右牵着小孩。   时柔显然还对外边恋恋不舍,不想回府去, 燕安淮干脆将她带到了河边草坪去玩。   雨后的草坪放眼望去满是湿漉漉,不过并不阻碍小孩爱玩的心思。   燕安淮陪着时柔在草坪上来回跑了几圈, 玩他们一起买的纸风车,后来陆续有别的小孩围过来,似乎是对两人手中的风车很感兴趣。   燕安淮便将自己的风车给了其中一名小孩, 让时柔和年纪差不多的小孩们一块玩。   时柔起初还有些放不开,渐渐受到小孩们的开朗热情感染,也终于开开心心地与他们一块在草坪上玩闹。   见状, 燕安淮才终于放心, 回头去找一开始就已经坐到了一边去的君长清。   “师尊。”他小跑到君长清身边,脸颊上还带着些方才陪时柔跑来跑去的累到的红晕, 他气息尚未恢复平稳, 但看起来格外有精神。   君长清正坐在柳树下的石桌边,之前用法决将石桌石椅全都清理干净了,燕安淮便直接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他抬手取下燕安淮发梢沾染上的叶片碎屑, 问:“玩累了?”   燕安淮点点头:“有点。果然还是比不上小孩的精力呀。”   说完他又笑一下, 补充道:“不过我现下也是身体不好,等日后养好了, 那可就不一定谁比不过谁了。”   说话的同时,他双手托起腮, 看向时柔的方向。   时柔正与另一名小女孩一块跑跑闹闹, 面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孩本该有的童真。   只是就算真有他把身体养好的那一日, “时柔”这个个体还会存在吗?   正想着, 燕安淮又对上了时柔看过来的视线,似乎是还想让他陪着。   他朝时柔笑笑,挥手让她继续和其余孩子们好好玩。   恰好之前那名小女孩又来拉时柔,时柔便收回了视线同女孩一起去找其他孩子们。   燕安淮旁观着他们的玩闹,恍惚间又好似是在旁观着他们的人生。   他忍不住开口问:“师尊,你说等我们离开幻境的时候,幻境里的这个世界,幻境里的人们还会继续生活下去吗?”   闻言,君长清侧眸看向他,只见他收敛了不久前的笑意,安安静静看着小孩们的方向。   君长清向来把幻境和现实分得很清楚,幻境内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假的,待到离开时便是一场过往云烟。   不过这一次,他也难得产生了些别的心情。   他跟着看向时柔的方向,小会儿后才开口:“会的。虽然我们没有再与他们见面的机会,但他们一定会在这个世界里,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嗯。”燕安淮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旁,直到时柔也玩累了,才准备同她一块回时府去。   时柔与初次见面的同龄小孩们挥手告别,看起来依依不舍。   燕安淮安慰她:“日后若是再想出来玩的话,也可以让江篱姐姐带你出来。我相信江篱姐姐会很乐意的。”   时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拽住燕安淮衣角,难过地问:“那安淮哥哥呢?安淮哥哥和长清仙尊不陪小柔一起玩了吗?”   “当然不是。”燕安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安淮哥哥和长清仙尊只是有事路过这边,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走啦。小柔也要记得有需要的时候去找江篱姐姐求助,不要太委屈了自己。”   听到他们说会走,时柔更加难过了。   半会儿后她从自己怀里把方才摊主送的小蝴蝶吊饰拿出来,塞到君长清的手里:“那、那这个小蝴蝶送给长清仙尊。和安淮哥哥的小燕子是一对哦!安淮哥哥和长清仙尊不可以忘记小柔!”   君长清顿一下:“缘何给我?”   时柔仰头,清澈黑眸对上君长清的视线:“因为长清仙尊好像都没有笑过,想让长清仙尊也开心!”   小孩说得清脆,嗓音里还是未褪的稚嫩。   君长清无端想起了才捡到小燕安淮时的那段日子。   当时的小燕安淮也和时柔差不多大,对喜怒哀乐的判断总是格外直白,每日像个开心果似的就爱逗身边人开心。   他收下了时柔递给他的小蝴蝶吊饰,揉一下她的脑袋:“谢谢,我很喜欢,也很开心。”   时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满脸都是稚气童真。   燕安淮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回去吧?”   “嗯!”时柔点点头,又主动去牵君长清,一起回到了时府。   燕安淮今日玩得太久,需要回房间好好休息,就只把时柔送到了时二叔的院子附近,临走前还再次叮嘱时柔若是受委屈了可以去找时江蓠。   时柔听话点头,从燕安淮手中接回自己的纸风车,站在原地乖巧地同他们挥挥手,很快便转身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时柔又想起她那几位什么都爱抢她的嫡兄嫡姐,皱着脸停下脚步。   不能让他们见到安淮哥哥送她的纸风车,不然一定会被他们抢走的。   那就偷偷地回去,先把风车藏起来嗯!   时柔打好小算盘,揣着纸风车兜了个偏僻的小路,结果在拐弯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啊呀!”   时柔直接摔了个屁股墩,疼得泪眼汪汪,怀里的纸风车也因为无意识松手跌落在地上。   “啊真不好意思。”那人道了声歉,蹲下身来时却没有选择将时柔扶起来,而是将掉落在地上的纸风车捡起把玩。   时柔也顾不得疼,当即着急起来:“那是安淮哥哥送给小柔的纸风车!”   男子笑了下,安抚道:“放心,我不要你的风车,只是好奇看看。诺,还你。”   时柔忙起身把风车拿了回来,见风车没有被摔坏才松口气,稍稍往后退一步,胆怯又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名戴着面具的白发男子。   若是燕安淮在此,便会惊讶的发觉此人正是他曾在云仙镇和东林镇都遇见过的何兴。   何兴仍半蹲在原处,笑着说:“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碰巧从这路过。没撞疼你吧?”   时柔半信半疑,开口问:“你不是坏人,那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何兴无辜地解释:“因为我的脸被烧坏了,我怕我不戴面具的话会吓到你们。坏人可不会有这么贴心的考虑呢。”   到底是年纪小,时柔思考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勉强相信了他,又问:“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条路明明只有小柔知道。”   何兴:“碰巧走过来的,我会帮你好好保守这条路的秘密的,不过我也有一个小条件,不知道小柔愿不愿意答应我呢?”   时柔没有轻易上当:“那你先说说。”   “小小年纪还挺机灵嘛。”何兴笑着评价一句,没表现出什么对小孩的不耐,“我就是想问问你关于你那位"安淮哥哥"的事情,可以吗?”   时柔总觉得何兴突然转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犹豫一下还是点头。   何兴继续:“你放心,我也是安淮的好友,只是之前和安淮产生了些误会,有段时间没与他见面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又一次遇见安淮。”   说话的同时,何兴露出失落的神情,柔顺的白发垂下一缕,确实很难过的样子。   时柔信了他的话,问:“那你怎么不去找安淮哥哥?”   何兴叹着气摇头:“我和安淮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解开,我怕他不想见我。所以才想来找你问问你和安淮的关系怎么样,可知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时柔对他产生了同情心,说:“小柔今日是第一次遇见安淮哥哥,不过安淮哥哥人很好,还带小柔去买东西和吃好吃的。安淮哥哥……应该过得好吧,他和长清仙尊的感情可好了。   “不过安淮哥哥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今日陪小柔玩了一会儿以后就累了。”   “这样啊。”何兴回一句,又问,“那小柔觉得那位长清仙尊如何呢?”   时柔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警惕,果断道:“长清师尊人也很好,下雨的时候抱着小柔一直走了好久,还会看着小柔和安淮哥哥一起玩,小柔还把小柔的小蝴蝶送给长清仙尊了,长清仙尊还说了喜欢呢!”   时柔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燕安淮与君长清。   何兴也终于没再问,揉揉她的脑袋:“好,那我知道了。谢谢小柔,我会帮小柔保守这条小路的秘密的。你也快回去吧,玩了半日也该累啦。”   时柔点点头,乖巧地朝何兴挥挥手:“哥哥再见。”   何兴笑着也朝她挥手,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我这几日还会常来这边,到时我可以去找小柔玩吗?”   时柔哪里抵抗得了“玩”这个字的诱惑,点头清脆应声:“好呀!”   何兴:“那就这么说好了。小柔再见。”   “再见。”时柔再一次摆手,这才转身绕着小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去。   何兴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缓缓起身,看着女孩欢快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须臾,他轻笑一下,抬手压了下面具,看向某个角落。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想必时二叔也不会舍不得吧。”   被叮嘱躲在此处的时二叔也终于走出来,眼底闪着点算计的光芒:“当然,只要能让我当上家主,那个小拖油瓶也算有了点用处。兴叶仙尊可是有计策了?”   何兴斜睨他一眼,一对桃花眼中俱是玩弄般的笑意。   “有这小女孩在,可就不用担心他不上钩了。” 第47章   另一边, 回到房间后,玩累了的燕安淮便直接上床休息,一睡便是一个下午, 再醒来已经是晚膳的时间点。   “醒了?”君长清听到他那边有动静,放下手中书卷, 看向他,“想现在用晚膳,还是再晚点?”   燕安淮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揉着眼睛回答:“再晚点。刚醒没胃口。”   “好。”君长清去起身走到他面前,帮他把凌乱的发丝稍微梳理了一下。   燕安淮还没完全醒,乖乖坐在床上由着君长清动作。   过了小会儿, 他才终于缓过神来, 在房中待晚膳送过来用完晚膳后,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君长清提醒他:“今日下过雨, 夜间可能会凉, 记得小心莫着凉了。”   燕安淮在出门前留下一句清脆应答:“我知道啦。”   他下午时睡得比较久,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彻底,但比白日时晴朗不少, 还能见到点点亮星缀在夜空中。   繁星与明月都宛若被彻底洗涤过一遍, 澄澈明亮,落下皎洁如霜的乳白, 照在庭院间,如同一池浑然天成、鱼影绰绰的塘水。   果然雨后晴朗的天气还是还不错的。   燕安淮舒展了一下身体, 深吸一口气, 恢复些早晨时的精气神。   院子内这会儿没有人, 只有狐柒窝在桌子上不知在做什么。   燕安淮走过去摸了一把他身上顺滑的毛发。   狐柒嗅觉灵敏, 知道靠近的人是燕安淮, 便继续窝在桌子上没有动,任由燕安淮给他顺毛。   燕安淮随口问:“你怎么自己窝在院子里,这是在晒月亮么?”   狐柒被顺毛顺得舒服,哼唧几下才说:“还不是屋里冷冷清清,都每个人陪我唠嗑,我就干脆出来待着了。”   由于燕安淮与君长清到时府来得比较早,夜间守夜的任务已经被君长清给十分自然地接管,狐柒则是住在时江蓠之前给燕安淮准备的那间房中。   在幻境外狐柒主要还是因为燕安淮身上纯净的气息有助于他重塑肉身,到了幻境中直接回到全盛状态,狐柒却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能与燕安淮唠两句的日子。   然而幻境内燕安淮几乎是与君长清寸步不离,狐柒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插足的余地,还不如在幻境外过得舒适自在,郁闷地窝在院子里。   燕安淮哪里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只当他是无聊了,撸一把他的脑袋以后提议:“那你陪我练剑吧?今日睡了整个下午,不消耗点体力只怕我今夜就要睡不着了。”   “嗯……现下不行。”狐柒在燕安淮手心里翻个身,坦然地把肚皮露出来,“我才陪那位谷首席练完。那丫头打得忒狠,招数还跟她师姐完全不同,防不胜防……反正我现下是练不动了。”   燕安淮配合地揉起狐柒的肚皮和四肢,笑着调侃:“这么说来,最近好像基本见到你时,你都在陪旁人练剑。”   提到这个狐柒就忍不住叹气:“我都快成个木桩子了,又要克制力气又要留意招数的,这可真不是狐能干的。”   燕安淮往他毛茸茸的耳朵上揉一把:“辛苦狐柒啦,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到附近去走走。”   狐柒遗憾不能继续享受燕安淮的按揉,也没强留他,叮嘱道:“记得别跑到你师尊布的结界外。”   燕安淮笑着说:“放心,我就在院子里转转而已啦,保证是出什么事你们都能立马听见声音的距离。”   “好好,知道你最听话了。”狐柒悠闲地朝他挥挥手,“去玩吧。姓谷的那丫头才走不久,说不准你溜达溜达还能与她碰上。”   燕安淮也没再多言,起身到院子四处去转转。   整个客院内都有君长清布置的结界,他可以随时感知到结界内的异样情况,所以即便没有人跟着,燕安淮也可以随意走动。   他现在附近的空旷之处走了两圈,途中他见到一个池塘,池塘内有大片莲叶,待到夏日时估计满池都将是亭亭玉立的荷花。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幻境里待到荷花绽满池的时候。   燕安淮蹲在池塘边,伸手轻轻抚了一下池塘中沾着冰凉池水的荷叶。   莲叶上的脉络滑嫩细腻,叶片的轻颤带出圈圈涟漪,向池塘远处扩散,又回弹,最终渐渐归于平静。   莲叶与涟漪啊……   燕安淮心底隐隐有点感觉,但尚未来得及细想,又听到身后远处似乎传来点响动。   他连忙收了心神,抬头就见谷婉婉正运着轻功往何处去。   燕安淮估摸了下方向,应当是贺婷住的房间的背面。   谷师姐去那里作甚?   他心底升起些好奇,干脆起身跟了过去。   许是心底想着别的事情,燕安淮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动静,不远不近地跟了谷婉婉一路,谷婉婉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在另一个屋顶,谷婉婉才终于停下脚步,遥遥地看向贺婷房间的方向。   燕安淮与她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到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平日的傲气,反而更像是……失落或者难过?   皎洁月光倾落于她身侧,朦胧间仿佛还带上了一层凄清之感。   燕安淮总觉得谷婉婉应当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喜欢贺婷。   他放缓了速度,走近谷婉婉:“谷师姐?”   “啊!”谷婉婉被他吓了一跳,惊呼出声手又连忙捂住嘴,往贺婷房间瞥一眼,见并无异样才松口气。   她重新看向燕安淮,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偷偷跟踪我?”   燕安淮无辜地眨眨眼:“我原本在池塘边看莲叶,无意中听到谷师姐过来的动静,怕谷师姐是遇到什么麻烦便跟过来了。我没有收敛气息与脚步,只是谷师姐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一直没注意到我。”   他说得真诚,加上面容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叫人根本不忍心太过苛责他。   谷婉婉勉强信了他的说辞,没好气地说:“我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回去了。”   燕安淮却没有依言离开,也往贺婷房间方向看去,只见这个位置正正好能将贺婷在屋内的活动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基本很难被察觉。   他愈发感到奇怪:“谷师姐是来这里看贺阁主的吗?”   他问得直白,谷婉婉脸色一下子涨红:“不、不关你事!少多管闲事!”   “那看来就是了。”燕安淮恍然大悟,“果然谷师姐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贺阁主。”   “……”谷婉婉转过身去,明显不想回应燕安淮的这句话。   燕安淮还是好奇:“可是既然谷师姐不讨厌贺阁主,又为何面对贺阁主时总是那样没好脸色呢?贺阁主应当也很喜欢谷师姐的吧,为何非要装讨厌呢?”   谷婉婉攥着手,视线重新放在屋内正坐着擦拭佩剑的贺婷身上,半晌才开口:“既然你了解,就不要瞎掺和。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关心。”   “我也知道掺和别人的私事不太好啦。”燕安淮挠下脸颊,“不过我时常见到贺阁主看着谷师姐冷漠的背影面露失落,我觉得贺阁主还是很想和谷师姐好好相处的。   “明明相互之间都不讨厌,那又到底为何要闹成这样的地步呢?”   谷婉婉听着燕安淮天真单纯的发言,只是自嘲一笑:“你不懂。不是说只要相互不讨厌,就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燕安淮却更加觉得奇怪:“对啊,我就是不懂才要请教谷师姐呀。”   谷婉婉对上他真的很单纯只是困惑的眼神:“……”   怎么会有这么听不懂人话的人。   眼见着燕安淮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谷婉婉也总算破罐子破摔,说:“因为我喜欢我师姐。”   然而燕安淮根本没听懂:“嗯?我也喜欢我的师姐们呀。”   谷婉婉:“……不是你那种对什么人都可以说的烂好心,是道侣之间,想要厮守一生的喜欢。”   燕安淮:“……!”   他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看贺婷,又看看谷婉婉:“可是、可是你们不是都是女子么?这样也会有这种喜欢么?还是说……谷师姐是男的?”   谷婉婉:“……我真的很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你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白纸。”   燕安淮目露茫然与无辜,显然装的真的全都是白纸。   不过对上他懵懂的视线,谷婉婉还是下意识地在心底替他想好了借口。   跟在一个几次徘徊于无情道边缘的冰灵根师尊身边,想必不通情爱之事也实属正常,这师徒俩未来说不定都不会为别的什么人动心。   经过燕安淮的这番打搅,谷婉婉原本难为情与恼羞成怒的心绪终于彻底消散,平静解释道:“相恋不一定非得是男子与女子,女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也有存在。只不过比起世道主流,终究是被排斥的。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今日之事你不准同任何人说!”   燕安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喔。”   得到了回答,他又总算在谷婉婉重新变得难为情的驱赶下离开,懵懵懂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君长清见他魂不守舍,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担忧问:“怎么了?”   燕安淮总算回神,看向君长清:“师尊,我可以问你一个关于情爱的问题吗?”   君长清一怔,下意识紧张起来:“怎么忽然问这个?”   燕安淮坐到他对面,双手托腮说:“无意间听说,原来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会相恋的吗?我一直以为相恋的事情之后产生在男子与女子之间呢。”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原本悬起的心情稍稍落下,垂眸对上他的视线:“会的。不论是什么性别,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喜欢,就是那样猝不及防。   “你也不知是何时动心,但回过神来时,或许已经深深陷入,无法抽离。”   燕安淮还是听得半知半解,又问:“那师尊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师尊觉得会是男子还是女子呢?”   君长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燕安淮又反应过来,笑一下:“我觉得师尊还是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的概率比较大。”   “嗯……”说着他趴到桌子上,思索着继续,“我觉得我应当还是会喜欢上女子吧,或者可能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喜欢上男子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君长清微垂眼睫,看着燕安淮脸颊上被压出的微微红意。   许久,他抬手轻轻揉了一下燕安淮发梢:“不论是什么人,不论是否存在,只要你能过得幸福,这便够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师尊:只要你能过得幸福,这便够了。   未来的师尊:我还是觉得这个人只能是我。 第48章   次日, 想了一夜没想通的燕安淮又去敲了谷婉婉的门。   谷婉婉开门见是他,脸色不是很好地问:“又有何事?”   燕安淮看着她:“我想了想,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如果不会打扰到师姐的话,可以再找师姐问问吗?”   他的目光间是纯粹的好奇, 看不出任何是故意想挑刺或找茬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求知若渴。   谷婉婉不是很想与别人详谈这样的事情,正常来说也不会有人特意问这种事情。   但架不住燕安淮的态度实在太诚恳, 谁能招架得住顶着一副美人面容一口一个“师姐”的请求呢。   小会儿后,谷婉婉还是以不情不愿的神情让燕安淮进了屋。   燕安淮展颜浅笑,甜甜道谢:“谢谢师姐, 我就知道师姐最好了。”   “少把你那套哄人的话术用到我身上来。”   谷婉婉嘴上说着不受用的话, 但面上神情确实缓和了些。   燕安淮微弯眼睛,大致也清楚了这位谷师姐的性子。   看起来咄咄逼人, 但其实与小师兄差不多, 都是嘴硬心软惯了的。   只不过比起小师兄,这位谷师姐更“硬”些。   他跟随谷婉婉走进房间,只礼貌在外室的桌子旁坐下。   谷婉婉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问不问在你, 回不回答在我。”   燕安淮捧着茶杯, 乖乖巧巧开口:“我听子怡姐姐说过,贺阁主与前任阁主是道侣, 所以贺阁主喜欢的应当是男子吧?”   “咳咳……”原本正在喝茶的谷婉婉呛了一下,没想到燕安淮开头就直接问了个最扎她心的问题。   她勉强把气顺回来:“你既然知道, 又何必特意再问我。”   燕安淮挠挠脸颊:“我只是好奇, 哪怕知道对方喜欢的不是同性, 也会对对方产生喜欢的情绪吗?”   谷婉婉:“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就算明知没有结果, 也不是我自己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再说了……”谷婉婉垂着眼睫,嘟囔似的补充一句,“当初明明应该是我先的,偏偏被他截了胡。”   她说最后半句话时声音变得有些小,燕安淮没听清,困惑地看着她。   谷婉婉却没有再说第二遍的打算。   燕安淮也没再追问,又换了个方向的问题:“所以谷师姐偷偷跟到幻境里,又一定要到时府来,是因为担心贺阁主的安危吗?”   谷婉婉这次没否认:“差不多吧。”   燕安淮又问:“那谷师姐又为何要把和贺阁主之间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呢?既然是这种喜欢的话,为何总要表现出对贺阁主很厌恶的情绪呢?”   谷婉婉没有马上回答。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小会儿后才缓缓开口:“师姐钟情于师尊,师尊陨落后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待我继任阁主便去游历四方。   “我知道我同师姐本来就不可能,与其放任这份感情肆意生长,还不如做个了断,从今往后渐行渐远。”   以谷婉婉的性子,她所能做的了断,也只有让这段关系彻底恶化。   燕安淮看着她稍显低落的情绪,依旧似懂非懂。   谷婉婉很快回过神来,状似不耐烦:“反正差不多就这样。你一个小孩也不懂这些东西,问这么多作甚?等真正有哪一日,你对谁动了心,动了真情,你自然会明白一切。   “就你现在整天跟个冷冰冰的师尊待在一起,能明白这些才怪了。”   “师姐说的也是。”燕安淮笑一下,没有反驳她的这句话。   他双手托腮,又把话题移开:“师姐与贺阁主的事情我还没什么资格多说,那我可以再问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兴许是终于把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吐露给旁人,谷婉婉神情比之前要更放松些。   燕安淮便直白地问:“之前在青逸阁时初见师姐时,就感觉师姐好像对我也不是那么友善?”   说到这个,谷婉婉哼一声:“自从收到你要来的消息之后,我师姐天天都在念叨着与你相关的事情,这又怕招待不周,那又怕你不适应。   “每日听着师姐念叨别的人,你还指望我对你有好脸色?”   “喔——”燕安淮明白过来,“原来是师姐吃醋了呀,我还以为是师姐不喜欢我,难过了好一阵呢。”   他眼底浸着些亮晶晶的笑意,一时竟分辨不出他这话究竟是善意的调侃,还是确有其事。   谷婉婉受他干净的眼神所蛊惑,下意识当成了后者。   她犹豫小会儿,还是说:“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有点讨厌你。”   谷婉婉表露出一些别扭的情绪,但又强装镇定:“你不过是凭着好机缘拜入了你师尊门下,各大宗门的掌门却都纷纷向你示好,就连我师姐都总是操心着你的事情。   “那我当然会在想你一个还不到筑基的小孩,到底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你也不过是沾了星河仙尊的光。”   对于这番话,燕安淮听完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师姐说的确实没错,我就是沾了星河仙尊的光而已啦。”   本意是欲扬先抑,正准备勉强夸一下他的谷婉婉,把就要出口的话哽在了喉间。   燕安淮哪里会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眼底亮闪闪地看着她:“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师姐夸我了?”   他这一副无比期待的模样,直叫谷婉婉被打断的微妙心情顷刻间便消散掉。   她总算继续:“嘛,你确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起初我也觉得你可能会是那种本事没多大却很爱多管闲事的,不过如今看来,你也有自己的分寸。   “人品性格……勉强上个及格线吧。”   燕安淮听出她是在说今日这件事情,摊了下手:“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我还是想一直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吧。”   谷婉婉不置可否,突然间换了个话题:“你相信面相么?”   燕安淮歪下脑袋:“嗯?”   谷婉婉单手把玩着茶杯,说:“我以前学过一些看面相的东西,以你的面相本该是个多情人,不过跟在你那个冷冰冰又护短的师尊身边,说不定你还真能一直当个小孩。”   谷婉婉生于术士之家,家中祖辈皆以占卜为业。她从小耳濡目染过不少,说不得有多精通,但大体也懂一些。   燕安淮天生就是一对多情的桃花眼,为人纯粹热烈,不谙世事,对人事毫无距离分寸,本是典型的无意识多情人。   但他又总是与他那冷冰冰的师尊寸步不离,无意间挡却了旁人心生他念的可能性。   君长清把燕安淮保护得太好,倘若他俩不分开,谷婉婉觉得燕安淮应当没有什么机会去尝试人间世俗的红尘纷扰。除非他们师徒俩还能内部消化。   谷婉婉想了想君长清的冰块脸,立马将这个可能性排除出去。   一旁燕安淮没太听懂她的话。   谷婉婉却不再重复,起身道:“你要问的也该问完了吧?我要去练剑了,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燕安淮跟着起身:“好,谢谢师姐。那现在我和师姐也算是朋友了吧?”   他灿然一笑,黑眸间倒映出谷婉婉的身影。   虽然谷婉婉心有所属,但对上他这样专注而灿烂的视线,还是不由得被吸引了一下。   该说不说,燕安淮真的很有多情的资本,但凡换个纯情点的,估计都受不了他这样的视线。   也真难得君长清天天被他这样看着还能忍得住。   小会儿,谷婉婉撇过头去:“勉强就认你这个朋友了。”   说完,她转身径直离开,脚步似乎还有些匆忙。   燕安淮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谷师姐也是很好的人呢。   等谷婉婉离开了小会儿后,燕安淮才从她房间中出去,帮她把房门关好。   院子内没有谷婉婉的身影,燕安淮猜测她应当是去了院子另一边练剑,没多想,打算回自己房间去。   不过他尚未来得及挪动脚步,就见君长清开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师尊。”他眼底一下子更为明亮,欢快地同君长清打招呼。   君长清朝他点了下头,见他站的位置,随口问:“你有事情要找谷首席?”   燕安淮往君长清身边走去,回答:“是有点事情,不过现在已经同谷师姐聊完了,刚准备回房间找师尊来着。”   君长清:“找我?”   燕安淮微抬头,笑眯眯地说:“找师尊陪我一起用早膳。今日为了赶在谷师姐晨练前找她,我都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   君长清拍了下他的脑袋,状似随意地问:“你大清早找谷首席,是有何急事么?”   “嗯……也不算吧。”燕安淮思索着说,“就是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去找谷师姐问问。”   君长清疑惑:“你和谷首席关系何时这般密切了?”   以往燕安淮有问题都是先找的君长清,但今日燕安淮居然跳过了他,大清早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谷婉婉。   君长清心底升起点微妙的思绪。   燕安淮没有察觉,看起来心情很愉快:“还好吧。就是突然发现谷师姐也是很好的人呢,我还挺喜欢谷师姐的。”   经历过燕安淮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君长清现在对“喜欢”这个字眼有点敏感。   他疑虑地看一眼谷婉婉的房门,抿了下唇。   燕安淮还在分享一些他“喜欢”谷婉婉的理由,君长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小会儿后突然打断他:“你不是说要用早膳么?再不去可就要凉了。”   “哦哦对。”燕安淮心思不在君长清身上,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对,拉着他回到屋里去用膳。   君长清走在他后边,待他进屋后转身关门。   只是在关门前,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谷婉婉房门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谷婉婉::-) 第49章   谷婉婉是木灵根的剑修, 和谷婉婉搞好关系之后,燕安淮去找她的次数就频繁了许多,基本都是在请教修炼相关的问题。   而每一次谷婉婉都是面上嫌弃他烦, 嘴上的说的自己修炼的心得却详细得很。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你实在没有头绪, 就去一些植物多的地方走走逛逛。有灵气的地方就有灵植,去感知灵植吐纳灵气时灵气的流动,比你自己一个人往死里想有用得多。”   谷婉婉坐在院子中一边擦拭手中佩剑, 一边指导着燕安淮。   燕安淮双手托着腮:“灵植吐纳灵气时的灵气流动,真的能感知到吗?”   灵植不同于灵兽、修士,并不会产生出灵智, 对于灵气的需求也不大, 吸收灵气的过程缓慢且微小,几乎是难以察觉的。   谷婉婉回答:“单独几株想察觉到确实难, 越多越容易感知。而且这个感知的过程, 本身就是你与周围的木系灵力逐渐契合吸引的过程,对你自身的修为提升也是有帮助的。”   燕安淮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兴致勃勃提议道:“那师姐有空么?师姐陪我一起到郊区那边走走吧。”   谷婉婉轻蹙眉:“出门的事情你不应当是去找你师尊么?”   燕安淮叹口气:“师尊这几日一直忙着与狐柒研究这幻境的事情, 我不想太打扰师尊。”   谷婉婉还是不解:“以你师尊对你的态度, 肯定不会觉得你打扰他啊。”   燕安淮摇头:“主要还是我不想总是那么麻烦师尊,师尊每日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   闻言, 谷婉婉耸耸肩没再多说:“那也行吧。反正我本来就是擅自跟进来的,没什么事情要做。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以。”   燕安淮总算展颜:“谢谢师姐, 师姐果然人很好~”   谷婉婉稍稍撇头:“我先说明, 我可不是特意陪你去的。”   “嗯嗯。”燕安淮应得顺畅, “我知道师姐只是正好也要出门走走散散心, 所以勉为其难来陪陪我的。”   原本想说的话被燕安淮直接点明, 谷婉婉没再多言,将佩剑插回剑鞘中。   燕安淮便道:“那我先去同师尊说一声,等会儿我们就出门吧。”   谷婉婉:“嗯。”   燕安淮起身回房,君长清还是同往常一般在看书。   “师尊。”他喊了一声,随后直接到君长清身边的位置坐下。   君长清回神,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燕安淮双手搭在桌子上,笑嘻嘻地问:“我可以和谷师姐一起出门吗?打算和谷师姐一起到郊区走走。”   君长清搭在书页上的指节稍稍用力,问:“怎么想到和谷首席出门去走走?”   燕安淮坦然回答:“谷师姐也是专修木灵根的,想顺便和谷师姐请教一些修炼上的事情。”   君长清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旁的话,回答:“可以,记得注意安全。”   “好~”燕安淮弯眼笑笑,“我们会早点回来的。那我就先出门啦,师尊再见。”   “……”君长清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停顿小会儿才点点头,“嗯,好好玩。”   燕安淮走出房门时,谷婉婉也已经准备好,站在院子里等他。   “师姐,我们走吧!”燕安淮大步走到她身边。   谷婉婉点了下头,与他一道出门去。   时家府邸与郊外相距不远,两人走过去,大抵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上一次燕安淮与君长清因天气和偶遇时柔之事,没能去到郊外,这次他总算切切实实见到了郊外的景致。   谷婉婉朝四周张望一下,指着一个空地说:“到那儿去吧,那里的灵植比较多。”   燕安淮惊叹:“师姐还能知道哪里灵植比较多吗?好厉害。”   谷婉婉回答:“作为木灵根,最重要的就是对灵植与自然灵力的感知。等你能做到轻易分辨时,你才算真正入门。”   燕安淮受用地点点头:“好,我明白了,谢谢师姐。”   他依照谷婉婉的话,走向那块空地。   灵植是长期浸润在灵气当中,产生吐纳灵气能力的更为纯净的植物。比起普通植物,有些可入药入食的植物若成为灵植,对修炼者会更有益。   但相对而言灵植对于环境要求也很高,必须是灵气始终充沛、干净之处,越纯粹的灵气,生长出来的灵植品质越高。   燕安淮的储物法器里有满满当当一仓库的灵植,但真正生长于天地间的他还没怎么接触过。   他静下心,感受周围的灵气流动。   春末之际的浅淡花香仍萦绕于这块小空地周围,清风微拂,零星鸟鸣与细碎叶响交错叮出。   或许是处于人迹罕至的郊区,这一带的灵气也比城镇内要干净清澈些。   燕安淮还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完全沉浸在自然的环境当中。   对灵力的感知通常不能一蹴而就,燕安淮安安静静地待了两刻钟才吐息回神。   谷婉婉已经在旁侧找了个地方坐下,拿着一根竹枝似乎在写着什么。   燕安淮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谷婉婉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他:“感觉如何?”   燕安淮回答:“大概能感觉到一点点了。”   谷婉婉微讶:“这就有感觉了吗?”   灵植的气息吐纳实在非常微弱,以燕安淮现下的修为水平,正常来说至少要花费七日的时间才能有一定的感知。   燕安淮仅仅是感知了两刻钟,居然就能有所收获。   谷婉婉所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那位悟性心性都极高的星河仙尊。   面对谷婉婉的惊讶。燕安淮也没有刻意谦虚:“虽然我资质很差,不过我悟性还是很好的。掌门师兄也说过我的悟性与心性都与星河仙尊一样。”   谷婉婉感慨:“那怪不得你能得到星河仙尊的馈赠。”   她说完,眼底又多出些遗憾,但并没有太明显表露出来。   燕安淮却捕捉到了她转瞬即逝的情绪,笑着问:“师姐是遗憾我资质差吧?”   星河仙尊那样的全能奇才在修仙界万年都难得一遇,作为他师尊的君长清在心性方面就完全不如他。   假若星河仙尊没有因为那次事故陨落,未来有一日他一定可以超越君长清成为新一任的第一仙尊。   而燕安淮有了同样难得的心性与悟性,独独是资质与体质方面实在太过欠缺,怎能叫人不遗憾。   燕安淮却很坦然,在谷婉婉身边坐下,说:“说实在话我自己对此肯定也是有遗憾过的,不过自从来到云仙宗后,我遇见了对我很好的大家。   “星河仙尊那样的奇才难得一遇,本就不可强求。能够像如今这样得到这么多的友善,我已经比很多很多人幸运许多了。”   说话间,他朝谷婉婉露出一个豁达乐观的笑。   谷婉婉被他的坦率所感染:“你看得很通透。如果你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对你的修行一定很有帮助。”   “嗯,我也这么觉得。”燕安淮点头直接表示了赞同,没有丝毫要谦虚点的意思。   谷婉婉也差不多清楚了他的性子,将竹枝放下,起身拍拍衣摆:“那今日差不多到这就算了,再不回去估计你那师尊也要担心了。”   燕安淮跟着起身:“好。”   燕安淮看着谷婉婉将地上的剑招用尘土重新覆盖掉,两人这才一同回时家府邸去。   许是提及到了星河仙尊,路上两人难得有了除木灵根以外的共同话题。   谷婉婉与星河仙尊算是同龄人,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她对于星河仙尊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存有一定的憧憬之心,了解过不少星河仙尊的事情。   燕安淮也对与星河仙尊同辈,但不同宗门的人眼中的星河仙尊感兴趣,一路上听得认真。   待两人回到时家府邸时,完全可以说是交谈甚欢,谷婉婉往日所表露出来的傲气都收敛了不少。   君长清与狐柒正一道坐在院子内,前者看书,后者懒洋洋地窝在旁边晒太阳。   见状,狐柒啧啧称奇:“居然能见到这姓谷的丫头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我记得这丫头是没见过星河的吧?果然我们小淮就是人见人爱啊。”   君长清听着狐柒的评价,抿了下唇,捏着书卷一角的手稍稍加大了些力气。   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狐柒的话,也没有注意到回来的两人,一心一意放在手中已经许久未曾翻页的书卷上。   还是燕安淮后来留意到君长清在院子里,恋恋不舍地与谷婉婉道了别,目送谷婉婉回房后才跑到君长清身边坐下。   他清脆地开口打招呼:“师尊,我回来了。”   君长清像是才发觉,抬眸问:“如何了?”   燕安淮心情颇好地回答:“进展还挺顺利的。真是多亏了谷师姐,在谷师姐那里学到了很多呢。”   君长清还未应声,狐柒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插嘴:“诶小淮,你是怎么那丫头把关系搞那么好的?我都陪她当了那么多次木桩子,她还是不太爱搭理人的模样。”   燕安淮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吧。其实谷师姐性格和小师兄差不多,只是看着傲气而已啦,人还是很好的。谷师姐这次跟进幻境来,也完全是担忧我们的安危而已。”   他模糊了谷婉婉进幻境的具体目的,但不妨碍狐柒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她居然连这个都同你说了?当初我们与贺婷一同问了许久都没能从她口中得知一星半点的消息。”   燕安淮玩笑似的说:“哼哼,大概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说完,他又正经补充:“不过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要坦诚交流吧。交流过以后才能更好地了解一个人,要是都不主动去交流的话,哪里还有产生交际的可能性呢。”   狐柒咂了下嘴:“这倒也是。像你师尊这种的,就肯定是没什么朋友的孤寡户。”   突然被提及的君长清:“?”   燕安淮被狐柒的话逗乐,特意往君长清身边靠:“没关系呀,这不师尊还有我呢吗,有我在才不会让师尊孤寡。”   狐柒一副被腻歪到的神情:“行了知道你们师徒情深了,别搁我跟前秀,我会嫉妒你师尊的。”   燕安淮笑眯眯,却没有分毫要重新拉开距离的自觉,反而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在君长清身侧。   君长清感受到身侧轻柔的触感,与熟悉的浅浅香气,握着书页的手稍稍松开了些。   作者有话说:   君·陈醋乱飞但很好哄·长清 第50章   进入幻境十多日时间, 即便君长清与狐柒总是联合着孤零零在外边的慕子怡一起研究幻境之事,对于如何成功离开幻境,几人还是一筹莫展。   燕安淮这边则干脆趁着这个空闲, 每日都与谷婉婉到郊外去修炼。   几日时间下来,燕安淮进展飞速, 隐隐间有了点瓶颈松动的感觉,只需要最后一个顿悟的契机,说不定就可以将自己的修为往上再升一阶。   这日, 燕安淮依旧同谷婉婉一块到了郊区的空地里来修炼。   燕安淮结束了今日的修炼,往回走时就见谷婉婉与前几日一般,正在地上画剑法。   他见过谷婉婉之前在地上画的那些, 似乎每日都是一样的招式。   他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为何师姐每日都要画同样的剑招?”   谷婉婉注意到他走过来, 回答道:“我在思索该如何破招,这是我这一阵子以来的瓶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谷婉婉面对燕安淮时也稍微坦然了些, 至少面对修炼相关的事情都是有答必问。   听到她的回答,燕安淮还干脆坐到了她身边,看着她在地上画的剑招。   谷婉婉也并未特意避讳, 将剑招完整连贯地画了下来。   青逸阁的剑招与云仙宗不同, 云仙宗主要是与剑招之间的融合,青逸阁则是讲究不破不立, 要求修习者以自己的方式破掉原本的剑招,形成真正属于自己的招式。   所以一般来说青逸阁更注重进攻, 云仙宗则是攻守兼备, 全看个人剑势。   燕安淮看着这些剑招, 揣摩片刻, 忽地开口:“师姐要不来跟我比一场吧?破剑招最重要的当然是实战, 我可以用青逸阁的剑招来陪师姐打一场。”   谷婉婉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你都没有练过我们青逸阁的剑招,怎么用这个来跟我打?”   燕安淮笑嘻嘻地说:“那师姐在我面前用一次,我可以照葫芦画瓢。”   照葫芦画瓢出来的剑招是完全达不到可以用来比试的程度的,而且燕安淮的修为水平摆在那里,谷婉婉还是不觉得他能够做到什么。   不过她看得出燕安淮是想为她做点什么,也不好总是泼他冷水。   小会儿后,她才委婉道:“但你是灵修,没有剑也画不了瓢啊。”   燕安淮眨眨眼:“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灵修。”   谷婉婉:“……?”   谷婉婉:“你不是灵修你还烦恼灵气契合的事情?”   燕安淮起身,从储物法器中拿出栀华剑,嘿嘿一笑:“其实我还没有完全决定下来是要做剑修还是做灵修,一开始是学剑,身体变差以后才开始学法决。   “所以真要说的话,我现下算是半个灵剑双修。”   “……”谷婉婉震惊,“你居然也是灵剑双修?”   灵剑双修难度极大,近几千年来真正被人们所知晓的灵剑双修之人,只有星河仙尊。   燕安淮拔剑出鞘,顺势挽了个剑花。   浅绿剑芒转瞬即逝,点点温润气势融入这满目春色当中。   谷婉婉这下是彻底不敢再轻视燕安淮了。   甚至她有了种预感,说不定燕安淮真的能帮她突破这几月来停滞的瓶颈。   不过谷婉婉还是更为理智。她有预感,只要跨过了这个瓶颈,她说不定就可以突破至元婴大圆满。   但突破的时机一般不是自己可以选的 ,假若她真的在这里顿悟突破,以燕安淮的修为根本没办法为她护法,甚至有可能因为灵力的巨大波动以及吸引到有心之人而伤及他自身。   她想了想,说:“那这样吧,等回去以后我再教你我们青逸阁的基础剑法。等你掌握了,我们再在时家府邸里练。”   燕安淮听出她的顾虑,点点头:“好,都听师姐的。”   谷婉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也站起身,同一样将剑招覆盖掉,这才与燕安淮一道回时府去。   而回去以后,燕安淮还听说时江篱正在院子里等他。   他们待在幻境的这段时间里,时江篱的伤势基本痊愈,时常出门去为祁风镇内的一些百姓或修士处理事情。   时家作为祁风镇第一世家,在享有一定声誉权势之外,也必须肩负起维护祁风镇内安宁的责任。   燕安淮有好几次去找时江篱,都因她不在而失望离开。   今日忙碌一阵将积压事情做完的时江篱,终于主动来找燕安淮。   燕安淮还在时府中,就依旧是他们时府的客人,尤其他身边还有时江篱目前仍需依仗的君长清,于情于理时江篱都不敢太过怠慢他。   燕安淮没有那么多小心思,闻言,欢喜地回到院子里,果然见到正在与贺婷交谈的时江篱。   “江篱姐姐,贺阁主。”他乖巧喊人,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谷婉婉见贺婷在,又摆回平日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和燕安淮说一声后转身就走。   燕安淮也回应了她一声,目送她离开。   贺婷见状,忍不住问:“小淮最近……好像和婉婉关系很好?”   燕安淮笑眯眯:“还好吧,正好我是木灵根,就与谷师姐有些修炼上的交集。”   “这样。”贺婷应了声,没有下言。   感情的事情比较复杂,燕安淮自己都还弄不明白,没有擅自插手别人感情之事的打算,很快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时江篱身上。   他做到时江篱对面,笑着问:“江篱姐姐今日怎么特地过来了?”   时江篱回答:“我听小厮说这几日你时常来找我,但我都有事出门了,便趁着今日有空来问问你找我有何事?”   燕安淮挠了挠脸颊:“其实我找江篱姐姐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找江篱姐姐问问关于之前那片森林的一些事。”   时江篱蹙眉:“那片森林?问这个作甚?”   燕安淮回答:“因为后来我与师尊察觉,好像只有在那片森林里,我的联络木牌不能用,不知是不是森林的缘故。   “但那边距离又有些远,不好来回验证,便想着找江篱姐姐问问。”   时江篱抿了下唇,又问:“那缘何要特意问我?森林的事情应当随意问一个祁风镇的居民都可以吧。”   燕安淮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像是没察觉什么,笑着说:“因为一般人应当也不会特意去了解一个城镇外的森林吧?但当时我跟着江篱姐姐走那会儿,见江篱姐姐好像对森林很熟悉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江篱姐姐说不定会知道。”   “……那你想错了。”时江篱移开视线,“我对那边也不是很了解,只不过碰巧走过几次。”   她的神情明显不对,燕安淮看了会儿,又扭头与贺婷对上视线。   但他很快又转回视线,没再说什么,遗憾道:“那好吧,辛苦江篱姐姐还特意跑过来一趟了。”   时江篱重新整理好情绪,开口:“那既然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燕安淮点点头,正想应声时,不远处忽然飞进来一只小小的传音灵鹤。   小纸鹤飞得很慢,晃晃悠悠穿梭在午后的阳光下看起来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窝在院子角落的狐柒却在这时骤然警惕,化作人形:“那纸鹤上有魔修的气息!”   君长清也在这时推开房门,凛然厉色:“小淮,过来。”   燕安淮连忙听话过去,与君长清并排站在一块。   传音灵鹤一般只能用来传音,动不了太多手脚,但魔修手段多样,他们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贺婷与时江篱对视一眼。   时江篱顾不得狐柒怎么会变人的事情,起身与贺婷一道以防守的姿态待在原处。   那纸鹤很快就晃晃悠悠落在了他们原本坐着的石桌上。   就在纸鹤落下的同时,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从纸鹤中传出来。   “呜呜呜……篱姐姐……安淮哥哥……长清仙尊……救救小柔……小柔、小柔好怕……”   “呜呜呜呜……”   一连串的哭声回荡在院子内,燕安淮心底一惊。   ——时柔出事了!   他慌忙跑回到桌子旁,只见那只传音灵鹤已经化为了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个藤蔓的符号。   时江篱看到那个符号,瞳孔蓦地缩了一下,一把抓起了那张纸。   燕安淮皱起眉,面上满是着急:“怎么回事,小柔怎么突然出事了?”   狐柒和君长清也在这时围了过来。   狐柒推测到:“这应该是那个魔修留下来的信息,说不定是他抓走了小柔想威胁我们。”   自从上一次见过面后,时柔时不时就会跑到客院来找他们玩,常以白狐形态出现的狐柒备受时柔喜欢,和时柔感情也算不错。   燕安淮更加担心:“可是那魔修也没有留下其余的信息,我们该怎么找到小柔?”   “关键或许就在这个图腾上。”君长清冷静点出,同时目光扫向时江篱,“我观时家主反应,应当是知道这图腾代表着什么罢?”   时江篱攥了下手:“我、我不知道。”   她说话时神情有些慌乱,猛地一下将纸攥住:“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以仓皇逃走的姿态离开。   燕安淮与君长清对视一眼,明显察觉出不对。   时江篱肯定知道这图腾代表着什么,也肯定清楚时柔的下落。   可她为何要隐瞒? 第51章   时江蓠一路紧攥着那张白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   一名侍女上前来向他禀报:“家主, 兴叶仙尊前来拜访,已等候在大厅中。”   时江蓠点下头:“好,我知道了, 你先退下吧。”   “是。”侍女应一声,告退离开。   时江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等情绪整理得差不多后才走到会客厅去。   会客厅内,何兴原本正在喝茶,见时江蓠进来, 放下茶杯起身:“时家主。”   在修仙界,只有修为与知名度合计前十的能排得上仙尊名号。   何兴有兴叶仙尊的名号,时江蓠也不好怠慢, 向他致歉:“抱歉, 我不知兴叶仙尊前来,之前出去处理了些事情。”   何兴噙着抹温和浅笑:“无妨, 左右我来寻时家主也并无要事。”   说完, 他又露出些关心的神色:“不过我观时家主神色似乎有些慌乱,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时江篱目光闪躲:“没、没什么事,大抵只是你的错觉。”   “那时家主怎么都不愿意看着我呢?”何兴嗓音中像是带着些无奈的笑意, “不知有没有人同时家主说过, 时家主真的很不擅长撒谎呢。”   时江篱抿了下唇,还是没敢直视何兴。   何兴倒了杯茶水走到她面前, 将茶递到时江篱面前:“倘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一人憋着总是容易出问题的, 时家主若信得过我, 可同我说说。   “这几日受时家主照顾, 我受益许多, 我也希望我能帮上时家主的忙。”   他说得诚恳, 时江篱无意识抬眸,一下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标志性的栀子花面具遮盖了何兴大半面容,但依旧能看出,他面具下露出的那对眼睛极为漂亮。   与燕安淮的清澈如泉、君长清的冷淡似霜不同,何兴的眼眸宛若一汪平静而又不见到底的深潭。   浅浅的笑意蕴在这汪深潭表面,静静倒映出对面人的身影,就好似因其泛起了些涟漪,带着别样的魅惑,诱人逐渐沉沦。   时江篱恍惚小会儿,心防在无意识间渐渐瓦解。   她咬唇又犹豫了一下,总算接过何兴手中的茶,鼓起勇气说:“其实……是方才收到了一个传音灵鹤,听燕小公子那边的意思,是有魔修抓走了小柔。”   “小柔?”何兴微讶,“是时二叔家的那个小女孩么?我记得我好像见过她几次。”   时江篱点点头:“对。那魔修还在传音灵鹤上留下了一个图腾,那个图腾……”   说到这,她再一次咬唇,又过了片刻才艰难继续:“那个图腾代表着祁风镇旁那个森林的禁地。”   何兴微讶:“森林的禁地?”   时江篱点点头,将茶杯放回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站在桌边放轻声音,继续说:“那片禁地只有附近几个镇的第一世家知道,那一带全都是能致命的瘴气,所以被列为了禁地。   “当年就是妹妹被绑架到禁地,我的父亲为了去救妹妹……摄入过多瘴气,最终毒入心肺,七窍流血而亡。”   直到如今过去百年之久,时江篱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记得妹妹在禁地里撕心裂肺的哭喊,直至最后渐渐在瘴气中没了气息。   也记得父亲昏倒在瘴气中,最后又于病床上七窍流血至死。   在那之后不久,她的母亲也抑郁身亡,主房一脉彻底只余下她一人。   何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问:“所以时家主是担忧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么?”   时江篱点点头,又攥了下手:“但是小柔她……”   回想起传音灵鹤中时柔的哭声,时江篱也总是忍不住联想到当年她的妹妹,当年她没能救下的妹妹。   偏偏是时柔……   时江篱一手撑在桌面上,指尖泛白。   何兴叹口气,走到她身边:“我理解时家主,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时家主的家主之位是当年先父嘱托给时家主的,时家主肩负着这样的重任,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却仍被一群人虎视眈眈。   “倘若时家主出事,你的苦心经营也必然毁于这一旦,先父在天之灵或许也难以瞑目。”   何兴柔声安慰着时江篱,话里话外都是劝说她放弃时柔,先保住自己的家主之位。   时江篱也产生了摇摆。   她能够一步步走到今日,就是想着不能辜负她的父亲,不能将时家的家业拱手让给时二叔那样的人。   这一路以来她经历了许多,见到过肮脏不堪的交易,也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为了保住性命,守住家主之位舍弃一名不算太亲的小孩的事情,她并不是做不出来,只是有点下不了这个决心。   何兴又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柔是个好孩子,我想她不会怪你的。”   何兴给了时江篱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须臾,时江篱也总算决定下来:“你说得对。我已经为父亲的遗愿努力了百余年的时间,我不能愧对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见状,何兴又安抚了她几句,让她真正坚定下这个决定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我晚些时候还有一位朋友要见,就不打扰时家主了。”   时江篱点点头:“今日也麻烦兴叶仙尊了。”   何兴摆摆手,礼节周全地告辞离开。   他走出会客厅,顺手关上门,听到院子外传来燕安淮他们过来的动静,轻轻勾了下唇。   片刻,他转身,消失在院子内。   另一头,疑心时江篱态度的燕安淮还是决定再来具体地询问一遍。君长清、狐柒和贺婷也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与时柔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听到了时柔那样可怜凄惨的求救,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   燕安淮赶到时,时江篱也正好从会客厅中出来。   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时江篱变得比方才镇定许多:“燕小公子怎么又过来了?”   燕安淮没有和她打什么太极:“江篱姐姐,你一定知道那个图腾是什么意思对不对?小柔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不知道。”时江篱生硬地反驳了他的话,“我也很担忧小柔的安危。但你们说的那劳什子魔修并未留下其余讯息,你们问我也没有用。”   说话的同时,时江篱还是下意识避开了燕安淮的视线。   燕安淮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格外认真:“那缘何江篱姐姐你不肯与我直视?又缘何在见到那个图腾时你的表情那么慌张?”   “江篱姐姐,你不擅长撒谎,我希望你不要试图以这样拙劣的掩饰来欺骗过我。”   燕安淮的语气是少有的强硬,清朗的嗓音中还能听出几分虚弱的病气,但在他同样的病容中,一对黑眸明亮清澈,闪烁着截然不同的光亮。   那是一种极其干净、单纯的光亮,灼得时江篱心口一阵刺痛。   但她还是坚定地转身,下达逐客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倘若你没有别的事情了的话,请离开我的院子,我要回去休息了。”   旁侧守卫院子的侍卫闻言,也自觉上前,对几人做出“请”的动作。   “时江篱!——咳咳……”   眼看着时江篱就要离开,燕安淮气急之下直接喊了她的全名,结果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本就虚弱的身子又开始发出警戒。   君长清忙搀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同时,他抬眸冷冷地看向时江篱顿住的身影:“时家主,此事关乎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倘若你不想掺和,也请你将图腾交给我们,我们自己去找。”   时江篱站在原地,始终背对着他们,声音冷淡:“时柔在一个凶险万分之处,迄今为止没有几个人能从那里活着走出来。   “而那个地方,若是我不去,你们谁也进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打算为此去冒险,所以不可能告诉他们时柔的下落。   燕安淮已经勉强把气顺回来,质问她:“小柔才三岁,难道你就忍心看小柔独自死在那样一个地方吗?!”   时江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回答:“我是时家家主,我不可能拿我们整个时家的未来,去赌一个三岁小孩的性命。”   说完,她彻底不再停留,拂袖决然离开。   燕安淮站在原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他一身,手脚都在发冷。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   明明在幻境外,在现实里的时江篱师姐本性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在幻境里却成了这样……   气急攻心下,燕安淮只觉心脏一阵抽痛,一手痛苦地攥上胸前衣料。   “小淮!”君长清连忙将人环住,尽可能安抚,“你先别想太多,总会有办法找到小柔的。”   被熟悉的冷香拥入怀中,燕安淮无意识攥住了君长清的衣料,但心口的刺痛没有分毫缓解,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君长清干脆将人抱起,带他回院子的同时,让狐柒去联络慕子怡过来,贺婷则跟着一块回去。   等回到院子里时,燕安淮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心口的疼痛短暂昏迷,唇色变得更加苍白,眉间紧皱,覆上一层薄薄冷汗。   他本身就怕疼,又身体差,这次想必是真的被时江篱的态度伤到了。   君长清把人放回到床榻上,听到消息匆匆忙忙御剑过来的慕子怡也总算赶到。   在为燕安淮探查情况的过程中,狐柒也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同慕子怡说了一遍。   其实时江篱为了保住性命与家主之位,放弃时柔的选择,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   但燕安淮不同,燕安淮的善恶观还太过单纯。   慕子怡很快就探查完燕安淮的情况,说:“情绪起伏太大,急火攻心,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围在旁侧的几人总算放了点心。   慕子怡又问君长清:“那关于你们说的那个小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要劝小淮放弃吗?”   既然时江篱已经说了时柔所处之地的危险,以燕安淮的安危为第一位的君长清最有可能做的,还是劝他放弃。   而燕安淮本身也爱惜自己的性命,借此机会让他感受到修仙界的残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但君长清却沉默了片刻,摇头:“不能劝。”   慕子怡:“嗯?”   君长清看向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燕安淮,嗓音中带了些艰涩:“小淮在还魂前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是……本善之道。”   在修仙界中,修炼的进程包含寻路与求道。   每一位修士都会在一开始找到自己的“路”——成为剑修、灵修、佛修、医修甚至是魔修等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道”。   道分为魔道、仙道与无情道。无情道不管是魔修还是普通修士都有可能领悟,而魔道只有魔修能领悟,仙道则专属于正常的人族修士。   仙道中的道有许多,但对修为最有益的,只有遵循性本善天道法则的至圣之道、至善之道与本善之道。   至圣之道是普渡众生的圣人,至善之道是兼济百姓的仁人,本善之道则是出自本心的善人。   千万年间,尚未听说过有顿悟前两样道心的人,顿悟本善之道的人也屈指可数。   而凡是步入了本善之道的,一旦是他们本心认定了要救的人,他们就绝对不能见死不救,也必须将人救下,否则就会导致道心不稳,影响后续修为,乃至性命。   可以说,这三样道心对修为最有益,也最容易导致道心不稳。此前能以本善之道在史册中留名的,都是极受尊崇的大善人。   慕子怡、狐柒和贺婷全都表示了震惊。   慕子怡更是忍不住问:“那为何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君长清神色中带上些苦涩:“小淮顿悟本善之道的那日,就是他决定要当卧底,挽救修仙界的那日。”   燕安淮第一个出自本心认定了一定要救的,就是整个修仙界的人们。   他成功救下人们,自己必然会丧命。但他若是没能救下,也同样会丧命。   在悟道的那日,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是本善之道对他道心的考验,是旁人不论如何都干预不了的。君长清就是知道这件事,才始终没有插手燕安淮的计划。   只默默地看着他,一步步接近死亡。 第52章   其余三人听到君长清的讲述, 也纷纷沉默。   最后还是慕子怡感慨:“小淮什么都好,就是太心善了,总是这样不计回报地去保护别人。”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 他才是燕安淮。”狐柒接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 一同心酸。   道心一般是跟随者本心而存在,即便燕安淮已经陨落一次还魂重生,他也依然是他。   所以哪怕修为从头来过, 哪怕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道,他仍然得遵循道心。   他认定了要救时柔,那不论是多危险的事情, 他们都必须将时柔救下来。   否则以燕安淮现下的身体状况, 他根本承受不住道心受损带来的后果。   狐柒皱眉:“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江篱那丫头看起来不像是会帮忙的模样。”   慕子怡也忍不住叹气:“果然还是现实里的小篱好啊。多温柔一孩子,到这幻境里来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始终没说话的贺婷蹙眉想了许久, 提议道:“或许我可以试着先把那个图腾复原一遍。”   其余几人当即将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贺婷继续说:“方才我在那桌旁站的时间比较长, 有留意那个图腾的大致模样,说不定能提供一点方向。”   君长清:“好,书房那边有笔墨, 麻烦贺阁主先试着还原了。”   贺婷点点头, 出门去往书房的方向。   慕子怡去给燕安淮准备养心的汤药,狐柒带慕子怡去膳房的方向。   屋内很快就只余下了君长清一人。   他同往常一般, 安静地守在燕安淮身边。   良久,陷入昏迷中的燕安淮才终于缓缓醒来。   “唔……师尊?”   他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 原本在桌旁看书的君长清也忙起身过来。   他坐到床沿边上, 关心地问:“醒了?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   燕安淮摇摇头, 又拽了下君长清袖角布料:“对了, 小柔……”   君长清抬手揉一下他的脑袋:“贺阁主凭着印象把那个图腾的样式画下来了, 狐柒和贺阁主正在尝试去找相关的资料。别担心,我们会尽力把小柔救出来的。”   燕安淮这才安心些,抬眸看着君长清,没说话,但满脸都是委屈难过的神情。   这是他小时候心情不好了想要君长清抱时惯用的招数,虽然记忆丧失,但习惯依旧保留着。   君长清自然不会冷落他,伸手将人抱住。   燕安淮顺势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师尊,我想二师姐了。”   这是进入幻境这么多天以来,燕安淮第一次将幻境里的时江蓠与现实中的二师姐区分开来。   君长清一手抚上他的后脑,安抚:“好。那等我们出去了,就与你二师姐联系一次,或者回一趟云仙宗见一见。”   “嗯。”燕安淮应了一声,情绪明显还是很低落。   又过了片刻,直到门口传来一个敲门声,燕安淮才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直起身就见慕子怡推门进来。   “子怡姐姐!”燕安淮露出了些诧异的神色,“子怡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见他醒来,神色也放松些,笑着说:“你一出事,你师尊就着急慌忙地让狐柒联系我了。正好我刚煎了副养心安神的汤药,趁热喝吧。”   他将汤药端到燕安淮面前,燕安淮乖乖地把碗接过来:“辛苦子怡姐姐了。”   说完他又面露歉意,补充一句:“对不起,又让大家担心了。”   “嗨呀,这没什么要道歉的。”慕子怡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都听说了,你也是关心时柔那小孩心切。你第一次见识到修仙界的残酷,情绪不受控很正常。   “只是日后你还是要学会习惯,至少在你身体恢复前,你得学会控制你自己的情绪。”   燕安淮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小口把汤药都喝完,状态比昏迷时要好上一些。   情绪起伏波动对燕安淮身体状况的影响不亚于一场小病,慕子怡还有事要找君长清聊,待燕安淮喝过药后君长清便哄着他再睡一会儿。   燕安淮听话点头,重新躺下。   须臾,房门的方向也传来君长清与慕子怡离开后关门的动静。   平日因为病弱嗜睡总是很容易睡着的燕安淮,这次却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了许久,愣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他脑海中始终回放着传音灵鹤内时柔的哭腔,还有不久前时江篱冷漠的回应。   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时江篱会是那样狠得下心的人。   良久,睡不着的燕安淮叹口气,还是认命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衣服后准备出门去找君长清。   但刚打开房门,他就见到了守在门口一脸无语的白狐形态狐柒,和正在拿狗尾巴草百无聊赖把狐柒当猫逗的谷婉婉。   燕安淮:“……?”   燕安淮:“谷师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见到燕安淮出来,狐柒如释重负,一下直接蹿进燕安淮怀里控诉:“这丫头就想来看看你,又不好意思敲门,就搁这门口把我当猫逗。本座堂堂九尾狐族族长,才不是什么小猫咪!!”   谷婉婉脸颊一红,起身生硬道:“我只是闲着无事过来走走,没有在特意等。”   燕安淮被他们逗笑,先顺着狐柒的绒毛哄他:“嗯,我们狐柒不是小猫咪,是可爱的小白狐。”   狐柒纠正他:“是威武霸气的九尾狐族族长。”   燕安淮敷衍:“嗯嗯,可爱白净的小白狐。”   狐柒:“……”   狐柒:“&#%*!!”   他气急败坏地叽里呱啦了一通,又不忍心真的对燕安淮发脾气,最后只干脆窝在他怀里生闷气。   但实际上,他更多的还是在享受燕安淮给他的安抚,在不知不觉间也习惯了燕安淮总是把他当小白狐来蹂.躏的现状。   把狐柒给套路过去后,燕安淮才抬头看向谷婉婉,问:“所以师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身体状况明显比不久前他们一块回来时差了许多。   谷婉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才假装不是很在意地说:“我见师姐他们神色匆匆,慕谷主又专程归来,猜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过来随意看看。”   翻译一下就是担心燕安淮身体状况特意过来关心关心。   燕安淮也没隐瞒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同谷婉婉说了一遍。   谷婉婉闻言,气愤不已:“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一个无辜的小孩!时柔她才多大!”   时柔对谷婉婉有天然的好感,平日来院子里时也总会找谷婉婉打招呼。   面对时柔时谷婉婉总是表现得爱答不理的,但得知了这件事情,她痛骂一句后当即转身要走。   燕安淮预感不好,忙问:“师姐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那个时家主,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决定了一个孩子的死活!”   谷婉婉留下这句话,气势汹汹地直接御剑出门。   燕安淮身体状况摆着在,拦不住她,也不好跟着去,情急之下只好求助狐柒:“狐柒,你跟过去看看吧,师姐性子冲,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狐柒点点头,直接跳下地面化作人形,一路紧跟过去。   正好这时贺婷与君长清从外边走回来。   君长清见他站在门口,问:“怎么没在房中好好休息?”   燕安淮诚实回答:“睡不着,就想出来找师尊,结果在门口正好撞见了谷师姐。”   提到这个,贺婷插话:“说起来,我方才好像看到婉婉与狐柒急匆匆走了,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燕安淮叹口气:“我把小柔的事情同谷师姐说了,谷师姐怒气冲冲御剑就走了,我都来不及追,就只能让狐柒跟过去了。”   君长清已经走到他身边,从储物法器里拿了件薄披风出来,往他身上披。   同时他开口安抚:“有狐柒的话,应当不会出事。”   燕安淮面露忧愁:“但愿吧。”   贺婷也不太放心,说:“那我现在也过去看看。小淮你身体不好,便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吧,小柔的下落先交给我们,有了线索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燕安淮点点头:“辛苦贺阁主了。”   贺婷随意地摆了摆手,接着也转身离开。   燕安淮跟着君长清回到屋子里,随口又问:“对了,子怡姐姐又去哪里了?”   君长清回答:“他疑心图腾样式与附近的那个森林有关,去森林那边看看情况了。”   “喔。”燕安淮应一声,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君长清问:“还是不开心?”   燕安淮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茶杯,小会儿后才低垂着眼睫,问:“师尊,我是不是真的太弱了。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在给你们添麻烦,什么事情都是你们去做。   “我也好想帮到你们,可是我的修为却这么弱,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只会让你们担心。我是不是一直都只是你们的累赘啊。”   燕安淮越说越消沉,难得将自己的负面心绪说出来。   君长清耐心地听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小淮,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你和慕子怡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燕安淮怔怔抬头,有点没明白君长清的意思:“师徒和……朋友?”   君长清继续道:“对,我和你是师徒。我是你的师尊,你是我才入门不到一年的徒弟,师尊保护刚入门的徒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而你与慕子怡他们,除了朋友,也是前辈与晚辈的关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固然没错,但让修仙界真正能够延续下来的是互帮互助。”   “前辈提携晚辈,晚辈在前辈的庇护下一点点成长,再去提携与庇佑下一代,这才有了我们修仙界千万年来的延续。”   燕安淮听着,似乎仍有些懵懂,看向君长清的眼神干净纯粹。   君长清轻轻地揉一下他的脑袋:“我们当中哪怕是年纪最小的谷首席,修炼时间都有两百多年。而你才一年不到,需要保护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可以发现地依靠我们,或者说……依赖我。你可以随时向我寻求保护和帮助。保护大家不是你必然的义务 ,但被大家保护本来就是你现在所拥有的权利。”   “就像我之前无数次同你说的那样,你只要开开心心地生活着就好。   “你从来就不是累赘,明白了吗?”   君长清说了很多,燕安淮逐字逐句都记在了脑海里。   他对上君长清在星月镜下乌黑清亮的瞳仁,对上那对眼眸中始终都不曾消散的温柔与包容,心底的某一处似乎被轻轻地戳了一下,又被柔和地包裹起来。   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依赖师尊吗?   好像……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谷婉婉:师徒关系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保护啊!   燕安淮:(思索)我还是觉得我要好好努力让自己强大   &   君长清:师徒关系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   燕安淮:(思索)师尊说得对!   谷婉婉:: ) 第53章   没过多久, 怒气冲冲跑出去的谷婉婉又气呼呼回来了,直接往房间的方向去。   燕安淮就坐在院子里陪君长清看书,见谷婉婉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没和时江蓠理论成功。   后边跟着回来的贺婷与狐柒也果然摊手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   燕安淮听到谷婉婉“砰”一下用力关上了房门, 担忧她的情绪,对君长清说:“师尊, 我去看看谷师姐。”   君长清翻书的动作停顿一下,最后只是头都没抬地随意点头。   燕安淮也没顾上君长清留意君长清的神情,起身往谷婉婉的房间去, 敲了下门:“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小会儿后,门内才传出声音:“进。”   燕安淮推门进去, 就见谷婉婉正气鼓鼓站在桌旁。   等他随手把门关上之后, 谷婉婉就忍不住痛斥:“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冷漠自私的人,不去救小柔就算了, 还说什么小柔会理解她的选择, 我理他娘的狗屁!”   说着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动静把燕安淮都给吓了一跳。   见状,谷婉婉似乎也察觉自己情绪太激动了些, 勉强把声音给降下来:“我不是对你, 我是气不过那个时家主的态度。”   燕安淮也适应过来,挠挠头:“我知道的, 就是没见过师姐这么凶,有一点点被吓到。”   不说谷婉婉, 燕安淮仅有的人生履历中, 就没见过别人在他面前凶,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别人。   谷婉婉似乎也想起了这个, 放松一些:“那你适应一下, 我继续了。”   燕安淮小心翼翼:“好、好的?”   紧接着燕安淮就见证了谷婉婉把时江蓠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狠狠地痛骂了一遍。   当然,考虑到燕安淮还小,时江蓠还对应着幻境外他的二师姐,谷婉婉在骂的时候也有稍作收敛,话里话外一个不雅观的字词都没带。   但听完全程的燕安淮还是被狠狠地刷新了世界观,并且叹为观止。   ——原来骂人还可以这么骂啊。   过了小半会儿,燕安淮才回神,给谷婉婉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师姐喝口水吧,别把嗓子说坏了。”   谷婉婉后知后觉有点口渴,接过他递来的水,气也总算消了一些,坐回椅子上。   她恢复理智,问:“所以时家主那边行不通,你们现下是如何打算的?”   燕安淮回答:“贺阁主依照印象把图腾画出来了,子怡姐姐有了怀疑的方位,已经到那边去探查,先等等看子怡姐姐有没有收获吧。”   谷婉婉:“那假若没有收获,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吗?越是往后拖,小柔可能越危险。”   燕安淮明显也很担忧,但还是尽可能安慰谷婉婉也安慰自己:“那边抓走小柔应该就是想引诱我们过去,我们倘若不去,那边应当不会那么快就对小柔怎么样的。”   “但愿如此吧……”谷婉婉叹口气,难得坦诚地表露出自己的担忧。   安定下谷婉婉的情绪后,很快燕安淮就回到院子里,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   君长清放下书,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幻境内的城镇整体与外界差不多,慕子怡常年游历,见多识广,应该能够找到线索的,别担心。”   燕安淮还是担心:“可是江篱姐姐也说了,倘若没有她带我们去那个地方,我们到了也进不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君长清尽可能安慰,“再者那魔修见我们都过去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目前他们几乎没有头绪,也只能寄希望如此。   燕安淮勉强打起些精神,陪着君长清继续在院子里看书。   到了晚上,差不多该休息的时间。   君长清与狐柒在院子里有事商谈,燕安淮就先回到房中准备睡觉。   许是白日思虑太多,到了夜间燕安淮身体状况又变得不太好,在房中压抑着咳嗽了几次,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这幅病殃殃的身子果然还是太差了。   燕安淮又缓过一阵咳嗽,将桌上贺婷端来的,尚且温热的汤药小口喝完。   不过在这中途,他突然留到窗户那边传来些响动。   燕安淮疑虑,放下手中的汤药,起身过去查看,但只能见到窗外和往常的夜晚一样乌漆嘛黑,没有特殊之处。   方才大概是风吹动了窗扇吧。   燕安淮这般想着,没放在心上,抬手准备将窗户关好。   然而就在这时,他借着屋内的幽幽光亮,留意到窗外不远处的小空地,似乎有一个什么掉落的东西。   燕安淮觉得那物什有点眼熟。   他想了想,还是翻窗出去,将那东西捡起来,就发觉是一个小小的香囊。   在香囊上,还绣着一个小巧且精致的“篱”字。   ……   次日早晨,燕安淮才用完早膳不久,慕子怡便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大家这时都待在院子里,贺婷与君长清讨论幻境的事情,谷婉婉与狐柒在旁侧练剑,燕安淮捧着杯热茶看他们练剑,顺便学习谷婉婉使用的青逸阁基础剑招。   见到慕子怡回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燕安淮更是在他落地站稳后就迫不及待问:“子怡姐姐怎么样,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慕子怡点点头:“我找到图腾所指示的那个地方了。”   燕安淮:“!”   贺婷忙跟着问:“在哪里?小柔在那边吗?”   慕子怡回答:“和我预想中的一样,那个地方就是在幻境外的现实中也存在的一片禁地。   “假若与现实一致的话,从森林到附近的几座城镇,千万年前都经历过一次魔物所为的瘴气浩劫,死伤无数。后来这场浩劫被齐心协力终结,但瘴气来源之处却始终无法根除。”   “于是便有几大世家的人共同布下结界,将瘴气阻隔在结界中,结界内部也便成为了禁地。由附近城镇的第一世家共同看护。   “禁地的事情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各城镇第一世家又人多心杂,所以有时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介绍完禁地的基本情况,慕子怡又补充一个最被关心的问题:“关于进禁地我也尝试过了,没有第一世家的人带领的话,想进去确实不容易。不排除存在其他方式的可能性,但就算有,肯定也只有第一世家的人知晓。”   “禁地内的瘴气对人体影响也极其大,轻则导致灵力时不时会突然凝滞阻塞,重则七窍流血身亡。虽然也可以用法决来抵御一阵,但时间长了依旧十分危险。”   若只说第一世家,他们也还能去找其他城镇的第一世家之人。但连与时柔关系很好的时江篱都不愿意去尝试救时柔的话,其他世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冒险。   时柔又已经被带到那样的地方一日有余,既然瘴气危害那么大,他们也拖不了太长的时间去找别人帮忙。   众人在院子内沉默了一会儿,燕安淮忽然起身:“我再单独去找江篱姐姐聊聊。”   君长清蹙眉:“太危险了,你昨日才情绪波动过大,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慕子怡忙附和:“对啊。小淮你先在院子里休息一阵吧,大不了我再去交涉几次。”   燕安淮却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会控制好我自己的情绪的,而且我这次有比较大的把握,应当能说动江篱姐姐。”   其余几人不清楚燕安淮为何忽然这么笃定,最后还是直性子的谷婉婉开口:“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就在门口等着,有事你就喊我。”   燕安淮点点头,又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沉默小会儿,还是败在他坚定的视线中,叮嘱:“注意安全,也要注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燕安淮这才展颜一笑:“师尊放心,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得到了君长清的同意,燕安淮这才与谷婉婉一道出门去主院。   慕子怡目送着他们离开,忍不住问君长清:“,你真的放心小淮就这么过去?”   君长清也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须臾才回答:“小淮是有分寸的,他会这么说就证明他确实想到了办法,相信他就好。”   他嘴上这么说,面容中担忧的情绪不比慕子怡少。   但他也清楚,他不能过分限制燕安淮的想法与行动。   燕安淮可以被保护,但永远不会接受过度的保护。   —   另一头,燕安淮与谷婉婉前往主院的路上,燕安淮因为身体原因又咳嗽了几次。   谷婉婉都忍不住担心他:“你真的没问题吗?你这万一等会又晕过去了,我可没法和你师尊交代啊。”   燕安淮浅浅地笑了下:“放心啦,只是昨日的还没缓过来,不会有事的。”   谷婉婉还是担忧,但见他坚持,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陪着他到主院。   时江篱这时还在主院内,燕安淮提出要单独与她聊聊之后,她还是让燕安淮去了会客厅。   等她来到会客厅内时,燕安淮和平时那样,笑着与她打招呼:“江篱姐姐早。”   “……”时江篱抿一下唇,没有回他,直入主题,“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一个小孩的命还不值得我这么做。”   燕安淮没有再因她的话生气,仍旧只是笑着:“但其实江篱姐姐心里还是觉得值得冒险的,对不对?”   时江篱没回他。   燕安淮也没打算等她回应,继续说:“我们已经知道了瘴气禁地的事情,江篱姐姐以前是进入过瘴气禁地的,对不对?”   时江篱瞳孔倏地缩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想要遮掩时已经晚了。   燕安淮笑一下:“看来我猜对了。初遇江篱姐姐那日,江篱姐姐会在御剑的中途摔落,就是受瘴气影响导致灵力凝滞阻塞了吧。”   这件事情被燕安淮套路出来,时江篱也不再隐瞒:“是又如何?这难道不正说明我不可能再带你们去禁地么?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口舌了。”   燕安淮没有接这句话,又道:“能进入禁地,就说明那时的江篱姐姐已经知晓结界、知晓里边的危险。而摄入了瘴气,被瘴气影响,也说明当时的江篱姐姐真的在里边遇到过危险。   “我也记得江篱姐姐的父亲之前就是因为意外七窍流血身亡。”   “那我能推测出来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是江篱姐姐遇到过和小柔一样的情况,是姐姐的父亲去救你。   “要么就是江篱姐姐曾经也不顾一切地进入过禁地,去救父亲,或是与父亲一起去救别人。”   说话间,燕安淮又将昨夜在窗台前捡到的香囊拿出,放到桌面上,轻轻推向时江篱的方向。   他抬眸看向时江篱,眼底专注地倒映出她略带慌张的身影:“我还是相信,曾经会为别人奋不顾身,如今会在夜里偷偷来关心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体的江篱姐姐,本质上依旧是那个善良的江篱姐姐。”   “我也相信,江篱姐姐不是真正的冷漠,只是如今需要考虑需要顾及的事情变得更多。”   虽然燕安淮经历过昨日的失望与难以置信,短暂地将幻境的时江篱与现实的二师姐区分。   但在昨夜,燕安淮还是觉得不管是在幻境内还是在现实中,时江篱就是“时江篱”,是他那位会温柔关心他,会仔细叮咛门派弟子们的师姐。   时江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身处不同的位置,也有了更多的顾虑。   燕安淮收敛了笑意,起身,认真地继续说:“我也听子怡姐姐说了,不排除有不需要江篱姐姐去就能进入禁地的方式的可能性。我们可以向江篱姐姐立誓,我们不会泄露这个方式个哦任何人。   “所以江篱姐姐不想去冒险也没关系,我也不想将我自己的决定强加到姐姐身上。我可以自己去,绝对不牵扯到姐姐。”   他定定地看着时江篱,眼底只有想救出时柔的坚定。   在这一瞬间,时江篱甚至能感觉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身边有那么多厉害的人,他不用担心遇到任何危险。   而是就算他身边的人不参与,仅仅只有练气中期修为的他,也绝对会奋不顾身地独自冲进危险中,去救一个只认识了不足半月的小孩。   这是一份时江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纯粹的善。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迟意渡清欢】x10的营养液mua! 第54章   或许是被燕安淮这份坚定的善意打动, 始终都在忍受内心煎熬的时江蓠终于还是松了口:“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但是我不会掺和,不管你们遇到什么危险, 最后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   听到时江蓠依旧冷漠的话, 这次燕安淮没再有任何伤心的表现,反而弯眼笑了笑:“好,谢谢江篱姐姐, 那我就先回去同师尊他们说了,晚点再来找姐姐一起出发。”   说完他就要告辞离开,时江蓠却忽然叫住了他。   燕安淮转身:“江篱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   时江蓠撇过了头, 憋了小会儿才憋出来一句话:“我直接跟你一起过去吧。”   燕安淮眨眨眼, 听出她的意思,眼底笑意更深:“好, 那我们一起。”   谷婉婉见到他们两人一起出来时还有些讶异, 轻挑了下眉。   燕安淮朝她笑笑,没有过多解释:“那我们就先回去商量下一步事宜吧,小柔被绑走也有一日多的时间了, 还是不要耽搁太久比较好。”   谷婉婉也知道现下时间的紧迫性, 点点头跟着一起回去。   客院内,因为担忧燕安淮的状况, 君长清始终都在院子门口处站着,贺婷、狐柒与慕子怡则是坐在后边的石桌旁, 还在商议若是等太久燕安淮都还未回来的话, 就一起过去找人。   不过他们尚未商议外, 君长清就注意到从远处回来的三人。   燕安淮也远远就看见了君长清的身影, 欢喜打招呼:“师尊我回来啦!”   君长清松了口气, 身后听到动静的几人也纷纷起身过来。   燕安淮加快步伐,大步走到君长清身边,邀功似的说:“江篱姐姐答应带我们去禁地了!”   君长清拍拍他的脑袋,顺他的意夸奖:“嗯,小淮果然很厉害。”   燕安淮笑得更开心,拉着人一块回了院子里,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时江蓠最先说:“我先声明,那个禁地凡是进去过的人,几乎没有真正不受影响出来的,不是身亡就是终身受到影响。去救小柔的难度远比你们以为的要大。”   燕安淮反而点点头附和了一句:“这也是我还想说的。因为这次比较危险,所以贺阁主和谷师姐就不要去了。”   谷婉婉:“???”   谷婉婉想说些什么,燕安淮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还有狐柒。狐柒对幻……咳,对这里比较熟悉,留下来以防万一到时有什么事,你们还可以找别的方法离开。”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慕子怡:“至于子怡姐姐……”   “诶。”慕子怡在他要继续往下说前打断他,笑眯眯地开口,“你可别想劝我留下,禁地有瘴气,作为唯一会医术的人,我不可能不去。”   燕安淮笑一下,回答:“我是想说,至于子怡姐姐肯定是劝不听的,要一起去,师尊就更不用说了。”   慕子怡满意:“这还差不多。”   狐柒则表露出了十分地不满:“凭什么!我也要去!本座堂堂九尾狐族长,才不怕这小小的瘴气之地!”   谷婉婉跟着说:“我也要去。既然危险,那就更应该我们一起去。”   贺婷点头附和。   燕安淮还是摇头:“我知道狐柒、贺阁主和谷师姐不怕危险,但是你们身份不一样。贺阁主和谷师姐是青逸阁现任阁主与未来阁主,你们倘若都出事了,青逸阁怎么办?”   贺婷与谷婉婉无言相对。   燕安淮又继续:“还有狐柒。光留下贺阁主与谷师姐肯定是不行的,除此之外狐柒你也是一族族长,你们的族群不能没有你。”   狐柒同样无可辩驳,把祸水引到慕子怡身上:“那慕子怡呢?那家伙也是云欢谷的谷主啊!”   慕子怡得意地笑笑:“我家小徒弟现在比我还像谷主啊,我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啊。”   狐柒被噎住,又看向君长清,但很快就泄了气。   君长清就更不用说了,整个连掌门印都没摸到过,燕安淮的安危就是他目前唯一关心的事情。   没了可以辩驳的理由,狐柒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燕安淮把白狐形态的狐柒抱进怀里蹂.躏着安慰一顿:“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但有师尊和子怡姐姐在也够了,你们还要顾好更多的人呢。”   狐柒还是闷闷不乐,不过也明白燕安淮话里的意思,埋在他的怀里蹭了几下。   对燕安淮的喜爱是他们个人的意念,就算他们能为了燕安淮去涉险,也不能不顾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宗门与族群。   这也是燕安淮从时江蓠那里明白过来的事情,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狐柒他们涉那么大的险。   安排确定下来,一同出发的四人也没再多耽搁,从时江蓠那里了解了一些禁地内的情况后,便正式启程。   之前那片森林与祁风镇的距离说远不远,御剑赶路大抵就半日路途。但若要说近,对于不能接受赶路速度的燕安淮来说又属实不太近。   为了燕安淮身体考虑,几人在路上还是放慢了些速度,将近傍晚才抵达禁地所在之处。   禁地身处整个森林的最深处,靠近禁地之处的草木几乎都是半枯萎的状态,周围还有不可入内的警戒。   未免有不知情的人误入禁地禁地,周围有三重警示。   第一重便是周围明显异常的植物和外层结界前方的告诫,第二重是比较容易能够被破解的普通结界,第三重才是只有第一世家的人知道如何解开的结界。   时江篱教了他们一个可以短暂阻隔瘴气的初级护体法决,哪怕是燕安淮这样的练气中期水平也能很快施展出来。   燕安淮、君长清与慕子怡三人都稍微练习过几次,确认护体法决都没问题后,时江篱才带着他们进入禁地当中。   顺利通过第一层结界,燕安淮就能明显感知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浑浊不少,即便是隔着一层隔绝瘴气的护体法决,燕安淮也能明显感觉到不舒服。   他皱了下眉,忍不住往君长清方向靠近些。   燕安淮心性异于常人,对周围气息感知足够敏锐,这样的环境让他感到不适也确实正常。   君长清单手搭上他的肩膀,算是给予他无声的安抚。   燕安淮继续跟着往前走了一段路,总觉得越走越开阔,疑虑道:“禁地里边的环境和我们外边看到的的不一样吗?”   时江篱“嗯”一声,解释:“我们现在已经进到了第二层结界。第二层结界用的是幻境结界,外表看上去可能禁地范围就那么点大,但实际上内部蔓延不可控的瘴气涵盖范围远不止那么些。”   “同时第二层结界内会有一些灵活变换的小法阵,按照一定规律,在不同时候传送去不同的地方。   “所以若是不熟知第二层结界路线的话,很有可能会走到死胡同中,或是走到瘴气不可控之处,被瘴气包围窒息中毒而死。”   说到这,时江篱冷漠补充一句:“如今才进第二层结界不久,若是这时想害怕想退缩还来得及。”   “怕是确实还蛮怕的。”燕安淮看着周围逐渐变得阴森死气的环境,又往君长清方向靠近点,“不过小柔应该会更害怕,还是想把小柔从这样的地方带出来。”   时江篱走在前边背对着他,没有应答他这句话。   四人继续往前深入,越走周围的瘴气就越浓郁,渐渐紫到发黑,如同危险的囚笼遮住天日,只余下一片阴冷漆黑,将他们牢牢笼罩在内,像是要将他们彻底吞没。   时江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夜明珠,也只能勉强照亮部分范围。   燕安淮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住了君长清的袖角。   君长清感知到手侧传来的轻微拉扯感,垂眸,小会儿后张开手,轻轻将燕安淮的手心包裹住。   虽然身体虚弱,但或许是体内有火灵根的存在,燕安淮的手心并不冰冷,反而是带着几分温热。   与君长清生来便微凉的手心贴合在一起,像是在相互汲取对方的温度。   燕安淮也感知到了手心传来的温度与轻柔力道,稍稍停滞一下,抬眸看向君长清,但君长清只是继续留意着周围,并未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   除了耳朵在夜明珠幽幽的光亮中显得有那么一点红。   在君长清逐渐适应燕安淮的活泼性子之后,烟花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这样不好意思的模样。   碍于现在的时机,燕安淮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轻轻回握住君长清的手,想表明自己现在不是那么害怕了的情绪。   好像这样意识到师尊会在自己身边保护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师徒两人间的氛围在这样阴森诡异的环境下,微妙地好了起来。   与他们只有一步距离,并且旁观了全程的慕子怡:嚯。   这诡异而又甜蜜的氛围,如果另一方不是君长清的话,他恐怕都要怀疑他这是跟了一对甜甜蜜蜜的道侣。   走前面的时江篱哪里还用拿什么夜明珠,他一个就够亮了。   作者有话说:   论对君某人的刻板印象有多深入人心 第55章   几人随着时江蓠不断深入, 最后走到了结界最深处的一个小法阵。   时江蓠对了一下灵鹤余留的那张白纸上的图腾,与法阵幽幽闪烁中显示出来的微弱图案。   她开口:“这个法阵对应的是禁地最深处,也是最接近瘴气发源之处。依照上边的提示, 小柔应当就是被带到了这里。”   说到这,时江蓠又皱一下眉:“但按理说, 这个法阵的位置应当只有家主知晓,我从未对任何人透露,不可能找得到这里来才是。”   不过禁地存在那么多年, 第一世家也有过更迭,难保会不会有什么有心人泄露了禁地的秘密,从而被人利用。   时江蓠没把这个问题太放在心上,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 那么最主要的还是尽快将小柔给救出来。   她继续说:“法阵是即时生效的,无需其余法决, 你们直接进去应当就能见到那边的人。”   言下之意, 就是只将他们送到此处、   燕安淮朝她笑一下:“好。辛苦江篱姐姐带我们过来了。”   时江蓠没回,只是依旧站在一旁,似乎是打算等他们进去。   燕安淮也没再言, 看了眼君长清与慕子怡后, 与他们一道走过去。   他与君长清相牵的手已经在不久前松开,因为救人心切, 步子比君长清快一些,先一步踏上了那个法阵。   但就在他走上法阵的那一瞬间, 一团幽暗的深紫色光芒便瞬间将他笼罩, 同时把紧随其后的君长清径直弹开, 隔离在法阵之外。   君长清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时江蓠蓦地瞪大了眼:“糟糕, 是障眼法!这个法阵被动过手脚!”   她当即察觉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深紫的光亮彻底将燕安淮给包围。   电光火石之间,时江蓠根本顾不得多想,下意识跑过去,赶在法阵光亮黯淡前冲进了法阵内。   同一时间,深色幽光与燕安淮、时江蓠两人同时彻底消失,君长清与慕子怡再想尝试时,法阵已经失去了功效。   慕子怡满脸都是担忧:“这一定是那魔修提前设下的陷阱。如今小淮不知去了何处,我们又对此处全然无知,这该如何是好?”   君长清眼睁睁看着燕安淮消失,垂落在袖间的双手紧紧握拳,半会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像是在专心感受些什么。   须臾,他忽地睁眼,看向某个方向:“走那边。”   说完,他也不管慕子怡是什么反应,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慕子怡一脸疑问,不知他为何忽然就找到了方向,但见他这般笃定,还是顾不上多问,跟上他的脚步。   —   另一头,燕安淮被法阵包围之后,就感觉到有人冲过来一把将他护在了怀里,再睁眼时就发觉自己到了一个瘴气更加浓郁之处。   他艰难爬起身,见到时江蓠躺倒在他不远处,看起来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燕安淮连忙起身过去,查看时江蓠的状况。   “江篱姐姐!江篱姐姐你怎么样了!”   他着急地呼喊了几声,时江蓠才总算缓缓醒过来。   她睁开眼,撑着脑袋想要起身,结果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又直接跌了回去。   “江篱姐姐!”燕安淮上前去扶她,见她碰哪儿哪儿疼的状态,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时江蓠在危急时刻把他护在怀里,所以导致她受伤了,燕安淮自己却几乎什么事都没有。   他眼底带上愧疚,开口:“对不起江篱姐姐,没想到还是牵连到你受伤了。”   时江蓠借着他搀扶的力道起身,原本就不算真正好全的旧伤加上这一次跌落,浑身上下疼得就像是要散架了。   但对上燕安淮眼底的自责,她还是本能地收敛了一些痛楚表露,尽可能表现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现在可不是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的时候。”   她冷淡开口:“现在可不是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的时候,这个法阵被那边的人动过手脚,你师尊他们应当没办法通过法阵进来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小柔或出口。”   抵御瘴气的护体法诀撑不了太长时间,这里的瘴气又比外边要浓郁更多,不抓紧时间的话,他们一个小菜鸡和一个伤患必然葬身于此。   燕安淮明白她的意思,往前边张望,只能看见一条狭小漆黑,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   他思寸片刻,抬手往另一只手上的指环点了一下,只见一阵乳白色的光芒转瞬即逝,很快就融于夜色当中。   时江篱困惑:“你这是在作甚?”   燕安淮笑着解释:“这是我小师兄做的法器,可以向师尊和子怡姐姐发出求救信号,也能让他们感知到我所在的位置。   “虽然不知会不会被禁地影响到,不过试一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说完他将手重新放下,继续道:“那江篱姐姐就跟在我身后吧,我在前边开路。”   时江篱略感怀疑:“你确定你能开路?”   燕安淮笑笑:“至少肯定不能让有伤在身的江篱姐姐冒险,而且不管怎么说小法器我还是很多的,只要别碰上修为太高的人应当都没问题。”   以时江篱现在的状态能忍住疼痛走路已实属不易,再要开路确实不太可能,她便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燕安淮不敢保证君长清他们能否收到求助信号,就算收到了要何时才能赶来,哪怕对眼前的环境还是有些害怕,依旧鼓起勇气走在了前边。   时江篱当然看得出他强撑勇敢的状态,木瓜略有些复杂,还是什么都没说,与他一同走上那条小路。   小路两边都是些诡异纠缠着的枯木,在夜明珠幽暗的光亮下,看起来阴测测的。   燕安淮时刻保持着警惕,与时江篱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小路尽头,一个像是沼泽的地方的另一边,见到了被捆绑着的时柔。   “是小柔!”   燕安淮见时柔昏迷着,一下就把心提起来,生怕这时候时柔已经遇难了。   时江篱也下意识呼喊了一声:“小柔!”   对面的时柔似乎是听到了声响,缓缓睁开眼。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哽咽着开口:“篱姐姐……安淮哥哥……呜呜呜呜……”   小孩的嗓音已经微哑,明显是哭了许久。   燕安淮松口气的同时又把心揪了起来。   一个才三岁多的小孩,被绑架到这样一个地方,也不知害怕了多久。   他连忙开口安慰:“小柔别怕,哥哥和姐姐来救你了,我们会把你带出去的!”   但或许是终于能见到熟悉的人,时柔把这一段时间来的害怕都一次性发泄了出来,一直哭个不停。   燕安淮都怕他会哭岔气儿,估摸着这个沼泽距离不远,原本想直接运轻功过去,结果尚未来得及动,沼泽内似乎就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小心!是魔物藤蔓!”   时江篱轻喝一声,立马将他拉回来,堪堪躲过藤蔓的第一次进攻。   燕安淮也被吓了一跳,只见两根巨大的藤蔓似的东西从沼泽里伸出来,上边还带着一些沼泽里的黏糊糊的泥巴,看起来又脏又恶心。   时江篱拉着他后退的同时向他科普:“瘴气最早就是由魔修引起的,对魔物来说是天然的养料。这魔物藤蔓应当就是在这期间被饲养出来的,没有神智,会特定攻击修士。   “虽然修为只相当于筑基期的修士,但可以不断再生,很难缠。应当就是你们口中那个魔修故意放出来的。”   燕安淮点点头,大致明白了情况:“那我尽力去会会它,江篱姐姐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话间,他手中便多出了一把栀华剑与一个四时轮转盘。   他动作太果断,时江篱想拦都没来得及拦,就见他已经驾驭起了四时轮转盘到沼泽附近去。   原本缩回去的藤蔓感知到燕安淮的靠近,又从沼泽中伸出来,这一凑近燕安淮才发觉藤蔓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好恶心的东西。   燕安淮眉头紧皱,还是放弃了用栀华剑,转而操控起指节上的指环。   在藤蔓凑近的一瞬间,他倏地射出一道锐利银丝,将藤蔓径直劈成两段!   “砰!”   断裂的藤蔓掉入沼泽中,激起大片污泥。   同一时间,原本的断裂面瞬间再生出一截新的藤蔓,挥舞着再度袭向燕安淮。   这个再生的速度果然很快。   燕安淮不断地挥斩,直至存储在指环内的丝线快要耗尽时,才终于找到一个或许可以突破的口子。   但要突破过藤蔓的防线,必然需要足够的体力,燕安淮估摸她现下的状态还不够,暂且退回了另一边。   时江篱连忙走到他身边:“没有受伤吧?”   燕安淮平缓了些气息,摇摇头:“没事,这些藤蔓虽然可以反复再生,但伤不到我。我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等会说不定可以一鼓作气直接冲过去。”   见他确实不像有伤逞强的模样,时江篱这才放下些心。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尖锐剑意骤然从别处袭来!   “小心!”   燕安淮被时江篱一把推开,猝不及防下跌落在地,但正好避开了直冲他要害而来的剑意。   他皱着眉支撑着起身,就见在沼泽前边,不知何时走出来一个身影。   “想要救人,可还要先过我这关啊。”   那人提着一把长剑站在藤蔓前,藤蔓只高高耸起,没有分毫要进攻那人的意思。   他微微扬起头,瞳孔内俱是贪婪与奸恶。   时江篱瞳孔微缩:“时二叔……?你为何会在此处!?”   时二叔冷笑一下:“当然是为了来除掉你们。只要把你除掉了,家主之位就是我的了!”   时江篱面露气愤:“你居然与魔修相互勾结!泄露禁地之秘!还拿小柔作诱饵!”   时二叔笑得阴鸷:“不过区区一个庶女,这么点牺牲对她来说应该是她的荣幸。”   燕安淮听得更是愤怒:“就算是庶女,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所谓血缘哪里比得过实打实的权势与地位呢。”时二叔的眼底浸满了贪婪的欲望,“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说话间,他提着剑一步一步朝燕安淮靠近:“小柔那么喜欢你这个安淮哥哥,那不如就先让她看看她这位好哥哥是怎么血溅当场的吧?”   燕安淮紧紧攥着手中的剑,想站起身来,却因为心情起伏过大,心脏又传来被刀绞似的疼痛。   不行……他不能让情绪被支配……   现在还不该是他能倒下的时候……   时二叔一步步走近,燕安淮反复地想要压制住心口的绞痛,但越是着急就越是疼得剧烈。   眼看着时二叔就要靠近,燕安淮握剑支撑着起身,准备奋力一搏。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道不轻不重的剑意却掠过时二叔衣角。   “他还只是个孩子!要杀你就先杀我!”   时江篱不知何时也拿出了自己的佩剑,说完便径直冲向了时二叔!   “锵——”   两剑顷刻间相撞,几乎是同时,有伤在身的时江篱便落了下风。   时二叔嗤笑一声:“这可就是你自找的了!”   说着他手中一下子就发了狠劲,眼底满是阴狠杀意。   时江篱勉强抵抗着,艰难地向燕安淮挤出几个字:“趁现在……快……走……!”   燕安淮握着剑站在原地,看向另一侧时柔的方向,时柔已经因为护体法决渐渐失效而愈发虚弱,甚至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哭。   如果他现在帮忙牵制时二叔,还有机会和时江篱一起逃跑,但时柔肯定会死。   如果他现在趁机突袭藤蔓,他还有机会救下时柔,但时江篱也必然会死。   而如果他现在离开去找师尊他们,先不说时柔撑不撑得住,在时二叔发了狠的进攻下,时江篱还是肯定会死。   但不管是时柔还是时江篱,燕安淮不想看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死亡。   真的没有办法能够同时救下她们两人了吗?   燕安淮在焦急中看向沼泽上仍静候着的藤蔓。   藤蔓……   藤蔓!   既然是藤蔓,那本质上来讲肯定就还是植物!   魔物会动,那也必然与普通的植物不同,会与周围的瘴气产生联系。   在和谷婉婉一起修炼的这么多日时间里,燕安淮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利用植物与自然灵气沟通间的气息,来体悟灵气间的流转。   他本来就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突破当前的修为。   金丹前的突破都不需要经历雷劫,而且在突破后会有短时间的大幅提升,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转机。   不管打不打得过,至少可以先乱了时二叔的阵脚。   燕安淮尽可能地静下心来,进入到平时修炼的状态,感知周围的瘴气与藤蔓之间的交流。   瘴气与藤蔓……   他很快就捕捉到异常的气息流动,模仿瘴气与藤蔓之间的交流,释放出自己的灵力。   或许是魔物之间的交流与灵植之间的有一定差别,在模仿灵植期间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竟真的一点点松动。   然而全神贯注在修炼中的燕安淮并没有察觉到,随着他与瘴气交流的进行,他周围的护体法决在渐渐失效。   时二叔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稍微分了下神,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破。   时江篱趁机反制,勉强摆脱时二叔的攻势,当即就要往燕安淮的方向去,把他唤醒。   燕安淮或许是接触太少还不清楚,但时江篱再明白不过。   ——修士,尤其是灵修在魔气凝聚而成的瘴气中尝试突破,这无异于是在自尽!   不过时江篱尚未来得及触碰到燕安淮,就有一阵轻飘飘的灵力忽然将他柔和地包裹住。   时江篱一下怔住,不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被包裹的燕安淮只觉周围瘴气带给他的难受,在这一瞬间都被轻轻卸下。   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一个无奈又带着嘲讽的声音:“你也是鲁莽,居然敢在全是魔气的环境当中突破,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次便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下次我可要好好地讨回来。”   那道空灵的声音越来越小,燕安淮想睁眼看清到底是谁,但只看到了一片雪白。   他总觉得这声音与气息十分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到与感受到过。   是谁呢……   不记得了。   燕安淮来不及思索太多,体内的灵气与周围包裹的灵气相互交融,浑身上下的经脉都仿佛在被重新洗刷,不断冲击着他体内的穴位。   好疼……   他必须忍下来,他要救下时柔,救下时江篱。   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想保护的人死在他面前!   燕安淮拼尽全力冲破体内最后一个阻塞的穴位,同时猛地一下吐出一口血。   “小淮!”时江篱连忙扶住他,“你怎么样了小淮?”   燕安淮轻咳几下,喉间还满是腥甜的气息。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撑着剑起身。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转瞬间轻盈了不少,但由于体内的灵力过于紊乱有待梳理,浑身上下的痛楚不亚于此时受了伤的时江篱。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身体有些隐约的不受控。   这是只有体内灵力过多,身体承受不住体内灵力量度时,才会产生的后遗症。   还是不行……   他的身体还是太差了……   他没有疏导灵气的时间,但倘若不将紊乱的灵气梳理出去,他依旧只能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时二叔似乎也看明白了他的状况,不屑道:“什么嘛,我还以为能在这里突破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再次拎着剑过来:“那边嘱咐了不能杀你,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着你要保护的人,惨死你在面前好了。”   燕安淮抬手将时江篱护在身后,手中又多出一个防御法器,眼中依旧不是不被动摇的坚定:“你休想伤害江篱姐姐和小柔!”   “就这么一个小法器还想抵挡我?”时二叔啧啧几声,“果真是被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连对自己实力的认知都没有。你若是现在交出时江篱,我还能保你平安出去。”   燕安淮没有被他这番话动摇,甚至把时江篱护得更紧。   时江篱都忍不住小声开口:“现下说不定我都还比你能打,没关系的,你活着更要紧。”   燕安淮小幅度摇摇头,往自己戴着指环的手看去一眼。   时江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指环亮起一丝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的幽幽光亮。   ——这说明着君长清与慕子怡已经到附近了。   他们现下只要将时间拖住。   时江篱明白了他的意思,恶狠狠开口对时二叔说:“时二叔,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种人,小柔平日就算再不受重视,那也是你的女儿!”   时二叔大笑几声:“女儿?女儿能给我权势么?能给我地位么?既然不能,那我拿她来换取这些,不也是理所应当?”   燕安淮咬牙切齿:“像你这样黑心肠的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时二叔却嘲笑他天真:“小屁孩就是小屁孩,这世间若真有什么报应论,哪儿还会有那么多坏人藏匿于世间呢?”   在几句话交锋的同时,时二叔已经走近到他们面前。   即便燕安淮这时修为有所突破,但若是对上时二叔一剑,以他此时的身体状况是决计撑不下来的。   时二叔已经举剑要劈下来,燕安淮感受着指环愈发温热的温度,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最渺小的一瞬间。   “师尊!”   “砰——!”   几乎就是在燕安淮喊声落下不久的同时,一道冷厉剑意骤然从他们来时的小路袭来,将时二叔一下掀翻在地!   赌对了。   燕安淮当时就卸了力气,手心的防御法器坠落在地,防御结界顷刻间消散。   他摇摇晃晃着要摔,时江篱还没来得及伸手,另一道带着冷香的气息就从不远处一跃而来,轻轻将他抱住。   “师尊……”   燕安淮拽着君长清的衣料,一时竟说不出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安心多一些,还是大难不死的后怕多一些。   君长清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紧紧抱着他安慰:“别怕,我来了。”   说完他神色蓦地一冷,看向摔倒在一侧的时二叔,另一只手就要再次凝聚剑意。   而这时燕安淮轻轻拉住他袖角:“不要……”   他撑着最后的力气补充:“不要……不要在小柔面前……杀他……”   君长清正准备皱起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收敛手心剑意,抬手抚上他的后脑,温和回应:“好,都依你的。”   说着他看向才从小路那边赶出来的慕子怡:“慕子怡,你去把小柔带过来,再带小淮他们先离开。”   慕子怡点头应下:“好,那你呢?”   君长清再次抬眸看向还在挣扎的时二叔,星月镜遮掩下的眼眸中闪过一瞬墨蓝,如同附上一层隐忍的阴霾。   “我把这里处理干净。”   作者有话说:   上个月欠的更新-1 第56章   未免瘴气影响到虚弱的时柔与昏迷的燕安淮, 慕子怡顺着来时的路原路折回,与时江蓠一道先行离开了禁地的范围。   没过多久,将里边处理“干净”的君长清也总算出来。   君长清身上仍带着几分尚未消散的冷冽威压, 光是看他一袭飘飘白衣从满是瘴气的地方走出来,都叫人不觉感到背后一凉, 根本就不敢在这时与他随意搭话。   直到看到慕子怡怀中仍在昏迷的燕安淮,君长清才骤然将所有寒意收敛。   他走到慕子怡面前:“我来吧。”   慕子怡见他神色,收敛了平日的不正经神色, 小心翼翼将燕安淮交给君长清。   燕安淮唇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面色惨白,气息微弱, 若非还能感觉到他体内暴动紊乱的灵力, 君长清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   慕子怡也在这时忧虑开口:“我方才大致探查过一遍了,小淮很有可能是强行突破修为, 身体承受不住灵力的突然涌入与暴涨, 从而导致昏迷。”   君长清皱眉:“禁地内都是瘴气,小淮怎么能在里面突破?”   时江蓠回答:“起初意识到他想突破时,我本打算阻止他, 但后来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了一股很纯粹的灵气, 将小淮完全包裹在内,隔离了外界的瘴气, 最终小淮才能成功突破。”   “突然出现的灵气?”   君长清与慕子怡都对视一眼,面上都是困惑。   但听时江蓠的话, 明显她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 至少现下他们都出来了, 目前最紧要的, 还是带燕安淮回去, 再让慕子怡做详细的检查。   几人很快就有了决断,君长清稳稳地带着燕安淮,慕子怡则是拉上时柔与时江蓠,一道尽可能快地往祁风镇赶回去。   他们出来时就已经是深夜,还带着两名伤患与一个小孩,尽管尽可能快地赶路,还是直至次日临近午时才回到时家府邸。   在路上时慕子怡就已经联系了狐柒,告知了目前虽然成功但依旧不太乐观的燕安淮的情况。   等他们抵达时家府邸时,狐柒、贺婷与谷婉婉也早早便等候在了府邸门口。   赶路期间时柔已经在慕子怡怀里睡着,谷婉婉就把时柔暂时抱到了自己房间去休息,贺婷则是帮忙为时江蓠处理伤口,让狐柒与慕子怡都能有空去为燕安淮检查。   但最终慕子怡与狐柒给出的结果都不太乐观。   燕安淮体内灵力的紊乱虽然由擅长疏导的狐柒从头到尾梳理完,但燕安淮在禁地内连续跨了至少两个境界突破。   也就说是他从原本的练气中期,直接突破到了筑基。   筑基本是初入修炼之道的修士们最重要的打基础阶段,平日宗门里的修士在筑基这段时间前后都必须要做好充足的调养准备。   但燕安淮完全是在情急之下一次性冲破,他虚弱的身体与残损的魂魄不足以支撑他体内一下子飞涨的灵力。   甚至可以说,他还能吊着一口气都是踩中了那千万分之一的极其幸运概率。若还想再从昏迷中苏醒,基本可以说是奢求。   这是比上一次燕安淮记忆被刺激还要糟糕的状态。   “还是只能看小淮自己的意志了。”   慕子怡几次尝试用灵力为燕安淮调养身体未果后,最终还是只能承认这个最坏的状况。   君长清沉默地站在床边,心又往下沉了一些。   “星河他惯来就是不爱让我们担心的,他会没事的……”   狐柒也已经化作人形,看着床榻上了无生气的燕安淮,也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沉默与浓郁的难过在整个房间中蔓延开。   这样的氛围也在时家府邸的客院持续了二十多日。   整整二十多日,不管慕子怡、狐柒和君长清如何尝试,燕安淮都没有一点要苏醒的征兆,甚至气息都愈发微弱。   再这样下去,燕安淮必定会再次丧命。   君长清坐在屋内,看着狐柒与慕子怡又在研究有没有办法能让燕安淮醒来。   这是这大半月时间来他们每日的日常,但每次都只能以失望告终。   须臾,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贺婷牵着时柔推门进来。   这段时间时江篱会时不时过来看望燕安淮,但时柔因为本身就收到极大的精神刺激,被时江篱带回去照顾后一直都在屋内休息。   见到小孩过来,愁眉不展的狐柒与慕子怡稍微提起些精神。   狐柒主动到小孩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小柔来啦?好久不见,小柔现在可好些了?”   时柔的状态看起来确实比刚被救回来时好许多,但是变得沉默内敛,点点头后没有说话。   贺婷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小柔是从时家主那儿听说了小淮昏迷的事情,特地跑来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小淮”两个字,时柔总算有了点反应,开口问:“安淮哥哥还好吗?”   时柔眼底蓄满悲伤,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狐柒最不擅长哄小孩了,手忙脚乱地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干脆变回白狐的形态,主动到时柔脚边去蹭蹭。   慕子怡也及时向贺婷示意,让她把小孩牵过来。   时柔乖乖地跟着来到了燕安淮的床边,看到燕安淮毫无生气的模样,像是也从周围人的氛围当中察觉到了什么。   她红着眼眶,抬头看向慕子怡:“安淮哥哥……安淮哥哥还会醒来吗?”   慕子怡叹口气:“不好说。不过我们还是相信你安淮哥哥会醒过来的,毕竟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我们担心他了。”   时柔神情难过,松开了与贺婷牵着的手,自责地说:“安淮哥哥都是为了救小柔才这样的……都怪小柔害了安淮哥哥……呜呜呜……”   小孩忽然真的哭了起来,在场几人哪怕是贺婷也不太会带年纪怎么小的孩子,顿时都手忙脚乱起来。   君长清则在这时起身,走到小孩身边,抬手搭上她的脑袋:“你与小淮一样,都是受他人所害,你亦是受害者,不必为此而自责。”   “可是、可是……”时柔哽咽开口,“如果不是小柔被抓走,安淮哥哥也不用冒险去救小柔了呜呜……”   君长清摇摇头:“倘若不是有人动了坏心思,你也不会被抓走。这一切都是坏人那边的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说到这,他又看向燕安淮,补充:“而且小淮去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快乐的活着,你若是因此而自责,不论小淮能不能醒过来,他都不会开心的。”   时柔抽抽噎噎地停下,抬头看向君长清,眼眶还红通通的:“真的吗?安淮哥哥真的不会怪小柔吗?”   君长清点头:“当然不会。”   时柔吸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像是忽然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挥开君长清的手爬上床去。   君长清:“……?”   几人都不知时柔这是突然要做什么,怕她不小心压到燕安淮,又怕再刺激到她的情绪,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将她抱下来。   而在这时,更令他们诧异的一幕又出现了。   只见时柔轻轻握住燕安淮的手,似是在祈祷一般,闭上眼虔诚开口:“安淮哥哥,谢谢你救了小柔,小柔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   紧接着时柔的身侧就忽然晕出一层浅浅的光晕,又像是星点光亮,逐渐变得繁盛、密集,涌向燕安淮的体内。   时柔小小的身躯也随着光点的离开,渐渐变得透明、轻盈,最后化作消散,只在她方才坐着的位置余下一块温润的玉质碎片。   包括君长清在内的几人全都怔愣在了原处。   良久,君长清才回过神来,伸手拿起那块玉质碎片。   碎片上还泛着一些乳白的光亮,触手细腻,还能感知到格外干净纯粹的灵力。   ——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魂明玉珠碎片。   ……   ……   另一边,在燕安淮的梦境内。   燕安淮感觉他做了一个很长,又格外真实的梦。   梦里是他幼时的事情,但却不是在他记忆中的学堂,而是在一个他总觉得很熟悉但又陌生的地方。带大他的人也不是“夫子”,而是“师尊”。   他看不清梦中“师尊”的容貌,也不知那究竟是梦里混淆了他对“夫子”的称呼,还是混淆了“夫子”与“师尊”。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喜欢那位“师尊”带给他的安心感与温柔的被爱感。   同样的,在梦里也有不知道哪方面被混淆了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一起玩闹,一起逗趣,日子幸福快乐。   直到“师尊”的离开。   梦境再一次停滞在了“师尊”离开后,一年四季仿佛都在顷刻间变幻,而他依旧是等候在原处,等候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人。   直至他也选择离开。   燕安淮离开了常年等候的位置,一路走,走到了一座开满栀子花的山头。   这座山头给他的感觉也同之前那段梦境一般,熟悉却又陌生。   他不知这是何处,便继续往前走,许久又见到了栀子花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人的身旁还跟着一名小孩。   “安淮哥哥!”   时柔一下就松开身边人的手,一把扑进了燕安淮的怀里。   燕安淮笑着接住她:“是小柔呀,小柔怎么在这里?”   时柔从燕安淮怀里仰起头,纯澈的黑眸间浸着干净的笑意:“小柔是来找安淮哥哥道别的。”   燕安淮愣了下:“……道别?”   “嗯。”时柔从他怀里退出来,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名男子,恋恋不舍地对燕安淮说,“小柔要去小柔该去的地方了。谢谢安淮哥哥陪小柔玩,也谢谢安淮哥哥来救小柔,小柔会一直记得安淮哥哥的。”   说完她背着手往后退,在栀子花丛中笑得天真烂漫,留下最后一句稚嫩的道别:“安淮哥哥再见!”   燕安淮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化为浅白光点。   须臾,他也浅浅地笑了一下:“小柔再见,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   随着燕安淮的话音落下,时柔的身影彻底消散,融入周围的栀子花丛中,灿烂地绽放于这万物灵气之间。   燕安淮见证着她的离开,许久后才回神,看向始终站在不远处、身影模糊的男子。   他疑惑地开口:“你是……?”   “你猜?”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没有明说。   他抬手,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就顺着风,飘到了燕安淮面前。   燕安淮接住这朵花,还没反应过来时,男子的身影也渐渐消散。   “爱你的人还在等着你,你也该回去了,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男子空灵缥缈的声音悠悠飘荡在周围,燕安淮下意识伸手,似乎想挽留他再询问些什么,却只抓到了满手的花香。   男子又笑了一下。   “我们还会再见的,或许用不了几次,你便会知晓我是何人。”   “那么,这次先再见了。”   男子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与不久前的时柔一般,消散于这天地万物间。   燕安淮也在这时被带离梦境,缓缓苏醒。   睁眼的第一个瞬息,他便撞进了君长清的视线,撞进那对在星月镜遮掩下,似乎掠过什么情绪的双眸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阿知】x3的地雷mua! 第57章   “师……咳咳……”燕安淮正想开口喊人, 又发觉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离水最近的贺婷连忙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君长清, 君长清再搀扶着燕安淮小心起身,喂他喝水。   燕安淮小口地将水全都喝完, 总算缓过劲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几眼,心念一动, 虚弱地问:“小柔呢?”   “……”   在场几人除君长清之外都相互看看,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君长清则是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玉质碎片交给燕安淮:“小柔她……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魂明玉珠碎片的化形。她为了能够让你醒过来, 变回了魂明玉珠碎片的模样。”   燕安淮怔一下, 从君长清手中接过那块碎片。   碎片通体晶莹剔透,手心触碰到时似乎还能嗅到一丝栀子花的香气。   须臾, 就在慕子怡他们都在想着该如何安慰他时, 他浅浅地笑了下,怀念似的说:“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的最后, 小柔来找我道别, 她说她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离开前小柔笑得很开心,那里应当才是小柔能真正过得开心的地方吧。”   没有那样糟糕的父亲, 没有那样被忽视的待遇,真正的属于时柔的“家”。   君长清感知到他的心绪, 抬手揉一下他的脑袋:“嗯, 在那里小柔一定可以过得更开心的。”   燕安淮握了一下手中的碎片, 半晌才终于从方才的梦境中抽离, 将碎片交还给君长清。   君长清却摇摇头:“魂明玉珠即便是碎片, 对神魂也有一定的好处。而且本身碎片认可的就是你,你拿着就好。”   燕安淮也不推辞,将碎片小心收好。   到这会儿慕子怡才终于开口:“你身体可有何不适之处?”   燕安淮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有点饿。”   慕子怡笑出声:“昏迷了二十多日,是该饿了。”   燕安淮瞪大眼睛:“我居然昏迷了这么久么?”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重新化作人形的狐柒:“是啊,你强行突破到了筑基期,你这身体哪里经得住这么冒进,能醒过来都多亏了小柔用了魂明玉珠碎片的灵力。"   “筑基……?”燕安淮还是诧异,没想到自己当时情急之下的突破,居然让自己直接跃上了筑基期。   见他懵懂的模样,其余人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夸张。   慕子怡又道:“总之先让我再检查一下吧,顺便也看看你如今修为到底到何处了。”   燕安淮听话点头,乖乖伸出自己的手,任由慕子怡从他的手腕处探入灵力,在他体内大致检查过一圈。   “嘶……卧……”   检查的过程中,慕子怡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隐约有什么惊叹词要说,又在对上燕安淮单纯视线时勉强压了下去。   他稍微缓了口气:“小淮,你突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做到在那样恶劣的环境还能连跨三个境界,直接突破到筑基中期的??”   此话一出,君长清、狐柒和贺婷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修仙界中偶尔也会有人能够碰上在灵气极为纯净之处,直接跨越两个境界突破。只要身体健康,突破后再巩固好,基本可以说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但连跨三个境界,先不说健康的人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光是这样的突破环境,都几乎等同于不可能存在。更何况燕安淮所处之地,是满是瘴气的禁地。   他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中的奇迹。   燕安淮自己也还是懵懵懂懂,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只记得当时江篱姐姐与小柔都危在旦夕,我本来是想试试看直接突破,来争取同时救下江篱姐姐与小柔。不过在我尝试突破的时候,好像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在责备我太过鲁莽,还说帮我这一次,下一次再把这个人情讨回来。”   君长清轻蹙眉:“你可听得出来是何人的声音?”   燕安淮摇摇头:“这个声音确实有点熟悉,但我实在不记得我何时听到过。”   狐柒与慕子怡也陷入思索当中。   不过很快狐柒又将心绪抽回来:“总之你能醒来就好。现下我们魂明玉珠碎片也拿到了,只需要再看看如何能离开这个幻境。”   慕子怡也点头赞同:“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做点药膳,让我们的小淮垫垫肚子。”   说前边四个字时,慕子怡还一副认真的模样,结果后一句出来马上又恢复了平日里不正经的模样。   燕安淮忍不住笑出声:“好哦,那就期待子怡姐姐的投喂了。”   慕子怡轻点一下他的脑袋:“你啊就乖乖等着吃吧,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也记得告诉你师尊。”   燕安淮听话点头:“嗯嗯,子怡姐姐你快去吧,我都要饿坏了。”   “行行行。”慕子怡总算起身,拉上贺婷一块往膳房的方向去。   狐柒留在房间里又关心了燕安淮几句,才终于想起去把燕安淮醒来的事情也告诉给谷婉婉和时江篱听,暂时离开。   房间内除燕安淮以外,很快又只余下基本都在沉默的君长清。   君长清就床边,燕安淮敏锐感知到他的情绪,往他的方向靠近一点:“师尊不开心吗?”   听到身边人用虚弱的嗓音说着关心的话,君长清很快收回自己的思绪,对上他重新蕴出活气生机的双眸。   君长清闭了下眼,声音很轻:“我只是在后怕。怕若是没有小柔,若是当时我再晚一步,若是当时没有那股帮忙的灵力……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听出君长清声线里微微的颤,燕安淮伸手覆上了君长清撑在一侧的手背:“师尊已经很好了,这次该是我说我又让师尊担心了。因为一时情急,我都忘了在那样的环境尝试突破,就等于是在自尽。还昏迷了这么久差点醒不过来……”   “对不起师尊,这次又让你这么担心我。”   燕安淮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给说难过了,从安慰者变成了需要被安慰者。   君长清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相扣:“你能够想起第一时间用指环发出求救信号,也知道在关键时刻喊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当时若非听到燕安淮的呼喊,君长清就不会那么及时地出手,挡下时二叔的那一招。   君长清至今都不敢回想当他赶到见到时二叔正好被击飞时,他到底有多后怕。   倘若燕安淮没有喊他,倘若他没能及时回应燕安淮的呼喊,燕安淮可能都撑不过走出禁地。   感受到手心收紧的微凉温度,燕安淮收敛起原本的负面情绪,重新展颜一笑:“也多亏了有师尊及时赶来保护我呢,谢谢师尊。”   他凑到君长清面前,猝不及防地把人抱住。   燕安淮埋在君长清的脖颈间,笑意清浅:“果然还是师尊身上的气味最让人安心了。”   君长清听着耳畔掺着笑的嗓音,感受到温热鲜活的气息,心底的某根弦又一次被不经意间拨动,几乎就要把这当成某种层面的暗示。   须臾,他才轻轻抬手也将燕安淮拥住,什么都没说,却足够安心温暖。   这样近乎温存的氛围只持续了小会儿,很快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我可以进来吗?”   谷婉婉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   燕安淮欢喜地直起身来,当即应声:“谷师姐你进来吧!”   怀中与手心的温度一下子抽离,君长清看着燕安淮眼底亮晶晶很开心的模样,片刻后还是蜷起指尖。   似是在留恋着什么,又似是在克制。   谷婉婉那边则是在听到燕安淮声音后就推开了门,进来见到燕安淮安好地坐在床头,悬了二十多日的心总算真正放下。   但她面上仍旧是平日那副冷傲的模样,走到床边:“原来你还知道要醒啊,这一睡就是二十多日,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谷婉婉就已经说不下去了,装出来的傲气被逐渐通红的眼眶打碎。   燕安淮乖乖认错:“对不起师姐,这次让你这么担心我。”   谷婉婉勉强收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就好,下次不准再这么冒险了。想要变强也不是这么变的,脚踏实地才能真正走得长久。”   她一时间也顾不上君长清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数落了燕安淮一顿,但明显都是对燕安淮的关心,只是渐渐又有些收不住情绪。   燕安淮乖巧地听完,觉察到谷婉婉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伸手轻轻抱住她安慰:“好啦好啦,我以后会小心的,一定不让师姐再这么担心我了。”   谷婉婉原本就坐在床边,一时也没察觉不对,吸了下鼻子,嘴里还是嫌弃他的话。   燕安淮耐心地哄着她,眼底满是温柔笑意。   旁侧的君长清看着他们的互动,垂眸收回指尖,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找狐柒商议些事情。”   燕安淮完全没在意,应声:“好哦,师尊再见。”   君长清没回他,转身出去。   直至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后,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回想起方才指尖的温度。   半晌,他才收起手,沉默地离开。   他的小徒弟的贴心与温柔,从来就不是专属于一个人的。   他对谁,都一样。 第58章   在君长清离开后, 谷婉婉也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慌忙直起身来,红着耳朵说:“你怎么突然就抱过来了, 这、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燕安淮茫然:“啊?误会什么呀?”   看他顶着一副美人面容,说着懵懂又单纯的话, 谷婉婉就恨不得让他多长点心。   要不是她早就心有所属,说不定没几日就要沦陷在他的美貌与甜言蜜语下。   谷婉婉只好跟他解释:“先不论你我的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的抱着本身就是一种比较……嗯……亲密的举动, 你懂吧?”   燕安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概?”   谷婉婉继续说:“所以你不要那么轻易地就抱着别人来安慰,最好是只对亲近的人这么做。”   燕安淮歪了下脑袋,清脆地说:“那没错呀, 我一直都把谷师姐当最好的朋友。”   但说完, 他又像是悟出了什么别的意思:“还是说,原来师姐只把我当作不熟悉的人来对待吗……”   他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嗓音也无意识放轻放软。   谷婉婉直接遭受暴击。   这他娘谁能顶得住不心软啊!!   最后谷婉婉还是选择放弃:“算了, 没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谁遭殃就遭着吧,反正栽不到她头上来。   再怎么说, 能被燕安淮这种级别的美人蛊惑也是那人的荣幸, 左右还有君长清那个冷冰冰的师尊护着他,她也懒得管了。   谷婉婉很快就把心情重新收拾好, 又与燕安淮聊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让他好好休息。   燕安淮乖乖在房间里待到慕子怡给他送来药膳, 用过膳后才恢复些力气, 去院子里走走。   狐柒原本正在旁听慕子怡与君长清的商议, 见他出来直接蹿进他的怀里。   看得出来狐柒已经越来越习惯用白狐的形态来亲近燕安淮了。   燕安淮笑着顺了一把他的毛发, 随口问:“对了, 狐柒你有找到江篱姐姐吗?”   狐柒舔了下毛,说:“找到了,我也跟她说了。不过她好像有事要出门,现在应当不在府里。好像说是要去一个什么什么湖吧。”   祁风镇内只有一个地方有湖,燕安淮想了想,问旁侧的君长清:“师尊,我想和狐柒一起出门去找江篱姐姐可以吗?”   君长清担忧他的身体状况:“你才苏醒不久,身体支撑得住么?”   燕安淮笑着说:“放心啦。可能是因为到了筑基期,我感觉身体恢复比之前快多了,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   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兴致勃勃插一句:“对了,既然我都筑基了,那是不是可以学御剑了呀?”   御剑飞行比驾驭飞行法器要便捷快速得多,燕安淮想学御剑已经很久了。   见状,君长清还是选择纵着他:“可以。那你先去找时家主吧,我与慕子怡再看看能不能找到离开幻境的途径,等出去了就教你御剑。”   “好~”燕安淮笑得更开心了,“我就知道师尊最好啦。那我就先出门了,师尊和子怡姐姐再见。”   君长清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慕子怡也补充:“小心别累着了,早点回来好好休息。”   燕安淮一一应下,抱着狐柒心情很不错地出门。   祁风镇的湖距离时家府邸不是很远,之前几日与谷婉婉出门修炼时,燕安淮就路过过几次。   没多会儿,他就走到了湖畔边,果然见到了蹲坐在湖边的时江篱。   “江篱姐姐!”   他抱着狐柒打招呼,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时江篱似乎没想到他会过来,诧异开口:“你不是刚醒来不久么?怎么还跑出来了?”   燕安淮已经走到她身侧,抱着狐柒就在她旁边坐下,笑着说:“担心江篱姐姐的身体,想来见见江篱姐姐。”   时江篱皱眉:“胡闹,你的情况可比我差多了,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怎么能不好好休息?”   “所以江篱姐姐是在关心我吗?”燕安淮笑着把话题给岔开来,“难得见到江篱姐姐这么坦诚地关心我呢。”   闻言,时江篱罕见地没有反驳,看向平静的湖面,轻声说:“这二十多日的时间,我真的很怕你会再也醒不过来。”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双膝中:“我真的不想再见到有人为我而出事了。”   “江篱姐姐……”燕安淮意识到她情绪的不对,抬手搭上她的肩膀,问,“江篱姐姐是在指以前去禁地也遇到过的事情吗?”   时江篱没有马上回答,依旧将自己埋在膝盖间。   狐柒察觉到这个气氛似乎不适合他,主动从燕安淮的怀里跳出去,说:“你们先聊吧,我到这附近走走,有事喊我啊。”   燕安淮:“喔,好。”   狐柒离开后不久,时江篱像是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稍稍抬头:“其实你之前说得没错,在我十四岁那年,我曾和我爹一起去禁地,救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那时我妹妹和小柔差不多大。”   时江篱陷入回忆中,燕安淮安安静静地听着。   “本来爹爹没打算带我去的,只是我正好听说了这件事,便求着我爹带上我一起,去把妹妹救出来。结果最后我反而成为了爹爹的拖累……   “因为我的莽撞,我险些被禁地里的魔物缠上,我爹为了救我,护体法决被打破,吸入了大量瘴气。而我妹妹当时离我们不远,我本来是有机会越过魔物去把我妹妹救出来,也有机会让我爹能救回一命的。”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却犹豫了,我不敢过去,最后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眼睁睁看着我妹妹在瘴气内没了气息。   “后来虽然我撑着一口气把爹爹带了出去,但爹爹还是在不久之后就毒发身亡,我娘也因此抑郁而终……”   说到最后,时江篱的声音明显带上点鼻音:“他们都是因为我的任性与贪生怕死才全都离我而去……   “十四岁那年甚至想过来这里投湖自尽,结果又因为怕死而退缩,回来苟活着。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   燕安淮耐心听完她的故事,轻轻拍了一下时江篱的肩膀:“对于不想死的人来说,怕死是本能,不可能不怕死的。”   “可是你就不一样。”时江篱继续说,“就算在那样极端的环境下,你也想着要把我和小柔救出来,当年若是我有你这份勇气,或许也不会……可如今我却差点又一次害了你。”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我也很怕死的,不是我足够勇敢,而是江篱姐姐给了我勇气。”   时江篱:“……我?”   燕安淮:“嗯。江篱姐姐虽然说着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都不会帮我,但真正到危机关头时,姐姐却宁愿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所以我就更加不能让姐姐遇到危险,我要让姐姐也能平安的回来。”   时江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燕安淮又笑了一下,继续开口:“江篱姐姐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着就算拼死也要让姐姐和小柔离开,要让你们都能继续开心快乐地活着。”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知好歹,但是我想江篱姐姐的父亲在拼死救下姐姐时,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倘若不是足够爱自己的女儿,父亲又怎么会愿意为了女儿而死呢?   “过往终究已经不能再弥补,带着枷锁而活,只会让爱自己的人更加难过。”   说到这,燕安淮又停顿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我也知晓我并未经历过江篱姐姐的过去,其实没有资格对江篱姐姐的态度指手画脚。换做我自己,说不定也会和江篱姐姐有一样的想法。   “但我还是希望江篱姐姐能够放下过去,开启真正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燕安淮扬起一个清浅的笑意,细碎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在他身侧,像是在发着光,亮闪闪的。   时江篱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这么说,心底还是对自己的怀疑:“我……可以吗?”   燕安淮点头:“嗯!江篱姐姐总是装作冷漠,但我相信姐姐心底其实还是很善良的。如果实在过不去这个坎,江篱姐姐也可以去帮助别人,而不是故意藏起自己的善意。   “天道不是奉行人性本善么,善良的人一定能有回报的。”   燕安淮弯眼笑得纯粹,眸间仍旧是时江篱见到过的单纯的善。   这样的话换做平日,时江篱一定会说他太过天真,但这时她却忍不住也想要相信。   半晌,她才终于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小淮。”   这一次,燕安淮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此前独属于他二师姐的那份温柔。   而这时,不知是不是某种程度的心有灵犀,时江篱也忽然提及到了师门的事情:“对了,我记得你此前说过,你有一位小师兄?你们感情应该也很好吧?”   燕安淮回神,点头:“嗯!我有四位同门的师兄师姐,他们人都可好了。”   “真好啊。”时江篱露出艳羡的表情,“其实说真心话,我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家主,日日勾心斗角。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拜入宗门踏踏实实地去修炼。”   说着,她撇头看向燕安淮,第一次坦诚地笑着:“若是我能碰上你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师弟,我一定会好好宠着你的。”   燕安淮回想起现实中的生活,须臾,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不定在另一个世界,江篱姐姐就是最疼我的师姐呢。”   “嗯……”时江篱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可能就好了。”   “……一定,会有的。”   会有那个挣脱了世家束缚,自由自在且善良温柔的时江篱。   与此同时,清风骤起,吹起满湖涟漪,吹落漫天柳絮。   时江篱伸出掌心,接住了其中一缕柳絮。   她仰头看着天,叹息一声:“差不多,好像也到离开的时候了。”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燕安淮:“小淮,我真的很开心能够遇见你,虽然我也很想一直与你走下去,但现在我们该告别了。”   燕安淮茫然地看着她:“……江篱姐姐?”   时江篱的手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栀子花,她将栀子花递给燕安淮。   “你终究不属于我们这里,现在你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随着时江篱的一句话落下,她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飘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虚幻。   燕安淮下意识伸手想去抓,却抓了个空。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要离开幻境了。   时柔是他们要找的碎片,时江篱是他们要找的,幻境离开的方式。   他收回了手,看向自己手心的栀子花。   片刻后,他收拢手心,抬眸笑了一下:“谢谢江篱姐姐,能遇到你我也很开心。”   时江篱的身影与周围的环境几乎都快要彻底消散,她听到了燕安淮的道别,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只是这抹笑容里似乎有释然,又似乎……有忧伤。   “谢谢你带给我的旅途,我们,后会无期。”   时江篱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幻境彻底破碎。   一道柔和的白光将燕安淮包围,等他在回过神来时,已经出现在了青逸阁后山的法阵内。   他的身边是茫然的其余人,似乎都在惊奇突然离开了幻境。   燕安淮只是看着手心的栀子花,珍重地握住。   江篱姐姐,我们,后会无期。 第59章   “所以我们这是怎么就突然出来了?”慕子怡在法阵中发出疑问。   燕安淮回答:“是江篱姐姐送我们出来的, 江篱姐姐应当就是离开幻境的关键。”   狐柒开口:“难怪方才我想去找你时,却感觉不论如何都跑不到你那边去,我还以为碰到什么阴谋诡计的鬼打墙了。”   贺婷感慨:“总之能成功出来就是好事。”   慕子怡附和:“嗯, 也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一会儿了。说起来,我平日常常四处游荡, 但还未有机会在青逸阁玩玩呢。”   贺婷笑着回答:“那可要欢迎慕谷主这几日好好玩一玩了。”   周围几人都是终于放松下来的情绪,燕安淮则是依旧看着手心的栀子花在离开幻境后不久,也渐渐消散。   如同他们所经历的幻境, 最终化为再也回不去的虚影。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沉默,问:“怎么了?”   燕安淮总算彻底抽回心神,摇摇头, 笑着说:“没事。那我们回去吧?有点累了, 想好好休息一下。而且我也想见二师姐了。”   闻言,其余几人也不再逗留于此处。   谷婉婉还保持着对贺婷不太友好的状态, 和燕安淮打了个招呼后就先行离开, 由贺婷送他们回到客峰去。   幻境内时间的流逝与幻境外是一致的,他们进入幻境时外边还是夏秋之交,如今过去一个多月, 已至深秋时节。   为防万一, 君长清重新检查了客峰周边的环境,确认没有安全问题, 才准备去联系现实中的时江篱。   而在这时,燕安淮才终于想起楚依依与安苏木。   “对了, 三师姐和小师兄怎么没有一起出来?他们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比较熟悉幻境的狐柒:“魂明草与魂明液同魂明玉珠的找寻规则不一样, 他们会直接被传送到下一个幻境。所以一旦开始了, 直至他们出来前我们都联系不上他们。”   燕安淮更加担心:“啊……那岂不是一直都不能知晓他们的情况了?”   君长清安慰他:“云仙宗内有他们的长明木牌, 假若他们遇险, 你掌门师兄能注意到。”   “那还好一些。”燕安淮继续,“希望三师姐和小师兄也能平平安安的。”   狐柒又道:“放心,他们俩的能耐可不小,一个善毒善医,一个法器庇身,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比我们最先完成。”   燕安淮也勉强安慰住自己,等着君长清与时江篱联系。   考虑到燕安淮是想见时江篱,君长清特意用了安苏木此前做的联络法器。   这个法器会消耗更多主动使用联络法器者的灵力,也需要另一方接受联络的讯号。但同时可以将对方的虚影与自己这边的虚影投放出来,算是能让双方见上一面。   君长清把法器找出来后,才启用没多久,时江篱那边便有了回应。   时江篱的身影显示在圆球状的法器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着急开口:“师尊!小淮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燕安淮凑到君长清身边,和时江篱打了个招呼:“二师姐二师姐,我在这儿呢。”   见他还生龙活虎的样子,焦急的时江篱总算松了口气:“太好了,小淮你没事就好。前一阵子阿游说小淮你的长明木牌裂了,我们还担心了许久。”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幻境里确实出了点事情……所以这不是刚出来就想着来找二师姐了嘛,我真的好想二师姐。”   说话间他又露出点难过的神情。   时江篱笑着安慰他:“那你在青逸阁等等,一个时辰后我就到。”   “诶?”燕安淮微微瞪大眼睛,“可是二师姐不是在云仙宗么?云仙宗过来怎么说都要几日吧?”   时江篱回答:“早在察觉你出事时,我就直接赶过来了,现下就在青逸镇呢。我去联系一下贺阁主,等会就到。”   燕安淮是真没想到时江篱居然担心他到直接赶了过来的程度。   他心底涌上一阵暖意,诚挚道:“好,辛苦二师姐为我担心了。”   “你没再出事便好,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时江篱笑着回一句,没多会便结束了这次联络。   燕安淮乖乖在客院的院子内等着,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了被贺婷领过来的时江篱。   时江篱亲眼见到燕安淮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总算是真正地松下口气,莞尔打招呼:“师尊,小淮,欢迎你们回来。”   明明是这段时间来也时常会见到的面容,但听到久违的熟悉的温柔嗓音,燕安淮还是百感交集。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时江篱面前轻轻抱了她一下,很委屈似的说:“二师姐,我真的好想你啊。”   时江篱安慰般拍拍他的后背:“怎么了?可是在幻境遇到什么事情了?”   燕安淮很快就松开来,刻意用夸张的口吻说:“遇到了一个好大的事情。二师姐先过来坐着,我再说给师姐听。”   说话间,燕安淮就已经拉着时江篱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   君长清一直都坐在石桌旁,见状随手给燕安淮倒了杯茶水,怕他这么兴致勃勃的,等会把自己嗓子给说干了。   “谢谢师尊。”燕安淮已经习惯了他的细致照顾,自然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时江篱看着他们的互动,总觉得师尊与小师弟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不少。   她尚未来得及细想,燕安淮已经开始同她说起幻境能所经历的事情,包括幻境内的那位“时江篱”,“时江篱”所描述的他们师兄师姐与师尊的身份、关于时柔的故事和最后“时江篱”在湖畔边与他的交流。   时江篱听完,都不由感到讶异:“没想到幻境内居然是这样的么?”   为防阮游、时江篱那边与燕安淮他们这边在幻境内全军覆没,云仙宗无人接管,他们所定的计划就是等燕安淮他们先经历完三个幻境,大致总结出一些经验后,两边再同时进入最后的两个幻境。   她又不由得感慨:“不过听你所言,里边的我所经历过的幼年与我的幼年是完全一致的。当年我就是在祁风镇的湖畔边徘徊着要不要投湖,碰巧师尊路过,边将我带走了。   “或许当年没有遇到师尊的话,我也会走上幻境里的我,所走过的那一条路吧。”   燕安淮回想起幻境内“时江篱”对其余人的描述,思索片刻说:“幻境里的江篱姐姐对其余几位师兄师姐们的描述,好像也对得上他们出身。”   幼年的阮游出身世家阮氏,楚依依则是南国部落未来圣女候选人,安苏木也确实是北陵国的小皇子,这些身世履历在云仙宗内不算秘密。   至于君长清,就是到处捡人和懒得出门的区别,也因为懒得出门没有徒弟,只能自己先当着掌门。   君长清跟着思忖片刻:“这样的可能性确实比较大,只是也不能肯定这些身份与通过幻境之间有怎样的联系。”   这一次能拿到魂明玉珠碎片与离开幻境,对他们来说都完全是凑巧,在他们尚未有任何人头绪的情况下,这两样任务自己就结束了。   若想找出其间规律,还是得再经历一个幻境,看看是否有共通点。   君长清继续:“此外还有关于身份对应的问题。我与慕子怡他们在幻境中都直接成为了对应身份的人,但小淮、依依和苏木却依旧是独立没有身份的个体,这个身份是否有对应的规律也值得探究。”   时江篱思考着说:“我记得小淮方才也说,幻境是与魂明玉碎片找寻者影响最大的几人相关,而不同宗门内幻境的难度不同,最难的幻境在云仙宗,云仙宗内的幻境我与阿游已经浅浅地接触过,认定由我作为找寻者。   “所以有没有可能,接下来三个幻境对应的人分别就是阿游、依依和木木?师尊原本应当是对应难度最大的云仙宗幻境,只是被我与阿游拦了下来,师尊才在幻境里有了对应身份?”   燕安淮捋了一下才听明白时江篱的意思,确实很有道理,但又有些疑虑:“可是我觉得师尊应当不算是最难相处的吧?虽然师尊平日冷淡,但真正要亲近也不难。”   “是吧师尊。”他扭头看向君长清,丝毫不遮掩亲昵的态度。   君长清喝了口茶,闻言放下茶杯,侧眸看向他:“你若主动,要与我亲近确实不难。但倘若我遁入了无情道呢?”   “嗯……”燕安淮没有思考过这个可能,“所以师尊是觉得幻境内的师尊是入了无情道吗?”   “是幻境运行规则内原本的‘我’。”   君长清纠正过来才继续解释:“虽然上个幻境并未来得及对此进行验证,但能让我不出门捡小孩的可能只有一种,就是在你们师祖第一次建议我入无情道时,我便听从了你们师祖的建议。”   燕安淮敏锐地捕捉到重点:“所以师尊会遇到师兄师姐们,也与师尊的无情道相关么?”   君长清没有隐瞒:“是。每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入无情道时我便会出门走走,每一次都因为遇见你们几个小孩而暂时搁置。”   提及到无情道,燕安淮又想起一些“旧账”:“说起来,之前我问师尊为什么最后打消入无情道的念头时,师尊还没回答我呢。”   君长清淡定地喝了口茶,似乎和之前一样打算逃避。   旁边听了全程的时江篱忍不住开口道:“师尊之前几次都是因为遇到我们而搁置,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呀,当然是因为最后一位被带回来的小淮。”   “诶?”燕安淮挠挠头,“可我应当不算是师尊捡回来的吧?”   时江篱笑笑:“一样的,不信你就问一下师尊,打消入无情道的念头是什么时候。”   燕安淮抬眸看向君长清,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一副乖巧等回答的模样。   君长清指尖抓着茶杯,稍稍动了下,终究是败在了燕安淮期待的视线中。   他将茶杯放回桌上,错开燕安淮的目光,回答:“我承认,是在遇见你的时候。” 第60章   时江篱并未察觉到君长清神情中的微妙异常, 继续笑着同燕安淮打趣:“你看吧。小淮这么活泼开朗,叫人想要不喜欢都难呢。”   燕安淮也完全把这一次的对话当作了打趣,嬉笑着和时江篱继续逗趣。   君长清只在旁侧静静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看着燕安淮笑容洋溢的模样。   良久之后,时江篱考虑到燕安淮算是大病初愈, 这才停下话头,赶燕安淮回房间去好好休息。   燕安淮表现出了点粘人的劲头:“可是我还想和二师姐待在一起。”   他故意放软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时江篱哪里受得住, 想了想再次开口:“那这样吧,我去做些糕点,晚点再带到你房间去。这期间你先好好休息, 好不好?”   燕安淮眼睛一亮, 干脆利落地答应:“好!那我和师尊先回房间了,二师姐晚点见!”   说着他就拉上君长清要起身。   “你呀, 就知道吃。”时江篱忍不住笑一下, 语气中满是纵容。   接着她又补充道:“不过用完糕点后,还是要记得好好休息。虽说你现下修为有所提升,但你身子骨本来就差, 过一阵子又要天凉入冬了, 千万要保重好身体。”   燕安淮听着时江篱温柔的关心,心下一暖, 甜甜应答:“知道啦,我会乖乖养身体的——至少师尊肯定会一直监督着, 我哪里能有机会真的做什么对身体不好的事情。”   他看向君长清的方向笑了一下, 眼底嬉笑的意味更多一些。   君长清拍拍他的脑袋:“知道就好。”   时江篱也跟着笑笑:“你也就仗着师尊会管着你了。那我就先去膳房了, 你快些和师尊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燕安淮这次应得干脆, 拉上君长清就走, 路上又似是笑着和君长清聊起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君长清全程都由着他,隐约能看出他神情中的柔和。   时江篱目送他们两人一块回去,不由得感慨他们感情真的很好。   像小师弟这样乖巧讨喜的活宝,也难怪师尊会对小师弟有独一份的亲近了。   或许是女子的敏锐与直觉,在这短短的一段交流中,时江篱其实能够感觉到师尊对小师弟的态度是最为独特的。   不过师尊的情绪表露太过内敛,时江篱也拿不准这种独特到底是哪一方面。   不过不管是哪个方面,师尊能够像如今这样变得更有人情味,他们也没有真的经历幻境那般的事情,就挺好的。   时江篱看着他们两人消失在房门后,莞尔一笑,总算转身离开。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燕安淮基本都乖乖待在青逸阁里养身体,顺便巩固他连跨了三个境界升上来的修为。   贺婷乐得他能在青逸阁内多待一段时间,找了个合适的就会对外称他是与师尊一道过来拜访的,让他能够大大方方去青逸阁其他地方玩。   不过在出门之前,燕安淮还特地找君长清学了御剑,因为悟性足够,大概不到十日的时间就已经能熟练掌握。   只是御剑在前期都容易因为不熟练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君长清基本都会在他出门时陪着他一起。   九月底,天气渐渐转凉,也差不多到了他们该出发去下一个幻境的时间。   燕安淮在青逸阁内休养了二十多日,不管是剑法还是法决,比起之前都要熟练得多,修为也算是真正巩固下来。   时江篱在昨日已经因为云仙宗内事务较多,回宗门去帮阮游处理事务。   谷婉婉则是在与燕安淮的切磋中,经由燕安淮的引导,突破了她此前一直以来的瓶颈,闭关突破。   慕子怡回了一趟云欢谷看看情况,前几日也回到了青逸阁中来。   现实中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结束,他们总算要继续整装待发。   因为安苏木待在了幻境里,飞舟的驾驶全权交给了还算比较熟悉流程的慕子怡。   待到九月二十九日,他们一行三人一灵体便抵达了下一个幻境所在的宗门——百泉宗。   季元义和百泉宗首席早早便等候在了门口。   燕安淮一下飞舟见到他,就热情地打招呼:“季前辈!”   季元义原本紧绷的面容稍微松下来一些:“平安到了就好。”   燕安淮快步走到了季元义面前,还不忘歪头,笑嘻嘻地和他身后的首席打招呼:“小师哥好!好久不见呀!”   简澄腼腆地笑笑,回应:“小峰主好。”   简澄是除云仙宗外四大宗门内年纪最小的首席,年纪尚未过百,因为沉迷剑道不擅交际,面对燕安淮的热情时总会显得很不好意思。   燕安淮在之前拜师大典时与他的交往中,就看出了他的这点性格,弯眼又笑一笑:“没想到小师哥也来了,能见到小师哥真的好开心呀。”   简澄哪里招架得住他这样的热情,错开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承蒙小峰主喜爱,简某不胜荣幸。”   季元义及时给自家大徒弟救场:“怎么,小淮见到我就不开心了?”   燕安淮听出季元义开玩笑的语气:“怎么会呢?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可想季前辈了。若不是我现下身子差不能饮酒,我还想和季前辈再一道小酌几杯呢。”   季元义被他哄得舒心,不忘叮嘱:“你身体的事我也听说了,酒什么时候都能喝,还是把身体养好最关键,身体才是本钱。”   燕安淮乖巧应声:“季前辈放心,我一定好好养身体。等日后休养好了,再来找季前辈畅快地喝一场。”   季元义笑呵呵地应下:“好。到时你到我们百泉宗来,我再让小澄带你好好玩一圈。别看小澄性子内敛,他酒量甚至不比我差多少。”   闻言,燕安淮惊叹地看向简澄:“小师哥好厉害!”   简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都有些红:“也没有那么厉害……”   眼看着这边氛围越来越好,君长清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燕安淮身侧。   “啊,望月仙尊好。”简澄注意到君长清,这才想起正事,“既然仙尊、谷主和小峰主都到了,那我们先进去吧。”   季元义也把心思收回到正事上:“对对,小淮舟车劳顿也该乏了,还是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燕安淮笑着回应:“能见到季前辈和小师哥,哪里还会累,就光顾着开心啦。”   季元义被他哄得更开心,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慈爱。   由于脾气暴躁,季元义面相中也透露着令人不太敢靠近的凶。   若说君长清是拒人千里之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冷淡,季元义就完全是叫人根本不敢直视的“凶神恶煞”。   心情大好的季元义很快又就拉着燕安淮一路聊一路往回走,俨然一种他们俩才是师徒的亲密。   君长清又不好在这时插入,不然意图实在太过明显,只得心情复杂地跟在后边。   简澄注意到君长清冷淡的面容中似乎多了些郁闷。   他留意了一下,碍于与君长清不熟悉,并未插话,只默默地跟着一块去客峰。   同之前去青逸阁一般,季元义事先也并未声张他们要来的事情,一路上尽可能地选择了无人的路径。   等到终于抵达客院后,季元义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按理这次入幻境我应当要随你们去的,只是前一阵子我练剑时出了些岔子,最近这一阵只怕是需要静养。   “所以关于幻境的事情我已经同简澄都交代过了,就让简澄跟你们一块进去吧,他修为也不错,但差了些历练,正好跟着你们去看一看。”   燕安淮有些担忧:“可是幻境内可能会很危险。季前辈需要静养,只由我们去也可以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要连累季前辈痛失爱徒?”   季元义在五大宗门掌门中是年龄最大任职最长的,也是收徒弟收得最晚的。除却尚且年轻的阮游,唯有季元义只有一名徒弟,而且收徒甚至不足五十年。   哪怕是入修仙界最晚的燕安淮都听说过,季元义对简澄寄有厚望,简澄平日也深受季元义喜爱,算是极少有能让季元义和颜悦色对待的人。   季元义闻言,却摆摆手:“既然做了我们百泉宗的首席,这点能耐还是该有的,不然日后如何能立威成为掌门?再者简澄的能力我也放心,我相信你们可以的。”   说话的同时,他拍了拍简澄的肩膀:“你也要记得好好保护小峰主,切莫让小峰主出事了。”   简澄连忙抱拳应答:“是,弟子谨遵师尊旨意。”   见状,燕安淮没再劝说,莞尔:“那入幻境的这段时间里,就有劳小师哥照顾啦。”   简澄一本正经地担保:“请小峰主放心,简某哪怕豁出性命,也定会护小峰主周全。”   “别别别。”燕安淮笑着摆摆手,“小师哥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要是小师哥为了我而出事,我会自责难过一辈子的。”   简澄不太懂应付这样的场合,又挠了下脸颊,回答:“那……好的,一切以小峰主意愿为先。”   见他又不自在起来,燕安淮主动结束了话题:“那今日小师哥也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大概明日就要入幻境了,养精蓄锐也好以最佳的状态出发。”   简澄看了眼季元义,得到季元义示意后才终于抱拳,告退离开。   之后季元义又与燕安淮聊了几句,因为身体的不适也暂且先回去了。   送走简澄季元义,燕安淮才终于把心思抽回来,扭头要去找君长清,便见君长清一副很明显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关心道:“师尊怎么了?感觉师尊好像有些不开心。”   君长清瞥他一眼,用格外平淡的语气说:“原来你还知道我才是你师尊啊。”   燕安淮眨眨眼,第一次听到君长清说这样的话,片刻后才回过味来。   他轻笑了一声,蹭到君长清身边:“师尊这是吃醋了吗?”   对上他一如既往调笑般的眼神,君长清侧开视线,坦率承认:“嗯。”   燕安淮还记得之前季元义在拜师大典前,想拐他当徒弟的玩笑话被君长清恰巧听见的事情,以为君长清是在介意这个。   他笑嘻嘻地说:“之前季前辈的话只是玩笑话而已啦,我才不会跟别人跑,毕竟我最喜欢师尊了。”   听着他熟悉的话术,君长清这一次忍不住问:“这样的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嗯……这个嘛……”燕安淮眼神飘忽一下,真的开始数起过往,“大概对师兄师姐们,子怡姐姐他们都说过……吧?”   说完,他又诚恳地看着君长清,一副“虽然对很多人用过同一套话术但对师尊绝对是最真诚的”的模样。   平日里只要看到燕安淮这样的神情,君长清便会忍不住心软,但今日却有些不同。   季元义很少收徒,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眼光高,一般的弟子无法达到他的标准,而他却明确向燕安淮表达过想收为徒弟的意愿。   还有那位简澄……君长清看得出来,燕安淮很喜欢逗简澄玩,与简澄对话时几乎都要贴过去了。   假若燕安淮与谷婉婉的亲近,会让君长清觉得性向无法改变,那他对简澄的亲昵,就让君长清产生了十足的危机感。   君长清忽然有些烦躁,长期克制的占有欲也有了冒头的趋势。   可这一次,他忽然不想继续压抑了,他想让燕安淮的视线,也能为他一人停留。   作者有话说:   陈醋乱飞并且逐渐变得没那么好哄的师尊上线ing   ——   顺便最近这一阵都有一两章比较粗长,欠的最后一章更新就当用几次粗长抵消了吧(悄悄) 第61章   想归想, 君长清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不该表露的情绪,只沉默地看着燕安淮,明显是并未被哄好。   燕安淮挨到他身边去, 放软声音讨饶:“虽然我对很多人说过同样的话,但师尊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特殊的。”   君长清看他一眼, 他又诚恳道:“这句话我真没对别人说过,也只会对师尊说。”   对上他眸底的纯粹,君长清还是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 轻易心软了。   他像是要发泄什么压抑着的情绪似的,在燕安淮脑袋上蹂.躏一下:“放过你了。”   燕安淮当即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明知这还是同样的话术,也明知燕安淮不会把这一次的对话放在心上, 君长清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冒头的情绪再度压了下去。   比起自己的私欲, 他更希望燕安淮能继续这样无忧无虑。   君长清收敛住情绪,问:“想现在就回去休息, 还是到附近逛逛?”   他们到百泉宗比较早, 现下连用午膳的时间都未到,对于修为有所提升的燕安淮来说,还不到平日需要休息的时候。   燕安淮干脆地选择了后者:“那我出去走走吧~正好去子怡姐姐那边把狐柒带回来。”   狐柒回到现实中就恢复了半灵体的状态, 结果因为在幻境里实体习惯了, 变回半灵体时反而整日都蔫不拉几的,所以这一阵子每日狐柒都会有一段时间是同狐柒待在一起。   但燕安淮纯净的气息更利于狐柒的恢复, 时间差不多后他就会去把狐柒带回身边。   慕子怡居住的客院就在他们隔壁不出百步的距离,不用担心中途不小心出事, 燕安淮便欢快地自己跑出去了。   君长清由着他去, 只在身后叮嘱一句:“记得莫要跑太远, 以免被百泉宗的其余弟子看到你。”   燕安淮回头应一句:“知道啦——哎呀。”   结果一句话刚应完, 他就在君长清想提醒什么的神情中, 一下撞到了身后正好进来的人。   简澄原本只是听到燕安淮想出门的动静想再来找他,没想到刚拐进来就被人直接撞进怀里。   他连忙道歉:“对、对不起,简某未曾留意到小峰主动向,小峰主无事吧?”   燕安淮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笑容却一下子明朗起来:“原来是小师哥,我没事的啦,该是我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小师哥才对。小师哥有哪里被撞疼了吗?”   两人身高差不多,燕安淮这时又与简澄靠得极近,简澄慌慌张张地退开几步:“我、简某无碍,多谢小峰主关心。”   见状,燕安淮忍不住调笑:“我又不会吃人,小师哥不用那么紧张的。”   “抱、抱歉。”简澄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紧张的感觉却并未消退多少。   燕安淮看得出他性子便是如此,也没再说什么,问:“小师哥怎么突然又回来啦,是有事找我或师尊么?”   简澄总算想起正事:“啊是的,简某此前并无太多历练的经验,想来找小峰主再了解一下上一个幻境的情况。正巧听闻小峰主要出门,便想着小峰主若是不嫌弃,简某也可以带小峰主到附近走走。”   能有人带着闲逛燕安淮自然乐意,回头同君长清再打一声招呼:“师尊师尊,那我就先和小师哥一起去走走了,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再顺路去找狐柒。”   君长清沉默小会儿才点下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到屋内。   燕安淮与他距离有些远,并未注意到他的情绪,见他同意后便拉着简澄一块出门了。   每个宗门的客峰都有其不同的布置风格,全是剑修的百泉宗内,客峰就很多提供给来客练剑之处,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炼剑室。   燕安淮跟着简澄逛了一圈,同时也说了不少他们目前对于幻境内事情的猜测和注意事宜。   简澄大致听完,思索着总结:“所以总的来说,进入幻境时传送的位置可能不同,幻境内很有可能会遇见熟悉的人,但他们并不认识我们,不能暴露,也不能根据现实中他们的性格来推测他们的行为?”   燕安淮点点头:“嗯!更细节的事情我们现下也不能完全弄清楚,还得进了幻境以后看着办。”   简澄认真道:“好的,简某明白了。”   说完正经事,燕安淮就把话题绕回到一下私下里的交往:“明日起就是要一起入幻境内冒险的交情啦,小师哥不用总是那么疏远用谦敬词的。”   说着他又粲然一笑:“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和小师哥成为朋友,比如小师哥直接喊我小淮或者安淮就好啦。”   简澄自幼便直接拜入了百泉宗修炼,受百泉宗专心剑道的影响,在成为首席之前几乎就没怎么与人打过交道,面对燕安淮的交好请求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但是简某与小峰主身份有别……”   燕安淮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能有什么有别的呀?就算我先下是个小峰主,那小师哥还是未来百泉宗掌门呢,没什么需要谦卑的分别。”   简澄想了想,觉得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成为首席不算太久,平日或许能装装样子,实际上还是经常遗忘这个身份。   燕安淮拍了拍简澄的肩膀:“再说了,我和季前辈也没有很见外呀,正常交往就好,我听着小师哥的谦敬词都替小师哥觉得累。”   闻言,简澄也总算没再坚持,尝试着开口:“那……安淮?”   燕安淮弯眼笑着应声:“嗯。”   简澄还是不太自在,挠了下脸颊勉强让自己适应过来:“现下也不早了,简、我送安淮回去吧。”   燕安淮清脆应声:“好呀,谢谢小师哥。”   他没在调侃简澄什么,与简澄一块去慕子怡那把狐柒带上,便回了他们宗门的居所,与简澄告别。   能走能逛的地方都看了一圈,接下一整日燕安淮都乖乖待在了屋内,养精蓄锐。   次日一早,他们便准时在季元义的带领下前往了百泉宗的后山。   百泉宗后山布置与青逸阁类似,同样是进入后便是格外纯净的灵力,接着又是许多道不同的阵法小幻境。   最终走到燕安淮已经眼熟的法阵前。   很快,他们就要进入一个新的、与他们而言尚且未知的幻境了。   燕安淮深呼吸一下,拿不准这次进去后第一眼面临的会是什么,有些紧张。   君长清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进入幻境后,我会尽快赶到你身边去的。”   燕安淮浅浅一笑:“嗯,我相信师尊。”   慕子怡则是叮嘱简澄:“你进入幻境后会被传送至何处也不一定,千万记得第一时间同我联系,到时我去找你便好。”   简澄认真点头:“好的。”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几人这才踏入法阵中,等待季元义开启阵法。   燕安淮还不忘再同季元义告别:“季前辈,那我们就过一阵子再见啦!”   季元义:“好。等你们回来,我就在百泉宗摆一顿大餐犒劳你们。”   燕安淮笑笑:“好哦。季前辈再见。”   “再见,注意安全。”季元义回应一句,开始启动阵法。   熟悉的白光顷刻间又爆发出来,燕安淮感受到脑海中的刺痛,轻蹙眉梢尽量压下痛感。   而这时他又感觉指尖被一个微凉的温度握了一下,同时耳畔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   “一定要,好好地等我。”   燕安淮抬眸,对上君长清染上担忧的目光。   小会儿后,他握住君长清牵上来的指尖,轻轻回答:“嗯。”   白光彻底将他们吞没,隔绝了燕安淮看向君长清的目光,手心充实的微凉也逐渐变得空落落。   不知为何,燕安淮感觉心底好像也忽然空了一点。   ……又要和师尊分开一段时间了。   燕安淮在心底叹口气。   他不太喜欢和最亲近的人分开,也不太喜欢等,这会让他想起夫子离开后他日复一日没等回夫子的事情。   不过是师尊的话,他还是相信师尊会来找到他的。   燕安淮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等着白光与脑袋都刺痛同时消失,空落落的手心里骤然被灌入一阵生冷的风。   “嘶——咳咳咳……”   燕安淮看着眼前的一片白茫茫,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反倒被过冷的空气灌入喉管,引起一阵咳嗽。   “咳咳咳……好冷……”   燕安淮勉强压抑住咳嗽,伸手拢了下身上单薄的披风,在这白雪纷飞的冷冽寒风中丝毫用处都没有。   他抱着手臂蹲在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地中,连忙掏出了四时轮转盘。   但以他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凭空制造一个结界,想使用四时轮转盘就必须周围有一个有“墙壁”的小空间。   可这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哪里有这样的小空间供他使用?   燕安淮呼出一口冷气,只暂时启用了四时轮转盘的冬时暖手供暖,借助四时轮转盘发出的丝丝热气先给手供个暖。   因为没料到幻境进来就是大雪纷飞的气候,他所有冬日的衣裳都在君长清的储物法器中,他现下只能穿着初秋时节的衣裳来抵御这漫天无遮挡的寒风。   他身子本来就差,这样下去的话不出半日他就得被冻死在原处,哪里还等得到君长清过来。   燕安淮又呼了口气,勉强撑着让自己站起。   不管怎么说,至少要先动一动,否则就真要原地变成冰雕了。   他紧紧抱着发热的四时轮转盘,汲取唯一的温度,艰难地环顾四周。   这里应当是什么荒郊野岭之处,周围空空荡荡只有雪白,甚至连棵枯木都没有。   燕安淮又拢了下身上的披风,脸颊与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被冻得通红,尽量地往前方走动。   但不论怎么走,他前边都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好冷……   燕安淮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虽然有四时轮转盘的小范围发热,还有灵气护体,但穿着单薄身子差的燕安淮根本就扛不住继续这样强撑着。   他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手上已经多了好几处冻裂的伤口,唇色几乎要被冻得发紫。   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燕安淮眯了下眼想缓解,结果一不小心拌到石子,径直栽进了雪堆里。   “唔……”他勉强爬起身,坐在雪地里一手撑在脑袋。   不行,倘若在这里就晕倒的话,肯定会没命的。   至少、至少也要等到师尊来找他。   眼前的视线依旧是模糊一片,燕安淮分不清到底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已经濒临昏迷。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来,没走两步又踉跄着摔倒。   但在这时,他终于听到呼啸的风声中,似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着急的、熟悉的声音。   “安淮!是安淮吗!”   简澄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脚步声就抵达了他身边。   “真的是安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糟糕,好冰……安淮你撑住,我这就救你!”   燕安淮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两团黑色的影子,似乎除了简澄外还有一人在旁侧。   这时他已经来不及再思考什么,勉强将怀中的四时轮转盘抽出来:“小师哥……四时……轮转盘……”   以简澄的修为,就可以驱动四时轮转盘形成结界了。   然而燕安淮根本来不及告诉简澄四时轮转盘该如何使用,意识就渐渐被一片模糊给吞没。   “安淮!安淮你醒醒!安淮……”   “这位小公子你先莫急,我来帮你看看吧。”   “……”   耳畔的声音愈发遥远缥缈,在陷入昏迷前,燕安淮只感觉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谁呢……   燕安淮没想起来,在最后的挣扎中,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入幻境必经之虚弱淮   情人节快乐(挨打)   —— 第62章   燕安淮再度陷入昏迷当中, 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自己渐渐被抽离出此前的刺骨极寒,被一阵柔和的温暖轻轻包裹。   他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不知何时被置身于一处春暖花开之地。   他意识到这里应当又是昏迷后的梦境, 起身向四周张望。   比起外边的冰天雪地,梦境里完全就是鸟语花香的暖春, 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小树丛。   燕安淮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只见面前的景象随着他落下的脚步,骤然变得虚幻缥缈, 在柔和中化作一片泡沫虚影。   清浅涟漪自他落脚之处悄然荡漾,一圈一圈朝四周蔓延,逐渐扩散为一个新的场景。   燕安淮立于原处, 静静地看着周围幻境的变化。   郁郁葱葱的小树丛被青翠高大的树林所替代, 不远处又隐约传来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欢快地哼着歌谣。   旋律很熟悉, 但燕安淮一时记不起是何时听到过这样的歌。   他又一次尝试着往前走, 在脚步落下时场景没有变化,他这才放心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燕安淮走过几棵老树,没多会儿就见到了在树林中迎面走来的小孩。   小孩衣衫褴褛, 脸上脏兮兮一片, 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与这春意盎然的美景格格不入。   但在小孩的面容中, 没有衣不蔽体的窘迫,没有无家可归的怨怼, 只有小孩子独有的清澈稚嫩与天真烂漫。   小孩迎面走向了燕安淮, 但似乎看不到他, 自顾自地继续往前。   燕安淮也猜到自己与小孩不是一个世界的, 安静站在一旁看着小孩。   小孩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肚子忽然“咕咕”叫唤了几声。   他揉了揉肚子,朝四周张望着,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有野果的地方。   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林当中,一名看起来才三岁的小孩想要生存下来,也只能依靠野果一类了。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运气那么好,看到触手可及的野果。   小孩看着高处的野果,尝试几次后还是揉着肚子放弃了。   他继续往前走,嘴上依旧轻声唱着童谣,仿佛在与这树林间的鸟儿们遥相应和。   倘若不是小孩太过脏兮兮燕安淮或许还会以为他就是属于这里的小生灵。   干净纯粹,始终保持着美好的情绪。   燕安淮心疼着小孩的遭遇,但又无可奈何。   他触碰不到小孩,更触碰不到周围的物件,只能看着小孩在树林间穿行。   他不清楚为何会进入到这样的梦境当中,也不清楚这小孩到底是谁,只是莫名得觉得他要跟上去。   燕安淮遵循着心底的直觉,继续跟在小孩的身后,看着小孩好不容易找到了几颗位置比较低的野果,咬了一口后整张脸一下便皱在了一起。   看得出来一定很酸,但小孩还是抱着野果坐在树干下,小口小口地吃着,没多会儿就将数量不多的野果都吃完了。   小孩似乎没吃饱 ,揉揉肚子又往四周看一眼,但没有再找到其他的野果,只好在树底下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起身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又累了,就随意找了棵树再一次坐下来休息,捡起手边一根掉落的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画。   燕安淮坐到了小孩的身边,看着小孩在地上画出白云、草地、小屋子和三个小人。   都是些寥寥数笔的简笔画,但简单的画面中又透露出稚嫩的温情。   燕安淮推测这应当是小孩以前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后来发生了些意外,便只余下了小孩一人。   他看着小孩一边哼歌一边画画,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熟悉的画面。   这片树林……似乎就是他年幼时流浪过的那片树林。   他依稀记得年幼时他们家住得很偏远,在一个几乎是一种与世隔绝状态下的小村落里,这片树林就是在他们村落后边的、可以通往外界的树林。   燕安淮尚未来得及细想小孩的身份,这鲜有人烟的森林中忽然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男子身着一袭干净整洁的白衣,似乎是在悠悠闲闲地散步,在这烂漫的春日之景中显得格外仙气飘飘。   燕安淮看不清男子的面容,无法辨认这名男子又是谁。   原本在地上涂涂画画的小孩也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男子,盯着男子看了一会儿,眼底带上些惊叹。   小孩坐的位置有些偏,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名三岁的小孩,径直要路过时,小孩忽然兴奋开口:“哥哥、眼睛、漂亮!”   小孩软糯的嗓音一下便吸引到了男子的注意力,男子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小孩,似是与小孩对上了视线。   小孩是个不怕生的,弯起眼朝男子露出了一个很灿烂可爱的笑容。   明明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却依然保有一份纯粹的乐观。   男子在原地又站了小会儿,才走到小孩面前问:“你是与爹娘走散了么?”   小孩摇了摇头,用树枝指着自己在地上的画。   男子在他面前蹲下,只见画上是简单的三个火柴人、一个小屋子和屋子上一些似乎是“火”的简笔图案。   小孩用树枝点着画里两个比较大的和一个稍微小些的火柴人,奶里奶气地解释:“爹爹、娘亲和小淮。爹爹、娘亲、喜欢,小淮、喜欢,娘亲、爹爹喜欢,小淮、喜欢,小淮、爹爹和娘亲喜欢。”   许是年纪尚小,小孩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比较混乱,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废话,那名男子却依旧只是安静耐心地听着。   小孩又将树枝移到屋子上,继续说:“房子、有火、烧掉了。”   说话的同时,小孩把屋子和两个大的火柴人一并圈了起来。   男子看懂了小孩的意思,问:“你爹娘也在大火里丧生了么?”   小孩听不太懂男子文绉绉的表达,只继续说:“爹爹、娘亲死掉了,小淮、找哥哥姐姐,哥哥姐姐、不喜欢小淮,小淮、跑出来啦!”   他清脆地解释完了自己的经历,大致来讲就是父母在火灾中丧生,邻居们不喜欢他,他就自己跑出来了。   男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小会儿才开口问:“那你不怨……不讨厌那些哥哥姐姐们吗?”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小孩的理解能力与大人不同,男子这次终于换了简单易懂的说法。   小孩摇了摇头,依旧笑得灿烂:“哥哥姐姐、不是小淮爹爹娘亲、不照顾小淮。”   男子或许是对上了小孩眼底单纯的笑意,又怔愣须臾,斟酌着问:“那你可……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以后我来照顾你。”   小孩歪了下脑袋,弯眼笑得很甜:“好呀!哥哥漂亮,喜欢哥哥!”   他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与犹豫,脆生生地答应了下来。   男子朝他伸出手,想将他拉起来。   小孩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不过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模样时又收了回来:“小淮脏脏、不拉手手。”   他言语中没有任何自卑,似乎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一个事实,之后便自己爬起来拍拍衣服,大有一副会自己跟在男子身边的乖巧懂事架势。   许是怜惜小孩的遭遇与乖巧,男子动作生涩地揉了下小孩的脑袋,说:“没关系的,小淮不脏。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我抱你吧。”   闻言,小孩没有拒绝,主动朝男子张开了双臂。   男子直接将小孩抱起,动作看起来很生疏,但也尽量地保证着不会让小孩难受。   小孩乖乖趴在男子的肩头,面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踏实与安心。   他不知道男子是谁,也不知道将要去往何处,面临怎样的生活,他只知道他很喜欢眼前的这名男子。   喜欢他温柔耐心的倾听,喜欢他身上清浅的香味,也喜欢他干净温暖的怀抱。   燕安淮目送着小孩与男子离开,恍惚间仿佛也记起了年幼与师尊初见时的场景,和师尊那个温暖的怀抱。   ……师尊?   燕安淮因为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记忆怔了一下。   不对,他幼时遇见的人明明是夫子才对。   可是为何他记忆里出现的面容却是师尊……   燕安淮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疼了一下,又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抽离。   他想抓住那转瞬即逝的东西,但越是拼命头就越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识海内混沌翻搅,莫名的不安感不断涌进身体里。   他到底遗忘了什么?   周围春暖花开的场景骤然间破裂,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一片栀子花海当中。   在栀子花海的尽头,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时柔与他告别的那个梦境当中的那名男子。   男子遥遥地看着燕安淮,抬手间,一朵栀子花顺着清风飘到燕安淮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子温柔的嗓音。   “想不起来的事情就莫要再去硬寻了,待到时机成熟,失去的一切总会慢慢回到你的脑海当中。”   燕安淮怔怔地伸手,接住了那朵飘游过来的、轻巧的栀子花。   是和上一次的梦境一模一样的栀子花。   他看着手中的栀子花,猛地一下抬头,询问:“你是谁?为何总要给我栀子花?”   男子似乎笑了一下,轻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或许下一次,我们能有机会一起聊一聊。   “现在,又到了你该回去的时间了。回去找那些等着你、关心你的人吧。”   男子的话逐渐变得虚幻空灵,再次同上回那般,化作星星点点与这梦境一同消散。   燕安淮没有像上次那般被安抚下来,那阵不安感始终萦绕在他心底。   他上前一步想挽留住那道身影,然而脚步刚刚落下,他就骤然跌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燕安淮睁开了眼,周围的暖意顷刻间被冬日的寒冷所取代,仿佛一下就把他拉回到昏迷前那刺骨的冰天雪地当中。   但此时的燕安淮却顾不得气温的变化。   他反复眨了几次眼,却发现不论睁开多少次,他的眼前都只有一片漆黑。   他什么都看不见。   ……是还在梦里吗?   燕安淮挣扎着尝试起身,但浑身酸软,一不小心直接从床上滚落。   “咚!”   “嘶……”   在一声巨大的声响后,他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额头传来些痛楚,无意间松开了手心始终握着的栀子花。   他不知为何心下又是一阵慌乱,连忙伸手想去抓栀子花,却只捉到了一片空落落的冷意。   栀子花不见了,他的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了。   燕安淮跌坐在地上,环境的阴冷渗入骨隙,他却不知他该如何是好。   而恰在这时,不远处似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吱呀”的开门响声。   冷冽寒风自屋外灌入,燕安淮下意识缩了一下,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茫然无助。   来人很快就把房门关上,快步走到燕安淮的面前,裹着从风雪中归来的冷意,轻轻地将燕安淮抱住。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嗅着鼻尖湿冷气息中的熟悉冷香,听到那个一如既往带着浅淡温柔的嗓音,燕安淮初醒时迷茫几乎是瞬间便一扫而空。   “师尊……”他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抬手环住君长清的脖颈,埋进他始终干净温暖的怀抱里,表露出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君长清一手抚上他的后脑,轻声应答:“我在。”   在无尽的漆黑当中,燕安淮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找到了真真切切在他身边的温暖与安心。   不再是方才那样空荡的冷。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永远沉沦在这样踏实的安心感里。   不用再去承受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的孤寂的道路,就这样安安心心地待在师尊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以下小可爱们的营养液:   【Augenstern】灌溉营养液 +4 2023-02-19 14:21:21   【:-O】灌溉营养液 +60 2023-02-16 17:19:25   【梦沁羽】灌溉营养液 +321 2023-02-09 19:21:43 第63章   过了片刻, 燕安淮总算从莫名的情绪当中抽身,很快便回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状态。   他稍稍直起了身,问:“对了师尊, 我现在好像什么都看看不到了,是这里的环境所致还是我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君长清看着他空洞无神的视线, 抬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回答:“我问过大夫了,说是你在雪地里看了太久的白色, 致使眼睛受损。不过这是暂时性的,过几日就好了。”   燕安淮这才放心:“那就好,若是从此以后都看不见师尊了, 那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说话间, 燕安淮做出了一副夸张的难过表情来,明显是想逗君长清开心。   看着他活泼开朗的面容, 君长清又想起方才听到动静赶回来时, 他跌落在地茫然不安的神情,还有感知到燕安淮出事,他匆匆忙忙赶过来却见到他又一次毫无生气躺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   君长清心底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地扎了一下, 眸底满是对燕安淮的心疼与对自己的谴责。   只是这时的燕安淮看不到他的表情, 君长清也并未对他表露太多不该让他知道的情绪。   他扶着燕安淮起身回到床上:“你现下还在病中,视力也受损, 先好好休息一阵吧。”   燕安淮乖乖点头,又问:“对了师尊, 我这次又昏迷了多久?”   君长清回答:“三日多吧。是简澄和一位叫何兴的人带你到这个客栈来的, 我昨日才赶过来。”   燕安淮听到“何兴”时还有些诧异, 尚未来得及说什么, 门口处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君前辈, 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声音应当是简澄在敲门询问。   君长清扶着燕安淮靠在床头坐着,替他盖上被子后说:“我去开门,很快就回来。”   燕安淮点点头:“好。”   他松开了攥着君长清袖角的手,乖乖坐在原处。   君长清见他神情无恙,这才起身到门口去开门。   门外除了简澄,还有另一名黑衣黑发的男子,但是戴着一个很朴素的面具。   正是君长清前不久时刚同燕安淮说过的“何兴”。   何兴也担忧地问:“可是安淮这边有出什么事情了?”   君长清摇摇头,说:“无事,是小淮醒了。”   简澄一下精神起来:“安淮醒了?”   君长清点点头,走回屋内,也默认了他们进来。   燕安淮已经听到了门□□流的动静,问:“是小师哥来了吗?”   他看不到人,视线只循着声音来处望去。   平日里熠熠生辉的双眸失去光彩,面上仍带着病容,整个人也明显比初时瘦弱了不少,病殃殃的惹人心疼。   简澄有些自责:“都怪我没能早些找到安淮,不然也不至于让安淮昏迷那么久,还……”   听到他的声音,燕安淮笑着安慰他:“不怪小师哥,是我自己身体差还没能提前做好防护。而且昏迷三日多对我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我之前昏迷小半月大半月都是常事。”   “你说是吧师尊~”   他把话题抛给了坐回到床沿边的君长清身上。   君长清无奈:“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燕安淮嘿嘿一笑:“反正我现在好好的,眼睛过一阵子也恢复了,没关系的,我自己都习惯了。”   他笑得灿烂,明明自己才是状况最差的那个,却和以往一般始终在安慰着别人。   君长清又一次揉了下他的脑袋,只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好好养身体。这个环境的时间是冬日,对你而言是很不利的。”   听着一如既往的熟悉叮咛,燕安淮特意放软声音应答:“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好身体的,师尊放心吧~”   说完,他又把话题转开,问:“说起来,我记得方才似乎还听到了一人的声音。”   简澄连忙向他介绍:“忘了同安淮你介绍了,就是现下也在屋子内的何兴何公子。之前你在雪地里昏迷时朝我递了一个法器,但我不会用,还是多亏了何公子研究出来用法,才保住了安淮的性命。”   被提及的何兴也在这时自我介绍:“我平素喜好四处游走,那日见简小公子似是初至此处迷了路,便带简小公子离开。   “不曾想路上正好碰到燕公子,也实属是庆幸我们到的及时。”   意料之中的何兴并不认识自己,燕安淮也并未表露出什么别的情绪,诚恳道谢:“这么说来真是多亏了何公子,感谢何公子救命之恩。”   何兴忙摆摆手:“谈不及救命,只是凑巧游历得比较多,有研究过关于法器的东西,能帮上忙便是幸事。”   燕安淮也没再同他客套,弯眼笑笑。   何兴又道:“对了,燕公子身体状况不好,需要一个比较安静适应的环境休养。正巧我在此处认识一人,他的兄长幼时也是身体不好,所以对于养生与医术颇有研究,在整个归今镇内都挺有名气的。   “倘若燕公子有需要的话,或许我可以试着去联络那位阮家的家主问问,阮家主的兄长人也很好,燕公子或许可以与他交流一番。”   燕安淮把重点放在了“阮”字上,问:“可否先冒昧问一问,这位阮家主尊姓大名?”   何兴回答:“家主叫阮游。莫非燕公子认识?”   听到熟悉的名字,燕安淮心底更为明朗些,面上则不显,腼腆笑笑:“听说过阮家主的大名,不过阮家主想必是不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的,之前我还想着若是有机会能到归今镇来见见阮家主就好了。”   何兴笑笑:“那还真是有缘。阮家主在归今镇也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听闻你这样喜欢他的话,定然也会很开心的。那我便先去联络阮家主与那位阮公子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君长清:“有劳何公子。”   何兴:“无妨,不过举手之劳。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们。”   燕安淮点了点头:“嗯嗯,何公子再见。”   何兴:“再见,好好休息。”   道过别后,简澄又主动送何兴离开,房间内只余下燕安淮与君长清两人。   君长清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布条状的东西,说:“这是大夫送来浸有草药的眼罩,说是有利于你眼睛都恢复,平日起身了可以戴上。要试试么?”   眼罩上只有淡淡的草药味道,不会刺鼻,闻起来是很温和的味道。   燕安淮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   “好,我帮你系上。”君长清稍微坐近了些。   燕安淮不知道君长清具体在何处,只乖乖坐在原处,感受到身后凑近的温度。   君长清先将他稍有些散乱的发丝整理好,之后才轻柔地替他系上眼罩。   因为怕系得太紧燕安淮会不舒服,君长清动作很小心,与燕安淮之间的距离也在不经意间被拉得格外近。   或许是视力受损,燕安淮对周围的感知比平日要敏锐不少。   他嗅到鼻尖淡淡草药味中那一丝始终存在的清浅冷香,忍不住开口:“师尊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呀?我好喜欢师尊身上的味道,感觉会安心。”   君长清指尖带着眼罩从燕安淮眼睫一侧掠过,回答:“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是我惯用的熏香罢了。熏香内有栀子的成分,或许是因为你喜欢栀子花。”   “栀子花吗?”燕安淮语气似乎带上了些困惑,“可是我喜欢的花不是栀子花呀。”   君长清顿一下:“嗯?”   燕安淮又弯了下眼:“我喜欢的花是木槿花,没有喜欢过栀子。”   君长清反而开始困惑:“你不是喜欢栀子么?”   燕安淮摇摇头:“栀子的味道对我来说其实有些过于浓烈了,不过我与栀子花确实挺有缘的。”   他回想起梦境里几次见到的栀子花,还有那朵不久前在他手心消散的浅淡栀子香味。   燕安淮陷入回忆中,君长清也兀自困惑了一段时间。   星河仙尊对栀子花的喜欢几乎是修仙界中人尽皆知的,不论是他的栀华、栀月剑,还是他特意布置的栀子幻境。   甚至栀子花都已经成为了星河仙尊的象征。   君长清反而从未听说过他喜欢木槿花的事情。   燕安淮感知到君长清动作的长时间停滞,忍不住问:“师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君长清回过神来,继续动作:“无事。眼罩会太紧吗?”   燕安淮回答:“不会,这样刚刚好。”   君长清:“好,那我便这样系上了。”   燕安淮:“嗯。”   君长清轻柔地完成了整个动作,系好眼罩后又顺势替他重新梳理了位于耳后眼罩之上散落的头发,简单地束起一半。   燕安淮安心地享受着君长清的贴心,忍不住调侃一句:“没想到师尊其实还是挺会照顾人的嘛。”   君长清看着他唇角洋溢的笑容,眸底神色比起往日要柔和许多:“自然是为了照顾你特意学的。”   两人这时靠得很近,燕安淮几乎是呈现一种半靠在君长清怀里的姿势。   他遗憾叹口气:“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不能验收师尊的学习成果到底优不优秀。”   君长清揉一下他脑袋:“那等你眼睛好了,你再来验收。”   “好呀。”得到了君长清的承诺,燕安淮笑得更开心了,完全没有仍在病中的模样,精神状态倒是比以往昏迷初醒时要好许多。   君长清感受到指尖被发尾撩拨的微微痒意,抬手轻轻勾住一缕发丝,在燕安淮感知不到的程度轻轻地握了下。   他的鼻翼间始终萦绕着极其浅淡的,或许燕安淮自己都未曾感知到过的栀子花香气。   须臾,他才又问:“你觉得以后你有可能喜欢上栀子花,甚至到热衷的地步么?”   “喜欢应该是不会真正到特别喜欢的地步。”燕安淮歪头想了想,旋即一笑,“不过热衷倒不是不可能。我记得师尊确实是喜欢栀子的?   “若是哪日我突然对栀子热衷起来,那大概只能是因为师尊喜欢栀子花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只躺平的闲鱼】x30、【迟意渡清欢】x20、【未完待续】x10、【天涯旧路】x8的营养液mua! 第64章   燕安淮说得比较随意, 君长清心底却轻颤了一下。   他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栀子花确实算得上是能让他比较有好感的花。   但按理说这件事情应当没有什么知晓的人。   还魂前的燕安淮会是因为这个而热衷于栀子花吗?   虽然很想把这个小小的玩笑话当真,但以君长清对燕安淮的印象, 他还是觉得燕安淮后续自己换了喜好的可能性比较大。   君长清垂眸收敛住自己的情绪,总算换了话题, 与他聊起些正事。   “对了,你才进幻境时我试过联系你的联络木牌,还是同上次一般毫无音讯。”   “诶?”燕安淮微讶, “还是不能用吗?”   君长清点头:“嗯,慕子怡那边也试着去联系过简澄,同样联系不上。”   燕安淮轻蹙眉:“小师哥的居然也联系不上吗?那或许不是我们的联络木牌的问题?”   君长清补充道:“我赶来之后也同简澄了解过, 他是一进来之后就被传送到你附近的位置, 同样没有在幻境内对应的身份。依照上一个幻境的时间来推测,以及我这两日的了解, 这个幻境内的时间点, 简澄应当尚未出生,所以在幻境内没有可以对应的身份。   “而又正好是你们没有身份对应的联络不上,所以我推测, 或许就是因为你们在幻境当中没有身份, 所以你们是这个幻境世界的‘外来人员’,需要一定时间与这个幻境真正融入, 才能使用你们的联络木牌。”   燕安淮觉得君长清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后又遗憾:“可惜小师兄近期都不在, 不然还可以再去问问更熟悉这些的小师兄。”   说话间, 他的面容中也带上了对安苏木与楚依依他们的担忧。   杳无音信这么长时间, 也不知他们现下情况到底如何了。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 安慰:“苏木与依依见多识广, 鬼灵精怪,会没事的。你现下最紧要的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莫要思虑太重,免得又影响到你的身体恢复。”   “也是。”燕安淮也重新打起精神来,结果肚子又开始叫唤了几声。   君长清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饿了?”   “毕竟也昏迷了三天嘛。”燕安淮放软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所以师尊有吃的吗?我好饿哦。”   君长清回答:“要去找医馆的人问问,不过你一人自此我也不放心,你可要随我一道出去?”   燕安淮想了想,点头:“那我跟师尊一起吧。”   君长清便从自己的储蓄法器中给燕安淮找了几件厚实的衣裳,给他换上之后带他一块出门。   燕安淮第一次体验到失明的感觉,真正开始行走时难免带上些不适应,步子都走得比较小心翼翼,一手紧紧捏着君长清的袖角。   君长清稍稍抬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心:“害怕的话我牵着你吧。”   感知到手心传来的微凉温度,燕安淮心底总算多出些踏实感,笑着点头:“好。果然有师尊在的话一下子就安心了。”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稍稍握紧了些他的手心,似乎也传达着他的细微情绪。   燕安淮弯了弯眼,没再说什么别的话,同君长清一块出门去。   根据燕安淮的感知,医馆内的人似乎不是很多,周围没有什么喧闹的动静,听起来比较安静。   君长清牵着他随意地去问了一位在医馆中帮忙的人,得知医馆内本身就有一个小膳堂,可以为病患提供药膳,送到病患暂时居住的房间当中。   君长清到膳堂让人帮忙做了一份药膳,说明好他们所在的房间,又担忧以燕安淮现下的身体状况在外边走那么久不太好,很快又带着他回了房间。   到外边去走过一圈后,燕安淮的脸颊都被冷风吹得红彤彤,指尖始终冰凉,大抵还是冷到了。   君长清又塞给他一个手炉,还担心屋内太冷,寻思着再添些火。   燕安淮听到君长清在屋内走来走去的动静,手上还握着一个温度正好的小手炉,自然知道君长清都在忙些什么。   四时轮转盘对于他们云仙宗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放到整个修仙界的范围内来看,也算得上是一样很珍稀的法器。   医馆内人多眼杂,他们也尚且不知这个归今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能贸然使用这些法器,君长清也只能在外部环境中尽可能给燕安淮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他听着君长清在房间里的动静,从床沿边上站起,循着声音来处试图去找君长清。   不过他尚未走出几步,君长清已经注意到了他起身的动作,回到他身边:“怎么忽然起来了?”   燕安淮笑笑:“没什么,就想看看能不能听声辨位,精准找到满房间走来走去的师尊。”   听出他话外的调侃,君长清只不痛不痒地说一句:“净胡闹。”   燕安淮嬉皮笑脸,拉着君长清重新坐下:“师尊放心吧,我这一次感觉状态确实比之前好许多。或许是修为有所提升,还有在上一个幻境不是与一个碎片接触过了么?可能受到了碎片的影响,反而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要换做之前的状态,大雪中昏迷他少说估计都要昏睡个五六日的,而且醒来时肯定无精打采,不大可能会像今日这般活力还不错。   他只当自己是已经受到了第一块碎片的影响,也希望君长清能够更安心些。   慕子怡与狐柒仍在赶来归今镇的路上,没有他们两人对燕安淮的诊治,君长清并不敢轻易确定燕安淮的身体状况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   但见燕安淮一副乖软省心的模样,还是对他心软,只道:“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同我说。”   这样的话燕安淮来来回回也听了许多次,连连点头:“会的会的,师尊放心好了。”   君长清这才稍微放松些情绪,坐在燕安淮身边陪他。   直到片刻时间后,医馆膳堂那边也将药膳端了过来。   燕安淮眼睛看不到,全程都接受着君长清的投喂,小口小口将药膳都吃完。   直到他用完膳之后,外出的简澄才同回来的何兴一道再次过来。   何兴开门见山地说:“我问过阮家主与那位阮公子了,他们都很乐意让燕公子到他们那边去暂住。正巧那位阮序阮公子这一阵子都清闲,你们若是方便的今日便可以过去了。”   燕安淮迫不及待想今日就见到幻境内的阮游,攥了下君长清的袖角。   君长清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那便今日去吧,有劳何公子。”   何兴连声道:“不劳不劳。那君前辈与燕公子稍微收拾一下我们便直接过去吧,阮家主那边也时常会接待像燕公子这样的客人,等我们过去他们差不多也该准备好了。”   君长清点了下头,等何兴与简澄再度离开房间后便收拾好为数不多的东西,一道前往归今镇的阮家府邸。   路上燕安淮始终与君长清牵着手,为燕安淮安全着想,君长清时不时便会提醒他注意前边有什么样的障碍物,两人之间靠得极近。   简澄就跟在他们身后大概两步的距离,总感觉从他们师徒间看出了点耳鬓厮磨般的亲密。   正常的师徒哪怕其中一方失明……也不至于靠得这般亲密吧?   简澄有些茫然,但见何兴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模样,又疑惑起他是不是阅历太少想太多了。   说不准望月仙尊与小峰主之间确实就是感情比较好的师徒。   简澄始终觉得诡异,但终究没敢继续深想下去,很快便甩甩头,权当自己看不见。   没过多会儿,他们便抵达了距离不算太远的阮家府邸。   阮游似乎是早早便等候在府邸门口,燕安淮只感觉他们刚停下来,便听到了阮游的声音。   “这几位便是兴叶仙尊说的贵客吧?辛苦各位劳累奔波。”   君长清平时不爱将客套话,燕安淮便直接礼貌回应:“久仰阮家主大名,有劳家主亲自接待。”   阮游笑着回答:“无妨,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接待各位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这位小公子应当就是要找兄长的那位吧?今日天冷,站在门口讲话容易着凉,都请先随我进去吧,兄长也已经等候在院子内了。”   燕安淮也笑一下:“那就有劳阮家主带路了。”   阮游:“无事,请诸位随我来吧,小心面前的台阶。”   最后一句话燕安淮听得出是对自己说的,又笑了一下才跟随君长清一块继续走。   就目前来看,阮游的性格与幻境还是基本一致的,只不过他暂时看不见,还不能确认阮游的神情表现如何。   不过有现实中体贴关怀的大师兄在前,燕安淮还是先入为主地觉得幻境内的阮游性格应当也很好。   他们跟随着阮游七拐八绕,很快便在一个地方停住。   燕安淮又听到阮游似乎在对另一个人说话:“兄长,客人们都来了。”   紧接着院子内就传来一个温润的嗓音:“诸位来了?有失远迎,快请进来吧。”   那人的声音很好听,有如一冽清泉,透彻清朗,听着便是谦谦君子般的感觉。   燕安淮莫名生出了些亲近感,开口打招呼:“阮公子好。”   阮序应是见到他眼睛上的布条,回答:“这位便是燕小公子吧?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屋子内比外边会暖和很多,我带你先进屋看看吧,莫要着凉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听着很舒服。   燕安淮朝他笑笑,没有丝毫初次见面的拘束:“好。那我可以叫你阮序哥哥吗?不知为何,虽然仍未见到哥哥面容,但听哥哥的声音就感觉很亲切。”   阮序轻笑了一声:“当然可以,我也总觉得和小淮会很投缘呢。”   一来一回间两人的关系仿佛一下子亲近了不少,燕安淮下意识间便松开了与君长清相牵的手,循着声音去找阮序。   阮序怕他不小心绊着什么,也快走到他的身边来接他。   两人很快便有说有笑地聊到一起,阮游便请了君长清和简澄也进去。   君长清看着靠在一起格外投缘的两人,握了下空落落的手心,须臾才跟着走了进去。 第65章   燕安淮与阮序一见如故, 阮序带着他到了院子内一个有暖炉的石桌旁坐下,燕安淮还能感觉到石椅上有一层软乎乎的小垫子。   阮序笑着说:“我总习惯与来找我的客人们在院子内先聊聊,不知这里的环境小淮可还适应?若是冷的话我们也可以进屋。”   燕安淮摇了摇头:“不会, 虽然我现在还看不见,不过阮序哥哥一定布置得很用心, 坐在这里一点都不会冷呢。”   “你能适应就好。”阮序又倒了杯温茶,放到手边,确保他能轻易辨识出茶杯的位置, “这是我自己特制的茶,对体弱多病的人会比较温和。”   燕安淮摸索着握住茶杯,顺着茶杯摸了一圈, 这才尝试着喝了一口, 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唔,好苦。”   阮序回答:“毕竟良药苦口利于病, 这茶虽苦, 但对身体还是很有好处的。”   燕安淮有些犹豫:“那我不会住在阮序哥哥这里的时候……都要喝这个吧?”   他满脸都是不情愿。   阮序问:“看来小淮怕苦?”   燕安淮干脆利落地点了好几下头,似乎对这茶避之不及。   阮序笑了一声:“怕苦也好,能这么坦然地说自己怕苦, 说明你身边的人很在乎你, 你生活的人际环境能让你心情愉快。”   “那倒是。”燕安淮跟着笑笑,“我师尊、师兄师姐们和其他的前辈朋友们人都很好, 我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阮序:“那很好呀。茶我就给你换一份不苦的吧,其实不一定要这一种, 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   燕安淮也不同他客气:“嗯嗯, 谢谢阮序哥哥。”   说完, 他又好奇问:“我听何公子说哥哥幼时也是身体不好, 哥哥是因为这个对医术与养生感兴趣的么?”   阮序回答:“嗯。我幼时的状态应当可以说比小淮你的要差许多, 家里人总是忙里忙外地照顾我,我总觉得不能让家里人这样照顾我一辈子,便自己开始去学这方面的东西,到现在也有个两三百年时间了。”   “虽说现下我身体也说不得多硬朗,但至少不必麻烦旁人总是照顾我,平时还能帮忙照顾一些需要照顾的人。”   说到这里,阮序的声音里带上些无奈的笑意,补充道:“比如现下正躲在我身后的小孩阮清,他看起来对小淮你很好奇呢。”   “诶?”燕安淮不知周围原来还有一人,“是小朋友吗?”   阮序:“嗯,他今年五岁多了。小清平日比较内向怕生,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平时有人来他总是躲在屋内,今日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跑出来呢。”   燕安淮不知小孩在哪个方向,朝着阮序的声音来处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小清的名字很好听呢,是阮序哥哥的孩子吗吗?”   阮序解释道:“小清是我捡来的孩子,他大概才满月时被人遗弃在我们阮府附近,我正好见到,便干脆抱回来抚养长大了。”   “当时正好也是冬日,小清太小了,又不知在这大冷天被遗弃了多久,好不容易救回来后还是难免落下了体弱的病根。”   “啊……”燕安淮听到阮清的遭遇,面露难过,“那看来小清也很不容易呢。”   他动了动手,又想起自己不知小孩在哪儿,很快便止住了动作。   阮序看出他的想法,对阮清说:“去和小淮哥哥打个招呼吧,小淮哥哥也很喜欢小清呢,别怕。”   小孩那边似乎又犹豫了一阵,片刻后燕安淮才听到有小心翼翼走近的声音。   阮序引导着燕安淮抬手抚上了阮清毛茸茸的脑袋,燕安淮摸索着轻轻揉了下,笑着说:“虽然我还看不见,不过小清一定也是个可爱的孩子吧。”   小孩那边没有应答的声音,倒是脑袋动了下,很快就从燕安淮手心下离开,听动静是跑回到阮序身后去了。   阮序无奈开口:“小清太怕生了,大抵是还有些腼腆,希望小淮你不要介意。”   燕安淮摇摇头:“没关系的。只可惜我现在见不到小清,不然也可以和小清好好打个招呼了。”   提及这件事,阮序又道:“我听说了,小淮应当是在雪地里待得太久了,过几日就会没事了吧?”   燕安淮点头:“嗯,到时不仅能见到小清,也能见到阮序哥哥了。”   阮序温和地笑笑:“那到时我再带你四处逛逛吧,归今镇还是有许多可以游玩之处的。等你眼睛好了也可以到处去看看。”   燕安淮当即应下:“好呀!不过到时候阮序哥哥介意我和师尊一起吗?因为一些原因我平日单独出门会比较危险,我平时出门都喜欢和师尊一起。”   阮序:“看来小淮你和师尊的感情很好呢。你若能更开心,我自然不会介意。”   “谢谢阮序哥哥~”燕安淮清脆道声谢。   阮序没再与他闲聊些什么,又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的师尊与那位师兄已经安顿好,你可是要去你师尊或是师兄那儿?”   以燕安淮现下的情况,独自一人住一个房间必然是不可能的,阮序便顺口这么问了一句。   燕安淮直接道:“去找师尊就好,平日我一般都是和师尊一起的。”   “好。”阮序没多想,带着他到君长清住的房间。   路上两人又稍微聊了会儿,在房间门口逗留小阵,阮序才告辞离开,并同他说有需要可以随时到他的房间去找他。   燕安淮应下声来,便听到阮序敲门同君长清说把他送回来了的事情。   很快他的耳中就多出一道开门的动静,君长清淡然道:“有劳阮公子。”   阮序礼貌回应:“无妨,都是我职责所在。那我便不打扰君前辈与小淮了。”   君长清没回答,燕安淮猜他应当是以动作致意了,间隔小会儿后才说:“阮序哥哥再见。”   阮序:“再见。”   阮序回应了一声,接着便是离开的动静。   燕安淮听着动静渐渐消失,还没来得及开口对君长清说什么,手心就又被熟悉的微凉温度轻轻握住。   “先进屋吧,外边冷。”君长清牵着他回到屋子内,将门重新关上。   燕安淮仍处在认识新朋友的愉悦当中,兴奋地同君长清说:“感觉阮序哥哥性格好好呀,说话很温柔,也很照顾我,会的东西也很多。阮序哥哥还收留了一名小孩抚养长大,那名小孩应该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可惜我现在看不到,不然就能见到阮序哥哥和小清了,好想真正地与他们见一面。”   燕安淮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君长清听着他一口一个“哥哥”,心绪复杂,始终沉默着没有搭话。   须臾,燕安淮也总算感觉到君长清异样的沉默。   平日就算再冷淡,君长清也会时不时给他一点形式上的回应。   他停下原本的话,疑惑开口:“师尊?”   “嗯?”君长清应了一声 ,“怎么了?”   燕安淮:“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师尊方才似乎格外沉默,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君长清抬眸看向仍带着眼罩的燕安淮,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他方才欢快的嗓音。   或许是清楚燕安淮此时看不到,君长清少有地放任了自己的情绪肆意蔓延,眸色变得晦暗不明。   他已经松开了与燕安淮牵着的手,悄无声息地走近了小半步,没有任何回应。   君长清刻意收敛了气息,燕安淮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只有鼻尖隐约的熟悉气味逸散着,又不知究竟是君长清身上的,还是他留下的。   “师尊?你还在吗?”燕安淮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   君长清抬手虚虚搭上了燕安淮耳畔发丝,只要他想,其实他随时都可以将燕安淮拉近,乃至束缚。   就如同只要他想,他总有无数种方式能让燕安淮乖乖留在他的身边。   而不是总像今日这样,对任何人都没有边界感。   对任何人,哪怕是才见一面的陌生人,都能释放出他最大的善意。   “……”   良久,君长清还是收回手,退回到最初的位置,轻声开口:“没什么,只是在想你眼睛的事情。”   燕安淮原本的无措在听到君长清的声音后消散,稍稍松了口气,笑着说:“不是说了只是暂时性的吗?师尊不用担心那么多的啦。   “刚刚我还以为师尊忽然出去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抱歉,方才是我想得出神了。”   “那我就勉强原谅师尊了。”燕安淮嬉笑着伸手去牵他,君长清也主动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谁让我也喜欢师尊呢~”   君长清捏了捏他的手心,像是无奈地指正:“这样的话日后还是尽量不要说为好,很容易惹人误会的。”   燕安淮只以为君长清是对他将这样的套话用在君长清身上表示谨慎,满不在乎地说:“我倒觉得没什么关系,徒弟喜欢师尊也很正常,哪有那么容易误会啦。”   “对了对了,师尊,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再一起出门走走好不好?听说归今镇也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呢,上一次没来得及同师尊一起走走,这次说什么都得逛一逛。”   燕安淮很快又兴致勃勃地说起其他话题。   君长清偶尔应一声,垂眸看着他重新洋溢起笑意的面容。   比起看着燕安淮逐渐远离,果然他还是更不希望看到燕安淮失去他原本的开朗与活力。 第66章   在阮家安顿好后, 出于对身体的考虑,接下来的半日燕安淮基本都是乖乖待在房间内休息。   到了次日,燕安淮休息醒来时眼睛仍旧没有恢复。   他在君长清的协助下洗漱完用完早膳, 便又去了阮序的房间找阮序。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阮序还是陌生人,但目前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内, 君长清想悄无声息监视阮序有没有对燕安淮不利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担心,直接送燕安淮到阮序门口。   燕安淮站在房间门口敲门:“阮序哥哥, 方便我进来吗?”   屋内很快就传来了些动静,紧接着就是房门被打开:“小淮来了呀,快进来吧, 外边冷。”   “嗯。”燕安淮笑着应一声, 又对君长清说,“那师尊再见。”   君长清回答:“好, 晚点我再来找你。”   燕安淮:“嗯嗯。”   听到君长清离开动静之后, 燕安淮才在阮序的引导下进到房间里。   屋内还有一些小动静,燕安淮随口问:“是小清也在屋里吗?”   阮序笑着回答:“嗯。小清年纪尚小,身体又比较差, 未免出现什么意外, 平日他都是同我一起住的。”   燕安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朝着屋内打招呼:“小清早呀。”   屋内很快就有一阵哒哒哒跑到阮序身边的动静, 估摸着是小孩又躲阮序身后去了。   阮序安抚着阮清:“不怕,小淮哥哥人很好的, 小清和小淮哥哥打个招呼好不好?”   “……”那头又沉默了小会儿, 才传来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 “小淮、哥哥……早。”   阮清的说得很轻, 嗓音里还带着独属于小孩子的奶音, 听起来软软糯糯,让人联想到小小的糯米团子。   燕安淮忍不住笑着夸赞:“小清的声音好可爱呀,果然是和可爱的孩子呢。”   有了阮清的第一次尝试,阮序接着哄他:“小清你看,小淮哥哥真的很喜欢小清呢,小清要不要去小淮哥哥那边玩会儿?”   阮清似乎还是不太敢,燕安淮只听到阮序那边又是一阵细微的小动静,听起来像是还在犹豫。   燕安淮也不知小孩到底在哪儿,只是循着声摆出一副难过的模样:“还是说原来小清不喜欢小淮哥哥吗?小淮哥哥好想能有机会和小清一起玩呀。”   他本身长得就是一副美人模样,虽然现下眼睛被带有草药的布条缠绕,但反而更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装起可怜来一拐一个准。   才五岁多的阮清还没有辨认别人情绪真假的能力,似乎就是不太忍心让漂亮哥哥这样难过,犹豫地抬头看了阮序一眼。   阮序给了他一个带着鼓励的温和笑意:“小清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愿。”   阮清其实听不太懂阮序话里真正的意思,但得到最亲近的人的鼓励,又纠结小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往燕安淮那边走去,轻轻拉住了燕安淮的袖角。   燕安淮感知到身边的动静,怕惊扰到小孩,抬手从足够高的高度往下摩挲着去找小孩所在之处,小会儿后才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阮清大概才到燕安淮腰部上一点的位置,燕安淮的手碰到他脑袋时,阮清似乎还僵硬着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躲开。   燕安淮这才放心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很轻,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   阮清攥着燕安淮袖角的手似乎收紧了些,很快又松开一些,只是虚虚地握着,似乎比一开始要适应一些了。   阮序见他们俩相处得来,也放心了些,带着他们一大一小俩小孩到桌子边去坐着。   阮序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阮清,对阮清说:“小清去把这杯茶给小淮哥哥好不好?”   阮清软软地应了一个“嗯”,似乎又等了会儿才从椅子上起来,端着茶杯走到燕安淮面前,把茶杯放到燕安淮手边的桌面,又一点点推过来。   燕安淮感知到温热的杯壁碰到他的手背,之后阮清许是又犹豫了下,伸手过来拉他,直接拉着他去握住了茶杯。   不知是不是体质影响,阮清的手心没有小孩独有的暖融融的温度,反而有些冰凉,比冰灵根的君长清指尖都要冷些。   阮清把茶递给了燕安淮,又小小声地说:“小淮、哥哥、茶。”   燕安淮夸赞着道谢:“谢谢小清,小清真贴心。”   阮清那边没有动静,阮序温和地提醒他:“小淮哥哥现在看不见,如果小清想回答小淮哥哥的话,要开口说出来哦。”   “……”阮清过了会儿才又一次开口,“不、谢谢、哥哥、茶。”   之前因为句子简单,燕安淮还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觉阮清的语言组织能力似乎仍有欠缺,不是正常五岁多小孩的水平,四个字词连在一块他还有些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许是看出来燕安淮的困惑,阮序解释道:“小清的意思是‘不用谢,小淮哥哥喝茶’。”   接着他又补充:“小清大概在两三岁时遇到过一次绑架,留下了心理创伤,那段时间性格比现在还要沉默,整日都不肯开口说话,也不敢靠近不认识的人。   “这两年稍微好了些,平日里与他讲话他基本都听得懂,但说话还在一点点学,所以可能还组织不成完整的话。”   燕安淮这才明白过来,有些心疼:“那小清以前的遭遇也太可怜了。幸好小清遇到了阮序哥哥,这两年小清的性格能够好转,阮序哥哥一定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阮序嗓音里带着些笑意:“确实挺不容易的,不过能看到小清一点点恢复也值得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小清日后能像一个寻常的小孩那般,过得顺遂自在。”   “那倒是。”燕安淮又摸索着去揉小清的脑袋,“小清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是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阮清这次没有任何要躲或是不适应的动静,应当是已经习惯了燕安淮的亲近。   燕安淮很快便收回手,再去找茶杯所在的位置,阮清便伸手又把茶塞到了他的手里。   “谢谢小清。”他又笑着道了谢,摸清茶杯的高度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今日的茶入口稍稍有些苦涩,但随着温热茶水入喉,隐约的回甘很快就将入口的苦涩盖过。   而且这茶还有几分特殊的香气,喝起来的感觉很温和,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燕安淮有些惊讶:“这茶的味道好独特。”   阮序回答:“这也是我特制的,用了归今镇特有的一种花,那花可以作为药材入药,主要就是适合体寒怕冷之人,我便试着在烘干茶叶时加了些进去,发觉效果还不错。”   燕安淮由衷赞叹:“阮序哥哥果然厉害,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研究医术毒术的师姐,和一位医修好友会做这些。”   阮序谦虚道:“我也只是闲来无事之时的爱好罢了,肯定比不上小淮的那位师姐与好友。”   提起到了这个话题,燕安淮又道:“对啦,我那位医修好友子怡姐姐大概今夜或者明日便会到归今镇来,到时可以让子怡姐姐也一起来这里住吗?”   上一次的幻境慕子怡基本都是自己在外边住着,本身慕子怡赶过来也很费心力,燕安淮觉得总让他来回跑也不太好。   阮序听他说到“子怡姐姐”,似乎有些诧异:“‘子怡姐姐’是指云欢谷谷主慕子怡吗?”   燕安淮:“阮序哥哥认识子怡姐姐?”   阮序回答:“不算认识,应当说是我单方面仰慕慕谷主,毕竟云欢谷是第一医谷,谷内杰出医修云集,尤其是谷主慕子怡,更可以说是修仙界内医术造诣最高之人。   “我毕生最希望的就是能有机会到云欢谷中去看看,不过以我人界世家的身份,想去云欢谷几乎不可能。”   云欢谷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医术的交流会,算是医修中的盛会,但门槛很高,并非所有人都能参与。   燕安淮便道:“子怡姐姐人也很好,平日里与我同样研究医术的师姐经常会在一块聊相关的话题,若是见到阮序哥哥,一定也很聊得来。”   阮序倒像是有些紧张起来:“慕谷主若是光临寒舍,我自是欢迎,只是听闻慕谷主平日对生活居所比较挑剔,便是云欢谷也一定要布置得合心意。也不知我这对慕谷主来说会不会有些怠慢了。”   “挑剔吗?”燕安淮歪头想了下,“我倒觉得子怡姐姐比我随意多了。阮序哥哥放心吧,子怡姐姐也很随和的,说实话其实还有些不正经,很好相处。”   燕安淮都这么说了,阮序也稍稍放松下来一些,思索着说:“正好我这院子内还有一个房间,若是倒是慕谷主不介意,便让谷主直接住到这边来吧。”   燕安淮笑一下:“嗯,那我等会便联系子怡姐姐,让他到时直接过来。”   阮序应一声:“好。”   解决了慕子怡与狐柒的住宿问题,燕安淮又在屋内陪阮清玩了会儿,阮清面对他时也总算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害怕,能够时不时和他互动一下。   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阮序便干脆让阮清试着带燕安淮回他的房间去。   阮清似乎是犹豫了小会儿才答应下来,跑到燕安淮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一根指节。   燕安淮已经能够顺畅找到阮清的头顶在何处,抬手揉一下他的脑袋:“谢谢小清,辛苦小清带路啦。”   他感知到阮清小幅度动了动脑袋,应该是在摇头,很快又软声补一句:“不、谢谢、喜欢、哥哥。”   小孩轻飘飘的声音听起来又乖又软,燕安淮只觉心底像是软绵绵塌下小块,真挚道:“小淮哥哥也很喜欢小清哦,哥哥还想经常来找小清玩好不好呀~”   “……嗯。”   阮清轻轻地应一句,握住燕安淮指节的手稍微紧了些。   阮序在旁边看得欣慰,笑道:“那小清就先送小淮哥哥回去吧,晚了小淮哥哥的师尊可能会担心的。到时小清再自己回到房间里来,可以吗?”   “嗯。”阮清又应一声,这一次听起来还有点“一定完成任务”的感觉。   燕安淮也不再耽搁,和阮序道声别后就与阮清一块出门。   阮清不会说“小心台阶”的话,但每到一个需要跨过去的地方都会停顿一会,提醒燕安淮前面有“板板”。   很快燕安淮就顺利地跟着一块走到院子里,没走几步阮清的脚步似乎一下就停滞了下来,但又站在原处不说话。   燕安淮摸不准这是遇到了什么,只是凭印象记得这个距离应当暂时还没到有台阶之处。   他试着拉上小孩继续往前走,接过还没走两步就径直撞上了或许是迎面走来的人。   “啊呀。”燕安淮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无奈地笑着说,“我说怎么小清不走了,原来是师尊来了,怎么师尊都不出声的?”   君长清全程站在原地看着燕安淮撞过来,瞥一眼躲到燕安淮身后去的小孩,才将视线放回燕安淮身上:“知道是我?”   “当然知道啦。”燕安淮笑得很甜,“我不是说过嘛,师尊身上总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师尊的。”   得到燕安淮这样的回答,君长清原本微妙的心绪一下子便被安抚下来。 第67章   燕安淮不知君长清的情绪转变, 解释完后问:“师尊是准备来找我的吗?”   君长清回答:“嗯。时间差不多了,便想着接你回来,才出门到这, 便看着你直接撞上来了。”   燕安淮假意抱怨:“师尊都看到我了,那怎么不躲呀?撞得我肩膀好疼。”   君长清随口编了个理由:“本来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感知到, 没来得及喊你你就撞上来了。”   燕安淮信了他的话,没再多说些别的什么,又道:“那既然师尊都出来了, 不若就在院子里待会儿吧。这冬日里房间燃着暖炉,总待在房间里也怪闷的。”   君长清自然是由他开心:“好。你与这小孩先过去吧,我去给院子内的暖炉也添点炭火。”   燕安淮点点头:“好。”   等君长清走后, 燕安淮便感知到缩到身后的小孩慢慢走了出来。   燕安淮问:“小清愿意一起在院子里坐坐或者玩会儿吗?小清若是不想的话, 等会儿直接回房间去就好了。”   阮清那边安静了会儿,才传来小小的应答声:“哥哥、一起。”   经过小半个早晨的相处, 燕安淮已经能大致听懂阮清话里的意思, 听得出阮清的意思是想要和他一起玩。   燕安淮莞尔一笑:“那小清带我去桌子那边好不好?来的路上我有听到踩雪的声音,院子内应当还有雪,我就在桌旁坐着, 你可以去玩一玩。不过要记得小心不要着凉哦。”   因为要说的话比较长, 燕安淮说得缓慢,尽量保证阮清都能听懂。   阮清似乎也反应了一会儿, 才回答:“嗯。”   他牵着燕安淮到了院子内的石桌前,还拉燕安淮的手去探石椅的具体位置, 确保燕安淮能找到坐的地方。   燕安淮安安稳稳地坐下, 揉一把小孩的脑袋:“小清真厉害, 去玩吧, 小淮哥哥就坐在这里陪你。”   阮清又细细弱弱地说:“小清、衣服、等会、玩。”   燕安淮辨认了一会儿, 问:“小清是想说回去穿件衣服,等会儿再出来玩吗?”   阮清:“嗯。”   燕安淮这才回答:“好哦,路上记得小心滑,不要摔倒了,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他笑得温和,带有几分天然的亲切感。   阮清又拉住他的手轻轻握了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亲近,很快又松开来,啪嗒啪嗒地往房间回去。   燕安淮听着他离开的动静,始终面向着声音来源处,似是在信守他会“等候”的承诺。   在离开的中途,阮清也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坐在院子内朝向他的燕安淮,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轻轻攥了下才回头继续往回走。   他回到房间时阮序正坐在屋内看书,见到他后温和一笑:“小清回来了?有把小淮哥哥顺利送回去吗?”   阮清一路小跑到阮序身边,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小淮哥哥、喜欢。”   “喜欢小淮哥哥呀?”阮序顺势放下书,把小孩抱到自己膝上,“那小清也可以多主动去找小淮哥哥玩哦,小淮哥哥也很喜欢小清,不会嫌小清烦的。”   阮清窝在阮序的怀里,小会儿才起身,指着衣柜的方向说:“哥哥、院子、玩,小清、衣服。”   阮序大致顺一遍:“小清是和小淮哥哥约了一起在院子里玩,所以回来穿好衣服吗?”   阮清点点头。   阮序笑笑:“好,那我带小清去换衣服,可别让小淮哥哥等太久了。”   阮清再一次点头,从阮序身上下去,乖乖站在原地等着阮序去给他拿衣服。   他平日很怕生,但遇到喜欢的人,也确认对方不讨厌自己,也会对对方表露出自己的亲近。   只是到目前为止,来这里住过的人很多,真正能让阮清亲近的人却不多,像燕安淮这样天生带有友善亲切气场的更是少有。   阮序希望阮清能够慢慢走出当年的阴影,也希望他能借助与他人交流的机会,一点点敞开自己的内心。   他看着阮清乖乖等在原处,又时不时看一眼门口的模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能遇到这位真心实意与小孩相处的燕小公子,也算是阮清的一件幸事了。   阮序拿着一件小斗篷走到阮清面前,动作轻柔地替他系好,又给塞了一个专门为他做的小手炉,确保他不会那么容易着凉生病。   阮清全程乖巧,只是在拿到手炉后又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软声说:“小淮哥哥、手手、冷。”   阮序还半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着问:“小清是担心小淮哥哥也会手冷,想拿一个手炉给小淮哥哥吗?”   阮清轻轻点头。   阮序揉揉他的脑袋:“小淮哥哥一定很高兴能见到小清这么关心他,那哥哥再去拿一个手炉,小清自己带去给小淮哥哥,小清可以做到吗?”   阮清想了想,点头:“嗯。”   “小清真棒。”阮序又夸奖一句,这才起身去多拿了个手炉,让阮清自己带出去。   阮清就抱着两个手炉,在阮序提醒过他小心路滑后迫点点头,这才出门去。   燕安淮一直都安静坐在院子里等阮清回来,中途君长清出来过一次添炭火,思量着或许不够,又回了趟屋子内。   他看不到周围是什么样的情景,在安安静静的院子内听着时不时风吹过、雪落下的声音,只觉心底也逐渐宁静下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踩雪声,没多会儿手心里就多出一个暖融融的温度。   他摸出这个东西应该是个手炉,问:“这是小清特意拿给我的手炉吗?”   阮清回答:“嗯。院子、冷,这个、暖。”   燕安淮接过了手炉,笑道:“嗯,这个确实很暖和,谢谢小清,小清这么为我着想我真的很开心呢。”   “嗯。”阮清应一声,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应该心情也不错。   燕安淮拍拍他的脑袋,正想在说什么时,正好君长清又从屋内出来。   阮清见到陌生人,又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躲到了燕安淮身边,像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似的。   这反应可比刚才还牵着燕安淮手,见到君长清时的反应要大得多。   君长清:“……?”   君长清和小孩不熟,不清楚他的性子,语气里像是略到了些疑惑:“我很吓人?”   结果他刚一开口,阮清又往燕安淮身侧躲得更严实了,一手紧紧拽着燕安淮的袖角。   燕安淮乐得咯咯直笑:“看来几日不见,师尊又变得吓人许多呀。”   君长清没有应答,不过燕安淮也想象得出他此时的细微情绪,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会儿。   等君长清足够郁闷了,他才解释:“小清本来就是内向怕生的性子,师尊又惯来是冷着脸的,小清会害怕也很正常啦。”   同君长清解释完,他拍了拍抱住他的小孩,安抚道:“小清不怕哦,这位是小淮哥哥的师尊,小淮哥哥就是被师尊抚养长大的,和师尊与小清同阮序哥哥的差不多呢。”   听到燕安淮这么说,君长清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很快燕安淮也像是反应过来:“哦不对,抚养我长大的应当是夫子来着?”   不知为何,燕安淮的潜意识已经渐渐在将“夫子”与“师尊”的形象融合在一起,他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对,又道:“算了,大差不差。”   阮清没太听懂他后边加快语速的那几句话,只听懂了燕安淮与君长清的关系和他与阮序之间的关系很像,脑袋动了下,似乎是探头去打量君长清。   但估计君长清始终和平时一样冷冷淡淡,小孩探头看了几眼后又缩到了燕安淮身旁,抱着燕安淮的胳膊。   燕安淮又拍了他几下安抚:“没事没事,那小清不看他,就当他不在这里,好不好?”   阮清攥着他的袖子纠结了一会儿,才挨着他的胳膊轻轻点了下头:“嗯。”   “小清真棒。”燕安淮揉揉他的脑袋,“那小清去玩吧,小淮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嗯。”阮清一声,把自己的小手炉也塞给了燕安淮,然后跑到另一边去。   燕安淮听到踩雪的声音,猜想小孩应该是去玩雪了,就抱着一大一小两个收手炉坐在原处,面向着小孩所在的方向。   过了小半晌,才又传来小孩跑回来的动静。   阮清伸手碰了碰燕安淮的手,指尖还带着些冰冷,等了小会儿他才拉住燕安淮的手,去摸他手上捧着的东西。   那东西冰冰凉凉,有一定的形状。   燕安淮猜测道:“是小清自己捏的小雪人吗?”   阮清回答:“嗯。给哥哥、雪人。”   燕安淮问:“是要送给我吗?”   阮清又应一声:“嗯。”   “谢谢小清。”燕安淮惊喜地道了声谢,接过那个冰冰凉凉的小雪人,“能收到小清的礼物哥哥真的很开心呢。等哥哥眼睛好了,也做一份礼物送给小清好不好?”   “嗯。”阮清回答着,仍旧是半黏在燕安淮的身边。   燕安淮将手中的小雪人暂时放到桌上,拿出一块手帕摸索着给阮清擦了下湿漉漉的手,又给他捂了一会儿才将他的小手炉给他,免得忽冷忽热反而让他的手被低温烫伤。   阮清全程乖巧,被捂手时也一直没动过,直到燕安淮把小手炉塞回到他手中,才跟着收回自己的手,往燕安淮的方向靠了靠。   君长清到底是第一仙尊,即便一直被迫保持了沉默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当阮清再次靠近时,还是会本能地有些害怕。   燕安淮拍拍小孩的脑袋算作安抚,之后单手环住他的肩膀,忽然又问君长清:“对了师尊,既然师尊是冰灵根,那师尊会不会什么法决,能把这个小雪人保存下来呀?小清那么用心捏的小雪人,若是还没来得及看到就化了,我会很难过的。”   他特意说得比较缓慢,明显也是说给阮清听的。   君长清:“……?”   君长清起初还未理解燕安淮是要做什么,看了眼石桌上那个歪七扭八的小雪人,又看了眼听到燕安淮的话后稍稍探出了点脑袋的小孩。   阮清受性格限制,对于修炼这些事情没有太多了解,“法决”这类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变戏法一般,难免会多出些新奇。   他朝君长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视线后很快又缩了回去,但目光似乎仍旧时不时地飘过来几下。   君长清这下明白了燕安淮的意思,有些无奈:“冰灵根也不是这么用的。”   燕安淮露出些失望的神情:“啊,不可以吗?”   “……”君长清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起身,“不过既然你想的话,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燕安淮重新展露笑颜:“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君长清没再回他,走到他身边来。   阮清就随着他的动作又往燕安淮另一侧躲了躲。   燕安淮感知到动静,抬手安抚他一下。   君长清看了眼燕安淮半环住小孩的动作,之后才将桌上的小雪人拿起来。   作为独特的冰灵根,平日里的修炼最主要的就是对冰、雪这类冷冰冰的东西的感知,固化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捧起小雪人,莹蓝光亮自他掌心缓缓蔓延,很快就将整个小雪人轻柔包裹。   阮清看着这点凭空冒出来的光亮,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连拽着燕安淮袖角衣料的手都无意识松开了些。   固化雪人不需要多久,君长清施用法决的同时思考了一下,没有把歪七扭八的小雪人摆正,保留了它原本的模样,将雪人重新放回桌上:“好了。”   燕安淮听到君长清的回应,夸赞:“师尊好厉害!”   “哄小孩的那套就不必一起用在我身上了。”君长清点破他的小心思。   燕安淮嘿嘿一笑:“还是带有点真心实意的啦。”   君长清蹂.躏一把他的脑袋,像是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纵容。   燕安淮感受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没有丝毫要反省的自觉。   他又对阮清说:“小清想不想再去看一下?”   阮清挨着他的胳膊点了点头,但又站在原地没有动,显然是因为君长清还在这里,不太敢过去。   燕安淮没有继续劝他,也没有开口让君长清先回去,安静地给阮清思考的时间。   小会儿后,阮清才犹豫着松开点手,走到桌子边去伸手碰一碰那个被固化的小雪人。   原本因为小孩力气比较小而松散的雪变得格外坚硬,但外表仍保留着最初的模样,单看依旧能看出是用雪捏出来的,只有真正摸一下才会发觉触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阮清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奇的“哇”,软绵绵的,声音很轻,若非院子内足够安静,说不定都会被忽略过去。   燕安淮听到小孩的这声感叹,轻笑一下,问:“怎么样,小清觉得大哥哥厉不厉害?”   “嗯!”阮清回应一声,“大哥哥、厉害。”   燕安淮接着问:“那小清还怕大哥哥吗?”   阮清似是想了想,又扑回燕安淮怀里,小声说:“怕。”   变完“戏法”仍旧被小孩害怕的君长清:“……我真的有那么吓人?”   燕安淮又乐呵呵地笑了好一会儿:“谁让师尊总是冷着脸嘛,你看,小孩都怕你。”   君长清心绪复杂。   阮清则是小半晌才从燕安淮怀里直起身,又小声补充:“一点点、不怕、大哥哥、怕。”   燕安淮问:“小清是想说有一点点不怕大哥哥了,但总的来说还是害怕吗?”   阮清:“嗯。”   燕安淮笑着揉搓一下他的脸颊:“小清已经做得很棒啦,慢慢来,看小清你自己心意就好,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哦。”   阮清:“……嗯。”   燕安淮把小孩安抚好,正好这时阮序的房间方向传来些动静。   阮清一下就又跑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燕安淮猜出是阮序来找小孩了,开口:“是阮序哥哥吗?”   阮序回应:“嗯,我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来带小清回去。小淮也早些回去吧,外边到底冷些,莫要着凉了。”   “好。”燕安淮应一声,又对着那边的方向说,“小清再见。”   “小淮哥哥……”阮清再次开口,犹豫小会儿,用更小的声音把君长清带上,“大哥哥、再见。”   君长清应该是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回应:“再见。”   阮序也同他们道了声别,这才带着阮清回房间去。   燕安淮面向着他们离开的方位等了会儿,欢喜地说:“小清已经能在打招呼的时候带上师尊了,再接触一两次应该就不怕师尊了。”   他抱着手炉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面上是真挚纯粹的笑容,显然是真的为小清也能与君长清好好相处而开心。   君长清想起他之前说过,希望他能感受到更多烟火气的话,神情变得柔和。   他揉了揉燕安淮的脑袋,说:“我们也回去吧。”   “好。”燕安淮应答,揣着手炉起身,自然地朝君长清出声的方向伸出手。   君长清牵起他暖融融的手心,稍稍握紧,常年微凉的指尖也只有在这时会染上鲜活流淌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还有五千在中午十二点或下午三点更新~ 第68章   燕安淮在阮家又休息了一日, 次日起身时眼睛依旧没有恢复。   不过在早晨用完早膳后不久,君长清就来同他说慕子怡和狐柒他们终于到归今镇了。   燕安淮有六日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闻言就迫不及待地同君长清去找了阮序说。   关于让慕子怡他们一起在阮家住的事情, 阮序已经提前与阮游说过。   由于这几日阮游比较忙,这时他就正好不在府上, 燕安淮便与阮序一道出门去接慕子怡。   燕安淮一路都牵着君长清的手,跟着君长清和阮序的脚步声往外走,没多会儿就到了门口, 听到阮序吩咐门口守卫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他就又听到慕子怡喊他的声音:“小淮?”   燕安淮朝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展颜一笑:“子怡姐姐早,好久不见啦。”   慕子怡之前已经从君长清处听说过燕安淮眼睛的事情, 但真正亲眼看到他遮住眼睛都模样还是有些心疼:“抱歉我又来晚了, 总让你受这样的苦。”   狐柒也发出一个“嘤嘤”的叫声,似乎是到了燕安淮脚边来蹭他。   燕安淮感知到脚下的触觉, 蹲下身摸索了一下, 很快就摸到了狐柒主动伸过来的脑袋。   他久违地揉了揉狐柒光滑的毛发,将狐柒直接抱起来,笑着说:“怎么子怡姐姐、狐柒也和师尊还有小师哥一样,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这不还好好的嘛, 眼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真的没有关系的。”   狐柒在燕安淮怀里拱了下, 似乎还是在表达安慰的意思。   燕安淮又给他顺了把毛,转开话题, 同慕子怡介绍道:“对了子怡姐姐, 这位阮公子就是我同你说的那位阮序哥哥。这段时间我们都是住在阮序哥哥的院子里, 阮序哥哥对医术也很感兴趣, 子怡姐姐和阮序哥哥说不定会很聊得来呢。”   听到燕安淮提及自己, 阮序也连忙紧张开口:“见过慕谷主,久闻慕谷主医术第一人的大名,今日能接待慕谷主实属阮某三生之幸。”   “嗐,哪有那么夸张。”慕子怡笑着回复,语气很随和,“只不过是有点小成就,被我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徒弟们瞎吹。医术哪有什么第一不第一,终归目的都是为了悬壶济世,只不过是专研的领域和时间不一样罢了。”   燕安淮也在这时继续缓和气氛:“阮序哥哥你看,我都说了子怡姐姐人很好的,阮序哥哥完全不用紧张,阮序哥哥要是太特殊对待了,子怡姐姐反而要浑身不自在呢。”   慕子怡连连回答:“对对对,小淮说的都对。”   阮序似乎也总算放松一点,回归到适宜的礼节中:“总站在门口也不好,那慕谷主也先到院子里去安顿一下吧。”   慕子怡回答:“行。”   应完,慕子怡又冲狐柒的方向不满地喊:“狐柒你过来,小淮还是个病患呢,你也好意思让小淮抱着你。”   狐柒哼唧几声,听语气似乎有点“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耀武扬威之感,但很快还是从燕安淮的怀里跳了下去。   燕安淮乐呵地笑笑:“没关系啦,反正狐柒也不重。”   全程没开口的君长清顺势牵起他的手,补一句:“你现下失去视觉,抱着狐柒不好走,还是让他自己走为好。”   燕安淮想了想:“那也是。”   虽然遗憾不能继续蹂.躏狐柒毛茸茸的白毛,但燕安淮还是选择听君长清的话,乖乖握住君长清的手。   这回就轮到狐柒发出些不满的“嘤嘤”声。   三人一狐互动得自然,显然相互之间已经格外熟稔。   阮序感慨一句:“小淮与君前辈、慕谷主的关系果然很好。这位……狐柒?是你们的灵宠吗?比我见过的寻常灵宠更通人性呢。”   妖族平时基本深居简出,很少会有在人族面前现身的时候,更多时候也只会在修仙界出现。   因而修仙界对于妖族的态度大多比较平常,人界则更多人对妖族持以和对魔修差不多的看法,为防万一,狐柒一般不会在人界暴露他是能化形的妖族身份。   燕安淮听到阮序的问题,笑着回答:“与其说是灵宠,其实平日里我们还是把狐柒当作朋友或者说是家人来对待的。”   他回答得很巧妙,既没有对阮序过多的欺骗,也没有顺势让狐柒暂时以灵宠身份跟着他们。   虽然平日里燕安淮很喜欢把狐柒当成普通的白狐来“玩弄”,也在有意无意间让狐柒逐渐适应了小白狐的身份放弃挣扎,但总的来说,燕安淮对狐柒还是有发自内心的尊重的。   狐柒并不介意伪装成灵宠,但显然燕安淮的这个回答更得他心,到他脚边去蹭了一下。   见状,阮序也笑了一下:“那也难怪能够如此通人性,能有小淮这样的好友与家人,一定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燕安淮故作无辜:“阮序哥哥现在才知道吗?我还以为之前阮序哥哥就已经能体会到这样的开心了呢。”   阮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声音变得更温和:“确实也已经体会过了。可惜小淮你只是暂时在此处养病,若是可以真想与小淮再相处得久一些呢。”   燕安淮笑嘻嘻地说:“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走,要是阮序哥哥不嫌我们烦,我们还能厚着脸皮多蹭几日。”   阮序:“我很珍惜能与小淮你相处的日子,你若愿意在这里多住几日,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呢?”   两人越聊兴致越高昂,即便燕安淮这时牵着的是君长清的手,但看起来反而与阮序更亲近一点。   慕子怡在旁边看着,凑到君长清身边问:“他们俩这是认识多久了?”   君长清面无表情:“一日半。”   慕子怡啧啧赞叹:“真不愧是我们小淮,跟谁都能那么快就聊得很来。”   君长清没有回答他这句。   慕子怡也不自讨没趣,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理念,趁机插入到他们畅聊的话题当中,一起尽兴地聊起天来。   须臾,他们总算回到院子里。   阮序先带着慕子怡去了他住的房间看几眼,确认没有什么需要增改的地方后,慕子怡便又来找了燕安淮重新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狐柒也因为担心燕安淮的情况跟着凑过来。   燕安淮乖乖坐在自己的床榻边沿,任由慕子怡同以往一般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中,细细查看他身体的情况。   小会儿后,慕子怡才松开搭在他手腕上的手,说:“或许是第一个幻境已经吸收过一定的魂明玉碎片的灵力,总的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恢复得很好,甚至比之前几次昏迷后的状态都要好得多。”   就坐在燕安淮身边的君长清似乎表现出了松口气的情绪。   燕安淮也在这时笑着说:“我就说我这一次感觉好很多了,真的不用那么担心我的。”   君长清又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幻境都要冷一些,还是要好好注意身体。”   慕子怡跟着补充:“你师尊说得对。虽然这一次你恢复得很好,但体质并没有提升太多,若是不注意些的话,还是比寻常人更容易生病。”   燕安淮乖乖点头:“嗯嗯,我会继续注意身体的。”   检查完身体,慕子怡又道:“介意我也看一下你的眼睛吗?”   燕安淮摇摇头:“没关系,子怡姐姐看就好了。”   “行。”慕子怡一边应声一边抬手,“那我就先把你的眼罩摘下来了。”   燕安淮坐着没动,全程配合。   慕子怡将眼罩摘下来后,嗅到一些草药的味道,问:“这个眼罩是何处来的?”   回答他的是君长清:“医馆的大夫给的,说是草药有助于燕安淮的眼睛恢复。可是这草药有何不妥?”   慕子怡思索着说:“现在还不确定,我先看看小淮的眼睛。”   说完,他又问燕安淮:“除了看不见东西以外,眼睛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症状么?”   燕安淮回想一下,再次摇头:“没有了,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慕子怡:“那你是完全看不见,还是单纯的很模糊根本看不清?”   燕安淮回答:“完全看不见。”   “嗯……”慕子怡摸着下巴开口,“那不太对啊,倘若是看雪太久导致的雪盲症,眼睛会肿,还会有异物感和疼痛感,而且应该也不至于到完全看不见。   “还有这个眼罩上的草药,我没闻错的话,应该只是单纯养护眼睛的,对雪盲症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燕安淮:“诶?子怡姐姐的意思是,我应该不是雪盲症吗?”   慕子怡又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也不好说。我不喜欢去太冷的地方,所以遇见的这类病人也不太多。而且小淮你还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魂明玉碎片的影响,我不能确定这会不会也影响到你的病症。”   君长清把关注的重点放到了另一块:“那小淮的眼睛还能恢复正常吗?”   慕子怡给了肯定的回答:“慢慢恢复还是没有问题的。眼睛没有伤到根本,应该只是有哪里暂时受到了损伤,等过阵子是可以好的,只是我也不确定需要多久。”   得到慕子怡的这个诊断,君长清才重新放下心,没再插嘴。   过了小半晌,慕子怡才下了最终结论:“总之,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小淮的眼睛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失明可能我还得再看看,好好休息总归是没错的。”   燕安淮乖巧应声:“好,谢谢子怡姐姐。”   “没事。”慕子怡拍拍他的脑袋,“对了,简澄那小孩也在这吧?”   燕安淮回答:“嗯,小师哥也住在这个院子里,子怡姐姐是有事找小师哥吗?”   慕子怡嘿嘿一笑:“那小孩我看也挺机灵的,正好等会儿让他去帮忙买药煎药,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燕安淮笑得无奈:“子怡姐姐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哼哼。”慕子怡没有半点要收敛点自觉,“不要钱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说着他就站起身:“那我去找那小孩了,小淮你好好休息,等会儿记得乖乖喝药。”   “知道啦——”燕安淮拖了个长音,“子怡姐姐也快回去休息吧,长途跋涉那么久,是该好好躺会儿了。”   慕子怡顺手把狐柒一道捞起来:“行,那我走了,晚点再见。”   燕安淮听到了狐柒抗议的声音,笑着回应:“子怡姐姐再见,狐柒再见。”   狐柒挣扎抗议的声音渐渐远离,很快这个短暂热闹的房间又归于平静。   燕安淮放松下身体,想往后靠时正好在不经意间靠到了君长清的肩膀一侧。   君长清抬手扶住他:“累了?”   燕安淮顺势在君长清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理直气壮地继续靠着:“也没有,就是终于又见到了子怡姐姐和狐柒,还是挺开心的。”   说着他又叹口气:“总觉得好像因为我,出云仙宗以来大家都一直在赶路呢。”   不管是从云仙宗去往另一个宗门,还是在进入幻境后君长清、慕子怡他们往他所在的位置赶来,基本过不了多久就要赶一次路,总是处在奔波的路途中。   君长清怕他多想,揉一下他的脑袋说:“修仙界本身就以历练为重,常年出门在外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没有来幻境,一年到头也没几日是安安稳稳待在何处的日子。”   燕安淮笑一下:“师尊放心啦,我不是又在自责,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能被大家这样关爱着,我还是很开心的。不过还是希望到日后,能有机会是我们一起慢悠悠地走,看看路上的风景,不用这样成日奔忙。”   君长清垂眸看着他的笑容,轻声道:“会有的。等你恢复以后,哪怕他们再忙,我也会陪你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哦?”燕安淮直起身,循着君长清的声音面向他,“等到时候,不管去哪儿,至少师尊一定要陪我。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出门。”   君长清承诺:“嗯,我会一直陪你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燕安淮总算满意,闲适地瘫倒在身后软乎乎的被褥上。   他又想起什么,开口:“说起来,好像很多时候总是师尊第一个找到我。上一次幻境是这样,这一次也是。师尊都联系不到我,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燕安淮问得很随意,显然只是闲来无事想起的小问题,并没有太在意。   君长清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之后稍稍握住,片刻后才回答:“我有我独特的办法能知道你在哪儿,你只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找到你就好,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燕安淮:“喔,师尊果然很厉害。”   他阅历还很浅,只当是修仙界有什么独特的找人方式,没多想,应一句后就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房间内的暖气很足,暖融融的烘得原本不太累的燕安淮躺了小会儿就犯起困来,翻个身侧躺着就渐渐睡了过去。   等君长清发觉时,他已经睡得香甜。   自打和君长清一起睡同一张床后,即便两人是各自盖着他们各自的被子,燕安淮也比以前要显得安心许多,不需要君长清帮他梳理紊乱的气息,也能够睡得足够安稳。   君长清见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睡着了,无奈起身,帮他宽衣脱靴,解开发带,再抱回他自己睡的那一边,盖上被褥继续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君长清这样折腾燕安淮全程也没有任何要醒的征兆,睡得踏踏实实。   就这样的睡眠质量,夜间若是没个人在他身边守着,估计到时怎么遇险的都不知道。   君长清轻轻地蹂.躏了一把他的脑袋,像是在表达着什么不满,但更多还是无奈的纵容。   燕安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在熟悉的气息中睡得可沉。   君长清也不再闹他,到另一边去继续看书。   ……   良久之后,燕安淮是被简澄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君前辈、安淮,方便我现在进来吗?”   君长清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燕安淮,果然见到了朦胧醒来的燕安淮。   他放下书卷走到床边:“醒了?”   燕安淮打了个哈欠,这才坐起身:“嗯。是小师哥送药过来了吗?”   君长清回答:“应当是。那你先再坐会儿吧,我去拿进来。”   “好。”燕安淮点头,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软绵绵,听起来很像是在撒娇。   君长清又拍一下他的脑袋,去把简澄送来的药端了进来。   燕安淮也缓过了初醒的劲,起身坐在了床沿边上。   君长清怕他着凉,将挂在另一边的衣裳拿过来:“怎么自己起来了?等会儿着凉了就不好了。”   燕安淮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反正着屋子里暖气也足,不会那么容易着凉的。”   君长清正帮着他穿衣服,闻言,开口道:“那也不是你可以就那样躺在床上睡着的理由。”   他嘴上说着责怪的话,但语调没有分毫严厉的意思。   燕安淮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师尊就在旁边嘛,我相信师尊是不会不管我的。”   “你啊。”君长清屈起指尖,轻轻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动作却很温柔,基本只是稍微碰到就收回去了,根本不痛不痒。   他又道:“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倘若哪次我没及时注意到怎么办?”   燕安淮理不直气也壮:“平日师尊都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我,哪次我们在一块的时候师尊不是一直关注着我?才不会有不及时的情况出现。”   平日里自以为收敛的小心思被燕安淮这样坦然地说出来,君长清一时都没能回答上来。   半晌后他才开口:“罢了。在我面前随你如何都好,但与旁人一道时,还是不能那么随。”   燕安淮已经配合着穿好了衣服,黏到君长清身边嬉皮笑脸:“知道啦,师尊放心吧,我只对师尊这么信任。就算是子怡姐姐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心的。”   君长清这才满意,牵着他去喝药。   作者有话说:   慕子怡:我好像路过的狗,好端端走路上被踹了一脚 第69章   喝过药后, 燕安淮嫌屋内太闷,又同君长清一道出了院子。   刚走出去没几步,燕安淮就感觉到脚边多了一个小小的“挂件”。   他抬手去摸阮清的脑袋, 笑着打招呼:“小清中午好呀。”   “哥哥、好。”阮清回应一声,拉住燕安淮的袖角。   院子内的阮序见状, 忍不住笑笑:“小清真是越来越爱黏着小淮哥哥了呀。”   另一边的简澄也开口:“安淮果然是很受小孩子的喜欢。”   燕安淮这才知道院子内还有人:“小师哥也在院子里吗?”   简澄回答他:“嗯,出来练练剑,正巧碰上阮公子带小清出来玩。”   阮序也跟着说:“小清应该是对刀剑类的比较感兴趣, 平日我练剑时他就会特意搬个小板凳看着。方才见简小公子舞剑,新奇地围观了好久呢。”   阮清应是听懂了他们聊的话题,扯着燕安淮衣角说:“哥哥、剑、好看。”   燕安淮故意问:“是觉得练剑的哥哥好看, 还是哥哥舞剑好看呀?”   阮清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说:“哥哥、剑、都好看。”   燕安淮揉搓一把小孩的脑袋,对简澄说:“看来小师哥也很讨小孩喜欢呀。”   简澄腼腆道:“只是凑巧小孩新奇罢了。安淮是要和君前辈出门吗?”   燕安淮回答:“没有, 也是想着屋里太闷, 来院子里透透气。”   说话间,他已经在阮清和君长清一人一边的引导下走到桌边坐下。   许是院子内的人多,君长清也比较放心, 等他坐下后便说:“我还有些事要忙, 就先回房了。”   燕安淮点头:“好,师尊再见。”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 转身离开。   阮清还待在燕安淮旁边,见到君长清转身走掉时似乎有些困惑, 攥着燕安淮袖角开口:“大哥哥?”   燕安淮听懂了他的意思, 解释:“大哥哥有事情要去忙, 所以先回房间啦。小清想和大哥哥一起玩的话, 下次小淮哥哥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阮清挨在燕安淮的胳膊上点了点头:“嗯。”   阮序见状, 微讶:“小清居然不怕君前辈吗?”   不说阮清,其实阮序在面对性子冷淡的君长清时,也基本是敬重大于友善,本能地觉得君长清这样的人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燕安淮笑着说:“一开始是挺怕的,不过我让师尊给小清用了点法诀展示着玩,小清应该也是觉得新奇,所以比之前好很多了。”   阮序有点想象不出君长清用法诀来哄小孩的模样,依旧惊奇,不过对君长清的印象也稍稍改观:“我还以为君前辈是不喜欢小孩的那种类型,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   燕安淮随口道:“也只能怪师尊整日冷冰冰的,明明自己也挺喜欢小孩的,又总是把人家小孩给吓到。是吧小清?”   他戳了戳小孩肉乎乎的脸颊,说着抱怨的话,唇角的笑意却根本就没有下去过。   “……唔?”   他的前半段话说得比较快,阮清没有听懂,只听到了最后燕安淮喊他,发出一个困惑的音节。   燕安淮本身就是随口一说,也没详细解释,继续逗小孩玩。   恰好在这时,另一侧方向又传来一个推门的声音。   “哎呀,院子里这么热闹啊。”   慕子怡晃悠着从屋子里出来,听声音像是刚休息完出来走走。   阮清被陌生的声音吓到,直接躲到了距离最近的燕安淮身后。   慕子怡似乎也注意到了小孩:“咦,哪儿来的小孩,是阮公子的孩子吗?”   阮序忙解释:“也不算,小清是之前被遗弃在阮府附近的,我正好见到就把他带回家抚养了。”   “这样。”慕子怡一边说着,一边伸个懒腰就走到了燕安淮身边直接坐下,没个正经地开口,“躲什么呢,姐姐我有那么吓人吗?”   阮清还是不敢动,拽着燕安淮胳膊都手更加收紧,发出一个小小的呜咽声,像是要被吓哭了。   “这就要哭了?”慕子怡的嗓音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郁闷,“姐姐我虽然是没小淮那么好看,但也不至于到吓人的地步吧?”   燕安淮抬手半环住阮清安抚他,解释:“不是子怡姐姐可怕,是小清性子内向,而且很怕生。”   慕子怡反而更加来劲了:“怕生?那不巧了,姐姐我专治小孩怕生。”   这话说得还有点故意装出来的不怀好意的意思在内,阮清对情绪感知还算敏感,更加害怕地往燕安淮方向凑近。   燕安淮无奈:“我看子怡姐姐你这是专治小孩夜啼。”   慕子怡笑几下,总算正经些:“我看这小孩也是身体不太好的模样,可是以前落下过什么病根?”   闻言,阮序就把阮清以前的遭遇也同慕子怡说了一遍。   慕子怡了然点头:“那难怪这小孩看着能与人正常相处,却还很怕生。想来是当初被绑架的事情导致他对陌生人有了心理阴影。”   阮序叹口气:“是啊。即便这几年有好转,但说话的能力恢复得还是很有限,如今也不敢让他去找同龄的小孩玩,也不知何时才能做到像正常小孩一般玩闹。”   慕子怡思考着说:“心病归根结底也是病,若是能真正找到适宜他的‘药方’,让他尽快好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阮序不太确定地问:“慕谷主这番话的意思是……”   慕子怡笑着说:“放心吧,既然我都遇到了,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只不过或许我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阮序惊喜:“感谢慕谷主。”   阮清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阮序对慕子怡好似很亲近的模样,仍旧靠在燕安淮身旁,原本紧攥的手倒是送了些。   燕安淮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抚:“小清不怕,子怡姐姐也是好人哦。子怡姐姐和阮序哥哥一样厉害,会给别人治病的呢。”   阮清没有说话,抱着燕安淮的胳膊不撒手。   见小孩确实怕生得严重,慕子怡也不急着那么快就和小孩打好关系,让燕安淮继续陪小孩玩,他则是与阮序聊了起来。   也正如燕安淮所料,两人在医术方面都很有研究,阮序本身又对慕子怡抱有崇敬之心,两人很快就热烈地畅谈起来,聊的大都还是些燕安淮听不懂的术语。   燕安淮便干脆起身,让阮清带着他一块到了简澄附近,边晒太阳边陪阮清看简澄舞剑。   慕子怡在与阮序聊完之后,就把狐柒直接从房间里一块拎了出来,接着狐柒这个雪白可爱小白狐的形象和阮清拉近距离。   狐柒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当然,这不满也只针对慕子怡,对待小孩时他还是尽可能地表现出了友善和耐心。   一日的时间很快就在平淡欢乐的玩闹中过去,燕安淮几乎是在院子里待了大半日,听到慕子怡提醒差不多该用晚膳了才反应过来今日在外边待得格外久。   平日基本燕安淮在外边待了半个时辰,君长清就会出来找他,今日倒是难得一直没出来。   燕安淮推测兴许是慕子怡和阮序都在,他也不用太过担心,便没再多想,跟着阮清一块回了房间。   “师尊,我回来了。”他在门口敲敲门,过了小半晌屋内才传来君长清的应答。   “好,就来。”   君长清回应后没多久,面前的门就被打开,由君长清牵过燕安淮的手。   燕安淮向阮清告别:“谢谢小清送我回来,小清也先回去找阮序哥哥吧,下次我再去找你玩。”   阮清应了个“嗯”,松开燕安淮的手,迈着腿就往回跑。   听着阮清离开的动静渐渐变小,燕安淮才跟着君长清一块回了房间,用过晚膳后就待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许是在院子里玩了大半日比较累,今夜燕安淮睡得也早,距离平日睡觉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他就已经哈欠连天,一副倦意。   君长清似乎仍在看书,听到动静便放下手中书卷,走到他身旁:“想睡了么?”   燕安淮已经摘了眼罩,揉了下眼睛,点头:“嗯。”   君长清拍拍他的脑袋,帮他宽衣解发:“那你先睡,我晚点忙完再来陪你。”   燕安淮应了声“好”,乖乖躺下睡觉。   他睡的位置一般都是里边,平日里君长清就在床榻外边与他相隔两张被褥,近乎于将他护在一个小空间里,总是很有安心感。   但今日或许是休息得比较早,君长清还没有上床,燕安淮睡得不是特别安稳。   过了也不知多久,燕安淮就在朦胧间又一次醒来。   他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只感觉身边好像有点空,伸手过去摸了一下,旁边君长清睡的位置只有冷冰冰的空荡。   是还没到平时睡觉的点吗?   燕安淮等了会儿就坐起身,没听到身边有任何君长清的动静。   “师尊?”他试着喊了一声,轻飘飘的话落在空旷的房间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师尊不在吗?还是已经早上了?   燕安淮辨不清情况,但想了想还是排除了后者。   平日他和君长清起床的时间差不多,就算君长清比他先起,也不至于他睡的位置是冷的。   但倘若还没天亮,君长清大晚上的又去了哪里?   按照君长清的习惯,不可能大晚上让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燕安淮有些担心,但是受制于失明的现状,也没办法去联络君长清。   他想了想,还是从床上起来,循着这几日对房间的熟悉,一路摸索到了门口的方向,想看看君长清是不是在院子里。   但是一推开门,除了迎面而来的刺骨冷意以外,燕安淮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静谧当中,燕安淮推测应该是深夜的时段。   夜晚的气温本身就比较冷,在门口没站多久燕安淮就已经冻得手疼,又实在担心君长清的情况,只恨自己受失明的阻碍除了在这里吹风什么都做不了。   燕安淮露出懊恼的神情,又在这时听到另一边传来推门的声音:“小淮?还真是你,你怎么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跑出来了?”   慕子怡语气里带着诧异与担忧,匆匆走到他身边来给他裹了一个披风。   “怎么回事,你师尊人呢?居然让你一个病患就穿那么点衣服在门口吹冷风。”   感受到怀里又被塞了个手炉,情绪低落地说:“我方才睡醒,发觉师尊好像不见了,我不知师尊去了何处,有些担心就摸索着出来了。可是师尊好像也没在院子里。”   “你师尊不见了?”慕子怡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放心这大晚上的让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燕安淮继续说:“所以我很担心师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子怡姐姐有见过师尊出门吗?”   慕子怡回答:“没有。现在都已经到子正时分了,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在这个点出门。我也是刚翻完古籍准备去睡时,无意间见到你一个人站在门口才出来看看。”   “原来已经子正了么?”燕安淮更加担心,“那子怡姐姐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联络上师尊吗?”   慕子怡扶着他的肩膀回答:“好,我帮你试试看。你先别着急,回屋里坐着吧,大晚上的外边也冷,别没等到你师尊你又自己病倒了。”   燕安淮听话点头,在慕子怡的引导下回到屋内坐着。   等他坐下后,慕子怡又把他的外衣拿过来帮他穿上,这才尝试去联络君长清。   但没过多会儿,燕安淮就听到了慕子怡焦躁的骂声:“草,君望月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怎么了?”燕安淮担忧地询问。   慕子怡都难得有些生气:“你师尊那家伙根本就没带他的联络木牌。这大晚上的他到底跑出门去干什么?”   虽然到目前为止,狐柒还没有在幻境内感知到魔修的气息,但难保是不是那个潜伏的魔修又用了什么更高的手段。   深夜是最容易出事的阶段,君长清居然让失明的燕安淮在深夜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要是到时候君长清没能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慕子怡非得联合狐柒好好讯问他。   慕子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面对燕安淮时又缓和点语气:“总之你师尊回来前我先在这里陪着你,你要不要先再去睡会儿?”   燕安淮摇了摇头:“师尊没有回来,我放心不下。”   慕子怡猜到他会这么回答,说:“那我在这里和你一起等吧,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怎么说你师尊也是第一仙尊,没人能轻易动他的。”   燕安淮听着他的安慰,点点头,面上的担忧却没减少多少。   又过了许久,燕安淮都有些撑不住开始犯困了,君长清还是没有回来的动静。   慕子怡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忧虑道:“要不小淮你先休息吧?这里我守着,总归是能帮你逮到你师尊的,现下还是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燕安淮还是摇头:“师尊没回来我不太想睡。我可以去门口站着等吗?”   他朝着慕子怡发出声音的方向微微仰头,苍白的脸色与空洞无神的双眸在幽暗灯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慕子怡还是没忍心拒绝他,只是又给他塞了个新的手炉:“那我陪你一起。”   “辛苦子怡姐姐了。”燕安淮在慕子怡的搀扶下起身,再次往门口去。   慕子怡帮他系紧斗篷,回答:“没事,等你师尊那家伙回来了,姐姐我再找他讨回来,让他知道丢下我们小淮独守空房是个什么后果。”   燕安淮听出慕子怡是想活跃氛围,浅浅地笑了下,同他一道去了门口。   门口刮着冷风,将燕安淮原本涌上来的睡意直接冻住,勉强恢复了些精神,继续等着。   好在这一次他们没再门口站太久,终于听到了君长清的声音。   “……小淮?你们怎么在门口?”   君长清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诧异。   慕子怡没好气地说:“你还真好意思问啊,大半夜的不待在房间里跑去干什么去了?联络木牌也不带,要不是我正好没睡,小淮他都能自己一个人只穿着里衣站在门口等到你回来。   “你要今晚有事你就早点说,直接让狐柒过来或者我过来都行,怎么能让小淮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还一待就是这么长时间?”   君长清没有回答,垂着眼睫逆光站在阴影处,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慕子怡一见到他这种有嘴都不知道用的模样就更加来气,开口还想再说什么,被燕安淮温声打断。   “师尊没事就好,现下应当也很晚了,子怡姐姐陪着我辛苦了,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吧,再不好好休息今夜可就要过去了。”   慕子怡听出他想要维护君长清的意思,还是暂时作罢:“算了,既然我们小淮都这么说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今夜这样撑着不睡已经很伤身体了,好好休息。”   燕安淮乖巧点头:“嗯,子怡姐姐晚安。”   “晚安。”慕子怡拍一下他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   等慕子怡走后,燕安淮才朝君长清回来的方向笑笑:“师尊,我们也回去吧。”   君长清看着他在门口幽暗灯光下依旧清浅的笑意,压抑着吸了口气,才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然而在他们手心相握的瞬间,燕安淮就感觉到了君长清手心异样的冰凉。   他轻蹙眉:“师尊的手好凉,是外面太冷了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说话间,他连忙拉着君长清回到房间里,摸索着把房门关上,又把手中的手炉直接塞到了君长清手里。   但即便是身处在暖气充足的房间内,君长清的身边依旧是难以融化的冷意,隐约间还带着些灵力波动。   燕安淮问:“师尊身上的气息也好冷,是用了灵力吗?会不会影响到师尊的身体?”   他双手都还握着君长清的手,像是想给他传递一点温度,眉眼间只有担忧与关心,似乎不打算问他刚才到底去了哪里。   半晌,君长清才抽出一只手,温柔地将燕安淮身前的一缕发丝拨到他的脑后,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听到君长清的嗓音不像是有虚弱的感觉,燕安淮才放点心,握住君长清放在他耳侧的手,微微仰头,笑着说说:“没关系的,只要师尊没事就好。”   燕安淮的手心仍带着被手炉烘出来的干燥温柔,轻轻覆盖在君长清的手背上,与暖黄灯光下映照出来的笑意一道,透着他独有的温和力道。   君长清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半步,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近到两人的气息都在这陡然压缩的空间中凌乱纠缠起来。   “……师尊?”   燕安淮不知道君长清为何忽然靠近,只是本能地没有动,微微抬头,神情中似有一丝茫然,又在无意中毫无防备地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脆弱的脖颈。   或许是夜深人静之时独有的隐秘氛围,或许是一夜压抑的冰冷气息使得他对暖融融的温度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求。   又或许,是长久以来克制的感情趁着燕安淮察觉不到的时机,悄然地、光明正大地冒了头。   君长清反手握住了燕安淮覆在他手背的手,又逼近一步,几乎是呈现一种将燕安淮抵在门上的状态。BaN   他在燕安淮单纯迷茫的神情中抬起另一只手,虚虚盖在他本就看不见的眼睛前,在这样一个悄无声息的夜里,留下一个隐秘的,谁都不知晓的冰凉轻吻。   他半环住燕安淮,良久以后用极轻的声音压抑着开口:“对不起。”   但或许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他到底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是中午十二点或下午三点~ 第70章   “……师尊?”   燕安淮感知不到君长清到底在做什么, 只知晓他几乎将帮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开口时的嗓音似乎也带了些疲倦。   他以为是君长清今夜去处理了什么事情,现在太累了, 虚虚地回抱君长清一下,安慰:“真的没关系的, 师尊也先去好好休息吧,不要太累了。”   “……嗯。”   君长清回应一声,终于恢复理智, 松开对燕安淮的钳制,只轻轻握着他的手,牵着他回到床边。   考虑到君长清应该是动用了冰灵根的灵力, 周围气息是久久没有消散的冰凉, 燕安淮睡前还特意塞了两个保暖的东西给君长清,就怕他捂不热又冷着了。   君长清接受了他细致的关心, 陪他一起回到床榻上, 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今夜醒来君长清不见的事情,让燕安淮原本与君长清一道休息的踏实安心感降低了不少,临睡前燕安淮想了想, 还是伸手探进了君长清那边的被窝, 轻轻勾住了他的指节。   君长清感受到燕安淮的不安试探,稍稍侧身, 握住了他的整个手心。   得到君长清的回应,燕安淮才放心, 闭眼休息。   强撑了小半夜的疲倦在熟悉气息的包裹下再次翻涌而上, 燕安淮总算安心地放任自己陷入睡意当中。   ……   次日, 因为昨夜睡得晚, 燕安淮起身的时间也稍微拖延了点。   他在朦胧间睁眼, 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仍被一个轻柔的力道虚虚握着。   “醒了?”   君长清的声音从耳畔附近传来。   燕安淮舒展神色,笑着回应:“嗯。果然还是醒来知道师尊还在的感觉比较安心。”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燕安淮还没醒瞌睡,没有回答君长清的这句话,躺着又缓了小半会儿后才终于坐起身,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了点变化。   他眨了眨眼,虽然仍旧看不清,但实打实地感觉到了一点光亮的变化。   他欣喜地对君长清说:“师尊!我的眼睛能感觉到光亮的变化了!”   君长清的嗓音中也透出些放松:“那应当是在好转了,说不定明日就差不多能好了。”   “嗯!”燕安淮快乐地应声,眼睛恢复的朦胧感知让他一下就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在君长清帮助下完成起床洗漱用早膳的流程,迫不及待地出门要去找阮序和慕子怡说。   不过刚出门,他就听到院子内似乎是来了人。   “啊,是燕小公子、君公子呀,早啊。”   “两位早。”   燕安淮听出是阮游和何兴的声音,清脆回应:“阮家主、何公子早。”   接着他才又问:“你们是来找阮序哥哥的吗?”   回答他的人是阮游:“嗯。我今日又接到了归今镇居民们的求助,说是郊区一片林子有妖兽,准备同兴叶仙尊一道去看看。兄长对辨识妖兽比较有研究,我便先来找兄长问问。”   阮游说话的同时,阮序也推开了房间门:“咦,怎么今日这院子这般热闹?”   阮游便先将他与何兴的来意告知了阮序。   阮序听完,笑着说:“原来如此,那阿游与兴叶仙尊先在院子里等等吧?小清还在睡,我等会儿便出来找你们。”   阮游应了声“好”,听动静应当是同何兴一道于院子内坐下了。   燕安淮在这时忍不住问:“阮序哥哥居然对妖兽也有研究吗?”   阮序回答:“归今镇周边妖兽比寻常城镇要多些,而且有些妖兽的部位兴许可以用来入药,我便时不时会研究一些。”   何兴在旁侧调侃似的补充:“那阮公子可真是太谦虚了,归今镇谁人不知我们阮公子可是出名的妖兽百科书呢?”   闻言,燕安淮由衷赞叹:“阮序哥哥真厉害!”   “不过一些虚名罢了。”阮序谦逊回应,“小淮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在院子内坐会儿吧,我回去换身衣服便出来了。”   燕安淮显然是兴致十足,阮游见状,又笑着补充:“归今镇内的妖兽一般等阶不高,大都只是筑基期。若燕小公子实在感兴趣,等燕小公子眼睛恢复了,也可以一道出门去看看。”   燕安淮兴致更加高昂,晃了晃与君长清相牵的手,问:“师尊师尊,可以吗?”   得知妖兽等阶不高,君长清当然不会拒绝他:“想去便去吧,也能增加些你的阅历。”   “谢谢师尊!”燕安淮清脆道谢,心情一下变得更好。   阮序倒是在这时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君长清身上,突然问:“君前辈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体有何处不舒服?”   燕安淮刚开心起来的情绪一下子跌回去,变成了对君长清的担忧:“师尊身体不舒服吗?”   君长清却道:“无事,只是昨夜临时有事花费了一段时间去处理,所以没休息好,并无大碍。”   燕安淮存疑:“真的吗?”   君长清回答:“嗯,放心吧,我没什么事。”   一般来说,除了体质比较差的以外,过了元婴期基本修士就很少会碰上生病的情况,除非是灵力异常或神魂受损,否则想生病比不生病要难上许多。   君长清的修为明显是在场几人当中最高的,而且高出的等阶绝对不小,阮序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屋内去换衣服。   燕安淮稍稍留心了一下,但也没细问,跟着君长清到院子内坐下。   院子内的石桌石椅足够同时坐下六人,不过君长清只等到阮序出来之后,就以有事为由又回到了房间内。   除燕安淮的其余人没多在意,与阮序聊起关于妖兽的事情,燕安淮也很快被他们的话题重新吸引了注意力,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考虑到有燕安淮在,阮序说起归今镇附近的妖兽时讲得详细了些,包括他所注意到的附近妖兽的种类、形态特点、生活习惯以及如何辨识他们所在的位置。   燕安淮听得津津有味,在阮序说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阮游与何兴还要出去做事,同阮序、燕安淮道别后就暂且离开。   燕安淮则是又拉着阮序问了好多个问题,阮序全都耐心回答。   到最后,燕安淮不由得再次感慨:“阮序哥哥果然很厉害呢。”   阮序依旧谦虚:“只是平日闲来无事去观察得比较多。若是小淮有这闲工夫,指不定能比我了解到的还多呢。”   燕安淮还是坚持夸他:“阮序哥哥能坚持去做这件事的毅力也很厉害了!”   阮序应当是还想谦虚,不过正好这时慕子怡从屋内出来了,没个正经地说:“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一出门就听到你们一个非要夸一个非要低调的。”   燕安淮听到慕子怡的声音,没在意他话里调侃的语气,笑着打招呼:“子怡姐姐早。”   “早啊。”慕子怡回一声,朝他们这边走来,顺口问,“昨夜回去后有好好休息吧?”   燕安淮乖巧回答:“嗯嗯有的,子怡姐姐放心。”   说到这,他又想起自己眼睛的事情,兴奋地说:“对了对了,今日早晨起床时,虽然还是看不见,但我发觉我的眼睛能感知到光亮变化了。”   慕子怡也为他高兴:“那很好呀。感知到光亮是眼睛恢复的前兆,说不定明后日就差不多能好全了。”   阮序也说:“嗯,还是先恭喜小淮。”   燕安淮心情愉快地晃了晃脑袋:“等眼睛好了,我就终于可以见到阮序哥哥和小清了。”   阮序笑道:“小清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到时就可以好好地一起玩了。”   燕安淮:“嗯!”   他保持着愉快的心情在院子里继续与阮序、慕子怡聊天。   没过多久简澄、狐柒和阮清也陆续起身到院子来。   简澄和慕子怡在院子的一边练剑,阮序抱着刚睡醒不是很有精神的阮清在院子里晒太阳,狐柒也懒洋洋地霸占了燕安淮怀里的位置。   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在这样闲适的氛围中度过,等估摸着差不多到午膳的时间点时,燕安淮才被阮清带着回房间。   阮序那边已经拿到了阮清今日的午膳,燕安淮便没耽误多久,到门口后就让阮清回去,自己站在门口同往常一般敲门,打算让君长清出来接他。   不过这次他的手刚碰到门口,就感觉到房门似乎“吱呀”地移动了一下。   君长清没有关门,燕安淮便干脆直接推门小心地迈了进去,试探着开口:“师尊?我回来了,师尊在吗?”   屋内没有回应,燕安淮觉得有些奇怪。   整个上午他与阮序、慕子怡他们都在院子内,倘若君长清中途有出门的话,至少慕子怡肯定会有所反应。   所以按理来说,君长清现下应当是在屋内的才对。   是在忙还是在休息?   但不管是哪种,都有点反常了。   燕安淮想了想,还是自己摸索试探着往屋内走。   中途他又试着喊了君长清几声:“师尊?你在屋里吗?”   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接着便是君长清的回应:“……小淮?回来了?”   燕安淮松了口气,假意抱怨:“原来师尊你在呀,那方才怎么不回我?我还以为师尊又不见了。”   君长清歉意道:“抱歉,方才在研究一些事情,没有听到。”   说着,他那边传来起身的动静,应当是要过来接燕安淮。   燕安淮已经自己摸索了小半的路,顺便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结果这时他不知是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重心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边栽倒。   “小心。”   君长清连忙过来扶住他,堪堪避免他与地板接触的惨案发生。   燕安淮借着君长清搀扶的力道起身,松了口气,又在这会儿感知到君长清的手心温度似乎有些异常。   因为是天生的冰灵根,君长清平日手心都带着微微的凉意,虽然偶尔能捂热一会儿,但离开热源之后依旧是凉丝丝的——这段时间每日都要同君长清牵一会儿的燕安淮对此深有体会。   可这时君长清的手心温度却是温温的,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正常的温度,可明显不是君长清平日正常的状态。   燕安淮困惑:“师尊的手怎么变得暖乎乎的?我记得师尊不是说受冰灵根影响,平时都是比较凉的吗?”   君长清的指尖动了下,镇定地回答:“只是受这天气影响而已。虽说冰灵根生来便偏爱寒冷的环境,但长时间没有待在这样适宜的环境内,再回归过来的话,就需要重新调节适应。现下便是在适应过程中身体的正常温度变化。”   燕安淮总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但既然君长清都这么说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跟着君长清回到屋内。   接下来的大半日时间,燕安淮基本都待在房间里,就怕又碰上回来的时候喊君长清,结果却不知君长清到底在不在屋内的情况。   君长清自觉歉疚,基本也都在陪着他,时不时地听他聊两句,给他能够安心的回应。   直至到了夜间临睡前,燕安淮还特意拉着君长清问:“师尊今夜还会出去吗?”   君长清看着他不安又担忧的情绪,心疼地揉一下他的脑袋:“不会了。之后若是再有夜间临时要出门的事情,我一定找慕子怡或者狐柒他们过来陪你,和他们说明清楚情况。”   燕安淮这才放心一些,和君长清一道上床休息。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同昨夜一样,摸索到君长清那边的被窝去,轻轻勾住了君长清的手。   君长清似乎犹豫了会儿,才缓缓回握,让他能够更加安心地休息。   燕安淮没有注意到他的犹豫,浅浅笑了下,总算踏踏实实地睡过去。   但这一次,燕安淮也没能踏实地睡多久。   大概还是在后半夜的时间,燕安淮就再次朦胧的睁眼,在漆黑中看到一点清晰的轮廓。   ……咦?   燕安淮眨了眨眼,兴许是本身就已经足够适应黑暗,没多会儿他就看清了透着月色的陌生房间。   他的眼睛好像恢复了!   燕安淮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又感知到自己依旧与君长清相握的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君长清手心的温度变得更高,几乎是到了滚烫的程度。   他慌忙起身去看身旁的君长清,只见他依旧闭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易就被燕安淮的动静惊醒。   “师尊?师尊!”燕安淮试着喊了几声,君长清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伸手去探君长清的额头,同样是烫得吓人的温度。   燕安淮心下着急,当即就起身要去找慕子怡过来。   然而就在他下床后掰开君长清握着他的手时,君长清的手心下意识伸了下,想要挽留着拉住,又在片刻后轻轻地缩了回去,像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去触碰。   不知为何,燕安淮心底忽然抽痛了一下。   他又拉过君长清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师尊放心,我只是去找一下子怡姐姐,很快就回来。”   不知是不是在模糊间听懂了他的安抚,君长清原本微皱的眉间也送了些,总算比方才安稳。   燕安淮也顾不及再多想,扯了件衣裳慌张出门,凭着之前对声音的辨别找到慕子怡的房间敲门。   “子怡姐姐你在吗?”   所幸慕子怡夜间休息多为打坐,并不会真正的睡觉,很快也披衣出来看门,对上燕安淮视线是还有些诧异:“小淮?你的眼睛恢复了?”   燕安淮来不及同他说这些,着急道:“先别管这些了,师尊好像发烧了,子怡姐姐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慕子怡心下也是一惊,当即收敛其余的心思,跟着燕安淮一块赶回房间去。 第71章   慕子怡跟着燕安淮一路回到屋内, 君长清仍躺在床上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燕安淮先把屋内的灯点着,明显能看出君长清这时脸颊红得异常,是生着病的状态。   君长清修为高, 即便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身体也会有本能的防御。   慕子怡没敢用灵力去探他的经脉状况,只简单为他把了个脉。   须臾, 慕子怡把君长清的手塞回被窝里,皱着眉说:“就把脉的情况来看,只是单纯的着凉发热。但按理说, 你师尊一个冰灵根的修士在筑基以后就不可能再会因为着凉而生病,越冷的环境对他修炼越有益才对。   “今日之前你还有没有察觉你师尊身体不太对劲的地方?”   燕安淮忙道:“有,昨夜起其实师尊就不太对劲。昨夜刚回来时师尊身边是很明显的冰凉气息, 应当是用过灵力。早晨时阮序哥哥有注意到师尊脸色好像不太好, 但师尊只说是没休息好。   “还有中午时我回屋找师尊,喊了好几次师尊才应我, 手都温度也比平日高, 师尊说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归到这样寒冷的环境,他的灵力在重新适宜导致的正常发热。”   “不可能,灵根又不是人, 哪里还需要什么重新适应。”慕子怡反驳, “你师尊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说到这里,慕子怡语气中带上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师尊这家伙也真是, 跟他说了多少次有嘴就要用,还总是这样什么都憋着不说, 非要等真正出问题了身边人着急了才肯说那么一点点。”   燕安淮看着床榻上状态不是很好的君长清, 眉眼间都是担忧, 没有回应慕子怡的这番话。   慕子怡也想起君长清这时病人的身份, 勉强收敛点脾气, 说:“总之,我先去给你师尊煎药,我等会儿再把狐柒拉过来陪你,你先在这里守着。”   燕安淮点点头:“好,辛苦子怡姐姐了。”   慕子怡摆摆手,把之前他只是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衣穿好,匆匆又出门去。   燕安淮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床榻上脸颊通红眉头皱起的君长清,想了想又伸手进被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是的温度,君长清无意识地虚虚回握了一下,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   因为君长清很浅眠,平日燕安淮很少能有机会见到君长清睡着的模样,基本晚上都是他先睡着,早晨他刚有点醒来的动静君长清也会跟着醒。   像这样毫无防备躺在床上的君长清,燕安淮确实是第一次见。   虽然昨夜起燕安淮就一直在担心君长清的身体,但或许是平日里君长清给他的靠谱安心形象,燕安淮没有想过君长清真的会病倒,而且连慕子怡都不知道真正的病因是什么。   他原以为无所不能的师尊,总是照顾着他、关心着他的师尊,原来也真的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燕安淮握紧君长清的手,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亲近的人生病是什么样的感觉。   过了小会儿,门口传来动静,是已经化作人形的狐柒进来:“君望月怎么样了?听慕子怡说他病倒了?”   燕安淮看向他,点头回答:“嗯。子怡姐姐说只能诊断出师尊是普通的着凉发热,但依照师尊的灵根与修为,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闻言,狐柒也轻蹙眉:“确实。君望月要生病,我只能想到是什么灵力失控魂魄受损导致的,这种普通病症的话决计不可能,他都几百年没有生过这种小病了。”   燕安淮思考着,问:“那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问题?”   “你要真这么问的话,那也确实不是不可能。”狐柒摸了摸下巴,“君望月修为高,别说慕子怡,我都不敢轻易探入他经脉和识海去查看情况。要不你试试?”   燕安淮:“……?”   燕安淮给了他一个茫然且无辜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狐柒轻咳一声:“哎呀,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氛围吗。具体情况肯定只能等君望月醒了再去问他,我们在这里乱猜也没用,反而徒增心理负担。你也别多想了,不然到时候你师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又给病倒了。”   “也是。”燕安淮勉强收敛自己乱飞的思绪,继续守着君长清。   良久之后,出去煎药的慕子怡才端着药碗回来。   喝药必须得让君长清醒来,慕子怡和狐柒轮番试着喊他,就差没直接上手把人给晃醒,君长清都完全没有睁眼的迹象。   燕安淮制止了狐柒跃跃欲试真的想直接把君长清摇起来的动作:“怎么说师尊现下都是病患,哪有这么粗暴对待病患的道理。”   狐柒想法倒是和他不太一样:“君望月这家伙生病可是千载难逢,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就没有下次了,那必须得好好抓紧。”   慕子怡表示同意:“我赞成。不让你师尊吃点苦,他就不知道嘴巴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听着他们开玩笑的话,燕安淮笑得无奈,还是自己去试着喊君长清。   他抽出了在被窝里与君长清相握的手,君长清原本松开的眉梢又渐渐拢起,似乎变得有些不安稳。   慕子怡原本就在观察君长清的状态,留意到君长清的细微神情,看了眼燕安淮从被窝里抽出来的手,又注意到君长清小小的挽留的动作。   ……君长清挽留燕安淮的牵手?   慕子怡有点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君长清会对别人有这么黏糊的感觉?哪怕对方是燕安淮也不太可能。   慕子怡想说服自己是看错了,但接着他们一直叫不醒的君长清,又在燕安淮的试探喊声中终于朦胧睁眼。   “……?”君长清应当是已经处在被烧迷糊的状态,本能地想让自己清醒,但是在见到燕安淮时又直接放弃了挣扎,无意识地朝燕安淮靠近了些。   燕安淮也缓和神情,轻声说:“师尊先起来喝药好不好?子怡姐姐煎了药,先把药喝了再继续睡。”   “……”君长清又闭了下眼,像是在起身与继续睡当中挣扎。   燕安淮不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上手要扶他坐起身,君长清只好借着燕安淮的力道起来。   虽然仍在发热,但他面上表情同平时没有太多区别,冷冷清清,若不细看或许都看不出来他在生病。   只有在面对燕安淮时,他才会稍微露出一些病患会有的脆弱的感觉,一注意到慕子怡和狐柒也在,他那点脆弱仿佛顷刻间荡然无存。   慕子怡:“……?”   这下慕子怡是真的说服不了自己只是错觉了。   他看着燕安淮一点一点喂君长清喝药,君长清全程配合的模样,诡异的违和感萦绕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整日冷冰冰的君长清会对别人表现出这种这么乖的神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   慕子怡眼皮一跳,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猜想。   他没有当着燕安淮的面将情绪表露出来,等着君长清把药都喝完,燕安淮扶着他重新躺下以后,就对燕安淮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小淮你的身体不能太累,先和狐柒去我们房间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燕安淮担心君长清的情况,但也知道这时候他最要紧的还是保护好他自己的身体,点点头跟着狐柒回去休息。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君长清与慕子怡两人。   君长清喝过药已经重新睡下,慕子怡就搬了个板凳,翘着二郎腿看着君长清,眸间浸满思绪。   ……   ……   次日早晨,燕安淮几乎是刚起身就急切地过来看君长清的情况。   君长清也正好才醒来,正待在床上喝水。   慕子怡吊儿郎当地坐在一边,本来像是有话要开口,见到燕安淮过来就收了原本的打算,和他打招呼:“小淮早呀。”   “子怡姐姐早。”燕安淮回了他一句,就继续关注起君长清的状态,“师尊感觉怎么样了?”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顿一会儿后才说:“好多了。你的眼睛恢复了?”   燕安淮回答:“嗯,正好是昨夜察觉师尊发烧时已经恢复的,我就把子怡姐姐叫来了。”   君长清歉意道:“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燕安淮摇了摇头:“师尊现在清醒了就好。”   眼见着一场师徒关心的场景将要持续很久的样子,慕子怡中途插话:“小淮你这么急忙过来,用过早膳了么?”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来得及。”   慕子怡无奈一笑:“我就知道。算了,你先去用早膳吧,这边还有我呢,等会儿你再过来,别饿伤身了。”   燕安淮看了眼君长清,还是乖乖应声,暂时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落下,门外燕安淮的脚步渐渐走远,君长清才放下手中捧着的茶杯,问:“你支开小淮,是有话想问吧。”   慕子怡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眼底带着探究:“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和你废话了。”   “你是不是喜欢小淮?”   君长清指尖微动,很快就镇定地说:“小淮本就是个讨喜的孩子,喜欢小淮应当不是什么值得单独一问的问题吧。”   慕子怡没有放过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那个喜欢,不要试图扯开话题。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云欢谷里和姐姐妹妹们一起长大的,我劝你不要低估我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慕子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摆明儿了是不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就不会罢休。   君长清抿唇,最终选择了沉默。   慕子怡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摆出痛心疾首的神情:“君望月你疯了吗?!那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小孩!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君长清闭了闭眼,“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真的打算过下手。”   慕子怡还是难以置信,又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还魂前还是还魂后?”   君长清攥了攥手:“……还魂后。”   “你、你这……”慕子怡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你要说是还魂前我都还能找个理由理解一下你,你这还魂后你、你……你禽兽不如啊你!”   他气急拍桌,甚至有点不想再和君长清继续交流。   还魂后的燕安淮只有十八年阅历,还基本都是待在云仙宗里被保护着,率真纯粹,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人来说,完全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而且明显燕安淮对于情爱的事情还是白纸一张,要是哪日君长清真的动了什么主动的心思,燕安淮是不可能招架得住的。   慕子怡越想越气:“早知道这我当初还不如直接把小淮带回云欢谷去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阿知】x2的地雷mua!   感谢【岷淮】x9的营养液mua! 第72章   最后慕子怡与君长清不欢而散。   慕子怡推门离开房间时, 燕安淮正在院子内同正好遇见的简澄聊天。   简澄似乎惊喜于燕安淮的眼睛恢复,神情比较放松。   燕安淮抱着狐柒与他聊了几句,之后便注意到出来的慕子怡。   “子怡姐姐!”燕安淮注意力一下就被慕子怡吸引, “小师哥抱歉,我就先失陪了。”   简澄点点头:“好, 那我也先去练剑了。”   与简澄告别之后,燕安淮就匆匆小跑到慕子怡面前,问:“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燕安淮的担忧与关心, 慕子怡心绪复杂,说:“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你来得也正好, 陪我去摘草药给你师尊煎药吧, 你师尊那边让狐柒去看着就好。”   阮序在阮府后院本身就有一片药圃,特意用了调节气候发法器, 四季都确保有草药生长。   之前阮序便同慕子怡说过可以随慕子怡取用, 昨夜给君长清煎药用的草药慕子怡也是从里边临时摘的。   平日慕子怡他们通常不会让燕安淮去干什么活,但今日他暂时是不想让燕安淮与君长清共处一室,干脆把燕安淮一块拉走。   燕安淮也没有多想, 点点就跟着慕子怡一道去后院了。   路上慕子怡基本保持着沉默, 和平日里他总是不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   燕安淮敏锐感觉到不对,忍不住问:“子怡姐姐今日是心情不太好吗?”   慕子怡没否认:“是有点不好。本来就有两个病患需要我操心的了, 现下又多一个活要干,这我可开心不起来。”   燕安淮没多想, 歉意地帮君长清说话:“师尊本意应当也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只是没想到会变得这般严重吧。”   听到燕安淮为君长清开脱, 慕子怡反而更郁闷了。   多单纯可爱一小孩, 君长清那家伙居然还真敢动心思。   慕子怡也是在燕安淮还四五岁时就已经与他认识, 同样算是看着燕安淮长大的,已经完全把燕安淮当成了家里小辈一般在照顾。   而现在他却得知自己喜爱的小孩,被一个他原本信任能照顾好小孩的人盯上了。   ……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儿啊!   慕子怡在前边兀自气闷,燕安淮跟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当他是还在为照顾多个病患而心累,乖乖跟着没再说话。   等走到后院之后,慕子怡才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生气归生气,到底是和君长清几百年的交情,他还不至于放任生病的君长清自生自灭。   他同燕安淮讲了要采哪些草药、怎么采,确认燕安淮都听懂记住之后才到另一边去摘更复杂的那部分。   方便起见,慕子怡这一次是打算直接摘足三日的分量,而且大部分灵植要求的采摘方式比较精细,若是无人帮忙的话他确实要忙好一阵子。   他也不忘叮嘱燕安淮:“若是中途累了就歇着,还是以你自己的身体为重。”   燕安淮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平日我生病时就总是师尊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难得能为师尊做点事情,我相信我可以的。”   见他神情坚定,慕子怡想着摘草药再累也累不到哪里去,还是没多言:“那行吧,你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燕安淮点了点头,到药圃内去找慕子怡方才同他说要采摘的草药。   不同草药药效不同,并且采摘下来后会随着时间延长渐渐失去药效,所以需要比较仔细耐心地辨别。   燕安淮逐个观察对照,中途还询问了慕子怡好几次来确认,没问题之后才专心采摘。   因为是初次做这些事情,他进度比慕子怡会慢一些,慕子怡轻车熟路做完他自己那份后,他还在认真且小心地做着。   慕子怡心绪正烦乱,没有提出帮他的意思,蹲在药圃里假装自己还在忙碌,实则是观察起了燕安淮的神情。   观察现在的燕安淮,更是“观察”还魂前的燕安淮。   关于还魂前燕安淮少年时的记忆慕子怡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当时的他同样热烈灿烂,长得好看嘴还甜,见人就喊哥哥姐姐前辈的,说句人见人爱完全不夸张。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燕安淮褪去了蓬勃朝气,变得稳重温润?   大抵就是在十八岁左右的年纪。   他最后一次见到活泼开朗的燕安淮,似乎正是燕安淮开玩笑似的同他说,害怕被君长清丢下不管。   后来燕安淮出门历练,渐渐没有了当初见人就笑逢人就嘴甜的自来熟,与人交往时出于礼貌的边界感越来越明显,除却早已熟悉的人,几乎不会再亲昵地喊“哥哥姐姐”这样的称呼。   直至君长清出关,他的性格才真正稳定在温润的状态下。   如今再仔细回想,慕子怡也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与其说燕安淮那时是变得成熟稳重,倒不如说是他变得越来越像君长清了,只是比起君长清,他还保留着他自己的本真善良。   慕子怡看着燕安淮专注的模样走神,随手拨弄着手中的一株灵植,一个不经意间就被灵植上的刺狠狠扎了一下。   “嘶——”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燕安淮听到动静,连忙询问:“子怡姐姐怎么了?”   慕子怡甩了甩手:“没事,不小心被扎到了而已,小问题。”   燕安淮闻言,还是特意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慕子怡身边来查看他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比较大,燕安淮明显能看出他指尖被扎的口子不浅,血珠一滴一滴地往外冒。   他皱了下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还是得上点药处理才行。”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心就忽然多出了一个白瓷瓶:“虽然治伤这方面子怡姐姐专业得多,不过现下没有其他伤药,子怡姐姐先用这个吧。”   “……?不是,等等。”慕子怡被他凭空变出一瓶药的举动震惊到,“你哪儿来的药?你方才手上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燕安淮眨眨眼:“就储物法器里拿的。”   慕子怡:“可你方才不是没有从储物法器里拿东西的停顿吗?”   燕安淮没有隐瞒慕子怡:“因为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不需要任何间隔就能取出东西和使用法器。”   慕子怡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对储物法器熟练运用到这种地步,憋了半晌就憋出来一个“厉害”。   燕安淮没与他客套什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慕子怡的伤口上:“厉不厉害的暂且不论,子怡姐姐先给伤口上个药吧,伤得这么深还是应当好好处理一下。”   说话时他干脆将手中的瓷瓶打开,手中又凭空多出一块干净的纱布,将纱布团在一起,浸染了些药水直接帮慕子怡上药。   他动作很小心,带着暖意的指尖轻轻托举着慕子怡的手背,仿佛对待的不是什么指尖的小伤口。   慕子怡微低头,轻易就能看到他微颤的眼睫与白皙细腻的肌肤,温热气息浅浅扫过,是燕安淮独有的温和。   已经冷静下来的慕子怡看着燕安淮,忽然对君长清的心情有了点理解。   与这样真心实意关心着自己、时时刻刻都能照顾到自己情绪的人朝夕相处,甚至同塌而眠,想不动心似乎确实有点难。   慕子怡回想起不久前与君长清争执时,君长清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隐忍的克制与痛楚。   君长清这人本来就性子冷淡,却为了燕安淮启动还魂仪式,又为了找寻燕安淮的下落用神识搜寻了足足十八年。   扪心自问,慕子怡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有他这样的毅力。   君长清对燕安淮确实已经足够好了,还是不求燕安淮有任何回报的好。   而且不管是还魂前还是还魂后,燕安淮最粘的人一直都是君长清,他也说过他给自己取字“星河”,就是因为君长清的字是“望月”。   师尊选择了当清冷孤高的月,那他想作为繁星陪伴在师尊身边。   如果重新拥有那几百年的阅历,燕安淮说不定也真的会有喜欢上君长清的可能。   能对燕安淮那么好,还有足够实力去保护他的人,整个修仙界里除了君长清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而能细致为君长清着想,读懂君长清内心的,也只有燕安淮一个。   其实他俩要是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对,他为什么要给那个能看上自己单纯天真小徒弟的人找借口啊!   慕子怡的心绪一下子又被他自己给打散,纠结凌乱,自己都已经弄不清他到底该是什么样的立场。   燕安淮已经为慕子怡处理好了伤口,见他一脸苦闷的模样,开口喊他:“子怡姐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什么。”慕子怡连忙回神,凭借着自己优秀的伪装素养,很快就把情绪收敛起来,“就是突然在思考一件事情。”   燕安淮困惑地看着他。   慕子怡故作轻松调侃:“就是在想,小淮你这么体贴心细,未来若是有道侣了,你那位道侣一定很幸福。”   燕安淮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认真地思考了下,笑着说:“或许吧。道侣不道侣的事情我其实没怎么想过,毕竟我还是一个需要依靠师尊保护的小孩,我倒是更希望能再多赖着师尊一段时间。   “不过在这之前,我也得把师尊照顾好才是。”   他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君长清身上,话语间都是对君长清的依赖,说到最后一句时又重新带上担忧。   慕子怡听着他的回答,没再多说什么,谢过他的处理后就与他一道把余下的草药给采摘完。   有了熟练工慕子怡的帮忙,这段时日所需要的草药总算采摘完。   慕子怡清点了一遍数量,准备到时再如数奉还对应乃至更高价值的灵植给阮序。   未免燕安淮累到,余下煎药等一系列的杂活慕子怡都没让他再干,把他哄回院子里去找狐柒玩。   他自己也趁着独自一人的时间,将杂乱的思绪重新理了一遍。   良久之后,慕子怡端着为君长清熬的药回到他的房间。   君长清正坐在床上看书,见到他进来也没什么情绪,同往日一般冷淡。   慕子怡就没有他那么冷静了,将汤药往桌上一放,坐到椅子上,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其实你也不是不可以去试着追一下小淮。”   君长清:“……?”   作者有话说:   君长清:不久前是谁骂我禽兽不如来着?   ——   慕·助攻版·爱情顾问·子怡正式上线www 第73章   感觉到君长清奇怪的视线, 慕子怡先发制人:“你也别急着说我,你就说我刚才的话你有没有想过要实施吧。”   君长清:“……”   他再次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回答。   他曾有过无数个瞬间冒出这样的想法与念头,只是每一次都被他竭尽全力遏制了下去。   慕子怡见他反应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本来性子就冷, 真要动心了哪是那么容易压制的,一次两次的可能都好说。但作为修士, 未来还有数百上千年的时间,你就不怕熬成心魔,到时候反而害了小淮?”   修炼向来讲究一个无欲无求或随心所欲, 尤其是在他们修仙界,必须看得开、想得通、放得下才能真正在修炼这条路上长久地走下去。   所谓执念成魔,倘若执念过了头, 成了偏执, 很容易堕魔亦或是从此停滞不前。   到那时,攻克心魔的方式就不是追个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必须一次次反复在心魔境里把自己的心魔杀死, 从挣扎痛苦杀到麻木无情。   甚至有可能因为被心魔折磨的时间太长,从而分不清现实与心魔境,把现实中的燕安淮与心魔燕安淮弄混。   ——当然, 偏执到成为心魔本身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慕子怡也必须考虑到这个最坏的结果。   君长清自认为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但也确实不能真正排除这样的未来发生的可能性。   慕子怡见他似乎也陷入思索中,知道他这次是终于听进他讲的话了, 继续道:“而且先不说这些太远的, 你就试想一下未来小淮若是真的有了个什么喜欢的人, 你确定你能接受得了看着他和别人亲亲密密, 渐渐减少与你在一起相处的时间, 乃至去同他那位小相好出门四处游历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   “你不要想当然地觉得你能够放手,你就先去试想一下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会是什么心情。”   慕子怡补充的那句话一下就把君长清原本想作出的回答堵了回去。   但他仍旧没有去想这样的可能性,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真的做了这样的设想,他之前安慰自己的伪装便不堪一击。   他怎么可能真的能平淡接受燕安淮离开他的事实。   慕子怡往椅背上一靠,摊手:“你看,我还不了解你吗?就你那样的童年经历,能让你这个大冰块动心的人千载难逢,我绝对不相信你能做到把自己喜欢珍视的人拱手让人。   “你不要忘了当年你师尊劝你入无情道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在君长清的师尊与慕子怡的师尊陨落之后,慕子怡是唯一知道君长清幼年童年经历的人,是唯一知道他冷淡表象下潜藏着偏执的人,更是唯一知道君长清曾经被心魔纠缠过百年时间的人。   ——在君长清踏入修炼道路的第一天,他就已经产生了心魔。   心魔产生得越早,对修士的性格影响就越大,哪怕后续成功斩除了心魔,偏执的种子已经种下,就不可能再真正拔除,唯一可解的办法就是抛弃一切世俗烦扰,遁入无情道。   但是当年的君长清拒绝了,他与心魔相生相伴,几乎没有哪一日的夜晚能够不被心魔烦扰。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阮游,遇到了时江篱,遇到了楚依依和安苏木。   遇到了燕安淮。   他真正下定决心斩除心魔,就是从燕安淮十三四岁那年开始的长达十几年的闭关。   那十几年他其实就是去了云欢谷内慕子怡特别布置的幻境内闭关,彻底地斩除了几乎每夜、几乎每次突破时都会纠缠他,让他陷入九死一生险境的心魔。   但是百年时间的影响,并不会随着那一次闭关而消失,只不过被他一如既往用冷淡的表现遮盖。   他从来就不是燕安淮所认为的那样温柔的人,他只是用冷淡与温柔的假象掩盖他恶劣的本质。   他闭了闭眼,收住自己的情绪,说:“所以我更不愿去浸染小淮。小淮该是自由自在的,而不是被束缚在我的身边。”   与其说他是喜欢燕安淮,倒不若说,他已经把燕安淮放在了他阴霾的心底唯一干净柔软之处,放在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去沾染的地方。   慕子怡看着君长清挣扎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   君长清越是痛苦犹豫,其实也越能证明他对燕安淮的尊重与真心。   都这样了他还苛责君长清的话,确实有点不是人了。   虽然他经常不爱做人,但这种人生大事面前他也狠不下心肠。   慕子怡叹口气,把药端去给了君长清,站在他的床边问:“我猜你应该没有想过,小淮所追求的‘自由自在’,或许是自由自在地与你待在一起。”   君长清接过药碗,抬眸看他。   慕子怡继续说:“在煎药的时候我回想了很多关于小淮还魂前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他还魂前大概在十八岁时就开始出门历练了吧?”   君长清点头:“听阮游他们提起过,那时的小淮很爱出门游历。”   慕子怡回忆着当时的事情,感慨似的说:“那时的小淮何止是爱出门游历,十几年的时间除非云仙宗有事他回来帮忙处理,其余时候你就是想逮他都不知晓他到底在哪里。   “说不准前一日你问他时他还在归今镇,后一日就跑到祁风镇去了,你不提前与他说要去找他的话,你连偶遇他的可能性都很小。”   君长清平日与其他徒弟们的交流不太多,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燕安淮在他闭关那段时间的具体情况。   他印象中的燕安淮一直是喜欢待在云仙宗内比喜欢出门要多,一年到头除却有任务外,出门次数都不超过十次,一天到晚不着家的情况他还真是没见过。   见君长清略感诧异,慕子怡又道:“在你出关前一日小淮都还在外边浪,直到听说你出关准备回云仙宗才赶回去的。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小淮那么频繁地出门了。”   言外之意,燕安淮会喜欢待在云仙宗内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君长清在。   君长清从来没有了解到过这些,有一瞬间都怀疑他这会儿是不是烧迷糊了,还处在梦中。   慕子怡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小淮给自己取的字的含义,你有听小淮说过吗?”   君长清摇头:“从未。不过还魂后的小淮倒是同我提及过,觉得星河仙尊会以星河为字,或许与我的望月有关。”   “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慕子怡忍不住笑一下,“还魂前的小淮同我提过,是因为你的字是清冷孤寂的月,所以他想取字星河,做陪伴在你身边让你不会那么孤单的星。”   “这些细节以往小淮都是玩笑似的同我说,所以我也没太注意。如今细想起来,或许在还魂前,小淮对你的感情就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只是小淮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罢了。”   君长清捧着药碗的指尖稍稍动了下:“我从未听小淮提及过这件事情。”   慕子怡轻哼一声:“就你这种不长嘴的性格,你不问他当然不会提。我都是主动问小淮,小淮才同我说的。”   君长清无言相对。   慕子怡见他思绪又变得混乱的模样,不再为难他这个还在发烧的病患,开口道:“总之,正好趁着你现下生病,可以同小淮装个弱服个软,缩小你们之间师徒的地位差距感。   “小淮本身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要是真不喜欢你你应当再努力都没有用,那就到时候再说。反正现下去追一追也不会损失什么。”   慕子怡一改前不久还怒气冲冲的模样,开始怂恿起君长清去试一试。   君长清原本压抑的克制逐渐动摇,但还是犹豫:“可小淮到底是我自己抚养长大的小孩。”   “哎呀,所以才说现在是最合适的时机。”慕子怡都恨不得敲一敲他这个榆木脑袋,“现下你卧病在床,小淮比平时要精神许多,你们照顾与被照顾的地位调转,是最适合改变你们原本成为定式的师徒模式的。   “若非如此,就算还魂前的小淮表现得对你多喜爱,我都不可能真的提议你去追小淮。我再怎么不当人也是有原则的。”   慕子怡停顿一下,给君长清自己思考的时间:“总之,我的提议就是这样,你到底听不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不管你。”   说完,他又提醒君长清一句记得喝药便离开的了他的房间。   君长清听着他离开的动静,在床上待了小会儿,才起身走到桌边,将汤药放下后走到房门口。   燕安淮此时正在院子内抱着狐柒看简澄练剑,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狐柒的白毛。   君长清只在门口站了小会儿,就被回过神来的燕安淮察觉。   燕安淮看向门口的方位,怔一下后便“腾”地站起身,把狐柒都吓了一跳,直接跳回地面。   他匆匆走到君长清面前来:“师尊怎么出来了?师尊还发着烧呢,外边冷,快回屋里好好待着。”   说话间,燕安淮径直握上了他仍旧滚烫的手,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心。   君长清顺从地被他拉回了屋内,脑海中是方才燕安淮眸底专注倒映出来的他自己的模样。   他感受着手心熟悉的温度,最后还是悄悄地握了一下。   或许……   ……   ……或许,他确实可以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感谢【舞漓梓】x9的营养液mua! 第74章   燕安淮拉着君长清回到屋内, 就看到桌上放了一碗不曾被动过的汤药。   他走过去摸了一下碗沿,发觉药都已经有些凉了。   燕安淮皱眉,不满道:“子怡姐姐应当来找师尊蛮久了, 师尊怎么都不按时喝药?”   君长清轻垂眼睫,看着他们仍相牵在一起的手, 回答:“不想喝。”   或许是生病,又或许是有意为之,君长清说话时的声音很轻, 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病气。   燕安淮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生病了怎么能不好好喝药,师尊以前照顾我都知道的道理,怎么到自己身上又忘了?”   说着他就把君长清拉到床边, 按着他坐下后匆匆说:“我去找子怡姐姐再熬一副, 师尊你先再休息会儿。”   但燕安淮才说完没来得及走出几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袖角被轻轻扯住了。   “……师尊?”   他以为是君长清还有事, 回眸看他一眼。   只见君长清身着单薄里衣坐在床沿边, 披散的长发稍有些凌乱,平日冷淡的面容因生病染上异样的潮红,伸出的手白皙修长, 骨节分明, 只轻轻捏了一角衣料。   单边的星月镜仍架在他的左眼前,但许是精神状态不好, 隐约仍能见到他双眸间泛起的墨蓝,清冷又虚弱, 没了平日拒人千里的疏离, 带着别样的脆弱感。   燕安淮袖间的指尖动了动。   以往君长清总是担任着照顾他的责任, 燕安淮对他的依赖远大于其他任何感情, 虽然嘴上常说觉得“师尊好看”, 但真正仔细留意的时候却很少。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被君长清的美色给蛊惑到了。   停顿片刻后,燕安淮才想起正事,问:“师尊是还有什么事吗?”   君长清摇头,说:“不必去找慕子怡了。我的病主要是环境不适应导致的灵力紊乱,不是普通着凉生病,汤药没有根本效果,等出幻境就好了。”   燕安淮“啊”一声,面露心疼:“那师尊这段时间师尊岂不是一直都要像昨夜这么难受?”   他眉眼间自然地表露出难过的情绪,眼下一颗浅红泪痣明艳清晰,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大抵是真正开始在意起燕安淮对自己的态度,君长清注意到燕安淮下意识的反应不是问他灵力紊乱的原因,而是心疼他会难受的结果。   即使知道燕安淮的心疼是改变他们之间相处模式思维的最有效情绪,但君长清还是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   “…也不一定会像昨夜那么严重,虽说汤药没有根本效果,但还是有一定缓解作用的。”他松开了扯住燕安淮袖角的手,稍稍低头,声音比较轻。   闻言,燕安淮也顾不得注意他神情的细微变化:“那我还是去找子怡姐姐再熬一次药吧。”   说完他便又匆匆忙忙要出房间。   这次他没再被君长清拉住,一路跑去敲了慕子怡的房门。   慕子怡隔了小会儿才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哈欠才开口:“是小淮啊,找姐姐我有什么事吗?”   他揉了下眼睛,只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衣,明显是方才已经在休息了。   自昨夜被燕安淮喊起来之后,慕子怡就忙碌着采药熬药和守夜的事情,大半夜没有好好休息,想必也实在是疲倦了。   燕安淮歉意道:“对不起打扰到子怡姐姐休息了。是今早子怡姐姐给师尊熬的药凉了,想让子怡姐姐帮忙再熬一份。”   “哈?”慕子怡脸色一下子变黑,“姐姐我走前就提醒他要记得喝药了,他是真的油盐不进啊??”   慕子怡一般不睡觉,但一旦睡觉就很讨厌被人中途吵醒,起床气十分严重。   方才推门见到门外是燕安淮,他还能把自己的起床气给收敛起来不发作,一听罪魁祸首是君长清,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亏他累死累活还给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找理由找借口,早知道就该由着他自生自灭去。   慕子怡心情郁闷,燕安淮也担忧他休息不好影响身体,关心道:“或者我还是去找阮序哥哥吧?子怡姐姐累了一夜,还是要好好休息,别到时子怡姐姐也累到了。”   慕子怡摆了摆手,搓搓脸让自己恢复点精神:“没事,起都起了,平时更累都试过,这么点时间不休息不算什么。再去熬个药的事罢了,算你师尊欠我的,下次姐姐我再找他讨回来。”   见慕子怡确实没有太勉强的模样,燕安淮才放心:“我带了之前从掌门师兄那里顺的七叶春花草茶,等会儿给子怡姐姐泡一壶吧。”   慕子怡因为他的贴心恢复了些好心情,拍拍他的肩膀:“果然还是我们小淮比较体贴一点,那就麻烦你了。”   燕安淮莞尔:“不麻烦的,倒是辛苦子怡姐姐了。那我就先去泡茶了,等子怡姐姐回来应当温度正好。”   “行。”慕子怡应一声,“我也先走了。”   燕安淮点头:“嗯嗯。”   他目送着慕子怡一瞬收起笑脸,带上怨气前往膳房的位置。   不过燕安淮看得出来,虽然慕子怡表露出一副对君长清很不满不耐烦的模样,但本质上其实还是关心君长清的。   他弯眼笑笑,到慕子怡屋内去替他泡茶。   等他泡完茶再出来时,院子内正坐着一名他之前没见过的男子。   男子身着浅绿长衫,系着一件同色的斗篷,手上还捧着一个小手炉,长相清秀温润,一看便是谦逊温和的君子模样。   燕安淮猜出他就是阮序,清脆地打招呼:“阮序哥哥早。”   “小淮?”阮序见到他时还有些诧异,旋即转为惊喜,“你的眼睛恢复了?”   燕安淮一边走去找他,一边笑着点头:“嗯!昨夜恢复的,现下已经完全正常啦。”   阮序为他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小清也快起床了,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燕安淮到他面前坐下:“之前几日有劳阮序哥哥和小清的照顾了,今日起若是阮序哥哥有何需要的也可以随时同我说,我也终于可以帮到阮序哥哥的忙了。”   阮序笑吟吟地回答:“小淮能恢复便好,我这儿没什么要做的事,只是估摸着小清会更黏你,可得麻烦小淮多陪小清玩玩了。”   燕安淮:“怎么会麻烦呢,能陪小清这么可爱的小孩玩本身就是很有乐趣的事情,阮清哥哥肯定也这么觉得。”   阮序:“那倒是。”   两人相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即便才认识没几日,他们却总感觉已是熟识多年的好友。   眼睛都话题暂时结束,阮序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今早我有听慕谷主说去我药圃里采药的事情,可是小淮身体何处又不适了么?”   提起这个,燕安淮心情变得低落一些:“我倒是没什么事,是师尊他昨夜忽然高烧生病了。”   阮序诧异:“君前辈?君前辈修为应当远高于我们所有人吧,怎么会忽然生病?”   燕安淮回答:“师尊说是环境不适应导致的灵力紊乱,要恢复只能等天气好转。”   阮序不清楚君长清的具体情况,闻言只当是他本身就有一些既往病历,没再多问,只说:“那倘若有需要我帮忙之处,也可以随时来找我。虽说我并未遇到过君前辈这样高修为的病人,但多少应当也能帮上点忙。”   燕安淮没有同他客套,笑道:“嗯,那就提前谢谢阮序哥哥了。”   阮序摆摆手,让他不必客气。   之后两人又稍微聊了会儿,直到时辰差不多,阮序便起身回到屋内去准备喊阮清起床。   燕安淮干脆一块跟了进去。   阮序受到过心理创伤,夜间不敢独自一人睡,所以平日都是与阮序睡在一起,位置靠里,窝在他单独的小被窝里。   正如燕安淮此前所想象的那般,阮清被阮序照顾得很好,长得就是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模样,只是因为身体原因脸色带有病态的苍白。   阮清没有起床气,被阮序轻声叫醒后就朦朦胧胧地睁眼,即便还是很困的模样也不哭不闹,打了个哈欠便乖乖坐起身。   小会儿后他才注意到笑嘻嘻站在阮序身边的燕安淮,眨了眨眼,似乎终于清醒,微微瞪大了眼睛。   燕安淮笑着同他打招呼:“小清早呀。”   许是被燕安淮的声音拉回思绪,阮清从被窝里爬出来,终于开口:“哥哥、眼睛!”   小孩面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里浸入些纯粹的欢喜,显然也在因燕安淮眼睛的恢复而开心。   他直接扑进燕安淮怀里要抱,燕安淮稳稳接住他,笑得灿烂:“之后就可以好好地陪小清玩啦,小清开不开心?”   “嗯。”阮清埋在燕安淮怀里点点头,软软回应的声音听着奶里奶气。   燕安淮狠狠地蹂.躏了一会儿他毛茸茸的脑袋,总算放过他,让他去洗漱,自己则先去了院子里找简澄。   简澄依旧在院子内空旷之处练剑,燕安淮感慨一句:“小师哥真的好勤奋呀,每日在院子里见到小师哥,小师哥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准备开始练剑。”   简澄听到他的话,挽了个剑花收住剑招,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好,只是总觉得我在这幻境中也帮不上忙,倒不若多练练剑,到时有需要才能助大家一臂之力。”   听到他想话,燕安淮安抚道:“小师哥能来就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现下只是暂时还不知这个幻境该如何破解,所以比较闲一些。小师哥就当来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就好。”   他浅浅地笑着,恢复视觉后眼底重新染上溢彩流光,在冬日晨曦下亮晶晶的,眼角浅红泪痣愈加鲜艳,是极其生动明艳的美人面容。   简澄都不由得慌神一瞬。   恰在这时,房门处传来点动静,燕安淮扭头便见是君长清从屋中出来了。   这一次君长清有穿好衣服披风,燕安淮便欢喜地跑了过去:“师尊怎么又出来啦,是出来透气吗?”   “嗯。”君长清回一声,又状似不经意地往简澄那边看去一眼,“我似乎打扰到你与简首席的交流了?”   简澄正好对上了君长清看过来的这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君长清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有点怪怪的? 第75章   燕安淮听着君长清的话, 笑道:“我和小师哥也只是正好在院子内随意聊聊,不打扰的。”   说着他就自然地伸手牵住君长清,拉着他到院子中间坐着。   院子内的暖炉已经生好炭火, 暖融融地烘烤着石桌石椅的周围,驱散部分寒意, 又不至于过分闷热,是正正好舒适的程度。   燕安淮又给君长清倒了一杯温水:“子怡姐姐已经去重新煎药了,师尊先喝点温水吧。”   君长清坦然地接受燕安淮的照顾, 伸手去接茶杯,指尖却在触碰到茶杯杯壁时忽地缩了一下。   燕安淮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没……”君长清下意识想说“没事”, 话到嘴边又拐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灵力紊乱的缘故, 这个温度对我来说有点冷了。”   燕安淮不太懂这些, 君长清这么说了,他也就这么信了,起身道:“子怡姐姐屋里有热一些的茶水, 我去子怡姐姐房间倒一些吧。”   说完他就直接风风火火地又跑去了慕子怡房间倒茶水, 回来时还特意把茶杯放在掌心捂了一会儿才递给君长清:“师尊看看这个温度可以吗?”   君长清接过茶杯,杯壁还带着燕安淮掌心的温度, 丝丝缕缕的暖。   他柔和神情:“可以了,辛苦你了。”   燕安淮双手托腮坐在他对面, 笑着说:“不辛苦。之前一直都是师尊来照顾我, 这次反过来照顾师尊, 感觉还挺新鲜的。”   见他完全是兴致勃勃不觉得太劳累的模样, 君长清才总算放心, 由着燕安淮来照顾他。   燕安淮与君长清又在院子中坐着聊了会儿,很快穿戴整齐被裹成小粽子似的阮清,就迈着小短腿从房间里跑出来。   他直接蹿到燕安淮身边来,一个熊扑似的先往燕安淮怀里埋了一下。   燕安淮转身接住他,笑着问:“怎么小清今日这么粘人呀?”   阮清直起身,清脆地说:“哥哥、眼睛、开心。”   大抵就是还沉浸在燕安淮眼睛恢复了的喜悦当中。   燕安淮感受到小孩纯粹率真的欢喜,忍不住轻笑一声,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也很高兴能有小清为我开心。”   阮清神情很放松,虽然不会像正常小孩那般以直观的表情将心情表露,但干净清澈的双眸总会将他的情绪真切反应出来。   燕安淮又陪着阮清玩了一会儿,直到之后阮序出来,同君长清了解了一些关于君长清身体的事情,燕安淮便凑了回来旁听。   阮序对于君长清的身体状况没有太多前置了解,基本是相信君长清自己说的生病原因。   他还在与君长清交流过之后,干脆同燕安淮说起一些关于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   既可以让燕安淮能够更好地照顾君长清,也可以让燕安淮自己对照着把自己也照顾好。   燕安淮全都认真听完,基本也有了个底。   没过多会儿,慕子怡端着新的汤药回来,燕安淮估摸着君长清在外边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换成了他把君长清给轰回房间去好好休息。   顾虑到君长清发烧未退,还特地看着他把汤药喝完乖乖躺会床上去之后,才放心地回到院子里,继续陪阮清玩。   玩到中途,从阮序处听说了燕安淮眼睛恢复的阮游还特地来看望了燕安淮。   “燕小公子?”阮游看着风尘仆仆的模样,应当也是才从外边回来,“听闻燕小公子眼睛恢复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燕安淮见到阮游,也笑着回应:“有劳阮家主记挂,这段时间也多亏阮家主接济与阮序哥哥照顾。”   阮游跟着笑笑:“燕小公子能恢复便好。若是还有旁的需要也随时欢迎再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帮到的地方,我一定尽力相助。”   “好哦,谢谢阮家主~”燕安淮道谢,微弯眼睫中浸染上透着甜的笑意,看着乖巧又可爱。   阮游摆摆手,又道:“说起来,之前燕小公子似乎对归今镇附近的妖兽感兴趣?明日我还要再去绞杀一只筑基期的小妖兽,正好燕小公子眼睛恢复了,可要一起去?”   闻言,燕安淮一下便来了兴致:“好呀!”   “哦不对。”他才应完,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可能还得再问问师尊能不能让我去,得麻烦阮家主稍等我片刻。”   阮游不是很在意地说:“无妨,燕小公子去问便是,到底是要真正面对妖兽的,虽然我有把握能保护好燕小公子,但还是得让燕小公子的身边人先放心才是。”   燕安淮莞尔,一边继续回答,一边起身:“那阮家主稍等,我这就去找师尊。”   阮游点了点头,他便带着期待的心情回了房间内去找君长清。   君长清这时正坐在床上看书,面带病容,但精神状态要好一些。   他见到燕安淮进来,放下了手中书卷,问:“怎么了?”   燕安淮直接凑到床榻前,坐在床沿边上问:“掌门师兄说明日他要去绞杀一只筑基期的妖兽,可以带我去,我明日可以和掌门师兄一起出门吗?”   他说得兴致勃勃,明显是对这一次邀约格外期待。   君长清不忍泼他冷水,但还是担忧他的安危:“你想去我自然不会拦你。只是我现下不方便跟你一起去,万一出事便不好了。或者你再去问问慕子怡和狐柒?”   燕安淮表现得倒是没有那么在意:“没关系的啦,掌门师兄说了那边基本能碰上的妖兽都是筑基期的,最高也不过金丹。而且掌门师兄的性格看起来同现实中的差不多,有掌门师兄在没问题的。”   妖兽不比修士,因为没有太多灵智所以很好对付,一般正常的修士最高能越一整个大境界击杀妖兽。   燕安淮现下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只要别碰到元婴期的妖兽基本都有胜算,不击杀也完全可以自保逃脱。   君长清还是有些担忧,只是见燕安淮这般兴奋的模样,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他自己跟随阮游出门。   还魂前的燕安淮都能在才筑基时自己独自一人出门游历,还魂后哪怕资质与体质受损,也终究是要尝试着开始独立,锻炼自己的自保能力。他们不可能做到时时刻刻都能将燕安淮庇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得到同意的燕安淮明显更开心了,欢快地到院子里去同阮游说明日可以出门的事,和阮游商议起关于明日出门的事宜。   阮序在旁边提醒了他一些注意的问题,燕安淮听得认真,对明日的行程有了更多的期待。   敲定完明日的行程之后,燕安淮陪着乖乖在旁边等了许久的阮清又玩了会儿,时间差不多后才回到房间去。   房间内君长清已经睡下休息,睡容看起来还算安稳,只是唇色依旧苍白,看着便惹人心疼。   燕安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捂了下自己因为待在室外有些凉的指尖,之后才轻轻探向君长清额头。   仍旧有些烫,不过已经消退很多了。   他收回手,把稍有些靠下的被褥拉上来为君长清盖好,不经意间看到了摊开朝下放在床头的书卷,和君长清睡觉时总会摘下来的星月镜。   书卷位置有些靠外,燕安淮怕等会儿不小心碰到,想着先把书收好。   但将书拿起来之后,他忽然发觉这竟是一卷医书,而且看书名应当是针对一些日常小病小痛的讲解,学不了多深入,平时没大事儿时基本够用的类型。   燕安淮又看了眼书中的内容,书卷旁侧有许多朱砂批注,都是君长清的字迹,大抵是与其余类似医书内容的比对,以及与燕安淮身体情况相契合的记录。   这卷书君长清已经快要看完,前边每一页都有很认真的批注,绝对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   所以很有可能自出门起,君长清总是在看的书都是这种类型的医书。   ……师尊这是在为了他学医术?   燕安淮因为这个认知怔在了原地。   恰好在这时,君长清似乎感觉到屋内有人,朦胧间睁眼,含糊地问:“小淮?”   燕安淮回过神来:“啊,师尊醒了?是我吵到师尊了吗?”   君长清坐起身,揉着太阳穴说:“没有,我本就没打算睡太久。商议完明日出门的事情了?”   燕安淮把书放下去给君长清倒水,闻言点头回答:“嗯,都已经确认好了。明日早晨就出发,去归今镇郊区的一片林子。”   说话间他已经端着茶杯回来,放在手心捂一会儿才递给君长清。   君长清接过茶杯,只叮嘱一句:“记得注意安全,若是有事一定要记得求助,至少让慕子怡也能赶过去帮你。”   燕安淮笑着应下:“好,我知道啦。”   说完,他又坐回床边,试探着开口:“对了师尊,我方才无意间见到师尊床头的医术,上边还有许多字迹就看了眼,发觉师尊有对照我的身体情况。”   燕安淮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看向君长清的眼神已经将他想问的东西展露无疑。   君长清这时还未佩戴星月镜,双眸是纯粹的墨蓝,与平日伪装的瞳色相较要浅许多,无端多出些冰凉无情的冷漠感。   但这份冷漠生疏感很快就被温柔而又无奈的浅浅笑意所消融:“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就是为了你学的,从得知你身体不好之后就开始了。”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燕安淮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呢?不是也有子怡姐姐在吗?”   君长清抿了口茶水,将茶杯放下:“慕子怡终究不是云仙宗的人,与我们也只是交好的关系,没有时时刻刻都跟着我们的义务。所以我便想着我自己也要会一些基础的药理,才能在平日里能尽可能地帮到你。”   “至少……你若不嫌我烦,我总归是会陪着你的。”   最后一句话君长清说得比较轻,似乎是没有把握自己的所作对于燕安淮来说是不是自作多情,带上些隐约的不安。   平日里总是可靠的师尊忽然流露出这样脆弱的情绪,燕安淮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心软一片,凑过去抱住了君长清:“我怎么会嫌师尊烦呢,我最喜欢和师尊待在一起了,以后也要一直和师尊在一起。”   君长清感受到他安抚的意味,片刻后才抬手轻轻回抱他,应下一个轻轻的“嗯”。   只是在燕安淮看不见的角度,他墨蓝的瞳色中流转出几分深邃晦暗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你猜书为什么会放在床头() 第76章   安慰过君长清后, 燕安淮就基本窝在了房间里陪君长清看书。   知道了君长清是为了自己在看医书,燕安淮在陪他时还时不时会凑到他身边去“捣乱”,看他写下的笔记。   君长清由着他胡闹, 也终于大大方方在燕安淮面前给书卷批注。   燕安淮直接趴在他身边看他一字一字的写,随口夸赞:“师尊长得好看, 写字也真好看。嗯,手也很好看。”   君长清之前就已经习惯且免疫了燕安淮的夸奖,顺手薅一把他的脑袋:“无聊了?”   “也没有。”燕安淮笑嘻嘻地回应, “就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师尊看的书都是近似于天道善恶那样高深莫测的古籍,或是什么珍稀功法。”   君长清对他的刻板印象感到无奈:“我的爱好不是修炼,只是天资好一些罢了。”   燕安淮笑着调侃:“师尊这个一些可是有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程度呢。”   君长清看着他开玩笑似的神情, 忽然问:“那你想达到吗么?”   “我吗?”燕安淮歪了下脑袋, 笑得通透,“之前或许是觉得无所谓, 不过现在挺想的。想和师尊并肩, 这样在师尊需要的时候,我也能保护好师尊了。”   他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仰视君长清,眼底倒映出君长清未戴星月镜的墨蓝眼眸, 浸着些亮闪闪的光亮。   君长清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燕安淮:“……?”   燕安淮不解:“师尊?”   小会儿后君长清就收回了手, 平静地说:“你要对自己的容貌有点认知,不要总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别人, 万一碰上什么有心人, 说不准就见色起意把你拐走了。”   燕安淮缓了会儿才听出君长清夸他的言外之意, 弯眼笑得更加灿烂:“那师尊会成为这个有心之人吗?”   君长清已经将视线放回书卷中, 状似漫不经心:“嗯, 不好说。”   燕安淮也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乐呵地玩笑几句后便又将注意力转至别处。   一日的时间很快就消磨过去,下半日燕安淮基本都同往常一般与君长清窝在房间内,中途又盯着君长清好好地喝了几次药。   直到夜间休息的时辰再度临近,燕安淮收拾着准备入榻休息,忽然发觉床上只剩一床被褥了。   他回头看向君长清:“师尊,怎么只有一床被子了?”   君长清似是才想起什么事情,回答:“另一床沾上汤药,我便让人拿去洗了,应当还未干。你若介意的话,等会儿可以去慕子怡那边再搬一床过来。”   燕安淮对此不是很在意:“没事,这样正好,万一夜间师尊又发热的话,我也能及时察觉。”   说完他就直接钻进了被窝里,没有分毫不自在或不适应。   虽然这就是君长清所追求的结果,但见到他这样丝毫防备心都没有的模样,心绪还是复杂了一瞬。   他仍站在桌边,又在动摇着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快就接受慕子怡的提议。   久违拥有宽敞空间的燕安淮则是在被窝里滚了一圈,又探出脑袋问:“师尊还不来吗?”   他身边特地空了个留给君长清的位置,使得身前的空间露出来些许。   许是因为方才在被窝里的动静,燕安淮披散下来的头发稍稍凌乱,宽松单薄的里衣也不似平常那般齐整,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隐约露出小半截精致的、白花花的锁骨。   加上他本就艳丽的美人面容,即便他说的话坦然且纯洁,却又总给人以邀请的感觉,在幽暗灯光下介于单纯与明艳两种气质之间。   ……至少君长清绝不想让其余任何人,见到燕安淮的这幅模样。   他动了动喉结,收敛起其余心绪:“就来。”   与此同时,他随手挥灭了旁侧烛灯,室内仅余的幽幽暖黄顷刻间化入浓郁夜色当中,只余窗前霜雪似的皎洁月光,落入一抹幽静冷色。   室内重归黑夜,君长清也终于走到床榻边,宽衣上榻。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真正要睡同一个被窝里,燕安淮表现得也有些新奇,全程都盯着君长清看。   等君长清躺入被窝里之后,他又顺势去握了下君长清的手。   君长清下意识蜷了下指尖,很快又悄悄松开来。   燕安淮察觉他的手心比平日还要冷一些,皱眉:“师尊的手好冰啊。阮序哥哥今日同我说,发烧时手脚太冰凉也不太好,我帮师尊捂捂吧?”   他嘴上说着征求意见似的询问,身体已经很自觉地直接凑近更多,将君长清的手拉进自己掌心与怀里捂热。   君长清感受到近在咫尺、毫无阻拦的熟悉温度与气息,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放任自己沉沦在燕安淮对谁都一样的善意当中。   他侧身面向燕安淮,在不经意间拉近了与燕安淮之间的距离,头稍稍靠向燕安淮,声音很轻:“谢谢小淮。”   两人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凌乱交织,熟悉的味道仿佛也暧昧地纠缠在了一起,与轻飘飘的嗓音一道萦绕与燕安淮身侧。   燕安淮很少听到君长清是道谢,像今日这样面对面靠得极近的情况下的诚挚道谢更是头一回。   他只觉心底某处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不痛不痒,但又难以忽视。   燕安淮不清楚这是什么情绪,想了想还是当错觉,又朝君长清靠近了些,握着他的手安安心心准备休息。   君长清也不再吵他,直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平稳后,抽出已经被捂暖的手,小心而珍重地轻轻拥住身前人。   ……   次日早晨,燕安淮是在君长清怀里醒来的。   他朦胧间感受到身前的温度,似是想到什么,尚未睁开眼睛就伸手探向了君长清的额头。   “唔……没那么烫了。”   他含糊地嘀咕一句,不知是不是氛围太过安心,又往君长清怀里钻了下,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大有一副要继续睡的模样。   君长清在他醒来时就已经因为他的动静清醒,目睹他全部动作,只觉心软一片,也轻轻抱住他。   两人就这样又在床上赖了会儿,燕安淮才终于恢复清醒,仰头看向君长清,大大方方打招呼:“师尊早。”   “早。”君长清揉一把他的脑袋,“要起了么?”   燕安淮点点头:“嗯。和掌门师兄约了今早出门,还是得早些起来收拾一下的。”   君长清应了声“好”,心中虽然不舍,但还是与燕安淮一道起身收拾。   燕安淮与阮游约的时间是巳时。   他用过早膳后又在院子里待了会儿,阮游就过来找他,说可以出发了。   燕安淮兴致勃勃应答:“来啦。”   说着他又与同在院子里的君长清道别:“那师尊我就先出门了。”   君长清点点头:“嗯。注意安全,记得跟好阮家主。”   “好,我知道的。”燕安淮应下,这才到院门口去找阮游,“阮家主我们走吧。”   阮游也点一下头,带上燕安淮一道出门。   自进入幻境以来,燕安淮先是短暂失明,又是正好遇上君长清生病,还从未出过门,对归今镇的周围环境表现得格外新奇。   阮游见状,问:“燕小公子是第一次到我们归今镇来么?”   燕安淮收回四处乱飘的视线,对上阮游的目光,笑着点头:“嗯。此前我都是在修仙界待得比较多,人界还没怎么好好走过呢。听阮序哥哥说,归今镇内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地方。”   “确实有不少。”阮游温和地回应,“现下燕小公子眼睛恢复了,等得空也可以多去走走。人界的城镇与修仙界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的。   “若是不知要去何处,也欢迎燕小公子来找我,我同小公子介绍。”   闻言,燕安淮闻言笑得更开心:“好,那就先谢谢阮家主啦。”   阮游也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般客气。   两人走出府邸,阮游确认了燕安淮也会御剑后,就直接与他一道御剑前往了郊区的林子附近。   归今镇郊区林子比较大,放眼望去一片白茫。   燕安淮站在自己的佩剑上拢了下披风,见到林子附近还有一大片空旷的雪地。   有点像他初入幻境时所在的位置,只是感觉似乎不如当时的雪地大。   “我们就在这里下去吧。”   阮游忽然开口,燕安淮收回了飘散的思绪,点点头,跟着阮游一同在林子前边落地。   燕安淮收剑归鞘,朝四周环视一眼。   许是地处郊区,常有妖兽出没,又正值寒冷冬日,整个林子附近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与偶尔雪落枝头的清脆声响,格外静谧。   为了确保隐蔽性,燕安淮与阮游今日穿的都是白衣白斗篷,阮游提醒一句:“燕小公子记得稍微跟紧些。这片林子内出没的妖兽不算少,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   燕安淮认真地应答:“好,我会尽量跟好阮家主的。”   阮游没再多言,拎着剑开始往林子内走去。   林子内的树纵横交错着生长,都是长得差不多的光秃秃的树,看起来比较荒凉,没有固定道路,倘若不熟悉这片林子或许很容易就会在里边迷路。   燕安淮紧跟在阮游的身后,耳边余下些“咔嚓咔嚓”的清脆踩雪声。   或许是地处偏远又人迹罕至,林子内的气温比平时在阮家府邸中感觉到的要冷一些。   安全起见燕安淮没有拿手炉,呼出口气搓了搓手,指尖已经被冻得通红。   阮游似乎正全身心地寻找着妖兽的踪迹,并未注意到燕安淮的动静。   燕安淮也不打扰他,全程不开口,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又走了大概一刻的时间,始终仔细留意着什么的阮游似乎忽然察觉到什么,蹲下身看了下雪地中一个不明显的痕迹,倏地起身,加快脚步往另一个地方去。   燕安淮推测阮游应当是找到了妖兽的踪迹,也没多问,匆匆忙忙要跟上阮游的脚步。   然而林子内四处纵横交错,燕安淮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体力又远不及阮游,没多会儿就失去了阮游的踪迹。   阮游认真起来的赶路速度实在太快了。   燕安淮苦恼地停在原地歇了一会儿,平复下气息后再往四周看时,除了皑皑白雪就是光秃枝干。   这时候贸然联系阮游的话可能会打断他寻找妖兽踪迹的进程,燕安淮想了想,还是试图循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阮游的踪迹。   只是越到林子深处,有妖兽的踪迹就越明显,似乎也是阮游与何兴来得比较多的位置,各种痕迹凌乱交错。   燕安淮还要仔细分辨才能分辨出哪些脚印比较新一些,一路跟着走过去。   然而尚未真正找寻到阮游的踪迹,燕安淮就敏锐察觉到身后似乎传来一个慢慢靠近的动静。   燕安淮当即警惕转身,就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竟跟了一只狼妖。   相较于普通的狼,狼妖体型更为硕大,燕安淮目测它站起来应当都能比他还高。   这只狼妖许是已经注意到燕安淮有一段时间了,龇着牙不远不近地跟着,面向凶恶,在被燕安淮察觉后便不再掩饰行踪,呼出几口热气。   燕安淮估摸着这只狼妖有金丹初期或是中期左右修为,不算太危险,但依照它懂得悄无声息跟随猎物来看,也绝对不好对付。   他也没想到这随意地出此门,居然真的会遇上独自撞见妖兽的情况。   这时候再联络阮游显然已经来不及,狼妖在发觉自己的踪迹暴露后,就进入了随时预备着攻击的状态,一旦燕安淮有什么特殊举动,都有可能惊动到狼妖直接发动袭击。   以燕安淮现在的修为,想要从这头狼妖口中活下来概率很大,运气好点说不定他还能耗完狼妖的体力,将狼妖反杀。   不过保险起见,燕安淮还是悄悄运起灵力,借助安苏木给他做的指环法器发出了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是君长清和慕子怡同时都能收到的,君长清还在病中,燕安淮估计着应当是慕子怡会过来。   有了后续保底,燕安淮表现得更加放松,对上狼妖虎视眈眈的视线,在与它默然对峙的过程中,指尖悄无声息多出几条银白细线。   寻找着时机的狼妖见到猎物神态稍显松懈,似乎认为这是一个最佳的进攻时机,低吼一声后猛地一下径直冲向燕安淮的方向!   然而燕安淮早有准备,在狼妖冲过来的刹那间脚尖轻点,运起轻功腾空而起。   同时他轻甩袖摆,三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渗着冷风凌厉散出,顷刻间便在狼妖身上划开三道细小的红口子。   “嗷!”   狼妖嚎叫一声,巨大的声响甚至震落了几簇枝头雪,砸落在狼妖背部。   狼妖就地一滚,变得愈发凶恶,起身后猛地再次扑向燕安淮。   燕安淮站在原处气定神闲,在狼妖扑上来的同时便有一道防御结界将狼妖直直弹开。   仅仅是在几息的时间当中,他便完成了取出法器与释放法器的全部过程。   狼妖似乎都被这一下给撞懵了,在不远处徘徊几步,警惕着没有再次发起进攻。   燕安淮笑了笑,看起来人畜无害单纯可爱,下一刻却骤然拔剑出鞘,浅绿剑芒随着他的身形一闪而过。   狼妖来不及躲避,只堪堪往旁侧闪开,还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红口子。   “吼!”   狼妖似乎被燕安淮的两次袭击彻底激怒,周围灵力忽然□□起来,应当是狼妖在本能地开始使用灵力。   燕安淮暗道一声不好,手中立即多出两个防御法器。   妖兽灵兽都生长于天地灵气之间,对灵力的本能运用比修士要精练熟悉得多,之前的几次袭击或许还不痛不痒,真正动用起灵力就不一定还能那么轻易化解了。   狼妖再次嘶吼一声,猛地挥动前爪,卷着灵力的尖锐冷风一阵接着一阵直面袭向燕安淮。   燕安淮强迫自己维持着镇定,迅速估算好间隔与时间,连续使用了好几个防御法器,将狼妖的所有攻击挡开。   他甩了甩被震得有些麻的手腕,感慨一句:“果然还是不太好对付。不知道子怡姐姐什么时候会来,等子怡姐姐来了就不用我自己打了。”   他嘀咕着说完了后半句,不经意间已经开始习惯了依靠愿意保护他的大家。   狼妖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见每一次攻击都被轻易挡开,似乎变得更加狂躁,攻击速度再一次提升。   燕安淮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不断地用防御法器来抵御狼妖的攻击,而且每个法器只用一次,在防御结界产生出裂痕之前就换成下一个,始终以防御结界最好的状态来抵挡攻击。   也多亏了当初安苏木一次性给他炼制了以千计数的防御法器,燕安淮只需要担心他根本用不完,完全不用思考他这样的使用方式会不会暴殄天物。   ——当然,燕安淮也确实不知道他这样的使用,对绝大部分修士来说都很奢侈就是了。   一小段时间下来,燕安淮已经差不多摸清了狼妖的攻击习惯,也消耗掉狼妖大半的灵力。   他找准狼妖弱点暴露的时刻,另一只手又忽然多出一个攻击法器,骤然朝狼妖最脆弱之处丢去。   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手中栀华剑不知何时再次出鞘,紧随法器之后直直砍向狼妖!   “嗷——!”   灵力与体力被消耗了大半的狼妖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燕安淮正中要害之处,应声倒地。   燕安淮挽了个剑花,潇洒地收剑归鞘,雪白衣角在冬日冷风中翻卷,与狼狈倒地的狼妖形成鲜明对比。   只可惜他现下修为尚且,法器接连剑招只是将狼妖重伤,并未真正杀死狼妖。   他平复了下已经有些凌乱的呼吸,看向苟延残喘的狼妖,准备送它最后一程。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着急的呼喊。   “小淮!”   燕安淮蓦地回头,看到御剑赶来的君长清,面露诧异。   怎么是师尊过来了?   不过见君长清面色似乎没有异样,燕安淮只当是他身体状况还可以,没多在意是君长清先赶来的事情。   他看着君长清御剑到他面前来,一下就收起了方才面对狼妖时的气势,放软声音告状:“师尊,它欺负我。”   他说得委屈,但身上干净整洁,分毫被伤过的痕迹都没有,反而是狼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模样更狼狈些。   半死不活的狼妖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燕安淮委屈的语气,挣扎着发出一声呜咽。   君长清哪管这些,眸色冷冽,抬手间一个冰锥破地而出,彻底送了那头狼妖上路。   ……嗯?   燕安淮看着凭空出现给狼妖开膛破肚的冰锥,又惊讶了一瞬。   之前几次他见到君长清出招,都是用的剑意,所以他一直以为君长清是剑修,不曾想原来君长清也会用法决来攻击?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君长清到底是剑修还是灵修的时候,燕安淮正准备回头朝君长清道谢时,就感觉自己突然被从身后抱住了。   君长清用的力道比平日大一些,隐约间带着微微的颤,似乎是在后怕。   伴随而来的,是一句很轻很轻、几乎出口便会消散在这冰天雪地中悄无声息的“幸好你没事”。   温热气息落在燕安淮脖颈间,又仿佛直接坠入他的心底。   “……师尊?”   燕安淮只觉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在这凛冽冷风中,只余下君长清带给他的温度。   但这样的心绪尚未来得及持续太久,又因身后重量陡然增大而被暂时打断。   也是直到这时,燕安淮才察觉到君长清身上几乎是滚烫的温度。   “师尊!”他慌忙转身将倒在他肩头的君长清抱住,“师尊?师尊你怎么样了?”   然而君长清眉梢蹙起,双眼紧闭,显然是已经昏迷了。燕安淮又伸手去探了下他的额头,简直烫得吓人。   明明自己身体状况都差成这样了,却还是因为他的一个求救信号硬撑着赶了过来。   ……师尊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燕安淮又是责怪又是心疼,想要将君长清带回去,然而根本就没有抱动君长清的力气,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带着人一起御剑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所幸在君长清昏迷后没多久,慕子怡也终于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小淮!你没出事吧!”   慕子怡人还未真正到燕安淮面前,就已经紧张地问起他的状况,等真正过去落地又是一惊:“你师尊怎么了?怎么他还先晕了?”   燕安淮着急道:“师尊发热好像又严重了,现在身上烫得很吓人,先赶紧带师尊回去吧。”   慕子怡也不敢耽搁,直接让燕安淮把君长清搬过来,在燕安淮的协助下勉强将君长清带上,急匆匆地又赶回阮府去。   路上燕安淮同阮游联系了说自己先回去的事情,又与同样知晓他发了求助信息的狐柒汇报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等赶回到阮府时,阮序正好也在院子里,见到君长清似乎状态很不好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这是发生了何事?”   燕安淮来不及解释太多,只简略地说:“我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师尊又发烧了,而且似乎比上一次还严重,正准备让子怡姐姐再看看。”   闻言,阮序担忧着提议道:“我也来帮忙吧,虽然我经验不如慕谷主,但也能帮着准备药材一类。”   慕子怡对此没有异议,甚至有点巴不得快有人来搭把手的意味,“那你先过来帮忙扶一下,君望、君长清这家伙也太重了,快累死姐姐我了。”   阮序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连忙起身过去,与慕子怡一块带着君长清回到房间内休息。   燕安淮看着他们一块进了房间,在门口停住脚步。   慕子怡留心到他的停顿,随口问:“怎么了?”   燕安淮摇摇头:“没事,有子怡姐姐和阮序哥哥在,我在外边等就好了。”   “那也行。”慕子怡心系在君长清的状态上,没有多想,很快便转身与阮序到房间内。   燕安淮看着房门关上,始终悬着的心又飘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伸出一只手覆在房门上,又渐渐缩紧,随着蹲下身的动作往下滑落。他的另一只手捂在左胸前,似乎是想压制心底疯狂躁动着萌芽的心绪。   他蹲在房门前,身边仿佛还萦绕着不久前君长清珍重的力道与温度,脑海中回想起此前君长清曾同他说过的话。   【“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喜欢,就是那样猝不及防。”】   【“你也不知是何时动心,但回过神来时,或许已经深深陷入,无法抽离。”】   今日之前无数次被他忽略的奇异感觉也在这时重新回到他的记忆当中。   在君长清关心他时,在君长清照顾他时,在君长清向他表露出脆弱与不安时,那一次又一次被他懵懂忽视掉的心情。   他好像……是喜欢师尊的。   不是平日里总是挂在嘴上的套话,是想永远待在师尊身边,陪伴师尊一生的喜欢。   燕安淮攥紧了心口前的布料。   可是……那是他的师尊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或下午三点~ 第77章   “安淮?”燕安淮身后传来一个诧异又担忧的声音, “你怎么蹲在这里?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哥哥、生病?”独属于小孩的软乎乎的手也轻轻放在了燕安淮发梢上,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关心。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收敛住情绪,站起身勉强笑笑:“有些头晕, 不过问题不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简澄不太相信他的说辞:“都蹲在门口了怎么还会问题不大?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我去找慕谷主。”   说着他就要推开房门带燕安淮进屋。   燕安淮连忙挡住他的手:“真的没关系的。是我师尊为了赶来找我,现在高烧昏迷了,我有些担心师尊。子怡姐姐和阮序哥哥正在房间里给师尊诊断,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   “君前辈出事了?”简澄更加诧异,旋即也缓过来,“那安淮先到院子里休息一会儿吧?头晕的话这样蹲着也不是个办法。”   阮清也轻轻拉住燕安淮的手:“哥哥、晕晕、休息。”   燕安淮揉了一下小孩的脑袋:“对不起让小清担心了, 我这就去好好休息。”   他牵着阮清的手, 和阮清、简澄一同到了院子中间的桌椅休息。   燕安淮还在尽量地稳定自己的心绪,双手相握抵在额前, 闭着眼浅浅地休息。   简澄许是以为他还头晕, 担忧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先倒了杯茶递给他:“安淮还是很难受吗?可要喝杯茶缓缓?实在不行的话你先到我的房间去躺一会儿吧?”   听到简澄关心的话,燕安淮微不可察地呼出口气, 这才稍稍直起身来, 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谢谢小师哥,不过没关系的, 我主要还是太担心师尊了。我想至少先等子怡姐姐和阮序哥哥的诊治结果出来,不然我也实在无法安心休息。”   简澄也是有师尊的, 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你若是实在撑不住也一定要同我说, 不论如何都是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些。”   燕安淮乖乖点了下头:“我明白的, 谢谢小师哥。”   见他确实没有太勉强自己的模样, 简澄不再多言,同阮清一起安静陪在燕安淮身边。   片刻后,慕子怡与阮序才一道从房间中走出来。   见状,燕安淮连忙起身问:“子怡姐姐、阮序哥哥,师尊怎么样了?”   慕子怡皱着眉摇头,说:“把脉的结果和之前一样,只探得出来是普通的发热,但依照你师尊这样反复的状态,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问题。”   阮序也在旁侧补充:“我也试过去感觉君前辈的灵力波动,但并未察觉出灵力紊乱的痕迹,实在不知君前辈的具体病因。”   燕安淮显得更加担忧:“那师尊会没事吗?”   慕子怡回答:“反正肯定死不了。你师尊的修为高,还是冰灵根,发热对他的身体损耗不会特别大,但肯定会很难受。倘若你师尊说的天气转暖就没事了不是骗我们的话,那真正要恢复应当还是得等气候。”   他尽力把语气放得轻松,想让燕安淮不用那么担心。   燕安淮自然听得出他的用意,稍微表现得平静些:“好,辛苦子怡姐姐和阮序哥哥了。”   慕子怡摇了摇头:“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那我就先和阮序去熬药了,小淮你若实在担心,就去房间里陪着你师尊吧。”   燕安淮本来就有这个想法,闻言更是直接点头,与简澄和阮清道个别就往屋内走去。   君长清这会儿仍安静躺在床榻上,神情看起来很难受,额头的温度依旧烫得吓人。   燕安淮搬了张椅子,坐在床榻边,用自己的视线描摹起君长清的面容。   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可是心境变化之后,一切又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他怔怔地伸手捂上心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和面对君长清时隐秘的悸动。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师尊的呢?   是在师尊平日无微不至的关心中,在师尊总是不经意流露的温柔中,还是在师尊难得展现的脆弱中?   燕安淮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对师尊产生了这样不敬的感情。   这可是他的师尊,是时时刻刻关心着、照顾着他的师尊。   总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一直把他当天真单纯的小孩照顾,假若被师尊知晓了他的心思,师尊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燕安淮回想起前几日,他眼睛还没恢复时,君长清就提醒过他不要总是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   或许在那时,君长清就已经隐晦地提醒过他不要太过越界了,他却天真愚蠢地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   他渐渐攥紧胸前衣料,压住心脏出鲜活跳动着、流淌着的温热感情。   假若被师尊察觉,师尊一定会远离他的吧。   燕安淮闭上眼。   他不能让师尊知道这件事情。   绝对,不能。   ……   ……   良久,昏迷中的君长清悠悠转醒,感觉手边似乎有一个重量,扭头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床边,似乎是在休息。   仍在高烧的君长清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头晕目眩,抬手想要按揉一下太阳穴。   燕安淮被他抽手的动静惊醒,连忙起身:“师尊?师尊终于醒了。”   “嗯。”君长清回应一声,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撑着似乎想起身,“我睡了多久?”   燕安淮一边帮忙扶着他,一边回答:“应当还不到半个时辰。子怡姐姐他们去熬药了,估摸再过一段时间回回来。”   说话的同时,燕安淮把君长清扶稳坐好,便立即抽了手,端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君长清现下被烧得晕晕乎乎,脑袋更是像被浆糊搅和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在意到燕安淮反常的小动作。   他撑着脑袋缓了会儿,才沙哑着嗓音开口:“抱歉,又让你担心了,也辛苦你守着我了。”   燕安淮摇了摇头:“照顾师……”   他本想同以往一般说“照顾师尊的事情怎么会辛苦”,话才开个头,又回想起君长清此前那句告诫,生硬地将话收回。   “……师尊一直都在昏迷,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师尊能醒来就好。”   他微垂着眼睫,没有看向君长清的方向,也没有同往常一般总是在这种时候笑着活跃气氛。   即便是病中思维迟钝的君长清都看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小淮?你是心情不好吗?”   “……没有。”燕安淮勉强地笑了下,“只是有点累,又有些担心师尊。”   闻言,君长清又想起方才他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事情,信以为真,目露关心:“我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若累了先去狐柒那边休息一阵吧。你身体本来也不好,莫要累伤了身。”   这一次燕安淮没再推拒,应下起身:“那我先去找狐柒了。子怡姐姐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师尊也好好休息。”   君长清点头:“好,你也好好休息。”   燕安淮应了一个“嗯”,转身离开。   打开房门的瞬间,冷冽寒气扑面而来,似乎要将燕安淮身上闷热的干燥一扫而空。   他深深吸了口冷气,之后才走出房间,将房门关上,隔绝屋内渗出的暖意。   简澄这时仍在院子内陪阮清玩,见他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又连忙赶过来:“安淮,你真的没事吗?你的状态看起来也太差了。”   燕安淮呼出口气,无奈地笑笑:“看起来我这身体确实是有些要撑不住了,所以正准备去狐柒那边休息一下。有劳小师哥为我担心。”   他说话时语气比较平静,没有平日总是活力满满的模样,隐约间反而带上了些生硬的距离感。   简澄当他是真的累到了,心疼道:“那安淮你快去休息吧,不管怎么说,都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燕安淮点点头,又看向简澄身边仰头关心地看着他的阮清。   他蹲下身,轻轻抱了阮清一下:“也辛苦小清为我担心了。小清放心,我没什么事的,休息一下就好啦。”   阮清年纪小,但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看出燕安淮应当心情也不太好,又学着平日里燕安淮和阮序对他的动作,把手轻轻搭在燕安淮脑袋上。   “哥哥、不要、不开心,小清、喜欢、哥哥、开心。”   听着小孩尽力表达出来的安慰,燕安淮终于真切地笑了一下,也揉一揉阮清的脑袋:“好,小淮哥哥会开心起来的,不让我们小清担心。那小淮哥哥先去休息了,小清再见。”   “嗯。”阮清软软地应了一声,朝燕安淮挥挥手。   燕安淮总算起身,与简澄也道过别后去往狐柒的房间。   狐柒这时正以人形的形态坐在房间内,见到燕安淮进来便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小淮?是想需要休息吗?你这脸色也太差劲了吧。”   “很明显吗?”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   狐柒回答:“你就差没把无精打采四个字直接写脸上了。快去好好休息,别等会儿君望月那家伙没好,你又晕倒了。”   说话间,狐柒就直接催着他去了床榻上休息。   燕安淮乖乖听话,宽衣上榻准备好好睡一觉。   突然察觉的感情也好,纠结的痛苦也罢。   ……醒来再说吧。   说不定,这样不敬的心情只是一场梦里的错觉呢。   燕安淮自欺欺人地想着,放任自己沉入翻涌而上的倦意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阿知】的地雷mua! 第78章   燕安淮再睁眼时, 就发现自己又置身在了一片栀子花林当中,他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梦境。   他想起之前几次在梦境的栀子花海中见到的那道身影,往四周环顾了几圈, 试图早一些找寻到那道身影的踪迹。   他尚未看许久,那道熟悉的声音就自他的身侧响起。   “是在找我吗?”   那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栀子花丛中走出来, 和之前几次一样看不清面容。   燕安淮本来没抱太多希望,见到他时还有些诧异:“你真的在呀。”   那道身影似乎轻轻笑了下:“我本就存在于你的识海当中,只要你进入到深层梦境当中, 我都在。”   燕安淮疑惑:“所以这里是我的深层梦境?”   那道身影回答:“嗯。深层梦境其实就是你识海中最隐秘的空间的具象化,这里储存着原本属于但暂时无法真正与你相融的东西,也存在着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燕安淮听得懵懂:“那你呢?”   那道身影没有回答, 只是笑着说:“现在还不是你能知晓的时候。”   燕安淮面露遗憾, 但也没有强求他回答,又问:“那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之前几次夜间休息的时候也有做过梦, 但似乎都不会到这里来。”   那道身影继续回答:“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燕安淮不解:“问我自己?”   “嗯。”那道身影点头, 解释道,“深层梦境是你识海的隐秘空间,也是你识海中最安全的区域。所以当你的身体遭受重创, 意识濒临溃散之际, 我会带你进来。火势当你过于疲倦,想要脱离现实时, 你有可能会自己进来。   “这一次我没有感觉你面临生命的危险,所以是你在现实中遇到了什么吗?”   燕安淮听着他最后那句关心的问题, 回想起自己临睡前时的心理活动, 确实带了点想暂时逃避现实的想法。   他还不清楚眼前的身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没有细说自己遭遇的事情, 只是情绪变得稍微低落些, 开口:“确实是遇到了一点不太想面对的事情。不过主要也是我现在还没办法消化这样的认知,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闻言,那道身影也没再多问,只说:“那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是独属于你的空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且只要你想,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包括我。”   那道身影说话时的声音很温柔,也总让燕安淮觉得熟悉,但在熟悉之余也有一些差异感,以至于燕安淮始终不知到底是在哪里有过相似的感觉。   他还是放弃了探寻这份熟悉感的打算,对那道身影说:“既然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那你可以陪我坐一会儿吗?”   “能陪你我自然是愿意的。”那道身影回答,“不过依照我现下所感知到的你的状态,或许你更适合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燕安淮眨眨眼:“你还能感知到我的状态吗?”   那道身影笑笑:“我依附与你的识海而存在,自然能感知你的状态。不然上一次你在雪地中昏迷,我可没办法那么及时将你带入这个深层梦境当中。”   因为那道身影的话,燕安淮也回想起在雪地里昏迷那次,就是他与眼前人上一次见面的那次。   燕安淮接着问:“那我这一次昏迷没有持续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因此对身体造成太大损害,也是因为你带我到了这里来吗?”   那道身影坦然承认:“是的。我一直都存在于你的脑海中,但此前受你识海损伤太过严重影响,我并没有产生太多自主意识。直至在上一个幻境中,你遇到魂明玉珠碎片,我才以这样的形态与你真正相见。”   燕安淮想起他上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见到眼前人,确实是在时柔到他的梦境中来向他道别的时候。   他对于自己识海中存在另一个意识的事情倍感新奇,但并没有任何排斥,反而本能地觉得亲近。   他再一次开口问:“那如果我以后还想见你,可以主动来找你吗?”   那道身影继续回答:“这是你的识海,你是否能见到我自然取决于你自己想见我的心情是否源自于你的本心。”   “喔。”燕安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见状,那道身影也没有强求他马上理解这一切,将话题转回去:“既然你现下也不想一个人待着,那可要去那边坐坐?那边有条溪流,适合静坐整理思绪。”   燕安淮顺着那道身影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在栀子花丛之外,还有大片青翠草地,草地中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流。   他本身就比较喜欢这样的自然景致,欣然应下,与那道身影一同走到了溪流边席地而坐。   深层梦境中的天气是对于燕安淮来说最适宜的温度,偶尔有阵暖风吹拂而过,带起一阵栀子花的清香,舒适且自在。   他盘腿坐在溪流边,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起身旁一棵稍有些高的草。   虽然说了让那道身影来陪他,但实际上燕安淮却并没有挑起什么话题与他相谈,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只是单纯地让那道身影陪他一起在这里坐着。   那道身影对燕安淮似乎也有着十足的包容与耐心,燕安淮不开口,他也不会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直到眼见着燕安淮快把他身边的一圈草都摧残个遍,才终于无奈地笑着说:“你若是再这样揪下去,可就要换地方了。”   燕安淮这才回神,看到他身边七零八落的草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那道身影只温柔地笑了一声,开口:“所以你是遇到了何事,竟苦恼到要躲到这里来?你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大概说说。毕竟有些事情若自己实在解决不了,憋久了还是很容易憋成心病的。   “你身子骨本来就差,只有保持心情愉快才更有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听到这儿,燕安淮才终于叹口气开口:“其实让我苦恼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似乎也不小。我直到今日才突然发现,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但是那是我不该喜欢上的人,我害怕我对他的心情若是被他察觉了,他会不要我。”   他双手托腮看着水面,面上表露出难过的神情。   他不喜欢被抛弃。   当年他的爹娘点燃了整个屋子,在火海中丧生,独独只留下他一人存活于这世间。而他的邻居们也都不愿意收养他,将他丢下。自那之后起,燕安淮就一直很讨厌、也很害怕被别人抛弃。   那道身影听完他的话,问:“那你有远离他的打算吗?”   燕安淮摇摇头:“我害怕被他发现,就是因为我不想远离他,我还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说话间,他又抱住自己的膝盖,继续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样不应该的想法。明明他一直都对我那么照顾,我却如此大逆不道……”   燕安淮越说越沮丧,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产生这样感情的罪恶感。   那道身影大致清楚了燕安淮所纠结的情绪,安抚道:“喜欢这种情绪其实就是来得这样悄无声息且突然,既然你依旧想留在你喜欢的那个人身边,那你反而不应该思虑那么多,你思虑得越多,越容易束手束脚,也越容易被旁人察觉到你的不对劲。   “喜欢这种感情本身并不是叫人避之不及的污秽情绪,与其让自己陷入那般纠结痛苦的思虑当中,倒不若顺其自然,接受你自己所产生的感情。”   燕安淮似懂非懂:“接受我自己所产生的感情?”   那道身影没有马上给予他回答,手心忽地又出现一朵栀子花。   他将栀子花递给燕安淮,问:“你知道栀子花的话语么?”   燕安淮接过他给的话,有点困惑地开口:“坚强勇敢?”   那道身影笑笑:“这是其一。栀子花还有两重花语,一重是永恒的爱,一重是一生的守候。”   “一生的守候……”   燕安淮呢喃着重复了一遍,低头看向自己手心中热烈绽放的栀子花。   那道身影没有继续往下说,撑着膝盖站起身,以一种很闲适的语气说:“时辰也不早了。深层梦境中时间流逝与现实到底是不一样的,再不回去或许关心你的人会以为你又陷入昏迷当中了。”   闻言,燕安淮也跟着起身,握了下手心的栀子花,问:“我下次还可以来找你吗?”   那道身影轻笑一声:“我说过了,这取决于你的内心。”   “好了,也差不多是你该回去的时候了。希望你能真正遵从你的内心,我们下次再见。”   燕安淮还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但周围的一切已经再一次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碎片,骤然间破碎消散。   他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看着床顶帷幕愣神。   片刻后,燕安淮才平缓下自己的情绪,起身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他的手心滑落。   ——是那朵栀子花。   一如此前两次与那道身影的告别,只过了小会儿那朵栀子花也渐渐变得缥缈透明,缓缓消失在燕安淮的眼前。   真正遵从自己的内心啊……   燕安淮垂着眼睫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终于还是想明白了深层梦境中,那道身影想要向他表达的意思。   既然“喜欢”已成定局,不论他如何责怪自己都不可能再改变,那不若就接受自己这样的感情,陪伴在师尊身边。   以师尊的性格,轻易是不会动心的,在师尊明确地表达出不需要他的意愿之前,他都可以默默地陪着师尊。   他想做师尊的星幕,想让师尊也能感受到繁华与热闹。   或许师尊不会太在意,但至少……   至少,可以让师尊不用总是如同一轮夜幕中的孤月,皎洁却又冷清。   ……   良久,燕安淮总算收拾好自己心情,起身走到外室。   狐柒还维持着人形的状态在外室里晃荡,见他出来,关切地问:“起来了?休息得还好吗?”   燕安淮点点头:“嗯,已经恢复精神了。”   狐柒放下心来,变回白狐跳到燕安淮怀里:“你师尊才重新睡下不久,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再休息会儿或去院子里走走。”   燕安淮顺手摸了摸狐柒的毛:“那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   “都行。”狐柒窝在燕安淮的怀里懒洋洋伸了个腰,待得明显很舒坦。   燕安淮笑着又给他顺了几下毛,抱着他一块到了院子去。   阮序、阮清和简澄这时候都在院子里,不过同以往的简澄练剑阮序陪小孩不同,这一次是阮序在院子内练剑,简澄陪着小孩在另一边玩。   见到燕安淮出来时,阮序还挽了个剑花收剑,问:“小淮起身了?听闻你方才不太舒服,现下可还有不适?”   燕安淮摇摇头:“没事了。之前应当是在林子里遇到妖兽和妖兽打了一架,消耗有些大所以累到了。”   见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模样,阮序才放心:“那就好。桌上有才泡好的养生茶,小淮若是口渴的话可以倒一些。不是苦的。”   阮序特意补了最后一句,燕安淮弯眼笑笑:“多谢阮序哥。”   他说得和平日一样乖巧,但不知为何,阮序总感觉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了。   是因为称呼简略了点吗?   阮序尚未细想,燕安淮又问:“原来阮序哥平日也是会练剑的吗?我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阮序哥练剑呢。”   听到他的问题,阮序回答:“我平时专研医术比较多,练剑确实少。只是过一阵子有个与阿游的比试,所以这阵子还是要练一下。”   “与阮家主的比试?”燕安淮疑惑。   阮序也没瞒他,将剑收好后走到桌前陪他一道坐下,解释道:“阿游虽然明面上是阮家的家主,但因为他是庶出,还未得到阮府其余人的承认,暂时还只是代理家主。   “阮家向来注重血脉嫡庶,尤其是我们这一支还是最有话语权的主家,族里的长老们也都更希望作为嫡长子的我来继任,被我以身体不适推拒了。阿游对于家族管理事务更熟悉,我便提议了让阿游来做家主,想着等阿游继任一段时间后他们应当也能信任阿游的能力。”   说到这儿,阮序又露出些无奈的神情:“哪想到那几位长老都是老古板,始终觉得庶出的阿游血脉不够纯正,不承认阿游的家主身份。所以我就又提议与阿游比试一场,以实力说话,阿游赢了就由他正式继任家主之位。”   燕安淮没想到阮家内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又好奇道:“那阮序个为何不做家主呢,是身体原因吗?”   阮序回答:“这是其一,更多的还是我不喜欢被限制咋阮府这一方小天地。若是有可能,未来我更希望我能行走江湖,去看看更广阔更自在的风景。而阿游平日里就是帮爹爹处理家族事务最多的,他也同我说过希望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由阿游来当家主再适合不过了。   “我的剑术本身就不如阿游,只是为了不让那群长老们觉得我是故意放水让阿游,还是得在比试前抱一抱佛脚的。”   听完阮序的解释,燕安淮也差不多明白了现下阮游的处境。   他心疼一句:“这么看来阮家主压力也挺大的。”   阮序叹口气,说:“阿游这两年确实也过得很不容易,总是昼伏夜出,就为了能够多帮归今镇的百姓们做些事情,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被认可的家主。我始终觉得像阿游这样有责任心的人,才是家主的不二之选,不希望他被这些所谓的血脉所束缚埋没。”   燕安淮想起现实中勤恳忙碌并且乐在其中的阮游,点头表示了认可:“阮家主一定会是合格的好家主的。”   他们的话题持续到这里结束,正好他们才讨论完的另一名当事人就匆匆忙忙到了院子里来。   燕安淮见到他,还有些惊喜:“阮家主?你来得可真巧,我才与阮序哥聊了关于阮家主的事情呢。”   阮游见到他没事,先是松了口气,之后才问:“关于我的事情?”   燕安淮点点头:“嗯,从阮序哥那里听说了过几日你们要比试的事情。”   阮游指尖稍微动了下,抬眸看向阮序的方向,对上阮序视线很快又挪开,含糊道:“确实是有个比试。”   丢出这句话后,他又很快转移了话题,问:“对了,燕小公子应当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实在抱歉我只顾着去追踪那头妖兽的踪迹,竟不小心落下你了。”   提及到这件事情,燕安淮忽略了方才那一瞬阮游不太自然的情绪,摇头说:“没事的。那片林子里的路交错复杂,也怪我没能跟紧阮家主。”   “燕小公子没事就好。”阮游笑一下,“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既然燕小公子已经平安回来了,那我便先去办其余事了。”   “喔,好。”燕安淮应一声,看着才刚到院子里来的阮游又匆忙走了,感慨道,“阮家主果然很忙啊。”   阮序神色中多出些心疼:“阿游这孩子就这样,什么活都接,还总是生怕自己做不好会被别人看不起。我也劝过他多休息,可惜他听不进去。只希望真正做了家主后他能生活得更踏实些,多给自己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燕安淮看着阮游急匆匆的背影,与阮序产生了同样的心情。   阮游的插曲很快便随着当事人的离开再次揭过去。   阮序结束了休息时间,准备继续去练剑。   燕安淮把狐柒放到一边去玩,自己则是到阮清那边去看他在做什么。   自燕安淮出来之后,阮清就一直和简澄窝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坐着个矮板凳不知在一起研究什么。   燕安淮凑过去看了眼,就见阮清手中似乎有个机关玩具。   阮清始终在专注地摆弄着这个小机关,连燕安淮来了都没察觉到,最后燕安淮还是小声去问简澄:“小师哥,小清这是在做什么呢?好专注。”   简澄无奈地笑着说:“小清似乎很喜欢研究这种小机关,已经坐在这里专注地研究了快半个时辰了。”   燕安淮目露惊叹:“真有耐心。那小师哥是在这里看了半个时辰吗?”   “差不多吧。”简澄挠了挠头,“我怕小清玩得太专注到时候会不小心着凉了,就在这里帮他举着他的手炉。”   燕安淮这才注意到简澄书中确实还有个小手炉,而且简澄整个人都坐在迎风一侧,帮阮清挡住冷风。   他又赞叹一句:“小师哥也很有耐心。”   简澄似乎正想不好意思地回些什么,恰在这时阮清手中的小机关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彻底被掰成两半。   “……”阮清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沮丧难过。   看着突然蔫了吧唧的小孩,燕安淮忍住不太礼貌想笑的举动,拍拍他的脑袋安慰:“这个机关对小清来说还太难了。小清若是喜欢玩这个,小淮哥哥给你做一个更适合小清玩的好不好?”   阮清重新打起精神来,看向燕安淮的神情里明显带了些期待。   澄也感到好奇,没想到燕安淮还会这种东西。   紧接着就见燕安淮从自己的储物法器里翻找出了一些上好的灵木木材。   简澄被震惊到,一时甚至不知道该问燕安淮为何还会带木材,还是该问燕安淮是不是真的打算用这种上好的木材来做小机关玩具。   燕安淮抱着那捆精致包装还未拆的木材,留意到简澄的神情,有些疑惑:“小师哥?怎么了吗?”   简澄勉强收回惊讶,决定先问第一个问题:“安淮怎么还在储物法器里放这些?”   说到这个,燕安淮摸了下鼻子,说:“这是之前拜师大典时其余宗门送的礼物,因为东西实在太多我懒得整理,就干脆把所有东西一股脑都带上了。”   这也间接回答了简澄原本想问的第二个问题,事情又仿佛一下变得合理起来。   简澄没再多问,燕安淮就直接挑了一块摸起来手感最好的,和简澄配合着用各自的佩剑削成了光滑的小块。   燕安淮又另外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着,在一大一小两人的好奇目光中打磨出了一个很精致简单的孔明锁。   小孔明锁大概只有阮清的巴掌一半大,而且拼拆不会太弱智,也不会很难,是正好适合小孩玩的难度。   燕安淮挑选的材料本身就是比较光滑的木材,又特意打磨过一遍,确保不会伤害到阮清,才将这个小孔明锁送给他。   阮清眼底一下子就浸满了亮晶晶的崇拜:“哥哥、厉害!喜欢!”   得到小孩坦然直白的反馈,燕安淮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小清喜欢就好,这个就送给小清玩啦。”   阮清用力点了点头,又双手捧着那个小机关跑到了阮序面前,和阮序分享起他的崇拜与喜爱。   燕安淮看着小孩欢喜的身影,莞尔笑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简澄跟着他起身,也由衷称赞:“安淮真的好厉害,连这种机关小玩具都会做。”   燕安淮谦虚道:“只是略懂皮毛,再难些的我也不行了。”   当然,燕安淮谦虚燕安淮的,简澄所表露出来的敬佩与赞叹分毫不少。   哄完了心情低落的小孩,燕安淮又回到院子内的石桌旁坐下休息,简澄则是又开始了他勤勤恳恳的练剑日常。   阮序在院子中已经练了一段时间的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带上阮清与燕安淮、简澄道别,暂时回到了房间内。   院子内没有了外人,憋不住的狐柒干脆变回了人形,然后就收到了简澄变得亮晶晶的期待目光。   狐柒对上他的视线,须臾后还是败下阵来:“知道了知道了,我陪你练剑就是了。”   平时总是腼腆内敛的简澄面对剑术,仿佛一下子就换了个人,欣喜地说:“谢谢狐柒前辈!”   这段时间狐柒时常会趁着院子内没有其他人时变回阮人形的模样,而自从有一会儿心血来潮陪简澄练过剑后,每次化作人形被简澄看到都将会面临这样的场景。   狐柒手中很快就幻化出了他自己的佩剑,叹气:“我可真就是成了你们的木桩子了。上一个幻境是陪贺婷还有谷婉婉这俩丫头,这个幻境又换了你这小子。”   燕安淮坐在旁边浅笑一下:“等下一个幻境是佛宗皈依门,他们都不修剑,说不定你就能歇会儿了。”   “但愿如此吧。”狐柒嘴上说得不情不愿,手上擦剑做准备的工作却一点没停,显然他自己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的。   燕安淮托腮看着他们相互做练剑前的准备工作,无意间想起今日君长清救他时用了冰锥的事情,突然又问:“对了狐柒,你知道我师尊是剑修还是灵修吗?”   “嗯?”狐柒似乎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你师尊是灵修呀,你不知道吗?”   燕安淮摇头:“我一直以为师尊是剑修,因为之前只见过师尊用剑意,没见过师尊用法诀。”   狐柒没多想:“那可能是懒得用吧,剑意释放比法诀更简单一点。”   燕安淮:“喔。”   他回了一声,没再多问,继续托腮看他们准备练剑。   恰在这时,燕安淮与君长清同住的房间传来推门的动静,是君长清休息好从屋内出来了。   “师尊醒了?”燕安淮仍坐在桌前,“师尊身体还好吧?”   他面容中带着与平常相差无几的关心,但不知为何,君长清感觉到了一些与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燕安淮与他之间,似乎突然多出了点距离感。   他远远对上燕安淮一如既往关心担忧的视线。   ……是错觉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开会比较忙,二更大概在下午六点左右mua 第79章   君长清没有停顿太久, 走到院子中间去找燕安淮,回答他:“好一些了。屋里太闷,便出来走走。”   燕安淮同往常一般给他倒了杯茶:“这是阮序哥自己做的养生茶, 师尊也试试吧。”   “好。”君长清接过燕安淮递来的茶。   他看了眼燕安淮同往日并无太大差距的神情,还是把自己方才的想法当成了错觉, 收回视线抿了口茶水。   燕安淮则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在比试练剑的简澄与狐柒身上。   在幻境中重回巅峰时期的狐柒化成的是成年男子模样,比简澄要高些,身上自带一件洁白柔软的狐裘, 头顶还有懒得收起来的雪白狐耳,随着狐柒的动作时不时动两下。   燕安淮下意识想开口夸赞一句什么,话到嘴边时又顿了一下, 看向旁侧的君长清。   君长清本来就在看着他, 见状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了?”   燕安淮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确认一下师尊是不是真的好多了。方才师尊昏倒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   听到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 狐柒也在这时插嘴:“对啊, 所以君望月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会高烧到昏倒的地步。”   君长清微垂眼睫:“只是受幻境的影响罢了。”   狐柒有些不信:“真的只是这样?你可是第一仙尊,什么样的幻境能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君长清自动忽略了狐柒的后半句问题:“只是这样。”   见他这样坚持不愿细说, 狐柒还是没再管。毕竟君长清作为第一仙尊, 想要陨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太过担心反而没必要。   燕安淮听着他们的话, 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喝了口茶, 眸间浸入些无人注意到的思绪。   没有人留心他异样的沉默, 很快狐柒和简澄就开始了今日的比试练剑。   作为在场最擅长剑术的前辈, 狐柒面对简澄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孩表现得格外游刃有余。   不过简澄完全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而随意应付, 从出剑时起就宛若换了一个人, 平日腼腆的神情被骤然而起的凌厉所取代。   百泉宗内所有的修士都是热爱剑术、专研剑法的剑修,简澄能在一众剑修中脱颖而出,成为挑剔的季元义选定的首席,其在剑术上的天赋与造诣已经可见一斑。   几乎是在他拔剑时,燕安淮就已经感知到他凝聚出来的坚韧剑意。   剑意是剑修在初入剑道时最基础的感悟,但真正修炼出契合自己的剑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的人或许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剑意与剑道,有的人或许入道第二日便已经领悟,一切都归根于机缘二字。   当然,能在第二日就领悟剑意的人少之又少,目前所知整个修仙界内,唯有季元义当初达到了这个境界。   悟性极佳还灵剑双修的星河仙尊在领悟剑意的过程中都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简澄,根据燕安淮后来的了解,他仅花了七日的时间便领悟出自己的剑意,只是真正巩固剑意还是过了好几年。   但这也足够证明,简澄在剑道是很有天赋的,值得期待的。   燕安淮看着认真起来的简澄,无意识转了下手中的茶杯。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垂眸,又抿了口茶水。   燕安淮的这个小动作他很熟悉,是每当燕安淮开始专注研究他人招式时,倘若手中有东西,就会无意识地转动一下手中的东西。   在君长清的印象中,这个小动作是燕安淮在当年他出关以后开始有的。   他出关前的燕安淮每日过得无忧无虑,天资又好,所以对修炼的事情从来不上心,看别人的比试就像看热闹一样。   直到后来他才变得认真些,从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旁观的比试,在比试中来找寻自己可以学习的地方。   也因此,及冠后的燕安淮修炼速度远快于及冠前。   倘若少年时期的燕安淮能有半分后来的认真,说不定就会超越君长清,成为筑基年龄最小的天才。   说起来,还魂后的燕安淮之前有过这样的小动作吗?   君长清思索起上个幻境里狐柒与贺婷、谷婉婉她们练剑时的事情,但因为没太注意,记不清燕安淮到底有没有做过。   不过还魂后会把还魂前的习惯继承是很正常的事情,君长清没再继续深想,见他神色认真也不开口打扰他。   简澄与狐柒之间的比试很快就在简澄的主动出招下开始。   狐柒专门收了自己的修为,维持在与简澄差不多的金丹期。   但狐柒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对剑法的熟练仍旧不是简澄这样不过百岁的小孩比得过的。   简澄很快就从主动的进攻方渐渐转为防守方,落入下风。   不稍片刻,简澄就在狐柒的步步紧逼之下彻底落败,手中的剑被轻易挑开,摔落在地。   狐柒手中的长剑与简澄的袖角衣料堪堪擦过,冰凉剑尖轻挑,贴上简澄的手腕:“握剑不稳是剑修的大忌,小澄子你还有得练啊。”   落败后的简澄也没有气馁,一下就从方才凛然无畏的状态中抽身,抱拳致意:“感谢狐柒前辈指点。”   狐柒挽了个剑花收剑,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在剑术领域的骄傲气场:“要再来一场么?还是你先自己琢磨一下。”   简澄似乎是想说自己练一会儿,不过这时燕安淮忽然开口:“小师哥和狐柒再来一场吧,用方才一样的剑招。”   他没说什么具体原因,神色似乎还有几分认真。   “啊……好。”简澄对上他这样的视线,不知为何,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简澄和狐柒对再来一场本身就没什么抵触,燕安淮都这么开口要求了,他们也自然会满足他。   简澄把自己的佩剑捡起来,稍作休息后很快就又以方才同样的招式与狐柒开始比试。   最后简澄也以与方才一样的方式,被狐柒击落了手中的佩剑。   燕安淮看着落地的佩剑,脑海中回放了几遍他们方才最后的交锋,思索片刻后说:“小师哥不是握剑不稳,是不够镇定,反应力也不行。”   简澄似懂非懂:“不够镇定和反应力不行……?”   “小师哥你剑借我一下。”燕安淮起身走过去。   简澄连忙把剑再捡起来递给燕安淮。   燕安淮掂了下剑的重量,又随意挥舞几下适应一遍,这才对狐柒说:“狐柒,我们来一次。”   “喔。”狐柒没太看懂燕安淮是要做什么,但对他来说跟谁比试都是练,他也没多说,很快就应下来。   两人都做好比试的准备,在正式开始后燕安淮立即就收起了他平日里的活泼温和气质,几乎是完全复刻了简澄方才的凌厉剑意与气场。   简澄在旁侧看得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然而燕安淮不仅是模仿出了剑意,紧接着从主动进攻到落入守势,都完完全全进行了复刻。   只是对比起简澄的纯粹弱势,燕安淮更像是暂时收敛锋芒,以退为进,蛰伏着寻找最佳的反攻契机。   片刻后,狐柒以同样的方式挑飞了燕安淮手中的剑,但燕安淮却没有分毫的慌乱,脚尖一蹬翻转手腕,重新稳稳地握住了半空中的剑柄,并且趁着狐柒松懈的时机轻挽剑花,将长剑稳稳当当地架在了狐柒的脖颈一侧。   ——这一场比试,是燕安淮胜。   从头到尾都是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模一样的剑意,但燕安淮却以他从头到尾的镇定与极其迅速的反应力扭转了战局。   狐柒都怔了小会儿,才回过神来夸奖:“可以啊,小淮不愧是小淮,连我都被你摆了一道。”   比试结束后燕安淮就脱离了方才的状态,莞尔笑笑:“承让。这招也只能出其不意,下次再来就不管用了。”   说完,他就把手中剑还给简澄,问:“小师哥应该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   简澄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叹变成了对燕安淮的肃然起敬:“我明白了,多谢安淮。安淮果然很厉害。”   狐柒也啧啧称赞:“确实厉害,短短两次比试就能完全复制小澄子的招式和剑意,若非小淮镇定一些,我都要以为我对面的还是小澄子了。”   燕安淮连忙笑着摆摆手:“算不得厉害啦,我只是在刻意模仿,真要我学会小师哥的剑意和剑法那估计是不可能是事情。”   “那我先回去坐着了,你们继续你们的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简澄点了点头:“好。”   燕安淮回了石桌旁,简澄与狐柒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试。   有了燕安淮之前的示范,简澄茅塞顿开,虽然仍旧不能像燕安淮所表现的那样从容,但与狐柒比试时坚持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在剑法上明显有了不小的进步。   燕安淮依旧在旁边看着,见到简澄真的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且有了进步,眼底不自觉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那是发自内心地,为简澄能突破此前的缺点而感到开心。   君长清始终注意着他的情绪,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还魂前的燕安淮。   那个不论何时,不论在什么领域都骄傲耀眼,但又比谁都盼着身边人能越来越好的燕安淮。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有点忙,今晚十二点就暂时先不更了,浅浅休息一下( ) 第80章   狐柒与简澄的练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以免狐柒化成人形时间太长,更有被察觉的可能。   等到狐柒变回白狐形态后,燕安淮又陪着狐柒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 才与君长清一道回房间内去休息。   君长清之前的高烧也没完全退,额头摸起来还是有些烫人。但他的气色看起来还行, 燕安淮就由着他继续看书不去休息。   而燕安淮这次没有像上次那般凑到君长清那边捣乱,只是站在窗户前,像是在看窗外的景致。   小会儿, 他才回头看向君长清的方向,突然说:“对了师尊,是不是到了筑基期就可以开始学辟谷了?”   “是。”君长清放下书回答他, 眉梢轻蹙, “你想学辟谷?”   燕安淮点点头:“嗯。师尊教我辟谷吧?”   君长清有些不赞同:“以你现下的身体,最好是继续以药膳的方式养着, 不适合辟谷。”   燕安淮却表示了坚持:“我也知道现下可能不是辟谷的好时机, 但我们接下来还有两个幻境,如同这次进入幻境时不知道会是冬日,下次进入幻境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吃食。   “为防万一, 我觉得我还是得先学一下。左右辟谷后也不是硬性要求不能吃东西, 等学会了我再养身体便是。”   燕安淮说的理由君长清确实无法反驳,片刻后君长清还是表示妥协:“好吧, 那我教你。”   燕安淮笑着道谢:“谢谢师尊。”   君长清摇摇头,从今日醒来时起就产生的违和感愈发明显。   但燕安淮看起来又与平常相差不是很大。   到底是不是错觉?   君长清手中重新握住书卷, 心绪却已经完全落在了燕安淮身上。   燕安淮全然不觉, 得到君长清说同意教他辟谷后, 没再继续站在窗前看外边始终如一的景致。   他找了卷书坐到君长清身边, 还顺手给君长清空下来的茶杯重新倒满了茶水。   “师尊还在病中, 也别总是只知道关心我,师尊自己也应当好好保重身体才是。”燕安淮将茶水推到君长清手边,眉眼间是自然流露出的对君长清的担忧。   “就像今日,让子怡姐姐过来就好了,师尊身体本就不适还赶过来,昏倒时把我都吓了一跳。”   “……抱歉。”君长清低头抿了口茶水,乖乖道歉,“我也没想让自己病情加重,只是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在去找你的路上了。”   君长清的话里话外都是对燕安淮的关心,关心燕安淮的程度明显比关心他自己的程度都要深。   这样全心全意的体贴,也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   燕安淮收敛住自己隐秘跳动的情绪,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总之,既然师尊说了受幻境影响会导致身体不适,在这个幻境里就不要操心太多了,师尊也要记得先养好身体,自己的身体才是第一位。”   君长清听话点头:“好,我知道了。”   得到君长清听进去的反馈,燕安淮才结束这个话题,坐在君长清身边陪他一起看书。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出于君长清身体的担忧,燕安淮基本也没怎么出过门,待在阮府里陪君长清看书,时不时又到院子里与阮清玩、看简澄与阮序练剑,偶尔也会随慕子怡一道去药圃那边走走。   正好这段时间归今镇的天气也不是太好,期间还又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骤然间降低不少。   是日,燕安淮打开房间内的窗户,看着外边重新积聚起来的厚厚积雪,和时隔三日终于再次洒落在庭院内的暖融阳光。   他揣着小手炉呼出一口气,转身对君长清说:“师尊,今日天气似乎好一些了,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君长清正坐在桌前喝茶,闻言问:“出门么?”   燕安淮说:“就在阮府里走走,顺便去掌门师兄那边看看他在不在。这个幻境到目前位置还没有进展,我想了想似乎这个幻境对掌门师兄的关注还挺少的。”   对此君长清没有异议,又问:“需要我陪你去么?”   燕安淮摇了摇头:“没事,我只在阮序哥和掌门师兄这边走走,不会有太多危险的。外边天气还是蛮冷的,师尊先在屋里好好休息一阵吧。”   “……嗯。”   君长清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一如既往地叮嘱:“那你注意安全。”   燕安淮莞尔:“我会的,师尊放心吧。那我先出去了。”   君长清:“好。”   得到君长清回应,燕安淮很快便系好披风,转身离开房间。   君长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了一圈手中的茶杯,指尖握着端起来喝了一口。   若说他昏倒那一日他隐约间总觉得燕安淮对他的态度不对劲,那经过这三日的相处,君长清愈发笃定燕安淮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随着三日时间的流逝,燕安淮原本稍有些雏形的温和有礼气质渐渐突显,他不再像三日前那般热烈灿烂,完全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形象,而是变得更加稳重,更加镇定从容。   仿佛一下子就成长了不少。   到底是什么让燕安淮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君长清看着眼前茶杯中漂浮的小片茶叶。   半晌,他将茶杯放回桌上,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   他只希望,不会是他所预料的那个结果。   ……   另一头,燕安淮从屋内出来以后,没有着急着去阮游的院子,先在阮府附近逛了几圈。   因为才下过雪,府中下人或许是尚未来得及将雪扫走,四处都是无人经过的洁净白雪,“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在静谧府邸内显得格外清脆。   这三日时间燕安淮为了克制自己的感情,把重心放在了如何通过这一次幻境当中,所以他也特地去了解了一些阮府的事情。   阮府有一个习惯,每换一任家主都会搬迁至另一个城镇去居住,说是家主在任职时必定会经历的考验,只有能带着阮府在新的地方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的人,才能成为真正受到尊崇的家主。他们就是在阮游、阮序他们的父亲继任家主后搬来归今镇的。   也正如阮序之前同他介绍的那般,阮府非常注重血脉的“纯正”,嫡庶待遇自小便格外分明,为防不合格的家主使得他们去了新城镇后从此没落,长老一脉也认为只有主家从小受到家主教育的嫡长子能够完成家主的考验。   阮游身为庶子,而且天资中规中矩,自小在阮府里就没什么存在感。他父亲继任家主后搬迁至归今镇的那一年,他母亲还因为重病,被暂时留在原来的城镇,但没过几日便一命呜呼。   据说当时阮游也差点倒在那一年的那场大雪里,所幸阮序关心这位弟弟心切,拖着体弱多病的身子特地回去,救回了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阮游。   成为家主嫡长子的阮序话语权比以前大许多,他把阮游救回来后有意无意间总会关注照拂阮游,让阮游身为庶子,也能在家中有些存在感。   直到十年前,他们的父亲因故病逝,阮序拒绝了长老们让他继任家主的请求,推举了阮游继任。   长老们对此强烈抗议,阮序性子本来就温和,争不过他们,就定了一个十年的考察期,这十年期间他们仍旧留在归今镇内,让他们通过这十年里阮游的表现再来决定阮游是不是合格的家主。   但随着十年期限临近,长老们的不满又再次爆发,阮序在无奈之下只能又提出了比试的建议,并且与长老们定下了阮家独有的不可违逆的誓约,只要阮游赢了,他们便不能反对阮游成为正式家主。   倘若阮游输了,阮序也不能再拒绝继任家主,并且阮序不能有刻意放水的行为。   ——当然,阮序依旧是完全没抱会赢的想法就是了。   此外,阮府内主家和旁支虽然住在一个府邸中,不过同样是受嫡庶有别的影响,除却有特别的事情之外,平日里主家和旁支是各自生活,基本不见面的。   燕安淮若是想到阮府中逛逛,只要不超出主家的范围,不必担心会遇到旁的人。   这段时间阮序为了不让长老们觉得他放水在临时随意地抱抱佛脚,燕安淮也听说了阮游留在府中的时间比之前要多一些。   他一路慢悠悠找过去时,阮游就正好在院子内练剑。   首先注意到他过来的是院子内的一名仆人,仆人将他拦在门口:“是何人因何事要求见我们家主?”   燕安淮回答:“我是燕安淮,近来暂住在阮序哥院子内,闲来无事想来找阮家主聊聊天。”   然而那名仆人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就皱起眉头:“你当我们这主院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可以这般随意进出吧?”   “……啊?”燕安淮被他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院子不就是住人的地方么,阮家主在这里住,那我为何不可以到这里来找阮家主玩?”   那仆人微扬下巴,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们这可与你们那个随意的……”   “石普仁,不得无礼。”   石普仁话未说完,就被听到动静沉着脸过来的阮游打断。   石普仁连忙收起了面对燕安淮时气势汹汹的模样:“家主。”   阮游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才对燕安淮歉意地笑笑:“抱歉,这一阵子事情比较多,到这边来的人也不少,他此前不知你的身份,也是谨慎起见才拦你。”   燕安淮听着阮游的话,眸底却闪过了些微不可察的思绪。   他开头就已经同石普仁说了他暂住在阮序的院子里,所以石普仁方才明显是在对阮序表达不满。   一个仆人,在嫡庶分明的阮府,为何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贬低前任家主嫡长子? 第81章   燕安淮将自己的小小思虑藏在心底, 跟随阮游一起进到了他的院子内。   许是被阮游所警告过,石普仁稍微收敛了些他方才的傲慢嘴脸,端着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燕安淮看了眼茶杯, 并未往石普仁的方向有任何示意,再度看向阮游的方向。   “阮家主方才是在为了几日后的比试练剑吗?”   阮游扯起嘴角笑了笑:“差不多吧, 既是有比试的原因,也有平日本身就要勤加练习,才能当得起家主重任的原因。”   “也是。”燕安淮托起腮, 漫不经心地说,“阮家主平日也很辛苦吧,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 还不能落下修炼。”   阮游回答:“能为归今镇的乡亲们做些事情, 忙些也值得。”   燕安淮弯一下眼:“阮家主果然是有责任担当的好家主呢,想来这家主之位也只有阮家主能够胜任了。”   阮游颔首:“承燕小公子吉言。”   客套完, 他又问:“只是不知燕小公子今日特地前来, 可是有何事要寻我?”   燕安淮回答:“正经事倒没什么,只是想着到阮府来住这么多日,似乎还未主动拜访过阮家主, 实在有失礼仪, 便过来看看。   “阮家主若是有事要忙,也可以先做自己的事情的, 我这边没关系的。”   燕安淮都这么说了,阮游便让人又端了些小糕点过来, 让燕安淮在院子内随意坐坐, 自己则继续去旁侧练剑。   这一次阮游还特地换了名温驯下的下人来服侍燕安淮, 把石普仁给暂时打发离开。   燕安淮对此没表示什么, 坐在院子内旁观阮游练剑。   不过这一旁观, 他就发觉阮游在练剑过程中的剑法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也不知是情绪太过紧绷,还是心底思虑着什么事情,剑招看起来流畅自如,但剑意是明显的卡滞凝涩。   燕安淮感到奇怪,在阮游停下来休息的间隙问他:“阮家主方才在练剑时是在思虑着什么事情么?”   阮游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燕小公子此话何意?”   燕安淮继续说:“方才阮家主练剑时我也稍微看了下,虽然剑招很流畅熟悉,但阮家主的剑意似乎并没有太自然地顺下来。”   剑招本身是很表面基础的东西,哪怕不是剑修,依葫芦画瓢也能学得个七七八八,所以对剑意的把控与融合才是剑修日常练剑的根本。   燕安淮对阮游提出剑意方面的凝滞,基本也是在说阮游方才的练剑根本没有达到真正练习的作用。   阮游视线挪了下,扯着唇角笑笑:“近日事情比较多,所以顾虑也多一些。让燕小公子见笑了。”   燕安淮摇摇头:“倒不是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事情。平日里阮家主事务本就比较多,能抽出空来练剑想必也很不容易。练剑的时间段若是能真正只专注于修炼,或许也能有更大的收获。”   他说话时的语气比较平和,面上也是清浅友善的笑意,话里话外都只是单纯友好的建议。   阮游没表露出太多其他的什么情绪,开口:“有劳燕小公子指教。”   燕安淮忙摆手:“算不得指教,只是一些提议,毕竟阮家主总是那么辛苦,还是希望家主能效率最大化,这样说不定还能争取来一些休息的时间。总是这样连轴转的话还是很伤身体的。”   阮游颔首应下来燕安淮的关心,稍作休息后才继续去练剑。   但燕安淮还是能在阮游的剑法施展过程中感觉到,阮游并没有任何更改之处,这一次练剑中途的剑意甚至比刚才的还要不自然一些。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燕安淮以为阮游是陷入了什么瓶颈期当中,还想再找他问问时,院子门口又传来慕子怡的动静。   “小淮你果然在这里啊。”   慕子怡大大方方地从门口直接走进来,看到阮游时顺口打声招呼:“阮家主早呀。”   “慕谷主早。”阮游已经收起手中的剑,回一句后问,“慕谷主可是来寻燕小公子的?”   慕子怡已经走到燕安淮身边,随手搭在燕安淮的肩膀上,回答:“嗯。应当没有打扰到小淮与阮家主吧?”   回答他的是燕安淮:“没有,我本就是闲来无事到阮家主这边走走。子怡姐姐来找我是有何事么?”   慕子怡随口回答:“没什么大事,就是阮序和简澄他们俩都在讨论剑法没有空闲,想抓你陪我去趟药圃。”   燕安淮无奈一笑:“那可真是麻烦子怡姐姐还特地跑过来逮我了。”   阮序的药圃距离阮序的院子比较近,到阮游这里的主院来一趟的距离,都够去药圃一个来回了。   慕子怡没有自己纯纯是在浪费时间的自觉:“左右我一个人去也是去,倒不若找你陪我一块过去还有个伴热闹些。不过你要是有事就算了,反正其实我自己去也不是不行。”   燕安淮又怎么会拒绝特地找来的慕子怡:“子怡姐姐都大老远来找我了,我自然不能让子怡姐姐白走这一趟。”   说完,他起身看向阮游:“阮家主,那我就先暂时离开了。今日多有打扰,感谢阮家主的招待。”   阮游也朝他致意:“不打扰,也欢迎燕小公子随时到这边来玩。”   燕安淮笑着应了下,接着便随同慕子怡一道离开。   阮游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院门外之后,石普仁才重新从屋子内出来。   阮游瞥见他,提醒:“燕小公子不是你轻易可以得罪得起的人,日后切记不可这般口无遮拦。”   “小的明白了。”面对阮游,石普仁面上神情要变得谄媚些,但隐约间还带有对燕安淮的不满,“只是那燕小公子不过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跟着那个阮公子随意也就算了,还试图指点家主您的来练剑,也不知是不是那个阮公子那边让过来扰乱家主您修炼的。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的知道家主您平日信任那个阮公子,但家主至今都不能坐稳家主之位,不都是那个阮公子提出的什么十年之期害得么。要我看,那个阮公子说不准根本就不想让位与您,不过是做个样子博博名声罢了。”   阮游听着他的话,抿了下唇,只不痛不痒地提醒一句:“这种话日后就不要再说了。兄长提出这样的想法自有兄长的意思,还轮不着你来揣度,知道了吗?”   “小的知道了。”石普仁不情不愿地回应,但并未因为态度的敷衍而又遭致阮游的警告。   很快石普仁便暂时告退去做他自己的事情,阮游看了眼燕安淮方才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手中的佩剑。   半晌,他才收剑归鞘,转身回到屋子里去。   他的剑法修炼还轮不到一个不过筑基期的小孩来指点。   他一定会在几日后的比试中向所有人证明,阮家家主的地位非他莫属。   ……   另一头,燕安淮很快就跟随着慕子怡一路去到了药圃。   经过之前慕子怡对君长清的再次诊治,最后还是在君长清不肯透露生病的真正原因下,慕子怡决定给君长清开启养生模式。   养生所需的草药对新鲜度要求不是很高,全从燕安淮带来的那一堆门派赠礼中拿,所以这次他们来药圃主要是帮阮序打理,以此也表示一下对之前几次使用使用里边药材的感谢。   有过上一次陪慕子怡一起采药之后,燕安淮对草药似乎也多了些兴趣,这几日时间也时常会陪慕子怡到药圃这边来看看。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燕安淮坐在一旁不管事,单纯听慕子怡讲一讲草药的相关东西。   今日这次也差不多一样,哪怕慕子怡特地跑去了主院找他,最后还是没舍得给燕安淮安排什么活干。   燕安淮和往常一样搬了个小木凳,揣着手炉系着披风在本来就暖融融的药圃内看慕子怡干活。   慕子怡毕竟是医谷出身,对打理草药的事情格外熟悉,动作间倒没有什么忙碌的感觉,长裙飘飘地走在草药之间,悠然自得,很有貌美医女闲来无事到自家院子行走散步的感觉。   燕安淮靠在一块木桩子前,见状随口问:“说起来,子怡姐姐有想过恢复男子之身吗?”   “嗯?”慕子怡歪一下脑袋,像是不理解他的问题,“姐姐我觉得当个女子挺好的,没有什么恢复男子之身的必要。”   燕安淮笑笑:“那也是。只是突然很好奇倘若子怡姐姐未来有喜欢的人,会是男子还是女子。”   “你要这么问的话。”慕子怡想了想,“我肯定还是喜欢女子多一些的。毕竟我的徒弟们和谷里的孩子们都是女子,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比硬邦邦的臭男人好?”   燕安淮轻笑出声:“确实是子怡姐姐能说出来的话。”   慕子怡顺口把话题抛回给他:“那小淮呢?小淮觉得你会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燕安淮微垂眼睫,像是在思考,声音放得比之前轻一些:“我嘛,以前是觉得我会喜欢女子,现在想想,或许还是看缘分吧。有时候有些事,想法的改变或许就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他没有透露出太多的内容,慕子怡也只当他是暂时不懂这些事情,笑着说:“反正你还小,不着急这些。就算最后真的喜欢男子也没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心意相通。   “当然,像小淮你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姐姐我对那个人还是有一定要求的,至少也得真心待你,时刻关心照顾你。他若是对你不好,就是小淮你再怎么喜欢他,姐姐我也会想尽办法拆散你们。”   慕子怡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   燕安淮感受到他的关心,想了想,又尽可能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那如果身份地位不对等或是不被世俗接受呢?”   慕子怡回答:“身份地位的话倒是次要,重要的还是心诚,是你们发自内心地喜欢对方。至于世俗……得看是什么了,像是喜欢上有道侣的人这种道德问题肯定不行,其余的话我倒觉得不必太过被世俗约束。   “你也知道的,真正能得道飞升的修仙者不多,大多数的修士一生也是百年到千年之间。人活一世为的也不过是个肆意洒脱,何必去纠结那些世俗的东西呢?我始终认为,真正相爱的人是不应该被这些旁人言论所裹挟的。”   燕安淮把脑袋磕在一旁的木桩子上,像是因慕子怡这番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真正相爱的人不应该被这些旁人言论所裹挟么……   那前提,也得是相爱吧。   作者有话说:   慕·爱情顾问·子怡持续为您服务(bushi) 第82章   慕子怡注意到燕安淮像是陷入什么思绪的神情, 故作八卦地问:“小淮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些,有心上人了?”   燕安淮无奈笑笑:“只是想起之前认识的一位朋友的事情。她是第一个让我知晓原来对同样性别的人也会产生情感的人,便又联想到了子怡姐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慕子怡听到他说的话, 暗自放了点心,又道:“你说的那个人, 是婉婉吧?”   燕安淮微讶:“子怡姐姐也知道谷师姐的事情吗?”   慕子怡耸耸肩:“知道一点吧,不过一直都是猜测,没有真正证实。她居然同你说过吗?”   提到这个, 燕安淮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在上个幻境时不小心被我撞破的,谷师姐就同我提了一下,然后也同我聊了这方面的话题。”   “喔。”慕子怡应一声, “所以你是之前就已经和婉婉聊过关于感情的事情了?”   燕安淮:“嗯……与其说聊, 更多应该是谷师姐在教我这方面的事情吧。当时我真是什么都不懂,谷师姐说的事情都很令我震惊。”   慕子怡轻笑一下:“看得出来, 你是挺不懂的。不过这种事情嘛, 本来就挺让人捉摸不透的,顺其自然就好。   说完,他又十分不正经地补充:“小淮要是有了心上人, 也可以同我说, 姐姐我看人还是可以的,帮你把把关, 免得我们可爱单纯的小淮被什么表面真心的人给拐骗走了。”   听出慕子怡不正经表面下的关心,燕安淮笑一下:“好, 那到时可就麻烦子怡姐姐了。”   慕子怡摆摆手, 两人间关于情感的话题便到此结束。   慕子怡在药圃里做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伸了个懒腰, 豪气地开口:“反正都到药圃来了, 小淮今日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药膳?尽管说,姐姐给你做。”   “谢谢子怡姐姐好意。”燕安淮莞尔,“不过不用了,我最近在辟谷。”   “辟谷?”慕子怡怔住。   他原本闲适的神情一下子消散,轻蹙眉:“怎么突然想到辟谷了?以你现下的身体最好还是得依靠药膳或入了药的小点心来养养,最好是不要在这段时间就辟谷。”   燕安淮用同样的话术搪塞慕子怡:“如今各个幻境初入时会面临什么情况都是无知的,后边我们还有两个幻境,难保会不会遇上我找不到吃食的情况,所以我想我还是提前学下辟谷以防万一比较好。”   慕子怡听到他这么说,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仍觉得有些奇怪与不赞同,但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遗憾地叹口气:“我还想着要给你做好吃的呢,没想到你这么快都辟谷了。”   燕安淮弯眼笑笑:“谢谢子怡姐姐好意,那我就等一月时间过后再来品尝子怡姐姐的手艺吧。”   辟谷最重要的就是前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内不能进食,否认容易导致辟谷失败,还是需要一日按时食用三餐。   而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后,辟谷才算真正成功,不会再因不进食而产生饥饿感,想吃东西时也可以时不时吃一些。   慕子怡自然知道这个规则,又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没有了燕安淮作为食客,慕子怡也失去了采摘草药做药膳的动力,与燕安淮一块回到院子里。   阮序和阮清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玩,慕子怡去逗了会儿阮清,很快就又打个招呼窝回了自己的房间。   燕安淮正坐在院子内休息,慕子怡一走阮清就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找燕安淮一把抱住,显然是还不能适应慕子怡这位“怪姐姐”的格外热情。   他笑着揉一把阮清的脑袋:“没事没事,子怡姐姐已经回去了,下次小淮哥哥帮你说说他。”   “嗯。”阮清软软应一声。   阮序在旁侧笑笑,又提议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原本打算过会儿带小清出门走走,正好小淮你也回来了,可要一起出门去走走?”   燕安淮对此自然很有兴致:“好呀,是等会儿就出门吗?”   阮序点点头:“等你去问过你师尊要不要一起后,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说到这个,燕安淮却回答:“那没关系不用了。师尊现下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还是让师尊好好休息吧。”   阮序已经习惯了燕安淮与君长清的形影不离,闻言还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啊,那就直接出发吧。”   燕安淮点头:“嗯。”   出门在外阮清还是交由更熟悉环境的阮序带更合适,燕安淮拍了拍阮清的脑袋:“好啦,准备出门啦,小清快去跟好阮序哥。”   “嗯。”阮清点点头,又跑到阮序身边去牵阮序的手。   阮序揉一把他的脑袋,回握住他后,带上燕安淮一道出门。   考虑到他们三人的身体状况都不能说良好健康,甚至一个比一个差,阮序没有带他们去到太远的地方,只在这附近的一片区域简单走了走。   阮清拼平日能出门的时间不多,不过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活动,跟在阮序身边的心情格外闲适悠然。   他还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跟在后边的燕安淮,像是生怕燕安淮会不小心跟丢了。   燕安淮起初没有留意到阮清的神情,从自己思绪中回神时才对上他的视线,笑着安抚:“小清放心好啦,小淮哥哥会跟紧小清和阮序哥的。”   阮清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松开阮序的手回头去牵燕安淮,又大步迈回阮序身边继续拉着阮序,一左一右都牵住才终于放心。   末了他还不忘说一句:“哥哥、不专心、要拉住。”   大意就是看出了燕安淮一路上不太专心的表现,所以认为必须要拉着手一起走才能放心。   感受到阮清对他的关心,燕安淮稍稍握紧了些他软乎乎的手,轻轻笑了下:“谢谢小清关心,小淮哥哥不走神了,会跟好小清的。”   听到他的回答,阮清才表现得似是放心了些。   直到这时,阮序才跟着问:“从方才出门时起,小淮似乎兴致就不是特别高的模样,是与你师尊闹矛盾了么?”   能让之前很明确表示过喜欢与君长清一道出门的燕安淮选择独自跟随他们出门,还基本这样心不在焉,阮序也只能想到他与君长清产生了一些小矛盾的可能。   燕安淮挪开视线,找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借口:“也没有啦。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有些担心师尊的身体状况。毕竟我真的是第一次碰上师尊生病的情况,而且阮序哥与子怡姐姐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   “虽然因为师尊修为高,阮序哥、子怡姐姐包括师尊自己都说没什么大事,但我还是很担心师尊会不会隐瞒了什么更要紧的事情,只是我实在问不出来。毕竟高修为的大能因身体问题出事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阮序听完,感慨似的说:“小淮果然在乎君前辈呢。不过就如同小淮你会乖乖养好你自己的身体,不让身边人担忧一样,我想君前辈应当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君前辈不是讳疾忌医之人,此前我也见过君前辈找慕谷主询问身体的事情。   “他没有说出深层的原因或许有他自己的道理。担忧与关心固然是好的,不过比起自己胡思乱想,倒不若安安心心地照顾好你师尊,这样你师尊也能更加安心养病,也不必担忧你因为思虑过重也琢磨出什么病来。”   燕安淮听完阮序的话,似有豁然开朗之意:“阮序哥说的是。我这阵子只顾着忧虑师尊的身体状况,反倒忘了在我自己生病时,我不希望的就是看到身边人太过担心我。”   阮序笑笑:“小淮能想明白就好。”   关于君长清身体的话题聊到这里,正好阮序也带着他们到了此时的最终目的地——一片在皑皑白雪中傲然绽放的梅花林。   梅花的清冷寒香扑面而来,燕安淮拐过拐角见到这一大片梅花时都忍不住微微瞪大眼睛。   兴许是今早雪才停,不少梅花树上还积压着一层白雪,傲然挺立的梅花在这白雪间没有分毫萎靡之色,反而愈发明艳灿烂。   燕安淮赞叹:“好漂亮的梅花林!”   “喜欢吗?”阮序温和地笑着,“此处是归今镇冬日里最有生气的地方,正好这会儿时辰尚早,雪才停,来这里的人不多,便想着带你和小清到这边来走走。”   燕安淮用力地点点头:“喜欢!谢谢阮序哥。”   阮清也在旁边应声:“小清、喜欢、花花。”   阮序肉揉揉阮清的脑袋,松开了与他相牵的手:“去玩吧,哥哥会跟着小清的。”   “嗯!”阮清点点头,也松开了与燕安淮牵着的手,跑去梅花林那边玩。   阮序看着小孩欢快的背影,笑意更加温柔,又对燕安淮道:“小淮也去玩吧,雪后干净的梅花林可不常见。等差不多这边人多起来了我们再回去。”   “好。”燕安淮应一声,也跟着到了梅花林里边去走走。   他没有走得太远,基本就在阮清和阮序的附近,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嫩花苞与香气扑鼻的绽放梅花。   梅花林内的雪还没有观赏者行走过的痕迹,放眼望去素净整洁的一片,与这大簇梅花相互映照,很有遗世独立的僻静之感。   燕安淮抬手抚上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苞,指尖所触是微凉冰润,须臾便沾上浅淡萦绕的香气。   如果师尊在的话,这样的景致一定很适合师尊。   燕安淮想着,垂下眼睫。   他还不能将自己对君长清的悸动收敛得足够完美,不敢再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地拉着君长清四处游玩。   如今他所能做的,或许就是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收敛住不该有的心思,默默地站在君长清身旁不远处了吧。   至少,他希望君长清能够感受到更多烟火气的心情始终是不变。   很快,燕安淮便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指尖,转向梅花林的另一处去走走。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陆续有不少归今镇的人们也到了梅花林这边来玩。   考虑到阮清比较怕生的性子,他们没再多待,总算一道回了阮府去。   阮序还有事情要去找一趟阮游,回到阮府后就让燕安淮先带着阮清一起回院子里。   不过在进入院子时,燕安淮意外地见到了正坐在院子内的君长清与慕子怡,而且君长清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君长清见他回来,握了下手中的茶杯,问:“出门了?”   燕安淮没有隐瞒:“嗯,和阮序哥还有小清一起去外面走了走。”   说完,他浅笑一下又继续:“师尊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小清回屋去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出门前为何没有同君长清亦或是慕子怡他们打招呼,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君长清低沉的情绪,说过一声后就直接转身带着阮清回房间去了。   君长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低垂眼帘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空隙遮掩眸间小小的低落消沉。 第83章   慕子怡托腮看着燕安淮离开的背影, 又瞥了眼默默喝茶但情绪低落的君长清。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起身道:“你跟我过来,我们去屋里聊聊。”   君长清看他一眼, 大致知道他的意思,起身跟着他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走进房间后, 慕子怡把门关好,直接坐到君长清对面开门见山地问:“君望月,你有没有觉得小淮他这几日的性格与还魂前的他越来越像了?”   君长清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 点头:“有点。不过我感觉最明显的,是小淮似乎有点疏远我,就像是在躲着我一样。”   说话的同时君长清又低垂下了眼睫, 仿佛被一朵乌云所笼罩, 露出在冷淡表面下的消沉。   慕子怡又问:“那你觉得这会是因为什么?”   君长清攥了攥手:“我担心,是我的心思惊扰到了小淮, 他的疏远是对我委婉的拒接。”   慕子怡却摇头:“不对, 我觉得不是这样。”   他看向阮序房间所在的方向,说:“你应该是受到你情绪的影响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小淮对待你的态度, 和他还魂前, 你出关后相差不多。”   听到慕子怡的话,君长清顿了顿, 回想起关于燕安淮还魂前的事情。   习惯了燕安淮还魂后的活泼粘人,君长清差点忘了, 原本的燕安淮面对他时就是温和有礼, 从不过分缠着他的状态。   或许燕安淮会每日到素尘峰来找他, 但基本上只会聊一些普通的家常, 或是找他问修炼相关的困惑, 而且始终端的是得体适宜的礼节,也从不会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   君长清也是在那段时间,逐渐习惯了有燕安淮陪在他身边,不吵不闹,从未显示过自己的存在感,但又总给人一种很温和的、始终存在的陪伴感。   见君长清似乎反应了过来,慕子怡接着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淮是从何时开始像这样的性格转变的?”   君长清想了想,回答:“应当是我赶去救他,却高烧昏迷的那次。”   慕子怡继续道:“那就解释得通了。应当是和还魂前的小淮一样,因为一些契机,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有担当了。”   说着,他倒了杯茶给自己,继续道:“还魂前的小淮应当是在游历期间和阮游他当掌门的初期,认识到自己不可能永远被保护着,才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天真单纯。如今的话应当就是你昏迷那次吓到他了。   “本来你就一直担任着照顾他保护他的角色,这时候他却察觉到,原来他的师尊也不是刀剑不催的,他也不能总是只想着依靠师尊。”   说到这里,慕子怡总结:“总之,我是觉得小淮的这个变化未必是坏事。小淮他本身就不会是永远待在我们羽翼下接受庇护的性子,我们可以保护他,但我们也不能阻碍他的成长。他总归还是会成为那个有担当与责任心的小淮。   “只不过比起还魂前小淮总喜欢独自承担,这一次我们要告诉小淮的事情,是他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寻求我们的帮助,我们一起解决事情。而不是将小淮养在温室里,不懂外界的人心险恶。”   听完慕子怡的分析,君长清原本不安的心绪也稍微平复一些。   或许是受生病与想法的转变影响,这段时间君长清的思绪也更偏向感性,过于患得患失,反而遗忘了这几日燕安淮所表现出来的性格,本就是他随着经历变多而会逐渐靠拢的性格。   慕子怡看出他总算不再纠结于这样的情绪当中,稍微放松些,语气调侃:“不过真没想到,我们素来冷静自持的望月仙尊会有栽倒在别人身上患得患失的一天。想来也就我们小淮能有这样的魅力了。”   君长清由着他调侃,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看向门外的方向。   慕子怡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把玩着茶杯说:“对了,我今早正好和小淮聊了一下关于感情的事情。原来他之前就问过你这方面的东西?”   提到这个,君长清原本提起来的情绪似乎又往下沉了些:“嗯。而且当时小淮其实也说过,倘若未来有喜欢的人,他还是觉得他会喜欢女子的概率比较大。”   “这不巧了。”慕子怡笑一下,“今早小淮同我说,以前他觉得他会喜欢女子,但现在他还是认为看缘分,说不准想法的改变就在那一瞬间。”   君长清抬眸看向他:“真的?”   慕子怡摊手:“这可是小淮的原话,我骗你做什么?”   说完,他起身去拍了拍君长清的肩膀:“所以啊,你不要总是想得那么多,你顾虑得越多反而会束手束脚,越容易被敏锐的小淮看出来。倒不若就和寻常一般,顺遂你自己的心意来对待小淮。   “真正去追一个人,不是要刻意营造什么亲近关心的机会,而是像你之前那样,总能在日常小事当中想到小淮、关心小淮。小淮是善于感知到爱的人,哪怕现在他还分不太清亲情、友情与爱情的爱,但我相信未来他总能够分辨得出来,什么样的人才是真心实意爱着他的人。”   “……”   君长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好,我明白了。”   不过君长清也终于迟钝地浮现出一个问题:“我记得你似乎没有过感情生活,你又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慕子怡叉腰骄傲:“当然是姐姐我无师自通的。”   君长清看着他,星月镜遮掩下的黑眸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慕子怡轻咳一声,总算正经点:“好啦,其实是因为在云欢谷听谷里的小孩们,还有我可爱的徒弟们的八卦以及八卦心得学来的。虽然姐姐我实践经验也是零,但至少能给你一点理论参考嘛。”   君长清暂且信了他的这个说法,与他聊完人生大事后不再多逗留,出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院子内,简澄已经一如既往地出门来刻苦练剑,燕安淮则带着换过衣服的阮清继续在院子里玩。   见到君长清从屋内出来,燕安淮的视线还是第一时间就放在了君长清的身上。   他坐在原处浅浅一笑,同君长清打招呼:“师尊。”   冬日带着寒意的阳光正巧洒落在他身侧,虽然不似春日与夏日那般耀眼灿烂,但也带着丝丝不可忽视的暖融温度,一点点渗入寒风中,温和地消融原本的凛冽冷意。   恍惚间,君长清仿佛确确实实地看见了在还魂前,总是坐在终日飘雪的素尘峰的院落内,安安静静陪着他的燕安淮。   盈满的安心感重新充斥在心底,君长清走到他身边,心境已经变得平和:“今日去哪儿玩了?”   燕安淮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回答:“和阮序哥还有小清在这附近走了走,还看到了一片梅花林,挺漂亮的。可惜师尊这几日身体不适,不然能与师尊一道去的话,那里的景致一定很适合师尊。”   他在三言两语间自然地也交待了没带君长清一起出门的原因,正好印证了慕子怡的猜想。   所以果然还是他多想了吧。   君长清接过燕安淮递来的茶杯,温和道:“那等结束了所有的幻境,你若还有兴致,我再陪你一道去一趟归今镇。”   燕安淮欣然应下,很有兴致的模样:“好啊,那我等会儿还得找阮序哥好好问问路,免得到时候到了归今镇还找不着路。”   君长清“嗯”一声,听着燕安淮很快又像往常一样转换到其他话题,与他接着聊天。   中途阮清跑来找他,他才跟着阮清一块到了另一边一起堆雪人。   院子内厚厚实实地积了一大层雪,出于阮序的授意,暂时还没有下人过来扫雪,足够阮清在雪地里痛痛快快地玩一次。   为此,阮清还特意捏了个大一点的雪人,燕安淮从他的话语里勉强辨认出他捏的是阮序。   阮清捧着手里两个巴掌大的雪人,看了看雪人,又看了看君长清,最后看向了燕安淮。   燕安淮哪儿能不知他的小心思,拍着他的脑袋说:“想找大哥哥把雪人凝固起来呀?那小清可要自己去哦,这样才能显示出小清的诚意,让大哥哥乐意帮小清的忙。”   阮清似乎尚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捧着雪人跑到君长清面前。   君长清始终关注着燕安淮,自然也听到了方才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看着阮清小心翼翼又带着些期盼的神情,抬眸往燕安淮那边也看去一眼。   只见燕安淮正蹲在原本的位置上,单手撑着下巴,旁边似乎还有两个他自己捏的小雪人。   接收到君长清的视线,他便朝着君长清再次浅浅地笑一下。   似乎每一次君长清看向他时,他总是会这样露出笑容。   还魂前是这样,如今这段时日还是这样。   就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不管是他在书阁中待累了,还是在屋子内闷久了,他都知道只要他走出门,走到院子内去,总能见到那个始终如一的身影,总能见到他的温柔浅笑。   君长清到这时才恍然察觉,原来他早在那会儿,就已经沉溺在了这般岁月静好的时日当中。 第84章   又过去两日, 距离阮序与阮游之间的比试还有七日不到的时间。   这两日时间里燕安淮时常会到阮游那边去看看,察觉到阮游留在院子内练剑的时间比之前要多许多,显然对这一次比试还是有些紧张的。   燕安淮也观察到阮游的剑意始终不能真正自如地释放, 整体就像是顾虑着什么,或是刻意追求着什么。   他提醒过阮游几次, 阮游虽然都有应下,但后续再练剑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几次之后,燕安淮也差不多明白阮游不是不能调整, 而是不想调整。   他不知为何阮游会这样,但既然阮游主观上不想改,他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地反复说。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 随着这几日找阮游的次数变得频繁, 燕安淮总觉得阮游似乎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善亲切。   燕安淮坐在主院内,看着旁侧仍在刻板挥舞着招式的阮游, 在阮游再一次休息的间隙, 终于还是起身告退:“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扰阮家主,先行告退了。”   “好。”阮游和往常一般做足了礼节, 喊来石普仁送燕安淮离开。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 石普仁对待燕安淮的态度并没有太多改善,仍旧是一副很不喜欢他的模样。   燕安淮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贬低阮序的仆人, 基本是对他采取无视态度,相看两厌又暂且相安无事。   不过今日在送他出去的路上, 石普仁又嘀咕似的抱怨:“每日都这样随意地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特意来套取情报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 但又正好足够被燕安淮听到。   燕安淮没有任何生气地表现, 笑道:“毕竟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呢。”   说完, 他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对阮游说:“左右出院子不过几步路,便不劳烦阮家主派人相送,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阮游忙回一句:“那好,燕小公子路上注意安全。”   燕安淮颔首致意一下,转身径直离开了主院。   直到燕安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之后,阮游才收起面上客气友善的神情,沉着脸警告石普仁:“以后莫要再当着旁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石普仁表示不满:“那位什么燕小公子修为才至筑基,又整日来这边只是看家主您练剑,明显是不怀好意,也就家主您脾气好总任着他来。”   阮游仍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对他那般无礼。燕小公子修为虽低,但他身边之人随意哪一位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惹得起的。倘若因你一句话招致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你真以为只是区区一个筑基期而已?   “总之,下次莫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否则我就真不是那么好脾气了。听到了吗?”   阮游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石普仁才终于应下:“小的明白了。”   阮游朝他摆摆手:“行了,你也先下去吧,别来烦我了。”   “……是。”   院子内逐渐归于平静,离开院子后根本没走的燕安淮靠在院门旁侧的墙壁上,垂落在一侧的手微微攥紧,眸间是难以遮掩的难过。   难怪他总感觉阮游对他的态度不是真正的友善,原是在阮游看来,他就是完全仰仗君长清与慕子怡他们而存在的。   燕安淮其实从来就不怕这样的言论,换作是旁的不认识的人,说不定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承认这件事情。   但偏偏说这话的,是阮游,是在幻境外对应着他的掌门师兄的阮游。   燕安淮在院墙上靠了一会儿,才终于直起身,准备回到阮序的院子去。   不过在路上,他先碰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燕小公子?”何兴首先注意到燕安淮,先是诧异,旋即转为欣喜,“没想到竟然这般凑巧,能在此又遇到燕小公子。”   何兴仍旧戴着那副栀子为饰的面具,只是这一次他没穿斗篷,一头白发在清冷早晨中显得清透素净。   燕安淮见到他也有些惊讶:“何公子,确实是有几日不曾见到何公子了,是这几日都在忙吗?”   何兴点点头:“这段时间事情确实多一些,基本都不在归今镇内,方才才从别处回来,准备去找阮家主呢。”   说到这,他又露出遗憾的神情:“估计这几日应当都不会有太多空闲时间。之前说好的待燕小公子眼睛恢复,要同小公子一道出门走走的承诺怕是实现不了了。”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还是何公子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些,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也是。”何兴回答一句,“那我就先去找阮家主了。”   燕安淮:“好,那何公子先去忙吧。”   两人相互道过别,何兴继续往阮游的主院走,燕安淮便回到了阮序的院子去。   有了与何兴见面的小插曲,燕安淮稍微收敛了些心情,回到院子内就见到阮序和阮清正在院子里玩。   阮清手中拿着之前燕安淮送给他的小孔明锁,专心致志到都没注意到燕安淮回来了。   还是阮序最先同他打招呼:“小淮回来了?快过来坐会儿吧,暖炉刚燃上,正好暖和着。”   燕安淮依言走过去,阮清这才注意到他回来,特地从凳子上起来跑去抱了他一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玩孔明锁。   说敷衍吧,阮清还特意下地了,但说认真吧,他又只是一触即分地走个仪式就回去了。   燕安淮哭笑不得,蹂.躏一把他的脑袋:“这么喜欢玩这个呀?”   阮序也在一旁无奈地笑笑:“现在小清去哪儿都要带着这个小孔明锁,以往我都不曾见他对什么东西这般热衷,想来也是真的喜欢了。”   在第一次给阮清做了小孔明锁之后,燕安淮又陆续给他做了好多类似的小机关玩具,阮清都表示了喜欢。   不过他最爱不释手的,还是燕安淮第一次做给他的这个孔明锁。   自己特意做来送给小孩的东西能被喜欢,燕安淮自然也很开心,没再打扰他玩玩具,和阮序随意地聊起一些其余话题。   片刻后,简澄也从屋子内出来。   见到燕安淮在院子里时,简澄似乎还有些欣喜,往他这边的方向走来。   燕安淮见到他,笑着同他打招呼:“小师哥早。”   “安淮早。”简澄走到他面前,似乎又一下变得不好意思,挠着脸颊说,“不知安淮现下可有空闲?我昨日练剑时又遇到了些不太懂的事情,想与安淮讨论一下。”   燕安淮欣然答应:“好呀。不过小师哥也知道的,我才入门不久,剑法更是因为身体没练过几次,可能不一定能帮上太多忙。”   简澄对他反而更敬佩了:“安淮未曾特意钻研剑术,都能有这般精妙的破招,属实厉害。”   “只是空有些悟性罢。”燕安淮摆摆手,把话题拉回来,“小师哥不是要与我一道讨论么?先坐着吧,正好阮序哥也在这里,或许有些地方阮序哥会更懂一些。”   简澄这才到另一边坐下,阮序还特意为他倒了杯茶:“自来我这儿之后,小澄你基本都在练剑,能像你这般心无旁骛专注剑术的刻苦小孩可真是不多了。”   简澄不好意思地回答:“安淮身体不好,君前辈如今也抱恙在身,我只是希望我也能够在必要时帮上大家的忙。”   阮序感叹:“你们几人之间的感情都很好呢。”   说话间,他的神情中似乎还掺入了艳羡,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些旁的情绪收了起来,与简澄、燕安淮聊起剑术的话题。   燕安淮的悟性极高,很轻易便能看出旁人的缺陷不足与其在实践中的优异之处,并且只要看下一两场比试,他也能大致摸清对方的习惯与风格,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刻板的模仿,从而思考出对于不足之处的“破招”。   光靠讨论的话,燕安淮不太容易能摸得准简澄真正欠缺的地方在哪里,直接提剑与他比试了几场,或者让简澄与阮序比试。   等几场比试下来,简澄差不多有了自己的体悟,阮序也在其中有一定的收获,凑在一起又讨论了一会儿。   阮序虽然身体差,但到底年龄较长,在剑术方面经历过的修习比简澄多,而简澄于剑宗中修炼学习,系统性比阮序强。   燕安淮看着他们互相欣赏着对方,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单手托着腮,浅浅笑了下。   阮清这时也停下了玩小孔明锁的动作,盯着阮序的方向看。   燕安淮逗他:“小清是在看你的阮序哥哥吗?”   阮清这才回过头来,一边把玩中手中的孔明锁,一边软声说:“哥哥、不开心、现在、开心,小清、也开心。”   燕安淮好奇:“小清是说阮序哥哥方才本来不太开心吗?”   阮清摇摇头,比划着说:“哥哥、没有人、玩、不开心。”   燕安淮思索了一下,问:“小清的意思是,之前也没有什么人来找阮序哥哥玩,所以阮序哥哥很多时候不会这么开心吗?”   阮清点点头,微低着头:“小清、喜欢、哥哥开心。”   小孩对于情绪的感知总是很敏锐,燕安淮安慰他:“小清能有这一份心意,阮序哥哥一定也会更开心的。”   阮清没再说什么,轻轻又点了下头。   燕安淮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又转头看向阮序的方向。   经过阮清的提醒,这一次燕安淮也确实看出了阮序神情中的细微变化,比起平日里的温润儒雅,更多出几分灵动鲜活的情绪。   燕安淮上一次见到阮序有这样的神情,还是在他与慕子怡聊天时。   其实阮序也很希望能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吧。   他还记得阮序之前同他说过,比起继任家主,他更希望能够去往更加自由自在的广阔世界中走走看看。   他向往着自由,不愿拘泥于一处,也乐于成全阮游想做家主的心愿。   思及此,燕安淮又回乡办起今日早晨在阮游的院子里听到的那番话,还有石普仁一直以来的表现。   除了对他的轻视不屑以外,燕安淮其实也听得出他对阮序或许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兄友弟恭。   燕安淮原本收敛好的心情一下子又落回去,但他不想让阮序、阮清和简澄担心,找了个理由暂时先回房间去了。   阮序与简澄也没多想,同他道别后便继续他们的话题。   燕安淮顺手又拍了下阮清的脑袋,总算起身离开,回到房间内。   君长清这会儿就在房间内看书,见燕安淮无精打采地回来,放下书卷问:“怎么了?是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燕安淮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双手托着腮,回答:“心情不太好。”   君长清给他倒了杯茶,嗓音温和:“出什么事了?”   燕安淮看着递到他面前那杯茶水,小会儿后才终于把今早发生的事情同君长清说了一遍,同时也交代了一下这几次他去主院找阮游时遇到的那个石普仁的事情。   说完,他趴扶在桌子上,情绪很低落:“果然幻境里的阮家主和现实中的掌门师兄还是不一样的,也怪我总是不能将幻境与现实区分开来。”   自进入这个幻境以来,在君长清面前燕安淮总是习惯把幻境内的阮游也叫做“掌门师兄”,今日还是第一次在君长清面前区分。   看得出来,是真的被阮游的态度给伤到了。   君长清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坐到他身边,抬手抚上他的发梢,安慰:“你年纪尚小,又心境澄明,不能真正区分开幻境与现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人总是会成长的,今日之事对你而言亦是一种历练。”   燕安淮并没有被君长清的话安慰到多少,但感受到发梢处传来的温柔安抚,心绪还是渐渐平和下来一些。   或许是君长清特意坐到了他身边,他能明显嗅到身旁萦绕的清浅冷香,是他一直以来最熟悉的气味。   虽然燕安淮知道不应该,但这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沦在君长清的缱绻温柔当中。   他仍伏在桌上,应当是情绪的起伏也引起了精神方面的疲倦,加之君长清在身边的安心感,没多会儿他就在趴在桌上浅浅睡着了。   君长清感知到他变得平稳的气息,又等了小会儿,等他睡熟后才轻轻将抱起他,带他回到床上去休息。   燕安淮睡得还不是特别安稳,在被放到床上时本能地伸手拉了一下君长清。   君长清感知到他指尖的温度,为他掖好被角,之后便坐在床沿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他希望燕安淮总能过得开心,但正如此前慕子怡所说,燕安淮不可能一辈子都天真单纯,也些时候有些事情,尤其是人心的险恶,需要他真正经历过才能明白。   不过至少这一次,他能够在燕安淮不开心的时候陪着他。   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一次次的因为不知说什么,而选择沉默,无视了燕安淮向他坦然展露的负面情绪。   君长清垂下眼睫,遮掩眸间的愧疚,将燕安淮无意识扯在他袖角的手取下来,轻轻回握住。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是中午十二点或下午三点~ 第85章   得知了幻境内阮游的态度之后, 燕安淮也不再自讨没趣地到他院子里去添堵,窝在阮序的院子里陪阮清玩,或是时不时随慕子怡一道去药圃里转转。   这段时间以来慕子怡也开始了对阮清的观察, 一改之前因为怕冷而缩在房间里不出门的习惯,时不时就会到院子里逗小孩几句。   阮清也从一开始的总是被慕子怡吓到, 到后来逐渐习惯且麻木,面对慕子怡不正经的逗弄直接无视,跑到阮序或者燕安淮身边去“眼不见心为净”, 一度狠狠打击到了慕子怡的自信心。   ——虽然这个被打击完全就是装出来博阮清同情,还拙劣得被阮清一眼识破就是了。   所幸慕子怡也知道把握逗弄小孩的度,一般不会把阮清给逗得太狠, 一点点地让他适应不是小心呵护他的人。   阮序见阮清没有过分抗拒, 也完全由着慕子怡以他的方式来对待小孩。   又过去两日时间,距离阮序与阮游之间的比试只余下五日。   他们两人之间的比试与燕安淮他们其实没有关系, 不过出于对阮序的关心, 燕安淮自然还是希望阮序能够如愿输掉比试,真正恢复他的自由之身。   对此阮序本身很有信心,只是他还需要尽可能避免出现长老们对他的招式进行纠正, 从而质疑他是不是故意输掉比赛。   所以这几日时间阮序基本都将心思放在琢磨剑招的规范度上, 燕安淮也减少了打扰他的时间。   这日,闲来无事的燕安淮干脆又同慕子怡一道去了药圃那边待着。   他搬了个小板凳, 身前还有一张阮序特地给他安置在此处的小木桌,双手托腮, 惆怅地叹了口气。   慕子怡见状, 笑着调侃:“什么天大的难事, 竟让我们整日乐观开朗的小淮都叹起气来了?”   燕安淮单手戳弄把玩起放在桌上的小手炉:“自然是幻境的事情了。如今我们进入幻境也有半月的时间了, 依旧什么进展都没有。我也不太想再往阮家主那边去凑。”   关于阮游的事情, 因为有可能涉及到幻境的事情,所以之前燕安淮就同慕子怡和狐柒他们都说了一遍,他所察觉到的阮游性格的变化。   毕竟阮游应当是他们结束这次幻境的关键,燕安淮暂时还无法坦然地去面对一个对他虚假伪善的阮游,他也得对此征求慕子怡与狐柒他们的想法意见。   慕子怡自然是秉持着无条件支持燕安淮,只要燕安淮开心就好:“无妨,大不了就再在这幻境里多待一阵,权当游玩了。而且依照上个幻境的经验来看,如何离开幻境说不准就是忽然之间发生的事情。   “我们倒不若就顺其自然,说不定就和上次一样忽然而然便拿到了魂明玉珠碎片,成功离开幻境。”   时至今日,在他们看来第一次幻境能够离开,纯粹就是运气好。   时柔是燕安淮与君长清一次偶然出门路上碰到的小孩,结果最后竟然是魂明玉珠碎片的化身,被他们误打误撞救下,得到了时柔的认可。   但也因此,他们其实没能得到太多有用的、关于如何离开幻境的讯息。   燕安淮把小手炉揣起来,叹着气半是玩笑地说:“也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可能,正巧小清就是魂明玉碎片的化身。”   “那就真的太巧了。”慕子怡也漫不经心回一句,“也总不能都是化身成小孩,说不准会是阮序呢。”   燕安淮也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阮序哥人也蛮好的。”   当然,玩笑归玩笑,他们也没太把这个猜想当真。   不管怎么说,他们相互之间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对待,并不掺杂也不打算未来掺杂任何这些功利性的东西。   燕安淮把这些幻境的事情暂且抛至脑后,提醒道:“对了,阮序哥说今日想做些加了草药的小糕点给小清,就之前与子怡姐姐做过的那些,子怡姐姐记得也采些草药等会儿顺便带回去。”   “行,我会记得的。”慕子怡应一声,继续悠悠闲闲地去干活。   半晌后,他总算做完了今日份的工作,也菜够了做糕点的草药,伸个懒腰走到燕安淮身边:“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   燕安淮莞尔:“好,子怡姐姐辛苦了。”   说完他站起身,随同慕子怡一道往阮序的院子去。   阮序药圃布置得其实算比较偏远,不过中途也会经过一段不管是出府还是去主院都会经过的路段,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只偶尔可能遇到从主院过来找阮序的阮游或阮游派来的下人,僻静清幽。   两端的路段也很简单,不用绕太多弯子,属于只要走过一个来回就能记得住路的程度。   燕安淮跟着慕子怡悠悠闲闲地一道回了院子,院内只有每日的常驻人员之二阮序和简澄。   见状,慕子怡表现得还有些遗憾:“小清还没出来玩么?真遗憾啊,姐姐我还想着回来先找小清玩玩呢。”   原本正在看书的阮序闻言,愣了一下:“小清没有去找你们吗?”   燕安淮困惑:“找我们?”   阮序回答:“之前慕谷主建议可以从近到远一点点试着放阮清自己独自出门,方才我便试着让小清自己去药圃那边找你们了,小清出门时还表现得很有兴致。”   燕安淮与慕子怡对视一眼,旋即他便皱起了眉头:“我们没有见到小清,不管是在药圃,还是从药圃回来的路上,连小清的声音都不曾听到过。”   阮序一下子紧张起来:“莫非小清是走错路了?”   虽然院子到药圃的路不远不复杂,阮清以前也经常会陪阮序一起去药圃,但到底是第一次自己走这一段路,难保会不会因为紧张而走岔了。   慕子怡问:“小清大概走了多久?”   阮序想了想,回答:“大概不到一刻钟。”   慕子怡当机立断:“那我们赶紧去找找,这时候小清应当还在附近徘徊着没走远。”   阮序点头:“好。”   简澄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话,也连忙说:“我也去。”   “我……”燕安淮刚想跟着一起说要去找,被慕子怡打断。   “有三个人也够了,附近这一带不是很大,小清年纪小去不了太远的。小淮你就在院子里等着,若是小清又自己回来了你也可以通知我们。”   听到慕子怡的安排,燕安淮勉强收敛了些担忧,点点头:“好,那我就在院子里等着。”   想到以阮清的性子,不小心走丢了一定会很害怕,慕子怡、阮序与简澄三人也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很快便各自划分好区域一道出发。   燕安淮站在院子里目送着他们离开,心底的着急分毫不少。   因为阮府主家目前只有阮序和软哟两个人,主家这边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也有不少鲜有人至的偏僻小路,阮清若是不小心自己跑到了那些地方去,一定会很害怕的。   希望能够尽快把阮清给找到吧……   燕安淮担忧地想着。   他在院子内等了半晌,最后还是先等到从屋子内出来的君长清。   “小淮?”他看着燕安淮站在门口的身影,“怎么站在门口?其余人呢,是出什么事了么?”   君长清敏锐地察觉到院子内的反常,走到燕安淮身边。   燕安淮此时也顾及不了其余什么事情,担心地回答:“小清走丢了,现下子怡姐姐、阮序哥和小师哥他们都出门去找小清了,我有点担心小清现在的状态。”   君长清蹙眉:“走丢了?那小孩平日不是总是黏着你或阮序么,怎么会忽然走丢了?”   燕安淮又把前因后果同君长清说了一遍。   君长清明白过来:“那确实令人担心。”   他想了想,又道:“我去把狐柒找来,或许可以让狐柒试试能不能感知到他的气息。不过那小孩尚未开始修炼,气息相较修士而言会微弱非常多,狐柒不一定能感知得到。但终究是个可以一试的办法。”   闻言,燕安淮也点点头:“好,那就试一下吧。”   “嗯。”君长清应一声,去到狐柒的房间把狐柒给拎了出来。   起初狐柒还有些不满,不过听说了阮清走丢的事情之后,又果断地换回人族形态,站在院子内感知整个阮府内的气息。   须臾,狐柒还是在燕安淮期待的神情中泄了气,愧疚道:“不行,根本感知不到。这府内的修士太多,气息混杂,而小清甚至都不确定他有没有灵根,根本感知不到。”   燕安淮摇了摇头:“没事,那就只能是指望子怡姐姐他们了。也辛苦狐柒了。”   狐柒没多说什么,变回白狐的形态跳进燕安淮怀里蹭了他几下,似是在安慰他。   燕安淮勉强地笑了一下,揉着狐柒顺滑的毛发,心底的担心分毫不减。   在院子里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很快君长清就领着他回到石桌石椅旁去坐好,给他倒了杯茶继续等着。   约摸半个时辰后,慕子怡他们才陆续回来,带来的结果都是没有找到阮清的踪迹。   阮序忧心忡忡道:“阮府主家这边本身就不算特别大,我们已经几乎把所有角落都翻了一遍,按理说小清若是还在阮府中,不可能找不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阮清跑去了旁支的居住区域或是直接跑出了阮府。   但是不管是去旁支区域还是出阮府,都要经过一扇紧闭的,必须自己手动推开的大门,阮清自己也知道这两扇大门后都不是主家的区域。   依照阮清的性子,走丢后他绝对不可能自己跑出去。   但现在的结果就是整个主家范围内根本找不到阮清的踪迹。   简澄推测道:“小清胆子本身就比较少,所以有没有可能他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慌不择路下跑去了别的地方,再回过神来后就发觉自己找不到路了?”   阮序认可了他的猜测:“也有可能。小清出门不多,一旦去到了陌生的地方应该会更慌张,找不到回来的路的。”   慕子怡沉下心:“那这么看来,我们只能扩大找人的范围了。我与小澄子一起出去找找看,阮公子可以先去旁□□边看看。”   简澄和阮序都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燕安淮便道:“我也想去。归今镇的范围太大了,外边有人员混杂,小清在外边多待一阵都很危险。”   他说的理由确实很有道理,但慕子怡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最后还是看向君长清,让君长清自己拿主意。   燕安淮自然也注意到了慕子怡的视线,跟着一块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对上燕安淮的视线,须臾还是呼出口气,妥协道:“我与小淮一起。”   顾及到君长清这一次的身体状况同样不是很好,慕子怡没有马上应下:“你可以吗?”   君长清点头:“找人不用耗费灵力,问题便不大。”   他都这么说了,慕子怡也不再劝:“那行,小淮和你师尊一起去找,你们俩病患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不过还是得有个人留在院子里守着。”   说着,慕子怡又将视线放在了狐柒身上:“狐柒你来吧。正好你也不方便出门去找,若是小清回来了你就联系我们。”   狐柒直接化作了人形:“行。那你们放心到外面找去就好了,院子里有我看着。”   阮序目睹狐柒突然变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狐柒是……人?”   燕安淮歉意道:“抱歉阮序哥,之前出于对狐柒的保护没同你说,狐柒其实是妖族,不是灵兽。”   “喔……”阮序还有些怔然,小会儿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没事。妖族在人间界确实比较容易被针对,这不是你们的错。”   狐柒的身份问题简短解释过,几人也不再耽搁,各自出门去寻人。   阮清年纪尚小,按理说一时间跑不了太远,不过他们方才在阮府内已经耽搁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也不好说他这时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为防万一,他们还是将搜寻范围定在整个归今镇内,慕子怡去最远的方向找,简澄稍近些,燕安淮与君长清就在阮府附近一带去寻。   随着午时临近,今日天气又好,归今镇内陆陆续续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四处都是喧闹人声,热闹嘈杂得很。   但越是热闹,对于生性极其怕生的阮清来说便越是危险。   倘若他真的是因为受到什么惊吓跑出了阮府,这样人多的环境只怕是会让阮清更加慌不择路。   而且万一又碰到什么有心人……   燕安淮不敢深想。   阮清本来就因为曾经被绑架过而受到心理创伤,若是再遇到什么危险,他的很有可能从此就再也走不出这些心理阴影,从而影响到他未来的生活。   燕安淮御着剑与君长清一道先在附近看了一圈,毫无所获后还是决定直接行走在街巷中去找,以免因为御剑不小心错过些什么。   他们一路找也一路去问附近的商铺、路人,但得到的所有结果都是没有阮清的踪迹,也没有任何人见到过一名怕生的五六岁绿衣小孩。   他们找了整整一日,从白日到黑夜,始终没有阮清的踪迹。   阮序那边也说找遍了主家旁支在内的整个阮府都没有阮清的身影,旁支的人也并未见到过阮清。   阮清只是一名五六岁的小孩,他又能跑去哪里?   众人齐聚在阮序的院子里,全无头绪。   距阮清失去踪迹已经过去大半日的时间,如今天也黑了,阮清很有可能一整日都没吃到东西,这时又要面临流落街头,又冷又饿无处安眠的境地。   燕安淮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他再次道:“我还是想继续出门去找小清。”   “……我也想。”简澄在旁边跟着回一句。   慕子怡目露无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用休息的吗?”   狐柒戳穿他的伪装:“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慕子怡摊手,理不直气也壮:“我不是想,我等会儿就是要继续出门找。”   狐柒不跟他玩这些文字游戏,果断选择无视他,对阮序说:“我是妖族,夜视能力比你们人族好,阮公子你是人界的修士,不习惯修仙界的昼夜不眠,就别去了,在院子里守着吧,我代替你的位置去。”   阮序听着他们的话,心底既是感激又是歉疚:“非常感谢诸位对小清的关心,这次也是我不好,第一次让小清出门却没有做任何的预防措施,太过自以为安全。”   燕安淮安慰他:“不怪阮序哥,阮序哥本意也是希望小清能够突破自我。”   “谢谢你小淮。”阮序仍然愧疚,又道,“要不还是小淮你留下来吧,比起我,你与君前辈应当更需要休息。”   回答他的人是慕子怡:“你就别劝了,小淮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他在意的人出事,哪怕是对身体不好他也不会再听劝的。你就是硬把他留下来,他也会因为负面情绪的积压导致更容易影响身体,倒不若放他自己出去找,他还能顾着忙碌而忘了难过。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正如子怡姐姐所说,所以阮序哥不用担心我的,再怎么也有师尊在,师尊会注意我的状态的。”   阮序还是担心:“可是君前辈……”   “诶,如果是担心君长清这家伙的话就更不必要了。”慕子怡打断他原本想说的话,“这点小病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他都活几百年了,修为也是我们当中最高的,比这更艰难的情景他早就经历过不少。顶多难受点,但反正他也能忍。”   说话的同时,慕子怡拿胳膊肘捅了君长清几下。   君长清也总算发挥点他嘴巴的作用,对阮序说:“这段时日托阮公子的福,我已无甚大碍,夜间寻人之事与我而言不过小事,还请阮公子放心。”   阮序听着他们言语间的安慰,心底的感激更是无以言说。   须臾,他站起身,拱手作揖:“阮某与舍弟能结识诸位实属我等二人三生之幸,诸位今日恩情阮某必将铭记于心,也请诸位受阮某一拜。”   阮序第一次用这么正式的言辞对他们说话,开口间,他便要撩起衣摆朝他们跪拜。   离他最近的简澄连忙起身扶住他:“当不得,这段时日我们也有劳阮公子照顾,只是尽我们所能的帮忙而已,阮公子不必行如此大礼。”   阮序惭愧道:“除此之外,阮某已经不知如何才能将阮某的感激表示出哪怕一二了。”   燕安淮也连忙道:“虽然由我来说这话不太合适,但阮序哥现下最好的表示方式,还是保重好你自己的身体。你是小清最亲的人,遭遇今日这样走失的事情之后,只有阮序哥能成为安抚好小清的依靠。倘若阮序哥因小清出了什么事情,小清的状况可能反而会更糟糕。”   慕子怡点头:“对。小清至今都没从被绑架的阴影中走出来,又遇今日这样的事情,唯一能够成为小清精神寄托的只有一直以来最熟悉的你了。”   阮序听着他们言语间的劝慰,也总算止住了原本的动作,只是又深深地作揖:“有劳各位了。”   慕子怡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   出门的安排决定好,燕安淮他们很快便各自去准备着出门的事宜,尽量争取在今夜能吧阮清给找回来。   然而就在他们各自忙碌的间隙,没有人察觉到在他们的院门附近,一抹素白悄然没入夜色当中。 第86章   阮游一路快步地往自己的院子当中走去, 石普仁只得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于夜色间匆忙穿行,直至回到院子里并且确认燕安淮他们并未察觉到他们后,阮游才稍稍松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 又在看向石普仁时提起来转为气愤:“你看你这都做的什么好事,这下好了, 那几位大人物也参与进来了,我看你想要如何收场。”   石普仁似乎也慌张了会儿,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破罐子破摔似的说:“他们肯定找不到那小孩的位置,我们只要等过几日比试结束了,再悄悄把小孩放回去就好。   “我们又不会短了那小孩的吃喝, 只要影响阮序的心态让他赢不了比试就好了。”   阮游仍皱着眉:“阮清他本身就受当年被绑架的心理阴影影响, 让他在那里待这么多日,他心理状态肯定受影响。”   石普仁又道:“这不也正好?家主您想, 那小孩肯定也是认得我们的, 等他自闭了,他就更加不会把我们绑走他的事情说出来了。那时阮序只会以为是小孩走丢导致的,这件事就彻底与我们无关了。”   阮游握着拳, 有些动摇。   阮游本身并未动过要绑架阮清的念头, 但今日早晨他同往日一般在院子内练剑时,石普仁就突然神神秘秘地跑来说他偶然碰见了落单的阮清, 干脆就把阮清给直接绑来了。   还说这样的话就可以在比试前影响阮序的心态,让阮游能够应得比试理所应当地成为家主。   阮游鬼使神差地没有说什么, 任由他将昏迷的阮清带走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关押起来。   但事到如今阮序那边找人的风声动静那么大, 就绝不是他们到时偷偷再把小孩放回去能够平息得了的。   但假若这时候将阮清的事情透露出给他们, 距离比试还有五日的时间, 阮序肯定还能再将心态调整回来。   而且万一阮清在这一日当中有察觉到绑架他的人是他们, 那不用等到比试当日,阮游一定会丧失成为家主的资格。   阮游实在赌不起这个万一。   见他神情,石普仁也继续拿家主之事劝说他:“家主,我们今日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我们阮家的未来。你想,阮序那人平日里只知侍弄他的那些个破植物,不过是仗着自己嫡子的身份,才始终在威望上压家主您一头。   “若是最后由他来继任家主,那等搬家之后我们阮家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说不准过不了几年就要没落至揭不开锅的地步,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阮游在石普仁的劝说下愈发动摇,只是始终下不了真正的决定。   恰在这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小孩走丢什么影响心态的,难道你们把阮清绑架了?”   何兴站在院子门口,一头乌发与深墨斗篷、素黑面具让他几乎完美地隐匿在夜色中,若非他出声,很难能够注意得到。   阮游被他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秘密即将败露的不安感顷刻间将他淹没。支支吾吾地半日说不出来话。   还是何兴在这时故作温和开明,安抚道:“阮家主莫要紧张,我相信以阮家主原本的为为人,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所以阮家主愿意同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何时么?”   何兴说得温和,言语间都是对阮游的信任与袒护,面具下露出来的那对桃花眼中似乎还蕴着些担忧与关心。   阮游还是被何兴所表露出来的友善温和所蛊惑,松口把与阮清有关的事情与何兴说了一遍。   何兴听完,并未露出什么谴责的神情,思索着说:“绑架小孩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其实目前看来,阮家主你这么做,倒也情有可原。   “毕竟比起阮公子,阮家主对家主的事务更为熟悉,打理起家族事宜也更快捷些。牺牲小清也只是为了阮家的未来考虑,更何况阮家主也并未对小清进行打骂苛责,小清未来性格如何也不过是小清自己心理素质的问题,怪不得阮家主。”   何兴的措辞用得好似不偏不倚,一副对阮清同样很关心,但也认为阮游没有做错的模样。   得到何兴这样“外人”的赞成,阮游也终于真正下定了决心,暂且继续将阮清关押着。   见他定下心来,何兴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人心,便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燕安淮,我总会让你明白这件事的。   ……   另一头,燕安淮与君长清已经再次到附近去找寻阮清的踪迹。   因为多了狐柒来帮忙,阮府又正好位于归今镇的正中,他们便分了四个方向,燕安淮与君长清循着归今镇的东北至正北区域去找。   但是他们又不停歇地找了足足一夜,仍旧寻觅不到分毫阮清的踪迹。   失去踪迹近一日的时间,阮清也是个体弱的身子,再不抓紧找到人的话,基本就可以确认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要么是在外边不知何处昏迷,要么就是真的被什么有心人给拐走了。   不管哪一样,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到了早晨天色泛白后,他们才回到阮府找稍作休息,还是决定再找一日,到明日早晨若是还找不到就只能推算为是有人将阮清给带走了。   在昨日确认旁□□边也无人见到过阮清后,阮序就已经让城门守卫那边加强排查,留意有没有疑似拐带小孩离开的人贩子。只要人仍在归今镇内,就还有机会尽可能地找到。   约摸过去半个时辰,只是简单休整之后,他们便按照昨夜的分工再一次出门。   这一次他们沿途也有再次去询问归今镇的百姓们,阮序在归今镇中声望很好,百姓们听说阮序的弟弟走丢了,也非常积极地帮忙找线索。   但等夜幕再次降临时,他们还是没能搜寻到有关阮清一丝一毫的踪迹。   他们已经把能找的地方到找了个遍,哪怕是昏倒的小孩也完全没有见到。   燕安淮从一个空落落的废弃小木屋中走出来,神情中俱是失望。   经过两日一夜不眠不休的找人,燕安淮面容中遇见你带上了显而易见地倦意,唇色比之前苍白许多,整个人都有点风尘仆仆的凌乱。   君长清看着他无力又担忧的模样,什么都没说,走到他面前默默帮他把被冷风吹得稍稍敞开的领口整理一遍,再重新系好了斗篷。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燕安淮下颚,留下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凉。   系好斗篷后,君长清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抚了两下,似是在帮他整理发丝,又似是在轻柔的安慰。   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有的只是无言的陪伴与理解。   夜色已经再一次悄然吞没整个归今镇,继续找下去必然要重复昨夜的奔波无眠,从昨日开始找到现在,他们两日一夜基本可以说只休息了一个时辰。   这样的强度对燕安淮来说还是太伤身体了,君长清这时候若劝他,他肯定还是会选择乖乖回去休息。   可倘若就因为这一次休息,正正好错过了救回阮清的最佳时机的话,燕安淮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比起面对这个或许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君长清还是宁愿让燕安淮继续找下去。   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就真的正好赶得及救下阮清。   燕安淮感知着发梢处温柔的触感,还是忍不住朝君长清的身边凑近了些,从他身上汲取足够安心的气息与温度。   君长清由着他靠,等小半会儿燕安淮重新打起精神后,才缓缓牵起他的手,轻声开口:“走吧。若是实在太累不用勉强,可以陪你短暂休息一会儿。”   “……好。”   燕安淮轻垂眼睫,终究还是没忍心收回自己被温柔包裹住的掌心。   他们继续往下一处地方找去。   然而他们从华灯初上又找到夜深人静,最后也只收获了一次次的失望。   夜间寒意渐盛,到后半夜时燕安淮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整个人都被冻得不行,唯有与君长清相牵的掌心始终盈余着暖融融的温度。   他们一同站在一根粗壮的、光秃秃的树干上,确认了周围比较空旷的一圈还是没有阮清的身影。   君长清听着他打喷嚏的动静,见他脸颊与鼻尖都被冻得通红,眼角也微微泛红,留有不久前才打过哈欠的痕迹。   他心疼地问:“暂时休息一会儿吧?”   燕安淮往另一只手呼了口气,搓搓脸颊,强撑着说:“没关系,我还能再撑一会儿,先继续吧。”   说着他就要运起轻功往下跳,结果在他准备动作的同时,一阵眩晕感骤然翻涌而上,他脚下打滑,眼看着就要往树下栽倒。   “小心!”   君长清当即就要拉住他,然而仍积着雪的树干实在太滑,拽着重心偏移的燕安淮的情况下,君长清也实在无法于树干上站稳。   他下意识用劲,径直将燕安淮拉入了自己怀中。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两人摔落在地,但燕安淮并未感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只感觉到君长清将他牢牢护住的紧张。   燕安淮睁眼,就见果然是君长清自己最先落地,反而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他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将君长清扶着坐起。   见到君长清吃痛蹙眉的模样,燕安淮心疼又愧疚:“对不起,又连累师尊了。”   君长清看着他自责的模样,稍微揉了下被撞疼的胳膊,呼出口气,低声安慰:“无妨,你怕疼我不怕,总比让你疼好。”   轻飘飘的嗓音在静谧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从未掩盖的温柔如同一罐尚且温热的酸甜果汁,灌满燕安淮的心湖。   两日两夜来的疲倦、不安与焦躁都在君长清的这一份温柔中倾泻而出。   他终于还是抛弃了这几日竖起的礼节高墙,避开君长清被撞疼的地方,伸手抱住他。   “师尊……”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只会愈发地沉溺其中。   可是他也真的、真的,无法割舍这一份温柔了。   君长清对他越好,他只会越贪心。   贪心地想真正独占这一份关心,从这一份无微不至的关心中,索取到他想要的回应。   燕安淮轻吸一口气,稍稍收紧了环着君长清的手。   君长清感知到他的不安与紧张,只当他仍在为阮清的事情担忧,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温声道:“就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后我一定喊你起来,好吗?”   “……好。”   燕安淮隔了许久才回应,起身与君长清一块到了附近一个干燥的破屋屋顶上,几乎是半靠在君长清的怀里,没多会儿就在翻涌而上的倦意中沉沉睡去。   君长清听到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一件厚斗篷给他盖上,遮挡住大半的寒风。   须臾,他又抬手,稍稍整理了一下燕安淮的发丝,借由皎洁清澈的月光,在他的发丝间洒落一个无知无觉的圣洁亲吻。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是十二点或三点,不过这次下午三点的概率多一点() 第87章   半个时辰后, 君长清按时将燕安淮叫醒,两人继续在归今镇附近找寻,又是找到天色泛白, 依旧没有结果。   经过两日两夜的劳累,燕安淮也终于支撑不住, 在回阮府的路上就险些再次晕倒。   不过对阮清的关心仍支撑着他勉强打起精神来,没有真正昏过去,借着君长清的搀扶稍微缓了缓, 坚持自己走回了阮府。   慕子怡他们更早一步回到阮序的院子内,面上都是全无收获的失落。   见到燕安淮与君长清回来,慕子怡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燕安淮脸色的不对, 担忧开口:“小淮, 你的脸色好差,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其余人也都将视线放到了燕安淮身上, 俱是担心。   燕安淮抵唇轻咳了几声, 回答:“有点头晕,不过还好,还能撑得住。”   阮序心疼道:“若是实在难受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燕安淮浅浅一笑:“没关系, 我真的还可以的。”   阮序又将视线放在君长清身上。   君长清看了燕安淮一眼, 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我会看着他的。”   见状, 阮序也只好暂且收敛些许担忧的情绪,给燕安淮与君长清各自倒了一杯他特意准备的茶水。   考虑到这两日来他们的奔波劳累, 阮序特意调配的茶有舒缓提神之效, 一杯温热茶水入喉, 确实状态要稍微好上一些。   慕子怡与狐柒也将他们原本坐的位置让出来, 给燕安淮与君长清稍作休息。   他们分享了一遍各自的搜寻结果, 全都是渺无音讯。   阮序忧愁道:“那这么看来,小清是有很大可能真的遇到了心生歹念之人。”   慕子怡也皱起眉头:“小清好不容易才恢复得活泼点,重新学着说话,若是再经历一次绑架,时间越长,他心理的创伤可能就越会加重,未来这一生……或许都可以说是被毁了。”   倘若阮清有灵根,幼年时期的重大心理创伤毫无疑问一定会成为心魔,而阮清本身就比较脆弱,若是从此彻底孤僻沉默,他可能连修仙入门都做不到,白白葬送原本可能拥有的前程。   倘若阮清没有灵根或是干脆不修炼,以他不断被加重的怕人性子,只怕他日后也只能待在房间内,就这样孤寂地过完短暂的一生。   但原本的阮清,是有机会恢复得接近正常人,有机会与向往自由的阮序一道闯荡江湖,肆意自在。   而不是从此没落阴郁。   院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怅然。   而在这时,院门方向又传来些动静,是阮游过来拜访。   阮清失踪的事情之前加强归今镇出入审查时阮序就已经同阮游说过了,这两日据阮序所说,阮游也有在帮忙留意有没有阮清的动静。   他进来见到院子内大家都在,情绪也比较低迷的模样,忧虑着问:“是还没有找到小清吗?”   阮序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一点小清的踪迹都没有找到,归今镇的百姓也都说不曾见到过与小清类似的小孩。   “我们也只能推测小清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歹徒,被人拐走了。”   听到“拐走”两个字,阮游面色中似乎闪过了一瞬的异样,但很快便遮掩起来,犹豫思索着开口:“那还有没有可能,是小清在外边昏迷了或者……”   他没有把最后那个最坏的推测说出来,但院子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阮序眉眼间的忧虑思绪更重:“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君前辈与小淮他们已经昼夜不歇找了两日两夜,就算小清真是在外边遭遇了什么不测,这般细致地搜寻也一定会有发现线索才对。   “而且这两日天气都很好,未曾下过雪,小清穿的又是绿衣,不存在会是小清被大雪掩埋导致我们找不到或是被不小心忽略的情况。”   在阮序与阮游交谈的期间,燕安淮又低声地咳了几下,脸颊仍旧被冻得通红,乌黑的双眸间笼上一层薄薄水雾。   他的眼尾泛起一抹红意,眼角下的浅红泪痣更显明艳,衬得整个人都一副楚楚可怜的病弱模样。   他听着阮序说完,也轻声开口道:“我也赞成阮序哥的猜测。我们已经不眠不休找了那么久,也有张贴小清的寻人告示,可到现在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这真的不应当。   “假若小清真的是被人拐骗走了,他现在一定很害怕,若是不尽早将小清找到,他这一生或许就真的无法再像正常人那般活得自在顺遂了。”   说话间,燕安淮情绪格外低落,嗓音中也透露着他的虚弱,但分毫遮掩不了他一定要把阮清找到的决心。   君长清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抚他。   阮游缩了下指尖,又道:“那如果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同我开口。”   阮序点了点头:“也辛苦阿游你了。本身家主事务就忙碌,还要分心顾及小清的事情。”   阮游摇了摇头:“无妨。那我就先回去了,有需要的话让下人来找我就好。”   阮序:“好。”   与其余人也道过别后,阮游便转身暂时离开了院子,只是步伐间似乎有些匆忙,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着急要忙碌的事情。   院子内的人都并未在意他过来的这个小插曲,商议起下一步的安排。   既然更大可能已经偏向了是有人将阮清给拐走了,那么接下来最主要的还是要去寻找这个人贩子的线索。   继续在归今镇内找寻阮清踪迹自然也不会落下,所以他们大抵需要分成两批。   找人贩子的线索包括到城门去帮忙一起盯着出入归今镇的人,这一项工作比较简单,毫无疑问地落在了燕安淮与君长清头上。   而且去城门帮忙一起盯着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为了能够更加集中精力,燕安淮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准备暂时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不过他才站起要转身时,却在不经意间见到院门口处似乎落了一个什么东西。   “怎么了?”君长清见他动作停顿,开口询问一句。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燕安淮随口说着,走到院子门口去将地上一个小布包裹捡起来。   他看了眼这个布包裹,总觉得握起来的形状有些熟悉,打开一看就发觉竟是他之前送给阮清的那个小孔明锁!   燕安淮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送给阮清的小孔明锁为何会在这里?!   慕子怡注意到他在门口蹲了好一会儿,好奇地开口:“小淮?可是发现什么东西了?”   燕安淮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猛地起身,正要开口时却因为一阵眩晕差点又倒下去。   与他相距不远的君长清当即上前一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扶着他。   燕安淮缓了缓神,顾不及再对君长清表示什么,说:“我捡到了我送给小清的小孔明锁,而且这个小孔明锁被一块蓝绒布包着。”   “什么?”闻言,阮序连忙起身走了过来,果然见到燕安淮手心里捧着的,就是让阮清爱不释手的那个小孔明锁。   他皱起眉:“这块蓝绒布不是我和小清的,因为小清很喜欢这个孔明锁,所以我特意为小清缝了一个可以系在他腰带上的小布袋,他一般都把孔明锁装在小布袋里。”   所以一定是有人将阮清的小孔明锁给拿走了,再包进这个蓝绒布里。   燕安淮皱眉回忆着他回来时的情景:“我记得我和师尊回来的时候,地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君长清也点头表示:“对,我也记得。”   那么余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师尊,我要去主院找阮家主!”燕安淮将手中的小孔明锁握紧,立即就有了决定。   君长清:“好,我陪你去。”   “我也去。”慕子怡连忙附和一句,又赶在简澄开口前对简澄说,“小澄子,你留在院子里照顾好阮公子。”   说话的同时,他看了眼想到同一个可能性,完全难以置信的阮序。   在燕安淮他们之后来过院子里的只有不久前的阮游,这个包裹只有可能是从阮游身上掉下来的。   虽然燕安淮与阮序都不太想接受这个事实,但现在阮游确实是他们找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阮清有关的线索。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也安慰阮序:“在没有弄清楚真实情况之前,也有可能是阮家主之前从何人或是何处找到了这个东西,说不定只是不希望阮序哥获得希望又失望,才没有说出来。”   阮序也勉强恢复些镇定:“我还是想与你们一起去。阿游与小清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亲人,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想亲耳听阿游说。”   燕安淮理解阮序的这份心情,又看向慕子怡。   慕子怡只好说:“也行,那小澄子你也跟来吧,照看好阮公子。”   简澄点点头:“好。”   接着他们便没再多说无益之言,一同到主院那边去。   保险起见,君长清还特意掐法决隐匿了他们的气息,神不知不觉间走到主院外边。   而尚未等他们走近,就隐约听到了院子内传来的交谈声。   “……状态,或者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悄无声息地将他放了吧。”   “家主,那这样我们可就真的功亏一篑了!这丢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个机会,更是您的家主之位了!”   “这……”   “可你不是也说那小孩最近都绝食了么,若是再关押下去,他应当撑不到那日就会先饿死的。”   “小孩子都这样,总喜欢闹点脾气,等他真饿了他肯定会吃的。再不济,大不了到时我们就把他偷偷运走埋了,就谁都发现不了这件事情了。”   “可那到底是一条生命……”   “家主,您想想您母亲对您的期望。这年头能手握权力的人谁手上不会沾点血呢?这只是您为了实现您母亲的遗愿所做出的一点小牺牲罢了。”   “……你说得对。”   石普仁还在继续劝说着以坚定阮游的决心,燕安淮却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他宛若在这数九寒冬之际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震惊地看着院子内的方向,甚至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原来为了所谓的权力,就能这样去牺牲一个小孩吗?   又是这样,为何又是这样?   又是在现实当中我亲近喜爱的人,在幻境中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时江篱当时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这一次却是阮游主动地绑走了阮清。   燕安淮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心口再一次漫上熟悉的绞痛感,燕安淮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弯起腰,痛苦地捂住心口前衣料。   “小淮!”   君长清与慕子怡都注意到他的反常,连忙过来要查看他的情况。   院子内的阮游与石普仁也因为这个动静,终于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他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慌张起来:“你们……你们怎会在此?!”   燕安淮看着他,神情中少有地带上些冷厉:“倘若我们不来,是不是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清了?   “阮家主,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是这种人。以牺牲无辜小孩的未来乃至性命来成为家主,你真的觉得这样得到的家主之位你能够做得安稳吗?你又真的配成为家主吗?”   他一字一句的质问都戳在阮游的心底,阮游双手紧攥成拳,一时没有反驳。   还是在他身边的石普仁破罐子破摔似的开口:“那难不成表面装作慷慨大方让出家主之位,背地里却总是与那群长老们说家主不合适还需要考验的人就配做这个家主了?”   阮游张了下嘴,似乎是想训斥石普仁不要乱说话,但考量到目前的情形,他还是收回了原本想说话的打算。   阮序更是心痛:“原来在阿游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言语中的失望与痛楚远大于气愤,不知为何也深深刺痛了此时的阮游。   阮游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承认:“是。成为家主是我母亲自生前起就对我寄托的期望,母亲病逝后,我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我不断地争取在父亲对我的注意力,在争取参与家族事务管理的机会。   “我努力了百年,可是在父亲病逝后,所有人还是在说我不配成为阮家的家主。而什么都没有做的兄长你,却只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求而不得的认可。”   “是,我如今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家主之位是你让给我的,可既然你都让给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和长老们定所谓的十年考核期,又为什么要在考核期快结束的时候和长老们定下比试的约定?!”   阮游情绪激动,将这无数年积压下来的愤恨全都倾泻出来。   阮序却更加痛心,苦笑:“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为了能够让你成为家主,我与长老们争吵了多久才换来一个十年考察期的让步和这一次的通过比试彻底决定家主的机会?你不知道。   “还有我们那个总是看重嫡庶分别的爹,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给你一个庶子那么多的机会与关注?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向爹说你的好话,我向爹灌输我决不可能做家主要培养你就培养阿游的观念。”   阮游听着他温润又铿锵有力的嗓音,微微瞪大了眼,似乎同样是难以置信。   “你……你从未同我说过这些。”   阮序自嘲一笑:“因为我知晓你要强,好面子,为了保全你的自尊心,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在可怜你,施舍你,所以我从来不对你说任何有关的事情。可我这么多年从未掩饰过的对你的关心,难道你也全然不觉吗?   “倘若早知救回来的是这么一个恨我怨我的白眼狼,我当年又何苦拖着病体,冒着大雪辛辛苦苦折回去找你。”   阮序越说越失望,眼尾都泛起了红意。   百多年来的手足之情,原来就这么不堪一击。   见状,燕安淮走到阮序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之后,才转头继续对阮游说:“阮家主,阮序哥他从始至终就从未想过他能够从你那里赢得比试,阮序哥这段时日重新开始练剑,也不过是为了不给长老们指责他放水的机会。   “一个人长年累月下来的关心与真情实意从来就不是无迹可寻的,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关心你,希望你能过得顺心自在的人。”   说这番话的同时,他往石普仁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石普仁平日再嚣张,到这时自然也无法反驳什么。   阮游保持了沉默,唯有垂落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阮序没再同他多说什么废话,对待阮游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总之,倘若你现在能迷途知返,带我们去找小清,我还可以原谅你这一次的过错。既然你这般怨恨我,比试结束之后我自会带上小清离开阮家,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阮游自然也没有坚持关押阮清的理由。   小会儿后,他才终于妥协:“跟我来吧。”   他转身,往主院的后院方向走去。   燕安淮与阮序紧跟着他过去,其余人也跟在他们的身后。   也是到这时,他们才知晓原来在主院的后院,还有一个暗藏的地牢通道,阮游就是让石普仁将小孩暂时关押在了这个地牢当中。   这种阴暗漆黑的环境本身就十分折磨人,更何况阮清还曾因为被绑架liux8i过年心理阴影。   燕安淮想到阮清害怕的模样就心疼,与君长清先一步走到地牢入口处。   然而等他们真正到了地牢内后,却发觉整个地牢除了幽暗的灯光之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小孩的影子?   见状,阮游似乎也面露诧异:“怎么会是空的?”   紧跟着下来的慕子怡闻言,皱眉:“这句话应当是我们问阮家主吧?你既带我们来此,那小清人呢?”   阮游茫然地说:“我就是让石普仁把小孩带到这里来关押的,昨夜我还来这里看过,当时他就被锁在那里。”   说话的同时,他指向地牢中的一个小牢房,只见牢房内角落的一堆稻草确实有被积压坐过的痕迹,旁边还摆着一碟完全没被动过的吃食,可以证实这里应当就是关押过阮清的地方。   那阮清又到底去了哪里?   慕子怡继续问:“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来过这里?”   阮游回答:“那就只有石普仁了,是他把阮清带过来,也是他在负责后续送吃食一类的事情。”   慕子怡当即有了决断:“小澄子,你去把那个石普仁带过来。”   “好。”简澄应一声,之后立马就转身离开地牢。   慕子怡也没闲着,环顾了一圈这个地牢,再走到小牢房里边去查看情况。   燕安淮也明白了慕子怡的意思,跟着他一块进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石普仁只是阮游的仆人,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唯一说得出来的出发点就是阮游。   不管是为了阮游好,还是想加害于阮游,肯定得让这件事情与阮游绑在一起才有用,他其实没有必要转移阮清的所在。   但既然这里只有阮游和石普仁来过,那也只有可能石普仁还隐瞒着什么事情,而且说不定在石普仁的背后还有什么同伙。   燕安淮与慕子怡在牢房内搜寻线索,君长清与阮序、阮游则在外边也大致看了一圈。   片刻后,简澄独自一人从外边回来,摇头道:“石普仁已经不在主院里了,我在主院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他。”   这么一来,阮清被转移地方的事情八九不离十就有石普仁的一份了。   可是石普仁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序看向了阮游,阮游也是一副真的全无头绪的模样。   就在这时,燕安淮在那碟没动过的吃食上边,意外找到了一根银丝。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似乎是……一根白发?   慕子怡注意到燕安淮思索的神情,问:“小淮是找到什么了吗?”   他的声音一下子使得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又放在了燕安淮身上。   燕安淮点着头说:“我在这附近找到了一根白头发。”   说话间,他又皱起眉:“我记得……何兴就是白发的。”   “何兴?”简澄茫然,“何公子不是黑发吗?”   燕安淮一怔:“啊?”   慕子怡也在旁边点头:“对呀,何兴是黑发,这个我还是记得的。”   君长清、阮序和阮游也认同了简澄与慕子怡的说法,确认何兴就是黑发的。   慕子怡道:“是不是小淮你太久没休息好,记错了?”   燕安淮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绝对没有记错。其实在……在我们那边我就见过何兴,当时就因为何兴一头白发,还带着栀子花样式的面具,所以我一直很记得他。何兴还同我说过他是因为遭遇巨大变故太难过了才一夜白发。”   对此,慕子怡又表示了疑惑:“栀子花样式的面具?我见到的何兴戴的是很简单朴素没有装饰的面具。”   其他人也再次认可了慕子怡的说法。   这么说来,燕安淮所见到的何兴与他们所见到的何兴,根本就不是同一种形象。   可何兴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长清在这时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嗓音都稍稍压沉了一些:“我们一直以来在提防的那个魔修,就是白发。”   燕安淮蓦地一下瞪大眼睛。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迟意渡清欢】x40的营养液mua! 第88章   “魔修?什么魔修?”   阮序和阮游都对他们的话题产生了困惑。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慕子怡说着, 看向燕安淮,“小淮,还有君长清, 你们先跟我过来,我们得先聊聊。小澄子, 你同阮公子稍微解释一下。”   简澄还是点头:“好。”   接着慕子怡与燕安淮、君长清便暂时又离开了地牢。   慕子怡在附近找了一块可以坐着的地方,认真开口:“小淮,你仔细说一下你在现实中与何兴认识的事情。”   燕安淮乖乖回答:“第一次见到何兴就还在云仙宗时, 有一次我与师尊和子怡姐姐一道出门,中途我突然跑开那次。那时我就是见到何兴穿着栀子花样式的斗篷,与夫子离开时穿的斗篷一样, 以为是夫子就追了上去, 结果发现不是。   “当时我见到的何兴就已经是白发、戴栀子花样式面具的模样。”   君长清还记得那一次也是燕安淮第一次因为记忆被刺激而昏迷。   他暂时还没有表态,等着燕安淮继续往下说。   燕安淮便将之后他与何兴在东林镇的两次相遇也说了边, 包括何兴带他逛了一圈东林镇, 还与他交换联系方式,以及在东林镇庙会他与君长清走散,何兴陪着他的事情。   与何兴各自分开后, 在现实中时他还时不时会与何兴通过传音灵鹤交流。   一直以来, 他真的是把何兴当作能够信任能够交心的好友来对待的。   倘若何兴确实就是那名魔修的话……   燕安淮又一次不敢深想。   君长清基本可以确认何兴就是那名魔修,看着他不安紧张的模样, 还是没多说什么,揉了下他的脑袋作为安抚。   就如同不久前见到那个小孔明锁一般, 尚未真正确信的事情, 仍旧存在着一线转机。   哪怕这份转机极大概率只是侥幸。   了解过燕安淮在现实中与何兴的往来, 慕子怡又带着他们回了地牢内。   简澄已经省略关于幻境的事情, 简单同阮序与阮游说了一遍燕安淮体弱与魔修之间的事情。   燕安淮回到地牢中后, 再次同阮序道歉:“抱歉阮序哥,之前一直没有同你说过这样的事情。”   阮序摇了摇头:“没事,你们也有你们自己的考量,这很正常,不怪你们。”   说完,他又补充道:“方才阿游也同我说了,虽然到过这里来的只有他和石普仁,但他也同何兴提过把小清关在这里的事情。”   那么依照他们现有的线索,下一步只能是去找何兴了。   阮游思虑道:“但现下何兴已经不再暂住阮府中,我也不知他会在何处。”   慕子怡想了会儿,看向燕安淮:“对了,那小淮你身上还有他那时给你的传音灵鹤么?假若他真的就是你当时所见的人的话,短距离的传讯可以跟着传音灵鹤找过去。”   传音灵鹤是不同于联络木牌的一种传讯法器,传音灵鹤等阶更高一些,分为一个主灵鹤与无数个分灵鹤。   主灵鹤与分灵鹤会建立唯一的联系,长距离时分灵鹤会直接将讯息传音至主灵鹤,短距离则是分灵鹤会飞去找主灵鹤,所以有时也会被用来找人。   主分灵鹤之间会建立唯一的联系,区分幻境所创造出来的主灵鹤与现实中的主灵鹤,分处在幻境与现实当中的话,分灵鹤受时空影响是不会有任何动静的。   假若燕安淮手中的灵鹤真的有动静,那就说明幻境里的何兴一定是从现实中跟进来的,并非这个幻境内原本存在的人。   燕安淮明白慕子怡是想利用这一点,首先先证实一下何兴是不是那名魔修。   他轻呼出口气,才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将那枚灵鹤拿了出来。   他既希望这个灵鹤能够有动静,那他们就能找到阮清的下落了。但同时他又不希望会有动静,不然也说明原来一直以来对他好的何兴就是潜藏在他们身边想要害他的魔修。   在这样复杂纠结的情绪当中,燕安淮还是往灵鹤中注入了灵力。   片刻后,灵鹤身上泛起一道柔和的浅绿光芒,缓缓从燕安淮的手心腾空。   他看着升起的灵鹤,缓缓握住了自己变得空落的手心,心口的绞痛与脑袋的眩晕感几乎是同时又朝他汹涌而来。   君长清也不知这时能对他说什么,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   燕安淮闭了闭眼,稍微缓了下:“没事,我们赶紧跟过去吧。不然等会儿就要错过了。”   两人交握的手并没有松开,君长清怜惜地揉了一袭他的发梢,才同他一道跟着灵鹤出发。   其余几人也跟在他们身后,随着灵鹤一同出了阮府,一路往北边的方向去。   直至到了一个小亭子附近,那灵鹤才悠悠停在了主人伸出的手中。   何兴正单腿屈膝闲坐于亭子顶上,一头白发被冷风轻轻吹起,面上的栀子花样式面具反而给他那对含笑的桃花眼增添了几分妖冶。   灵鹤就乖巧停在他白皙修长的指节上,宛若翩然轻巧的蝴蝶。   “看来,还是被你们找到了啊。”   他勾唇轻笑,没有丝毫被发觉身份的紧张或慌乱,仿佛早有预料。   燕安淮看着亭顶上悠悠闲闲晃着腿的何兴,心底的那丝侥幸被彻底打碎。   “何兴……竟然真的是你。”   他本来就因这两日的奔波劳累伤到了身体,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又遇上接连两次的“背叛”,燕安淮几乎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气愤、失望与巨大的无力感伴随这两日的疲倦与此时病中的眩晕虚弱,无数的负面情绪在他心底迸发。   他压制着喉间涌上来的腥甜,看向何兴的方向:“既然你就是魔修,你又为什么非要这样假意地接近我?”   何兴把玩着手中的灵鹤,眼底仍旧是玩味的笑意:“你忘了吗?我就是要让你明白,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不堪一击的,这世间又哪有人真的能不受外物所蛊惑呢?”   听着熟悉话术,燕安淮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一次梦境里,他曾经听到过的那番话。   【“这世间的人性都是恶的,没有真正纯粹的感情。”】   【“也没有人会真正地对你好,这世间的人都不过是以自己的利益为最大前提。”】   他再一次微微瞪大眼睛,终于想起那段被他忽视的梦境:“原来就是你!”   “想起来了?”何兴稍稍歪了下头,轻笑一声,语气里倒是没什么起伏,“真是可喜可贺。”   经过何兴的这么一提醒,燕安淮又想起更多细节:“之前救小柔的那次,助我突破的,是不是也是你?”   何兴笑吟吟地应下:“不算太笨。”   燕安淮没有被他的表象所糊弄,继续询问:“既然你要害我,当时又为何要出手帮我?”   何兴漫不经心地回答:“这话我可就不认了。我也说过的,我又不想要你死,只是想让看你清楚总是轻易相信的人性到底有多么脆弱,我怎么会害你呢?”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跟我走,我会给你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燕安淮定定地看着他:“那我也还是那个回答,我不信你。”   何兴耸了耸肩,似乎不是很在意:“反正我也不急,你早晚会发现我对你说的话才是真心话。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利益的诱惑呢。”   说话的同时,他往阮游地方向看去,笑得意味深长。   阮游脸颊一下涨得通红,就好似被人狠狠扇了几下,羞愧难当。   话题到这里结束,何兴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慢悠悠开口:“这次我也就不陪你们玩了,我们下一个幻境再见吧。”   “哦对了。”何兴似是有想起什么,笑眯眯地补充,“至于你们想找的人,我想安淮你会知道在哪儿的。”   说完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小小的法器,紧接着在一阵烟雾之后,何兴竟直接在原地消失了。   君长清原本想趁他不备将他擒住,可惜根本找不到机会,目光沉沉地看着何兴消失之处。   燕安淮则是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何兴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会知道阮清被藏在了哪里……?   燕安淮竭尽全力地在自己脑海中搜寻线索。   何兴曾对他说的那番话……那个梦境……那道火墙……   对了,火!   燕安淮反应过来,连忙问阮序:“阮序哥,你知不知道归今镇何处曾走水过?”   “走水?”阮序皱着眉想了会儿,没有太多头绪。   这时还是阮游最先回答:“我知道!城北有一间废弃屋子,当年就是因为起了大火荒废的。”   经过阮游提醒,燕安淮也想起之前同君长清确实在北边找寻过一间有被大火烧过痕迹的破屋。   燕安淮当即做下决定:“就去那里!”   说话间,他就已经拿出栀华剑,踩在剑上径直往印象中的方向去。   君长清担心他身体,紧跟在了他身边,其余几人也陆续跟上。   须臾,他们便抵达了那个破屋前,燕安淮甚至顾不得收剑,从剑上跳下来之后就直接跑到破屋面前一把将门推开,果然见到了被困在角落里的阮清。   阮清似乎还被推门的动静吓了一跳,往角落里缩了缩,直到见到来人是燕安淮,才稍稍怔住。   燕安淮看着他衣衫凌乱狼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格外糟糕的模样,哪里还顾及得了别的什么,扑过一把将他抱住。   “对不起……是小淮哥哥来晚了……是小淮哥哥连累你了……”   他紧紧地抱住阮清,双臂与声线中都带着微微的颤,一遍又一遍地向阮清说着对不起。   阮清感知到他身上过高的温度,听着言语里真切流露地关心与自责,良久他才有了反应,伸手抱住燕安淮。   “小淮哥哥……”   阮清也终于克制不住这两日来的害怕与折磨,才喊了第一声声音便哽咽起来。   “小淮哥哥……小清害怕……小清、小清真的、好怕……呜……”   他抱着燕安淮放声大哭,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   滚烫的眼泪浸湿了燕安淮的斗篷,燕安淮心疼地将小孩抱得更紧,一遍又一遍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小淮哥哥和阮序哥哥都来找小清了,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没事了……”   待其余几人匆匆忙忙跟过来时,见到的便是两人这样相拥在一起的场面。   阮清没事他们也基本放下心,只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们。   直到许久之后,阮清终于哭累了在燕安淮怀里睡过去,阮序才走上前,轻轻将小孩抱起:“辛苦小淮了。”   燕安淮摇了摇头:“小清没事就好。”   说完他就要站起身,但许是原本支撑着他的那块大石头落下,比之前几次都要强烈的眩晕感一下子将他席卷。   他下意识伸手想撑住墙壁,但只觉浑身酸软无力,随着身体的向后倾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消散。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燕安淮只感觉到自己又一次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作者有话说:   这章伏笔有点久远了稍微提一下吧()   何兴蛊惑燕安淮的话和关于火墙的事情在第二十六章 第89章   燕安淮再睁眼时, 就发觉自己身处一处山林之中。   ……是梦吗?   他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恍惚一瞬,意识又被黑暗再一次吞没。   ……   ……   燕安淮独自走在一片山林中, 手里晃着一根从地上捡的树枝,哼着小曲, 心情闲适自在。   今日是他独自离开云仙宗历练的第二个月,虽然他的修为只有筑基,不过靠着他的运气以及转为修士少的人界凑的自觉, 到目前为止风平浪静,还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一路上倒是还结交了不少心善的朋友,也见识到了云仙宗内没有的景致与事务。   外边似乎也没有师兄师姐们说的那么危险。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与师尊有关的消息。   想起闭关多年未归的君长清, 燕安淮原本闲适的心情稍稍低落了些。   君长清第一次闭关那么长的时间, 按理说不是突破,不是受重伤, 他完全没有闭关这么多年的需要。   所以燕安淮始终怀疑是他不够优秀, 或者总是太聒噪,所以找了个留他体面的理由出门去了。   他总会向师尊证明,他也可以变得独当一面, 这样师尊也会愿意回来了吧。   燕安淮搓搓脸, 很快又恢复元气,继续晃晃荡荡地往前走。   他没走几步, 又忽地见到不远处似乎有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这么多血,还活着吗?   燕安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有点被吓到, 但还是循着本能走上前, 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抢救一下。   结果他刚走近, 就感觉到这人身边明显的魔修气息。   原来是个魔修啊。   燕安淮一下子就失去了多管闲事的欲望。   师兄师姐们和他说了, 遇到魔修能跑就跑,这几年魔修有愈发猖獗的趋势,而且招式诡异,不是他一个筑基期新人能应付得来的。   他转身要走,然而又听到躺着地上的那名魔修挣扎着说,“救……救救……我……”   燕安淮看他一眼,实诚地摇摇头:“你是魔修,我不救你。”   “我、咳咳……我是……无辜的……”魔修虚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没有伤过……人……”   燕安淮听着他的辩解,想了想,向他妥协:“那好吧,救你一次。不过你以后不能做坏事。”   “好……咳咳、我、我不会……不会做坏事的……”   得到魔修的保证,燕安淮才收住原本要走的动作,先用净尘决给他处理了一下,才搀扶着把他拉起来。   魔修似乎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燕安淮将他带到附近的一棵树下坐着,大致处理过他身上比较明显的外伤。   越是处理他越是觉得触目惊心,这光是手上肩膀都已经被伤得鲜血淋漓,看这魔修的状态身上应该还有不少严重的伤势。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会下那么重的手?   燕安淮对别人的爱恨情仇不是特别感兴趣,感叹了一下便不再多想,找了个适合露宿的地方,把那魔修又挪了个位。   之后他就翻出安苏木给他的小法器,原地布了个隔绝修士、灵兽妖兽探查的结界。   落脚之处暂时确定下来,燕安淮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悠悠闲闲地去找了些野果和水,坐着魔修旁边一边吃果子一边等着看能不能等到他醒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之后,那名魔修就悠悠转醒,刚要动一下就疼得呲牙咧嘴。   燕安淮咬了口果子,坐在一边从容淡定地开口:“醒了呀。你这到底是遇到什么人了,对你下的手也太狠了吧,还能有口气你也是真厉害。”   说话间,他又咬一口果子,眼底没有对魔修的恶意揣测,也没有什么心疼怜惜,干干净净,像是单纯在旁观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魔修苦笑一下,说:“我原本也只是想到人界这边来走走看看,不打算惹是生非。谁知我都特意挑了人界,还是碰上了一位高修为的大能,感知到我是魔修以后二话不说把我一顿打。”   “喔,真惨。”燕安淮评价一句,晃了晃手中的果子,“所以你要吃果子吗?刚摘的,洗干净了,还挺甜。”   魔修也收了刚才的苦笑:“哦好,那来一个吧。”   燕安淮随手丢了一个给他,一人一魔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结界里把一大兜野果吃完了。   和谐安静地吃完野果,燕安淮估算了下时间和他们所处的位置,说:“最近的城镇都有好一段的距离,你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会儿赶路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先在这里休息一夜吧,明日再带你去城里找医馆包扎一下。”   魔修乖乖点头:“好,谢谢你。”   燕安淮随意摆摆手:“没事。对了,你叫什么呀?要去医馆的话我总不能直接叫你魔修。”   魔修回答:“□□□,你叫我□□就行。”   “好。”燕安淮应下,“我叫燕安淮,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安淮。”   交换了名讳,燕安淮起身在结界附近走了一圈,确认完没问题才对魔修说:“就在这里吧,有小师兄的法器在,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问题了。”   魔修似乎赶到好奇:“小师兄?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吗?”   燕安淮点头:“嗯,我是云仙宗的。所以你不要骗我哦,我会找我师兄师姐们告状的。”   他说得天真无邪,像是小孩在对别人说欺负他他会找家人打小报告,本质上对魔修并没有太多威慑力,反而是留下初出茅庐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单纯印象,更容易遭致旁人的非分之想。   魔修没表现出什么其他情绪,又问:“我们当然不会骗你,可你修为这么低,你宗门会放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历练?”   燕安淮耸耸肩,理所应当地开口:“反正我师兄师姐们一向都是顺着我的,我想出门自然就出了。”   说到这,他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拿出来几瓶药:“不跟你说这么多了,这些药你拿着自己上吧,有些伤处我不方便帮你处理我就没有动。我先去这附近走一圈探探路。”   说话的同时,他原本想把药直接丢给魔修,但是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惨状,想了想还是走到他面前把药瓶子放下,转身直接随意地找了一个方向离开。   魔修将地上的那瓶伤药拿起来,看向燕安淮完全不设防的背影,平静虚弱表面下的欲念渐渐浮现。   他感知得到,这小孩天资根骨极佳,心性更是万年难遇的澄净清明。   如今他已经被夺走根骨撕裂元神,苟活着也不过是个受病痛折磨的废人。   但若能将那小孩的躯壳据为己有,不说恢复原本的修为,从此稳坐魔界第一魔尊位置,乃至荡平修仙界一统天下都决不成问题。   魔修向来讲究欲念为先,在燕安淮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就用最后盈余的魔力,舍弃肉身化作有形的灵体,径直朝燕安淮的方向袭去。   然而眼看着就要趁他不备轻易得手之际,他“砰”的一下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结界,又被弹飞好几尺远。   ……什么?!   “你也太心急了吧,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等夜间我睡着了再下手。”   燕安淮停下脚步,失望地回头看向被撞飞后又咳了一口血的魔修。   魔修哪里还能不明白状况,神色一凛,从地上飘起来后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你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我。”   燕安淮摊手:“我本来是想给你一次机会的,不过你没有珍惜,那也怪不了我。”   他神情无辜,但说这话的同时,一把浅绿剑意汇聚而成的长剑已经径直穿刺了魔修的整个胸膛。   速度之快,以至于那名魔修根本来不及抵抗,本就是耗费最后一丝魔力化作的灵体隐隐有消散的踪迹。   燕安淮看着他痛苦又憎恶的神情,没有太多波动:“果然师兄师姐们说得对,魔修没一个好东西。”   “哈。”魔修在撕裂的痛楚间冷笑,“魔修没一个好东西,难道你们人族就有了?这世间的所有人,所有魔,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   “哪有什么单纯的善呢?只不过是你们人族掩饰自己早就烂透的内心,想出来的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你早晚会看清楚,这世间不过是被掩饰起来的一片脏污!”   燕安淮听着他的话,皱眉,加重了对剑意的掌控,在魔修的狂妄大笑中彻底了结他的性命。   他在君长清的书阁中看到过人性本善的天道法则,对此也持以坚信的态度,魔修的这句话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   ——至少在接下来,又接连遭到数次背叛前,燕安淮都是这么想的。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燕安淮机械地将剑收了回来,看着白日还热情交谈,现在却企图要趁着月黑风高杀他越货的人了无生气地倒地。   【“你早晚会看清楚,这世间不过是被掩饰起来的一片脏污!”】   自魔修被他杀死起就残余在他识海中的残念再一次回响。   燕安淮看着面前的血泊,感受着脸颊上的鲜血逐渐变得冰凉,有些仓皇地倒退了两小步。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游历一年时间以来第几个撕裂友好表象的人。   但他始终会记得,这是他第一次举剑杀死同族的人。   眼前这人也是他出门以来结识的第一位,也是最要好的一位“朋友”。   难道真的就如那名魔修所说……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   巨大的痛楚几乎要将他的脑袋炸开,魔修临死前的话一遍遍尖锐地回荡在他脑海当中。   他痛苦地捂着头。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真的不是这样吗?   ……   ……   在即将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之前,燕安淮猛地一下从梦境中惊醒。   ……原来是梦。   燕安淮怔怔地看着床顶帷幔,梦境中困扰他的感觉始终没有消除。   真的只是梦吗?   他茫然又无助地捂住心口,不知如何宣出于口的情绪不断积压,一点又一点地沉沉垒在他心底,压得他几乎就要窒息。   他迫切地想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想找到一个可以将他从不断蔓延的黑暗中解脱出来的救命稻草。   他艰难地呼吸着,本能间只想到了一个人。   “师尊……”   “小淮?”房间的某一处一下就给予了他回应,“你醒了?可是哪里还难受?”   君长清很快就起身走到他身边,见他捂着心口痛苦皱眉的模样,心疼地抱住他。   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及时注意到你醒来的动静。是身体哪里很难受吗?”   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再一次将燕安淮包裹,他轻颤着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抓住君长清衣角。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师尊”声音很轻,隐约间仿佛带上了哭腔。   他蜷缩着身体,痉挛般的绞痛不断折磨着他,梦境中那名魔修的声音和现实里何兴的声音反复回响,尖锐地刺痛着他的识海。   本就未巩固的道心愈发摇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蔓延、不断将他侵蚀。   他只能拼命地循着本能,去抓住唯一抱紧他、拉住他的救命稻草。 第90章   君长清耐心地抱着燕安淮, 一次次回应他,安抚他。   直至又过去良久,燕安淮才从原本的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 渐渐平复。   君长清感受到怀里的人一点点放松下来,温声问:“好点了吗?”   燕安淮呼出口气, 轻轻点头:“嗯。”   但是应答完后他并没有从君长清怀里起来,拽着君长清衣角的手还收紧了些许,像是在眷恋着什么。   君长清安静地由着他抱, 抬手在他发梢处轻抚几下。   似乎在那一夜的拥眠之后,他们之间竖起的浅淡生疏又彻底消散不见了。   燕安淮嗅着鼻尖熟悉的冷香,闭眼。   ……   须臾, 他才终于真正从之前的情绪中安定下来, 稍稍直起身,轻声说说:“现在没事了, 谢谢师尊。”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 加上身体的虚弱,听起来软绵绵的,惹人怜爱。   怀里的温度骤然离开, 君长清眸间还有些不舍, 但并未表现出太多,问:“方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需要我让慕子怡来再帮你看看吗?”   燕安淮摇了摇头:“是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般能让燕安淮有这般强烈反应的噩梦, 梦的内容一定隐含了什么讯息。   君长清思索着,继续问:“你还记得梦到了什么吗, 可愿同我说说?”   燕安淮点头回答:“记得。梦里好像是筑基期的我因为师尊闭关出门去游历。”   闻言, 君长清指尖微动, 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是燕安淮还魂前的部分记忆。   他尽可能收敛住情绪波动, 安静地等着燕安淮继续往下说。   燕安淮陷在对梦境的回应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君长清的情绪变化。   他将梦境里救下魔修又杀死魔修,后续几次遇到的背叛,以及那魔修最后说的话、这些话对他的折磨全都告诉了君长清。   君长清听得更是心疼。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梦,是燕安淮曾切切实实经历过的痛苦,是在他闭关的那几十年时间里燕安淮曾独自承受过的折磨。   燕安淮关注到君长清难过心疼的情绪,反而浅浅笑了一下:“不过幸好只是个梦,醒来师尊还在我身边。”   “嗯。”君长清揉揉他的脑袋,这才把关注点重新放在燕安淮方才的描述中,“你说你的梦境里遇到过一名魔修,你知晓那名魔修的名字吗?”   燕安淮仔细地回想着,遗憾摇头:“梦里那个魔修有同我说过名字,我记不起来了。   那个魔修应该也挺厉害的,他修为应该是被废得差不多了,想偷袭我时还能化成灵体。”   君长清记得魔修中确实有一些禁术是主动幻化成为灵体的模样,这项禁术学习起来十分困难,对修为资质要求都极高。   能学会这项禁术,并且在两百多年前陨落魔修不会太多。   见君长清陷入思索,燕安淮好奇问:“是这个梦境里的魔修有什么问题吗?”   君长清回神,以尽可能不刺激到燕安淮记忆的方式回答:“这魔修对你说的话与何兴相似,你也说过何兴曾影响你的梦境。所以或许是何兴对你残余的影响反应在了你梦境中,说不定能从中找到有关何兴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   燕安淮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补充道:“虽然我记不得那魔修的名字,不过依稀有个印象,他的名字应该是三个字的。”   君长清点头:“好,我等会儿便找慕子怡和狐柒他们去说。”   “嗯。”燕安淮应一声,从关于梦境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之后,又关心起阮清的事情,“对了师尊,小清现在怎么样了?”   君长清回答:“他和你一样因为发烧高热陷入了昏迷,到今日你们昏迷了两日,不清楚他醒来没有。”   燕安淮眨一下眼:“这次才昏迷两日么?我还以为少说也要十几日呢。”   君长清与慕子怡他们本来也做好了要等他好一阵时间的心理预期,说:“或许是受之前的魂明玉珠碎片影响,你身体内在状态比以前要好许多,所以昏迷时间比以前要短许多。”   燕安淮不清楚具体情况,便认可了君长清的这个说法,原本想起身去阮序那边看看阮清这时候的状态。   但他没来得及动作,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阮序抱着阮清走进来了。   阮序见到燕安淮醒着,还松了口气:“小淮也醒了?那真是太好了。”   “阮序哥,小清。”燕安淮有些惊喜,“你们怎么过来了?”   阮序无奈得笑笑:“小清醒了以后就闹着要见你,我只好抱他过来看看你。”   阮清发烧未退,整个脸颊都红通通的,眼底还泛着生理性的水雾,可爱又可怜。   见到了燕安淮之后,他就朝燕安淮的方向伸手要他抱。   燕安淮便抱着他一起在床上坐着,轻声问:“小清现在感觉还好吗?”   阮清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点了下头,但是没有开口回应,性子似乎变得比之前又沉默了一些。   燕安淮有些心疼地轻抚几下他的脑袋。   阮序看着他们两个病患之间的温馨互动,眼底浸出些浅笑:“我还要去找一趟阿游,就有劳小淮先陪着小清一阵了。”   说着他又转向君长清:“也有劳君前辈帮忙看护着些了。”   君长清颔首:“无妨,你去忙便是。”   阮序作揖:“那我就先告辞了。”   燕安淮跟着应声:“阮序哥再见。”   等阮序离开之后,燕安淮又陪着阮清在床上稍微聊了一下,没多会儿阮清又打了个哈欠。   小孩生起病来本就更加容易没精神,燕安淮问:“小清是不是困了?”   阮清点点头,软声说:“和小淮哥哥、睡觉。”   燕安淮笑着揉揉他脑袋:“好,这次小淮哥哥陪小清一起睡。”   君长清思绪复杂地看了眼占据燕安淮怀里与床榻边位置的阮清,还是没说什么,只道:“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会在旁边守着你们的。”   燕安淮朝君长清弯眼笑笑:“好,辛苦师尊了。”   君长清拍一下他的脑袋,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俩小孩缩进被窝里抵额同眠。   待他们气息都变得平稳后,君长清伸手,轻轻帮他们掖好了外翻的被角。   ……   另一边,与阮清一同睡着后的燕安淮再一次进入到一个梦境中。   只是这一次的梦境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入眼先是一片漆黑,没过多久他的面前就出现一块泛着柔和白光的木板,他的脚下也有一块同样的木板   是要走上去吗?   燕安淮好奇,尝试着踏上那块木板,就见眼前又出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木板。   他大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顺着木板不断往前走,走过了一片漫长的漆黑,眼前又忽地出现了一扇门。   他将这扇门推开,一道同样的柔和白光浅浅萦绕在他身侧,在消散时他就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鸟语花香、水声潺潺的地方。   这块地方不大,但既有灿烂绽放的梅花,又有随风摇曳的柳枝,还有青翠欲滴的草坪、清澈叮咚的溪流泉水、翩翩飞舞的蝴蝶。   宛若桃源仙境一般,美好纯粹。   燕安淮目露惊叹,环顾一圈,发觉在梅花树下有一名坐在秋千上的小孩,小孩的身边站着燕安淮熟悉的那道模糊身影。   “你来了。”   那道身影笑着同他打招呼,秋千上的小孩听到动静,惊喜地回头看向燕安淮。   “小淮哥哥!”   小孩跳下秋千,飞快地奔向燕安淮扑进他怀里。   ——这熟悉的面容与嗓音,可不正是阮清?   燕安淮还有些惊讶:“小清?你也在这里吗?”   回答他的,是仍站在秋千旁的那道身影:“这里是你的深层梦境与他的梦境交错之地。和你上一次与小柔道别的梦境是一样的。”   与小柔道别的梦境一样……?   燕安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微颤:“所以小清也……?”   阮清抱着燕安淮的手稍稍收紧了些:“小清也是来找小淮哥哥道别的。”   “啊……”燕安淮露出难过的神情,一时都没察觉到阮清恢复正常的语言能力,“原来小清也是魂明玉珠碎片的化身。”   阮清从燕安淮的怀里起来,仰头看着燕安淮,乌黑双眸间干净纯粹:“小清喜欢小淮哥哥,小淮哥哥不要难过。”   燕安淮听着小孩奶声奶气的安慰,心底却更是酸涩。   他蹲下身与阮清平视:“可是小清不见了的话,阮序哥哥也会难过的吧?”   阮清低垂眼睫,摇了摇头:“小清不再存在,阮序哥哥会忘记小清,不会难过的。”   如果消失了……就会被遗忘吗?   燕安淮明显能听出阮清嗓音里的难过,又不知该说什么。   若阮清变回魂明玉珠碎片,他必然会消失,可若他不变回魂明玉珠碎片,燕安淮这次出门的本质目的就作废了。   他需要碎片,又不想阮清就这样消失,就这样被他最重要的人遗忘。   燕安淮低垂着脑袋,想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但终究没有办法。   他神情更加低落,又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多出一个软乎乎的触感。   他抬头,便见阮清已经重新收好了难过的神情,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很可爱的笑容。   “遇到过小淮哥哥和阮序哥哥,小清已经很开心啦。小淮哥哥对小清好,需要小清,小清想要帮小淮哥哥。”   燕安淮第一次见到阮清露出笑容,即便心中不舍,还是应了下来:“那好吧,谢谢小清。”   阮清摇了摇头,又说:“对了,小淮哥哥可以帮小清和阮序哥哥说一声道别,和小清最喜欢阮序哥哥吗?”   燕安淮点头:“好,小淮哥哥一定帮小清传达给阮序哥哥。”   阮清退开两步:“那小清就先走了,小淮哥哥再见。”   “……”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清再见。”   阮清转身,一步步走回梅花林间,最后回头看了燕安淮一眼,又弯眼笑了一下,在一阵轻抚而过的清风中化作无数光点,与周围的梅花彻底融为一体。   清风吹落花瓣,一瓣梅花悄然顺着消散的光点落入燕安淮伸出的掌心之间。   就如同上一次与时柔告别时,那朵素白的、终究会散去的栀子花。   燕安淮低垂眼睫,轻轻将那瓣梅花收拢于掌心。   梅花林间的那道身影也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差不多也到时辰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燕安淮收好自己的情绪,轻轻点头:“好,我们下次见。”   那道声音笑了一下,同上次一样逐渐消失,面前桃源般的小天地也随着那道身影一同化作虚幻。   燕安淮最后看了眼阮清离开的方向,将那瓣梅花缓缓捧着心口。   下一瞬,他从梦中苏醒,身边已经没有了小孩的踪迹,只余下一块萦绕着浅淡梅花香气的玉质碎片,和一瓣落在碎片之上的梅花。   燕安淮怔怔地盯着碎片与梅花看了许久,才伸手,珍重地将梅花拿起来。   经此一别,大抵,又是再也不见了。 第91章   燕安淮缓了小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动静, 发现阮清不见了,困惑:“那小孩呢?”   燕安淮将那块玉质碎片拿起来,轻声说:“小清……是这个幻境里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 他方才与小柔一样在梦境里同我道别,然后就离开了。”   君长清听出他话语里隐含的难过, 坐到他身边,轻轻抚了几下他的发梢。   燕安淮顺势往君长清的怀里靠了一下,声音依旧很轻:“小清失踪之前, 我还与子怡姐姐开玩笑似的说,说不定这个幻境里的魂明玉珠碎片就是小清。但我没想到真的会是。”   他心绪依旧很复杂。   或是上个幻境里,时柔的处境太过凄苦, 她的离开于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但在这个幻境里, 阮清还有一直以来照顾他陪伴他的阮序,他依赖喜爱着阮序, 阮序也曾想过阮清未来长大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原来阮清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燕安淮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阮清离开时浅淡腼腆的笑容。   ……也罢。   他叹了口气, 坐直:“小清走得那么坦然, 也是希望我不要那么伤心,我总不能辜负了小清的一番好意才是。”   见他重新打起精神, 君长清又揉一下他的脑袋,算作安抚。   燕安淮又道:“我还要帮小清给阮序哥传话, 想等会去院子里等阮序哥。”   君长清点头:“好。正好我也去找慕子怡他们说一下魔修和碎片的事情。”   燕安淮点点头, 起身穿好衣裳收拾齐整, 才揣上小手炉出门, 正正好撞见了回来的阮序。   他喊一声:“阮序哥。”   阮序也注意到他, 莞尔:“是小淮呀。身体好些了吗?”   燕安淮点点头:“嗯,感觉好多了。”   阮序:“那就好。你身体差,还是要记得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燕安淮乖巧回应:“我会的。多谢阮序哥关心。”   说完,他又道:“对了阮序哥,小清让我……”   燕安淮刚开个头,又忽然想起阮序这时应当已经不记得阮清的事情,忽地止住了话头。   阮序果然表示疑惑:“小清?是你的哪位朋友么?”   他看着燕安淮,眼底只有纯粹的困惑,显然是真的把“阮清”彻彻底底地遗忘了。   燕安淮心底又是一阵酸涩。   明明不久前阮序还温和地抱着阮清来找他,不久前还为了阮清的安危而担忧,不久前还无微不至地照顾、陪伴着阮清。   他轻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情绪,笑得清浅:“嗯,是一位我很喜欢的小朋友,也是阮序哥曾救助过的小孩。   “只是他今日已经离开了,来不及再与阮序哥见一面,临走前让我替他向阮序哥道别,转告一声他最喜欢的人就是阮序哥了。”   阮序平日救治过的小孩不少,对燕安淮的话没产生太多困惑,笑道:“看来是一位很可爱的小孩呢。也谢谢小淮的传达。”   燕安淮摇头:“没关系。”   他没有继续停留于这个话题当中,又问:“阮序哥方才是去找阮家主了吗?”   阮序点头:“嗯,不过阿游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聊了几句就出门去了。”   说到这,阮序头疼地叹口气:“我印象中的阿游一直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孩子,哪想到他竟会为了家主之位害你……小淮若是怨他,也不必太过顾及我,到底也是阿游有错在先。”   说话间,阮序满是愧疚与歉意。   燕安淮顿一下,大抵明白是阮清的彻底离开,让阮序将阮清被绑架的记忆替换成了他被陷害。   他没有评价什么,说:“阮序哥说阮家主的状态不好,那阮序哥知道他出门去哪里了吗?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与阮家主再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阮序想了下,说:“大抵回去郊区树林前边的那块空地吧。以往每次阿游心情不好或是什么的时候,都会到那边去走走。”   燕安淮:“好,那我去找他聊聊。”   正好这时简澄抱着狐柒从屋子里出来,燕安淮便喊上他们:“狐柒,小师哥,我想出门去找阮家主,你们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狐柒对此当然没有,直接蹿到了燕安淮怀里去。   简澄也点点头:“当然可以。”   找到陪他一起出门的人,燕安淮又同阮序道了声别,出门去树林那边找阮游。   所幸阮游今日穿的是一件素黑衣裳,他们御剑过去没多会儿,就看到了坐在雪地里的阮游。   阮游正抱着膝盖靠着一棵枯木,头也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中,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样的思绪。   燕安淮与简澄在他面前落下,清脆的“咔嚓”踩雪声在寂静雪地中格外显眼。   阮游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是为了阮清的事情来找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闷,听起来似乎情绪很低沉。   燕安淮先是诧异:“阮家主还记得小清?”   阮游:“……?”   他露出困惑,对他的惊讶表示了不解。   “没什么。”燕安淮含糊过去,先把狐柒放到了地上。   狐柒对雪还算喜爱,在洁白素净的雪里打了个滚,跑到另一边去玩,不打扰他们聊天。   燕安淮也拉着简澄,到阮游身边不远处一起坐下。   之后他才回答了阮游最开始的问题:“差不多也算是为了小清而来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能问问关于阮家主病逝的那位母亲的事情吗?”   母亲的是一直是阮游心底的一根刺,听到燕安淮的话时,阮游抿了下唇。   燕安淮又道:“我记得阮家主说,你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才那么执着地想要成为家主。所以我想了解一下阮家主与母亲之间的事情。”   “……”   阮游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娘是父亲的一名侧室,据我娘说,起初她在府中的地位与我嫡母,也就是兄长的娘亲是差不多的。直到嫡母生下了嫡长子阮序,虽然自幼体弱多病,但聪慧伶俐,很得父亲的喜爱。   “我娘生了我,还在生我时落下了病根,常年需要用药,但因为我的资质平平,在府中从来就没有存在感。渐渐地,父亲似乎也忘了我娘的存在,总是只关注着嫡母与兄长。   “我娘一直希望我能争气一点,有出息一点,这样父亲就能重新注意到我们。我也一直很努力地去修炼,很努力地想帮父亲做些事情,但永远抵不过什么都不做,只是因为天资好一些、是嫡子就什么都不用做的兄长。”   “……后来,父亲成为了家主,搬家的那日正好娘亲病重不能奔波,但父亲还是不管不问,我只好独自留下来照顾娘亲,但最终娘亲还是病逝离开了。娘亲在临终前,还盼望着我能够成为阮家家主   “只是在回去找阮家的路上,我迷失了方向,身上盘缠也全都没有了,又冷又饿倒在了雪地中,是被折回来找我的兄长救回来的。”   燕安淮听着阮游的描述,还没开口,旁侧的简澄先说:“所以这一直以来都是你母亲强加给你的愿望吗?”   “不……”阮游本能地想反驳,但似乎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只道,“或许一开始确实是我娘亲的要求,但如今我也挺想真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家主。”   简澄定定地看着阮游:“那阮家主认为,靠牺牲无辜的人来获取的家主之位,真的能成为合格的假正经吗?”   阮游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简澄继续说:“曾经我也同阮家主一般陷入过修炼的牛角尖,差点误入歪门邪道。   “后来是我的师尊及时发现,跟我说修炼最重要的不是那个结果,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踏踏实实地去做,有没有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方向。”   燕安淮对简澄的说法表认同:“嗯,很多时候方向或许比努力要重要许多。阮家主你虽然天资不行,但你的面相本身是友善亲切的。成为家主不一定要修为多么多么高,重要的是让别人能够真正感受到你的诚意。   “为什么长老们一直不信任你?因为从始至终所有与长老们的交流都是阮序哥去做的,你只埋头处理事务,却忘了成为家,首先要让家里的人们过得好,这样才能成为第一世家,才要开始担当整个城镇的生活问题。”   阮游听着他们的话,最终还是再次低下头:“……对不起。”   燕安淮回答:“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地方,你真正对不起的是阮家人,是阮序哥和小清。你会纠结就说明你本心还是想向善的,但我们没有代替他们原谅你的权利,假若你真的认识到你自己的错误,你就该用自己的行动去向他们表示,自己去争取他们的原谅,忽视弥补曾经的过。”   “……虽然小清已经等不到了,但至少,不让再让阮序哥伤心了。”   最后的前半句话燕安淮说得很轻,转瞬间便落入白雪中,渐渐消融。   阮游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起身:“那我就先回去找兄长了。”   燕安淮与简澄也一道站起身。   燕安淮向他颔首致意:“好,阮家主再见。”   “再见。”   阮游向他们拱手作揖,总算转身,往茫茫白雪中的另一端走去。   而随着他的离开,周围一切也逐渐变得虚幻朦胧。   简澄目睹着眼前场景的变化时还有些诧异,警惕地往四周看。   燕安淮却好似早已预料到了什么,看着阮游逐渐消失在缥缈白光中的背影,轻轻闭了下眼。   再见。   ……   ……   片刻后,白光彻底消散,他们眼前的场景一下便变回了百泉宗内传送阵所在的位置。   简澄看着场景的变幻,似乎还很茫然:“我们这是……出来了?”   慕子怡也是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咦,这就又出来?姐姐我还没玩够呢。”   狐柒轻哼一声:“那你自己再回去一趟我们也不拦你。”   “哎呀,姐姐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啦。”   “……”   耳边很快便充斥起了狐柒与慕子怡的吵闹声。   燕安淮轻轻垂下眼睫,情绪还没能从幻境中走出来。   而在这时,他又感觉到指尖被微凉温度轻轻握住,抬头便撞上了君长清在星月镜遮掩下,只倒映出他一人身影的黑眸。   “你掌门师兄与他兄长感情挺好的,你若有兴致,等会儿回房间了可以找你掌门师兄说说。他那般疼爱你,想必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安淮与君长清对视了一会儿,忽地释然,稍稍回握住君长清的指尖,展颜一笑:“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再晚些只怕掌门师兄又要忙起宗门事务了。”   君长清感知到他指尖的回应,也大大方方牵起了他的手心:“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回到房间,也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现实。 第92章   一行人在简澄的带领下回到客峰。   简澄告辞回去找季元义禀报, 燕安淮与君长清他们便回到房间中去休息。   在房间内稍稍休整过后,君长清就在燕安淮期待的神情下再次翻出了那个灵球状的联络法器,联系起阮游。   阮游那边回应得也非常快。   “师尊, 小淮!”阮游的虚影出现在灵球内,看起来格外惊喜, “你们是顺利从第二个幻境里出来了吗?”   燕安淮笑着点头:“嗯,我们刚刚出来,就迫不及待想来找掌门师兄了。掌门师兄最近有遇到什么难题吗?”   阮游摇摇头:“并无, 最近这一阵宗门里事务都挺顺利的。那你们呢?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燕安淮点点头,痛心地说:“这一次我们在幻境里遇到掌门师兄了,掌门师兄还为了成为阮家家主, 不惜牺牲一名无辜的五岁小孩。”   阮游:“……嗯?!”   阮游震惊的同时, 时江篱的虚影也出现在灵球内:“咦,这个套路听起来好熟悉。”   “二师姐。”燕安淮当即就收了痛心状的伪装, 弯眼笑笑, “对,就是我们上次说的,第一次幻境里遇到的就是很冷漠的时家家主二师姐。”   阮游这才明白意思:“所以是指在这个幻境里, 你们遇到的也是类似的不一样的我?”   “嗯。”燕安淮再次点头, 又说,“这个幻境里的阮家主还说, 幼时因为阮家的嫡庶有别,加上资质平平, 一直都被忽视。后来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 被人从雪地里救回阮家去以后, 就拼了命地为这个而努力。”   阮游听完, 还有些怔然:“我幼时的经历确实与这差不多, 只是后来在雪地里救走我的人是师尊,所以我没有回到阮家去。”   旁侧的君长清也思索着开口:“那这么看来,基本可以确定幻境里应当是在你们被我捡走的那个节点发生了变化,所产生的分支,产生了截然不同的遭遇与性格。”   阮游与时江篱跟着想了下,基本认可君长清的看法。   阮游停顿了会儿,又问:“那在幻境里,我又是被谁救回去的?”   燕安淮看着灵球内阮游的身影,轻声回答:“是阮序哥,他自己折回去找到了你。”   “……兄长?”阮游愣住,“但我记得兄长那时身体很差,那么冷的天他自己跑回来了?”   燕安淮点头:“阮序哥是特意冒着大雪拖着病体回去找到了掌门师兄,后来也不断向你们的父亲表示他不愿做家主,为幻境里的掌门师兄争取成为家主的机会。   “但掌门师兄却一直以为阮序哥还是想争家主之位,辜负了阮序哥的真心相待。”   “……假若我没有被师尊捡回来的话,这也确实像是会发生的事情。”   阮游怅然地叹口气:“曾经我也确实怨过兄长。”   燕安淮试探着问:“那掌门师兄现在还与你兄长有联系吗?”   阮游点头:“大抵是在成为掌门后的一段时间吧,毕竟云仙宗是第一宗门,阮家那边应该是听说了这个消息,送来了贺礼。我顺着贺礼找了过去,就发现父亲已经去世,但家主不是兄长,是旁支一脉。”   “后来我又试着问了过去,才知道兄长不想做家主,在父亲去世后就出门游历悬壶济世去了。掌门贺礼是兄长听说了我的事情,让阮家那边以阮家的名义送来的。   “我就找阮家现任家主要了兄长的联络方式,这些时间以来时不时会与兄长联络一次,也渐渐理解了从幼时起兄长对我的关心。”   听到这里,燕安淮又问:“那掌门师兄知不知道在那位兄长身边,有没有一个他养大的小孩?”   “小孩吗?”阮游想了想,摇头,“没有,兄长一直都是只身一人去游历。怎么了吗?”   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燕安淮还是忍不住遗憾地叹口气,把关于阮清的信息简单又同阮游说了一遍。   阮游思考一下,推测:“如果是在父亲去世后第四年才捡到的小孩,大概是因为在现实中,父亲去世后就已经由旁□□边直接继任家主,转年搬去了另一个城镇。幻境里兄长捡到小孩的那一年,兄长本人已经不在归今镇内了。”   燕安淮:“那倒也是。”   时江篱这时又想起什么,在旁边开口:“说起来,上一次小淮说起我在幻境里时家家主的事情之后,我也试着去看了下时家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位时柔。   “不过现实中的时家倒是在我来到云仙宗后不久,就因为时二叔的为人卑劣逐渐没落。时家也分崩离析,各自另立府邸,时二叔穷困潦倒地饿死在街头,临死前没有子嗣。”   言外之意,便是在现实中也没有“时柔”这个人物的存在。   燕安淮又叹口气:“果然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闻言,君长清在他脑袋上轻抚几下,无声地安慰他。   燕安淮对这样的结果同样早有预料,没有在难过的情绪当中沉浸太久,又交流了一些幻境内的其余话题。   等时间差不多,他们才相互道别,断开灵球的联络。   燕安淮呼出口气,总算有了回到现实当中的实感,也逐渐对幻境的规律有了点把握。   他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正好这时慕子怡又抱着狐柒来找他们。   “小淮和你大师兄联系完了么?”   慕子怡把狐柒随手一丢,变回半灵体状态的狐柒干脆直接飘到了燕安淮那边。   燕安淮点点头:“嗯。子怡姐姐你来得也正好,我们刚刚和掌门师兄聊完以后,对幻境的形成和破解又有了新的想法。”   “是嘛?”慕子怡大大咧咧走到他们旁边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燕安淮说明道:“依照方才掌门师兄和上次二师姐所说,幻境中的他们的幼年时期与他们曾经的经历是相似的,唯一不同的那一个原本该被师尊捡回来的节点,也正好就是困扰着他们的心结。   “要离开幻境的话,除了得到魂明玉珠碎片的认可以外,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解开他们的心结。所以我猜接下来的两个幻境,应该就跟三师姐和小师兄的心结有关。”   闻言,慕子怡轻吸一口气:“嘶,可是现在正正好好就是他们两个不在。你们当中有人知道他们的心结吗?”   燕安淮摇摇头:“我问过掌门师兄与二师姐,他们相互之间其实没有说过他们的童年经历。”   “童年经历啊……”慕子怡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将视线放在君长清身上,“望月你应该知道吧?毕竟是你捡回来的人,当时你是不是有听过他们哭诉以前的事情来着。”   听到慕子怡的话,燕安淮也把视线放到君长清身上。   君长清的指尖轻颤了下,握住冰凉的茶杯。   他沉默了小会儿,才低声说:“我……记忆有损,那一部分的记忆正好被模糊了。”   燕安淮惊讶:“记忆有损?师尊的记忆为何会有损?是这次在幻境里的病情导致的吗?”   “……也不算。”君长清避开慕子怡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却没有继续解释。   见他又是打算什么都不说的模样,慕子怡直接拍案而起:“不行,君望月你给我过来,幻境里你一直回避我的问题,这次我们必须得就这件事情单独聊一聊。”   “狐柒,你在这里陪着小淮。”他又叮嘱狐柒一句,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走。   知道慕子怡一旦碰到跟身体健康有关的事情就会特别认真,君长清也只好起身,跟他一起去了他们云欢谷那边的院子。   慕子怡随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开门见山:“你这又是好端端突然的发热不退,又是记忆有损,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长清在他对面坐下,并没有马上回答。   慕子怡继续质问:“能让你生病的原因我只能想到灵力失控和魂魄受损,你说是灵力紊乱,但你在小淮面前昏倒那次根本就没有太多紊乱的灵力波动。今日你又说你记忆受损,所以是不是你的元神出了什么问题?”   修士在步入元婴期之后就会凝练出元神来,元神就相当于是修士的魂魄。   元神一旦受损,就像燕安淮此时的状况一般,几乎是不可逆的,甚至会影响到天资与修为,绝对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可以盖过去的小问题。   君长清在慕子怡审视的目光当中低垂眼睫,轻轻点了下头。   慕子怡简直要被他气出病来:“君望月你怎么回事?你都化神期了你还不知道元神的重要性吗?你干什么去了能把你元神给伤成灵力波动和记忆受损的程度?!”   君长清抿一下唇,似乎不打算说。   慕子怡哪里还会由着他沉默,猛地一下拍桌起身:“都到这个程度了你还想瞒着吗?你想瞒到什么时候?瞒到你真的出事了等着小淮给你哭丧吗??”   提及到燕安淮,君长清的神色才稍稍有了变化。   慕子怡突然升起点诡异的预感:“你不要跟我说又和小淮有关?!”   “……”君长清到这时才肯开口,“是。”   慕子怡深吸一口气收住情绪,坐回椅子上:“行,那你说说吧,你又干什么了把自己干成这样?”   君长清摩挲了下桌上冰凉的茶杯,终于回答:“当初为了让小淮能顺利还魂……我分了一小部分的元神来稳定他的魂魄。”   慕子怡:“……?”   慕子怡:“???”   “我艹!”慕子怡猛地一下又拍案而起 “君长清你疯了吗?!” 第93章   相较于慕子怡的激动情绪, 君长清始终淡然平静。   当年从狐柒处得知还有一种还魂的仪式之后,他就一直在为这个做准备,从法阵的布置、主持仪式所需要学会的法决再到关于如果有人不愿意来参加还魂仪式, 他的后备准备等等。   但他没想到,还魂仪式从最开始就面临了难以启动的困境。   ——他能搜集到的燕安淮的魂魄根本不够。   不知道为什么, 在自爆元神后,元神与魂魄彻底分离,魂魄本该是有一个短暂的完整期, 但燕安淮的魂魄几乎是在自爆后就被分割开来。   君长清找寻不到另一半魂魄的踪迹,那一瞬间的心情,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的痛苦。   他不断地翻阅古籍, 不断地去寻找其他方式, 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用他自己的元神填补一部分。   在元婴期凝练出元神以后, 元神就成为了魂魄的具象化、有形化, 分割元神比分割魂魄更加危险。   元神与魂魄密不可分,又容易被其他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察觉,万一分离的中途被打扰, 或是自己因为受不了元神分割的巨大痛楚而动摇, 不说修为下跌,直接陨落都不是不可能的。   慕子怡依旧觉得君长清就是个疯子。   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燕安淮, 他也非常希望燕安淮能够还魂成功,但这不代表着他可以放任君长清去做这种事情。   他坐回椅子上, 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 小淮要是知道了你做的这些事情, 他会怎么想?你要是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情, 哪怕小淮完完本本还魂回来了, 他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君长清只轻声说:“那时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要小淮能够顺利回来。其余的……日后再说。”   慕子怡听着他的话,心绪复杂。   他算是看明白了,君长清绝对是在燕安淮还魂前就已经喜欢上了,否则他真的不明白做师尊的何必要为徒弟牺牲到这种地步。   但君长清的好意是一回事,他选择的这种解决办法对慕子怡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他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那你当时就不能再找我们商量商量吗?至少你也要跟我说啊!哪怕这个举动实在不能省,让我给你调养一下都比你自己硬扛下来那么久好啊!”   “你和小淮还真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的就知道搞这种自我牺牲!”   慕子怡说得凶,但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两人的心疼。   他比君长清还大个几十岁,当初君长清被他师尊捡回云欢谷后,有好一段时间都是他负责照顾的君长清。哪怕后来君长清去了云仙宗,他也时不时会去找他。   可以说,慕子怡是看着君长清从少年到成年,看着燕安淮从小孩一点点长大。   而且作为医修,他比谁都在意身边人的身体健康。   慕子怡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下心情重新靠上椅背:“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魂魄受损肯定会导致你的修为停滞不前,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又早就错过了尽量将魂魄温养回来的最好时机。”   君长清回答:“倘若小淮温养魂魄顺利的话,分出去的那部分元神是可以收回来的。”   慕子怡警惕询问:“你这次不是在框我了吧?”   “……不是。”君长清回答,“这个你可以去问狐柒,是我从狐柒那里旁敲侧击问到过的。”   慕子怡这才放心点:“那行。你的这件事情除了狐柒外我暂时都会先帮你瞒着。对于魂魄的损伤,狐柒比我更了解如何温养。   “小淮那边我也会糊弄过去,但今日开始,你必须得给我好好养着。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日后还谈什么把小淮给照顾好?”   听到慕子怡的最后一句,君长清才总算是听得进去,点了点头。   慕子怡也不再继续耽搁,同他一起回到他们云仙宗的院子去找燕安淮。   燕安淮在他们离开后就对君长清的身体状况格外担忧,一见到慕子怡回来,就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慕子怡坐回刚才的位置到了杯茶,轻哼一声说:“小淮我跟你讲,以后要是修炼的时候出了点什么差错影响到身体,一定一定要来找姐姐我帮你看看,不要到时候小问题积成大问题,错过了最好的时间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养回来。”   慕子怡没有明说君长清到底怎么了,只是给燕安淮制造了一种君长清是修炼出了差错又非要硬抗的情景,并且问题应该不算很大,还能休养回来。   燕安淮这才稍微松口气,故作埋怨地对君长清说:“师尊总是让我照顾好我自己,在此之前也得记得也照顾好师尊自己才是。”   面对燕安淮,君长清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慕子怡感受到一点尚未成型但已经出现的恋爱的酸臭味,找了个由头嫌弃地拽上狐柒一起离开。   燕安淮没多想,与他们道别后就又催着君长清去好好休息。   君长清这次也乖乖听话,和燕安淮一起回到内室去休息。   一日的时间很快就在休息中过去,但考虑到君长清与燕安淮的身体,他们并没有着急第二日就直接前往下一个要去的宗门,又在百泉宗中逗留了好几日。   除此之外,他们也借着百泉宗对魔修相关资料的收集,开始根据之前燕安淮所描述的梦境来试图找出何兴的真实身份。   不过魔修与人族隔阂实在太大,平日里接触其实也不多,能找到的蛛丝马迹比较少,找了几日也只大概能够推算,何兴应当就是燕安淮出门历练那一年碰到过的那个魔修,而且他身份绝对不简单。   魔修中有一种秘法禁术,只要还存在有一缕魂魄就可以“永生”,但永生的代价就是要找到合适的宿主,依附于宿主的识海当中。   再通过蛊惑或强取的方式,让宿主放弃自己的肉身,从而达到吞并宿主魂魄,获得身体支配权的目的。   这种禁术在魔修当中曾经算是一种公开的“秘法”,但修炼起来非常困难,对宿主的选择要求也很高,总会有无数的魔修因为想去修炼这个秘法而舍弃肉身将元神具象化,结果失败陨落或精神失常。   也因此,这项秘法被后来的魔尊列为禁术,销毁了所有普通魔修手中的相关书册,只保留了绝小部分由魔尊那边等阶足够高的魔修保管。   修仙界当中则是残存了一些销毁前就被带过来的书册,百泉宗的古籍阁内正好有一卷,大抵可以作为何兴目的的印证。   依照燕安淮的心性,本来应该是最不可能成为魔修的类型。但也因此,一旦他的心性被魔气侵蚀,由“不可能”变成了真正的堕落者,那么他能够吸纳的魔气速度相较于寻常魔修来说会快非常多。   再辅助他的天资与悟性,成为整个魔界与修仙界的最强者都不是问题。   当年会有魔修向燕安淮抛出橄榄枝,给燕安淮卧底到魔修的机会,很有可能就是抱有利用完他击溃修仙界,再夺走他身体的打算。   也幸好最后燕安淮还是坚守了他的本心,否则不管是燕安淮真的堕魔,还是被魔修夺舍,他的实力都将远超他们所有人。   那时候的场面,就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招架得住的。   慕子怡、狐柒与季元义对此都是愤恨与后怕。   君长清想起燕安淮那时总往素尘峰跑的事情,闭了下眼。   倘若那个魔修的魂魄一直残存在燕安淮的识海当中,他去魔界的那段时间,必然会不断遭受到那个魔修的蛊惑折磨。   也难怪他总会在回来后练静神式的剑招。   君长清回想起幻境里,燕安淮从受何兴影响的那个梦境中醒来时痛苦的模样,心底就忍不住一阵揪疼。   那时的燕安淮到底独自忍受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折磨?   那个总在他面前娇气怕疼的小徒弟,面对心怀叵测的魔修们时,又花费了多少心思来保全他自己?   君长清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那一段经历,绝对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君长清从百泉宗的书阁中回到客峰他们云仙宗的院子,进门就能看见燕安淮正与来陪他的简澄开开心心聊着天。   自那一次变得稳重了以后,燕安淮的笑意不再似开始那般灿烂,但也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闲适悠然心情。   他愈发无法想象燕安淮身处魔界戴上假面如履薄冰时的场景。   他的小徒弟都已经过得那么煎熬了,他却从来就不知道在小徒弟回来的时候给他一点安慰。   君长清就这么站在门边看着燕安淮与简澄聊天的场景,越想越是自责。   还是后来燕安淮先注意到君长清回来了,疑惑道:“师尊?师尊何时回来的?怎么还站在门口不说话呀,快进来坐着吧。”   简澄也连忙问好:“望月仙尊。”   君长清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回到房间内在燕安淮身边坐下。   燕安淮顺便问:“师尊有与季前辈他们找到些什么东西吗?”   君长清点点头:“虽然还是不清楚何兴身份,不过大概能锁定他在某个时间段内应当是魔界大将军以上的等阶。而且他的最终目的地,应该是要夺你的舍。”   “夺我的舍?”燕安淮不解,“我才筑基期,他的修为看起来比我高多了,夺我的舍做什么?”   君长清摇了摇头:“夺舍一般不看修为,修为太高其实反而不好夺舍,因为原身的元神已经凝练出来,对自己的识海有一定的把控能力。   “夺舍看的是原身的天赋与资质。你的资……资质虽然一般,但心性和悟性都极高,对于想夺他人舍的魔修来说就相当于一块行走的香饽饽,绝对是最佳最上等的选择。”   突然成为了“香饽饽”的燕安淮摸了摸脖子,总感觉处境好像突然又危险了许多。   君长清安慰他:“不过也因为你心性高,魔修想夺你的舍也比较困难,只要你能坚守住本心不动摇,他就不可能成功。”   燕安淮大致有了谱,点头道:“好,那我会注意的。”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又说:“去皈依门的时间也定下来了,明日开始出发,今日再做最后一日休整。”   旁侧的简澄遗憾开口:“安淮这就要走了吗?”   燕安淮点点头:“嗯,毕竟早一些找齐魂明玉珠碎片,也能早些不用总对那个魔修提心吊胆。等一切顺利结束之后,我会再来找小师哥玩的。”   简澄:“好。安淮也一定要记得小心,祝你们一切顺利。”   燕安淮莞尔:“多谢小师哥。”   简澄也不再打扰他们,与燕安淮又聊了会儿后便起身告退离开。   燕安淮也没再往外瞎跑,同君长清一道在屋内珍惜他们在百泉宗的最后一个休息日。   次日,他们便在季元义与简澄的送别下再度乘上飞舟,启程前往皈依门。   皈依门正如其名,宗门内的人都是佛修,整个宗门就是一个巨大的寺庙。   佛修通常都是灵修,更注重修身养性,心平气和,他们不追求多高的修为,毕生的努力便是为了悟道,为了普渡众生。   此前极少数能够悟出本善之道的人中,也是佛修占据了大多数。   但也因此,皈依门布置在整个修仙界中最僻静之处,从百泉宗乘飞舟过去都花了足足七日的时间。   燕安淮趴在飞舟边缘看着逐渐靠近的巨大寺庙,感慨:“终于要到了吗。”   君长清从房间内拿着一件披风出来,走到他身侧给他披上,正好听到他说的话。   “无聊了?”君长清一边帮他把披风系好,一边开口问。   燕安淮稍稍直起身,方便君长清的动作,回答:“还好,不过要待在飞舟上这么多天,确实还是有点没事做。”   君长清:“皈依门离云欢谷没有那么远,下次就可以不用这么久了。”   慕子怡正好就在旁边,笑道:“终于也快要到姐姐我的地盘了啊。到时候姐姐一定喊上我家大徒弟好好招待你,她期待你过去很久了。”   “那我到时候可得对子怡姐姐招待的要求严苛点了。”燕安淮也同他开起玩笑,“要是子怡姐姐不能让我满意,我就和师尊一起去外边住去。”   慕子怡:“放心好了,一定让你满意。”   两人笑闹间,飞舟也终于停在了皈依门的宗门附近。   皈依门前已经有两名穿着袈裟的僧人等候。   站在前边一点的那名手中拿着锡杖,燕安淮没有见过,推测他应当就是住持——也就是皈依门的掌门方故。   他身后的那名僧人燕安淮在拜师大典中见过,是皈依门的首座也就是首席弟子方远,但当时燕安淮也只与他简单打过招呼认脸,不算很熟。   “诸位施主好。”方故见他们走来,施施然朝他们作揖行礼。   燕安淮礼貌地回了一礼:“见过住持。”   方故友善地笑笑:“这位小施主便是云仙宗的那位小峰主罢?果真是面相亲善,有佛缘之人。”   燕安淮回以一笑:“住持师父谬赞,不过若有时间,晚辈也确实想与住持师父聊聊神佛之事呢。”   方故合掌作揖:“小施主有意,贫僧自当扫榻以待,随时恭候。”   与方故大致打过招呼,燕安淮又将视线转向方故身后的方远。   方远长相很清秀,即便削发为僧,也完全不掩盖他能在修仙界中排得上名号的容貌。   就是不知为何,这样真正与方远见面时,他突然很想喊他一声“小和尚”,但又总觉唐突。   燕安淮思绪稍有飞散,没同以往那般主动开始打招呼。   方远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视线自燕安淮出现时起就一直放在了燕安淮身上,与他目光相对时观他神情,主动道:“燕小公子好,小生方远,此前在公子的拜师大典中与公子也有一面之缘,公子可直接唤小生名讳,也可叫小生师哥。”   “——或者你若想叫我小和尚,我也不会介意。”   方远浅浅一笑,一语道破燕安淮心中所想,又在无形间将两人距离拉近。   燕安淮微讶,无辜地眨眨眼:“师哥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远又笑了一下,但没有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诸位施主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先随小生去客峰落脚休息一阵吧。”   回答他的是站在燕安淮旁边的慕子怡:“那便有劳住持与小师父了。”   方故摇摇头:“无妨,请随我们来吧。”   方远也又朝燕安淮做了个“请”的动作,眼底始终蕴着些笑意,总叫燕安淮觉得有些违和。   就好像……在方远的脸上出现这样常有的笑容,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呢?   燕安淮想不通,干脆不想了,跟随在方故方远的身后一同到皈依门的客峰去。   皈依门整个宗门都是寺庙布置,但为了让客人不会太不习惯,客峰的布置与其余宗门相差无几。   君长清照例对客峰的房间进行检查与法阵布置,燕安淮便去找了方远。   方远似乎也对此早有预料,等候在他们云仙宗的院子外,见他出来,合掌作揖朝他致意:“燕小公子。”   燕安淮学着他的动作又回了个礼,问:“不知师哥现下可有空闲,陪我在院子里坐一坐?”   方远笑道:“乐意之至。”   两人一同回到院子里,方远又忽地从储物法器中拿出来一套茶具。   “师弟远道而来,我唯一擅长的也只有茶艺了,便给你泡杯茶吧。”   燕安淮平日里常喝茶,但泡茶时没有那么多讲究,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齐全的茶具,眼底流露出些新奇。   见状,方远便拿了提前在客峰中准备好的热水,从烫壶、温杯,到置茶、高冲,最后挂沫、低斟,一套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般自然、顺畅。   清冽茶香在小小的石桌间萦绕,燕安淮看着面前那杯嫩绿明亮的茶汤,试着喝了一口,发觉是他之前在云仙宗时常喝的一种茶。   不过这一次他唇齿间满是此前未曾尝到过的茶叶清香,浅淡苦涩后的回甘更是沁人心脾。   燕安淮惊叹:“师哥好厉害。”   方远莞尔:“不过小小拙技,若能得师弟喜欢,这技艺也算有了些用处。”   说话间,他始终看着燕安淮的方向,眸间笑意更显亲善温和,从容镇静的语气叫人听着也很舒服。   燕安淮对上他的视线,终于忍不住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但我总觉得师哥好像很熟悉我似的,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这茶又正好与我平日喜好一致。   “难道佛修还真的懂得看人面相给人算命?”   他说得一本正经,眼底只有单纯的困惑好奇。   方远没想到他会想到这样的理由,不由哑然失笑,摇着头说:“自然不是。我们是修身养性的佛修,不算命的。”   燕安淮微歪头:“那只是正好凑巧。”   “也不是。”方远继续摇头,终于解释,“师弟也没有自作多情,就是我特意去了解过的。”   燕安淮还是茫然:“特意了解过我?为什么呢?”   方远看着他,眉眼间多出几分温和,像是想到什么,轻声说:“若要问原因,那大抵便是因为师弟很合眼缘吧。   “师弟为人亲和友善,心性纯洁通透,还有着难得的普世之心,师弟的佛缘便是放在皈依门中,都是难能一遇的。”   燕安淮听着他平缓又真诚的夸奖,都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方远笑着摇了下头,倒没有继续说什么,收好茶具起身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明日师弟还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幻境,我便不打扰师弟休息了,告辞。”   “喔,师哥再见。”燕安淮应一声,总觉得方远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或没表达完的意思。   但既然方远明说,或许也不是什么非要让他知道的东西,便不再管,在方远婉拒他准备起身相送的动作后,继续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目送方远离开。   不过在方远走出院子前,又正好碰到进来的慕子怡。   慕子怡与方远互相打了招呼,也停顿在了原地转身看向方远离开的背影。   待方远完全消失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内后,慕子怡才忍不住感慨一句:“快二十年没见,方远这小孩的性格变化可真是大啊。”   闻言,燕安淮好奇:“性格变化大?以前的师哥和现在不是一个性格么?”   “差不多吧。”慕子怡随口回答,“以前的方远就是个简直就是个闷葫芦,能像现在这样开朗些也挺好的。”   燕安淮还是不解:“那师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慕子怡看向懵懂无知的燕安淮,叹一声:“谁知道呢,或许是想开了点什么吧。”   毕竟他唯一的挚友,那个总是想逗他笑,让他开心点的燕安淮,在十九年前为了拯救整个修仙界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过往的从前,还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是中午十二点~ 第94章   燕安淮不了解方远的过去, 见状便没再多问,又问慕子怡:“子怡姐姐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对,差点忘了。”慕子怡想起正事, “我就是来说方远的事情的,他刚才有跟你说过吗?”   燕安淮迷茫:“嗯?说什么?”   慕子怡回答:“就是这一次幻境也是身为首席的方远跟我们一起进去。方才住持同我说的, 是昨日方远主动请缨要跟来。”   燕安淮想得比较简单:“原来师哥也知道魔修的事情吗?”   “也算是吧。”慕子怡感慨着回答,“毕竟他可是我们五大仙宗所有的首席当中,资历最深的。   “他师尊很早以前就有退位让他继任的想法了, 只是由于他自己深陷世俗纷扰,佛心不静,才始终让他继续当首席来历练他。   “如今他应当也放下了曾经的过往, 想必再过一段时间, 等你身体好了,还能参加他的继任仪式。”   燕安淮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师哥果然很厉害。”   慕子怡看着他平淡的模样, 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若说在掌门这一辈分中,与燕安淮关系最好的除了他掌门师兄外就是慕子怡,那在首席这个辈分, 或者说差不多同龄人的这个阶段, 与燕安淮关系最好的人非方远莫属。   或许是燕安淮真的很有佛缘,在他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时期, 第一次见到才及冠的方远时就追着人家喊“小和尚”。   平日总是藏着什么事似的方远被他追得无奈,每次都只能抱着他哄, 跟他讲他们皈依门和他们佛修当中流传的故事。   后来燕安淮渐渐长大, 隔三差五也会去找方远玩, 在年满十八后出门游历的那段时间, 他只有游历的第二年时间行踪很固定, 几乎大半时间都在皈依门……   ……嗯?游历的第二年?   慕子怡回忆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燕安淮在游历过程中受魔修折磨的时间点,正好就差不多是要到游历的第二年来着?   慕子怡回想起这个细节,当即就要到屋内去找君长清,随口道:“我去找你师尊也说一下这件事情。”   “哦好。”燕安淮完全没多想,看着慕子怡往屋内走去。   慕子怡进屋时,君长清还在做房间的检查,见他一进来就甩了个隔音结界,目露困惑:“怎么了?”   “有事,大事。”慕子怡走到他旁边的桌子前,双手一撑,直入主题,“我刚刚突然想起来,小淮在游历的第二年到皈依门来待了将近一整年的时间。而你说小淮‘梦’到的游历期间被背叛的遭遇,差不多就正好是要到第二年伊始。”   ——所以,很有可能燕安淮来这边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受到了魔修的影响,想来佛门前寻找清净。   那么当时与他关系突飞猛进的方远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今天方故住持还跟我说方远主动要求跟我们一起进幻境,他肯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慕子怡把最后一句补充完。   君长清立即道:“找他来问问。”   慕子怡点头:“好,趁着他刚走应该还没走远,我直接来联络他。”   说完,慕子怡便直接用联络木牌联系了方远,方远那边很快就应下他们找他的请求。   没过多会儿,才走出去没几步的方远便出现在了房间内。   “望月仙尊,慕谷主。”   方远礼貌朝他们致意,对他们会把他喊回来的事情似乎并不惊讶。   君长清颔首应了他的礼节。   慕子怡与皈依门的交往比较少,收敛了平时不太正经的模样,朝桌旁的椅子示意:“小师父请坐吧。”   方远合掌作揖,这才走到他们面前坐下。   君长清不同他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问:“你是不是知道小淮游历第一年遇到魔修的事情?”   方远顿了一下,才点头回答:“知道。”   慕子怡紧跟着问:“那小淮游历第二年到皈依门来,是与这件事情有关吗?”   方远继续点头:“是。”   慕子怡与君长清相互对视一眼,慕子怡接着说:“在上一个幻境我们已经知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要找的魔修,但尚且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依照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侵扰过小淮识海的魔修,所以倘若小师父知道些什么的话,可否烦请与我们说说?”   方远倒是没料到居然还有这种牵扯,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关于那名魔修具体的信息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那一段时日安淮总是受魔修的影响,终日夜不能寐,饱受折磨。   “为此他才特意到我们皈依门来,希望能借助佛祖之地的清心寡欲与普世之心来安定自己的内心。”   慕子怡流露出些心疼:“这样啊……那你师尊知道这件事情吗?”   “嗯。”方远回答,“当时以我的能力没办法让安淮安定下来,每一次安淮实在疼得受不了又睡不着时,都是我师尊来为安淮作法净心,让他能让片刻安宁憩息的时间。”   慕子怡又问:“那最后小淮是如何将之压下的?”   听到慕子怡的这个问题,方远朝君长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睫,回答:“这个,或许就得问安淮自己了。”   “或许是在佛门之地重归清净,又或许是找到了别的什么依托……谁又能知道呢。”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似乎是有什么指向,又似乎真的只是无意间的叹息。   君长清与慕子怡和方远都不是特别熟络,听到这里差不多也把方远所知道的信息了解了一下。   他们不再多问,方远也再次告辞,回去收拾准备。   魔修的事情仍旧没有太多进展,慕子怡想着方远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快也告辞离开,准备去找狐柒聊聊。   君长清目送着他们两人先后离开,小会儿后才起身,把余下的一点布置做完,走出房间。   因为狐柒不在,其余人又很忙的样子,燕安淮始终乖乖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见到君长清出来,他维持着单手托腮的动作,弯眼笑笑:“师尊,是布置好了吗?”   “嗯。”君长清点头,走到他身边去,揉一下他的脑袋,“抱歉,又让你无聊了。”   燕安淮摇摇头:“还好,方才也与师哥还有子怡姐姐聊过天。”   说着他微微仰头,眼底干净纯粹,倒映出君长清的身影,比之前内敛些,但依旧透露着对君长清的依赖。   君长清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的神情,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开口:“那回房间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就又要到下一个幻境去了,还不知初入幻境内时会是什么情景。”   “好。”燕安淮乖乖点头,又伸手轻轻勾了一下君长清的指尖,微低着脑袋小声说,“那师尊陪我一起好不好?”   他握住君长清指尖的力道不大,倒像是无聊间勾住他的手把玩,没有什么隐晦暗示的意味,以最单纯天真的感觉,轻轻撩拨着君长清心底的某根弦。   君长清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请求,收拢掌心,将他的手虚虚环握住:“好,我陪你一起。”   燕安淮乖乖起身与君长清牵着手回到房间内,在君长清看不到的身后抿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   平稳地度过一日休息后,养足了精神的燕安淮跟随君长清、慕子怡和狐柒一道去找了方故方远汇合。   五大宗门在幻境的布置上基本都是相似的,燕安淮已经适应了这段过程,一路放松自在地跟着走到了幻境的入口法阵处。   考虑到这次又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何兴会不会先他们一步找到燕安淮,君长清在方故启动法阵前不放心地叮嘱:“不要轻易相信幻境里你见到的任何人,哪怕他看起来对你很好,也一定要记得留一份心眼。”   燕安淮听话:“好,我一定老老实实地等到师尊你们过来。”   见他听进去了,君长清才稍稍放松一些,与上次一样向燕安淮承诺好会尽快地去找他,随后便等着方故启动阵法。   熟悉的白光再次将他们柔和包裹,有了前面两片魂明玉珠碎片,燕安淮在传送法阵启动时所感受到的撕裂感也减轻了不少。   他在逐渐强烈的白光中又扭头看向君长清,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要与君长清分开几日的事情,朝他比了个“晚点见”的口型。   君长清看到他的神情,神色也柔和一些,轻抚他的发梢,给他回应了一句很轻很轻的“晚点见”。   随着君长清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地,白光彻底将他们分割开,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待他再睁眼时,脑后的温柔触感已经消失,眼前也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燕安淮站在原地停了小会儿,才终于从传送的不适中缓过来,环顾起四周。   只这一下,他便察觉到了这块区域的不对——   这片森林内的灵气非常稀薄,哪怕他主修木灵根,也几乎感知不到带有灵力的气息。   莫非这里是人界?   燕安淮困惑地推测。   修仙界与人界的划分以灵气浓郁为界,修仙界内不论何处,至少都会有足够修士缓慢修炼的灵气。   而人界则是随着距离修仙界越远,灵力就越少,出现本土修士的可能性就越低。   燕安淮对这附近灵力的感知了一遍,推测这里应该属于几乎不可能有本土修士的纯人界区域。   依照之前两次幻境内的经验,燕安淮一般都会落在最接近幻境内他的师兄师姐们的地方,再根据第一个幻境里时江篱对楚依依和安苏木的描述,燕安淮推测这里应当就是安苏木所在的北陵国。   越是偏远的人界区域,受修仙界的影响就越小,于是便会产生他们独一套的管理体系。   燕安淮在云仙宗书阁内看书的那一段时间,就了解到在人界边缘几乎没有本土修士的地方,普通的人族都是以皇朝国家的模式进行管理,安苏木出身的北陵国便是这一块区域内最大的一个皇朝。   确认了大致的方位,燕安淮和之前一样不抱希望地尝试着用联络木牌与君长清联系,意外发觉这一次居然可以联系上。   所以联络木牌的失灵,与刚进入幻境无关?   燕安淮暂时来不及细想,连忙给君长清和慕子怡、方远都发了讯息,告知了他们自己大致可能在的方位。   君长清回得最快,说已经在去找他的路上了,只是那边到底远一些,可能要花好几日时间。   燕安淮回了一句让他路上注意安全也不要太累到自己,得到君长清的又一次回复后,才又陆续收到方远和慕子怡那边的应答。   位置信息分享完毕,燕安淮就收好了木牌往这四处走走。   没走多远的距离,他就忽地听见附近似乎有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似乎人还不少。   因为确认了这里是人界,修士少,燕安淮比之前大胆很多,直接循着声音的来源处去找,没走几步就发现好像有很多人正背着弓箭骑着马,在追一些树林中四处乱窜的动物。   这是在打猎吗?   燕安淮不太了解人界的习惯,隐匿在暗处旁观着。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也驾着马疾奔而来,径直闯入燕安淮的视线之内。   ——可不就是燕安淮推测出来应该就在这一带区域的安苏木?   “吁——”   安苏木身穿戎装,手里还背着箭筒,忽然将马拉住停下,往四周观望着似乎是寻找什么。   燕安淮怕被他察觉,误会自己躲在这里居心不良,稍稍地又隐匿一些。   但就在这时,安苏木的身后突然扑出来一只不知何时躲藏在附近的巨大的老虎。   燕安淮微微瞪大眼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东西,当即拔剑从原本隐匿的地方跃出来。   “小师兄小心!” 第95章   人界的老虎并非妖兽灵兽, 没有修为,燕安淮一下便把老虎击杀,再着急回头时却对上了安苏木骑在马上审视的眼神。   一身劲装的安苏木面容冷峻, 唇瓣紧抿,双眼微眯, 眸底似乎蕴藏着几分危险意味,即便长的一副精致可爱的娃娃脸,也总叫人不敢轻易忽视, 很有少年帝王的气场与感觉。   ……哎呀,好像忘了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师兄,   燕安淮看着安苏木, 顿一下, 像是才反应过来,挠挠头:“不是小师兄啊,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说着他就转身要走。   安苏木冷笑一声:“擅闯围猎之地还想走?来人!”   他一声喝令, 周围立即出现了不少侍卫打扮的人,将燕安淮团团围住。   这些侍卫都没有修为,燕安淮要对付他们很简单。   但他毕竟是突然出现, 这种时候太过粗鲁就更加洗不清他的嫌疑了。   燕安淮老老实实地把剑收起来, 表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神情:“我只是碰巧路过,不知为何会到此处来, 惊扰到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侍卫长听到他的话,训斥:“大胆贼人, 竟敢如此随意地称呼陛下!”   “啊?”燕安淮挠头, “什么陛下?”   他看了眼气势汹汹的侍卫长, 又看了眼什么话都没说的安苏木, 清澈双眸间的迷茫不似作伪, 无辜又单纯,根本就不像坏人。   侍卫长一时间都忍不住在想他刚刚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安苏木则是半眯着眼审视了他一番,冷淡道:“他是修士,不是我们北陵国的人。直接带到孤的帐篷里去。”   侍卫长连忙应声:“是!”   应完他便朝着其余的侍卫们示意下令,缩小包围圈将燕安淮困在里面,手中多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手环状的东西。   燕安淮见他们都谨慎地靠近,想要把这东西套他手上的模样,直接好奇地开口问:“这是什么东西?”   侍卫长看了安苏木一样,见他没有表示,又见燕安淮模样看起来实在太无辜了,犹豫一阵还是说:“这是我们陛下特制的法器,缚仙环,专门扣押你们这些闯入的修士。”   燕安淮听明白了,还夸赞一句:“喔,好厉害。”   说完,他又乖乖朝着侍卫长伸手:“那你戴吧。”   侍卫长见他这般主动自觉,也不确定是否有诈,继续小心谨慎地上前。   燕安淮全程没有其余动作,直到手上被扣上缚仙环后,感知到体内的灵力一下便停滞住,感慨:“好神奇的法器。”   见他这般配合,神情又实在单纯,侍卫长松了口气,暂时收缴了他的佩剑,对他的语气也平和了些:“现在请随我们走吧。”   燕安淮点头,朝侍卫长莞尔一笑:“好,麻烦你了。”   没有灵力傍身,本就体弱的燕安淮看起来更加柔弱易折,但眉眼间的温润笑意清澈明亮,看起来乖巧且亲善,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与怜爱,只怕大声点说话都会吓到他。   在安苏木身边跟着打打杀杀惯了的侍卫长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美人一笑,甚至都忘了下令让其余侍卫们上来将他扣押住,只毕恭毕敬地给他带路。   安苏木看着燕安淮三言两语就将侍卫长收服,轻哼一声,驾着马直接先行离开。   燕安淮见他走得这般快,还问:“我们不用跟上去吗?”   侍卫长回答:“不必,陛下已下令将你带至陛下的帐篷之处,只需走过去便是。”   “这样呀。”燕安淮了然点头,又问,“那我可以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们的陛下好像很生气我到这里来,”   侍卫长对他的不知情也表示了困惑:“此处是陛下的围猎场,这几日陛下正与大臣们在这边进行一年一度的秋猎活动。平日围猎场内外都有侍卫把守,附近也有不能御剑的结界。   “你既不知此处是何地,又是如何进来的?”   燕安淮听完侍卫长对这里的介绍,思索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就是意外与我的师尊和朋友他们走散了,然后自己一通乱飞飞到了这边。又在不记得哪里撞到什么东西摔下来了。   “然后我就在附近乱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师尊和朋友们,走着走着见到你们陛下的背影和我小师兄很像,还以为是我小师兄遇到危险了。我这是不是算违规闯入你们人界的生活呀?”   人界皇朝国家之处与修仙界有过约定,修士不得擅自破坏这边的生存环境。   燕安淮说着说着就露出一副苦恼的神情,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侍卫长闻言,基本相信了他的话,见他又是与亲朋走散,又是这样无辜被抓的,忍不住心软,指点他几句:“我们陛下平日阴晴不定,但总归来讲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最不能容忍他人欺骗。只要你别对陛下有所隐瞒,陛下不会刁难于你的。”   燕安淮又乖巧地点一下头:“好,谢谢你的提醒。”   侍卫长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一路带着他离开林子,走到了安营扎寨的空地之处。   燕安淮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四处张望着看了一下,跟在侍卫长身后一路走到了最大的帐篷处。   帐篷外还有几名侍卫守着,见到侍卫长时朝他行了个礼,说:“陛下已于帐中等候,直接进去便是。”   侍卫长点一下头,领着燕安淮一块进去。   安苏木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坐在主位上,单手支着下巴,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进来。   侍卫长朝他抱拳行礼:“陛下,人已带来。”   “嗯。”安苏木神色淡淡,“问得如何?”   侍卫长恭敬回答:“启禀陛下,据其所言,是与师尊好友走散,寻至此处时为结界撞下,无意间闯入。又将陛下错认为是他的小师兄,故而惊扰了陛下。”   闻言,安苏木看向燕安淮,问:“孤与你那小师兄很像?”   燕安淮抬头看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点头:“嗯,很像。不过性格不一样,再来一次远看的话,我或还会认错。”   安苏木没有应答,也不知到底是不满意他的回答,还是在思索着别的什么事情。   燕安淮也不着急,安静站在原处,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无辜且无害的形象。   须臾,安苏木曲起指节在座椅扶手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似乎正彰显着他此时不是很愉快的心情。   他继续审视着燕安淮的神情:“你既是与师尊好友在此处走散,未提及至师兄,那又与你那小师兄有何干系?”   安苏木问得突然,所幸燕安淮反应足够快,表露出难过的神情:“我们来此处就是为了寻找小师兄。此前我们与小师兄失去了联系,后来发现这里或许会有小师兄的踪迹便找了过来。   “谁知出了些意外,我与师尊他们走散,便兜兜转转地走到此处。”   对此安苏木同样没说什么,只是手上轻敲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他又道:“孤的北陵国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小师兄。也不欢迎你们这些所谓寻亲的修士。孤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放你走,日后无故不得再入我北陵国境内。”   这一下便是直接向燕安淮下了逐客令,但他们若想寻到魂明玉珠碎片,若想离开幻境,必然是要与安苏木拉近关系的。   燕安淮还想争取一下:“可是……”   他话未说完,又被安苏木冷厉打断:“还是说,你到此处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安苏木已至元婴期,他没有收住自己的威亚,对普通无灵根的人族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才筑基期而且本就体弱的燕安淮来说会有一定的作用。   他稍稍皱起眉,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却有另一人从帐篷外走入。   “陛下,臣倒觉得陛下不用如此心急地将人赶出去。”   何兴嘴角噙着笑意,闲庭信步走进来。   燕安淮原本就轻蹙的眉梢愈发拢起:“怎么是你?”   何兴似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神情中升起的警惕,朝他一笑:“好久不见啊。”   安苏木在何兴进来时便收了威亚,神情比之前缓和一些:“国师与这人认识。”   闻言,燕安淮微讶,没想到何兴居然还在这个幻境里面成了国师?   何兴似是完全没在意他的惊讶,朝安苏木拱手作揖算作行礼,说:“有过几次交往,确实是个不错的小孩,心思灵巧,听话懂事。”   安苏木面对何兴时要有耐心许多:“那国师认为,孤应当如何处置?”   何兴瞥了燕安淮一眼,开口:“既然这小孩想来寻他那位小师兄,倒不若就让他寻着。小孩最易钻牛角尖,固执顽劣,不亲自寻一遍自然不会死心。   “正巧陛下最近不是缺个给书斋阁孩子们教习的武术夫子么?倒不如给他个一官半职的,在京城中找一找,真寻不到之后自然就知道放弃了。”   安苏木没说话,似乎是真的在思考何兴提议的可行性。   燕安淮不知何兴为何要帮他说话,但既然有一个能留下来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开口:“虽然我身体比较差,但教教小孩还是没问题的,让我留下吧。”   说话间,他期待地看着安苏木,眼底像是浸着什么光亮,亮晶晶的,让人根本就不忍心拒绝他。   片刻后,安苏木突然对侍卫长说:“把柳南和齐安带来。”   侍卫长抱拳:“是。”   燕安淮看着侍卫长转身离开,有些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也知晓面对这时的安苏木最后不要问那么多。   他安静等在帐篷里,没多会儿就有两名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被带过来。   “臣见过陛下。”   两名少年齐齐向安苏木行礼致意。   看起来年纪稍小一些的那名少年似乎对燕安淮很好奇,还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便又收回去。   “免礼平身。”   安苏木支着下巴随口说一句。又瞥向燕安淮:“柳南和齐安是书斋阁中骑射功夫最好的,孤准你明日于围猎场中与他们比试一场,若你猎到猎物能超过他们二人总和,孤便给你一个留下的机会。如何?”   能得到安苏木给的机会,燕安淮当即应下:“好!”   安苏木“嗯”一声,又道:“今夜孤恩准你于此处住下,明日就看你的表现了。”   “多谢陛下。”燕安淮学着侍卫长的动作抱拳作揖,道完谢又眨着眼看向安苏木,试探着问,“不过我可能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陛下愿意听吗?”   安苏木随口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燕安淮挠挠脸颊:“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在比试之前陛下能不能找个会的人稍微教我一下?”   安苏木:“……?”   安苏木:“什么都不会你还应那么干脆的?”   安苏木脸色沉下来,似乎是觉得燕安淮在戏弄他。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说:“陛下能给我一个比试的机会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也知晓自己不能太贪心……不过陛下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应当不会耽误这次比试。”   “可以吗?”   说出最后三个字时,燕安淮再度眼巴巴地盯着安苏木看,声音放得有些软,听起来像是在祈求。   安苏木还是松了口:“那孤就再给你一日时间。柳南,齐安,明日你们负责教习他骑马与射箭,后日再进行比试。”   两名少年再次整齐应声:“是。”   燕安淮也终于松口气,弯眼一笑:“谢谢陛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生理期肚子疼,先凑合更着orz   二更应该在下午三点或傍晚六点 第96章   支新的帐篷需要花费一定时间, 方便起见安苏木直接安排燕安淮到柳南与齐安的帐篷暂住。   一切布置妥当后,燕安淮就随着柳南与齐安一道告退离开。   走出安苏木的帐篷一段距离后,那名在帐篷中看过燕安淮一眼, 稍小些的少年一下就放松了不少,看向燕安淮好奇问:“我今日听说有人擅闯围猎之地惊扰了陛下, 原来就是你吗?你长得真好看。”   听到少年的夸奖,燕安淮莞尔笑笑:“谢谢。我叫燕安淮,你是……齐安吗?”   齐安笑着点头:“嗯。我就是齐安, 这位是柳南。柳南平时比较沉默寡言,希望你不要介意。”   在齐安介绍的同时,柳南朝燕安淮颔首致意, 看起来确实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燕安淮大方道:“我师尊也是冷冰冰不爱说话的性子, 我都习惯了,不会介意的。”   齐安仍旧好奇:“师尊?燕公子是修仙界的人吗?”   齐安与柳南来得比较晚, 没有听到关于燕安淮经历的事情, 燕安淮便简单又复述了一遍。   “那你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齐安怜惜着说,“与自己的师尊好友走散,还碰上了那个……”   “慎言。”   齐安话未说完, 柳南就开口打断了他。   齐安耸耸肩, 很听话地没再继续说。   燕安淮注意着他们的互动,微歪头:“小齐公子是想说陛下吗?”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人是柳南:“此处人多眼杂, 小齐身份特殊,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只怕会招致祸患, 还望燕公子莫怪。”   燕安淮还不太了解皇朝国家的严格言论控制, 但想到齐安与柳南在这个幻境里与安苏木相处的时间应当不算短, 愈发好奇他们对安苏木的评价。   他想了想, 又问:“那如果我能布隔音结界, 可以同我说说么?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实在怕不小心做错了些什么,又牵连到你们就不好了。”   柳南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只是注意到他手腕的缚仙环,问:“可是公子的灵力不是已经被束缚住了么?”   燕安淮眨眨眼:“虽然现在确实用不了灵力,但有些小法器是不需要灵力就可以用的。”   柳南与齐安都明白过来,齐安一下显得兴奋许多:“那我们快些回去吧,有些话我真的想说好久了!”   柳南更为谨慎:“你我不过初见,我们又要如何相信你不会就此威胁我们什么?”   燕安淮想了想,说:“那要不我起个誓?修仙之人讲究因果,立下言灵誓后若违背,未来是一定会遭报应的。”   说着他就准备念言灵誓的起誓词:“我燕安淮愿以神魂……”   “罢了,不用你立誓。”柳南眼神复杂地看了燕安淮一眼,“你既已这么说了,我便信你一次。”   齐安在旁边调侃似的开口:“柳南就是这样,平日看起来很较真,但其实没有真的在怀疑你,只要你比他还较真,他一下就露馅了。”   燕安淮弯眼笑笑:“那看来小柳公子的性子还是很可爱的呢。”   或许是第一次被人用“可爱”来夸奖,柳南耳尖红了下,往前走的脚步快不少:“总之,还是赶紧先回去吧。”   齐安在后边看着他仓皇的背影,下了定论:“看来是害羞了。”   燕安淮站在他旁边,跟着点点头:“嗯,看得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又笑了起来。   齐安只比燕安淮小四岁,以燕安淮的角度看来差不多也是同龄人,仅仅是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混熟了不少。   柳南则比齐安大一岁,比燕安淮小三岁,性格正好是燕安淮最喜欢逗弄的类型,没与齐安聊几句就又追上柳南去逗他玩了。   三人笑笑闹闹地回了帐篷,柳南与齐安一起住在同一个比较大的帐篷,再加上一个燕安淮也不会觉得太挤。   回帐篷时,柳南对帐篷外的侍卫嘱咐了一句非急事不要让人进去,之后燕安淮才拿出小法器在帐篷内搭建了一个比较小的隔音区域。   齐安一下就放松下来,感慨:“修士果真是十足的方便啊,居然还有隔音结界这种东西。要是我也会用,就不用整日憋满肚子话都不敢说了。”   燕安淮笑笑:“做修士确实有许多便利,不过做个普通人有时也普通人的快乐。”   齐安没有灵根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可改变的,他也没有因此而自怨自艾,借着隔音结界与燕安淮说起他们的详细情况。   他最先着重介绍的就是安苏木在北陵国内人尽皆知的暴君形象。   安苏木出身其实不高,母妃是一名舞女,在宫中位份很低,后来却生下了拥有灵根的安苏木。   依照北陵国的传统,拥有灵根的孩子是不能继任皇位,并且要在成年之后驱逐出北陵国国境,以立言灵誓的方式再也不得返回北陵国,不得干预北陵国事务。   可是后来安苏木母妃病逝,安苏木就渐渐蛰伏起来,在成年之前弑父杀兄,篡位登基,成为了北陵国至今唯一的一位有灵根的皇帝。   安苏木即位之后就彻底展露了他暴虐肆意的本性,生杀予夺全凭心情,北陵国国民过得苦不堪言。   而且也因为安苏木是修士,北陵国内根本没有人打得过他,他也因修士的长寿占据皇位足足百年有余。   朝中忠义之士与国内有勇有识之人也想过联合修仙界的修士来帮他们,然而安苏木极其擅长炼制法器,在他的身上、宫殿附近以及整个京城内都布置了非常多可以防止修士潜入的法器。   他还特意下令,非他同意入境的修士一旦入内,不再规定时间内离开的话格杀勿论。   除此之外,安苏木还在朝堂中培养了一批对他马首是瞻的大臣,这些大臣大多都是奸佞之辈,靠着谄媚讨好、向下剥削来获得荣华富贵,给安苏木助纣为虐。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当朝丞相柳建宁,因为当初落魄临死无依无靠之下被安苏木救下,一路被破格提拔至丞相之位,没有什么真才实干,全靠着对圣心的揣度来讨安苏木欢心,是对安苏木最忠心之人,也替安苏木处置了无数忠义之士。   燕安淮听着齐安非常不满地同他说着关于安苏木的事情,与第一个幻境里时江篱所说的“暴君”安苏木确实能对上。   这样的安苏木与他所认识的那个总是很容易哭的安苏木相差甚大,一时间燕安淮更多是觉得不可思议。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燕安淮皱起眉头,“那既然他那么提防修士,又为何会让何兴成为国师?”   齐安耸耸肩:“修为限制呗。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在北陵国境内,但在你们修仙界,比他修为高的人应当不少。一般高修为的本身就很少会特意掺和这种事情,所以一般他都采取交好的态度,也巩固他自己的地位。”   “不过直接让修士来任职国师确实也没听说过。”齐安说着,思索一下,又扭头去问柳南,“阿南,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柳南微垂眼睫,说:“听我父亲偶然提及,似乎是那国师主动请缨的,与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燕安淮注意到柳南话中的细节,问:“小柳公子的父亲还能知道这些事情,他在朝中官职很高么?”   柳南抿了下唇,片刻后才回答:“我的父亲,就是当朝丞相柳建宁。”   或许是怕燕安淮误会什么,齐安又连忙在旁边补充:“阿南虽然是他父亲唯一的孩子,但是平日里其实阿南与他父亲观念并不合,他也不喜欢他父亲的作派,自己也因为父亲的名声,平日在书斋阁中总是被其余的小孩背地里说闲话。”   燕安淮心生怜惜:“小柳公子也很不容易呢,难怪平日不爱说话。”   柳南微低着头,似乎不是很想参与到这个话题当中来。   见状,燕安淮便再次看向齐安:“那小齐你呢?听你言语间对那位陛下的态度,家中应当也与其有什么渊源?”   提到这个,齐安就垂下了脑袋:“我不是北陵国的人,我是与北陵国相邻的东江国的小皇子。不过因为我的母妃出身低,我在东江国不算有什么好待遇,后来被北陵国的这个皇帝勒令送来当质子。   “说白了我就是一个躺在砧板上任由那个北陵国皇帝生杀的鱼肉,平日在宫里几乎时刻都在被监管着。万一我父皇那边闹点什么事情,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在这种寄人篱下并且性命也全由他人掌控的情况下,要想他对安苏木这个害他成为质子的罪魁祸首有什么好看法,那确实不太可能。   燕安淮大致了解了这个幻境里的安苏木,以及关于他们这两名少年的身世遭遇。   总的来说,这个幻境里安苏木与现实的差距比前两个幻境都要大许多,若非切切实实地见到了安苏木本人,燕安淮真的会产生这有没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的怀疑。   依靠小法器布置出来的隔音结界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燕安淮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就将隔音结界撤除,与两名少年又闲聊了些旁的话题。   考虑到第二日燕安淮要学习骑术与箭术,过得不会太轻松,三人没有再做什么其余的事情,余下大半日时间基本都在帐篷中休息。   到了次日,燕安淮一大早醒来时就见柳南与齐安都已经穿戴整齐在屏风外用早膳了。   因为昨日用膳期间燕安淮表示过他还在学习辟谷期不能吃东西,两人没留他那一份,见他醒来齐安还欢快打了声招呼:“安淮早呀,你醒啦?”   经过昨日的相处,燕安淮差不多与这两名少年混熟了。   他打了个哈欠也回应一声:“早。你们起得好早呀。”   齐安笑着说:“我们平日卯时就已经要到书斋阁去上早课了,惯来都是这个时辰已经收拾好了。”   燕安淮一下垮起脸来:“那若是我能顺利入职,岂非也要这么早就起身?”   齐安被他摆明了不想早起的神色逗乐,安慰道:“没关系我们骑射课都在午后,早晨时安淮你来不来都行。”   燕安淮立马收起方才的丧气表情:“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去洗漱了,你们慢慢吃。”   “好哦。”齐安应一声,与柳南一道继续用膳。   燕安淮很快就收拾洗漱完,在他们的帐篷附近走一走。   从昨日的闲聊中,燕安淮大概清楚书斋阁的建立本身就是为了把控朝堂中的各色大臣。   但凡是有子嗣的大臣,都必须把他们的嫡子嫡女或是长子长女送入宫中的书斋阁学习,平日里就居住在安苏木根本就没有妃子的后宫中,由专人负责照顾,只有休假时才可以回家。   除此之外,遇到像这样的秋日围猎、皇帝出巡等等,也要这些官员子弟的全部或者大部分一起跟着出门,主打的就是一个防止造反。   官员子弟们出门在外时为了方便管理,一般是住在同一片区域,每两人住在一起。   燕安淮在附近没逛多久,就已经见到了许多名对他投以好奇目光的小孩。   他们平日里按年龄与性别居住,柳南和齐安是整个书斋阁里年纪最大的,其余还有不少才八九岁的孩子跟来了这次围猎。   燕安淮都笑着同他们打了招呼,胆子大一些的回应了他的问好。   还有一名胆子更大一些少女,看起来也是十三四岁左右,直接走到他面前问:“你就是那位不会骑术与箭术,却要同柳南和齐安比试的人?”   少女语气里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表达出自己对燕安淮的好奇。   旁边还有几名孩子围观,似乎对此也很好奇。   燕安淮大方地点头回答:“是我,所以这不今日正要同小柳小齐去学呢。”   少女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心:“柳南齐安可是我们当中骑射功夫最好的,你今日才学,明日能赢他们吗?而且柳南和齐安他们两人从来不与我们旁的孩子交流,也难保他们会不会用心交,万一要是输了……”   少女似乎忌惮着什么,没继续说下去。   旁边还有一名也比较大胆些的小少年,闻言跟着说:“对啊,而且柳南他父亲本来就是那位陛下的走狗,指不定会让柳南做些什么呢。”   有了两人开头,周围也有不少少年人们议论起关于柳南和齐安的事情。   燕安淮看得出他们本身并没有恶意,对他这个无辜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不少小孩话语里也透露出来是他们的爹娘同他们说的关于柳南和齐安的事情,以至于他们对柳南不信任,连带着对只同柳南玩的齐安也带上了些偏见。   他耐心地听完所有人的话,笑着说:“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哥哥我呢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学东西特别快。   “虽然只学了一日,不过我有信心明日别说赢柳南与齐安,赢下你们所有人之和都完全没问题。你们信不信?”   说话间,他眨着眼,眸间似有几分俏皮意味,给人一种既是认真,又有开玩笑可能的模棱两可之感。   最开始搭话那名少女想了想,摇头:“虽然哥哥你长得很好看,但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我不太信。”   燕安淮没有因此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又朝她笑一下:“那今日我学的时候,你们可以来看看,我一定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敢不敢来?”   最后四个字一出,年轻气盛的孩子们自是争相答应,一个个自觉主动地往燕安淮的圈套里钻。   于是等燕安淮依照约定时间赶去柳南和齐安说好的教学场地时,身后熙熙攘攘跟了不少的小跟班,整个场地一下子热闹非凡。   柳南不适应这样的吵闹,微微皱了下眉,齐安也不由得将燕安淮拉到一边悄悄问他怎么回事。   燕安淮没细说,只无辜道:“不小心夸了个海口,说我明日不光能赢你和小柳,还能赢你俩加他们所有人。然后他们就来围观我了。”   齐安看着他无辜的神情:“……?”   齐安都被他燃起了点斗志:“你好嚣张,那我就一定得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看家本领了。”   燕安淮但笑不语,又回头看了眼与他们距离不远的柳南,只见柳南似乎也露出了点对他表示无奈的神情。   燕安淮就当没看到,很快便做好热身,先看齐安演示了几遍如何上马与驾马、控制缰绳。   安苏木特地给他们划分了一片足够空旷的区域,周围也有侍卫看护,齐安溜完一圈回来后就下马,问:“我这样演示安淮你能理解吗?”   燕安淮点了下头:“完全没问题,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见他兴致勃勃,齐安笑着叮嘱:“别太自信,第一次上马还是要小心一点的,万一没坐稳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有你好受的。”   “知道了知道了。”燕安淮敷衍地回复一句,说话间就已经轻踩马镫,非常干脆利索地翻身上马。   因为今日要学骑射,他早晨起身时就已经换上了一套紧身劲装。   鲜艳红衣将他劲瘦的腰身流畅勾勒出来,简单束成高马尾的长发反倒削弱了几分他面容的苍白病气,眼角一颗浅红泪痣夺人目光,眸间笑意更是宛若流光溢彩,生动明艳。   抓着缰绳的手腕分明格外纤细,仿佛轻易便能折断,但挺直的腰板却将他不容忽视的傲然凌厉展露无遗。   真是好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娇艳模样。   若非上马时有一瞬差点没坐稳,齐安都要怀疑燕安淮本来就会骑马,只是逗着他们玩儿。   燕安淮听着少年人中轻轻的赞叹,眼底笑意更甚,看向齐安:“是这样上马,对吧?”   齐安从他的美人计中回神,斗志更甚:“上马还只是第一步,真正要驾马而行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待今日何时你能赛马赢过我,才能算你出师。”   燕安淮朝他一笑,调侃似的说:“那便有劳齐安小师父了。”   齐安哪里经得住这一声“小师父”,跟着翻身上马,带着燕安淮从驾马慢行,一点点到驱马疾驰。   仅仅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燕安淮就真的已经做到在与齐安的赛马当中胜过他。   齐安是看着他从一开始的不太熟练到后续随心所欲,甚至还有余力在比赛中途等了齐安一会儿。   齐安输得心服口服:“安淮果真厉害,我齐安甘拜下风,你才是我的师父!”   燕安淮被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也没那么夸张,还是小齐你教得好。你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了得的骑术,天赋绝对是不差的。”   说完,他翻身下马,往围观的那群少年人中看了眼,对一名跃跃欲试的少女说:“看你模样,应当是也想玩?”   少女正好就是方才第一个找燕安淮搭话的那位,坦率地点点头:“我也想与你比试一场。”   有了少女开头,又有几名小孩积极地想一起参与。   燕安淮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我有点累了。不若这样吧,你们先与小齐比试一场,谁若能应得过小齐,我再与谁比,如何?”   小孩们斗志盎然:“好!”   燕安淮又拍拍齐安肩膀:“我相信小齐也不会让我太累的,对吧?”   被寄予厚望的齐安拍拍胸口:“安淮你放心休息去吧,在整个书斋阁要论骑术,顶多是柳南偶尔能赢我几次。”   燕安淮又给他说了句加油,看着他同样斗志满满地重新上马,这才慢悠悠晃到柳南身边。   柳南看着他走过来,神色没多大变化,开口道:“你还真是擅长于拿捏人心。”   燕安淮谦虚地回答:“还好,也就能骗骗齐安和他们那样心思单纯的小孩。   “不过午后就可以轮到你了,你信吗?”   燕安淮看了下开始围着齐安向他讨教骑马小技巧的其余少年人们,又侧眸看向柳南,笑得意味深长。   柳南避开了他的视线,问:“但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与齐安早就习惯了相互为伴的日子,不需要那么多吵闹的声音。”   “习惯了不代表本来就喜欢。”燕安淮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湛蓝澄澈的天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真要问为什么,大抵是因为你与我师尊确实很像吧。”   柳南看向他:“你师尊?”   燕安淮笑一下:“嗯。我那看起来冷冰冰,但其实心底很温柔的师尊。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不过我到底是做徒弟的,不好逗我师尊玩,就只能逗一下你们这些与师尊性子相似的同龄人啦。”   说着,燕安淮又朝柳南露出个无辜的神情,打破了方才还很温情的氛围。   柳南:“……离我远点谢谢。”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天日万结束!   累了(瘫)   今晚十二点也先暂停一次休息一下,等下一次找时间补回来   爱你们mua! 第97章   上午将马术基本熟悉了之后, 下午燕安淮就跟随箭术更好的柳南学习射箭。   见识过早晨燕安淮的学习迅速,书斋阁的少年人们下午也兴致勃勃围了过来。   射箭要比骑马复杂一些,燕安淮跟着柳南先学了拉弓与原地射箭。   上午宽敞的场地这时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些靶子, 有近有远,燕安淮便跟着柳南从近到远一点点尝试过去。   起初燕安淮基本都会脱靶, 但是有了几次找到感觉与规律技巧后,五箭能有至少三箭正中靶心。   周围的少年人们无不为之惊叹。   “咻——”   一道破空之声后,燕安淮手中的最后一支箭正正扎入最远的靶子红心, 与另外三支箭紧挨在一起。   柳南看向燕安淮的神情中都多出了几分敬佩:“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能够练习至这种程度,安淮果然天赋异禀。”   燕安淮谦虚表示:“还好,大抵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修仙者, 这方面的东西本身学得也快一些。”   在场的少年们都是除了安苏木外未曾接触过其余修仙者的, 对燕安淮的崇拜敬佩分毫不少。   燕安淮又大致在原地练习了一会儿,差不多之后才开始准备上马实践。   围猎需要猎杀移动的猎物, 上马实践自然也需要移动的靶子, 充当靶子的重任便落到了周围的侍卫身上。   未免燕安淮初次实践移动靶子造成误伤乃至误杀,柳南特意准备了一套箭尖被拆除,绑上了软质材料, 并且涂上一些染色物质的东西。   后续只要看靶子上的痕迹, 便能轻易辨识出燕安淮射中的位置,还不必担心伤害到充当移动靶子的侍卫们。   燕安淮从柳南手中拿过箭筒, 赞叹:“小柳你好聪明,我方才还担心了许久万一我射歪了怎么办呢, 也辛苦你准备这些箭了。”   那些被命令前来的侍卫们见状, 显然也松了口气, 对柳南的印象都好上一些。   柳南只是轻轻摇了下头:“举手之劳罢了, 没关系。”   燕安淮兴致勃勃地邀请他:“反正这么多箭我也用不完, 小柳我们也来比一场好不好?”   柳南看得出他这是与上午时同样的套路,但他看着燕安淮欢喜的模样,又状似无意地扫了眼旁侧其余小孩们同样期待的神情。   最终他还是屈服于燕安淮的套路当中,从他怀里的箭筒中抽出小部分,干脆利落地背箭上马。   “小柳果然是个行动派。”燕安淮弯眼一笑,也跟在他身后上马。   侍卫们都是经过安苏木筛查,再派过来保护与看守这些被送到书斋阁的孩子,本身武功都很了得,在柳南的一声令下后扛着靶子满场跑来跑去。   人的行动轨迹到底是具有一定的预判难度,想要寻找规律也对于燕安淮这样初上手的新人来说确实有点难。   燕安淮没能像上午赢齐安那般轻松,在逐渐熟练后也只是凭借着箭的数量更多,勉强赢了柳南一两环。   待柳南最后一发箭射出之后,燕安淮看着正中靶心的痕迹,赞叹:“小柳果然厉害,即便是移动的靶子,也几乎每一箭都是十环。”   柳南额前已经布上一层薄汗,将他的碎发打湿,脸颊也因为长时间的运动变得红润,轻喘着气的模样比平日沉默寡言时看起来更加生动。   他一手牵回缰绳,一手收起箭弓,抬手示意那些侍卫们可以停下,这才回复燕安淮:“燕小公子天资卓越,初次上马实践已远超大部分常年苦练之人。”   这一次燕安淮没再谦虚:“所以我才说嘛,我这个人学东西很快的,这些对修炼资质没有太多要求的东西,一日时间从上手到熟练完全不是问题。”   或许是经历了下午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柳南对于明日的比试也有了更多期待:“明日我是不会为了你故意放水的,希望等明日结果出来时,你还能保持你的自信。”   燕安淮笑吟吟地回答:“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抬手击掌。   比起同龄人间的亲善友好,又多出一份独特且友好的竞争斗志,订立下如少年般纯粹干净又意气风发的情谊。   须臾,燕安淮才与柳南一同骑着马回到人群前边,齐安最先兴冲冲地喊:“阿南安淮!你们比试的样子也太帅气了吧!”   燕安淮眨一下眼,故意问:“那我和小柳之间谁更帅气一点?”   齐安还真的纠结了会儿,回答:“那还是阿南吧。安淮你长得太好看了,比起帅气,还是漂亮多一点。”   燕安淮笑呵呵地收了他的另一个角度称赞。   他踩着马镫翻身下马,结果刚落地,先是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 。   齐安里面过来扶他:“怎么了安淮?是身体不舒服吗?”   其余人也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连忙过来关心他。   燕安淮稍微缓了下,摆摆手:“无妨,只是我身体比较差,今日的运动量与我而言有些大了,一放松下来就难免不适应。”   说到这里,燕安淮又叹一声:“若是我师尊在的话,估计又要说我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了。也不知师尊现下到何处了。”   齐安想起他的遭遇,安慰他:“没事,安淮的师尊已经在往这边过来,肯定很快能与安淮见面的。”   燕安淮也收起原本的情绪,回答道:“嗯,你说得对。现在我还是要尽量别让师尊找到我的时候,还得陪我露宿街头。”   “安淮你一定可以的!”齐安对燕安淮表露出十足的信任,仿佛已经忘了明日他也是参与比试的人之一。   燕安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整理一下衣摆后说:“下午时间还有许多,那你们玩着吧,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柳南已经跟着下马走到他身边,闻言点头道:“你身子太虚了,回去好好休息,也为明日养精蓄锐。”   燕安淮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一定用我最好的状态和你比试。”   柳南神色比起一开始时要放松些,似乎也是对燕安淮对等的回应。   齐安站在他俩中间,终于想起来什么:“诶等等,明日我好像也是比试的人之一来着?”   “原来你还记得啊。”燕安淮忍不住笑笑,“小齐也加油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也朝其余的书斋阁孩子们挥手道别。   少年人的本质大都是慕强的,经历了这一整日的围观,对燕安淮从一开始单纯因为样貌心生好感,变成了真正的崇拜敬佩。   他们遗憾不能继续同燕安淮玩,但也关心他身体,与他告别后陆续都去围住了齐安和柳南。   燕安淮看了眼如鱼得水的齐安和稍显紧张的柳南,弯了下眼,总算放心转身离开。   他一路回到帐篷处,但没有着急休息,找出之前特地找君长清要的灵球法器用他指环里储蓄的灵力试着去联络了君长清。   君长清那边几乎是马上就回应了他的联络,虚影出现在灵球当中。   起初君长清似乎还有些担心,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见他神情放松还换了一身艳红骑射服时愣了一下。   他记得燕安淮不太喜欢穿这种比较紧身束缚的衣裳,问:“怎么忽然穿起这套衣服来了?”   燕安淮坐在桌前双手托腮,笑着说:“刚想和师尊说,我今日和别人学了骑马还有射箭,虽然有点累,不过真的很好玩。”   他嗓音里带着的欢愉心情,君长清听出应当是想找他分享日常,终于停下日夜兼程的赶路进度,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他看着灵球内燕安淮坐着的身影,神情柔和下来,问:“怎么忽然想到去学骑马射箭了?”   燕安淮长叹一口气:“为了混口饭吃。”   君长清没理解他的点:“你还在辟谷,不能吃饭。”   “不是这个饭啦。”燕安淮笑一下,没有介意君长清的“不解风情”,总算正经点与他解释,“我遇到幻境里的小师兄了,不过小师兄确实好凶,要我明日与两名比我几岁的小孩比猎到的猎物。   “只有我猎到猎物的总和能超过他们俩之和,才能留在宫里当他们书斋阁小孩们的武术夫子。不然就要赶我离开北陵国不得再靠近。”   君长清这才理解,眸底带上些怜惜:“辛苦你了。”   燕安淮摇摇头:“没关系,其实也挺好玩的。明日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让师尊千里迢迢找过来还得陪我露宿街头。”   君长清“嗯”一声:“我们小淮学东西那么快,一定没有问题的。”   他少有的用了些哄小孩似的语气,浸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宠溺,听得燕安淮指尖轻轻颤了下。   燕安淮稍稍偏转了视线,忽地想起什么,又连忙说:“对了,我也在这里遇见何兴了。幻境里的小师兄把何兴喊做国师,起初小师兄想直接赶我走时,是何兴提议把我留下了给个一官半职的。”   闻言,君长清也蹙眉思索了下:“兴许是因为何兴本质目的是要夺你的舍,所以也需要把你留在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千万不要与何兴起任何正面冲突。”   燕安淮点点头:“我知道的,师尊过来的路上也小心,北陵国这边有很多小师兄布置的禁止修士进入的法器。”   君长清应声:“好,我会小心的。”   相互叮嘱过后,燕安淮趴在桌上,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灵球内君长清的身影。   君长清也没有因此中断灵球的联络,坐在树枝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沉默在他们当中蔓延,但更多的不是无话可说的尴尬,是分别两日后渐渐缠绕而上的别样思绪。   第一次幻境燕安淮第二日就见到了赶来的君长清,第二次则是没多久就干脆直接昏迷到了君长清过来之后。   这一次到现在虽然也才两日,但已经习惯了几乎与君长清寸步不离,还察觉且接受了自己心意的燕安淮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   良久,他才终于轻叹一声,趴在桌上,一手抚上灵球,轻声说:“师尊,我想你了。”   兴许是姿势所限,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沉闷,开始时兴致高昂的模样一下就被蔫头蔫脑所取代,看着怪可怜的。   君长清垂眸看着灵球内他依旧艳红的身影,抬手,也轻轻抚上灵球,与他隔空相握。   “再等等我,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 第98章   燕安淮储蓄的灵力不太多, 还需要留下大部分以防万一保命用,他同君长清说明了灵力被限制的事情之后,就依依不舍地中断了灵球。   不过与君长清联系过后, 燕安淮原本的那点愁绪又消散不少,安安心心在帐篷中休息, 为明日的比试养精蓄锐。   直至天色渐晚,留在空地处的小孩们才终于热热闹闹地一起回来。   经过一日相处,原本处于人群边沿的柳南与齐安这一次成为了热闹中心被簇拥的对象。   他们都是懂事时起就被强制入宫学习的各家子弟, 而且绝大部分是朝堂中一些忠义之士的子弟,由于对安苏木的普遍厌恶,家族间的纷争纠葛反而淡化了许多, 相互之间的情谊是完全不抱其他目的性的纯粹。   小孩们似乎也知道了柳南虽为柳建宁之子, 但与柳建宁全然不同的处事态度,总算放下了往日道听途说的偏见。   燕安淮远远便听到了他们回来的动静, 走到门口。   “安淮!”齐安一下就注意到他, “你怎么还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燕安淮点头:“嗯,休息一会儿后已经好许多了。”   齐安这才放心:“那就好。今夜也要记得好好睡一觉, 明日我们一起到比试的地方去。”   “好。”燕安淮莞尔, 半开着玩笑继续说,“小齐和小柳也要好好休息哦, 若是你们没发挥好,指不定陛下就要以为是我用了美人计引诱你们放水了。”   他看向齐安, 眼底干净纯粹, 只专注倒映出齐安一人身影, 略带病色的面容更是将他衬得格外无辜。   齐安被他的美貌直击心扉, 捂住心口故作痛苦:“既然安淮知道你长得好看, 就不要总用这张脸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真的会让人狠狠怜爱的。我可担心我明日真的下不去手赢你了。”   燕安淮弯眼一笑:“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赢不了我。”   齐安:“……?”   齐安一下就从他的“美人计”中走出来,控诉:“不要那么快就把我拉回现实啊,不能给孩子留一点幻想空间吗。”   燕安淮晃晃脑袋:“那不行。我有喜欢的人,平日开开玩笑可以,但真要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这点还是要先说清楚的。”   他这话一出,少年人们的八卦之心一下就起来了,连柳南都忍不住看向他的方向。   他们都是被关在深宫中的孩子,年纪也尚小,仍未接触过任何情爱相关的事情,懵懵懂懂。   总让燕安淮想起许久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懂,反而总是造成一些误会。   他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表明过自己心有所属,便又将话题换至别的内容中去。   没有八卦可以听,他们都流露出一些遗憾的神情,但总归尊重燕安淮自己的隐私,跟他一起坐在帐篷前聊天。   考虑到他们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燕安淮没有说太过关于修仙界的事情,徒增他们无用的向往,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他们讲他们自己的故事。   什么休假时回府中和爹娘见面、偶尔相约着熟识的玩伴出门玩耍等等。   哪怕是再细枝末节的小事,燕安淮都听得很认真,坐在小孩们的中间,短短一日间便与来围观过他的小孩们都交好,俨然是一副孩子王的模样。   安苏木过来见到这幅场景时,微微眯了下眼。   燕安淮最先注意到站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好的安苏木,对他的情绪尚存一些捉摸不透的疑惑。   敏锐些的小孩们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那位凶名在外的皇帝,慌忙起身行礼。   “臣(小民)见过陛下。”   在杂乱的行礼声之后,原本的热闹一下变成死一般的沉寂。   安苏木这才缓步走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孩们,眸色冷然:“在这营帐中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你们爹娘都没教过你们礼节么?”   小孩们本来就怕他,被这么一问,大都慌了神,连忙请罪求饶。   安苏木嫌他们吵闹,振袖直接把人都勒令回了他们自己的帐篷,无事不得随意闲逛。   除柳南、齐安以外的小孩们也只得应声离开,柳南与齐安则是乖乖回了身后他们的帐篷。   方才还热闹的营帐前,很快就只余下仍旧坐着的燕安淮,与一边站着的安苏木。   燕安淮看着小孩们匆忙离开的身影,叹一声:“陛下果真是很凶啊,对小孩子都不温柔。”   安苏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燕小公子那么好手段,短短一日时间已经与这些小孩拉帮结派。”   他用的语气带着些嘲讽,燕安淮却没太在意,耸耸肩:“左右能留下的话也是要教这群孩子的,那提前与他们熟悉一下也很正常嘛。”   安苏木冷哼一声:“是提前熟悉还是别有用心,只怕是只有你自己知晓。”   说完他就甩袖而去,不给燕安淮再有分毫说话的机会。   燕安淮目送着他离开,没有因为安苏木的阴阳怪气而产生什么波动的情绪。   毕竟在现实当中,安苏木的本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燕安淮完全不会将他的任何挑刺话当真,只是又在心底感慨了一下。   幻境里的小师兄果真是蛮凶的。   感慨完,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也总算回到帐篷内去好好休息。   次日早晨,燕安淮早早就同柳南、齐安一道前往了安苏木给他们定的位置。   北陵国向来很注重每年一度的秋猎活动,持续时间长达七日,根据猎物的数量给参与的文官武将们进行奖赏,秋猎结束之后返回皇宫中,还会有一次宴请群臣百官的盛大宫宴。   安苏木作为“暴君”,自然也对这类的活动情有独钟,在位百余年时间,除却遭遇什么天灾人祸外,基本不会缺少举办哪年的秋猎。   文官武将们在秋猎中的猎物数量主要依照前四日的数量来排行,后边三日是给他们休息放松或是加强技艺锻炼的时间。   今日就正好是秋猎的第五日,整个围猎场都被安苏木下令留给他们三人比试。   原本还想来围观的小孩们,因为昨日被安苏木下了不得随意离开帐篷走动的命令,全都遗憾地不能前来。   燕安淮换了一套没那么鲜艳的骑射服,背上箭筒与柳南、齐安一块到了安苏木给他们指定的地方。   小会儿之后,安苏木就与何兴一同也来了此处,他们身边还跟着另一名中年男子。   柳南与那名男子有四五分相似,燕安淮好奇地看了几眼。   柳南与齐安都在这时规矩行礼。   “见过陛下、国师大人、父亲(丞相大人)。”   燕安淮是修士,不用守他们北陵国的礼节,站在原处与柳建宁对上了视线。   与他想象的谄媚圆滑不一样,柳建宁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也是正经古板的模样,更像是刚正不阿之人,完全想象不到他能被称为朝堂第一奸臣。   到底是人不可貌相,还是谣言不可尽信,看来还是有待考究的事情。   燕安淮思索着,很快也收回视线,专注于今日的比试。   比试的结果自然也不出意外地是燕安淮取胜。   虽然燕安淮昨日才学习骑术与箭术,但凭借着他的天赋与他潜意识中并未察觉到的熟悉,在陌生的森林当中去猎杀动物,他只适应了半个时辰便如鱼得水。   或许还有运气加成,燕安淮时常没逛多久便能寻到一只猎物,一整日下来的收获远超柳南与齐安之和,顺利达到安苏木给他定下的要求。   柳南与齐安也因燕安淮的全力以赴而超常发挥,安苏木就是想再找些什么茬,也根本没有其余的理由借口,最后还是同意了让燕安淮留下之事。   燕安淮不太好意思地多问了一句:“那……左右我也不要陛下的俸禄,陛下有没有可能,再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去到皇宫那边我暂时也还没有地方住。”   安苏木抿唇,似乎对燕安淮的过多要求很不满意。   还是何兴再度帮忙给燕安淮说话:“既然陛下并非全然信任他,倒也不若就真的让他住在宫内,反正陛下宫内并无需要避嫌的妃子,也放在陛下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比让他在外边不知道做什么更好掌控。”   闻言,安苏木才稍稍缓和神情:“国师说得有理,那边收拾一个书斋阁附近的房间罢。”   燕安淮留意了一下安苏木面对何兴时截然不同的态度,朝安苏木道过谢,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对了陛下,我可能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安苏木脸色愈发阴沉,“你休要得寸进尺。”   燕安淮仿佛没听到他这句威胁,继续道:“我师尊已经在来寻我的路上了,届时我想让师尊和我一起住,可以吗?”   听到他提及他师尊,安苏木又皱一下眉,不耐地询问:“你师尊又是何人?”   燕安淮想了想,如实回答:“云仙宗掌门,望月仙尊。”   安苏木倏地抬眸,目光凌厉:“不可能。望月仙尊从未收徒,你编谎话也不知编个可靠点的?”   燕安淮委屈道:“我没有编谎话。我与师尊就是在师尊外出游历时才被师尊收为徒弟的,师尊名声那么大,我哪敢瞎编。”   安苏木观他神情不似作伪,指节轻敲扶手,又问:“那你可有凭证?”   “有。”燕安淮一边回答,一边拿出了自己身上的联络木牌,“这是师尊给我的联络木牌,上面会显示抹不掉的云仙宗峰主印记。”   侍卫长在他说话的同时,也走到他的面前,将他手中的联络木牌拿过来递给安苏木。   安苏木大致看了一下,果然见到上边有一道“云仙宗峰主·燕安淮”的刻印,而且能够感知到刻印之人使用了冰灵根的灵力,字迹苍劲有力,触手之间带有独特微凉。   ……竟然真是第一仙尊望月仙尊的徒弟。   安苏木看着满脸单纯无辜的燕安淮,眸色愈发深邃。   须臾,他才让侍卫长把木牌还给燕安淮:“既是望月仙尊,那孤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届时孤会命人收拾好一间宫殿出来,你们自住便是。”   “多谢陛下。”   燕安淮向安苏木道谢,拿回自己的木牌,忽然间就知道了安苏木对待何兴态度明显不一样的原因。   大抵根本就没有什么复杂的弯弯绕绕,单纯是因为何兴修为比较高而已。   果然在修为至上的修士之间,还是他师尊这个第一仙尊的招牌更好用一些。   作者有话说:   掰着指头算算,终于快要开始谈恋爱了(望天) 第99章   确认可以留在北陵国之后, 燕安淮总算更安心些。   柳南被他的父亲柳建宁留下,燕安淮就与齐安一道回他们住的帐篷处。   路上齐安比燕安淮这个当事人还要兴奋许多,不断地夸赞着燕安淮厉害, 而且这样厉害的人之后就是负责教习他们的骑射课夫子了,若是被他的皇兄皇姐们知道, 一定很羡慕他云云。   燕安淮笑着听他夸,等他夸完了才说:“这么看来,小齐和皇兄皇姐们的关系很好?”   齐安点点头:“嗯!因为我是最小的, 我母妃出身也低,所以皇兄皇姐们都知道我不会跟他们争皇位,对我就好一点。虽然父皇不太喜欢我, 不过有皇兄皇姐们喜欢我, 我才不管父皇呢。”   燕安淮被他逗乐:“小齐这般单纯直率,也看得出来平日里没少被你皇兄皇姐们惯着。”   齐安不好意思地笑笑, 又反问燕安淮:“那安淮呢?看安淮性子, 应当也是被很多人喜欢着吧?”   燕安淮沉吟片刻,谦虚道:“不多吧,也就人见人爱的程度。”   “噫。”齐安露出一个嫌弃的神情, “不过本东江国小皇子也勉勉强强能认可一下你说的这句话吧。”   两人相互逗着趣, 小会儿后燕安淮才总算正经些,回答齐安的问题:“我小的时候是被学堂的夫子捡走养大的, 夫子和学堂里的哥哥姐姐们对我都很好。后来到了云仙宗被师尊收为徒弟,师尊对我也很好, 还有云仙宗内的哥哥姐姐们, 其他宗门的前辈、师哥师姐们, 他们人都很好。”   齐安感叹:“那你这人见人爱还真不是虚言啊。”   燕安淮弯眼:“对呀, 从认识你开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齐安回想了下,不管是听起来有些夸张的豪言壮语,还是类似于这样对他自己交际能力与样貌的认同,燕安淮确实从未说过谎,只是对自己的优势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一点都不谦虚,又偏生就有不谦虚的资本。   齐安只得信服:“果然安淮就是安淮,又厉害又自信。”   燕安淮总算真的谦虚一次:“都是师尊和哥哥姐姐们教得好。”   “知道你喜欢你的师尊和哥哥姐姐们了。”齐安忍不住笑一下,又问,“那安淮的师尊也是很厉害的人吗?看方才那皇帝的反应,好像是他惹不起的。”   提及到师尊,燕安淮明显更来劲了:“陛下肯定惹不起,我师尊可是整个修仙界修为最高的人,被尊称为第一仙尊,还是修仙界第一宗门的……掌门。论单打独斗的话,有人想赢过我师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我师尊平日看起来冷冰冰的,本质上其实很温柔,我最喜欢和师尊待在一起了。”   一夸赞起君长清,燕安淮眼底都仿佛浸入了不少亮晶晶的光亮,比平日相处时要更加生动活泼,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齐安福至心灵:“所以安淮之前说的有喜欢的人了,是指你师尊?”   “……诶。”燕安淮顿一下,终于知道不好意思,“很明显吗?”   齐安点头:“超明显的。一说起你师尊,你整个人的情绪都高涨了许多。不过看你这反应,你师尊是还不知道你喜欢他?”   燕安淮摸了下耳尖:“嗯。毕竟他是我师尊,是和我最亲近的人,我怕师尊会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大逆不道,暂时还没有同师尊说。我想……先试着看看能不能让师尊也喜欢上我,然后我再开这个口。”   “哇哦。”齐安一下就变得八卦起来。   燕安淮连忙道:“不过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也不懂,我们还是不聊这个了。”   “我也就比安淮你小四岁而已。”齐安表示出不满,“而且以前在东江国的时候,我都从我皇兄皇姐们那里听到过很多这种事情,说不定我懂的还比安淮你多一些呢。”   说到这,齐安又补充道:“安淮你性子本身就讨喜,既然你说你师尊是你最亲近的人,那你们相处的机会一定很多,保不准你师尊其实也喜欢你呢。”   “应该……不会吧。”燕安淮微垂眼睫,“在我还不懂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会把最喜欢师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师尊还提醒过我这种惹人误会的话不能乱说,师尊应当是不喜欢我用太过亲昵的态度对待他。”   齐安听着,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想继续道:“我现在还没见过你师尊,也不知道你师尊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安淮你条件那么好,你师尊又关心你,在你的主动下肯定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我一定会为了安淮你的人生大事两肋插刀。”   说话间,他还比了一个夸张的“插刀”动作。   燕安淮再一次被他逗笑,总算坦然应下来:“好呀,那到时候有需要的话,就麻烦小齐了。”   齐安拍拍胸脯:“没关系!包在我身上,必定让你在北陵国内和你师尊那个什么,修成正果!”   燕安淮笑着应下来:“好哦。”   虽然他其实不抱太多真的能与君长清互通心意的期望,但偶尔能够奢想一下,也挺好的。   他笑意清浅,很快又同齐安换了个话题,继续往前走着。   等回到帐篷处之后,他们又意外地发现柳南居然先回来了。   “阿南!”齐安朝柳南挥挥手,“你不是被你那父亲留下了吗,居然回来得比我们还快。”   柳南看到他们,避开了他们的视线:“我走近路回来的,所以快一些。”   齐安没多想:“哦哦,那怪不得。你父亲应该没有刁难你吧?”   柳南点头:“嗯,只是问了问最近的事情。”   齐安:“那就好。走,我们进去吧,比试了一整日,是该好好休息了。”   说话的同时,齐安拍拍柳南肩膀,揽住他后回头也招呼燕安淮:“走吧安淮,你身体差,今日应当也累到了。”   “好,这就来。”燕安淮应一声,又看了眼柳南自见到他们时起,就始终紧握着的左手。   他隐约感觉柳南的左手应当有什么,但柳南没说,他暂时也不好开口问,跟随在两人身后一同回到帐篷内。   齐安最先回到帐篷内去换一身宽松舒适些的衣裳,燕安淮这才注意到柳南不仅比他们早回来,还已经换过了衣裳,双手垂落在宽大的广袖当中。   燕安淮盯着他的左手看,总觉得不对,片刻后直接开口问:“小柳,你的左手是怎么了吗?”   听到他的问题,柳南下意识地把手又往后缩了下,撇过头去没有说话。   这么看来就一定是有问题了。   燕安淮一下子就变得严肃,把柳南带出帐篷走到后边一块小空地去:“这里没有人,你把手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也许是见已经瞒不过燕安淮,柳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露出一道在白嫩手心中非常明显的一道红痕,明显是树枝或木板之类的东西抽打出来的痕迹。   “嘶。”燕安淮吸了一口气,目露心疼,“怎么肿得那么厉害,是你那个父亲打的吗?”   柳南“嗯”了一声,低着头没有说其余的话。   燕安淮直接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一罐伤药:“我给你上个药,一开始可能有点疼,我会尽量轻点的。”   柳南没想到他还能突然拿出伤药,本能地想收回手:“不用了,过一阵子自己就好了,不用浪费伤药。”   “这怎么能叫浪费伤药?”燕安淮对他的说法表示不赞同,“而且这肿得这么厉害,对你的生活肯定有影响的,能早些消肿止疼你也少受点苦。”   说话间,他又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沾上药水后一手指尖轻轻搭上柳南手背,一手小心轻柔地替他上药。   伤药触及伤处时,柳南的手微微颤了下,显然是疼得厉害。   燕安淮更是心疼:“你可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他这是做什么要打你,还打得这么重?”   柳南抿唇,须臾后才终于轻声回答:“因为父亲不准我和齐安在一起玩,以及……我没有同父亲说明与你结识的事情。”   燕安淮皱眉:“就因为这种事情打自己的孩子?这当爹当得也太差劲了吧。”   柳南只比燕安淮小三岁,但还未到少年人身高猛蹿的阶段,比燕安淮矮上大半个脑袋的高度,燕安淮对他更为怜爱,满眼都是对他的心疼。   见状,柳南才终于继续开口:“我父亲他表面看上去很有正直的感觉,但其实控制欲很强。他直到今日才知道你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属于超出他的掌控。所以……回宫后的一段时间,他可能会关注你,你要小心。”   燕安淮这下确认了柳建宁是人不可貌相的类别,点头:“好。也谢谢小柳的提醒。”   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替柳南上完了药,又拿出一堆干净的纱布,装在布包裹里塞给他:“这些都给你备着。毕竟那是你父亲,有时候他要找你你也躲不掉,但是一定要记得好好上药,不然有些伤势拖着拖着可能反而还更严重。”   柳南抱着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裹,顿了会儿才终于轻声开口:“嗯,谢谢你。”   说完,他犹豫一下,又道:“你能帮我瞒着小齐吗?小齐生性率真莽撞,我怕被他知晓了,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惹恼我父亲,反而遭致祸患。”   燕安淮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放心,我懂的。小齐的性子有时确实不适合知道太多事情,我不会同他说的。”   柳南这才放心,面对燕安淮时的神情又放松一些。   了解过柳南伤势的事情,回到帐篷内后他们一道在齐安面前蒙混过关,很快便又恢复成往日那般燕安淮与齐安吵吵闹闹,柳南安静听着的模样。   再接下来的两日时间,燕安淮也基本是待在帐篷内与柳南、齐安一同相处,时不时走一趟别的帐篷,去与其他的小孩们打个招呼,算是十分闲适悠然的一段日子。   偶尔柳南与齐安有事出门时,他也会用灵球再联系几次君长清,和君长清分享一下最近在做的事情。   每一次君长清都对他碎碎念一般说的日常小事听得很耐心,燕安淮也愈发想念和他在一块的日子。   只是在回到京城前,或许是没办法见到师尊了。   燕安淮坐在帐篷前,看着夜幕中的繁星叹了口气。   齐安就坐在他旁边,见状便知他又开始想念他的心上人了,调侃着问:“又想你师尊啦?”   经过两日相处,柳南也已经知晓他喜欢他师尊的事情,闻言同样看向他。   燕安淮也坦诚地点了点头,闷声说:“只是回到京城前大抵是都见不到师尊了。我还是第一次和师尊分开那么长时间。”   齐安挠挠头:“不是才五日么?也没有很长吧。”   燕安淮回答:“你不懂,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五日不见了,那就十五个秋了。”   “哪有那么夸张。”齐安笑一下,还是安慰他,“不过你师尊应当也快到了,说不定一回到宫里你就能见到他了。也不用那么着急,反正你师尊不会跑去别的地方。”   “那也是。”   燕安淮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站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要一大早起身准备回宫,我们差不多也去休息吧。”   柳南跟着起身:“嗯。”   “走走走,回去好好睡一觉。”齐安也格外积极,“其他什么事情都一觉醒来再说吧。”   燕安淮弯眼笑一下,看着他们两人进去后,才转身准备一起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仿佛在夜风间嗅到了一些独特而又熟悉的冷香。   他心念一动,蓦地转头,便见在帐篷旁侧不远处的黑暗中,一道素黑衣裳的身影,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燕安淮对上那道熟悉身影温柔带笑的目光,微微瞪大了眼睛。   师尊……?   是师尊!   燕安淮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敢相信眼前人就是他心心念念好几日的君长清,眸间一下便被惊喜所占据。   君长清朝他微微张开双臂,他不受控制地快步往君长清方向走去,后来又干脆直接小跑,一把扑进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怀抱里。   “师尊!”   他拥住君长清,熟悉的冷香终于给了他踏踏实实的安心感。   君长清浅笑着回抱住他:“嗯,我在。” 第100章   燕安淮抱了君长清许久才终于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恋恋不舍地直起身,问:“师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还站在这边不过来?”   “原本是见你与别人聊得开心,不想打扰你。”君长清眼底笑意未散, “后来听到某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又等了会儿。”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师尊都听到了啊。”   君长清拍拍他的脑袋:“嗯。不然我还真不知道, 原来有人这么想我。”   “……”燕安淮的耳尖漫上些红意。   虽然平日偶尔他也会对君长清说些肉麻话,但这种在同龄好友面前夸大的玩笑话被君长清给听到了,终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燕安淮很快就把话题直接给转移开:“嗯……不说这些了, 正好师尊来了,我给师尊介绍一下我认识的新朋友吧。”   闻言,君长清也总算不再逗他, 点头:“好。”   燕安淮便直接拉着他回到了帐篷处。   柳南与齐安因为他突然跑开还停留在原地, 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见到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一个人, 大体也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仍然等候在原处。   燕安淮带着君长清过来,笑着给他们相互介绍:“小柳小齐,这位就是我一直在同你们说的师尊。师尊, 他们就是我与你提及过的柳南与齐安。”   柳南和齐安都看了眼他们相牵的手, 随后便乖乖打招呼:“仙尊好。”   君长清朝他们颔首致意,面容恢复了平日面对旁人时的冷淡, 看起来像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   齐安对君长清有点对于冷淡的大人本能的畏惧,悄悄往柳南的方向又缩了下。   燕安淮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笑着说:“小齐你放心, 我师尊性子和小柳其实是差不多的类型, 看起来拒人千里不爱说话, 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   突然被提及, 柳南仿佛又想到什么不算特别美妙的回忆,满脸无奈。   燕安淮朝他笑笑,又道:“那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带师尊去找一趟陛下,同陛下说一声。”   柳南这才收起原本的神情,说:“好,那你们也快些去吧。晚了可能陛下就要休息了,陛下很讨厌有人打扰他休息的时间。”   燕安淮点点头:“嗯嗯,谢谢小柳提醒。”   他向柳南道过谢,又朝他们挥手道别,与君长清一起再往安苏木的帐篷去。   君长清全程没说话,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状似不经意地问:“看你们相处的模式,这几日时间你一直与他们住在一起?”   “嗯。”燕安淮回答,“他们是书斋阁里年纪最大,身份地位也最高的,所以他们的帐篷大一些,还有备用的床铺被褥,正好合适我暂住一下。”   听到燕安淮并不是和那两个小孩同床睡的,君长清才稍稍缓和些心情。   燕安淮还沉浸在与君长清见面的欢喜当中,并未过多注意他的情绪,又问:“对了师尊,平日里我记得师尊都是不爱穿黑衣的,怎么今日穿得一身黑?若非我正好注意到,师尊你不会打算就在外边站一夜吧?”   “有过这个想法。”君长清坦然回答,“穿黑的主要也是之前你说过来时要小心些,便换了套方便在夜间行动的衣服。倘若你没发现我的话,我大抵会在帐篷外守着你,等你明早起来再与你见面。”   “毕竟,看你与旁人相处得那般开心的模样,我总归不好打扰你。”   说最后一句话时,君长清声音故意放得轻了许多,在静谧的夜晚中仿佛一个不经意就会被晚风给吹散。   燕安淮被他小心呵护一般的语气轻轻撩拨动心弦,有些心疼地说:“怎么会打扰?我这几日可是日日都盼着能早些与师尊见面。师尊能来找我,不论何时都不算是打扰。”   他又收拢了些与君长清相握的手:“师尊在我心底一直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不用对我那么小心翼翼。”   君长清感受到手心暖融的温度与力道,片刻后也稍稍握紧了些:“你在我心底,也始终都是首位。”   是放在心尖上,最重要、最无法割舍的首位。   他把燕安淮的话当成了一如既往的话术,也把自己后半句的真心话悄悄藏匿在心底。   难以言说的氛围随着他们紧扣的手心蔓延,却谁都不知道,只要他们稍稍偏头去看一眼对方,便能轻易地找寻到那一份他们一直以为只能是奢望的深沉、炽热的回应。   ……   须臾,他们总算走到了安苏木所在的帐篷。   帐篷内仍亮着灯,燕安淮见到今夜守夜的人是之前那位侍卫长,还友善地朝他打个招呼:“你好呀。”   侍卫长见到他,神情也比初见时和缓许多,颔首致意:“燕小公子好。不知公子身边这位是……?”   燕安淮已经松开了与君长清相牵的手,闻言笑着回答:“这位就是我与陛下说的师尊。师尊今日赶过来了,便想着让师尊与陛下见一面,这样陛下也能对我之前说的话有点底。”   听到燕安淮的介绍,侍卫长对君长清的态度一下便恭敬许多,抱拳作揖:“原是第一仙尊,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卑职这就去禀报陛下。”   说完他便连忙进了帐篷内。   君长清在他离开后困惑地看向燕安淮:“你同他们说过我的身份了?”   燕安淮点点头:“嗯。因为陛下他最讨厌被人欺骗,他问起我师尊的身份时,我想了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不过毕竟师尊是游历期间才收我为徒,旁人还不知晓,所以起初陛下还怀疑我框他,我拿了我的联络木牌给陛下看,陛下才勉强相信。”   燕安淮用的是打趣的语气,但三言两语间也把他所编造的幻境内君长清收他为徒的经历与君长清交代了一遍,以防万一到时安苏木又问起,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君长清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原是如此,那倒也无妨。”   他们简短交流的时间内,侍卫长也再次出来,规矩地说:“陛下已在帐内等候,两位请。”   燕安淮笑着朝他道谢:“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卑职应该的。”侍卫长连忙摆摆手,“请进吧。”   燕安淮这才与君长清一道进入帐篷内。   身为皇帝,安苏木所住的帐篷自然也是最为奢华,入内便能见到成套精致的家具桌椅。   安苏木本人则是穿着一套繁重的朝服站在主位椅子前背对着他们,直到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之后,才转过身来。   他旁边的桌子上还凌乱摆放着一些奏折,面容看起来带些疲倦,应当是还在处理政务。   燕安淮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安苏木说:“陛下,这位就是我师尊。”   安苏木看向君长清,微眯眼:“孤记得,望月仙尊前辈似乎是墨蓝瞳色?”   幻境中的君长清因为没有遇到从小养大的燕安淮,在步入无情道之后便不再遮掩自己的瞳色,平日在修仙界也以墨蓝的瞳色作为识别标志。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抬手摘下了自己佩戴着的星月镜,瞳色变幻回原本的墨蓝,平静道:“出门在外,遮掩一二以掩饰身份,也并无不妥之处吧。”   确认了君长清的瞳色,安苏木才收敛些神情:“既是仙尊本人,孤自然也无怠慢之理。宫内殿宇已经收拾妥当,明日孤会命人为仙尊备上车马。   “围猎场附近并无其余客栈之类,明日又将拔营离开,仙尊千里迢迢赶来,也只能委屈仙尊暂居帐篷之内小憩一晚。”   安苏木话语间的礼节周到,语气比起单纯面对燕安淮时要客气不少。   君长清也没表示什么,颔首致意:“有劳。”   相互见过面打过招呼之后,燕安淮便又与安苏木告辞,安苏木便喊了侍卫长带他们去到另一个单独的帐篷内。   新的帐篷布置与柳南、齐安他们的帐篷差不多,而且就在他们附近,燕安淮又去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告知他们自己今夜与君长清同住。   再回到新的帐篷内之后,燕安淮才终于有了君长清在他身边的实感,感慨一句:“果然还是有师尊在更安心一些。”   君长清正在擦拭被他摘下来的星月镜,闻言没说什么,只道:“过来坐着吧,跑了一晚上也不怕累着。”   燕安淮笑着回答:“这不是终于又见到师尊,太兴奋了。”   这么说着的同时,他还是乖乖坐到君长清的旁边,双手托腮看向他此时仍旧是墨蓝色的双眸。   他忍不住又赞叹:“师尊原本的瞳色真的好漂亮,平日总是遮着也太可惜了。”   君长清抬抬眸看向他:“喜欢?”   燕安淮点头:“嗯!师尊原本的瞳色给人的感觉还更温柔一些。”   君长清浅笑一下,拍拍他的脑袋:“你喜欢的话,在你面前我就不戴了。”   燕安淮眼底带上期待,但也有些担忧:“真的吗?可是师尊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瞳色,若是师尊觉得为难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的。”   君长清回答:“不算勉强。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我对那时场景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而且……”   他顿了下,看向燕安淮的神色变得更加柔和:“遇到你之后,我已经学会了放下。所以对我来说,戴星月镜也只是个经久以来的习惯问题。只要你喜欢,戴不戴都无所谓。”   君长清说得温柔,比常人稍浅些的墨蓝的瞳色在摇曳的烛光间,宛若一池春日间才消融的湖水,倒映出盎然生机,也接纳着温暖他的明媚春日。   燕安淮对上他的目光,在这个刹那间,眸中只余下君长清不再掩饰的缱绻温柔。   不断地引诱着他,深深陷入。 第101章   次日早晨, 围猎场所终于拔营离开,浩浩荡荡地一起回宫。   皇宫与围猎之处相距也不算太远,车马共行大抵需要一日的时间, 早晨出发,到傍晚时正好能回到京城。   燕安淮拖了君长清赶来的福, 也可以一起坐在足够宽敞的马车当中,不用与柳南齐安一道挤一辆小马车。   他坐在马车内朝外张望,面容中还带着些新奇。   燕安淮本身出生在人界, 但自三岁时起就被捡到了修仙界生活长大,失去记忆后现有的记忆中资历又实在太浅,完全不曾到过这种基本全是普通人的人界区域来, 看什么都觉得格外新奇。   在马车上还有个小桌子和整套茶具, 君长清见他左敲右看的,也不打扰他兴致, 从储物法器拿了点素清茶出来泡。   等燕安淮终于看够安静下来时, 他才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他:“初秋时节的早晨到底寒凉,看够了便把帘子拉上罢,免得吹风着凉了。”   “好。”燕安淮一手接过茶水, 一手把马车上的帘子给拉好。   趁着这个时间, 君长清在马车内布了一个隔音结界,与燕安淮一道联系起慕子怡、狐柒和方远, 同他们说了安苏木讨厌修士的事情。   方远表示他在这个幻境内的记忆中,有见过安苏木画面, 便依照画面的场景打算以游历至此讲经为由逗留。   狐柒本身是妖族, 可以轻易伪装成普通的小白狐, 只要不在化作人形时被安苏木撞见就完全没关系。   至于慕子怡, 就只能继续想办法看看怎么光明正大地混进来, 以免后续被安苏木察觉,再次将他们驱逐出北陵国国境内。   确认完所有人都行程,燕安淮才终于放心,安安稳稳窝在君长清身边。   比起柳南他们的马车,安苏木专门为君长清准备的车厢内还铺上了软软的垫子,坐起来更舒适一些。   燕安淮安稳坐了没多久就又打起哈欠来。   前两日的比试消耗太多他的体力,此时他的灵力也被束缚限制,比起平时要更易疲倦更嗜睡一些。   君长清瞥见他的状态,问:“困了?”   燕安淮揉着眼睛点点头:“有点。不过还能撑撑,这马车里好像也不太方便休息。”   君长清:“困了便睡罢,不用硬撑。若是睡得不舒服靠我身上也无妨。”   燕安淮确定性地又问了一句:“那我就睡了喔?”   君长清揉揉他的脑袋,直接顺手把人给拉过来:“没事,睡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   “谢谢师尊。”燕安淮这才放心靠在君长清的肩膀上,嗅着鼻尖熟悉的冷香,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君长清感受着肩膀处柔软的重量,稍稍低头就能见到安静待在他身边的燕安淮。   他盯着燕安淮的侧脸看了许久,又抬手,指节轻轻绕了一缕燕安淮散落的发丝,墨蓝瞳色中蕴出温柔浅笑。   ……   浩荡的车马队伍咕噜咕噜着走了一日,终于在天色渐晚时回到了京城。   围猎后第二日会休朝一日,等晚膳举办围猎结束的盛大宫宴,各路官员们便各回各家,各找各人。   书斋阁的孩子们今日也被特别恩准回家一趟,只有齐安还跟着燕安淮与君长清他们一道回荡宫中,去了书斋阁的附近。   为了方便小孩们平日早起去书斋阁念书,他们平日在宫中的住处距离书斋阁比较近,安苏木也干脆在附近给他们收拾出了一座殿宇。   燕安淮在一个岔路口与齐安道别,之后便在侍卫长的带路下,去到了附近给他们准备的住处。   安苏木的后宫中百余年都没有过一名妃子,整个后宫完全靠着不断被送进来的小孩们热闹。   一批小孩长大了,安苏木就从中挑选可用之人塞到朝堂内当官,继续让下一批官员送他们家的孩子进来,由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负责照顾看管。   小孩们大多几人一起住一个院子,这也使得后宫内还有许多空出来无人居住的宫殿。   安苏木安排了人定期对这些宫殿进行打扫,宫殿内各项家具物件齐全,所以燕安淮与君长清也完全可以直接入住。   侍卫领着他们走进宫殿院落内,大致介绍了一遍之后又给他们递来一块令牌:“这是陛下吩咐卑职送达的出宫令牌。宫内若是有何物什缺的,二位可吩咐宫人去置办,亦可自行出宫采买,也方便二位到宫外去找寻你们要找的人。   “京城内有宵禁,皇宫周围也布置了禁止御剑的结界,二位出宫也要记得留意在宵禁前回来。此外,这块出宫令牌仅限二位使用,不得以此带书斋阁的孩子们外出。”   侍卫长将一切事宜交代清楚,燕安淮点头接过令牌:“好,我们清楚了。也有劳侍卫长带我们过来了。”   说着他又顺口问:“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可方便告知我们你的名讳?”   史伟章抱拳道:“卑职史伟章,都是卑职职责所在,燕小公子不必客气。”   燕安淮朝他莞尔一笑:“宫内路段错综复杂,史大哥特意走得慢了让我们熟悉路线,还是要多谢史大哥好意的。”   史伟章因为燕安淮一直以来温和友好的态度而对他有一定好感,见他居然还注意到了自己特意放慢速度的小细节,被他的笑意晃了一瞬眼,不好意思地说:“能帮到二位的忙便好。卑职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便不打扰二位了。   “二位住处附近都会有巡视的侍卫,若是有何需要,也可同他们说,或是让他们来找卑职。在陛下许可的范围内,卑职会尽量帮助二位的。”   燕安淮颔首致谢:“好,多谢史大哥,那史大哥先去忙吧。”   “卑职告辞。”史伟章又抱拳向他们行过礼,这才离开。   君长清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垂着眼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安淮注意到他的状态,好奇道:“师尊?”   君长清回神:“嗯?”   燕安淮笑笑:“没事,就是见师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的模样,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君长清回答:“无事,就是想了下何兴的事情。你在马车上睡觉的时候慕子怡那边说他有找到一些新的线索,只是尚且不确定。”   “喔。”听说是与这些正事相关,燕安淮也没再多问,与君长清一道进入院子。   院子内等候了一名宫女与一名侍卫,见到他们两人进来时齐齐行礼:“奴婢(属下)见过二位仙尊。”   燕安淮见到他们时还茫然了一下。   小宫女心思敏锐些,注意到燕安淮的困惑,主动解释:“奴婢是陛下派来服侍二位仙尊的,若二位仙尊有何需要,请随时吩咐奴婢。”   那名小侍卫也跟着应答:“属下也是陛下派来值守护院的。”   小侍卫年纪不大,应当也才是弱冠之龄。   他声音听起来也比较紧张,想必是面对两名修士,尤其其中一名还是修仙界的第一仙尊,他这个“护院”的名头实在太过滑稽,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分明就是来监视的。   不止是这名小侍卫,另一位小宫女看起来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些面对修士的紧张,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只知在修仙界中强者为尊,杀人越货之事常有发生。   他们之前唯一接触过的修士就是凶名在外的安苏木,只担心自己不清楚修仙界的规矩与习惯,从而惹恼了两位仙尊,遭致杀身之祸。   燕安淮朝他们友善地笑笑:“原来如此,那就辛苦宫女姐姐与侍卫大哥了。”   他笑得温和无害,给人以天然的亲近感,但又不至于亲昵,保有一定的距离感,温润亲和。   小侍卫连忙摆了摆手:“不辛苦,都是属下职责所在。”   燕安淮轻笑一下:“侍卫大哥应当也是史大哥手下的人吧?”   小侍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属下平日基本都是跟从侍卫长一同活动,也确实是侍卫长引荐属下前来的。”   “看得出来,你们真是如出一辙的客气。”燕安淮弯眼笑笑,“既然侍卫大哥是史大哥引荐来的,那想必侍卫大哥也是靠得住的。我们初来乍到难免有些地方不熟悉,也有劳侍卫大哥照拂了。”   小侍卫见他态度这般友善,原本的紧张感消散不少,也终于明白了侍卫长与他说的不必担忧,对燕安淮好感度都往上涨了许多。   燕安淮浅浅一笑,没再同他多说什么,又看向旁侧的小宫女:“我们平日无需吃食,泡茶倒水之类也习惯自己来,宫女姐姐身为女子来照顾我们反而有些不便。若是姐姐怕陛下那边无法交代便随意找个房间住下罢,到时去书斋阁给小孩们上课或许就得劳烦姐姐帮忙准备一些小孩爱吃的糕点。”   小宫女比燕安淮大不了多少,对上他的浅笑后脸颊微红,原本装出来的镇定伶俐一下被打散,手忙脚乱地说:“好、好的,多谢燕公子体谅。”   考虑到皇朝国家的世俗规矩比较多,燕安淮没与小宫女说太多,很快便与君长清一道回了同一个房间。   君长清又一次从头到尾地沉默着,思绪愈发复杂。   燕安淮总算留意到他的情绪似乎不是平时想正事时会有的,坐到他旁边:“师尊应当不是在想何兴的事情?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   他侧头看着君长清,双手托腮,眸间更多是纯粹的关心,若是君长清不愿意说也不会再细问。   君长清对上他这样的视线,抿了下唇,小会儿后才垂下眼睫,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似的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小淮果然嘴甜会说话,轻易便能讨旁人喜欢。”   燕安淮完全没想到君长清会这么说,小会儿后才试探着问:“所以师尊这是……吃醋了?”   君长清没回答,端起茶杯来抿了小口,视线瞥向另一处。   燕安淮眨了眨眼,倏地一笑:“那我可得好好哄一下师尊,毕竟比起旁人,我还是更想讨师尊的喜欢。”   说话间,他放下了一只手,在桌下轻轻勾住了君长清另一手的指尖。   君长清在桌下的手动了下,须臾后才轻轻握住燕安淮伸来的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只躺平的闲鱼】x30的营养液mua! 第102章   傍晚回到皇宫后, 考虑到舟车劳顿,燕安淮与君长清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好好休息了一日。   到次日早晨, 燕安淮早早便起身收拾洗漱好,坐在房间外室等君长清。   难得到一次皇朝国家中来, 昨夜燕安淮便与君长清说好今日要趁着休沐一道去京城内走走,顺便也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秋日早晨稍显寒凉,燕安淮特意换了身水粉广袖, 披上一件比较薄的同色披风,大簇细金桃花刺绣栩栩如生,将燕安淮衬得更为明艳, 眉眼间的病色都被削减不少。   君长清很快也从屋内出来, 换了一套浅蓝衣裳,款式与燕安淮所着衣裳相似, 广袖上的祥云纹样飘逸轻盈, 很有仙人的气质。   单纯普通人族的人界中基本很少知晓关于修仙界的事情,君长清便没戴星月镜,只是用灵力将瞳色稍微掩饰得深了些, 不细看基本很能看出他原本的瞳色。   燕安淮看着换完衣裳的君长清, 弯眼:“师尊还是那么好看。”   君长清走到他身边,顺手揉一下他的脑袋:“总归不及你。”   燕安淮今日没有戴发冠, 头发半束,只简单系了一条浅粉发带。   君长清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思索似的呢喃着:“若是有个发簪, 应当更衬你。”   “嗯?”燕安淮没听清君长清说了什么, 抬头看向他。   君长清很快便收回视线:“没什么, 差不多收拾好了便出门罢。今日是你辟谷的第三十一日, 可以开始适当吃些东西, 不会影响到你辟谷的成效。”   闻言,燕安淮眸间又多出些惊喜:“正好已经过去三十日了吗?”   作为一个热衷于尝试各类小吃食的人,辟谷的头三十日对燕安淮来说实在不算好受,他也做好了会遗憾错失尝试人界吃食的打算,没想到居然正好过完了这个三十日。   见他开心,君长清也缓和神色:“自你开始辟谷,我便帮你记着日期了,放心吧。只是记得要适量,辟谷后不会有饥饱感,吃多了就不好了。”   燕安淮点头应下:“好,我会注意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两人便准备一起出门。   负责照顾他们的小宫女与小侍卫这时正在院子内聊天,见他们出来连忙朝他们问好,小宫女见他们两人从同一个房间内出来时还多看了几眼。   燕安淮满心都是出门玩的欢喜,没太注意小宫女的神情,只是简单颔首朝他们致意。   接着他便听到小宫女问:“二位今日是要出门吗?可需要奴婢在院中帮忙做些什么活?”   小宫女之前也是帮忙照看过书斋阁小孩们的,,习惯了一整日的忙碌,忽然闲下来似乎还有些无所适从。   燕安淮想了想,说:“那就麻烦宫女姐姐帮忙打理一下花草可以吗?这里应当是蛮长一段时间没有住客了,花草若是能打理一下,说不定看着也更怡人些。”   小宫女对此似乎很有动力:“好!请放心交给奴婢吧!”   燕安淮笑一下,又看向同样在看着他似乎想找活干的小侍卫,继续道:“那侍卫大哥可以帮忙同陛下禀报一声,我们想在院子内布置一套石桌石椅么?平日里我与师尊会有在院子里坐着聊聊天,或是练练剑的习惯,要是能有一套石桌椅就方便很多了。”   小侍卫当即说:“好的!属下一定在二位仙尊回来前准备妥当!”   燕安淮:“那就辛苦你们了,我们就先出门了。”   小宫女与小侍卫连忙再行礼:“恭送二位仙尊。”   燕安淮也朝他们再次告辞,这才同君长清一道离开。   他们出门的时间不算太早,正是京城集市内最热闹的时候,尚未真正进入集市内便已经能听到喧闹人声。   京城作为整个北陵国的都城,本身就是极其繁华热闹之地,今日又正好是休沐,大街小巷中来来往往之人格外多。   安苏木那边事先已经给他们准备了北陵国内使用的银两,燕安淮便同君长清到附近吃了碗馄饨作为早膳,又在四处随意闲逛,买了一些小玩意与小吃食。   京城的集市比较大,看着便不是一日能逛完的。   对此燕安淮也不急,中途路过一个成衣铺子,又起了兴致:“师尊,我们去买些新衣裳吧?毕竟在书斋阁是要教小孩们骑射,我还是需要准备一些窄袖骑射服。”   他们平日穿着的衣裳都是在云仙宗时专门定做的,因为燕安淮喜欢宽松些,大多都是广袖,不方便骑马之类的活动。   君长清对此没有异议:“那你到里面看看吧,我先去旁边买点别的东西,很快就回来。”   君长清能够感知到附近这一片都没有修士,虽说此时燕安淮修为被禁锢,但仍有各种可以使用的法器,独自一人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燕安淮便自己先到了成衣铺去量尺寸,与店内店主商议好布料与款式,又确认下取衣服的时间。   一系列流程都走完之后,君长清似乎还没买完他要买的东西。   燕安淮走到成衣铺门口又站了会儿,只看到周围各色铺子林立,也不知君长清到底在哪里。   他干脆拿联络木牌与君长清说了声,他在成衣铺的附近再走走。   君长清很快回了他一个“好”,解释了一下他在挑东西,所以慢了些,再过会儿就来找他。   见状,燕安淮便放下心,闲适地往前走了一段。   北陵国京城内的许多地方与修仙界和人界世家的城镇不太一样,燕安淮全程看得新奇,在路过一个有许多人的地方还驻足多看了几眼。   “春风苑……?”   他念了一下招牌上的名字,目露困惑。   他猜测这是个酒楼或者客栈,可是又见里边热情迎客的基本都是女子,进去的人则大多是男子,门口也有一些与寻常酒楼客栈不太一样的香。   还是说北陵国的酒楼都是这样的?   燕安淮没弄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一名站在门口的丰腴女子留意到驻足的他,笑着走到他面前:“小公子在此处已站了许久,可是有兴趣到我们春风苑中玩上一玩?   “我们这儿的漂亮姑娘可多了,任公子选择,绝对让公子流连忘返哦~”   “漂亮姑娘?”   燕安淮歪了下头,还没想明白酒楼和漂亮姑娘有什么关联,就感觉到手腕被突然抓住,整个人都被往后拉了一下,险些踉跄着摔倒。   君长清扶稳他,黑着脸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走了。”   说完,他便不容置喙地一把拉走了燕安淮,动作比往日粗鲁许多。   之前搭话的那名女子还在身后对他说欢迎下次再来,燕安淮出于礼节回了她一句“谢谢”。   结果君长清攥他的力气变得更大,燕安淮被攥得有些疼,但还不明白君长清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直到走出小段距离后,燕安淮实在适应不了君长清快步走的节奏,皱着眉小声开口:“师尊,手疼。”   他把语气放软,听起来楚楚可怜。   君长清最吃的就是他这一套,终于停下脚步,稍稍松了点对燕安淮手腕的禁锢,但没完全放开。   不过燕安淮没想到他会停得那么突然,没来得及收住自己的脚步,直直往君长清身上撞了一下。   “嘶——”   他另一只手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眼尾泛起些生理性的红意,单纯又无辜,看起来楚楚可怜。   君长清到底还是对他心软了,松开手,问:“很疼吗?”   “好疼。”燕安淮可怜兮兮地回答,还把被攥红的手腕抬起来,“都勒红了。”   君长清重新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控制住力道。”   他摩挲着燕安淮细嫩的皮肤,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沉,又补充一句:“不过确实得让你长点记性,不要乱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燕安淮回了他一个茫然又委屈的眼神:“我没去哪里啊?”   君长清看着他,难得地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叮嘱他:“你身为修士,方才那般的烟花之地就是最不该去的地方。修士虽不至完全清心寡欲,但过度沉溺与寻欢作乐当中,也无异于自甘堕落,自毁前程。”   燕安淮听着君长清的教育,还是不太懂:“烟花之地是什么?”   见他确实单纯天真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君长清抿了下唇,没有太细致解释:“总之,你只要记得方才那样的地方不能去就行。”   “……喔。”   燕安淮乖乖地应了一声,还是很好奇“烟花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既然师尊不同他解释,那他就只好再去问问旁人了。   燕安淮在君长清没注意到的时候拿出联络木牌,在唯二可以联络到的人当中徘徊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种事情问慕子怡可能会得到一些奇离古怪的东西,想了想还是选中了方远。   他用指环内存储的灵力联系起方远,向他发出疑问:“师哥,我可不可以问问你烟花之地是什么地方啊?师尊叫我日后不要乱去这种地方。”   方远那边很快就发来一串回应:“……”   燕安淮总觉得他从方远的回应当中看出了几分复杂的思绪。   心绪复杂的方远没过多久又发来一句回答:“烟花之地,俗称妓.院,也就是男女寻欢笙歌之处。当然,也有的会提供男男或女女的途径。   “阿弥陀佛。色字当头一把刀,回头是岸啊施主。”   燕安淮:“……!!!”   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的燕安淮一下涨红脸颊:“我不是我没有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我只是问问!”   方远见他反应属实纯情,也不再逗他:“师弟自然不是这种人。不过产生欲望本身就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对心仪之人,哪怕是修士有时也在所难免。”   燕安淮看着方远输送过来的回应,视线停留在了“尤其是对心仪之人”那句上。   对师尊产生欲望吗……?   燕安淮抬眸悄悄看了眼君长清。   好、好像也确实会有点……   作者有话说:   燕·持续开窍中·安淮   ——   最近重感冒变成低烧了,状态有点不太好(瘫)换季时节一定要记得保重身体呜呜呜呜   ——   感谢【未完待续】x8的营养液mua! 第103章   燕安淮走在君长清的后边, 很快又收回了自己悄悄看去的视线。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性子清冷的师尊,以这种想法去看师尊的话, 总感觉对师尊更加不敬了……   燕安淮稍稍攥了下手,抿着唇垂下眼帘, 遮掩眸间的某些思绪。   而在这时,方远那边又发来了一些内容。   “其实师弟不必对这些事情太过忌讳。修士的一生比寻常人要漫长,完全的清心寡欲是无情道与我们佛修的事情, 像师弟你这样情绪充沛的修士,会有心仪之人,会想与心仪之人深入交流是再正常不过的。   “深入交流的过程往往也是一种情感的表达与释放, 是在感情渐深的后期自然而然会达到的一种状态, 无须因此而觉得冒犯或是歉疚。”   “顺其自然就好。”   某片树林间,方远靠在粗壮的树干前, 将最后六个字传输给燕安淮。   【“顺其自然就好啦。”】   许久以前燕安淮曾无数次对他说的这句话再次浮现在方远脑海当中,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轮到他来对燕安淮这么说。   方远看着联络木牌上燕安淮发来的最后那一句着急否认,小会儿后才把手放下。   若是当初他能听燕安淮的话早点放下, 若是当初他也能早些察觉燕安淮的不对, 能够早点反过来安慰他,是不是也不至于让燕安淮走到那一步上?   方远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好不容易燕安淮回到他们的身边, 鲜活地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即便燕安淮已经遗忘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也一定不能再让燕安淮经受曾经那样的痛苦。   他缓缓将那口气吐出来, 看了眼燕安淮又传输来的那条讯息。   “那我大概明白了, 谢谢师哥。”   “不客气。若是有何烦恼, 也欢迎师弟随时来联系我。”   “好哦。师哥应当还在赶路吧?那我就不打扰师哥了,我们晚点见。”   “嗯,晚点见。”   和方远聊完,燕安淮的心情又放松一些。   或许因为方远是佛修,连方远都这么说了,燕安淮那些才升起的负面情绪消散不少。   他把联络木牌收好,重新看向心情还是不太好的君长清,加快了一点脚步,走到君长清身边伸手轻轻攥住他的袖角。   君长清过了会儿才注意到袖角多了个轻微的力道,回眸看他:“怎么了?”   他把不开心的情绪收敛起来,面对燕安淮时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燕安淮拉着他的袖角,小声道歉:“对不起师尊,我方才真的没反应过来那里是个什么地方。假若我当时就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到那边去看的,你别生气了。”   他再次把语调放软,因为终于认识到君长清生气的缘由,语气也诚恳许多,一副知错就改的乖巧模样。   君长清叹息一下,反手握住他的手心:“我没有生你气。这件事情错不在你,也怪我当时过于急切,忘了你应当还不懂这些,反而伤到了你,是我不好。”   燕安淮也回握住他的手心,弯了弯眼:“我知道师尊也是关心我。这种事情……我也确实到了该了解的年纪,总会去明白的。我会爱惜好自己的,不管是在什么方面,所以师尊也可以放心。”   听着他的话,君长清的情绪也总算真正恢复些,揉一下他的脑袋:“无妨,你年纪也还小,不着急这些。”   “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多都该及冠了。”燕安淮难得反驳了一次君长清对他年龄的评价。   不过很快他又扯开话题:“说起来,那我及冠的时候,师尊会给我取字吗?”   他看着君长清,眼底浸入期待。   “……嗯。”   君长清小会儿后才轻声回答:“当然会,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燕安淮没在意他的小小停顿,笑得更为明艳:“谢谢师尊。”   两人间只存在了片刻的异样氛围径直消散,君长清也终于想起什么,拿出一个小纸袋子:“差点忘了,这是之前买给你的。”   燕安淮好奇地接过纸袋子,打开就发现里边装的是满满当当的琥珀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是琥珀糖!我好久没吃到过了!”   君长清眼中也蕴出些浅笑:“找你的路上看见了一家糖果铺,正巧有琥珀糖,便给你带了些。也记得不要一次吃太多。”   “谢谢师尊,我会注意的。”燕安淮欢喜道谢,拿了一颗琥珀糖,任由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绽放。   说着,他还不忘再拿起一颗递到君长清面前:“师尊要不要也试试?我觉得真的挺好吃的。”   燕安淮笑得温和,眉眼间褪去了不少初时的活泼稚气,个子也比才还魂回来时的往上蹿了一些。   明明上一次接受他投喂时,他还是那样天真烂漫的性子。   君长清恍惚一下,突然意识到燕安淮确实已经比之前要成长许多了。   也越来越像还魂前,那个十八九岁就能肩挑重任,协助阮游一同管理云仙宗的燕安淮。   君长清愣神的时间有些长,燕安淮以为他是不爱吃甜食,稍稍收了些手:“师尊是不爱吃糖吗?”   君长清回过神来:“也不是。只是想起上次你与我分享吃食时,你还完全是小孩般的性子,如今确实长大了不少。”   “啊……”听君长清提及那之前的事情,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确实是什么都不懂,只一味地靠着师尊。   “现在不说保护师尊,至少我希望能够和师尊并肩,偶尔也能被师尊需要一下,而不是……单纯的师尊保护徒弟的关系。”   “嗯……就是更亲近一些,或者说,更平等一些的……关系。师尊会介意吗?”   他回眸看向君长清,因为还含了颗糖,有的字音听起来比较含糊,表达出来的意思似乎也变得模棱两可。   这样的话已经超出一般师徒之间的范围,但因为燕安淮的刻意模糊,又似乎仍是合理范围内的理所应当。   君长清没敢往太好的方向去设想,但燕安淮能有这样的反应,也说明燕安淮应当已经不单只是把他作为师尊来对待了。   这对于君长清来说本身就是一件乐见其成的事情,柔和下神色9回答:“当然不介意。”   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两人间逸散,只是他们仍在小心地试探着,谁都不敢真正掀起间隔在他们中间最后的那层薄纱。   不敢承担那一份于他们而言占据最大可能性的,不愿见到的结果。   师徒关系是他们最深的羁绊,也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难以跨越的障碍。   打破这一层羁绊,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   燕安淮最先回过神来,再次把糖递到君长清面前:“所以师尊要试试琥珀糖吗?也不会特别甜,我觉得是刚刚好的程度。”   这次君长清没犹豫,接过燕安淮给的糖也试了一下。   琥珀糖相较于其他的糖果,味道会更偏清甜些,没有普通糖果那么甜腻,对君长清来说也比较合适。   但以君长清的印象,这样的甜反而应该不符合燕安淮的喜好才是。   君长清对上燕安淮期待的神情,开口:“确实很好吃,只是这样的甜味相比你的口味来说,应当会有些淡才对?”   “唔。”燕安淮似乎也被他问到,“师尊这么一说的话倒也确实。”   他思索了下,很快又想通,笑着说:“大概更多是习惯吧。因为幼时夫子最爱用琥珀糖哄我,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吃琥珀糖,就是我第一次在夫子面前哭,夫子手足无措,最后拿了颗琥珀糖哄我。   “那时的夫子比平日可爱多了,我便忘了难过,只记得夫子给的糖很好吃。”   听着燕安淮的描述,君长清都愣了下,才回想起在燕安淮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好像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平日小燕安淮总是很乖很懂事,那一次是少用地生了重病,实在难受得紧才忍不住哭。   君长清没有哄小孩的经验,无措下直接拿了安苏木来看望燕安淮时落下的糖来哄他。   后来他发现拿糖哄的效果很显著,便直接找安苏木多要了些糖备着。   但他没想到原来燕安淮记得这件事情,而且也不是因为喜欢吃糖才被哄好。   可爱……啊……   君长清稍稍偏移视线。   燕安淮微歪头:“师尊?”   “……没什么。”君长清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时间也差不多了,小淮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么?差不多买完就该回去了,不然赶不上宵禁。”   燕安淮也想起这次出门的正事:“喔好,那我们再一会儿吧,我还想再买些东西送给书斋阁的小孩们当见面礼。”   君长清自然依他:“好,那我们再走走。”   两人又在集市中逛了大半日,考虑到是在北陵国,君长清没用储物法器,全程帮着燕安淮拿东西。   等回到皇宫的住处时,君长清手上怀里满满当当抱了一堆东西,燕安淮则是只拿了一些比较轻的物件。   小宫女与小侍卫见到他们回来,连忙上前帮他们分担了要拿的东西。   君长清也终于轻松一些,舒了口气。   买的东西不重,但比较零散,不能用储物法器必须一路抱回来确实还是有点辛苦。   燕安淮先朝小宫女与小侍卫道了谢,与他们说了东西放哪里之后便去看君长清的情况:“师尊还好吗?实在抱歉,还是不小心买多了。”   君长清揉揉他的脑袋:“没事,也不重。倒是你身体不好又逛了这么一整日,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一番吧。”   燕安淮乖乖点头:“嗯。师尊陪我一起吧?”   君长清:“好。”   说着,两人便一块并肩回了同一个房间内。   小宫女抱着怀里原本是燕安淮拿着的东西,看着两人亲昵的身影,用手肘捅了捅小侍卫:“诶,你有没有觉得两位仙尊的关系似乎不同寻常。”   小侍卫抱着原本君长清怀里的东西,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中茫然:“啊?有吗?他们是师徒吧,亲近点应该也很正常。”   小宫女眼里迸发出八卦的光芒:“你不懂,绝对不一样,直觉告诉我一定有点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说:   cp粉头上线(bushi) 第104章   燕安淮与君长清在房中休息了小会儿, 很快又有宫人来通知他们晚宴快开始了,让他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参与。   君长清应下宫人的告知,屏退后才问燕安淮:“想去么?”   燕安淮才从外边逛了一日回来, 更倾向于想要休息。   不过宫宴会宴请群臣百官,是大致了解一下安苏木统治下的朝堂的大好机会。   他思考了一下, 还是说:“去一趟看看吧,宫宴机会难得,也是接近小师兄, 尝试去了解小师兄心结的好机会。”   燕安淮出于正事考虑得出的答案,君长清通常不会反驳:“好,那先收拾一下吧, 我们差不多也要过去了。皇朝国家的宫宴规矩很多, 一般不会太轻松。”   “嗯。”燕安淮点点头,依言起身到内室去做准备, 之后便同君长清一道前往宫宴之处。   燕安淮在宫中暂任的官职并不高, 依照繁琐的规矩原本并没有资格进入正殿,但他们身份特殊,尤其君长清在修仙界的地位比起安苏木来说本身是高出许多的, 顺理成章地进入正殿, 有机会去接触正殿中位于朝堂权力中心的那一圈人。   他们赶在宫宴开始前夕来到正殿内,几乎是刚走进去便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宫宴毕竟盛大, 燕安淮换了一身更得体的打扮,将原本的水粉广袖换成白底银暗纹的礼服, 头发以白玉发冠束起, 系以白玉珠样式的流苏。   洁白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并不会显得太过单调, 与他精致无暇的容颜相衬, 宛若素净白雪中悄然绽放的雪莲, 干净纯洁,又单纯无害。   正殿内的人基本只接触过安苏木这一个修士,对修士的印象也局限于生杀夺于全凭心情的冷酷。   见到燕安淮的第一眼,比起传言中那位将要暂住在宫中的修士,这群人精们更愿意相信这不过是一位误入觥筹交错之际的小孩。   相比之下,燕安淮身后的君长清给人的感觉就与安苏木很接近,看起来冷漠疏离,像是个不好惹的性子。   燕安淮粗略扫了一遍殿内旁人们的表情,之后便笑着同主位上的安苏木打招呼:“陛下。”   安苏木朝他们颔首致意,吩咐宫人带他们去了东侧的座位。   依照北陵国的尊卑习惯,东侧本身是宗室勋贵们所坐的位置,但安苏木本身就是弑兄杀父上位,又在位百余年时间,皇族内余下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位他迫于压力允许世袭下来的亲王。   所以东侧的座位除了那位亲王外,便是担了国师之任的何兴,与当朝丞相柳建宁、丞相之子柳南,西侧才是其余的重要官员们。   燕安淮与君长清的座位在何兴与柳建宁、柳南的中间,似乎彰显着他们的地位比柳建宁还要再高一些。   燕安淮同柳南对上一瞬视线,但他们两人没有其余过多的交流,很快燕安淮便与君长清到了他们的座位上坐下。   何兴的座位与他们相距不远,笑吟吟地朝他打招呼:“又见面了呀,燕小公子。”   当着其余人以及安苏木的面,燕安淮也维持了友善的表象:“何公子好啊,看来没见面的这段时间,何公子日子过得还不错呢。”   何兴仿佛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那可真是有劳燕小公子记挂。毕竟为了燕小公子能看清某些事情,何某也确实需要努力一些呢。”   两人相视笑着,除君长清以外的所有人都只感觉他们像是关系很不错的旧友再会。   燕安淮没与他表面客套太久,很快便收回视线,等待着宫宴开始。   正如君长清之前所说,宫宴上的规矩很多,想要安心吃点什么东西基本是不太可能的,而且菜色并非一次上全,每更换一次酒盏,就会换上四道菜。   中途还有各种安苏木与朝臣之间来来回回的礼节,繁琐复杂。   安苏木与这些权力中心圈的朝臣们也维持着至少表面上还算可以的君臣关系,只是大臣们的年龄与经历其实远不及身为修士寿命更长的安苏木,大部分时候都是安苏木拿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也唯有柳建宁似乎能够得到不少安苏木的信任,面对他时安苏木的神情会比面对其余官员要和缓一些。   燕安淮留意着他们对话时的神情与用语,几轮下来也没怎么吃过端上来的菜肴,光是听着他们各形各色的敬语谦辞,久了都有点难受。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宫宴时不时来一次,他们到底是怎么适应的。   在少有人注意的间隙,他虚靠在君长清身侧,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了不少,小声抱怨:“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宴席规矩。”   君长清安抚性地揉揉他的脑袋:“按流程来看应当也快结束了,再忍耐一会儿就好。”   按照来之前找小宫女和小侍卫打听的宫宴规矩,一般等进行到后半场时安苏木会提前离席,之后的氛围就会轻松些,由群臣们自行交流。   燕安淮勉强打起点精神来。   须臾,宫宴酒席过半,安苏木果然同小侍卫说的那般先行离席,顺道把何兴也喊走了。   正殿内有不少官员似乎松了口气,气氛都比之前活络了一些。   宫宴也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是官员之间的礼仪学习与交际,在安苏木与何兴离开后,不少人都注意起燕安淮与君长清。   他们是这次围猎才冒出来的新面孔,又是他们几乎不怎么能见到的修士身份,所有官员都对他们持以好奇之心。   一位是据说修仙界的最强者,一位看起来又格外单纯天真,无人知晓他们到此处来的真正目的,更不知晓对于安苏木这个皇帝,他们是何样立场。   但好奇归好奇,能坐到这里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并没有贸然与他们搭话。   最后是柳建宁最先带着柳南走到他们面前。   “久仰二位仙尊大名,在下柳建宁,见过二位仙尊。”   柳建宁说着客套话,态度倒没有多谦卑,端着丞相的身份,目光主要是落在君长清身上。   君长清只冷淡地回了个“嗯”,没有任何下文。   若是放在往日,这种交际的场合燕安淮都会把对方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不用本就不擅长这些的君长清来应付。   不过考虑到北陵国内的规矩不太一样,燕安淮没有贸然开口,顺势观察起柳建宁的神情。   中途燕安淮与柳南再次对上视线,趁着没有旁人察觉,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若无其事待在君长清身边的模样。   柳南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也小幅度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燕安淮不希望自己与柳南的交往又成为柳建宁欺负他的缘由,悄悄打过招呼后就收回了视线。   柳南却在他收回视线之后,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隐晦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柳建宁还在尝试着与君长清交流,君长清秉持着点礼节没有完全不理柳建宁,但态度摆明了也是不太想聊天。   柳建宁似乎也放弃了言语套近乎,又道:“难得能见到传言中修仙界的第一仙尊,在下这个当丞相的前段时日消息滞塞有失远迎,在此便敬仙尊一杯。”   说话间,他已经倒了两杯酒,举杯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君长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不喜饮酒,也不能饮酒。   在北陵国的官员体系中,丞相的地位仅次于皇帝,若要入乡随俗,丞相敬酒没有不接的道理。   虽然以君长清的身份地位和性格,他要真想不接也绝对没有人敢说什么,但……   他看了眼周围大多对他持以畏惧态度的官员,抿一下唇,还是打算拒绝。   但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将酒杯拿起。   燕安淮上前了小步,与君长清并肩而站,笑着看向柳建宁:“感谢丞相大人好意,晚辈与师尊本就来得突然,并无有失远迎一说。我师尊不喜欢酒的味道,丞相大人这杯酒便由晚辈代师尊喝吧。”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将酒喝完,举杯朝柳建宁致意了一下。   他眸间带笑,举止得体,用的是谦辞,但言语间落落大方,温润清朗,似乎对处理这样的应酬场景游刃有余。   柳南又多看了他一眼。   柳建宁没想到他会为君长清挡酒,而且看起来酒量还不错。顿一下后才回答:“小仙尊海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丞相大人说笑了。晚辈初入皇宫,未来或许还得有劳丞相大人与令郎指教呢。”   燕安淮弯眼,看起来依旧是众人初见时那番乖巧单纯的模样,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恭维客套的意思,仿佛真的只是在真诚请教。   话题很快又被他顺势转到了柳南身上,话里话外似乎只是把柳南以有点意外交情但不多的态度来对待,还为有劳柳南照顾但忘记向柳建宁道谢的事情自罚一杯。   柳建宁身为丞相的面子被很好照顾到,君长清也在燕安淮的三句不离“我师尊”中始终参与到话题内,原本僵持的氛围随着燕安淮的酒杯第二次空下而重新活跃起来。   有了柳建宁打头,其余对他们有兴趣的官员们也陆续过来交谈。   若他们针对性地找君长清,那燕安淮基本不插嘴,只在必要的时候带过话题。   而每当有人要敬酒时,燕安淮便会把所有敬君长清的酒一并挡下。   待到等阶高一些的官员都接触过一遍之后,燕安淮便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余下所有的敬酒,与君长清一道提前离席。   走出觥筹交错的正殿,燕安淮在夜间微凉的秋风中,总算舒了口气。   君长清帮他把披风重新系上,揉一下他的脑袋:“回去后让那位宫女给你熬点醒酒汤吧。”   燕安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笑着安慰君长清:“没关系的。人界宫宴的酒还没有之前子怡姐姐做的药酒烈,不打紧,只是太久没有喝过酒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味道了。”   君长清心疼道:“敬酒直接都拒绝掉就好了,你不必特意为我挡的。”   “入乡随俗嘛。”燕安淮牵着君长清的手晃了晃,“而且我看得出来大多数人还是挺怕修士的,与其让气氛变僵,大家都觉得师尊也是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漠残酷之人,我还是更希望看到他们对师尊是敬重大过畏惧。   “师尊不是也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凶神恶煞一般恐惧着么?”   无边夜色下,皎洁月光正好洒落在燕安淮身侧,映照出他眸间专注的笑意。   他又一次敏锐地察觉到了君长清的细小情绪。   君长清晃了一瞬神,忽然想起在曾经,在他还陷于心魔当中时,他就曾在燕安淮这里听到过类似的话。   【“师尊其实也不喜欢被其他人当成怪物一样害怕吧?”】   【“那等小淮长大以后,交际的事情就交给小淮吧~小淮会努力不让其他人再误会师尊的!”】   【“所以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交际的事情交给我便好,我不会让更多的人对师尊产生过多误会的。”】   “所以交际的事情交给我便好,我不会让更多的人对师尊产生过多误会的。”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再度传入君长清的耳畔。   旁人对他的畏惧、害怕曾是折磨他最久的心魔,是当初小燕安淮稚嫩的志向给了他斩除心魔的勇气,也是后来燕安淮践行诺言时的浅笑,真正让他放下。   他对上燕安淮的笑意,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早在两百多年前斩除心魔的那段时间,感情的种子就已经深深埋下。 第105章   不过不管前一日燕安淮从宫宴出来表现得多轻松, 因为人界的普通草药对他的身体完全不管用,所以次日醒来时燕安淮还是遭到了浪过头的报应。   “师尊……”燕安淮躺在床上,整个人比昨日在宫宴前半场还蔫巴, 可怜兮兮地看着君长清。   君长清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搭在他的额间, 无奈道:“都让你昨日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这下知道难受了?你这幅身体都多久没有碰过酒了,哪里能适应你昨日那样的量。”   “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燕安淮蔫头蔫脑地回答着, 明显也很懊悔。   君长清叹息一声,帮他按揉起太阳穴:“头还是很疼吗?”   燕安淮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君长清心疼地抚一下他的脑袋:“那你再休息会儿吧,我去帮你熬醒酒汤。”   人界的普通草药与修仙界的灵植灵药有很大不同, 寻常人不知晓如何处理这些药材, 君长清也只能自己去。   燕安淮乖乖应答:“嗯,辛苦师尊了。”   君长清:“无妨。我会让那名小侍卫在门口守着, 若有事一定记得联系我。”   燕安淮留恋了一会儿君长清手心的温度, 之后才再次应声,目送着君长清暂时离开。   他们住的宫殿没有单独的小膳房,君长清便同小宫女一道去了最近的一个有小膳房的宫殿。   燕安淮在床上缓了一阵, 比之前稍微好些之后就慢悠悠起身,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又过去小会儿,君长清才端着醒酒汤从外边回来。   灵植灵药熬出来的醒酒汤功效也比寻常醒酒汤好一些, 燕安淮喝完又休息片刻,总算从不舒服的状态中缓过来, 恢复平时精气神十足的模样。   见状, 君长清也放心一些, 陪着他到附近走走透透气。   皇宫附近的路错综复杂, 没有人带路迷路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们便没走太远,大致散过心后就回到宫殿内等着下午时间。   书斋阁的骑射课安排在午间休息时间之后,于未正时分开始,燕安淮需要在未时就出发前往书斋阁。   书斋阁的小孩他大多都已经见过,虽然不知骑射课到底要干嘛,但燕安淮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反倒是期待着能大大方方再见到柳南与齐安。   不过在见到柳南与齐安之前,燕安淮先见到了一个出乎他预料的人。   “师弟午好。”   方远正巧从书斋阁内走出来,笑着与燕安淮打招呼。   燕安淮微微瞪大眼睛,眼底更多是惊喜:“师哥?!师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日他还在用联络木牌与方远联系,没想到居然今日就能见到方远本人。   方远莞尔一笑:“其实昨日就到京城附近了,今早才到皇宫来受陛下接见,陛下便请我于午休时间到书斋阁来与小孩们讲讲经法。”   燕安淮好奇:“师哥在幻境里与陛下认识吗?”   方远点头:“嗯。我在这个幻境的身份有到北陵国来游历讲道的记忆,因此结识了陛下,时不时就会受陛下的邀请来一趟。”   燕安淮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没想到陛下还挺注重佛道的。”   方远回忆着说:“应当与陛下的母妃有关吧。我记得安峰主平日也挺信佛的。”   燕安淮一下抓住重点:“师哥知晓小师兄的这些事情吗?”   方远听他们说过他们总结出来的幻境规律,遗憾地摇着头说:“我只听安峰主说过他母亲生前信佛,他受母亲影响多多少少也有些倾向。”   “好吧。”燕安淮稍显失望,但很快重新打起精神,“不过至少应该也能确认是与小师兄的母亲有关,现在这个思路去找或许能够有线索。”   @   方远点点头:“好,我会尽量在与陛下交流的过程中试探一下的。”   燕安淮笑着回应:“嗯,辛苦师哥。”   方远摇了摇头:“无妨。这阵子我都会借住在护国寺内,师弟若是有闲工夫了,随时欢迎到护国寺来找我。陛下知晓我与你相识之事,你也不必太过避嫌。”   闻言,燕安淮欢喜道:“好呀,那得空了我就去找师哥玩。”   方远回以一笑,瞥了眼燕安淮身后神情微妙的君长清,很快又收回视线,道:“师弟应当是来书斋阁准备给孩子们上课的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好哦,师哥再见。”燕安淮也大方朝他道别。   方远又抬眸对上君长清的目光,须臾后笑笑:“小生也随时欢迎望月仙尊到护国寺来走走,那么小生就先走一步了。”   他面对君长清时笑意变得有些不一样,话里也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君长清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没说什么,只是也朝方远颔首致意,随后便与燕安淮一同往书斋阁的方向走去。   燕安淮对于自己的这层“老师”身份仍持以新奇兴奋的心情,凑在君长清身边和君长清说着些什么。   君长清也在面对他时收敛了那些微妙的情绪,耐心倾听燕安淮所有的话,视线只专注地放在燕安淮身上。   方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亲昵的互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遮住自己的思绪,总算转身离开。   君长清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在燕安淮未留意的间隙回眸看了眼方远的方向。   ……   片刻后。   燕安淮才走到书斋阁的门口,齐安就已经注意到过来的他,惊喜地从书斋阁跑出来。   “安淮!”   齐安兴冲冲地过来与他打招呼,书斋阁内也有不少小孩跟着一块出来了,一时间怪热闹的。   燕安淮笑着一一应了一声,又拍拍齐安的脑袋,故意端起点架子:“现在论官职我怎么说也是你们的老师了,直呼老师大名我记得可不是你们北陵国的规矩?”   “哎呀,规矩都是死的。”齐安满不在乎摆摆手,“而且我若真要那么喊你,最先不适应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吧?”   燕安淮:“那也是。”   两人相视笑笑,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产生什么不同的氛围。   齐安和其余一些小孩已经混得关系很好,燕安淮没有打扰他们的午休,打过招呼后就与君长清到另一边找个地方坐着。   柳南直到这时才走过来找燕安淮。   “小柳。”燕安淮与他也打个招呼,又问,“昨日宫宴之后,你父亲还有为难你吗?”   柳南摇了摇头:“他见我与你不熟,就没再一直怪我了,谢谢你。”   燕安淮笑笑:“没关系,能帮到你就好。”   柳南再次朝他颔首道谢,又看向君长清的方向,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犹豫着不太敢说。   燕安淮看出他的意思,问:“小柳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同我师尊说么?我师尊人还是很好的,小柳可以放心说哦~”   说话间,他往君长清的方向凑近一些,以亲昵的姿态来向柳南展示君长清的并非“拒人千里”。   君长清眸底露出些无奈,但还是由着他的动作,也看向柳南的方向。   柳南怯怯地对上君长清的视线,小会儿后才终于开口:“我的父亲控制欲很强,仙尊与安淮到北陵国来的事情对我父亲来说具备了一定的威胁性,所以希望仙尊平日多留意一下。”   君长清听完他的话,从容回答:“好,我会注意保护好小淮的。多谢你的提醒。”   他面容始终冷淡,但嗓音听起来其实带有几分温润清朗,能听出确实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柳南似乎也稍微放松了些,又匆匆向君长清行礼致意。   正巧齐安这时过来找他,似乎是小孩们想找柳南问一些课业上的问题。   柳南应了一声“就来”。   燕安淮调侃他一句:“看来这段时间小柳和其他小孩的关系也突飞猛进了呀。”   柳南看他一眼:“托老师的福,这段时日身边都吵闹了不少。”   听他的称呼,燕安淮就知道他无奈但也确实受用感谢的情绪,乐呵呵地说:“不客气。你也快过去吧,别人你的小伙伴们等着急了。”   柳南也没多说什么:“那我就先走了,晚点见。”   “好哦。”燕安淮回应一声,目送着柳南去往人群当中。   除却围着柳南与齐安的一群人外,书斋阁内也有一群在做其他事情的小孩,燕安淮之前没有见过的,看起来应当是受父母影响比较大,完全属于其他党派的孩子。   在北陵国内,每一家有每一家的生存法则,燕安淮不会强行去打破,没太在意另一派的小孩们,继续与君长清坐在旁边看着柳南与齐安的方向。   君长清注意着他的神情,布了个小型的隔音结界,问:“这个叫柳南的小孩,之前也很孤僻?”   燕安淮因为他的话回神,回答:“毕竟他的父亲是朝堂人尽皆知的第一奸臣柳建宁,所以此前小孩们对他的误解比较大,小柳和小齐他们两人都是被孤立着的。”   君长清看向人群中心的柳南与齐安,思索着继续问:“你觉得魂明玉珠碎片会是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个么?”   燕安淮点着头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具体是谁其实我还不太能确定。应当还要再相处一段时间。”   君长清:“那就不急,总归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接触。”   燕安淮:“嗯。”   短暂的交流很快就结束,君长清将隔音结界撤掉,燕安淮又与他聊起些寻常的话题,假装方才并没有过任何异样。   另一边,解答完一名小孩的课业问题之后,柳南就抬头看向了相谈正欢的燕安淮与君长清,眸底没有太多的情绪,无人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   齐安见他走神,喊了他一声:“阿南?怎么了吗?”   他顺着柳南的视线也看过去,正好见到燕安淮与君长清不知何时牵到了一次的手。   齐安记得燕安淮说他喜欢君长清的事情,本来还以为这是燕安淮说的钓人的小伎俩,但细看时又突然发现覆在上边的手上君长清的,也就是说是君长清主动牵的燕安淮。   ……嗯? 第106章   书斋阁孩子们的骑射课, 除却骑术与射箭外,也包含其余剑术、拳术等等一系列武功类的内容。   燕安淮尚未来得及摸清骑术与射箭这两样他自己也才新学的东西如何教授,这上课的第一日便选了他比较熟悉的剑术。   普通人练习的剑术与剑修不一样, 剑修是要凝成剑意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普通人则侧重发挥剑招的最大功用, 以此毙敌或是自保。   书斋阁的小孩们自有一套他们练习的剑术,燕安淮便让他们先按自己的习惯自行练习,他先根据小孩们的练习来摸清他们剑招的规律。   书斋阁小孩比较多, 大概有十多位,水平与年龄一样参差不齐。   燕安淮便先按照他们的年龄划分了一定的组别,顺便把年龄最大、剑术也明显更精湛的柳南与齐安丢给了君长清去管。   美其名曰, 最厉害的学生需要最厉害的老师。   实际上是让书斋阁的小孩们也能看出来, 君长清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君长清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目露无奈, 但还是由着他, 领上柳南与齐安去了另一边。   燕安淮就安安心心地去看其余小孩们。   普通人族的剑招往往也没有太多奥妙之处,什么人都能学,有习剑经验的剑修想拆解、梳理他们的剑招基本可以说是没有难度的。   等他们大致练习个两遍下来之后, 燕安淮就差不多梳理清楚了他们的剑招, 根据他们各自的表现来指导他们。   不管是之前与燕安淮相处过的小孩,还是对燕安淮表现得比较冷淡的小孩, 他都一视同仁,再根据他们不同的年龄段大概应该掌握到的水平, 对他们进行教习。   燕安淮大抵也就教习了两轮,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差不多过去了。   小孩们终于散学, 各自开开心心地拿上东西回他们在宫内的住处。   柳南看起来似乎还有东西要问君长清, 和君长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继续舞剑。   君长清与柳南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 各自板着脸站在一块,看起来还挺相似的。   燕安淮看着他们的互动,弯眼又笑了笑。   在这时,已经把剑都给收好的齐安跑过来找燕安淮,神秘兮兮似的说:“安淮,你快跟我来,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小声地说完,他又故意用大点的声音补一句:“安淮安淮,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你还有空吗?”   燕安淮困惑,但还是配合着他,先应了一句“好”,扭头对君长清说:“师尊,我和小齐先去趟教室那边了。”   君长清没多想,点头:“好。”   接着燕安淮就与齐安一起进到书斋阁的教室内,齐安又往君长清的方向看了几眼,确认他被柳南成功拖住后才放心。   燕安淮看着他做贼似的神情,更加好奇:“小齐是有什么不能被我师尊听到的话要说吗?”   齐安点点头,谨慎地压低着声音,说:“安淮你之前是和我说过你喜欢你师尊,对吧?”   “啊……”没想到齐安会突然提及到这个,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怎么了吗?”   齐安严肃正经地说:“经过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我觉得你师尊他未必不喜欢你。”   燕安淮眨一下眼,无辜地说:“我师尊确实没有不喜欢我呀。”   “……咳。”齐安装出来的严肃一下子被打破,总算恢复点平时的模样,“我是想说,我觉得你师尊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就是你对你师尊的那种喜欢。”   燕安淮停顿一会儿:“师尊……可能也喜欢我?”   他神情有些茫然,但更多的还是不太相信:“师尊对我是挺好的,不过我觉得师尊对我应该还是对徒弟的感情多一点。”   齐安并不赞同他的话:“平时你师尊是不是会经常主动和你牵手?”   燕安淮点了点头。   齐安又问:“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还记得吗?”   燕安淮回想了一下,说:“差不多……一两个月前?我因为雪盲症短暂地失去过几天时间视觉,当时要出门去哪儿的话都是师尊牵着我走的。后来视觉恢复后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齐安又道:“你失去视觉的那段时间还可以理解,但是正常来说你都这么大了,又不是那种一不小心就会走丢找不到的小孩,视觉恢复以后为什么你师尊还会继续牵你?”   燕安淮思索着道:“大概是因为有了这个习惯?”   他没太把这回事放在心上,作为旁观者的齐安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你觉得有可能养成这样一个手牵手的习惯吗?”   “嗯……”   燕安淮似乎也因他的话陷入思考中,本能间还是没敢将这件他习以为常的事情作为师尊喜欢他的一种表示。   齐安看出他的小心谨慎,继续说:“在下午练剑的时候我也观察过了,虽然你把我和阿南丢给了你师尊,但是在练剑的中途,我几乎每次抬头看你师尊的时候,你师尊都在看着你。   “不仅如此,我也能感觉到你师尊看向你的时候的神情,和面对我与阿南时的神情是明显不同的。说不上对我们多冷淡,但看着你的时候,你师尊的神情会柔和很多,那绝对不是看向‘徒弟’的眼神。”   “正常的师徒,就好比现在你和我们这些书斋阁的人的师生关系,安淮你试想一下,等书斋阁年纪最小的那名学生长到和你差不多大时,你会因为几日的习惯就总是与他牵手吗?你对待他的态度会和旁人明显不一样吗?”   齐安最后做的设想问倒了燕安淮。   书斋阁最小的孩子才六七岁,正好也是之前就来围观过他的那批小孩之一,性格挺好,人也很乖。但让燕安淮设想十年后与他有这样亲近的举动……   “应该不会……可是……”燕安淮还想说些什么,又似乎实在没有什么还可以反驳的话。   君长清是他最在意的人,哪怕平时在人际交往中表现得多自如随意,面对君长清时,他还是不太敢认定君长清会对他产生同样的心悦之情。   燕安淮低下头,看起来有些丧气。   齐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安淮你条件那么好,真的没必要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而且你要是真的不敢确定,你就去试探一下,看看你师尊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燕安淮犹豫着问:“可是……要怎么试探呢?”   齐安回答:“就表现得比现在更亲近一点,看看你师尊有没有反应。没反应就说明他只把你当徒弟当小孩看,有反应那很大可能你在他心里就不仅仅是一个徒弟那么简单了。   燕安淮挠着头,有点想不出来更亲近一点点是要怎么个亲近法。   齐安直接给他出谋划策:“就比如说,试试看晚上找你师尊一起睡?”   燕安淮为难地说:“可是我本来就是和师尊一起睡的。”   原本还在兴致勃勃给燕安淮想办法的齐安:“……?”   齐安:“不是,哪家正常师徒晚上还会睡一起的???”   燕安淮似乎还有点茫然:“嗯……不正常吗?”   “这是非常的不正常啊!!”齐安情绪突然激动,不小心把燕安淮给吓到了,又勉强压住自己的声音,“你别告诉我你们还是盖的同一床被子?”   燕安淮:“之前是分两床的,不过也是上次我雪盲症那次,视觉恢复时又碰上师尊生病,师尊说喝药的时候汤药不小心撒被子上了,就只剩了一床被子。我觉得再拿一床被子挺麻烦的,那之后就和师尊盖的同一床。”   他说得无知无觉,齐安差一点就直接拍桌起身,又怕不小心动静太大惊动了君长清,克制着坐在原处。   他恨铁不成钢似的说:“你师尊可是修仙界第一仙尊诶!他什么病能病到连碗汤药都端不稳??如果他真的都病成这样了,以他那么关心你的状态,他会愿意让你继续和他一起睡而不怕传染你??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啊!他在试探你!!他肯定喜欢你啊!!!”   齐安越说越激动,抓着燕安淮的肩膀,恨不得立马就帮他们两人把他们中间的窗户纸一把火给烧成灰直接扬了。   燕安淮被他晃得有点晕,脑子迷迷糊糊地回想着在上一个幻境君长清生病的事情。   依照君长清当时的病情,要说端不稳碗……好像确实不太可能。   假如只是因为喝药而使得被子染上了草药的味道,那也应该两床被子一起拿去洗了。   ……难道师尊真的是在试探他?   可是……可是……   燕安淮脑子越来越乱,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与君长清相处时的画面。   包括君长清初生病时与他同盖一床被子的那晚,包括去找阮清时君长清在他摔下树时紧紧护着他的那个怀抱,包括无数个君长清对他好的点点滴滴。   他越是回想,就越是能发现无数之前没有在意到的细节。   他又想到失去视觉那段时间,君长清让他不要总说一些容易惹人误会的话。   而在那之前,就在他们刚到百泉宗时君长清曾因为他和简澄的热烈交谈而不愉快,也问过他他对多少人说过“最喜欢”这样的套话。   那当时师尊让他不要总说一些容易惹人误会的话……主语并不是不要对至尊自己说,而是不要对其他人说……?   所以……其实师尊话里的本意,是对他总是无差别对待所有人的不满?   燕安淮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地看向了君长清。   正巧君长清这时也在看着他,对上他视线时似乎还顿了下,假装只是不经意间对上,很快就把视线挪走了。   但燕安淮看得很清楚,在视线刚刚撞上时,君长清眼底藏着的,是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浅浅爱意。   师尊……真的有可能也是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说:   时隔有点久稍微提示一下剧情hh   初到百泉宗师尊吃醋的剧情是第60章   师尊让小淮别总说惹人误会的话是第65章 第107章   燕安淮还是有点难以相信这个结论。   毕竟这本是一份他不敢真正奢求得到感情的回应, 这时候却说早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之前,师尊就已经先喜欢上他了?   他轻轻攥了下手,平时再怎么能说会道, 这时都只能保持起沉默。   齐安看得出他的忧虑,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淮, 你的条件真的很优秀,不管是性格、样貌还是学习能力什么的,你都远超其余人。   “柳南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和柳南玩了这么多年, 他一直都是没什么情绪一样的,但是只是和你认识的几日时间里,他就明显比以前鲜活一些了。”   “你真的很容易讨人喜欢, 与其担心你师尊不会喜欢上你, 倒不如担心会喜欢上你的人太多,让你师尊没有安全感。”   齐安难得认真地说了大段话来劝慰燕安淮。   燕安淮听着他的话, 又抬头去看了眼院子内专心看着柳南练剑的君长清。   很容易讨人喜欢吗……?   燕安淮对自己的魅力一直都有很清醒的认知, 并且擅长于利用这一点去进行交际,只是他一直不敢把同样的心态放在君长清身上。   但……说不定呢?   说不定,他也真的能够得到君长清的特殊对待呢?   燕安淮纠结地想了许久, 才终于下定决心:“我……我会再试探一下看看的, 谢谢你齐安。”   见他终于想明白了,齐安才重新笑起来:“不客气。我不是说了吗?我一定会好好促成安淮你的人生大事!”   齐安眼底闪着单纯清澈的光亮, 明明自己是被迫寄人篱下的质子,却还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纯粹干净。   看得出来, 齐安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燕安淮也总算浅浅地笑了下, 与齐安道别, 起身去找君长清。   柳南见到他从教室内出来, 似乎有几分松了口气的感觉, 找了个由头赶紧结束了这次讨教。   让一个对君长清还有点敬畏的小孩去拖时间,也真是难为他了。   燕安淮在走过来时先拍了拍柳南的肩膀:“辛苦你啦,早点和小齐回去好好休息吧。”   柳南点了点头,朝燕安淮和君长清行礼致意后总算离开。   君长清没有多想什么,只当燕安淮是觉得柳南这般刻苦很辛苦,一见到他便缓和了神色,待柳南走后温和开口:“我们也回去吧。”   燕安淮“嗯”一声,跟在君长清的身边一起往他们的宫殿回去。   路上燕安淮不远不近地跟在君长清身侧,明显变得沉默了许多,没有和以往一样总是兴奋地找君长清聊天。   君长清走了一段时间便察觉到不对,侧头看向他:“小淮?”   “啊……怎么了?”燕安淮连忙回神。   君长清担心地看着他:“见你似乎一直闷闷不乐的模样,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也、也没什么事情。”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笑笑,随意找了个由头,“我只是在想方才小齐找我问的问题,不知该如何解决。”   听到他这么说,君长清也没有多问。   这类型的问题只要燕安淮不主动找他问,一般都代表着他更希望能够自己解决。   君长清尊重他的选择,不再找他闲聊,给他自己继续思考的空间。   燕安淮也稍稍松了口气,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小宫女与小侍卫还待在庭院内,一见到他们回来就连忙起身与他们打招呼。   君长清朝他们简单致意后就回房间,大概又是一如既往地看书。   燕安淮暂时还没办法心平气和地与君长清独处一室,在外面又多待了一会儿。   小宫女见燕安淮还留在外边,主动上前给他倒了杯茶水。   燕安淮接过她递来的茶,莞尔:“谢谢,辛苦你了。”   小宫女红着脸颊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一直以来二位仙尊都没让奴婢做什么事情,奴婢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为仙尊做点什么了。”   燕安淮表现得比较随和,与小宫女小侍卫一块闲聊:“说起来,我似乎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萧宫玉回答:“奴婢本名是萧宫玉,在宫里一般省略姓氏,小仙尊可以直接唤奴婢为宫玉或是小玉。”   萧师伟跟着抱拳回答:“属下萧师伟。”   燕安淮“咦”了一声:“你们都姓萧吗?”   萧宫玉点头,腼腆地笑笑:“实不相瞒,我与萧师伟是兄妹。能与兄长一道来这里服侍二位仙尊,也是史大人引荐的。”   燕安淮笑着应答:“看来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也很不错呢。”   萧师伟也挠了挠头:“属下与舍妹相依为命长大,平日里有什么事情也习惯一同解决,所以待在一起的时间挺多的。让小仙尊见笑了。”   燕安淮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茶杯:“我倒是很羡慕你们这样相互依靠扶持的感情,可惜我没有兄弟姐妹,但也幸好还有几位同宗门的师兄师姐和……师尊。”   提及到“师尊”,他的语调不自觉地就轻了一些,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同的思绪与情感之中。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萧宫玉对温和亲切的燕安淮也生出了不少亲近之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开口:“那个……小仙尊,奴婢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您,但是又怕太唐突了……”   萧宫玉说得纠结犹豫,一副憋久了又实在不太敢说的模样,脸都憋红了。   燕安淮像是被她这幅模样逗笑,温和地开口:“没关系,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好,我又不会吃了你。”   萧宫玉又试探着看了他几眼,看他确实不像是会因此而生气的样子,才终于小声地问出口:“那个,小仙尊和您的师尊……在你们修仙界怎么说来着,嗯……你们是不是道侣呀?”   她说得小心翼翼,但眼睛里八卦的光芒熠熠生辉,闪得燕安淮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啊……这个啊……”燕安淮完全没想到萧宫玉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耳尖也稍稍泛起些红意,磕绊小会儿才想起来反问一句,“你缘何会这么想?”   萧宫玉不好意思地笑笑,眼底的光亮分毫未散:“就是,奴婢平日里见小仙尊和那位仙尊又是住同一间房,又总是那样亲密待在一起的,而且那位仙尊对小仙尊态度明显也很不一样……   “嗯……除了你们是道侣,奴婢也确实想不出其他什么缘由了。”   原来就连宫女都觉得他们平日的相处确实过分亲密了吗……?   燕安淮在慌乱间只假装着喝口茶水,小会儿后才收敛住些许心绪,问:“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是师徒,你不会觉得我们师徒成为道侣很奇怪吗?”   “啊?”萧宫玉似乎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很奇怪,“奴婢平日蛮爱看话本的,话本里这种师徒结为道侣的故事可多了,奴婢还想着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萧师伟在旁边也思索着开口:“真要这么说的话,史大人与陛下接触最多,属下平日跟着史大人时不时也会听说一些关于修仙界的事情。修仙界那边似乎也有过师徒成亲,我们陛下随礼的事情。”   萧宫玉与萧师伟对此都没有任何觉得不应该的表示。   萧宫玉又补充一句:“其实奴婢觉得小仙尊与那位仙尊蛮般配的,那位仙尊看起来也很喜欢小仙尊您。你们真的不是道侣吗?”   问最后一句时,萧宫玉看起来还有些遗憾。   燕安淮端着茶杯又小小抿了口茶水,抬眸看向房间的方向,小会儿说:“现在确实还不是,不过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快是了。”   “诶?”萧宫玉一时还没理解他的意思。   燕安淮又朝她笑笑:“还是谢谢你的夸赞,我会尽量让你不留遗憾的。”   萧宫玉:“……!”   她一下明白过来:“小仙尊加油!若是小仙尊有什么需要到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尽力帮忙!”   燕安淮弯一下眼:“好哦。”   和萧宫玉聊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后,燕安淮原本仍在纠结的心绪比之前舒缓一些。   只是具体要如何去试探君长清,他暂时还没有主意。   他轻呼了口气,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回了房间。   君长清就在房间内看着书,手边是一个快空了的茶杯,桌子上还放着昨日君长清在集市买的糖。   燕安淮没打扰君长清看书,顺手给他倒了杯新的茶水,就坐在君长清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   看书时君长清的神态与平日面对旁人时的神态差不多,看起来冷冷淡淡像是不会有什么明显喜怒哀乐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燕安淮好像已经习惯了君长清面对他时的温柔浅笑,习惯了君长清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心。   之前他还觉得这应当只是君长清面对熟悉的人以后会有的反应,但如今细细一想,似乎他确实从未对其他师兄师姐们和慕子怡他们有这样的表情。   燕安淮思索着,随手从纸袋子里拿了一颗琥珀糖出来吃。   又正好在这时,被他直勾勾盯了许久的君长清终于忍不住抬头,问:“小淮一回来就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么?”   “啊没什么。”燕安淮连忙回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寻找借口,最后把思绪定格在琥珀糖上。   他又拿了颗琥珀糖递到君长清面前:“师尊要再来吃颗糖吗?”   燕安淮话题跳得有些快,君长清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琥珀糖,顿了一下后,就着他递来的姿势将糖咬住。   舌尖不经意间掠过指尖,细微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燕安淮蜷了下指尖,连忙收回手,耳尖泛红。   君长清也稍稍撇过开视线,耳根发烫,神情有点不自在:“……抱歉。”   某些莫名的情绪忽然在两人之间弥散。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诡异而暧昧的氛围。   片刻的沉默过后,燕安淮又抬头看向君长清,正巧君长清也重新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两人再一次对视,都能看到对方不太自在的模样,与某些已经难以再抑制的感情。   原本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薄薄的纸,在这一瞬间似乎被两边同时戳破。 第108章   次日, 早晨起床没多久,燕安淮就收到了慕子怡说他已经到京城,并且去了护国寺暂住的事情。   他欢喜地拿着消息去告诉君长清, 提议了等会儿去趟护国寺找慕子怡和方远他们聊聊。   君长清赞同了他的提议,收拾好后就与他一道出门到护国寺去。   护国寺与皇宫相距不是太远, 但也同样需要走挺长一段距离,萧师伟听说他们是要出门去护国寺,就帮他们准备好了车马。   临出门前, 萧师伟还与他们汇报一声:“对了二位仙尊,正好今日史大人那边有事情需要我过去帮忙一起处理一阵,所以今日我大概会晚一些才回到这边来。”   燕安淮没在意, 应声道:“好。我们这边暂时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你先去忙你的吧,这边没关系的。”   “多谢仙尊体恤。”萧师伟连忙抱拳应了一声, “恭送二位仙尊离开。”   燕安淮也与他道别, 和君长清上马车,往护国寺的方向去。   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便抵达护国寺门口, 一下马车便见到了提前等候在此的方远和慕子怡。   “子怡姐姐好久不见!”   燕安淮开心地与慕子怡打招呼。   慕子怡也朝他笑笑:“好久不见呀小淮。最近身体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燕安淮点点头:“嗯, 这次进幻境没有碰到什么极端情况,所以都还好。”   慕子怡这才放心:“那就好。”   说着他又很爽朗豪气似的开口:“走, 咱们都好几日没见了,姐姐带你到护国寺里去逛一圈。”   燕安淮被他逗笑:“这句话不应该师哥来说吗?师哥对护国寺才更熟悉一点吧。”   慕子怡随意地摆摆手:“哎呀大差不差, 我相信小远子不会介意的, 对吧?”   才经历半日的相处, 慕子怡对方远的态度都已经变得随意起来, 贯彻了他一贯以来喊晚辈名字的习惯。   方远无奈地笑一下:“小生确实不会介意。只是师弟晚些还要回宫中准备下午的工作, 闲逛之前还是应当先把正事解决了才是。”   慕子怡只好暂且遗憾作罢。   方远接过话题:“那望月仙尊与师弟请先随小生过来吧。”   “好。”燕安淮再次应声,又扭头看向君长清,“师尊,我们走吧。”   君长清应了一个“嗯”,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只是比起平日里的简单相握,这一次他们牵手的方式变成了更为亲密的十指相扣。   慕子怡与方远都注意到他们这个并未遮掩的动作。   “哦豁。”慕子怡轻挑眉,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回了他一个从容平静的眼神。   与此同时,方远看着他们相牵的手,停顿一会儿后,释然了什么似的,轻轻地笑了一下。   燕安淮注意到方远转瞬即逝的情绪,露出些困惑。   但他尚未来得及问些什么,方远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带着他们往护国寺内走去。   护国寺的其余僧人们这时还在做早课,他们就一路先去到了方远的房间。   为防万一,君长清同往常一般先布置好了隔音结界。   方远的房间没有成套桌椅,主要是蒲团与小矮桌,屋内被打扫的很干净,进屋前需要先脱鞋。   他在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茶具,到小矮桌前坐下,行云流水地进行他沏茶的流程。   燕安淮盘腿坐在旁边围观,等君长清布置完隔音结界回来就直接黏到了君长清身边。   君长清由着他靠过来,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慕子怡看着他们两人腻歪的互动,“啧啧”两声,感慨:“真是世风日下啊。”   燕安淮听得出他调侃的语气,看向他弯眼笑了笑没回复什么。   不过也是到这时,燕安淮才注意到狐柒似乎不在,好奇问:“狐柒呢?”   慕子怡回答:“他啊,他回他们狐族的领地找线索去了。他们狐族有一些魔界相关的书卷是被用妖力封印起来的,平日在幻境外他的半灵体状态让他没办法解开封印,就想趁着在幻境内的机会找一遍,所以这个幻境他就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燕安淮略显遗憾:“这样啊。”   他平时还是挺喜欢时不时蹂.躏一下狐柒毛茸茸的毛发和软乎乎的耳朵的,幻境外半灵体的感觉和幻境内终究不太一样。   但狐柒也是为了能够今早找出何兴的真实身份,燕安淮很快又把情绪收敛起来。   正好这时方远沏好了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茶水还比较烫,清冽茶香已经萦绕在小矮桌附近,闻起来就很清香。   燕安淮夸赞一句:“师哥沏茶的手艺真的好厉害。”   方远莞尔:“能让师弟满意就好。”   他端起一杯放到燕安淮面前,聊起正事:“师弟那边这两日可有些什么收获?”   燕安淮回答:“没有什么太大收获,不过大概能锁定这一次幻境中的魂明玉珠碎片了。”   慕子怡闻言,问:“这么快?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书斋阁里面的孩子吗?”   燕安淮点头:“嗯,我认为最有可能是魂明玉珠碎片化身的,应当就是与我接触最多的齐安与柳南。   “之前的小柔和小清在幻境内都是比较孤僻的,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好的遭遇。而我来到这里时,柳南和齐安他们俩也是被其余书斋阁的孩子们所孤立。”   “除此之外,小齐他是邻国东江国的小皇子,母妃身份比较低微,被幻境里的小师兄勒令送来当质子。不过小齐在东江国时哥哥姐姐们对他还是很好的,只是他的父皇不太在意他,万一两国关系恶化,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小齐。   “小柳则是朝堂上第一奸佞柳建宁的嫡子,起初因为父亲的身份被别的小孩们排挤,性格也比较沉默。”   燕安淮大致介绍了一遍柳南与齐安的状况。   方远听完,思索着说:“我记得安峰主也是母妃身份低微,在幼年时期不太受重视。”   慕子怡摸摸下巴:“我也记得小木他提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当时他好像不仅不被父亲喜欢,他的哥哥姐姐们也不喜欢他。而且目前看来,似乎也是齐安的状况最容易遭遇到危险,那这一次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会不会就是齐安?”   君长清沉吟片刻,回答:“不排除这个可能。以我与那两个小孩的短暂相处看来,齐安性格明显比柳南活泼开朗得多,心性纯净。柳南总是沉默寡言,似乎也藏有一些小城府。”   魂明玉珠作为集天地灵气诞生的上古时期产物,能够温养魂魄本身就是因其灵力不掺杂分毫杂质,纯粹干净,是最适合修复魂魄再塑肉身的。   魂明玉珠碎片的幻境本身也是考验来者的心性,只有心性纯净之人才能得到魂明玉珠碎片化身的认可,那魂明玉珠碎片化身本身,也应当是比较单纯的存在。   慕子怡与方远没有接触过齐安和柳南,只根据君长清描述来看的话,确实也倾向起认为齐安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君长清到底也只是简单地接触过几次齐安与柳南,只能凭借一些表面能够看到的东西推测。   他们又将视线放到了与柳南齐安相处时间相对比较长的燕安淮身上。   燕安淮结合着君长清与慕子怡的推测,又回想前两个幻境里时柔与阮清的情况。   不管是时柔还是阮清,确实都是单纯天真的小孩,没有什么心计城府。但其实他们年龄都比较小,还不到能够看出太多人情世故的时期。   而柳南与齐安比他们大差不多十岁,又是身处皇宫中,以柳南的身份难免会因为朝堂相关的事情而产生一定的城府用以自保。   燕安淮思考了许久,又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在上个幻境小清变回魂明玉珠碎片的时候,阮序哥是遗忘了小清的存在的。”   “嗯?” 慕子怡没跟上他突然跳跃的思维。   君长清早就习惯了燕安淮看似毫无关联的跳话题,很快就跟上他的思路,补充道:“从上一个幻境出来时,我们联系过阮游与小篱,当时他们都说明了现实中没有时柔与阮清这两个小孩。”   燕安淮点头:“对,按照现实的发展,二师姐那边时家的时二叔成为了家主,但因为品性不端导致时家没落,最终流落街头无人接济,根本就没有活到幻境中的时间段,就更别提拥有时柔这个女儿。   “而阮家则因为由旁支直接成为了家主,当年就搬家离开了归今镇,阮序哥也没能捡到阮清这个小孩。”   “在上一个幻境的最后,阮序哥遗忘了小清,或许就是因为在现实中小清是不存在的。”   燕安淮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迄今为止他们所经历的两个幻境当中,除了因为时间线过早尚未在幻境中出生的简澄,其余所有跟进幻境里来的人都在幻境中有对应的身份,甚至何兴都有一个“兴叶仙尊”的伪装身份存在。   而阮序、时二叔这类幻境当中的人,在现实中也有相对应存在或存在过的痕迹。   只有阮清和时柔是只在幻境中存在,也只有燕安淮是只在现实中有身份。   闻言,方远顺着他们的思路继续说:“现实中我时常会到皇朝国家游历传道,可以确认北陵国与东江国都是存在的,东江国皇族也确实姓齐。”   安苏木在幻境中的影响绝大部分只针对北陵国,目前为止对东江国唯一的影响就是让齐安过来当质子,那么在现实中齐安很有可能是有存在的。   燕安淮也继续补充:“小柳的父亲是幻境中的小师兄在他临死之际救回来的,也就是说,倘若没有在北陵国的小师兄,小柳的父亲在小柳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就不可能还会再存在“柳南”这个人。   所以在这个幻境中,柳南才是他们要找的魂明玉珠碎片。 第109章   按照他们上两个幻境的经验来看, 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很容易会遇到危险,而且危险往往就来自于他们身边的“恶意”。   譬如时柔所在幻境的时二叔,阮清所在幻境的石普仁, 都是燕安淮曾接触过的最明显的“恶意”。   燕安淮思考着继续说:“这个幻境里我接触过最坏的人应该就是柳建宁,小柳也说过他父亲对他控制欲很强, 之前还因为认识我却没及时和他父亲说也,以及总是和小齐走得太近而被他父亲打手心。   “所以这个幻境有可能是小柳会遭遇到来自他父亲的迫害。”   其余人对他的推测基本认同。   慕子怡总结道:“那接下来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们说的那位柳南?”   燕安淮点头:“嗯。小柳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斋阁内,很少会回家, 但也不排除他父亲一定要他回去的情况。如何不引起柳建宁怀疑地保护小柳也是个问题,不过我和师尊会尽量的。”   方远也在旁边补充:“除却找到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外,另一方面应当是要解开安峰主的心结?目前来看安峰主对佛道还是比较友好的, 这方面的话我试试看能不能试探出来吧。   燕安淮:“好。师哥也切记小心, 这个幻境里的小师兄防备心比较重,而且非常讨厌欺骗与背叛, 还是以保重自己为主。”   方远颔首:“我明白的, 多谢师弟提醒。”   正事差不多到这里讨论结束,慕子怡伸个懒腰,神清气爽地说:“那既然讨论完了, 走小淮, 姐姐带你去四周转转!”   燕安淮忍不住笑笑:“好好,那就麻烦子怡姐姐了。”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君长清, 问:“师尊要一起去走走么?”   君长清瞥了眼方远,摇头:“不了, 我还有些事情想与方远小师父聊一聊。”   燕安淮还没回答, 慕子怡就直接开口:“哎呀别管你师尊了, 反正你们还有大把时间黏糊的, 偶尔也要来点我们小姐弟之间的私人交流空间嘛。”   “我们什么时候又成小姐弟了?”燕安淮笑得无奈, 起身又对君长清说,“那师尊我和子怡姐姐就先出去走走了。”   君长清点头:“嗯,去吧,我晚点再去找你。”   燕安淮又和方远也道了声别,跟着慕子怡一道离开。   君长清目送着两人他们消失在房门后边,并没有撤走隔音结界,回眸看向方远。   方远捧着茶杯喝了口茶,面上维持着礼貌得体的浅笑:“不知望月仙尊是有何事需要单独找小生?”   面对方远,君长清的神色维持了往日的平静冷淡,开口:“我想我没会错意的话,是方远小师父有什么事想找我吧?”   他看着方远,眸底带上几分探究:“关于小淮游历期间到皈依门的事情,方远小师父和小淮之间应当还有一些别的故事吧?”   方远眼底浸入些可以称得上是怀念的神情:“那段时间小生与安淮确实发生了许多故事,也知道了一些,安淮不愿同任何人说,尤其不希望望月仙尊知晓的事情。”   “小淮不愿让我知晓的事情?”君长清心底突然涌出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方远看出君长清的情绪,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望月仙尊还记不记得,之前你们问我关于小淮遇到魔修,被魔修残念折磨时,我说小淮后来兴许是找到了心理依靠,才摆脱折磨的事情。”   君长清回想一下,点头:“我记得。所以小淮当时隐瞒的事情,与这个有关?”   方远“嗯”一声,回答:“因为安淮的心理依靠,就是望月仙尊您。”   “……我?”君长清愣一下。   方远放轻语气,像是又陷入什么回忆当中:“或许你们所有人都以为,安淮变得成熟稳重,是因为游历的经历增加了他的阅历,但其实不是的。安淮性格转变就是从离开皈依门开始。   “从他意识到,他喜欢他的师尊开始。”   君长清握着茶杯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喉咙也仿佛被什么堵住,变得干涩:“小淮他……?”   方远抬眸看着他,眼底已经没了原本礼节性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穿透时间的平静:“早在两百多年前,安淮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一个不会给他任何正面回馈的人。”   “前有魔修的折磨,后有大逆不道的感情的萌芽,那几日是安淮度过得最艰难的几日。   “而我,也没能在那时给安淮任何有用的安慰。”   方远垂下眼睫,遮掩住自己的悔恨情绪,继续说:“安淮是在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挣扎了几日,才终于坚定自己的内心,摆脱魔修的烦扰,藏起自己的感情。   “他还做下决定,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您身边,默默地注视着您。”   君长清听着方远的描述,终于想起在他出关之后,他的身边确实始终都有一个燕安淮的身影。   当时的他只以为是燕安淮小时候习惯了跟着他受他照顾,所以比其余徒弟更黏他一些。   却没想到原来在那时……   君长清攥着指尖,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方远重新倒了一杯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是望月仙尊您最不能释怀,也是小生我始终悔恨的事情。”   君长清听出他的意思:“你是指小淮伪装卧底的事情么?”   方远点头:“嗯。或许望月仙尊您也不知道,除了您之外,我也是从一开始就清楚安淮他并不是真的背叛修仙界的。在安淮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二日,他就已经同我说了这件事情。”   他抿一口茶水,回忆着那段往事。   当时他还是那个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小和尚”,因为燕安淮到皈依门暂住的那一年,与活泼开朗的燕安淮结下了情谊,又因为他是燕安淮感情问题的唯一知情人,他与燕安淮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愈发亲近,他便成了燕安淮唯一真正交心的朋友。   而燕安淮,也是唯一能够让他放下心防,坦然相处的人。   他本以为他与燕安淮之间的情谊可以一直这样平淡无奇地维持下去,直到修仙界在与魔界的对战中不断落入下风,直到修仙界所有人的士气都备受打击之时。   燕安淮突然跟他说,他决定要成为修仙界的“叛徒”。   那时燕安淮还笑得很轻松地跟他说,他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君长清与他。   告诉君长清,是因为他接受不了被君长清误会。   而告诉他,是燕安淮不想看到他因此而痛心,更重要的,也是燕安淮知道,他没办法从君长清那里得到安慰。   君长清不会干涉燕安淮的任何决定,同样的,也不会对燕安淮的任何决定给予回应。   但燕安淮本身,是一个很依赖身边人给他情绪反馈的性格。不管他平日表现得多么坚强开朗,其实本质上都很需要别人,尤其是君长清对他的认同。   君长清一直以来不变的平静与冷淡,也让燕安淮始终认为他对君长清的感情是罪恶、不敬,大逆不道的。   所以每当燕安淮觉得自己可能要撑不住时,他都会找方远倾诉。   可其实方远从始至终,也只是扮演着一个沉默的倾听者的角色。   他只会满嘴佛教道义,从来没有给过燕安淮真正需要的安慰。   反倒是燕安淮,向他倾诉完之后又总会聊起他的过去,给他安慰,希望他能真正放下过去的不愉快。   方远一如既往没对他的劝慰给予回应,直到燕安淮在赴死前一日,最后一次来找他谈心。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他们就坐在一个阁楼的屋顶上,燕安淮看着漆黑夜幕中那轮孤寂的圆月,突然对他说,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不要再喜欢上他的师尊。   他当时没有多想,只对他说他这一生还很长,或许他也可以选择渐渐放下自己的感情。   燕安淮却笑了一下,轻声地说这一生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候的方远只知燕安淮想卧底在魔界来挽救修仙界,却不知他选择的是以自爆元神的方式。   他没有领悟到燕安淮话里的意思,燕安淮又很快转移了话题,说希望他以后能多笑笑,不要总是想着过去的事情。   方远能从他与往日不一样的语气中感应到一点不太对劲的东西,但最终没有深入去细究。   然后第二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燕安淮在他面前自爆元神。   到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燕安淮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已经太晚了。   他错过了挽回这个局面的最后一次机会。   方远回忆到这里,眸间满是自责。   君长清听他说完,更是难受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甚至到现在,到听完方远的回忆,他才明白燕安淮当时每日坚持回到素尘峰的目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燕安淮本就难熬的时期,他自以为恰当的沉默,反而给了燕安淮更大的心理压力。   燕安淮会走到那一步,他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第110章   燕安淮与慕子怡一道在方远房间附近逛了好几圈。   慕子怡贯彻了他的八卦与不正经, 逮着燕安淮问起了他与君长清的感情问题。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你师尊的?”慕子怡半搭上燕安淮的肩膀,问得格外直接。   燕安淮耳尖微红,不太好意思地回答:“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好说, 意识到的话……就是上个幻境师尊赶来救我自己却生病昏倒的时候。”   “哦呀。”慕子怡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那和我劝你师尊的时间差不多。”   燕安淮疑惑:“劝师尊……?”   慕子怡笑眯眯:“就是你眼睛刚好发现你师尊生病那次, 早上你师尊醒来以后,我发现你师尊喜欢你,但你师尊觉得自己太禽兽。”   燕安淮微微瞪大了眼睛:“……!”   慕子怡回忆似的感慨:“那时候我也觉得你师尊挺禽兽的, 但后来和你在药圃聊了聊,感觉你对你师尊未必不会产生对等的感情,就劝他可以试着追一下你。   “正好那之后你的性格突然又变得稳重成熟许多, 你师尊还因为你变得有距离感而以为吓到你了。”   “啊。”燕安淮挠挠脸颊, “那时……其实是因为我觉得我对师尊的感情挺大逆不道的。”   慕子怡被他逗乐:“你们一个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一个觉得自己大逆不道, 也算绝配。”   “唔……”燕安淮从耳朵红到了脸颊, 面对感情问题还是不能自如从容。   过了小会儿,他才收拾一点心情又问:“那子怡姐姐知道师尊……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吗?”   “这个嘛……”慕子怡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表达,“可以说在很早以前吧。”   燕安淮微歪头:“很早以前?”   慕子怡笑着点头:“嗯, 比你参加云仙宗宗门大选还要早。”   “啊?”燕安淮还是疑惑, “可是我与师尊的初见,不是就在那时候吗?在这之前师尊应该一直在闭关?”   慕子怡耸耸肩:“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闭关, 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但出关确实是听说你来了以后出的。   “只不过在之前, 你师尊没有意识到他是喜欢你的, 直到收你为徒后, 与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   燕安淮听得怔然。   原来……师尊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他了吗?   那当时他还总是对师尊说那样的话……   啊。   燕安淮抬手捂住脸, 有点不好意思见人了。   慕子怡看出他的情绪, 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能见到你们心意互通,姐姐我也放心了。你师尊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有他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感知到慕子怡对他的宽慰,燕安淮心下一暖,总算又露出些浅浅的笑容,点头:“嗯。”   他们很快又岔开到其余寻常的话题中,在院子附近闲逛。   时值仲秋,寺院内的树变得金灿灿的,一阵秋风袭来,裹挟了不少落叶哗啦啦飘落。   燕安淮抬头看着眼前秋意渐浓的场景,清亮乌黑的瞳仁中也倒映出秋风落叶的景致。   恰在这时,慕子怡突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着他的身后,说:“你师尊来了。”   燕安淮蓦地回头,果然看见君长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正好就站在一棵黄灿灿的树下,站在飘落的树叶当中。   他站在原处,朝君长清粲然一笑:“师尊。”   “……嗯。”   君长清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抬手摘下一片正好落在他头上的树叶,“要回去了吗?再晚些可能会赶不及下午的时间了。”   燕安淮估算了一下时辰,点头:“好,那我们回去吧。”   方远跟在君长清的身后走过来,朝燕安淮微微致意:“欢迎师弟下次有空时再来玩。”   “姐姐我也随时欢迎小淮来找我玩哦。”慕子怡拍拍燕安淮的肩膀,很快就收获到君长清轻蹙眉的眼神。   他无奈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好了好了,我不碰了还不行吗。”   燕安淮笑笑,与他们告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子怡姐姐和师哥也不用送了,下次见。”   慕子怡朝他们挥挥手:“下次见。”   “慢走。”方远颔首,到慕子怡身边目送着他们离开。   燕安淮又一次和他们道别,之后才与君长清一块往门口走。   不过在路上,他们又正好撞见了到护国寺来的安苏木。   “陛下?”燕安淮微讶,“好巧,陛下也到护国寺来了?”   安苏木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只是随意地朝君长清致意一下,随后快步继续往护国寺内走,没有分毫停留。   燕安淮顿在原地回头看他,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   而且平时总会跟在他身边的史伟章这次也不在。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燕安淮搞不清楚状况,暂时没管,与君长清走回他们的马车上。   等回到皇宫之后,燕安淮与君长清在住处内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下午该去书斋阁的时辰。   燕安淮与昨日一样,将柳南与齐安交给君长清,自己继续去指导其余小孩们的剑招。   有过昨日的经历,小孩们也大多知道了燕安淮教习时的习惯,大都比较认真,只有少数看起来还是不太喜欢他的模样。   燕安淮不着急让他们亲近自己,一如既往地该说什么说什么,该指导什么就指导什么。   等到下午散学时间,燕安淮已经真正摸清了他们剑招的规律,宣布下课后小孩们也终于欢快地带上东西,三三两两结伴回他们自己的住处。   燕安淮等着他身边的最后一名小孩离开,齐安就又兴冲冲地跑过来找他。   君长清还在不远处,齐安便没有明说,背对君长清朝着燕安淮挤眉弄眼。   燕安淮看出他的意思,忍不住笑笑:“成了成了,放心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劝说啊。”   齐安咧嘴一笑,整个人仿佛还透着几分傻气,单纯得很。   燕安淮向他道了谢,又看向一旁跟着齐安过来的柳南。   他想起什么似的叮嘱:“对了小柳,最近这一段时间你就尽量只待在宫里吧?若是什么时候你父亲让人喊你回府,可以的话你就先跟我说一声。”   柳南顿一下,看向燕安淮的方向,眸底似乎有些困惑。   燕安淮没解释,只是笑着说:“有点别的原因,我到时候再跟你讲吧。”   听到他这么说,柳南暂时也没多问,慢吞吞地点头应答:“好,我知道了。”   燕安淮没再继续耽搁他们时间:“那你们也先回去吧,差不多也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我不打扰你们啦。明日见。”   柳南颔首:“明日见。”   齐安也与燕安淮道声别,拉着柳南与齐安一起离开。   中途柳南回头又看了燕安淮一眼。   燕安淮对上他的视线,只冲他莞尔笑笑,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柳南很快又收回视线,低着头遮掩眸中的思绪。   ……   另一边,目送齐安与柳南也离开之后,燕安淮才与君长清回到他们的住处。   萧宫玉还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扫地,一见到他们回来连忙收敛起自己的思绪:“二位仙尊好。”   燕安淮回应一声,问:“怎么不见你兄长,他还没回来吗?”   萧宫玉点了点头:“嗯,今日早晨出门之后,兄长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了。”   燕安淮又道:“看你方才似乎忧心忡忡的模样,你兄长要去办的事情很棘手吗?”   萧宫玉不好意思地回答:“其实奴婢也不太清楚兄长是要去做什么啦……只是这几日兄长其实时不时都会被叫走一次,但很快就会回来。今日突然这么久没有消息,所以奴婢有些担心。”   燕安淮也思索着说:“那确实挺奇怪的。我今日也在护国寺遇到了陛下,但陛下行色匆匆,身边也没看见史大人,不知史大人他们到底在忙着些什么。”   萧宫玉叹口气,很快又打起些精神来:“史大人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兄长跟着史大人做事应当不至于遇到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兴许是奴婢多虑了。抱歉也扰了仙尊的心情。”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无妨,你也是担心你兄长。那等会儿你兄长回来了,也过来跟我说一声吧,我也放心些。”   萧宫玉感激地回答:“多谢仙尊关心。”   燕安淮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之后才与君长清回到房间当中去。   经过萧宫玉的这个插曲提醒,燕安淮也越来越觉得今日在护国寺见到安苏木的那次有些奇怪。   他单手托腮坐在桌前,一手把玩着茶杯,思考着安苏木去护国寺和萧师伟、史伟章的忙碌之间的关联。   君长清拿着茶壶从另一边走过来,往他手上的空茶杯倒了些茶水,问:“还在想今早护国寺见到那小皇帝的事情?”   燕安淮回过神来,点头:“嗯,总觉得有点蹊跷。说不定会与这一次的幻境有关。”   君长清提醒道:“那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方远?既然那小皇帝去了护国寺,方远目前算是护国寺内地位最高的,小皇帝或许会去找他。”   “对哦!”燕安淮也想起这茬,拿出联络木牌去问方远知不知道安苏木今日到护国寺去是做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方远却茫然地回了他一条讯息:“今日陛下没有到过护国寺来呀?我与护国寺主持都没收到相关的消息。”   燕安淮看着讯息,微怔。   方远与护国寺主持竟然都不知晓安苏木去护国寺的事情?   那安苏木又为何要隐瞒这次的行踪? 第111章   方远那边很快又发来消息, 问他们是怎么知道安苏木到护国寺来的事情。   燕安淮把今早离开时见到安苏木行色匆匆的事情说予方远知晓。   过了会儿,方远那边才回复新的讯息。   “我正好同护国寺住持在一起,我问了住持, 住持说陛下平时一般不会早晨的时间到护国寺来,而且来之前一定会与他说一声。   “此外陛下防备心很重, 即便是来护国寺,身边也不会一个跟随的侍卫都没有。”   这么看来,安苏木今早去护国寺的事情一定有异样。   燕安淮感谢了方远询问的信息, 看向身后的君长清:“师尊,你有什么头绪吗?”   君长清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君长清应该算是他们当中比较了解安苏木的人,但由于记忆的缺失, 他实在记不得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捡到的安苏木。   在所有的五个徒弟当中, 君长清最相处不来的也是安苏木。   燕安淮遗憾叹口气:“那只能再注意留意一下了。”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观察着看看吧,先不要想太多, 你的身体不适合思虑太重。”   燕安淮点点头, 收好联络木牌待在房间里准备休息。   君长清也同往日那般找了卷书在房间内看。   到了临近夜间休息的点,燕安淮还特意出房间去找萧宫玉问了萧师伟的消息。   萧宫玉仍坐在院子内,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担心, 摇着头说:“兄长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按理说兄长已经被分配过来为二位仙尊护院, 便不会再有皇宫内夜间巡视的值班安排,也不知到底是去忙着什么, 早晨离开后就没有消息了。”   听到萧宫玉这么说,燕安淮也难免关心起来。   只是这皇宫他还不熟悉, 这个时辰也不能轻易外出, 否则容易惹安苏木的怀疑。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 跟在燕安淮身后出来的君长清便说:“时辰不早了, 你们都先去休息吧。萧师伟这边的情况我晚上会留意一下的, 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叫醒你们的。”   萧宫玉诚惶诚恐:“这会不会太麻烦仙尊了?奴婢自己等就好了,不用劳烦仙尊的。”   君长清摇摇头:”无妨,夜间打坐调息不影响我的状态。”   燕安淮也笑着安慰她:“修士的夜间打坐调息能够对周围的情况感知更加敏锐,同时也能得到足够的休息,所以我师尊以前本来就不爱睡觉的,这偶尔打坐几个晚上对师尊来说不算什么。”   萧宫玉还是担心自己会太麻烦他们,犹豫着没敢应下。   燕安淮继续道:“反倒是小玉你,你若是一夜不睡的话对你的身体影响就太大了。你兄长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等他而苦了自己。”   听到这里,萧宫玉才终于答应下来,感激地朝他们行礼:“奴婢谢过二位仙尊,二位仙尊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牢记在心底的。”   “不至于不至于。”燕安淮哭笑不得地将她扶起来,“总之你先去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房间去睡觉了,说不定明日早晨醒来你兄长也回来了。”   萧宫玉点点头,再一次道谢后才告辞离开,回到她在这个院子里暂住的房间中去。   君长清也对燕安淮说:“我们也回去吧。今夜你也先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别伤了身体。”   燕安淮乖巧应声:“好。那就辛苦师尊了。”   君长清揉揉他的脑袋,没说什么,与他一同回房间去休息。   到了次日,燕安淮醒来洗漱收拾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君长清询问关于萧师伟的事情。   但君长清摇了摇头:“昨夜并无有人回来的动静。”   “啊……”燕安淮失落且担忧着,“这一整日都没回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他正这么说着时,庭院外突然传来一声萧宫玉的惊叫。   两人俱是一顿,相视一眼后连忙一道出去。   燕安淮一开门就见到萧宫玉站在院子门口,整个人都僵在原处。   “怎么了小玉?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边关心地询问着,一边往萧宫玉的方向快步走去,结果在走到萧宫玉身侧时,突然见到在院门外不远处倒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可不正是他们等了一天的萧师伟?   燕安淮心底一惊,赶紧上前探了下萧师伟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息才稍稍松口气:“还活着,应该只是不知怎么的受了重伤。”   萧宫玉也终于放松了些许,拍拍胸口:“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燕安淮喊了君长清来帮忙把萧师伟搬运回他于宫殿中暂住的房间,萧宫玉懂一点医术,大致看了下确认萧师伟都是皮外伤,除了肩膀一处的射伤外没有其余太过严重的伤势。   不管怎么说,不会危及性命就好。   燕安淮找了几瓶可以给普通人用的伤药,一一介绍过用法与功效后塞给萧宫玉。   他身上带的伤药全都是当初拜师大典时各个宗门送给他的名贵药材,给普通人用的话也会比没有灵力的伤药效果好一些。   萧宫玉再次诚挚地朝燕安淮道谢,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出全部的感激。   燕安淮只是摇了摇头,宽慰她:“这些伤药我有很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我还要担心会不会把这么多的伤药给浪费掉呢。而且要想弄清楚你兄长为何会受伤昏迷晕倒在院子附近,也需要给你兄长及时治疗,等着他醒过来。”   说完,他也不再房间内多逗留,继续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你先帮你兄长处理一下伤势吧。我等会儿也出门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史大人,问问他知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萧宫玉点点头:“好,有劳小仙尊了。”   燕安淮莞尔笑笑,与君长清一同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走出房间后,燕安淮在萧宫玉面前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被疑虑给占据。   君长清看出他的想法,问:“你在疑心萧师伟的事情与小皇帝昨日的异常有关?”   燕安淮点头:“嗯。我觉得依照萧师伟的性子,他应当不是会向我们找借口隐瞒什么的人,昨日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应当是会在夜间休息前就回来找我们的,但他却直到今早才被发现就晕倒在院子外边。   “史大人平日一般都是一直跟着陛下的,只有昨日陛下悄无声息去护国寺的时候没见到他。我觉得或许史大人也会知道些什么。”   君长清认同了他的想法,准备陪他一起去找史伟章,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燕安淮在院子门口等了会儿,见到有巡视到他们院子附近的侍卫时,找他们询问史伟章这个时辰大概会在哪里。   领头的侍卫小队长听到他的询问,“啊”一声,回答:“史大人这时候应当在自己的房间内休息。昨夜陛下遇刺,史大人为了保护陛下受伤了,陛下便让史大人休息几日。   “仙尊若有事要找史大人,属下留一人给仙尊带路吧?”   燕安淮礼貌道谢:“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小队长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喊了一名身后的侍卫,带燕安淮与君长清前往史伟章在宫中的住处。   路上燕安淮旁敲侧击地从侍卫处打听关于昨夜安苏木遇刺的事情,那名侍卫看起来也是个单纯的性子,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与燕安淮说了一遍。   大意来讲,就是这几日不知为何宫中的戒备突然比之前要森严许多,丞相柳建宁和国师何兴一同到御书房内找安苏木的次数也变得频繁,而且基本每次他们过来时安苏木都会屏退御书房内所有的人,只有他们三人在里边一聊便是大半日,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棘手的事情。   而在昨日,安苏木下朝后就突然加强了御书房附近的守卫,让史伟章多安排了些人手,他本人也始终待在御书房内一步都不曾踏出。   一直到昨日夜间,在御书房内待了足足一日的安苏木才终于要回房,原本戒备在御书房附近的侍卫们也跟着护送他回去。   结果就在回去的路上,突然之间冒出了好几名刺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射伤了好几名侍卫。   史伟章身为侍卫长反应快一些,受了点轻微的伤势之后便带其余的侍卫追上去,将那几名刺客统统抓住。   但那几名刺客是死士,被抓住之后全都服毒自尽,只有一个因为稍微慢了些,被史伟章阻止,勉强留了个活口。   史伟章也在阻止的过程中被那名刺客再次划伤,安苏木便给了他几日的休假养伤时间。   燕安淮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正好侍卫也带着他们到了史伟章住处的附近。   “多谢这位小兄弟。”燕安淮收敛住自己的思绪,再次向他道谢。   侍卫摇了摇头,拱手作揖向他们告辞。   燕安淮目送着他离开,没急着去敲史伟章房间的门,站在原处又思索起方才那位侍卫向他们透露的信息。   依照侍卫所言,昨日从下朝后起,安苏木就一直待在御书房内。   但他分明是去过护国寺的。   安苏木到底是在谋划些什么? 第112章   燕安淮没有在门口呆站太久, 轻敲三下史伟章的房间门口:“史大哥在吗?请问方便我现在进来吗?”   门内传来一阵动静,很快就被从内打开。   “燕小公子,望月仙尊?”   史伟章见到门外站着的燕安淮与君长清, 看起来似乎很诧异。   他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脸颊上也有几道小伤口, 确认清楚人后像是要行礼。   燕安淮止住他的动作:“史大哥身上还有伤,不必如此多礼了,别牵扯了伤处。”   史伟章停住动作, 犹豫了一下才收回原本要行礼的打算,恭敬道:“多谢燕小公子体恤。”   燕安淮莞尔:“那史大哥方便我们进屋吗?有些事情想找史大哥聊聊,若是史大哥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自是方便的。”史伟章连忙回一句, 又想起什么似的, 不好意思地补充,“只是卑职屋内比较乱还未打扫过……还望燕小公子与仙尊莫要介意。”   燕安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 本身就是我与师尊唐突来访, 扰了史大哥休息,该是我们向史大哥致歉才是。”   史伟章摆摆手,请着燕安淮与君长清进到了房间当中。   房间的桌子上还放了不少伤药与绷带, 看起来史伟章是刚刚给自己的伤处换完伤口。   他不好意思地将桌面整理好, 又给燕安淮与君长清倒了杯茶,站在旁边似乎没有要坐下的打算。   燕安淮无奈一笑:“史大哥也请坐吧, 我们只是来找史大哥聊聊天,不必如此拘谨。”   他说得温和, 言语间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架子。   史伟章犹豫地看向君长清, 见到君长清也颔首表示之后, 才终于坐到了他们对面, 问:“不知燕小公子与仙尊是要找卑职聊些什么?”   燕安淮开门见山:“主要是想问问关于陛下这几日的事情, 不知史大哥方不方便?”   史伟章斟酌着说:“只要不涉及太深入的事情的话……说予二位知晓倒是无妨。端看二位想问什么吧。”   燕安淮体贴地说:“好。倘若是不能回答的问题,史大哥沉默带过就好,我们不强求。”   史伟章:“感谢燕小公子体谅。”   燕安淮笑了笑,开始讲起正事:“今日想到要过来找史大哥,其实是因为在今日早晨时,小玉发现了昨日一日未归的萧小兄弟倒在我们院子门口,身上看着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而昨日萧小兄弟同我说的是要到史大哥这边来帮忙做些事情。   “起初只是想来找史大哥问问知不知晓萧小兄弟受伤的具体缘由,不过在过来的路上我也听闻了关于这几日陛下加强守卫,以及昨夜遇刺的事情。”   闻言,史伟章先询问了一下萧师伟的情况:“昨夜确实是突发了一些意外……师伟他还好么?”   燕安淮回答:“据小玉所说,萧小兄弟情况不算太严重,伤势都没有危及性命,只是可能伤处太多,才撑着回到院门口附近就昏倒了过去。”   史伟章这才放心一些,叹口气说:“正如燕小公子所言,这段时日陛下突然加强了对皇宫的巡视戒备,卑职也是因为人手不够,这几日才会时不时让师伟过来帮帮忙。   “在昨日,陛下特意命卑职从下早朝时起就多派些人到御书房附近守卫,卑职便于早晨时就喊了师伟过来,一直待到晚间陛下回房休息。”   “谁知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有好几名刺客同时冒出来袭击陛下,师伟正好与其中一名刺客对上,一时不察之际被刺客刺伤。”   说到这,史伟章又露出些懊恼的神情,似乎在为没能及时察觉到刺客行踪而愧疚。   燕安淮听着他的语气,又问:“那几名刺客武功很高吗?”   史伟章点点头:“至少不比我们这些侍卫低多少,来的人数也多,大抵有七八个。昨夜好几位兄弟都受了伤,还有一位……唉。”   史伟章没把后续的话说出来,燕安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表示了难过:“史大哥节哀。能遇到史大哥这样看重他的人,他也算值当过一回了。”   史伟章勉强缓了些情绪:“抱歉,让燕小公子见笑了。”   燕安淮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停留在这个话题当中,又问:“那陛下昨日早晨到中午时,可有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史伟章想了想,回答:“没有,陛下一直在御书房。”   他从燕安淮的这个询问中听出异常,反问道:“燕小公子问这个,可是有什么其他情况?”   燕安淮看了眼君长清,像是思考一会儿后才为难地说:“实不相瞒……其实昨日早晨我与师尊到护国寺去了一趟,在回来的路上我们见到了匆匆忙忙走进护国寺内的陛下。   “当时我没在陛下身边见到史大哥,又想起萧小兄弟是到史大哥这边来当值帮忙,便留意了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史伟章也困惑地皱了下眉:“陛下去护国寺了?可是不应该啊,陛下平日里要出门不会不带卑职,而卑职昨日一整天都守在御书房门口,从未见过陛下出来。   “燕小公子确定是陛下本人吗?”   燕安淮点头:“对,我不会认错陛下的。我师尊也见到了。”   说话间,他再次看向君长清,君长清也点了点头佐证他的话。   史伟章对他们还是比较信任的,更是觉得奇怪。   他思考着这几日以来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燕安淮观察着他的神色,问:“史大哥对此可是有什么想法。”   “嗯……”史伟章犹豫着,似乎不想欺骗他们,但是又怕祸从口出。   能够被安苏木这个疑心病很重的暴君认命为侍卫长的,无一不是经受过考验,为安苏木所信任的人,足够谨言慎行之人。   燕安淮觉察出他的情绪,又抬眸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奈又纵容地看他一眼,开口对史伟章说:“倘若史大人信得过我们,我可以布一个隔音结界,史大人所言的所有内容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地位最尊崇的君长清都这么说了,史伟章又纠结小会儿,总算开口说:“那……好吧,不过卑职也只是一些妄自揣测……燕小公子与仙尊就当随意一听罢。”   “我们只是和史大哥随意地聊了些八卦罢了,既是八卦,谁又知晓能有几分当真呢。”   燕安淮弯眼笑着,说得活泼单纯,眼底纯粹干净,仿佛真的只是把今日这次当作私下里可以随意开玩笑的“闲聊”。   史伟章本身就对他有一定的好感,见状总算又放心些,等君长清把结界布好之后,斟酌着用语对他们说出这几日遇到的情况与自己的猜测。   “陛下加强防卫大致是三日前,国师大人与丞相大人同时找陛下进行反常的秘密商议之后开始的。”   燕安淮注意到重点:“反常的秘密商议?”   史伟章点点头:“对。我们虽然都是普通人,但带有陛下专门制作的对付修士的法器,所以按照陛下平日的习惯,有修士在旁,尤其是修为比陛下高的修士时,陛下是绝对不会屏退其余所有宫人的。”   “但那一次陛下甚至没有允许卑职陪侍在旁,而且自国师大人与丞相大人离开后,陛下就开始吩咐卑职加强守卫。   “到了昨日早晨时,陛下一下朝其实先与国师大人见了一面,之后才让卑职今日要比往日还要加强戒备。”   “当时卑职与卑职手下的弟兄们其实都不知晓陛下到底要做些什么。如今再细细一想的话,卑职总觉得……”   出于职业道德与习惯,史伟章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完整。   燕安淮替他补充:“陛下有可能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一次刺客行刺的事情?”   史伟章没有反驳,又纠结地说:“据卑职所知,皇宫内已经有几十年时间不曾出现过刺客了,几乎所有的刺客在进入皇宫之前就会被陛下布置的陷阱或是巡视的守卫察觉。   “卑职实在想不通,在这几日皇宫加强戒备的情况下,又为何还能有那么多名刺客突然间冒出来,而且在此之前一点诸如某处叛乱京城近日危险之类的消息都没有。”   但偏偏就是在这样看着风平浪静的时候,安苏木命令了森严戒备,并且真的出现了刺客。甚至还有不少侍卫因此受伤乃至殉职。   史伟章对手下的侍卫们都很关心,这样的局面本身就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而平日里他也是受安苏木提拔信任才有如今的位置,他同样不愿怀疑这次的遇袭刺杀与安苏木有什么主观上的关联。   可这几日又是突然戒备,又是悄然离开御书房去了护国寺,这些事情放到安苏木身上也确实太过反常了,让他不得不产生疑心。   燕安淮看出他的痛苦挣扎,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一切都还只是疑点,史大哥暂且不必想太多,还是先好好养伤吧。也非常感谢史大哥愿意同我们分享这些。”   史伟章又叹了口气,摇摇头:“卑职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二位仙尊本就不是我们北陵国之人,又温和宽善,来此既是为了寻友,卑职还是希望二位不会无故卷入些本不该困扰二位的麻烦当中。   “此外……师伟他伤得应当不轻,他平日里也是个认真上进的孩子,若是二位仙尊有这个空闲,也希望能帮忙照拂一二。”   最后一句话史伟章说得有些难为情,燕安淮还是笑着应下,又与他简单聊几句后才告辞离开。   走出院子后,燕安淮轻吐出了口气。   结合史伟章所说的内容,他基本能够确定是何兴和柳建宁又谋划了些什么东西。   看来接下来这几日,要尽量注意柳南那边的安危才行了。 第113章   从史伟章的房间离开后, 燕安淮与君长清又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萧宫玉已经给萧师伟处理过一遍伤口,但萧师伟仍然在昏迷的状态中没有苏醒。   燕安淮便暂时回了房间,用灵球联系了慕子怡和方远, 把他们从史伟章那里得到的讯息告诉了他们。   方远思索了一番,斟酌道:“这么看来, 基本可以确定陛下与何兴、柳建宁是合作着再做些什么事情。只是仍然没办法弄清这件事情和昨日陛下瞒着旁人到护国寺来有什么关联。   “昨日你们是在何处见到的陛下?”   燕安淮回想了一下:“差不多到护国寺门口时。”   慕子怡轻“咦”一声:“可是按照你们说的,既然那小皇帝是瞒着别人偷偷来的,那他为什么要走正门?走正门很容易被人看到的吧?”   经过慕子怡的提醒, 燕安淮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同样表示着困惑:“是哦。而且陛下看到我与师尊时,看起来除了赶时间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常的情绪表现。”   几人陷入沉默。   君长清却在这时沉吟着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与那小皇帝的性格有关?”   “性格?”慕子怡与方远一时间都没明白君长清的意思。   燕安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对哦, 陛下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样凶残,但他就是小师兄的这个本质是不变的。小师兄的本性就是很容易哭, 其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用来掩饰这个本性的。”   “嗯……”慕子怡总算明白过来, “所以这小皇帝偷偷跑到护国寺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   他们有点想象不到这个画面,但如果放到安苏木身上来看的话, 又似乎一下子合理了起来。   不过猜测终究是猜测, 也有可能安苏木就是在悄然谋划着什么。   燕安淮与慕子怡、方远交流完新的消息之后,便切断了灵球之间的联络。   把灵球收好后, 他长叹了口气,萎靡地趴在桌子上。   “累了?”君长清坐到他身边, “要不要休息会儿?”   燕安淮勉强爬起来, 叹着气说:“主要是心累, 事情到现在一点进展与头绪都没有。”   君长清安抚他:“事情发生没多久, 没有头绪是正常的事情。别担心, 还有我和慕子怡那边会一起帮忙找线索的。”   “……嗯。”   燕安淮侧身直接埋进了君长清怀里,抱着他闷声应了个鼻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像是疲倦之时的撒娇。   君长清也回抱住他,在他发梢出温柔轻抚,给他安慰。   片刻后,燕安淮才重新打起精神来:“那我们先去书斋阁那边看看吧。这几日我还是想多关注一下小柳那边的情况。这一次我不希望小柳再出事了。”   之前两次幻境时他们尚未弄明白幻境内的运行法则,以至于每次都是到时柔和阮清出事之后才知晓阴谋的发生。   这一次既然他们早有察觉,燕安淮还是不希望无辜的小孩因此而遭受牵连。   君长清自然不会反驳燕安淮的想法,与他简单收拾过后就一同到了书斋阁去。   这个时辰书斋阁的小孩们刚上完早课不久,正好是中途短暂休息玩乐的时间。   燕安淮刚到书斋阁附近,齐安就注意到了他。   “安淮!”   齐安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来:“安淮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燕安淮已经收敛了烦恼的情绪,笑着说:“我想来看看你们平日上文课的状态。怎么,小齐这是不欢迎我?”   “哪有,你能来玩我当然开心。”齐安这么说着,话里却还有些装出来的失望,“我本来还以为安淮是要来替一日早晨的文课呢,看来不是,那真可惜。”   燕安淮被他逗乐:“就这么不喜欢上文课呀?”   齐安撇撇嘴:“都是些什么之乎者也的东西,我小时候在东江国就日日听我皇兄皇姐们念叨,早就会背了。还是骑射课好玩一点。”   燕安淮戳一下他的脑袋:“上课是上课,怎么能叫玩呢?既然你文课好,你也可以多帮帮其余同窗嘛,文课武课都要好好上好好学,不准偏科。”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齐安敷衍地应答几声,像是被燕安淮说教得烦了,很快就告辞要回去,“那我就先回学堂里了,安淮你自己随意看吧。”   “你小子。”   燕安淮无奈地笑笑,到底没管他,搜寻起柳南的身影。   柳南这时正与几名书斋阁的小孩聊天,似乎注意到了燕安淮的视线,小会儿后抬头与他视线相对。   燕安淮朝他笑了笑,用口型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   柳南同身边几名小孩又说了些什么,很快便走到燕安淮面前:“找我吗?”   燕安淮先歉意地笑笑:“抱歉啊,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其他小孩玩了?”   柳南摇了摇头:“无妨,只是稍微交流了一些课业上的问题,不着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那就好。”燕安淮这才放心些,与他说起正事,“其实今日来找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最近你父亲有与你联系着,说是要你做什么吗?”   柳南摇摇头,疑惑地问:“我父亲他怎么了吗?上一次安淮好像你也找我说过我父亲的事情。”   “嗯……确实有点事情。”燕安淮看了眼附近的环境,尤其关注着齐安应当暂时不会过来,才把柳南带得稍微远一点。   确认应当不会有人过来后,燕安淮才认真严肃地对柳南说:“我突然这么说可能小柳你也会觉得奇怪,但这段时间还是希望你能小心一点你的父亲和国师何兴。   “具体原因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我也只是疑心你的父亲和何兴有可能会联合起来做一些对你不好的事情。”   柳南听他说完,问:“是和昨夜陛下遇刺的事情相关吗?”   燕安淮诧异:“你知道昨夜的事情吗?”   柳南点点头:“嗯。昨日我与小安院子里的侍卫被暂时调走,今日来了位新的侍卫,说我们原本的那位侍卫在昨夜陛下遇刺的时候重伤身亡了。”   说话间,柳南的神情中露出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柳南是书斋阁这批孩子当中入宫时间最早最长的,已经在宫内住了近八年,想必与那位负责给他们护院的侍卫有一定感情基础在。   燕安淮也难过地道歉:“抱歉,我不知原来那名牺牲的侍卫是你们院中的,又惹你回想起伤心事了。”   柳南摇了摇头,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问:“所以昨夜陛下遇刺的事情,与我父亲有什么关联吗?”   燕安淮思考了一下,还是把这几日关于安苏木、何兴和柳建宁的异常简单同他说了一遍,但没有透露史伟章对此的猜测。   柳南听完,抿了下唇,片刻后才说:“如果说是陛下增防的事情的话……我或许知道一点东西。”   “你知道相关的事情?”燕安淮更是诧异。   柳南点头:“嗯,是之前休沐日时,国师到过府上来找我父亲,我偶然听到了一点事情。”   燕安淮再次看向君长清。   燕安淮的灵力还被束缚着,涉及到这些不能轻易为人所知的事情时,就必须得再让君长清布个隔音结界了。   君长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找了个无人之处布了小范围的结界。   柳南这才开口说:“那日国师与我父亲交谈的声音不是很大,我也只零星听到了一些内容,似乎是国师让我父亲去什么地方挑拨离间,让那个地方的人反叛,这样陛下就能有充分的理由对那个地方发起战争。”   燕安淮听着他说的话,有了大致的新推测:“所以这几日加强防备,很有可能就是陛下知晓这段时间一定会遇到刺客?”   柳南垂着眼睫:“我不能明确肯定是不是,但概率很大。”   燕安淮接着问:“那小柳你可有听到关于那个地方的什么相关内容?”   柳南摇了摇头:“没太听清,只知道应当是别的国家。国师劝我父亲的说辞,似乎就是等陛下一统皇朝人界之后,少不了我父亲的好处。具体到底是哪个国家,可能得等他们‘查’出刺客的身份。   “我父亲以前不太喜欢那个突然冒出来比他地位尊崇的国师的,那一日之后反倒是开始与国师密切往来。”   按这么说来的话,归根结底应当就是安苏木已经不满足于对北陵国的统治,想要扩大自己掌控的范围。   挑起安苏木这个念头的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何兴,柳建宁也是被何兴所说的利益所诱惑,与何兴合作。   只是不知道这第一个被针对的国家到底会是哪一个。   燕安淮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而他的这一份预感也在两日后,他与君长清、慕子怡、方远他们再无任何线索进展的时候,得到了应验。   ——唯一活抓的那名刺客的身份被查了出来,是来自东江国的死士。   作为东江国质子的齐安也在当日被安苏木下令关押。   燕安淮听完柳南着急地向他说完这件事情,手中的茶杯险些一时不稳摔落在地。 第114章   君长清握住了燕安淮的手, 问柳南:“你可知齐安是被关押去了何处?”   柳南回答:“被国师带走单独看护了,具体被关押在何处我不清楚,但应当不是在天牢。”   燕安淮因为他们的话回神, 定了定心对柳南说:“好,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了。小柳你最近还是要记得注意安全, 小齐的事……我和师尊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柳南看起来有些担心:“可是国师那边看起来会对小安严加防守……会不会很危险?”   对此,燕安淮像是完全不在意:“没关系。危险的情况我也碰到得多了,不管怎么说, 我一定不会让小齐出事的。”   柳南看着他,半晌抿唇点点头:“那你也注意安全。”   燕安淮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让他小心点先回去。   柳南便起身告辞。   不过在关门离开之前, 柳南又多看了一眼屋内变得忧心忡忡的燕安淮。   片刻后, 他才收敛起视线,轻轻合上房门, 转身离开。   另一边, 燕安淮等着柳南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后,才懊恼地说:“没想到千防万防,小柳没出事, 小齐反而被带走扣押了。”   说着, 他的语气中又带上些忧虑:“小齐的东江国的质子,如果真是东江国与北陵国之间的关系破裂, 小齐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君长清给他倒了杯茶,安抚道:“皇朝国家之间的交际需要一定时日的使臣来回或通信对话, 至少这几日内齐安那小孩暂时应当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燕安淮勉强平复些心情, 同慕子怡和方远他们也说了这件事情。   这些事情牵扯到了朝堂, 以慕子怡与方远身份是不可能涉及其中去找寻什么线索的, 他们也只能干坐在自己的住处, 等着朝堂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出来。   燕安淮与君长清毫无头绪地在住所中又待了一个上午,下午再去给小孩们上课时,也明显能感觉到小孩们的情绪不高。   在放下关于身份的芥蒂之后,齐安与书斋阁的大部分小孩们玩得很好,如今齐安出事,他们心底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难过。   小孩们基本是出于纯粹的情谊而为齐安担心,燕安淮也没同他们多说什么,依照平日里的习惯为他们上完今日的课。   等到散学后,燕安淮与君长清回到他们的住处时,萧宫玉就匆匆忙忙地跑来找他们,说是受伤昏迷两日的萧师伟总算清醒,并且一醒来就说想要见史伟章。   燕安淮心底还压着齐安的事情,暂时没多想,便让萧宫玉找了人去把史伟章喊了过来。   史伟章今日也仍在安苏木给他的假期时间当中,很快便赶到这边来,见过燕安淮与君长清后就到萧师伟房间内同他交谈。   燕安淮就待在庭院内,思绪越理越繁乱,最后又叹口气直接扑进君长清怀里。   “师尊,我还是好担心小齐的情况啊。”   君长清轻抚他的发梢:“你若实在担心,我可以用神识去探一下目前小齐那边的情况。”   燕安淮抬头看他:“可是小齐是在何兴那边,师尊外放神识要是被何兴发现了,会很危险的吧?师尊的魂魄不是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吗。”   君长清回答:“无妨。到国师塔的距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何兴的修为据我目测,应当还只是大乘中期或大乘圆满,未至化神期,影响不到我。”   君长清都这么说了,燕安淮犹豫小会儿后才终于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师尊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要是师尊也出事,那我可就真的承受不了了。”   “好。”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回到房间中去外放神识,探查齐安那边的情况。   外放神识是化神期修士独有的一种能力,中途不能被任何人打扰,燕安淮便继续坐在了庭院内。   没过多久,在君长清出来之前,来找萧师伟的史伟章先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有点不好。   “史大哥?”燕安淮喊了他一声,“是萧小兄弟的情况不太好吗?”   史伟章听到他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些情绪,勉强笑笑:“托燕小公子的福,师伟他伤势恢复得很好。只是卑职忽地想到卑职可能还有点紧急的事情要去确认,便先行告辞了。”   “那史大哥就先去忙吧。”燕安淮回一声,看着史伟章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眸间浸入些困惑。   他感觉萧师伟应当是与史伟章说了些令他魂不守舍的话。   不过史伟章没打算说,或许也是他们侍卫之间的事情。   燕安淮收回自己的视线,片刻后就等到了从屋内出来的君长清。   没等他问,君长清便对他说:“齐安确实就在何兴的国师塔内,看起来只是暂时关押在了一楼,并没有受到其余伤害。”   燕安淮稍稍放心了些。   至少现下齐安没事,那他们就还有时间与机会去想办法救他出来。   不过很快燕安淮又注意到君长清神色中仍带着思虑,问:“师尊是还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君长清回神,摇头道:“不算难题,只是遇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燕安淮微歪着脑袋看他。   君长清回答:“在外放神识去接触国师塔时,我感觉到了国师塔那边有比较熟悉的气息。但我辨不清这是何处而来的气息,很快又被独属于魔修的气息遮盖过去。”   对于修士来说,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独特的,能够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基本就是之前有过不少接触,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   达到大乘中期之后的修士便能对其余修士的气息予以辨认,只是偶尔也会出现感觉到熟悉,却记不清究竟是何时接触过的情况。   燕安淮对此似乎也表示出困惑,推测道:“或许是之前几次与何兴见面时,何兴留下来的气息?毕竟在上一个幻境中,与何兴的接触应当不算少。”   君长清想了想,似乎也觉得燕安淮说得有道理,暂且没有在这方面中多想。   燕安淮又到萧师伟的房间去看望了一下萧师伟,确认他的伤势确实恢复得比较好,又叮嘱几句近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萧师伟从萧宫玉处听说了自己伤药的来源,以及遇刺那一夜君长清帮忙留意他回来的事情,听到燕安淮的叮嘱更是感激。   “有劳二位仙尊这几日对属下的关心,是属下武功不够精进,害二位仙尊担忧了。”   燕安淮朝他笑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不用那么客气的。那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伤吧,守夜这类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就好,你别太累到自己了。”   他说得温和亲善,言语间更像是在把萧师伟当作好友来对待。   萧师伟虚弱地半靠在床头,再次道谢:“感谢小仙尊体恤。能遇上小仙尊这样的好人,属下也真是三生有幸。”   燕安淮笑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又给了萧宫玉一些普通人可以食用的滋补药材交给萧宫玉,让萧宫玉可以多给萧师伟补补身体,之后才暂时离开。   经过几番折腾,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燕安淮站在院子里又吹了小会儿冷风,就见到君长清从屋内出来,手边是一件薄薄的披风。   他由着君长清靠近,等君长清把披风给他披好系上以后,才突然小声开口:“师尊,我有一点点想喝酒了。”   君长清对他的这个请求并不意外。   在燕安淮还魂前,他其实就有遇事不决小酌两杯的习惯,借助适量的酒精让自己的头脑短暂放松一会儿。   君长清拍拍他的脑袋,无奈道:“都给你准备好了,想去哪儿喝?”   “果然还是师尊懂我。”燕安淮展颜一笑,又缠着君长清黏黏糊糊抱了一会儿才回答,“去屋顶吧,今夜天晴,想看看月亮。”   “好。”君长清纵容着他,回屋去拿了些之前慕子怡酿出来的药酒,与他一同到屋顶去。   仲秋时节的夜晚浸着些许凉意,燕安淮就靠坐在君长清的身边,自斟自酌。   也不知是灵力被限制还是心里有事,平日里千杯不倒的燕安淮这才才喝了小半坛就晕晕乎乎,与君长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诸如“今晚月色真美”之类的话。   君长清留意着他的状态,在他还想再倒酒时,抽走了他手中的酒杯。   “诶——不要抢我杯子!”   燕安淮当即就表示了不满,伸手想抢回酒杯,奈何迷糊间根本就抢不过君长清,还直接一下栽进了他怀里。   他爬起来揉了揉撞疼的鼻子,眼底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水雾,看向君长清的目光还有点委屈。   君长清终究是忍不住心软,把酒杯放到一边,温声劝他:“你身体不好,现下灵力也被束缚,不能喝那么多。”   “哦。”燕安淮委屈巴巴地应一声,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更像是在撒娇的猫。   “……”君长清与他对视一会儿,还是泄了气,把酒杯还给他,“最后一杯。”   燕安淮拿回酒杯后一下就收起了刚才可怜兮兮的表情,笑着凑到君长清脸颊亲了一口:“师尊最好了~”   君长清因为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愣了一下,看着兴高采烈的燕安淮,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刚刚的可怜委屈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也罢,左右慕子怡做的药酒也不怎么伤身。   君长清在心底叹口气,还是由着燕安淮开心。 第115章   最后燕安淮还是待在房顶上又喝了好几杯, 直到君长清顾及他的身体,狠下心不再允许他喝之后,才终于罢休。   喝得醉醺醺的燕安淮像没骨头似的蹭到君长清身上要抱, 比平日要黏人得多。   “师尊身上好香。”   燕安淮埋在君长清的脖颈间,温热鼻息倾洒在白皙皮肤上, 带着微微的痒意。   君长清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好了,喝醉了就下去吧,你身体差, 在房顶待着很容易着凉生病的。”   “我没有喝醉……”燕安淮小声嘟囔一句,又在君长清身上蹭了蹭。   “……”君长清深吸一口气,“好, 没醉。晚上天凉, 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要。”喝醉的燕安淮完全没有了平时乖巧听话的样子,“不想回去, 想跟师尊待在一起。”   他以前酒量很好, 君长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喝醉,一时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抱着他在屋顶上又坐了一会儿。   燕安淮也终于渐渐不再乱动, 安分窝在君长清的怀里, 迷糊间呢喃着说:“还是觉得好像一场梦啊……”   “嗯?”   君长清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燕安淮稍稍收紧了手:“总觉得,师尊也喜欢我的事情, 就像一场很美好很美好的梦,梦醒了就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师尊……可是我真的也很喜欢师尊……”   自他们互通心意之后, 这几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几乎没有给燕安淮太多平静休息的机会, 他也始终还没能从君长清也喜欢他的事情当中缓过神来。   总觉得等到一切忙完之际, 或许就会突然发现, 当时互通的心意只是在忙碌间产生的错觉。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心底倏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深入血肉的疼。   在还魂之前,燕安淮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每日陪伴在他的身边呢?   君长清已经不敢想象了。   他轻抚着燕安淮的发梢,低声说:“那就让这场梦不会再醒来。”   “……嗯。”   燕安淮轻轻应了一声,气息渐渐变得平缓绵长,似乎是睡着了。   君长清又在屋顶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抱着安稳下来的燕安淮回到房间去休息。   ……   次日,燕安淮刚醒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突突直疼的太阳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昨晚干嘛去了。   君长清撩起门帘从外室走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醒酒汤:“醒了?收拾一下便来喝碗醒酒汤吧。正好也暖暖身子。”   燕安淮乖乖爬起床,忍不住问:“师尊,我昨晚是……喝醉了吗?”   君长清:“嗯。在屋顶上抱着我不肯撒手,还非闹着不愿下来。”   “啊。”燕安淮挠挠脸颊,“看来没有灵力对酒量影响确实蛮大的。辛苦师尊昨夜照顾了。”   君长清把醒酒汤放在了桌上,顺手给他拿了外衣过去,温和道:“倒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本身就不是那么纯良乖巧的性子,时不时像昨夜那样同我撒娇任性,倒也不错。”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对君长清这个评价表示什么,麻溜地换好衣服洗漱完,将尚且温热的醒酒汤喝完。   他又在房间里休息了会儿,恢复状态后才与君长清一道到庭院内坐着晒晒太阳。   因为皇朝国家运行规则的特殊性,以燕安淮他们现在的身份,想要获取关于齐安这件事情的情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齐安暂且还没有生命危险之际,他们也只能继续静观其变,以免过分主动导致打草惊蛇,引起安苏木不必要的怀疑,阻碍他们后续的行动。   他们尽可能耐心地又等了两日时间,没等来安苏木与何兴那边有什么新动作,反而等到了一脸凝重来找他们的史伟章。   经过几日时间史伟章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也结束了安苏木给他的休假,继续跟随在安苏木身边。   燕安淮见到他时还有些诧异:“史大哥?史大哥这会儿不应当是在陛下身边当值么。怎么到我们这边来了?”   史伟章神色复杂,纠结片刻才叹着气说:“有一件事情我想了两日,最后还是觉得一定要同燕小公子和望月仙尊说一下。”   燕安淮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与刺客的事情相关么?”   史伟章点头。   燕安淮:“好,那史大哥便随我们回房去说吧。”   史伟章便跟随着他们回到了房间内。   燕安淮给史伟章倒了一杯茶,温和道:“史大哥请坐吧。”   史伟章犹豫了会儿才坐到燕安淮的对面,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诚惶诚恐道:“有劳燕小公子。”   燕安淮莞尔一笑:“无妨。房间内有我师尊布下的隔音结界,史大哥若是有何想同我们说的但说无妨,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是史大哥向我们透露的相关内容。”   史伟章:“燕小公子的人品卑职自是信得过的。卑职之前未同燕小公子和望月仙尊说这件事情,主要也是卑职当时尚且对此事存有疑虑。到这两日时间卑职才终于敢真正确定,还望二位仙尊莫要介意。”   燕安淮摇头:“没关系的。史大哥毕竟是陛下身边当值的侍卫长,有些事情小心谨慎些也好,免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祸患。”   得到燕安淮友善的回应,史伟章才稍稍又放松一些,同燕安淮与君长清说起今日过来的正事。   这件事情的最开始是萧师伟两日前醒来时,找史伟章提及过,史伟章才下定决心去查的。   安苏木遇刺的那个夜晚,萧师伟原本的伤势并没有那么重,在刺客被抓到后,他们这些受伤的侍卫也各自解散。   但萧师伟总觉得刺客的事情很奇怪,走到一边又打算折回去找史伟章再问问相关的事情。   结果就在折回去的路上,萧师伟偶然见到了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皇宫内的何兴与柳建宁。   他觉得奇怪,便趁着两人没有察觉之际悄悄藏了起来,就模糊间听到何兴与柳建宁聊起关于如何将今夜的刺客推到东江国身上的事情。   而在他们聊了一会儿之后,安苏木也悄然从另一边过来,周围没有跟随任何侍卫,连史伟章都不在。   但安苏木来了没多久,他们便又去了别的地方,萧师伟不敢贸然跟过去,也怕自己被发现,硬是在原本藏身的地方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然后在即将回到院子门口时忽然支撑不住晕倒。   他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把史伟章找来旁敲侧击地问了那日安苏木后来有没有再出门的事情,得知他们是一路将安苏木又护送回宫殿后就守在宫殿门口了,便将这件事情又原原本本告诉史伟章。   史伟章跟随安苏木多年,起初还是不太愿意相信那日害得他们几名侍卫出事的行刺事件是安苏木本身就谋划好的,便趁着第二日恢复任职,在何兴与柳建宁来找安苏木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   到昨夜,他无意中听到了何兴与柳建宁在御花园中商议挑起北陵国和东江国两国矛盾的详细计划时,才终于不得不相信。   史伟章简单地交代完了前情,又与他们交代了昨夜他听到的全部谋划:“依照国师与丞相所说,之前的那几名刺客都是丞相找来的人,他在东江国挑拨离间,引诱东江国皇帝派出刺客,但那些刺客早在来的路上就被国师解决,取而代之的是丞相的人。”   “这几日他们依照计划假装查出刺客的身份是东江国死士,并扣押住齐安小皇子,向东江国送出国书。国书内容的大意是告知东江国皇帝,齐安小皇子已经被他们关押,并且让他们就此事赔礼道歉,割让边境几座城池以示诚意。”   燕安淮听到这里,皱眉:“以小齐的父皇根本就不重视小齐,这般苛刻的条件东江国根本不可能答应。”   史伟章点头:“国师与丞相要的就是东江国的不答应,这样……他们就可以将齐安小皇子斩首示众,并以小皇子的项上人头作为宣战的信物送还给东江国,顺理成章地向东江国发动战争。”   听到史伟章的描述,燕安淮心底先是一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齐!小齐明明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史伟章叹气:“在我们皇朝国家当中,当权者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或国家的利益,像齐安小皇子这样不被重视、又被送去他国当了质子的皇子,终究是难逃沦为政治牺牲品的命运。”   燕安淮实在不能接受齐安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又问:“那史大哥可知距离东江国那边收到国书再予以答复,大致还有多长时间吗?”   史伟章想了下,回答:“国书似乎是昨日才送出的,送达要大概两三日的时间,再收到回复也要大概一两日。”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这几日的时间内,想办法把齐安给救出来,并且让安苏木放弃去攻打东江国。   北陵国与东江国本就实力相当,根本就不适合开战。   这样贸然发起战争,齐安成为了第一个牺牲者,后续必然还会有无数个无辜的将士百姓沦为牺牲品。   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他绝不能让安苏木继续被何兴和柳建宁的话蛊惑下去。 第116章   送走史伟章后, 燕安淮就把何兴与柳建宁谋划的事情告诉了慕子怡和方远,并且说明了他要去国师塔那边救齐安的事情。   这个幻境里何兴与安苏木往来密切,去国师塔救齐安的事情必然会惊动到安苏木。   为了不让唯一还能让安苏木信任的方远被牵连, 这一次去救齐安的事情最终是敲定君长清与慕子怡陪燕安淮一起去,方远继续待在护国寺内等他们的消息。   做下决定与规划之后, 燕安淮顾及到齐安的安危,当即就准备出发,先于慕子怡汇合。   但是才走出房门没几步, 他们又突然听到萧宫玉来跟他们说柳南来找他们了。   “小柳?”燕安淮见到站在院门口的柳南,连忙让他进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是有事情找我吗?”   柳南看着他们整装待发的模样, 问:“你们是要出门了吗?”   燕安淮点头,把关于齐安的事情简单同柳南说了一遍, 又道:“如今国书尚未抵达东江国, 我们必须要在两国矛盾激化之前把小齐救出来,劝陛下收手。”   柳南听完他的话,忧虑到:“可是国师那边的国师塔有陛下布置的法器, 你们这样贸然过去会很危险的。”   “没关系, 我们会小心一些的。”燕安淮安抚着柳南,“而且我想, 我大概能猜到陛下会在何处布置什么样的法器。”   柳南露出点困惑的神情。   燕安淮笑了下没有解释,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所以小柳来找我们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柳南摇摇头:“我本来就是想找你问问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来时又正好见到了史大人从你们院子内出来。”   说到这, 柳南低下头, 神情沮丧。   柳南和齐安本身就是感情最好的两名小孩, 如今得知齐安有可能遭遇那样残忍的对待, 想必柳南心里也很难过。   燕安淮拍拍他的肩膀:“小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小齐救出来的。”   “……嗯。”柳南点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   燕安淮又拍了他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待萧宫玉备好马车后,与君长清一道离开。   慕子怡已经提前在皇宫门口等他们,汇合后一同继续乘坐马车去到了国师塔附近。   国师塔位于京城比较偏僻的一个角落,周围视野开阔,布置有大型的祭祀台,还有几处亭子,看着是很怡人的环境。   燕安淮灵力被束缚,没办法留意周围的情况,便由慕子怡和君长清走在前边。   国师塔的周围一片静悄悄,燕安淮往四周环顾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好几个被安置在附近的法器。   虽然之前在云仙宗时与安苏木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但不知为何,燕安淮本能间就是知道他会在什么样的地方设置什么样的法器,来抵御不想见到的人。   他们一路走到国师塔的门口,附近没有任何守卫,安静地有点过分诡异。   慕子怡皱着眉往四周看,突然问:“君望月,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灵力波动好像有点奇怪?”   君长清点了点头:“是有点奇怪,但是很轻微。”   燕安淮谨慎地拽上君长清袖角:“而且这边是不是有点安静过了头?依照何兴的性子,他应当会知道他们过来的事情,再不济也应当能够察觉到。”   君长清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一道保持着警惕。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看不出来,小安淮还挺了解我的嘛。”   何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亭子上,一腿屈起,一腿晃晃荡荡搭在一边,看起来悠然自在。   他面上仍旧戴着那副栀子花为饰的面具,一对桃花眼间浸满不知真假的笑意。   君长清与慕子怡当即转身,将燕安淮牢牢护在他们的身后。   燕安淮也警惕地后退小半步,质问:“何兴,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何兴耸了下肩:“我可没有算盘,我只不过是想让尊敬的陛下,看看你们在打什么算盘罢了。”   他说话的同时,安苏木沉着脸从亭子的背面绕了出来。   “陛下?”燕安淮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安苏木居然也会在这里。   安苏木抬眸看向他,眸间俱是冷意:“国师大人说得果然不错,你才来那么短短几日,居然就能把孤身边最信任的人给收服,城府可真是不一般啊。”   燕安淮心底微颤,一下就反应过来安苏木话里的意思。   他看向何兴:“你和柳建宁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史大哥听的?”   何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然,小安淮当我真这么傻,说这种要紧事都不知道下隔音结界么?”   燕安淮攥了下手,对安苏木说:“史大哥本意只是想挽救无辜之人的性命,他没有别的异心。”   安苏木轻哼一声:“有没有异心,岂是你一句话说了算?他们只不过是为孤统一皇朝国家的计划做出了必要的牺牲,无须你多管闲事。”   “但是目前的北陵国根本没有那样的条件真正去一统天下!你这么做只会造成无谓的被迫牺牲!”   燕安淮试图劝说安苏木,但安苏木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安苏木微仰头,仿佛在傲慢地睥睨一切:“就算没有条件,孤也能够创造出条件来。至于你们,在孤的大业实现之前,还是乖乖给孤待在天牢里吧。”   说话间,他指尖轻拢,一个灵力编造而成的手环骤然显现在慕子怡与君长清的手腕间。   慕子怡皱眉,下意识想破开这个手环,却发觉自己的灵力突然之间凝滞了。   安苏木注意到他的举动,冷笑:“这可是孤专门为修士打造的法器。有劳慕谷主也一同到天牢去待一阵子了。”   他说话间,就有好几名提前藏在附近的侍卫出来,将他们扣押住。   君长清动了下手,似乎想做些什么,又在动作之前被燕安淮轻轻握住。   燕安淮朝他小幅度摇了摇头,君长清便收起了手,三人沉默地跟着侍卫。   在走过何兴坐着的亭子前时,燕安淮抬头往何兴的方向又看去一眼。   何兴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说:“小安淮若是现在选择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免受天牢之苦哦。”   “我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燕安淮冷淡地回应一句。   何兴摊了下手,没再多说什么。   燕安淮便与君长清、慕子怡一道,跟着侍卫最后来到了天牢,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当中。   等侍卫狱卒都离开之后,慕子怡才终于忍不住毫无形象地一脚踹向了牢房门口:“没想到这小皇帝把戏还挺多啊,居然还藏了一个法阵,把姐姐我都蒙混过去了。”   叮当的锁链声与慕子怡骂骂咧咧的声音交错在一块,于寂静牢房中显得格外突出。   燕安淮也叹口气:“抱歉,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在法器之外设立一个法阵。”   慕子怡安抚他:“不怪你,要怪就怪这小皇帝心思比你那小师兄真是多太多了。如今我们灵力都被束缚……”   他话才说到一半,“咔嚓”两个清脆的声音自燕安淮与君长清那边传来,只见他们手中的手环都被君长清轻易取了下来。   慕子怡:“???”   慕子怡:“我靠,君望月你可以啊你。”   君长清看他一眼,将手环递给燕安淮收好。   燕安淮接过来放进储物法器内,比慕子怡淡定地多,说:“不管多厉害的法器,都会受到使用者修为的限制。幻境中的小师兄修为比现实的小师兄还要差一些,他的法器对师尊来说基本是没用的。”   说完,燕安淮眨眨眼,无辜地问:“子怡姐姐不知道吗?”   并不是很关注法器规则的慕子怡:“……”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刚才怎么不直接解开来,还要这么听话到天牢里?”   君长清看向燕安淮。   燕安淮解释道:“离开幻境最重要的是解开小师兄的心结,这种时候与陛下发生冲突反而容易导致与陛下的关系走向更加难以靠近的地步。”   慕子怡泄了气:“那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燕安淮暂时也没什么想法:“小齐的事情肯定不能拖太久,天牢这边的路线我们也不太熟悉,大概得先在这边转一转。”   说完,他看向君长清:“师尊,牢门锁可以吗?”   他眼底带上些期待。   君长清无奈地蹂.躏一把他的脑袋:“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话虽这么说,君长清人还是很实诚地走到了牢门口去,以灵力凝结为正好契合的钥匙,轻松打开了牢房的锁。   天牢内会有巡视的狱卒,要想悄无声息从天牢出去,就得先熟悉一下这边的布局。   他们从关押的牢房出来,绕着周围逛了一圈。   一般来说,天牢关押的都是一些朝堂重臣等比较重要的犯人,安苏木又更习惯直接将地位高的触怒他的人直接斩首,所以里边可以说除了他们仨之外完全没有其他人。   不过在这个天牢的最深处,似乎还有一个被单独锁住的牢房。   燕安淮并不打算插手一些与他们无关的闲事,本来想直接离开,却在不经意间从牢房透出来的间隙瞥见里边的身影。   这个身影……好像有些熟悉。   燕安淮顿在原处,在看清里边的人究竟是谁时,蓦地瞪大了眼睛。   ——被铁链牢牢锁在这个小牢房里的,是看起来遍体鳞伤的安苏木! 第117章   “怎么了?”   君长清注意到燕安淮停下的动作, 回头问他。   燕安淮声音微颤:“师尊……你看里面的人,是小师兄吗?”   君长清见他状态,心底也是一颤, 回头往那个被单独再锁住的牢房去看,发现在里边被牢牢锁住的人果然就是安苏木!   慕子怡也赶忙回来, 被里边安苏木的状态惊到:“这是小木本人吧?他不是去收集魂明液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总之赶紧先把小师兄救出来吧。”燕安淮着急地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点了点头,如法炮制将这个牢房的锁也解开。   门锁落下的同一时间,燕安淮和慕子怡就连忙走到了牢房内的安苏木面前。   慕子怡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确认他还活着,只是受伤太重所以奄奄一息。   “被折磨成这样也是少见,小木这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啊?”慕子怡说得心疼。   他本身就擅长医术, 看得出来安苏木身上的伤势并非简单的打伤, 更像是旧伤未好又叠新伤的折磨拷问。   君长清把安苏木身边的锁链也全都解开,发觉在安苏木的手腕上也有一个束缚灵力的手环。   安苏木的这个手环套得比他们的要紧得多, 已经将他的手腕都勒得发紫。   燕安淮将君长清取下来的手环再次收好, 眼底满是心疼:“小师兄这都经历了什么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子怡已经稳稳当当把安苏木抱住,一起回到了之前关押他们的那间牢房去。   他们的这间牢房比较大, 还有一张铺好的干净床铺。   燕安淮与君长清特地去别的牢房又捎来一床被褥垫在底下, 让床铺软和些,才把安苏木放到床上。   慕子怡对安苏木的伤势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最终确定他身上的伤全都是鞭打的鞭伤,而且经常上一处伤口还没有好, 又被人故意精准地往上打, 并且伤后完全没有人帮他进行任何的处理。   到这会儿有些伤口已经呈现出了快要化脓的趋势。   慕子怡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看这伤的情况, 小木他被关在这里少说也有个十几二十日的时间了。”   燕安淮:“我们进到这个幻境来也就过去十五日的时间。”   “小木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被抓进来的。”慕子怡一边帮安苏木处理伤口一边说, “而且看这方式, 把小木关在这里一定有那个小皇帝的一份。”   燕安淮皱起眉,回想着在这个幻境中初次见到幻境里的“安苏木”的情景:“我还记得一开始我对陛下说的就是我来北陵国找我的小师兄,而且也说过小师兄和陛下长得很像,然后陛下很笃定地说我要找的人不在北陵国。”   慕子怡推测道:“那很有可能,幻境里的这个小皇帝从一开始就认为你要找的人是小木。”   “可是小师兄又是怎么和陛下遇见的?”燕安淮还是不怎么能理清现状。   慕子怡摇摇头:“这恐怕也只能等小木醒来才能知道了。不过以小木现在的情况,只怕至少今日是不可能能够恢复意识的。”   燕安淮心疼安苏木的遭遇,又开始担忧起楚依依:“也不知三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君长清握住他的手安抚:“会没事的。”   燕安淮往君长清的方向靠了下。   齐安尚未救出来,又突然发现安苏木遭遇不测,失去联系的楚依依也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惹得燕安淮心绪愈发杂乱。   君长清担心他的身体,开口道:“今日折腾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一下吧。齐安那边还有时间想办法,在此之前别让你的身体被累垮了。”   燕安淮点了点头。   安苏木这边的情况需要有人实时照看,便由慕子怡留在这个牢房当中,燕安淮与君长清去了隔壁另一边稍作休息。   牢房内光线昏暗,比外边也要阴凉许多。   君长清怕燕安淮会着凉,还特意翻出一张小毯子给他盖上,一时间倒是有些分不清他们这到底是被关押着,还是单纯到了一个别样的住处。   燕安淮身体不好,心绪的杂乱很容易导致身体的疲惫,尚未到晚间的时辰,他就已经昏昏欲睡。   牢房内的床比较小,容下一名成年男子刚刚好,若是再多一人的话就太过拥挤了。   君长清便坐在床榻边沿,轻轻揉了一下燕安淮的脑袋:“累了就先休息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燕安淮抬手轻轻拉住了君长清的手,小声应了个“嗯”。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身心俱疲的情况下,燕安淮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   浅淡的栀子花香气渐渐占据了燕安淮的嗅觉。   他缓缓睁眼,果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与那个身影相见的深层梦境。   熟悉的身影就坐在他前边不远处的河边,看起来像是在垂钓。   他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向燕安淮,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你好呀。”燕安淮向他走去,在他的身边坐下,语气里还有点困惑,“不过我今日应该只是正常的休息,怎么会又到这个深层梦境里来了?”   那个身影握着手中的鱼竿,嗓音中带着温和:“是在幻境内遇到棘手的麻烦了吧?当偶尔你逃避现实的想法足够强烈时,也会无意识间来到这里。”   “……喔。”燕安淮盘腿坐在他身边,声音变得沉闷了些。   那道身影安抚他:“既然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来,便不必要再想那些麻烦的事情,安安心心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燕安淮还是显得烦闷:“可是最近的事情确实有点多。小师兄还奄奄一息生死未卜,小齐那边也随时有可能遭遇不测,我实在没办法放任自己就这样逃避。”   “有时候你越着急,就越容易做出一些并非最优解的选择。”那道身影的声音始终平缓,仿佛还带着一些安抚人心的温柔力度,“偶尔放空自己,或许你能看到更多你之前不曾注意到的角度的事情。”   燕安淮顿一下:“不曾注意到的角度……?”   那道身影继续道:“比如说,你不必要自己纠结,可以多看看你的身边人,多向他们倾诉,寻求他们的帮助与意见。”   说话的同事,那道身影正好钓上来一条小鱼,放进了旁边的水桶里。   燕安淮挠了挠脸颊:“我应该也没有……单纯自己纠结?”   那道身影笑一下:“那你仔细想想,从事情出现到如今,做决策的人是谁?”   燕安淮回想着在这个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发现一直以来做出决策的人似乎确实是他。   君长清、慕子怡与方远他们对他始终都是一种随他开心就好的跟随状态。   见到燕安淮沉默,那道身影换上新的诱饵,将鱼钩抛出,继续说:“你不是神明,甚至也不是什么要肩负一个门派、一个国家的负责人,你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压在自己的肩上。   “你身边的大家都很关心你,他们不做决策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思考,而是想要顺从你的心意与习惯,更希望你能开心。但倘若这些责任已经快要超过你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你不妨试一下不再思考,去问问你身边的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他们阅历比你丰富,见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比你多,考虑得有时也会更全面一些。”   “一直以来,他们对你最关心的不是你的能力怎么样,是你过得开不开心。”   那道身影慢条细理地说完,平和的话语就宛若他们面前的这条小溪,缓缓流淌进燕安淮的心底。   燕安淮屈起腿抱住,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但其实见到安苏木遭受到那样的待遇,他心底也有一部分自责的情绪在。   倘若不是要为他去取魂明液,安苏木完全不会进入幻境,就不可能遇上这样的事情。   而也是因为他的莽撞,他与君长清、慕子怡才会被关押到这大牢当中。   当初他或许该听柳南的话,再小心谨慎一些,再做一个更全面的规划。   他对自己的鲁莽决策感到歉疚,所以才会想要逃避现实,逃避到一个可以让他忘却一切现实的地方。   然后再回到现实,继续面对眼前仍旧无解的局面。   燕安淮又叹了口气,没回答拿那道身影刚才的话。   那道身影也没再说什么,坐在溪流边继续安静钓鱼,没多会儿就又钓上来一条比刚才那条大许多的鱼。   一大一小的两条鱼都被放在水桶间,不断来回地游动。   燕安淮看着鱼,又想到了他与君长清。   他其实知道假若将自己的愧疚告诉君长清,告诉慕子怡,得到的会是他们的安慰而非责备。   可他最过不去的是他自己的那关。   他想保护他身边的所有人,他想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   他不想看到他所爱的人,他所关心的人因为他,遇到任何的不开心乃至遭遇不测。   他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第118章   次日早晨, 燕安淮醒来时就见到了坐在另一边打坐休息的君长清。   他回想起昨夜深层梦境中那道身影对他说的话,缓神片刻后才起身。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动静,收纳吐息从打坐状态中脱离, 起身走到燕安淮身边:“醒了?”   燕安淮点点头,第一时间就关心起安苏木的情况:“小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君长清回答:“还在昏迷。不过他身上的伤慕子怡已经处理过一遍了, 好在仍未全部化脓,不至于遭受更大的痛楚,也不会危及性命。余下只要不时换药, 再等他醒来。”   闻言,燕安淮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同君长清一道回到慕子怡与安苏木在的牢房内。   如君长清所说, 安苏木仍处在昏迷状态中, 不过身上大大小小好几处都被整齐包扎好,脸色状态也比昨日刚见到时要好上一些。   慕子怡这会刚结束早晨的换药在收拾东西, 见到他们过来, 问:“那今日还要出去么?”   燕安淮点了点头:“我还是打算出去救小齐,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和陛下再聊聊。不过小师兄这边也需要有人照顾,子怡姐姐留下来可以吗?”   他习惯性地又做下了决策, 慕子怡对此似乎也习以为常, 点头道:“好,那你和你师尊注意安全。”   燕安淮应声:“嗯, 子怡姐姐你也小心些。难保陛下会不会派人到天牢这边来看看,若是有什么情况的话, 联系师尊就好。”   慕子怡:“行, 放心吧, 有小木在这儿我也不会太勉强自己。”   “辛苦子怡姐姐了。”燕安淮歉疚地说一声, 与君长清一道离开天牢。   经过昨日走的那几圈, 他们基本摸清这天牢里连犯人加狱卒就没几个人,在门口守着的大多是安苏木布下的法器。   燕安淮与君长清挑了个狱卒不注意的时间,一左一右轻易就将两名狱卒暂时放倒。   燕安淮还特意从储物法器中找出了可以使人暂时昏迷的熏香,点燃放在两名狱卒旁边,争取更多的时间。   确认没问题后,他才拍拍手,与君长清一道走出天牢。   不过刚一出去,他们就在门口见到了预料之外的人。   “小柳?”燕安淮诧异地看着站在天牢外不远处的柳南,“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柳南轻垂眼睫,回答:“我听说你们被关押到这里来了,就偷偷从皇宫里跑出来想找你们。”   他身上的衣服有一部分被刮破的痕迹,看起来应当是翻墙出来的。   燕安淮怜惜地帮他拍了一下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草屑,说:“万一被陛下和你父亲知道了,你会很危险的。”   柳南摇了摇头:“我不怕。”   说着他又微仰头问:“你们现在要去找小安吗?”   燕安淮点头:“嗯。我们打算再去国师塔看看能不能先把小齐救出来,再去找陛下聊聊。”   柳南道:“小安不在国师塔。”   “……诶?”燕安淮顿一下。   柳南继续说:“来之前我去偷偷调查过了,小安现在不在国师塔,被国师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燕安淮蹙眉:“不在国师塔?那小柳你知道他被转移到何处去了吗?”   “嗯。”柳南应一声,“我找到了国师转移的地方,可以带你们去。”   燕安淮:“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又歉意补充一句,“抱歉,又害你冒这么大风险。”   柳南还是摇头:“是我自愿的,我也希望能在救小安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想到柳南与齐安之间深厚的情谊,燕安淮更是心疼,说:“那等会儿你记得跟紧我或者我师尊,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听到他的话,柳南又往君长清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之前那么怯生生的,但也多少带些敬畏。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颔首,态度始终冷淡,不过也能给人以安心的感觉。   有了柳南领路,他们也不再在天牢门口继续逗留,去找到齐安现在被关押的地方。   齐安是被何兴又转移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屋子内,小屋子距离天牢不算太远,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小屋子附近。   周围地处空旷,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遮挡物,只能明显感受到在小屋的附近有不一样的灵力波动,应当是何兴设下的结界。   解下束缚手环的燕安淮已经恢复了灵力,将柳南护在身边,小心谨慎地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依据他本能间对何兴的了解,何兴绝对不会只放一个结界在这附近。   既然周边没有巡守的侍卫,那很可能就是何兴本人在这附近守株待兔。   燕安淮时刻保持着警惕,大概又过了小会儿后,果然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一个很细微的破空声。   他立即动用了防御法器开启防御结界,将一枚直冲柳南命门而来的飞镖格挡在结界之外。   君长清也同时运起灵力,将另外两枚紧随其后的飞镖统统震飞。   燕安淮看向飞镖飞来的方向,厉声道:“何兴,你果然就在这附近对不对?”   “看来还是小安淮比较了解我啊。”   何兴很快就从不远处慢悠悠地晃出来,唇角挂着笑意,看起来对他们的到来和燕安淮能发现他并不意外。   燕安淮直接将柳南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何兴却像是很无奈地摊了下手:“别紧张嘛,我不是都说过了么,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要让你明白这世间真正的规则罢了。”   燕安淮轻抿唇,继续说:“这也不能成为你伤害无辜小孩的借口!”   “有什么关系呢。”何兴耸肩,看向燕安淮,眼底笑意加深,“反正你们不是也知道了,齐安不是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不是么?”   “……!”燕安淮微微瞪大眼睛,没想到何兴居然连这个事情都知道。   何兴趁着他愣住的时间,继续蛊惑他:“你们到这里来,也不过是想要寻找魂明玉珠碎片,既然他不是,那他的生死又与你何干呢?这样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孩不顾一切地冒险,你也真是傻啊。”   燕安淮并不受他影响,很快就从惊讶的状态中回神,始终牢牢护住柳南:“即便如此,齐安也只是一名无辜的,不该遭受这样伤害的小孩。   “就算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他对我们没有价值,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你这样推一个小孩进火坑里去吗?!”   “哎呀哎呀,小安淮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呢。”何兴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世间又哪有什么真正的无辜呢,小齐安也不过是发挥了一下他这一生最大价值罢了。”   “小齐的价值本就不该由你们来决定!”燕安淮对他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更是气愤。   君长清也冷下脸,手中多出一柄灵力幻化而成的长剑:“多说无益,你若不交出齐安,那我们也只能硬抢了。”   何兴也不知何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笑得张扬:“好啊,那你也尽管来试试吧。我可不怕你这个所谓的第一仙尊啊。”   说完,还不等燕安淮反应过来,何兴已经提着剑径直刺向了君长清。   君长清干脆回击,利落地将他攻击化解,仅在第一招后便将攻守之势逆转。   君长清是修仙界唯一的化神期修士,何兴本身的修为也不低,距离化神期也只差了一个小境界。   两人打斗起来的灵力波动格外强烈,燕安淮怕波及到柳南,手中始终攥着防御法器,带着柳南不断后退,直到靠上小屋子旁边的结界。   大乘中期的结界以燕安淮的能力暂时是破不了的,只好按捺住心绪,紧紧拉着柳南的手,观察起此刻的战局。   何兴的灵力主要是火,对君长清的冰有天然的化解优势 ,极冷与极热的两股灵力随着剑芒的闪现激烈碰撞,一时间竟打得不分上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安淮总感觉何兴对君长清的招式似乎格外熟悉。   不管是君长清的攻势、守势还是破招,乃至下一次他会以什么样套路进攻、格挡,何兴全都一清二楚,并且提前预判。   若非君长清修为足够高,这会儿恐怕都已经要落入下风了。   君长清显然也已经察觉到自己招式被破解的情况,轻蹙眉梢后干脆收起了灵力化作的长剑,身边骤然凝结出无数冰锥。   他本身的修炼方向就是灵修,到动用灵力法决的程度,才代表着他真正开始认真了。   无数的冰锥瞬息间卷来一阵刺骨冰寒,燕安淮修为太低,被强大的灵力无意间轻轻扫掠而过,都忍不住搓了搓被冻到的手臂。   何兴熟悉君长清的剑招,但对于他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灵力还是比较陌生,躲避不及之下,被一根冰锥狠狠扎入了左肩。   君长清抬手准备继续攻击,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住手!”   燕安淮回头,就见安苏木不知何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场景时脸色简直阴沉地可怕。   “你们在这做什么?胆敢伤孤的国师?!” 第119章   安苏木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原本君长清与何兴的打斗。   为防万一, 君长清暂且退回到燕安淮面前,免得安苏木趁他不备以燕安淮为挟。   安苏木也快步走到了何兴面前搀扶住他,看向他们的神情更是阴冷。   燕安淮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没有丝毫畏惧:“陛下,请不要再伤害无辜之人了!这时候的北陵国与东江国根本就不适宜发生任何的战事!”   安苏木冷然:“孤的决定什么时候由得你们这些外人干扰了?莫不是孤对你们太过心慈手软, 让你们误会孤很好拿捏?”   “陛下!”   燕安淮还想再说什么,安苏木又在他继续前直接打断他:“孤不想听你们的废话,劝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天牢内, 否则齐安的命可就由不得你们再救了。”   说完,他又大喝一声:“来人!”   好几名侍卫随声纷纷赶来:“属下在。”   安苏木冷声吩咐:“将他们押回天牢,严加看管, 柳南也一样。”   说完, 他又深深地看了眼缩在燕安淮身后的柳南。   柳南下意识攥了下燕安淮的袖角,避开了安苏木的视线。   燕安淮自然察觉了安苏木的神情与柳南的动作, 轻轻按了一下柳南的肩膀算作安抚, 抬头看向君长清:“师尊,我们走吧。”   “嗯。”君长清收起了自己的灵力,与燕安淮一同跟随侍卫们回到天牢的方向。   何兴在这时已经止住了左肩伤口的血, 唇色苍白, 眼底的笑意却丝毫没少,甚至更为张扬明艳。   他看向就要擦肩而过的燕安淮语气微扬:“天牢可不是一个适合小安淮你待的地方, 你若现下跟我走,也还来得及哦。”   “我是绝对不可能会跟你同流合污的。”   燕安淮冷淡地回应一句, 没有任何停留, 带上柳南径直离开了此处。   那几名侍卫尽忠职守地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待周围都没有其余任何人之后, 态度一下子变得和缓许多。   领头的那位侍卫歉意地说:“抱歉燕小公子, 陛下有令我们也不得不遵从。”   燕安淮反应过来他们应当是史伟章的亲信,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你们若是为了救我们而被陛下做些什么,我反而会歉疚很久。”   说完,他又担忧地问:“我可否再问一下史大哥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之前我没料到史大哥会被国师与丞相利用,害得史大哥被陛下所怀疑。”   他露出难过的神情,对自己当时的鲁莽表示了自责。   领头的那位侍卫安抚道:“史大哥目前还只是被暂时禁足在自己的房间内,暂时没有遭遇到其他的什么事情。陛下应当还是念及旧情的,请小公子放心。”   燕安淮这才放心一点:“那就好。也辛苦你们了,那你们快些回去吧,免得到时陛下又生疑,对你们不利。”   “好,那属下便告辞了,诸位保重。”领头的侍卫朝他抱拳,很快便带着其余的侍卫们直接离开了。   燕安淮目送着他们离开,稍稍舒了口气,脑海中忽地涌上一阵轻微眩晕,小小踉跄了一下。   “小淮?”君长清注意到他的异常,立即扶住了他,“怎么了,是身体又哪里不舒服了吗?”   燕安淮缓了会儿,摇头:“没事。应当又是情绪起伏的问题吧,这段时日心情确实不太平静。”   君长清怜惜地揉一下他的脑袋:“那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日肯定是没办法再出去的了。”   燕安淮点头,又看向身边的柳南,歉意道:“对不起小柳,还连累得你也一起被带到了天牢里来。”   柳南摇了摇头:“我自愿的,你不必愧疚。先进去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听到柳南关心的话,燕安淮也暂时收敛了负面的情绪,一道回天牢内。   被放倒的狱卒们这时还在门口内昏睡,燕安淮便绕过了他们直接进去。   不过刚一进天牢,燕安淮就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冷意。   他皱一下眉,问:“师尊,你有没有觉得天牢里好像又变冷了许多?”   君长清疑惑:“有吗?”   “没有吗?”燕安淮也茫然,“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燕安淮没有多想,毕竟天牢本身就比外边阴冷一些,以他糟糕身体状况,在外边待久了突然又不习惯天牢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回到慕子怡和安苏木在的牢房,慕子怡见到他们身后跟的柳南,轻“咦”一声:“怎么又多一个小孩?”   燕安淮回答:“他是柳南,刚才我们出去的时候帮我们带路去找小齐了。不过还是被何兴和陛下发现了,现在陛下以小齐的性命为挟,不准我们再出去。”   解释完情况,他又对柳南说:“小柳,这位就是我与你提过的好友之一,慕子怡。”   柳南仍攥着燕安淮一角衣料,对上慕子怡的视线后礼貌朝他致意。   如今情况特殊,慕子怡也没什么心情与柳南开玩笑,给了他一个友善的回应。   燕安淮看向躺在床上始终昏迷的安苏木,又问:“小师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慕子怡回答:“还行,体征又平稳了些,应该今日内就可以醒过来了。”   燕安淮安心一些:“那就好。”   慕子怡看他状态不是特别好,又道:“你要不要也先去休息一下?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应该是身体又受到一定程度影响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小木这边由我来照顾,小南也先留在这里我看着吧,你不用担心。”   燕安淮看向了柳南,征求他的意见。   柳南点头说:“我留在这里就好。”   “好哦。”得到柳南同意,燕安淮又叮嘱几句,“那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子怡姐姐说,不要就憋着也不要勉强自己,子怡姐姐人也很好,会尽量帮你的。”   柳南小声应答:“好,我知道了。”   燕安淮又拍一下他的肩膀,这才与君长清一道去他们昨夜休息的那个牢房。   他走到床沿边坐下,阴冷寒意始终围绕在他身边没有散去。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捏住君长清的袖角,仰头看向君长清:“师尊,我还是觉得有点冷,师尊可以陪我一起休息吗?”   在心绪起伏的疲倦之下,燕安淮唇色又变得苍白一些,乌黑清亮的瞳仁间只倒映出君长清的身影,轻扯袖子的动作显得更是楚楚可怜。   牢房的单人床很小,若是想睡下两名成年男子,那必然只能紧抱在一起。   君长清怕这样的姿势会让燕安淮睡得不舒服,但是对上他的视线后,还是忍不住心软:“好,那我陪你。”   “谢谢师尊。”燕安淮小声地回应一句,没有向往常那般露出笑容,应当是真的太累了。   君长清怜惜他的身体状况,没再耽搁,解发宽衣,陪他一起休息。   燕安淮基本是窝在了君长清的怀中,感受着干燥暖和的温度,嗅到鼻尖萦绕的熟悉冷香,又稍微动了下,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君长清觉察到他的动静,问:“是睡得不舒服吗?”   燕安淮摇头,又稍稍蹭了下:“没有。在师尊怀里休息,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呢。”   “那就别乱动了。”君长清轻拍一下他发梢,嗓音有些无奈。   “喔。”燕安淮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并没有收敛,反而对君长清的这种状态产生了些新奇的情绪。   他微仰头,又蹭近了些,看着近在咫尺的君长清,神情无辜且单纯:“我还以为师尊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   “净胡闹。”君长清发泄什么似的蹂.躏一下他的发梢,“我没入无情道,身体很正常,不要乱给我安这些乱七八糟的设定。”   燕安淮嘿嘿一笑:“知道啦——”   他拖了个长音,语调听起来格外不正经,但人总算老实下来一点,安安静静不再乱动。   君长清感受到他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绵长,看着怀里熟睡的燕安淮,稍稍呼出一口气来。   在燕安淮的小时候,其实他也有过这样抱着他睡的经历。   那时的小燕安淮还很懵懂天真,无忧无虑,每天开开心心的。   如今一晃都过去两百多年的时间了,当时的他或许也不会想到,未来他们的关系会是这样的走向吧。   不过他也不后悔就是了。   君长清微微低头,在燕安淮的发梢处落下了一个温柔的轻吻,陪着他浅浅入眠。   ……   君长清再一次醒来,是在感觉到怀里人状态变得异常时。   他睁开眼,察觉到燕安淮的体温不知何时高得吓人,当即就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查看燕安淮的状态,只见入睡前还好好的燕安淮这会儿脸颊已经变得通红,眉头紧皱一副格外不安稳的模样。   “小淮?小淮!”他尝试着喊了好几声,燕安淮一点反应都没有。   像极了之前好几次高烧昏迷的状态。   君长清心底一沉,当即起身去把慕子怡喊了过来。   慕子怡听说燕安淮突然又高烧昏迷了,也是一惊,赶忙到了这边的牢房来给他查看情况。   他给燕安淮把了下脉,又以灵力探查一番,皱着眉得出一个结论:“小淮这一次发烧昏迷,是因为寒气入体侵蚀到经脉了。”   他又将视线转向君长清,严肃地看着他:“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寒气入体,只有可能是冰灵根的灵力。”   君长清一愣。   如果是寒气入体……   难道是不久前,被他的灵力给波及到了?   君长清倏地攥紧了手。 第120章   好冷……   为什么身体周边感觉越来越冰冷了……?   就好像……就好像倒在了一片暴风雪的雪地当中。   他到底在哪里?   他本该……   他本该在哪里?   燕安淮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入眼就是一片熟悉的雪白。   雪白的院子,雪白的殿宇,雪白的……人。   “小淮?”   一身白衣的人朝他走来, 手中撑着伞,逐渐走到他面前, 为他遮挡住大片落在他身上的雪花。   燕安淮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师尊啊。   对了,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素尘峰。   是那个本就终日飘雪的素尘峰。   君长清皱眉将燕安淮扶起来, 问:“你怎么自己躺倒在这……嘶,怎么这么多血?”   血?   燕安淮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起身后往他方才倒下的地方看了眼, 确实能见到大片晕染开的血红痕迹。   是谁的血来着?   啊, 好像是他自己的?   燕安淮撑着疼得像是要炸裂的脑袋,尚且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时, 嘴巴就自己开始回答:“在外面碰到了一个想潜进来的魔修, 修为蛮高的,和他打了一场,不小心受了点伤。”   和魔修打了一场?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君长清眉梢蹙得更紧:“那怎么不去找依依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可不轻。”   说完, 他又无奈似的叹口气:“算了, 你先到屋里去歇着,我喊依依过来。”   燕安淮垂着眼睫, 小声应答:“ 麻烦师尊了。”   他在君长清的搀扶下站起身,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回到房间里。   比起外边的终日严寒, 房间内的温度一下子高出许多, 将燕安淮冻得麻木伤口融化, 一点点觉出疼来。   但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 到底是哪里在疼。   燕安淮顺从地躺到了床榻上, 整个人异常疲惫。   修仙界与魔界之间的战役已经开始有好一段时间了,他们四分五裂的修仙界逐渐被魔界逼入下风。   今日甚至已经有擅长操控人心的魔修想潜入他们云仙宗,从内部搅散他们。   燕安淮从魔界冒出想作乱的苗头时就开始积极应对。   可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不信他的说辞,等后来魔修真正开始猖獗时他们再做准备又实在太晚了。   本来如今最能应对魔修的办法就是大家团结一致,但各家总有各家不同的想法,面和心不和。   再这样下去,修仙界根本抵御不了魔界进攻的。   他到底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能真正挽救修仙界?   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他真的好累。   【“这世间又哪有什么真正的善呢?你看,你为了修真界做出那么多努力,又有谁认可你?”】   【“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榨取你对他们的价值。”】   【“你这么辛辛苦苦为修仙界付出,到头来他们还不是视你为小丑?”】   【“与其这样白费力气,倒不若来我们魔界,我们魔界可绝不会放任你这么好的人才饱受这样的委屈。”】   【“……”】   那个魔修重伤逃跑前的蛊惑劝诱回响在燕安淮的脑海当中,与当年他遇到的那名魔修的话重叠,恍惚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   在无止境的疲倦之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来素尘峰找君长清。   唯有见到师尊,唯有待在师尊身边,他才能找到他的归属感。   他不能背叛修仙界。   因为他承受不了与师尊成为对立面的后果。   他想永远光明正大地站在师尊身边,凝望师尊的背影。   “师尊……”   燕安淮无意识呢喃出声,眼里君长清的身影逐渐模糊。   许是听到了他虚弱的声音,原本正拿联络木牌联系楚依依的君长清顿了一下,尽量迅速地说明完情况后才收起木牌,走到他的身边。   他知道燕安淮很怕疼,以为是和小时候一样受不了痛楚才喊他,便没说什么,只道:“依依很快就过来了,你再忍一下。”   燕安淮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徘徊,听到君长清没什么情绪宛若通知公事一般的语气,心底不自觉涌起一阵酸涩。   两百多年的感情,两百多年的克制与隐忍。   他既奢望着能够得到君长清哪怕一点细微的特殊对待,又总担心自己的念头会玷污了君长清,玷污了他们的师徒关系。   他是多么矛盾,又是多么可笑。   燕安淮想循着本能去拽君长清的袖角,可手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来,不断地提醒自己。   ——不要越界。   他只要,保护好师尊就足够了。   保护好修仙界,保护好师尊。   可是他又到底该怎么做。   他真的好累好累。   他还能……坚持得下去吗?   燕安淮的意识变得愈发混沌,逐渐放任自己沉浸在一片冰冷的黑暗当中。   他已经努力了那么久,就让他小小地休息一会儿吧。   他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谁……又能来救救他?   ……   ……   天牢内,慕子怡与君长清看着昏迷不醒的燕安淮,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始终不能将他唤醒。   君长清看着他愈发苍白的唇色,神情愈发的自责。   其实当时与何兴对决时,他继续用剑招不是没有赢的胜算,可他却为了图快捷而直接动用了灵力,没有考虑到以燕安淮现在的修为很身体状况,会不会因为他的灵力波动产生不良后果。   他想保护燕安淮,却没想到自己最终竟成为了直接伤害燕安淮的人。   慕子怡也实在不忍心看他深陷于自责懊悔当中,几次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安抚道:“其实也不一定是受你的灵力波及影响。”   “小淮体内寒气入侵的程度有点太深了,感觉也不是很像普通打斗时灵力能波及到的状态。”   君长清心绪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好多少:“但能造成这样损害的,也只有我的冰灵根灵力。”   这点慕子怡无法反驳。   最终慕子怡也只能叹口气,保持着沉默注意燕安淮的情况。   距离君长清察觉燕安淮高烧昏迷已经过了大半日,依照燕安淮的身体状况,他根本就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寒气,在这幻境中又完全没有适合他养身体的环境与条件。   燕安淮还能不能醒过来……真的很难说。   或许,一切都只能看他的意志力了。   慕子怡与君长清都陷入到沉默当中。   他们才发现安苏木重伤,又轮到燕安淮重病,这样的心力交瘁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就在这时,跟着慕子怡过来的柳南在旁边抿唇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我……可以救他。”   “嗯?”慕子怡回头看了眼柳南,似乎以为柳南只是想病急乱投医,“小朋友,虽然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小淮的状况,不过本身修仙者与普通人是不太一样的,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些什么,我们会尽量照顾好他的。”   慕子怡说得比较温和,并没有任何觉得他是不自量力的意思,更多的是安慰宽抚,帮他当成关心燕安淮,不想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柳南对上他的视线,又往君长清那边看去,收到了君长清差不多意思的眼神回应。   到这会儿,柳南才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你们应该知道的,我是魂明玉珠碎片化身。”   慕子怡与君长清听到他的话,都是一愣。   慕子怡忍不住开口:“我们确实依据小淮的推测差不多认定你为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吗?”   柳南对上他震惊的视线,点头,回答:“我知道。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年满十岁之后就会觉醒自主意识。   “所以从你们进入幻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并且一直在观察你们。”   慕子怡还是难以置信,但想了想又好像很合理。   之前两次幻境他们遇到的小孩都不满十岁,这一次的幻境中他们也确实感觉柳南是心里藏着什么事的模样,所以一开始还误会过齐安是魂明玉珠碎片化身。   在慕子怡震惊之余,君长清关心起最重要的事情:“可是你要如何救小淮?”   柳南垂着眼睛,声音变轻了一些:“安淮是我的找寻者,只要我认可了他,我就可以救他。”   “那你会消失吗?”君长清继续问,“如果你现在就消失了,小淮会很失落的。”   柳南摇头:“不会。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只会在确认找寻者可以顺利离开幻境,不再影响幻境走向后,抹去意识,变化回本体。”   言外之意便是在燕安淮找到安苏木的心结之前,柳南都不会消失。   君长清这才稍稍放心些,向他颔首致意:“那便麻烦你了。”   柳南再一次摇头,走到燕安淮的身边,指尖蕴出些乳白的光芒,任由这些光点绕着燕安淮转了一圈。   但这些光点并没有融入到燕安淮身体内,很快又回到了柳南的手中。   柳南愣一下,似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程序哪里出了问题,又尝试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慕子怡见他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问:“怎么了?还是没办法吗?”   柳南收回了放出的那点魂力,眸底也变得疑虑:“安淮他……好像是自己不想醒来。” 第121章   君长清闻言, 皱眉:“小淮自己不想醒来?”   柳南点头,继续说:“安淮是被梦魇困住了。而且这个梦魇似乎……似乎不是最近的,是很久之前的遗留的。”   很久以前遗留的……   君长清扭头与慕子怡对视一眼。   那就只有可能是当初那名魔修遗留在燕安淮识海中的残念, 又一次开始影响他。   慕子怡也一下严肃正经起来,问:“那这种情况的话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   柳南想了下, 说:“依照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被困在了深层梦境当中。我可以进入到他的深层,但是我不知道安淮的梦魇到底是什么。”   君长清问:“那我可以与你一同进去么?”   柳南看了他一会儿, 才说:“你是化神期,可以以元神的形式跟我一起进去。不过直到出来之前,你的肉身将毫无任何反应能力, 一旦肉身在这段时间能受损, 也将影响你的元神归位。”   君长清点头:“我明白,没关系。”   柳南又多看了他一眼, 终于点头:“那等会儿我们一起进去。”   慕子怡则在旁边补充:“这个牢房内不容易来人, 等会儿直接去小木在的那边,我一起照顾着就好。”   君长清颔首:“辛苦你了。”   大致的相关事宜商议好,君长清便将燕安淮抱去了安苏木目前在的那一间牢房当中。   未免燕安淮在这个过程当中着凉加重病情, 君长清还特意拿了好几个牢房内的干草过来, 堆在一起大致布置出一个比较干净软和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君长清又在柳南的示意下到另一边躺下, 一道进入了燕安淮的深层梦境当中。   进来的一瞬间,君长清便感受到了明显的冷意。   他睁眼环顾四周, 发觉自己竟然身处素尘峰中, 而且是燕安淮还魂前, 终日积雪的素尘峰。   燕安淮果然是又进入到了还魂前的记忆当中。   君长清站在屋顶上往四周环顾, 小会儿后才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屋顶见到了柳南。   柳南朝他摇了摇头, 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不参与到他们师徒之间在梦境中的交流。   毕竟他与燕安淮不算很熟悉,除了将君长清带进来以外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君长清也朝他颔首再次致意一下,继续关注起了面前的情况。   因为之前分了一部分的魂魄给燕安淮,在外边时受燕安淮身体差的影响,他对寒意的抵御能力也下降了许多。   在这个燕安淮的深层梦境当中,他似乎也能感觉到一点过冷的温度,也不知是梦境里的燕安淮影响的,还是梦境外的燕安淮影响的。   君长清有些拿捏不住此时的状况,但既然他此时出现在这里,那燕安淮应当就在附近。   他运起轻功从屋顶中下去,院子里大致看了一圈,没见到燕安淮的身影。   他正想往屋内走去时,便见到“君长清”从院子外边回来,朝他迎面走来。   君长清愣一下,但只是与“君长清”擦肩而过,并没有被看到。   这应当是燕安淮梦境里,过去的他。   过去的他看不见现在的他,那么现在的他应当还只是一个梦境的旁观者?   君长清对目前的状况有了猜测,跟随“君长清”走到了屋内,就见到了躺在床上脸色不是很好的燕安淮。   燕安淮原本似乎是闭眼休息,听到“君长清”进来的动静后又睁开眼。   “君长清”站在他床边不远处,维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说:“我已经和依依说过了,晚些时候依依就会过来了。”   燕安淮虚弱小声地说:“麻烦师尊了。”   “君长清”摇摇头,补充一句:“日后受了伤,还是要记得第一时间去找你师姐,往素尘峰跑没用,我不会医术,帮不到你。”   燕安淮垂了下眼睛才轻轻应了一个“嗯”。   “君长清”没有分辨出燕安淮这个小声的回应中所包含的情绪,已然知晓燕安淮此时感情的君长清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看着燕安淮垂下眼睫小心遮掩落寞的模样,心底又是一阵酸涩。   燕安淮会喜欢在受伤以后往素尘峰跑,也不过是想找他要点安慰。   他每日在旁人面前维持着自己成熟稳重的模样已经够累了,身为带大他的师尊,又是他喜欢的人,本来他这里就是燕安淮唯一能够示弱撒娇的地方,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燕安淮细微的情绪。   真正再重新回到“过去”,君长清才发现当初的自己到底有多么冷淡。   他站在一边,看着“君长清”不解风情地又同燕安淮聊起正事。   “对了,你可有注意你方才遇到的魔修是什么样子的?”   正处虚弱时期的燕安淮还是认真起来,回答:“记得。而且我看出了那名魔修应当是擅长于蛊惑人心的类型,他想潜入到我们云仙宗应当是想从内部先把我们这边解决了。   “本身云仙宗就是目前抵御魔界的主力,一旦我们这边也崩溃瓦解,魔界进攻的趋势就真的很难再阻挡了。”   “君长清”皱着眉陷入思索当中,房间内暂时沉寂下来。   而君长清在旁边听完他们的这番对话,也终于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安淮只有过一次在云仙宗门口遇见魔修,而且因此而受伤。   君长清还记得这一次是燕安淮在修仙界与魔界冲突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他也因此在素尘峰这边养了好一阵子,不再到前线去参与和魔修之间的打斗,留守在云仙宗内出谋划策。   也是在这一次伤好得差不多后不久,燕安淮决定了要去魔修那边卧底。   回答:“我明白了。那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依依过来,我到外面去和阮游那边说一声。”   “……”燕安淮抿了下唇,还是懂事地点头,“好,师尊你快去吧。”   “君长清”便直接起身离开。   燕安淮看着“君长清”的背影,似乎想要开口挽留,但最后还是收起了自己不敢说出口的话语。   直到房门重新关上一段时间之后,燕安淮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他本身就是很怕疼的性子,身上受的伤又不轻,苍白面容紧咬唇瓣的模样看着便叫人心疼。   君长清下意识想上前去扶他,手却在触碰到燕安淮的一瞬间直接穿了过去。   ……差点忘了,这还是他无法干涉的梦境。   君长清蜷了下指尖,还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站在一边。   作者有话说:   实习刚结束有亿点点忙,来不及写完了,先更一章短小不好意思QWQ(滑跪道歉) 第122章   燕安淮从床上起来后, 又在床边坐了会儿,一手捂在肩膀一侧,皱眉咬唇忍着痛楚。   半晌, 他似乎才从蔓延的痛楚中稍稍缓神,站起身走到窗台旁。   屋内有一处窗台正好对着院子, 可以清晰看到院子内的人事物。   燕安淮就站在这个窗台前静静地站了许久。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雪白,看着雪白间依旧清冷傲然的“君长清”。   就宛若一朵盛放在雪山之巅的雪莲,纯粹干净, 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渍。   燕安淮抬手轻轻搭在窗台上,思绪也不知究竟飘向了何方。   而在这时,他的眉头又忽然紧紧皱起, 窗户上的手轻轻收紧, 露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这世间又哪有什么真正的善呢?你看,你为了修真界做出那么多努力, 又有谁认可你?”】   【“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榨取你对他们的价值。”】   充满蛊惑的嗓音再度回响在燕安淮脑海中,也回荡在整个空落落的房间。   君长清下意识环顾了一圈,没有见到任何人, 再看燕安淮的状态, 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他脑海中的声音。   【“你这么辛辛苦苦为修仙界付出,到头来他们还不是视你为小丑?”】   【“与其这样白费力气, 倒不若来我们魔界,我们魔界可绝不会放任你这么好的人才饱受这样的委屈。”】   缥缈的声音还在不断诱惑着燕安淮, 君长清一下就听出这应当是燕安淮在云仙宗门口遇到的那名魔修。   原来在这时, 就已经有魔修在蛊惑燕安淮了吗?   君长清皱起眉。   “我不能和魔界同流合污。”   燕安淮在痛苦间撑住头, 唇色变得愈发苍白, 呢喃着像是在回答那个声音, 又像是在劝说自己。   【“这世间的所有人,所有魔,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   一个近似于何兴的声音也在这时突然冒出来。   【“哪有什么单纯的善呢?只不过是你们人族掩饰自己早就烂透的内心,想出来的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你早晚会看清楚,这世间不过是被掩饰起来的一片脏污!”】   “呜……”   燕安淮痛苦地呜咽一声,内心似乎被反复的劝诱蛊惑所动摇。   魔修的蛊惑往往不仅是语言上的劝诱,而是带有魔修所修禁术的催眠效果。   修为越高的魔修催眠效果越好,尤其是当被催眠者本身精神状态就在空虚时期时,即便是像燕安淮这样极其高的心性,也很难真正摆脱催眠的影响。   君长清记得,这一段时间正好就是燕安淮才被某个小门派背叛之后。   那个小门派前期对燕安淮的安排表现得非常积极,燕安淮也很信任他们,经过分析认为他们有能力到前线去拖住魔修的节奏,便给了他们这样一个重任,还特意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然而这小门派表面上应得积极,实际上没过几日就统统反叛到了魔界麾下,还指责燕安淮那他们小门派来当肉盾,不顾他们小门派的修士的安危。   而作为决策人,小门派的反叛也导致燕安淮在修仙界中的威望下降,无人再愿意去顶这个烂摊子。   愿意信任他的云欢谷、皈依门又有其他无法脱身的任务,他不得不自己带领云仙宗的部分人,去顶替之前小门派的位置。   但也因此导致了云仙宗这边的防护被削弱,被魔界趁虚而入。   燕安淮为了不让云仙宗被他拖累,又只好两边忙碌,直到前一阵子才终于稳固了他原本的计划安排。   在这种情况下的燕安淮,很难抵御魔修那边刻意的蛊惑。   他得是经历了多艰难的挣扎,才能继续维持自己的本心,在真的去往了魔修当中也不曾被诱惑堕落?   君长清看着他身心俱受重创的痛苦模样,心疼得不行。   那几句话还在不断重复地回放,燕安淮挣扎了许久,甚至都没察觉到牵动了手臂的伤处,隐约有几滴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面上晕开小片痕迹。   燕安淮已经快觉察不出疼,在虚弱间抬眸看向依旧站在白茫茫当中一袭白衣的“君长清”。   师尊……   “我不能……让师尊失望……”   燕安淮又呢喃一句,勉强使自己神智维持清明。   他一手撑在窗台上,基本维持着站立,一手始终扶着脑袋,又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压制住脑海中不断回响的那几道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意识,转身想回到床上去。   但或许是身心的双重打压使得他体力不支,没走几步他就踉跄了一下,直直要往前方栽倒。   君长清一时间顾不得再思考其他,当即大步上前,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摔倒的燕安淮。   ……他接住了?   君长清愣一下,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怀里虚弱的重量。   但燕安淮的意识似乎已经变得模糊,只循着本能攥住了君长清身前衣料,修长分明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还带着微微的颤。   “师尊……我好累……”   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仿佛是把面前熟悉的冷香当作了意识不清下的幻觉。   君长清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将他抱紧:“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陪着你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君长清的安抚,燕安淮又收紧了一点自己的手,片刻后才终于缓缓松开,放任自己的思绪再度陷入黑暗当中。   与此同时,君长清面前的场景也骤然转换。   他感觉到怀中的重量变得愈发虚无,渐渐化作缥缈消散。   再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又站在了素尘峰的院子内。   应当是又转换场景了。   君长清在本能间得出结论,往四周去看,果然没多久后就见到了坐在院子外的燕安淮。   燕安淮穿了一身粉衣,身上没有伤势,看起来时间线应当是往后推移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不清楚现在还能不能干涉燕安淮的梦境,只往燕安淮所在的方向走去。   “咔嚓”的踩雪声在静谧的素尘峰中格外明显。   抱着膝盖坐在小石板上的燕安淮似乎听到了君长清的动静,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师尊。”   “嗯。”君长清自然地应一声,走到他身边陪他坐下,顺势问,“怎么坐在这里?”   燕安淮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把下巴磕在自己的膝盖上:“我在想最近魔修的事情。魔界动乱至今已有数年时间,魔界实力不断增强,我们修仙界却成节节败退之势。”   “……我在想,我们还能撑多久,我们又真的……可以抵御得了魔界吗?”   燕安淮的嗓音中透着浓浓的疲倦与无助。   君长清不清楚现在的时间线魔界进攻到了何处,暂时保持了沉默。   所幸以前的君长清本身就更不爱说话,燕安淮也没想过能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   “现在子怡姐姐和小和尚那边已经找我求助过很多次了,可是我们云仙宗在那次魔修企图入侵后也渐渐士气不稳,再拖下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每一条线被逐个击破。”   “我当初坚持这样的战术,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又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燕安淮的嗓音里带上少有的沮丧与绝望,仿佛真的已经被逼入绝路。   君长清听到他这番熟悉的话,心底蓦地揪了一下。   当年燕安淮就是在和他说了这番话后的第二日,告诉他他决定要到魔界去卧底。   这是后来他曾无数次懊悔,自己没有给燕安淮任何回应的场景。   君长清喉咙微紧,干涩得叫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安淮没等待君长清任何的回应,心底也逐渐默认了自己很没用的事实。   从意识到自己感情起,他就拼了命地想要得到君长清的认可,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君长清身边,得到君长清哪怕只是随意分来的一点眼神。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认可。   他一定让师尊很失望吧。   这个认知让燕安淮愈发难受,但他又怕被君长清察觉,很快便状似随意地揉了一下眼睛,收起方才的负面情绪,故作轻松。   “算了,我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还不如……”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他尚未说完,君长清就开口打了断了他的话。   燕安淮微怔,抬眸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地重复一遍:“你不必自责,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师尊……”燕安淮勉强自己收起来的情绪被君长清的话打乱,甚至想怀疑他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   君长清抬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发梢:“不管是在我的几个徒弟里,是在我们修仙界的几个仙尊里,还是在魔界动乱以来的主要负责人里,你都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但你又总是主动承担最多的责任,总是在最混乱的时候出来主持大局。这些本就不该是你的任务,你能做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说的温柔,眼底倒映出燕安淮怔愣的身影。   燕安淮感受到发梢处传来的细微触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师尊……不怪我吗?”   君长清摇头:“我不会怪你的。比起什么责任、能力,我最希望的还是你能过的开心。   “如果这些事情已经让你承受不住,你就休息,余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因为这些出了什么事情,我……和其他所有关心你的人都会心疼的。”   君长清一字一字说得缓慢且清晰。   这些都是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他可以与燕安淮说,却为时已晚的话。   他把这些话,与自己的自责悔恨一同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到如今才终于有这个机会剖开,怀以最诚挚的心绪告诉曾经的燕安淮,也告诉现在的燕安淮。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最大的愿望都是燕安淮能好好的。   燕安淮对上君长清眼底的纯粹温柔,听着君长清给予他的认可,须臾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扑进了君长清的怀里。   君长清稳稳当当地拥住他,梦境也在这一刻消散。   周围的皑皑白雪化作无数光点,飘散又重聚,最后凝成了一片栀子花林。   燕安淮已经在君长清怀中昏迷,柳南则不知何时又到了他们身边来。   “这里是安淮的识海。”   柳南做出判断,又看向了栀子花林另一边,溪流旁的一道身影。   君长清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与那道身影对上了视线。   在这一瞬间,他就认出了那道身影的身份。   ——是他分离出来给燕安淮的那部分魂魄。 第123章   君长清只与那道身影对视了一眼, 整个识海的空间又似乎变得透明起来。   那道身影看着君长清怀中的燕安淮,只遥遥地朝君长清颔首致意。   君长清回了他一个礼貌的致意,紧接着识海的空间也化作了无数光点, 与燕安淮在识海中的化身一道,渐渐消失在君长清面前。   梦境至此真正消散。   君长清缓缓睁开眼, 目光所及之处,还是熟悉的牢房。   “君望月你醒了?”慕子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小淮这边怎么样了?”   君长清回过神来, 坐起身,看向柳南的方向。   柳南与他是一起醒来的,收到目光后说:“安淮已经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识海, 就代表没问题了。”   君长清与慕子怡这才放心一些。   柳南又起身, 走到昏迷的燕安淮面前,依照之前的方式在指尖蕴出一点乳白光亮, 从燕安淮的眉心融入到他的体内。   他看着光点渐渐消失, 自己也稍微松了口气,继续道:“现在只要等安淮自己醒来就好,大概明日就会醒。我只能缓解他体内的部分寒气, 所以即便醒来, 安淮的身体也会比较虚弱,需要一定时间的休养。”   以现在的情况, 只怕是燕安淮不会有这个时间与条件休养。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不管怎么说, 只要能平安醒来就好。   君长清走到燕安淮身侧, 轻柔地抚了一下他的发梢, 将他抱起:“那我先带小淮回去了。”   慕子怡点点头:“好, 这边小木的情况我也会继续留意的。”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柳南:“小南你要也留在这边吗?这一次也辛苦你了, 你到底还是肉身,应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可以一起照顾上你,不要也把自己累到了。”   柳南感受到慕子怡的关心,乖乖点头:“那我留在这边休息就好。”   此时已是深夜,大致都有着落安排好后,君长清便带着燕安淮回到了之前他们的牢房内去好好休息。   直至次日早晨,昏睡了大半日的燕安淮果然如柳南所言渐渐转醒。   他头还有点疼,无意识间皱起眉,身上捂住脑袋。   “怎么了?是身体哪里还不舒服吗?”   君长清的温柔嗓音很快就从另一侧传来,紧接着燕安淮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多出一个微凉的触感,似乎是探了一下他的体温,随后又转到他的太阳穴附近,帮他轻轻按揉。   燕安淮原本的头痛在君长清微微带着些灵力的指尖被缓解,眉头总算舒展开一些。   君长清已经坐在了床沿边上,燕安淮就无意识间蹭到他身边。   他抬眸看向君长清,也不说话,就一副想要抱的神情。   君长清纵容似的揉一把他的脑袋:“你不起来我可抱不到你。”   燕安淮这才肯爬起身,直接一下扑进了君长清的怀里。   君长清感知得到他情绪的不太明朗,抬手回抱住他,问:“不开心吗?”   燕安淮窝在他怀里点头,闷闷地应了一个“嗯”,但没有下文。   君长清耐心地继续问:“做噩梦了?”   燕安淮过了会儿才说:“也不算。就是梦到我对师尊爱而不得,还被魔修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不过最后还是被师尊开导了。”   大体的内容与君长清进入他梦境后见到的差不多。   君长清轻抚他的脑袋,轻声说:“不全是梦境。”   “……嗯?”燕安淮没太理解君长清的意思,抬头看向他。   君长清说:“你被梦魇困住了,所以我去了你的梦境里找你。”   燕安淮微微瞪大了眼睛:“所以……我后来在梦境里见到的师尊,是师尊本人吗?”   “嗯。”君长清拍一下他的脑袋,神情柔和,“所以如果你真的累了,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燕安淮听着熟悉的话,原本因为梦境前期而有些低落的情绪一下消散,忍不住又扑进了君长清的怀里。   君长清由着他抱,等着他情绪平复下来。   小会儿,燕安淮才重新起身,但还是忍不住拉住君长清的手,表达着自己此时克制不住的感情。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问:“所以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他问得平和,并没有劝着燕安淮一定要去休息,只是希望燕安淮能根据自己的真实想法做出选择。   燕安淮认真地想了想,说:“这个幻境已经进行到了这里,我还是想有始有终地做完。等下一个幻境吧,下一个幻境我就不管了,躺平让师尊和子怡姐姐带我。”   说着,他仰头看向君长清,眼底重新恢复了平日里活泼光彩。   他的一切沉稳都是为了得到君长清认可,但如今真正明白了君长清的态度,他仿佛也一下轻松了不少。   君长清对此自然乐见其成,点头说:“好,都听你的。”   “谢谢师尊。”燕安淮弯眼笑得更开心,苍白的面容都遮不住他此刻的生机活力。   他凑到君长清脸颊一侧亲了一口,趁着君长清愣住的空挡起身,熟练顺畅地把衣服穿好。   君长清看着他开开心心的身影,小会儿后眼底才蕴出些无奈的浅笑。   罢了,他的小徒弟开心就好。   君长清起身帮着他把凌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   燕安淮乖乖地站着不动,等整理好后才和他一起去慕子怡那边。   不过出乎意料的慕子怡并不在牢房内,反而是安苏木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坐在床上虚虚地靠着墙,旁边是在干草上坐得端正的柳南。   “小师兄!”燕安淮惊喜地喊了一声,连忙走到安苏木身边。   安苏木见到他时似乎也松了口气,虚弱开口:“小师弟你醒了?我刚刚听慕谷主说你陷入了昏迷。”   燕安淮听到熟悉的嗓音与称谓,鼻尖忍不住酸了下,说:“我只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生病昏睡,现在已经好多了。倒是小师兄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在牢房里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差点以为……”   他没把余下的话说出来,安苏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让我们担心了,就乖一点,配合姐姐我的治疗。”慕子怡从门口回来,身后跟着几名拎水进来的侍卫。   慕子怡没让侍卫们进来,让他们将水放下后,道过谢就让他们暂时离开了,以免见到安苏木的真容引发一些混乱。   等侍卫们都走了,安苏木才不满地说:“我没有不配合,那只是本能反应,你不要在小师弟面前凭空污我清白。”   慕子怡笑哼一下,转向燕安淮:“小淮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燕安淮摇头:“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慕子怡放心些,转向安苏木,“那剩下来就是你了。你这伤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还是得好好伤药休息。在此之前,你还得先告诉我,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会被关在天牢里?”   这也是燕安淮所关心的问题,在慕子怡说完后也把视线放在安苏木身上。   安苏木则是先看了眼旁边的柳南。   慕子怡解释道:“他是我们这次幻境要找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不用担心。”   安苏木不太了解他们幻境中的事情,没对此发表什么疑虑。   反倒是燕安淮听慕子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君长清向他解释:“小柳说了,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在十岁的时候会觉醒自主意识,所以自我们进入幻境时起,他就知道你是他的找寻者,并且一直在观察你。   “这一次你能苏醒,也是多亏了他带我进你的深层梦境。”   燕安淮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向柳南道谢:“谢谢小柳。”   柳南摇头:“之前一直瞒着你这件事情也很抱歉。”   燕安淮朝他笑笑:“没关系的,毕竟这也是你对我们的考核。”   简单交流完柳南的事情,燕安淮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安苏木身上。   安苏木也开口解释起他这段时间的遭遇。   总的来说就是在上个幻境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把他负责的魂明液收集完了,来到这个幻境时一睁眼就见到了幻境里的“安苏木”。   “安苏木”判断他是假扮自己身份的刺客,把他关进了天牢内,后来在审讯当中安苏木大概了解到了这个幻境里面的情况。   而他与“安苏木”说到底就是同一个人,他也知道“安苏木”最讨厌别人说他什么,“安苏木”自然也清楚他听不得什么样的话。   于是他们俩互踩雷区,“安苏木”盛怒之下才对他用了酷刑。   所以总的来说,会变成这个模样都是安苏木自己作的。   慕子怡无奈扶额:“小木啊,你说说你,就不能稍微服个软态度好一点伪装一下吗?你这平白无故搞得真一身伤,不是自找罪受吗?”   安苏木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他草菅人命又当恶不恶当善不善的模样,愧疚就不要做这些事情,自己都这么做了还要愧疚,不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   安苏木骂得毫不留情面,仿佛对面那人跟他完全没关系。   不过燕安淮一下就从他话中抓住了重点:“你是说那位陛下在愧疚?愧疚什么?” 第124章   安苏木轻哼着说:“还不就是愧疚自己的滥杀无辜, 害死了那么多忠臣义士。但既然他都已经做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种愧疚的话?”   他说得愤懑,话语间尽是对“安苏木”的不满。   通常而言, 自己对自己总是最了解的,即便与“安苏木”的经历有过重要的节点产生不同, 但安苏木依然能够看出“安苏木”在做某些事情时的心理状况。   并且他也绝对是最熟悉“安苏木”过去心结的人。   燕安淮心底突然有了点猜想。   他想了想,把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与“安苏木”的接触同安苏木详细说了一遍,包括之前遇刺的事情, 最近关于质子齐安的事情,还有关于在护国寺见到“安苏木”的异常。   安苏木听完,眉头皱得更深, 片刻后冷笑:“呵, 我想过他窝囊,没想到他还能这么窝囊。   “齐安的遭遇和我小时候差不多, 但是他能被兄姐们喜欢, 能活得开朗乐观,他会选齐安做质子多半只是羡慕齐安的心态而已。”   “至于偷偷到护国寺,哼, 肯定是知道了刺客行刺的事情会导致侍卫们有所死伤, 又要利用侍卫,又觉得自己需要赎罪。”   安苏木对“安苏木”的行为表现出十足的不屑。   慕子怡“啧啧”两声:“小木你还真是对自己都毫不留情面啊, 那也难怪那个小皇帝会对你也这么狠心了。”   说着,他翻找出自己的伤药纱布, 先给安苏木把身上的伤重新包扎一遍, 顺便也拿水大致地给他清洗一下。   燕安淮和安苏木差不多交流完了两边的情报, 不打扰慕子怡的上药举动, 和君长清、柳南一块去了别的牢房暂且等候。   等安苏木的伤势被重新处理完一遍后, 燕安淮才回来找他继续聊天。   燕安淮与安苏木有好几个月时间没有联系了,这次终于再见面,燕安淮把之前两次幻境遇到的事情全都和安苏木说了一遍。   安苏木靠在墙边听完,思索着问:“所以这个幻境就是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已经找到也得到了认可,只差解开幻境里的我的心结和救出那个叫齐安的小孩?”   燕安淮点头:“对。”   安苏木疑惑:“可是我的心结师尊不应该是知道的吗?”   慕子怡正在旁边收拾东西,闻言回答:“他神魂受损,所以缺失了一部分记忆,正好就是与捡到你们时的事情相关的内容。”   安苏木皱眉,明显是不解为何君长清会出现神魂受损的情况。   慕子怡没细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燕安淮,只道:“我先收拾东西,晚点再和你说。”   安苏木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明白应该是和燕安淮还魂的事情相关,暂且没再多问。   燕安淮没有关注到他们之间的微小互动,问:“那小师兄方便说一下心结是什么吗?”   他说得单纯,话里并没有想因幻境而逼迫安苏木的意思,对安苏木持以更多的尊重。   安苏木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   早在很久之前,他的心结就已经被燕安淮开解过了,那些往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甚至也有些模糊了。   他仔细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小会儿才说:“要论心结,应该就是与我母妃有关的那段童年了吧。   “我母妃是舞女出身,身份很低微,又因为我先天性生理原因导致的爱哭,我从小就总被皇宫里的兄姐们嘲笑欺负。”   “后来我被发现有灵根,他们就说我是异类,是怪物,还说是我母妃和别人偷情生下的我。后来虽然证实了我的血脉,但对我母妃和对我的诽谤攻击从来没有停过。   “我母妃也因此抑郁,在一个雨夜孤苦伶仃地病逝。”   安苏木以很平静的语气将这些过去重新剖出来。   燕安淮露出些心疼与不满的神情:“他们居然这样对小师兄,也太过分了。”   安苏木耸了下肩:“我运气比较好,那之后遇上了师尊,遇到了你们,现在倒是不觉得当初的事情有什么。不过幻境里的这个‘我’估计是没能放下,出于报复的心理弑父杀兄夺权篡位。   “但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治国理政的能力,报复完了又后悔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放任自己胡乱作为,残害无辜为祸百姓,真是枉生为人。”   提及到“安苏木”,安苏木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不满暴躁。   不过旁人或许会觉得安苏木是厌恶幻境里的这个自己,燕安淮却看得出来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做为长命的修士,“安苏木”本可以依靠自己的寿命优势把北陵国发展得更好,却又胆怯懦弱,不敢行事,自暴自弃地做个滥杀无辜的暴君,又因此而愧疚。   可越是愧疚,“安苏木”就越是自暴自弃,如此恶性循环,遭殃的就只有北陵国无辜的忠臣百姓,乃至皇朝国家这边的无辜之人。   “安苏木”的罪行无法原谅,燕安淮也绝对不能让他再继续祸害其他的无辜之人了。   燕安淮大致梳理完情况,做出决定:“我还是想再去找陛下那边单独聊一聊。如今距离小齐可能遇害的时间应当没剩多久,想要救下小齐就必须让陛下主动放弃这一次的计划。”   慕子怡思索着说:“可是就目前我们与那小皇帝的关系,他估计不会听你的话吧?”   燕安淮显然也没什么把握,忧虑道:“但总归要试一试,这已经是最温和的方式了,若是刀剑相向的话只怕是会更难解开陛下那边的心结。”   魂明玉珠诞生于最纯粹的灵力间,所形成的幻境也遵循着天道法则的人性本善规则,只能以尽可能温和的方式解决。   慕子怡叹一声:“果然还是打打杀杀的事情更适合姐姐我啊。那你要拉你师尊和你一起去吗?”   燕安淮想了想,摇头:“我想自己去。师尊在旁边的话或多或少都表示着我对陛下的警惕,我还是想尽量向陛下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安苏木听着燕安淮的话,说:“我陪你去吧。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   “也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激怒他。”慕子怡补充一句,“小淮自己去还能说是聊一聊谈谈心,你这一跟过去那不必然是去吵架的?”   安苏木下意识想辩驳,但似乎又想不出辩驳的理由。   毕竟他确实不能保证和“安苏木”见面的时候,他压不压得住他的暴躁脾气。   燕安淮无奈地笑一下,还是接受了安苏木的提议:“和小师兄一起的话其实也好。陛下多少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可能对幻境的事情也会有所察觉,正好也可以和陛下敞开来谈谈。   “至于小师兄和陛下这边……我会尽量控制一下局面的。”   慕子怡对燕安淮的分寸感把握还是很放心的,既然燕安淮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反对,又道:“那我等会儿顺便把你们师尊叫来,你们师尊那边你们自己去说吧,姐姐我可不擅长和你们师尊交涉。”   燕安淮拉个长音应了声“好”。   慕子怡便将用过的水和一些其余需要处理的垃圾一并收拾拿出去,顺便把君长清给喊了过来。   君长清原本就在旁边的牢房和柳南待着,没多会儿便走过来,问:“你们找我?”   燕安淮盘腿坐在床的另一端,微仰头看向君长清,目光单纯且无辜:“师尊,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不?”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眼底多出些无奈,问:“你就直说吧,是商量还是告知?”   “果然还是骗不过师尊。”燕安淮嘿嘿一笑,总算说起正事,“就是我想和小师兄一起单独去找一下陛下,和陛下聊一聊。   “师尊一起去的话,陛下难免会有防备心,或者是认为我们在戒备陛下他自己,没办法真正坦诚地交流。”   君长清听完,轻蹙眉:“你们两个去吗?可你们一个病患一个伤患,万一遇到事情实在太危险了。以那个小皇帝的修为,想要伤你们是很轻易的事情。”   安苏木补充着说:“不会的。我了解我自己,他知道师尊在修仙界的地位,即便师尊不在,顾及到师徒关系他也不敢轻易动小师弟。至于我,他就更不可能下得了手了,所以至少面对他是没关系的。”   安苏木都这么说了,君长清也只好由着他们:“那好吧。不过切记注意安全,有任何事情都要直接记得向我和慕子怡求救。”   燕安淮乖乖应答:“知道了,我们不会勉强自己的。”   君长清对燕安淮的承诺还是很信任的,暂且对他们表示放心,由着他们师兄弟俩出去,但眼底还是有些担心。   燕安淮便起身,到君长清面前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下,说:“师尊放心啦,我们会平安回来不让你担心的。”   “记住你的话。”君长清轻点一下他的额头,“也记得看好你小师兄。”   “收到收到~”燕安淮笑着应一声,总算松开手,回头就见到安苏木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燕安淮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安苏木似乎还不知道他和君长清之间的关系。   哎呀,黏糊习惯了,一时忘了在小师兄面前收敛。 第125章   直到燕安淮与安苏木一同离开牢房去找“安苏木”时, 安苏木都还没从燕安淮和君长清的亲密当中缓过神来。   燕安淮看着他的神情,轻咳一声,还是坦然承认:“那个, 之前还没来得及和小师兄说,就是我和师尊……咳, 已经差不多是道侣关系了。”   安苏木沉着脸,停下脚步看向他,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真正在一起就是这个幻境里的事情。”燕安淮乖乖回答, 还特意补充了详细情况,“我发现自己喜欢上师尊是在上个幻境的事情,师尊说喜欢我是在比宗门大选还早的时候, 发现喜欢我是在还在云仙宗的时候。”   比宗门大选还早的时候, 那就只能是燕安淮还魂前。   安苏木的神情这才和缓些。   他继续往前走,问:“你真的确定你是喜欢师尊, 而不是错把对师尊的依赖仰慕当□□慕?”   燕安淮点头回答:“我确定。”   安苏木对上他认真的神情, 总算愿意松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祝你们幸福。”   他这般说着, 面上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君长清是他们几个徒弟一直以来都很敬畏的存在, 而燕安淮是他们最亲近的小师弟。   现在冷冰冰的师尊居然和活泼开朗的小师弟在一起了……   诡异间仿佛还有几分合理。   “……”安苏木脸色又沉下来。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合理吧??   且不论燕安淮与君长清他们两都是男子,就论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论燕安淮记忆的缺失和君长清本身地位的优势,燕安淮都很有可能是劣势的那一方。   尤其最先喜欢上的人还是君长清, 以君长清的阅历, 他不敢保证在这段感情当中他们的师尊有没有起到过一些不该有的作用。   安苏木始终觉得离谱, 还是觉得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再找君长清问个清楚。   不然怎么看燕安淮都是最容易吃亏的那一方, 他不愿见到他单纯天真的小师弟受到了什么样的套路对待, 哪怕是他们的师尊也不行。   安苏木全程都没再说话,燕安淮也少有地没敢找什么话题缓和气氛。   毕竟君长清是他们共同的师尊,他确实没想好该怎么和师兄师姐们交代这件事情。   他们一路循着门口侍卫告诉他们的消息,到了护国寺这边来找“安苏木”,再联系护国寺内的方远,最后顺利地在“安苏木”准备离开护国寺时堵到了他。   安苏木和“安苏木”两个人在见面的同时,都一起阴沉了脸色,很明显的都看对方不顺眼。   燕安淮拽着安苏木的衣角以防他一时冲动直接动手,看向“安苏木”的方向,说:“陛下,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和陛下单独聊一聊,不知陛下可否给我们这个时间?”   “安苏木”十分不耐地说:“如果又是与那小孩有关的话题,我劝你不要多费口舌,浪费孤的时间。”   “只怕不是浪费口舌,而是怕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吧。”安苏木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好。   “安苏木”眸色渐深:“休要信口雌黄!”   安苏木反驳:“我是不是信口雌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那些小伎俩骗骗我单纯的小师弟也就罢了,还想骗得过我?”   “安苏木”攥着手:“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安苏木冷笑:“呵,你要是真的敢杀我,还留得到我现在和你见面?我今天就是站在这里不动了,你敢不敢来动真格?”   眼见着他们两人又要吵起来,燕安淮连忙喊一声:“小师兄,别置气,我们不是来吵架的。”   安苏木似乎才想起他出门前对燕安淮说的会尽量收敛点承诺,勉强控制住自己面对“安苏木”时的暴躁脾气。   “安苏木”却借题发挥,嘲讽道:“至少孤可不像你,沦落至还要听地位比你更低之人的话。”   安苏木并不受他的嘲讽刺激,反讽:“我的小师弟我就爱宠着,就爱听他的话,那又如何?我可不像某人,身边连一个愿意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   “安苏木”早在之前就已经意识到安苏木与他应当是相当于同一个人的某种联系,在他认知当中,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要听从别人的话,要像小时候一样做一个总被欺负只能逆来顺受的人。   可他没想到安苏木竟然已经完全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安苏木”看着在无奈给安苏木顺毛安抚的燕安淮。   虽然燕安淮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拉偏架,让安苏木冷静点不要吵架,但是也很明显他是在关心安苏木,是担心他太过激动会牵扯到本就严重的伤势。   明明都是“安苏木”,明明都有过那样的童年,都曾经是憎恨过所有人的恶人。   凭什么眼前这个安苏木却可以拥有这样真正关心他的人?   又凭什么他就能被原谅?   无端的恶意在“安苏木”心底滋生,但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他,让他不能再继续深想下去。   两种情绪激烈碰撞之下,恶意渐渐占据“安苏木”此刻情绪的上风。   安苏木原本还在听燕安淮的话平复情绪,余光间忽然注意到“安苏木”不对劲的神情,紧接着就见他手中多出一个法器。   ——是攻击法器!   “师弟小——”   安苏木刚想将燕安淮护住,眼前又骤然多出一道他格外熟悉的防御结界,将“安苏木”在同一瞬间丢来的攻击法器结结实实挡在结界之外。   燕安淮反而将安苏木护在了身后,手心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一个防御法器。   安苏木愣一下,这才想起燕安淮身上还有很多之前他做的各式法器,以及他已经能够完全不需要间隔时间就将法器取出来并使用的熟练度。   燕安淮看着被顺利挡开的法器,稍稍松口气,看向旁侧已经彻底沉下脸来的“安苏木”。   他能感知得到“安苏木”情绪的巨大变化,但出于幻境的考虑,还是尽可能以平和地口吻说:“陛下,我们今日前来本无意和您吵架或是打架。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和您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您不要再在这样的道路下一错再错了。”   “一错再错?”“安苏木”冷笑一声,“我又有什么错?”   “我只不过是想好好地活着,我只不过是不想再被任何看低嘲笑,我又有什么错?!”   “安苏木”的情绪变得格外激动,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平日里端着的自称,双眼赤红,几乎是到了偏执的程度。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攻击法器层出不穷,燕安淮一时无法再分出心神来,只得不断地借住防御法器来抵御。   但是狂躁状况下的“安苏木”攻击起来更是狠心,本就有病在身的燕安淮即便有再多的防御法器,这样被动下去也绝对不是办法。   安苏木神色一凛,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了他自己的佩剑,拔剑出鞘,站到燕安淮面前。   “好,既然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那我就来告诉你!”   “小师兄!”燕安淮连忙喊他一声,“你现在的伤势打不了架的。”   安苏木朝他摇摇头:“没事,我有分寸,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小师兄……”燕安淮还是很担心,但见对面的“安苏木”也停下原本的攻击趋势拿出佩剑的架势,还是选择了妥协,“那好吧,小师兄你切记小心,不要勉强自己。”   他乖乖地退离两人的比试范围,但手中始终攥着一个防御法器,以防到时候“安苏木”真的对安苏木痛下杀手。   燕安淮在旁边旁观着两人的打斗,本就伤得不轻的安苏木自一开始其实就已经落入了下风,可他剑招中的气势分毫不减,几乎招招是对着“安苏木”的致命之处进攻。   反观“安苏木”,则是在开始之后不知为何又像是被束缚住,畏手畏脚地完全没能真正放开,渐渐地反而还让安苏木有了点逆转局势的机会。   但身上的伤到底是对安苏木的最大拖累,加之他们互相之间非常了解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很快安苏木就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破绽。   “安苏木”当即抓住这个机会要向安苏木的命门之处进攻。   安苏木也完全预判到了他的这次进攻,然而却在这时忽然站在了原地,不躲不闪,就这么径直地等着“安苏木”直直刺下来!   见状,“安苏木”瞳孔微缩,在就要刺上去的那一瞬间立马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最后剑尖堪堪停顿在安苏木的脖颈间。   只要再近分毫,安苏木必定命丧当初。   燕安淮心底一惊,连忙跑到了安苏木的身边。   安苏木却止住了他的动作,看着他面前的“安苏木”,冷傲嘲讽:“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么?怎么,这就又不敢动了?”   “安苏木”抿唇攥紧了手中的剑柄,明显可见手背青筋突起,可剑尖没有分毫移动。   安苏木“呵”一声,随手把脖颈前的剑往旁边拨开:“你错在哪儿?你就错在你这善又不善,恶又不恶的愚蠢!”   “怎么,自我感动就这么好玩?让你一次次残害无辜的人,又假惺惺地为他们愧疚自责?你想好好地活着难道他们就不想了吗?   “人都被你害死了,你却在这里故作慈悲然后继续去害更多的人很有意思吗?!”   安苏木的质问如同一把把最尖锐的匕首,直直扎进“安苏木”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深处。   “安苏木”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半晌后才不猛地甩袖,仓惶离开。   “陛下……”燕安淮看着“安苏木”离开的身影,有点担心。   安苏木却摆了下手:“没事,就是要激他一激,让他自己想明白,否则以他刚才那样偏激的状况,别人再怎么说他都不会听得进去的。”   安苏木都这么说了,燕安淮也只好勉强放下对“安苏木”的担心,又关注起安苏木的身体。   “那小师兄你怎么样了?方才那番打斗对你的身体损害肯定很大,还能走回去吗?”   “小师弟。”安苏木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喊了燕安淮一声。   燕安淮连忙回应:“我在。”   安苏木的声音一下子又虚了几个度,也不知到底是心虚还是虚弱:“对不起,刚刚说不会勉强的事情是骗你的。”   燕安淮还没想明白安苏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安苏木忽然失去了意识,径直往他怀里倒。   “小师兄?!”   燕安淮连忙接住他,只见他面色不知何时变得更加苍白,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因为方才的打斗被牵扯裂开,鲜红血迹蔓延在洁白的纱布上,简直触目惊心。 第126章   安苏木的状况看起来不容乐观, 灰蒙蒙的天也像是随时会来一场倾盆大雨,着急之下燕安淮只好先联系了方远,赶在下雨前把安苏木暂时带到方远的房间休息。   之后燕安淮才联系了慕子怡, 让慕子怡过来帮忙给安苏木重新处理一遍伤口。   等慕子怡赶过来后不久,屋外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燕安淮站在方远的房门口, 看着屋外渐渐变大的雨点眉眼间带上繁乱思绪。   而在这时,方远拿着一件披风走出来,轻轻喊了他一声:“师弟。下雨天凉, 你病还没好全,小心别着凉加重病情了。”   燕安淮回神,从他手中接过斗篷, 温和道谢:“谢谢师哥。”   方远摇了摇头, 又问:“我见你站在门口似是有心事的模样,是在想陛下的事情吗?”   燕安淮将披风穿上系好, 闻言叹口气, 点头说:“差不多。现下虽然因为遇到了小师兄,大概得知了陛下的心结,但观方才陛下的表现, 我总觉得陛下性格已经变得有点偏执了。我有点担心我能不能顺利说服陛下, 结束这次的幻境。”   方远听完他的苦恼,莞尔:“我倒觉得, 真正偏执的人是不会总到护国寺来虔诚参拜的。”   燕安淮看向方远:“总到护国寺来参拜……?”   方远“嗯”一声,也抬头看着灰蒙蒙天空中逐渐变大的雨势:“你们被陛下关押入天牢的这几日时间内, 陛下有很大一部分时间会到护国寺这边来, 我经常会在路过一个平日无人的偏殿中时, 见到陛下独自一人待在里边。   “其实不管幻境内的陛下性格再怎么扭曲, 他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他最独特的特征始终会与安峰主相一致。”   最独特的特征……   燕安淮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番话,脑海中突然又闪过方才了安苏木质问他自己又有什么错时,赤红的双眸。   当时他还以为是安苏木被安苏木激怒了,可现在仔细一想,那哪里是生气?   那分明是克制自己就要哭出来的情绪。   安苏木再如何差脾气,他本质上都是那个因为生理性原因很容易哭,所以总是以不讨喜的性格来掩饰自己爱哭本性的人。   想清了这一点,燕安淮抿唇片刻,问方远:“师哥,你这里有多余的伞吗?”   方远听出了他的打算,说:“伞我这里有许多,只是这个时候你又要去何处找陛下呢?”   燕安淮仔细想了想,又问:“师哥知道护国寺内和京城内何处有破庙吗?”   方远不解:“破庙?”   燕安淮点头:“对。之前的两次幻境当中,幻境内的二师姐最喜欢待的地方是一个湖畔,掌门师兄最喜欢待的一个地方是雪地,那两处地方是二师姐和掌门师兄说过,是当初他们遇见师尊,被师尊捡走带回云仙宗的地方。   “而我记得小师兄那会儿同我说的,是在一个雨日,在破庙里被师尊发现带走的。所以我猜这时候陛下应该会在京城内的一个破庙里。”   方远明白过来,大致想了下,把自己所知道的京城内的破庙位置给燕安淮说了一遍。   燕安淮向他道过谢,又拿了两把伞,循着方远说的位置找。   安苏木已经不在护国寺内,他就特意打了伞,在京城里一个破庙一个破庙地找过去。   最后在临近郊区的一个偏僻小破庙,燕安淮才终于见到了缩在庙内抱着自己膝盖坐在角落的安苏木。   安苏木原本正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间,觉察到动静时抬头,见到来人是燕安淮时更是立即警惕起来。   他眼尾仍泛着红意,又是一副生来精致秀气的娃娃脸,瞪人时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像是炸毛的猫。   燕安淮收了伞,抖抖上边的雨水,嗓音轻缓:“别担心,我不是来找陛下算什么账的。”   安苏木没应声,撇过头去,似乎不想让燕安淮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燕安淮放下伞走到他旁边,直接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陛下放心吧,我知道陛下是生理性问题很容易哭,不是真的软弱爱哭,我不会嘲笑陛下的。”   安苏木顿一下,但很快又缓过神来,讥讽着说:“休要那你骗他的套路来骗孤。”   燕安淮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思,搭腔:“是啊,比较小师兄和陛下不一样。小师兄可是在云仙宗里被好好照顾着长大,还有师兄师姐陪他一起修炼,专心致志研究法器的人。”   “……”安苏木抿唇,“如果你是来向孤炫耀的,也大可不必。”   燕安淮摇头:“我不是来和陛下炫耀的,我只是想告诉陛下,这就是您在另一个世界里,真正在过着的生活。”   安苏木抬眸看他一眼,似乎对他话里的“另一个世界”不是很意外。   燕安淮继续道:“陛下应当也差不多猜出来了,我们是生活在另一处时空的人。在我们那里,我都师尊没有步入无情道,加上我有五位徒弟。   “我的大师兄,也就是云仙宗的掌门是你们这个时空里的归今镇第一世家阮家的家主阮游,二师姐是祁风镇第一世家时家的时江篱,三师姐是南国部落圣女楚依依,小师兄就是陛下您。”   “陛下您完全没有必要羡慕小师兄,或是羡慕齐安,您本来就可以过上这样不用被别人欺负,也不用时时刻刻谴责自己内心的生活。   “我不能代替所有过去曾经被陛下您伤害的人说原谅,但现在您还可以回头,还可以及时止损,不用再去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能不能过上小师兄那样的生活,其实完全只取决于陛下您自己。”   他一字一句说得平缓,并没有包含太多谴责安苏木的情绪,也并不会为了劝慰安苏木而说什么原谅他过去行径的话。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怎么悔恨赎罪都不可能让过去受过伤害的无辜之人再复生,但这不代表着就可以继续自暴自弃地去做更多不合理的事情。   过往的罪恶不是去犯下更多罪行的理由与借口。   安苏木听着燕安淮的话,咬着唇瓣没有说话,交叠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取决于他自己吗……   安苏木的心绪似乎产生了动摇,但就在这时,破庙的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嗓音。   “哎呀,让我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陛下与小安淮吗。”   何兴撑着伞闲庭信步地走进破庙,面具下的一对桃花眼满是意味不明的笑。   燕安淮当即起身,本能地护在安苏木面前,戒备地看着何兴:“怎么是你?”   何兴不紧不慢地说:“我若不来,可真要被小安淮坏了大事呢。”   燕安淮皱眉,总觉得何兴的话并不安好心,手腕微动,往手间的法器输入灵力,先向君长清和慕子怡那边共同发出求助信号。   何兴注意到他手间的小动作,只以为他是想用联络法器来联络,轻笑一声开口:“假若小安淮是想联系你那师尊的话,就大可不必尝试了。你的联络法器已经被我屏蔽了呢。”   闻言,燕安淮反而愣了一下,拿出联络木牌尝试,果然发现木牌又出现了完全不能用的情况。   他想起之前几次的类似情况,眉头皱得更紧:“之前几次我的联络木牌失灵,都是你做的?”   何兴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道:“今日我来,也只是履行我把陛下安全带回皇宫内的职责,不必再多一个人来碍事。”   “毕竟,陛下的大计尚未完成,现下可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功夫。您说是不是呢,陛下?”   何兴将视线转向了被燕安淮护在身后的安苏木。   他轻轻转着手中的伞柄,说得慢悠悠,像是单纯的随口一问,眼底笑意却变得更深。   “陛下……”燕安淮也回头看向了安苏木,希望他不要再受何兴的蛊惑。   安苏木仍紧攥着手,片刻后才终于站起身,在燕安淮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何兴的身边。   “……陛下?”燕安淮看着他走向何兴,嗓音中掺入些困惑与不解。   安苏木抬眸看向他,眼底情绪不知何时重归淡漠。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看着目光澄澈的燕安淮,一字一顿地重复:“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   燕安淮对上他的视线,眸间满是不愿相信。   何兴将手中的伞往安苏木身上倾斜,将安苏木划入他伞下所囊括的范围当中。   他笑着看向燕安淮,对安苏木说:“走吧陛下,是时候该回宫了。”   “……嗯。”   安苏木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燕安淮一眼,与何兴一道转身离开。   两人的身影没入雾白的雨帘,逐渐消失不见。   燕安淮目送着他们离开,一股无力感自他心底升起,几乎就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才等到赶来找他的君长清。   “小淮?”君长清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太好,关心地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燕安淮听着君长清熟悉的温和嗓音,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扑进了君长清怀里:“师尊……陛下他还是跟着何兴走了。”   “我真的……劝不动陛下。”   他声音里还带着压制不住的失落和对自己的失望。 第127章   君长清听着燕安淮的话, 差不多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回抱住燕安淮,轻抚他的背部,安慰:“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这不能怪你,我们可以再另想别的办法。”   燕安淮抱住君长清吸了下鼻子, 小会儿后才终于缓过神来,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去护国寺吧,小师兄还在那边, 我想去看看小师兄的情况。”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再沉浸于方才的情绪当中,不过声音里多少还是带着些难以忽视的喑哑。   君长清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算作无声的安抚, 牵起他一起往外走。   燕安淮听话地跟着, 就见到了站在破庙外的柳南。   天牢里本身就只剩下君长清与柳南,为防柳南独自一人在天牢中容易出事, 君长清便把他也带了过来。   柳南在外边大致听到了燕安淮方才与君长清的互动, 一手撑伞,一手的指尖凝结出一点乳白光亮,飞至燕安淮身侧。   乳白光点带着魂明玉珠碎片独有的纯净灵力, 与燕安淮体内已经存在的前面两块魂明玉珠碎片灵力相反应, 能产生一些平定心绪的功用。   燕安淮感受到柳南的安抚,心情总算真正平稳下来, 朝柳南莞尔:“谢谢你小柳。”   柳南摇了摇头,问:“那我们就直接都去护国寺了吗?”   燕安淮点头:“嗯。天牢都快被我们当成来去自如的家了, 陛下估计也懒得再管我们到底在不在天牢里了。”   不管是各个牢房还是整个天牢完全都随他们的心意进出, 狱卒除了时不时来给柳南送饭以外, 也已经在侍卫们的威逼利诱之下完全不敢管他们。   反正大抵不过是个住的地方, 与其住在天牢那样阴凉不利于养病养伤之处, 还不如找方远要个舒服点的房间。   一行三人在雨中往护国寺走去,燕安淮手中有两把找方远要的伞,但还是窝到了君长清的伞下,与他共撑一把,一块回到了护国寺。   护国寺内,安苏木的伤已经全部重新处理完毕,慕子怡正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口。   一见到他们回来,慕子怡就关心地问:“小淮你没事吧?刚刚是碰到何兴了吗?”   燕安淮已经跟随君长清走回屋檐下,点头回答:“对。不过何兴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在陛下心绪动摇的时候把陛下又带走了。”   说到这,他又叹口气:“想通过说服的方式让陛下放了小齐估计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慕子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说不服那我们就打服他,打架这种事情我们这边还是占优势的。”   他说得随意,明显是在以开玩笑的语气来逗燕安淮开心。   燕安淮感知到他的心意,也总算朝他笑一下。   不过听慕子怡提及到“打架”,燕安淮又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忽视的细节。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他停住要进屋的脚步,“刚才我在破庙见到何兴的时候,何兴是用左手在撑伞,而且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但是分明就在昨天,何兴才被师尊的冰锥刺中了左肩。”   君长清与慕子怡听到他的话,都是一愣。   君长清轻蹙眉:“我用的冰锥是带有冰灵根灵力的,即便何兴是火灵根,想逼出入体的寒气少说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燕安淮仅仅是被寒气波及都陷入到了险些救不回来的危险境地,最后是靠魂明玉珠碎片的纯净灵力才缓解了体内的寒气。   何兴又是如何能够做到短短一日时间就能像个没事人一般?   君长清和慕子怡对此都想不通。   慕子怡推测道:“或许是他们魔修那边的什么秘法?主要也是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何兴的真正身份,或许还是得等这次幻境结束,看看狐柒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目前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   燕安淮暂且收住繁杂的思绪,找方远问了一间空闲的客房,便与君长清一道去休息。   今日他的情绪起伏太大,加之本身病未好全,这个时候还是更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不过也因为这两日遇到的事情太多,燕安淮躺在床上许久之后还是没能安稳入睡。   他又叹口气,转身直接窝进了陪他睡觉的君长清怀里。   君长清感知到怀里多出来的熟悉温度,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他,问:“睡不着?”   “嗯。”燕安淮把头也埋在了君长清怀里,声音听起来比较闷,“最近的事情好多,我想让自己不去想,可是思绪总忍不住往上面靠……这个幻境真的好烦,怎么就不能和前两个幻境用一样的套路。”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声音变得更轻更软,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抱怨。   君长清揉一把他的脑袋,嗓音温和:“那要不要我陪你把最近的事情梳理清楚再睡?”   燕安淮仰头看向君长清:“可以吗?”   君长清拍拍他的脑袋:“当然。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不可以?”   燕安淮眨一下眼,故意说:“上次我要去那个什么……春风苑的时候师尊就没允许。”   说到这件事情,君长清脸色黑了不少:“只有这个绝对不行。那种地方不是你能把握得了的,就算你再怎么撒娇讨饶都不准去。”   “我不会去的啦。”燕安淮连忙服软,“就是随口说说。我有师尊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   感觉到话题渐渐往奇怪的方向歪去,为防出现一些不必要在这时候发生的意外,他又赶紧扯回了正题:“从今日陛下和小师兄的对峙里,我差不多也梳理清楚陛下的主要心结。”   “陛下羡慕着齐安,更羡慕甚至是嫉妒着明明和他是同一人,却过得更加幸福自在的小师兄。我已经把我们和陛下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的事情告诉了陛下,也劝了陛下回头,去选择他真正想走的路。   “但是后来何兴就来了,陛下和我说他已经回不了头,与和何兴走,继续他们想做的事情就是他选择的道路。”   “师尊,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可能再说服得了陛下吗?”   他把今日的大致情况都说了一遍,寻求君长清的建议。   君长清仔细想了下,说:“依照你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何兴那边早在之前就已经和他说过什么。假若何兴不来搅局,应当是没问题的。但现下就是他信任何兴的话多过信任你的话,再想用同样的话术来说服那小皇帝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安淮也想到了这点,但真正听君长清也这么判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失落:“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君长清抚着他的发梢,想了想,又说:“既然那小皇帝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回头路了,那或许,你也可以去破坏他所选的路,让他不得不选择回头。”   “让他不得不选择回头……?”燕安淮一时没能理解君长清的意思。   君长清继续道:“他这一次的选择是基于齐安将要被他牺牲,和何兴对他的劝诱。首先我们自然是要赶在齐安真正遇难前将他从何兴手中救出来,其次便是要与何兴正面对峙,用实力告诉他到底该信谁。”   也就是把慕子怡调侃的“说不服就打服”化为实践。   燕安淮不明觉厉:“师尊你好暴力。”   说完他又弯眼一笑:“不过我喜欢。”   虽然这个思路听起来有亿点野蛮,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来说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   修仙者的世界以强者为尊,即便此时那小皇帝安苏木是在这个皇朝国家当的皇帝,但他本身的修仙者身份还是在的,平日里也总会接触修仙界的相关消息,所以修仙界中的法则对安苏木依旧适用。   燕安淮又想了下小师兄安苏木和小皇帝安苏木今日的打架,可以看得出来依照安苏木的性子,打服他才是最直接了当的方式。   他心底大致有了新的想法,总算变得更放松些,黏在君长清身边说:“谢谢师尊。”   君长清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嗯。”燕安淮微仰脸由着君长清捏,又特意凑到君长清脸颊一侧吧唧一口亲上去。   君长清已经完全习惯了他亲脸颊的举动,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脸:“不要总是动不动就亲上来,尤其是在你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他说着拒绝的话,但声音里更多的是明显的纵容。   燕安淮没有半点要改的意思,还小声抱怨似的说:“我已经很为师尊着想了,不然才不止亲脸呢。”   他现在身体不好,并不适宜去做一些太耗费体力的事情,自从醒悟了这方面的事情之后,至少在清醒时他都知道要把握分寸。   要是不小心失了分寸,他知道君长清是绝对不会勉强他的,他也必须顾及自己的身体不能任性,到时候辛苦的人只会是君长清。   他不想让君长清独自承担这些。   感受到燕安淮的关心,君长清还是把本来就是假装的气都戳破泄完。   他微低头,在燕安淮眉心落下一个轻吻,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好好休息吧。”   燕安淮察觉到眉心的温热轻柔触感,唇角微微上扬,总算心满意足,黏着君长清闭眼休息。   一室静谧。 第128章   燕安淮在护国寺中好好养精蓄锐了一整日。   直至次日, 安苏木也从原本的昏迷状态中苏醒,只是身体状况看起来还是不太乐观。   燕安淮在他醒后又找安苏木说了一遍昨日他再去找“安苏木”后的情况,以及他与君长清商议出来的结论, 问一下安苏木认为的可行性。   安苏木大抵思考了一番,评价道:“依照我对我自己的了解的话, 这种方式确实比试图用口头的方式来劝服他更有效。”   “他已经在这样的路上走了百年的时间,性格早就变得更为偏激,又不曾遇到过真正能够交心的人, 想从根本上说动他很难很难。”   当年安苏木也是这种谁都不服的倔强性子,虽然比幻境里这个“安苏木”要好些,但能够被燕安淮解开心结, 还是和燕安淮打了好几场, 且最后都输给了燕安淮,才对他的话心服口服的。   得到了安苏木的认可, 燕安淮才终于真正确定这一次的方向, 把救出齐安列为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有了之前的两次搅局,何兴那边必然也会对他们的行动计划有所猜测,说不定到时“安苏木”也会等候在旁。   安全起见, 燕安淮原本打算是让安苏木留在护国寺内养伤, 由方远照看他和柳南。   不过安苏木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还是坚持要跟燕安淮他们一起去。   燕安淮拗不过他, 还是无奈同意了让他一起跟去,由慕子怡照顾他的情况, 方远则是带柳南一起远远地跟着。   稍稍做过准备后, 他们一行六人才终于一起出发, 去到了齐安被关押的地方。   正如燕安淮之前所预料的那般, 何兴猜出了他们今日会有的行动, 早早便已经与“安苏木”一道等候在关押齐安的小屋子外。   “早上好啊小安淮。”何兴坐在小房子的屋顶,单手撑在一侧,看起来像是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安苏木”则是就站在何兴的身边,看向他们的神情恢复了平日间的冷淡。   燕安淮小房子的不远处,明显能感觉到之前布置在这里的结界已经被撤掉。   今日能不能救得出齐安,就完全只凭借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他抬眸对上何兴的视线:“既然你也知晓我们此行的目的,那就少说废话,我们直接开始。”   “小小年纪莫要这般心急嘛。”何兴摊手,似乎是对燕安淮很无奈,“总归小齐安呢就在这个屋子内,有什么事情又为何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打打杀杀的小安淮你也不嫌累。”   燕安淮并不信他的说辞:“只怕是坐下来好好聊聊,反而是给你蛊惑我们所有人的机会罢了。魔界之人本就不可信,我们可不会轻易听信你的谗言。”   “魔界不可信,那人界就一定可信了么?”何兴说得悠闲自在,仿佛只是与燕安淮畅聊什么人生理想的话题。   燕安淮并不给他继续发散的机会:“废话少说,要战便战,不愿战就把齐安放了!”   “好吧,既然小安淮都这么要求了……”何兴唇角微扬,“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后一句话仍未说完,何兴便骤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他们的方向袭来!   君长清对此早有准备,手中当即幻化出一柄灵力凝聚而成的长剑,利落地将何兴攻势阻挡在燕安淮面前三步开外。   何兴轻笑一下,借力往后闪身:“不愧是第一仙尊,反应确实够快嘛。”   君长清并不和他多言,趁势而攻。   由于之前的招式何兴那边不知为何基本都能拆解,君长清又不想再让自己的灵力波及到旁人,便换了一套平时几乎不用的剑招。   何兴虽然对君长清的攻击习惯与方式比较了解,但面对陌生的剑招,以及本身的修为差距,渐渐还是落了下风。   确认君长清与何兴这边的情形,燕安淮便又抬头看向了仍站在屋顶的安苏木。   他拔剑出鞘,浅绿剑芒一闪而过。   旁侧的慕子怡与安苏木见状,都皱了下眉。   慕子怡担心道:“小淮你现在的身体没问题吗?”   燕安淮挽了个剑花,也不是特别确定,回头说:“应该可以吧。之前也同小师兄练过几次剑,大概还是熟悉小师兄的招式的。虽然有修为差异,但这不是还有子怡姐姐和小师兄在旁边看着嘛。   “到底是因我而来的幻境,陛下这边我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靠我自己解决。”   燕安淮说得坚定,眸间是他一如既往的信念感。   看来又是他本善道心潜意识里对他的影响。   慕子怡明白这时候的燕安淮是劝不动也是不能劝的,呼出口气:“那好吧,但还是记得尽量不要勉强自己。”   燕安淮点头应下,这才重新看向“安苏木”。   他收敛起平日面对“安苏木”时的温和神色,眸色凛然,剑尖直指“安苏木”:“陛下,既然您认为这就是您选择的道路,那我也不再同您客气了。”   “安苏木”轻哼一声:“正合孤意。”   语毕,他也自屋顶上下来,拔剑出鞘,作出迎战的状态。   不管是安苏木还是“安苏木”,最擅长的领域都是炼器,修为方面增长得也比较慢,幻境中的“安苏木”又是在灵气稀薄的人界长大,修为才至元婴初期。   而燕安淮受魂明玉珠碎片的影响,表面实力看起来只有筑基,实际上能发挥出来的实力至少是金丹以上。   两人真正对上的话,以燕安淮的悟性还真不一定会输。   不同于何兴的突袭,“安苏木”在打架方面还是很讲武德的,与燕安淮相互示意过之后才各自开始。   “安苏木”对燕安淮的招式不了解,又顾及他病弱的身体,初时还比较顾虑,剑招之间的剑意有些凝滞。   燕安淮可不和他客气,剑招起式时的剑意温和,趁着“安苏木”轻敌松懈之际,落下的剑招骤然卷入凌厉的剑意。   “安苏木”一时不察,险些被燕安淮的剑意击中,堪堪避开后只划破了些许袖角。   他看了眼自己袖口的痕迹,皱眉,也总算拿起些认真的态度来。   两边同时打得不可开交,正好占据了小房子前边的大部分空位。   慕子怡没办法趁乱去把齐安带出来,见燕安淮那边应当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干脆和方远、安苏木还有柳南一起在旁边围观他们打架。   燕安淮与“安苏木”这边依旧有来有回,君长清与何兴那边则是优劣逐渐变得明显。   何兴本身就比君长清差了整整一个境界,两人又是招招都往对方的命门上打,在君长清刻意不按平日习惯的出招下,几个来回间何兴就已经落入了明显的下风。   恰在不久后,何兴倏地露出一个很致命的破绽。   君长清抓住这个机会,运起灵力,右手间凝聚出浅蓝的透明状雾气,一掌挥向何兴,径直将何兴击飞!   何兴飞落到底,勉强支撑着想重新站起,君长清却已经提着剑落在他面前,剑尖直指何兴脖颈。   “认输吧。”君长清神色冷淡,宛若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神明。   “认输?”何兴嗤笑一声,抬手擦拭唇角溢出的血迹,“要我认输之前,望月仙尊不若多关注关注你亲爱的小徒弟吧。”   就在何兴话音落下的同时,君长清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瞳孔微缩,猛地看向燕安淮的方向。   只见“安苏木”手中的长剑直直没入燕安淮右肩,大片温热艳红瞬间浸染了燕安淮右肩前的衣料。   “小淮(师弟)!”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揪起了心。   甚至连“安苏木”都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握剑的手跟着微微颤了下。   “咳咳。”燕安淮忍受着胸口处传来剧烈痛楚,咳出一口血。   他抬手擦了下唇角的血迹,看向“安苏木”的视线依旧清澈澄明。   方才“安苏木”袭来的这一击他其实完全可以躲得过去,可是就在最关键的这个节点,他的灵力突然凝滞,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击。   感知到周围人的灵力波动,燕安淮又伸手握住了胸口前的剑刃,虚弱而平缓地开口:“不用帮忙。不关陛下的事,是我灵力凝滞才没来得及躲开。”   君长清和慕子怡、安苏木想要上前的脚步微顿,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稍作犹豫后还是暂且收了已然出鞘的剑,停留在原地。   到这时,燕安淮的左手才发力,将“安苏木”的剑径直拔出,丢到了一边。   “哐啷”的清脆声响落地,砸下零星散落的血迹。   燕安淮本来就怕疼,身体的虚弱与源源不断的失血让他唇色也愈发苍白,唯有一对黑眸依旧清亮,在虚弱间映衬得眼角的浅红泪痣更为明艳。   他看了眼君长清身旁已经没有了何兴踪影的空地,左手举剑,剑尖直抵“安苏木”的脖颈前:“何兴已逃,陛下是不是也该放人了?”   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清晰。   “安苏木”攥了下手,最终只是撇过头去,不再看向燕安淮。   燕安淮也终于收了剑,闭了下眼勉强维持站立,开口:“小柳,去把小齐接回来吧。”   过了会儿,他的身后才传来一个柳南应答的“好”,声音里似乎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燕安淮看着柳南小跑进屋子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血腥的场面,还是不太时候小孩子面对。   他松懈下神情,失血过多的眩晕感顷刻间翻涌而上,踉跄着就要往旁侧歪倒。   “小淮!”“师弟!”   杂乱的呼喊声同时向燕安淮的方向涌来,他却已然来不及分辨,只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当中。   ……似乎是离他最近的“安苏木”呢。   燕安淮勉强睁了下眼,看到了“安苏木”终于不再遮掩的焦急神色。   再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29章   燕安淮再恢复意识的时候, 只朦胧听到耳边有些嘈杂,似乎是谁在说话。   “……不怪我,你又凭什么怪我!”   “就凭他是我小师弟!小师弟心地善良才说不怪你, 但人就是你伤的,我们都看到了, 我必须找你算账!”   “哼,反正我也不怕你,你有本事就来!自己伤成什么样子都没点数, 还天天就想着动粗。”   “呵,我的伤怎么来的你心里没点数?”   “……”   唔,看来是小师兄和陛下又在吵架了。   好吵。   燕安淮下意识想挣扎着起来劝架, 不过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 又听到两声闷响,随后就是慕子怡怒气冲冲的声音。   “要吵架出去吵!不准在这里打扰小淮休息!”   “……”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没有任何人走出去的动静, 看起来是安苏木和“安苏木”都终于安分下来,等在房间里。   燕安淮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太久,艰难地恢复点意识, 却在说话之前忍不住先咳嗽了几声。   就在床边的君长清听到动静, 心疼地抚上他的发梢:“小淮醒了?身体还是很难受吗?”   “师尊……”燕安淮勉强睁眼,对上君长清担忧的目光, 乖乖回答,“好冷, 伤口也好疼。”   他嗓音很虚,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 听着就叫人心生怜爱。   慕子怡也在这时走过来, 说:“应该是受你打架时灵力运转的影响, 你体内寒气的问题加重,导致了灵力的短时间凝滞。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小南那边说等幻境可以顺利结束,他幻化回碎片的时候,可以动用他的灵力帮你治好。”   “啊。”燕安淮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依照他们此行的目的,离开幻境是迟早的事,柳南也本身只是在变幻回碎片时顺手帮他一把,但一想到又要分别,燕安淮还是有些不舍。   他很快又收拾好心情,接着问:“那小齐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还是慕子怡:“因为被关了几天,小南怕他情绪受太大影响,先带他去别的房间休息了。总体来说这几日吃好喝好,没什么大问题。”   燕安淮这才放心,在君长清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就见到了站在慕子怡身旁的方远,还有在他们后边的安苏木和“安苏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情绪激动的吵架,两个人的眼眶看起来都有点红。   安苏木本身就是秀气可爱类型的娃娃,这样并排站在一块,倒是很像一对大吵一架后又被长辈罚站,一起委屈巴巴的双生子。   燕安淮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起来小师兄和陛下的关系好很多了啊。”   “谁跟他关系好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驳,听到对方的话时又是不满:“不准学我说话!”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燕安淮开口想说些什么,结果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两个安苏木见状,都默默地克制住了原本就要吵起来的趋势,以免吵闹过度让燕安淮更加不舒服。   君长清则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背部,等他咳嗽缓下后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唇边。   燕安淮就着君长清的动作喝了几口温水,状态总算好一点。   他看向“安苏木”,总算说起些正事:“如今何兴估计已经逃了,陛下还是打算要向东江国宣战吗?”   “安苏木”抿唇,撇过头不看他,小声嘟囔似的说:“孤的人质都已经被你们抢走了,孤还拿什么来宣战?”   他这话说得别扭,但燕安淮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意思,弯眼笑笑:“那陛下这不就是已经在往回头路走了吗,又哪里来的没有回头路一说呢?”   “安苏木”似乎没想到他还会这么说,下意识地反驳:“孤不宣战是孤的事,关回头路什么事?反正那些事情孤都已经做了,满朝文武都是怨恨孤的人,孤回不回头的又能有什么意义?”   “但是陛下身边,更多的也是对陛下恨铁不成钢之人吧。”燕安淮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安苏木,“比如小师兄。”   安苏木一下就炸毛:“我才没有!”   燕安淮敷衍地回他一句:“嗯嗯小师兄没有。”   接着又继续对“安苏木”说:“你看,小师兄什么性格陛下你应该最清楚了,他其实就很关心你,每次骂你也只是想把你骂醒,让你认清楚自己身边真正的情况。”   “做错的事情确实无可挽回,但真正弥补的方式不应该是自暴自弃,而是及时醒悟,悬崖勒马。   “奸佞被杀不可惜,寻常百姓想来陛下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去杀戮,那真正枉死的,大都是北陵国的忠义之士,是希望北陵国能够变得繁荣昌盛的忠臣。”   “陛下若想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最应该做的还是为当成枉死的忠义之士们正名,努力去学习然后做一个真正能够为国为民的君主。”   “不说做出什么值得歌颂的功绩,能让臣民都安居乐业就已经是很厉害的皇帝了。”   “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们来原谅陛下,但至少,陛下可以踏踏实实地说,完成了他们的遗愿。”   燕安淮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虚弱的嗓音几次中断,又拒绝了君长清递来的水,慢慢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   “安苏木”也终于沉默下来,似乎是陷入了思考当中。   燕安淮也不催他,说完想说的事情后才就着君长清递水的动作,又喝了小半杯温水。   接着慕子怡准备给燕安淮的伤口换药,除君长清以外的闲杂人等都被赶出了房间。   方远去了另一个房间内看望齐安和柳南,两个安苏木就一起坐在院子里沉默地面对面。   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气场实在是非常不合,尴尴尬尬地坐了半天。   最后还是“安苏木”忍不住,别别扭扭地挑了一个话题:“你在那边的生活……很好吗?”   对于这个话题,安苏木骄傲地说:“那当然。我有可爱贴心的小师弟,还有师尊特地为我准备的炼器室,想要什么材料我们云仙宗永远不会缺,我爱炼什么炼什么。   “师兄师姐和小师弟也从来不会嘲笑我误解我,小师弟还会经常跑来找我玩,帮我试我的法器,这样的日子不要更舒心。”   “安苏木”看得出他眼底对自己生活的真心实意满足,这也确实是“安苏木”曾经梦想过的生活。   原来,在另一个时空的他,也真的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安苏木”垂下眼睛没再说话,半会儿后才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安苏木看着他的背影,问:“你要去哪儿?”   “安苏木”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我觉得我该走了。帮我跟你那位小师弟说一声再见和对不起吧。”   说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院子。   安苏木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最后什么都没说。   须臾,重新包扎完的燕安淮想出门走走,在君长清的搀扶下一走出院子,就见只剩安苏木一人。   他轻“咦”一声:“其他人呢?”   安苏木回答:“方远去看柳南和齐安了。那个小皇帝……”   他顿了下还没说完,正好这时另一个房间的房门打开,柳南从屋内走出来。   “陛下已经离开,这个幻境结束了。”   他补充完安苏木未说完的话。   燕安淮愣一下:“陛下……这就走了?”   安苏木点了点头:“嗯。他不喜欢当面告别,所以让我向你转达一声再见和对不起。”   燕安淮听明白了安苏木的意思。   是害怕自己当面告别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哭吧。   幻境里的“安苏木”终究还是那个背负着过往,那个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坦率哭出来的小皇帝。   燕安淮在心底叹口气,收敛起遗憾的心绪,又看向跟随柳南一起出来的齐安。   齐安已经听柳南说了包括“幻境”在内的全部事情,他对上燕安淮的视线,红了眼睛:“你们就要走了吗?”   燕安淮又看了眼柳南,见柳南撇开了视线,才重新看向齐安,莞尔笑笑:“嗯。很高兴能在这个幻境里遇到小齐。”   齐安听出燕安淮安抚的意味,抹了把眼眶,回应:“恶也很开心能遇到阿南和安淮,你们未来一定要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燕安淮柔和神情:“好,我们会的。”   柳南走到燕安淮身边,没有给齐安回应。   毕竟他知道,他和齐安一样,不会再有未来了。   燕安淮轻轻搭上了柳南的肩膀,似乎是在无声的安抚。   柳南也终于吐出口气,闭眼,任由乳白光晕将他们渐渐包裹。   大部分的光晕随着柳南的心意进入燕安淮体内,温和纯净的灵力安抚下燕安淮身体中冰冷的寒气,也安抚下伤口的痛楚。   燕安淮感受着柳南最后遗留的友善心意,在耳畔边听到了柳南轻轻藏在心底的心声。   【“未来,忘了我们,你也要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未来,忘了我们,你也要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燕安淮看着眼前化作光点消散的景致,对上齐安仍旧红彤彤的眼睛,温柔地把柳南的心声传递给他。   也传递给早已听不到这句话的“安苏木”。   或许他们真的不会再有未来。   但时空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说不定这个幻境真的存在于某一个时空,在那里,齐安能够开开心心地长大,“安苏木”也能成为一个不用再谴责自己的明君,遇见一个可以坦率表达情绪的人。   即便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但至少,都在他们自己未来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第130章   幻境消散后, 燕安淮一行人也再次出现在了皈依门的入口处。   这一次的幻境结束算是大家一起见证的,只有没跟他们一起行动的狐柒看起来像是有些茫然。   不过茫然了会儿他也反应了过来,就着半灵体的状态准备直接飘去燕安淮的怀里。   然后半路就被君长清直接拎住了命运的后颈。   “呜呜呜!”狐柒挣扎着要摆脱君长清的禁锢。   慕子怡直接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笑眯眯地说:“他俩现在是一对了,你就别想着在君望月这家伙的眼皮子底下找小淮贴贴了。”   “呜呜???”   狐柒停下了挣扎, 一副被震惊到的模样。   燕安淮身上的伤势已经被柳南治好了大半,牵住君长清的手晃了下,笑着对狐柒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   “呜呜!!”狐柒又冲着君长清气冲冲地叫唤, 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毕竟君长清与燕安淮的身份差距和阅历差距摆在这里,总归需要再确认一遍燕安淮的真正心意,才能让人真正放心。   不过受狐柒现在状态限制, 他只能以半灵体白狐的形态叫几声, 没办法对君长清进行口头的谴责,见君长清不理他, 像是兀自生起了闷气。   慕子怡随手顺了下他的毛, 说:“具体的事情我等会儿再跟狐柒解释,那你们先去休息吧。晚点我再找小淮你看看现在的身体情况,再给小木换个药。”   燕安淮乖乖点点头:“好, 辛苦子怡姐姐了。”   方远也在这时说:“那我也先回去同我师尊汇报任务了。”   燕安淮:“好, 师哥再见。”   方远颔首向他们道别,先行离开。   燕安淮也和君长清、安苏木一块回了客峰里他们云仙宗的院子。   他们一如既往先联系了阮游和时江篱那边, 向他们报平安。   君长清刚发起联络没多久,阮游那边就有了回应, 与时江篱的身影一同出现在小小的灵球内。   燕安淮笑着同他们打招呼:“掌门师兄, 二师姐好。我们又平安回来啦。”   阮游关心地问:“这一次怎么样, 还顺利吗?”   燕安淮回答:“不算特别顺利, 因为幻境里的小师兄实在是太难应对了。不过好再我们还遇到了一个人帮我们。”   时江篱困惑:“还遇到了一个人?”   燕安淮笑着把不好意思的安苏木推进灵球能显示的范围内, 说:“我们在这个小师兄的幻境里碰到小师兄了。”   知道安苏木不太喜欢被别人知道他受伤,燕安淮还特意避开了安苏木身上的伤处,也没有和阮游、时江篱说他受伤的事情。   阮游与时江篱见到他时都很惊喜。   时江篱也忙关心起他的状况:“这段时间木木过得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生病?”   安苏木不太习惯这种报平安叙旧的环节,干巴巴地回答:“还好。要拿的东西我都拿完了,没遇到太不顺利的事情。”   时江篱这才放心:“没出什么事情就好,那你是想跟着小淮他们去下一个幻境,还是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安苏木回答:“我跟小师弟和师尊一起吧。幻境越往后越难,多点人也多一份力量。”   时江篱尊重他的选择:“好,那木木你也要记得注意好身体。”   安苏木点了下头,很快就离开了灵球能捕捉到的范围之内。   燕安淮知道安苏木主要还是向阮游他们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免得他们到时候太过担心,影响他们那边的进度。   他没多说什么,很快又同阮游和时江篱说起这一次幻境中大概摸清的情况,验证了大部分他们进这次幻境前的猜想。   有了他们这边三个幻境的经验,接下来阮游和时江篱这边也需要准备着进入到云仙宗的幻境内了。   君长清问:“不过你们都去了幻境,云仙宗这边可有安排好?”   目前阮游还没有收徒弟,云仙宗内没有首席,宗门的事务还是需要提前安排好的。   阮游回答:“有安排,就小篱之前和小淮一起收的那位徐若望,还有小望的那位朋友齐川柏,小淮应当也认识。他们的资质和能力都挺突出的。”   “我有考虑收小柏为徒弟让他做首席,这段时间就以我和小篱需要外出为由考验一下他们。我相信他们的能力是没问题的。”   燕安淮听到熟悉的名字,也弯眼笑笑:“看来我出门的这段时间,若望和川柏确实有好好努力修炼呢。”   阮游莞尔:“这段时间和他们相处多了,也时常会听他们提起你,担心你的状况。”   “还听小柏说,多亏了你出门前对他的指点,让他能顺利突破修炼的瓶颈,一直到现在进展都格外的顺利。小望也变得比以前要开朗大胆很多。”   听到在云仙宗唯二认识的两位朋友过得越来越好,燕安淮自然也开心,让阮游帮忙给他带一句问好。   确定了云仙宗内的安排,燕安淮又同阮游他们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叮嘱了他们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阮游和时江篱全都应下,也把他说要注意安全的原话返回给了他们这边。   相互关心完,他们才终于结束这一次的联络。   慕子怡也差不多在这时跟狐柒解释完了关于君长清与燕安淮在一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拎着药箱过来给安苏木换药。   狐柒是跟着慕子怡一起过来的,看见君长清后直接飘到他手臂旁边去咬了他一口泄愤。   身为半灵体,他没办法真正咬到君长清,完全只是做做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都还没能恢复成鼎盛时期的模样尝试把燕安淮拐走,君长清就直接把人给绑定了,不管君长清有多真心,他都必须得发泄一下自己气愤。   当然,发泄归发泄,对于君长清成为燕安淮道侣这件事情狐柒还是认可的,嗷呜一口以后就气鼓鼓窝到了一边,没再去找燕安淮贴贴。   直到燕安淮主动蹲到他面前给他顺了会儿毛,他才被安抚下来,变幻着灵体的形状,对燕安淮说:“以后如果君望月那家伙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堂堂九尾狐族族长绝对不会让他那么好过!”   燕安淮笑着答应:“好,我会的。也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   说话的同时,他又搓了下狐柒的脸,娴熟的手法让狐柒十分地满意,总算哼哼唧唧地不再说什么。   慕子怡那边很快就给安苏木换好药,喊了燕安淮到桌边乖乖坐好检查。   燕安淮乖乖地跑回去,主动伸出手接受慕子怡的探查。   慕子怡大概在他经脉上游走了一圈,收回手说:“寒气入体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肩膀的伤也愈合得差不多。只不过因为伤势比较重,又是新伤,所以即便表面愈合了,牵扯过度还是有可能出现疼痛的情况。   “总之最近还是需要好好休养。现实这边已至冬月,天气渐冷,记得注意保暖。”   说完,他又转向君长清:“还有君望月你,你神魂受损也影响你在冬日的状态,这段时间和小淮一起好好休息,尤其不准做什么剧烈运动。不然以你俩的状态有你们受的。”   慕子怡说得一本正经,燕安淮听懂了他话外的意思,耳根泛红:“我们不会的啦。”   慕子怡轻哼一声,对他们这对才在一起没多久的小情侣持以一定的不信任态度:“你们最好是。”   燕安淮又拉着君长清向他保证了一次,他才终于勉强相信。   慕子怡收拾起东西,燕安淮又看向狐柒:“对了狐柒,你那边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狐柒从原本窝着的地方飘过来,化作了方便说话的人族幼崽形态:“我基本已经确定下何兴的真正身份了。”   “真的吗!”燕安淮眼底一亮,“狐柒你好厉害!”   狐柒对燕安淮的夸赞很满意,继续道:“我按照大概的时间线找了一圈,能够修炼这种禁术,又在那个时间段陨落或者失踪遇害的魔修,只有上上任的魔尊。”   君长清轻蹙眉:“上上任的魔尊?”   狐柒点头:“对,就是在仙魔大战时的魔尊再早一任的魔尊。我们族内有一份无意中得到的历任魔尊录,里边正好就记载到魔界上上任魔尊。”   “那个魔尊叫纪谭,是被上一任的魔尊陷害导致的重伤离开魔界,之后不见了踪影。”   “依照时间线来看,魔尊失踪的时间点和何兴出现的时间完全一致。”   考虑到燕安淮的记忆问题,狐柒模糊了关于时间线的说辞,但其他人也大抵能明白,纪谭失去踪迹的时间就是燕安淮出门游历的第一年。   很有可能就是燕安淮正好碰到了当时被下任魔尊设计重伤的纪谭,纪谭便对他生出歹念,想借他的身体回去找下任魔尊报仇。   谁知燕安淮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没有防备,打断了纪谭的计划。   纪谭的残念便遗留在了燕安淮的识海中,随时准备着再夺取他的身体。   后来燕安淮自爆元神,神魂碎裂,纪谭应当也是因此而被分离出去,又另外找到了别的宿主。   但燕安淮的体质万年难遇,现在纪谭以何兴的身份跟在他们身边,肯定还是想伺机摧毁燕安淮心理防线,夺走他的身体。 第131章   弄清了何兴的真正身份, 想要再去找其他的相关信息就会方便很多。   燕安淮敏锐地觉察到狐柒说的这个时间线怪怪的,但其他人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他也暂时没多管。   等狐柒和慕子怡收拾完离开之后, 他又被君长清哄着去休息。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算完成恢复,接下来还要在冬日继续赶路, 和面对应该是最困难的一个幻境,他确实需要趁现在多休息一会儿。   燕安淮乖乖听话回了床上,没多会儿就安安稳稳躺下入睡。   君长清直到确认他真的睡着后, 才出门,对上院子里其实根本没走的狐柒和慕子怡的视线。   慕子怡看了眼房间的方向,似乎是在询问燕安淮的情况。   君长清回答:“小淮已经睡下了。”   慕子怡这才松口气, 继续和安苏木还有狐柒讨论起刚才的话题。   “如果何兴就是纪谭的话, 那我记得君望月你应该和纪谭打过照面?”   在君长清还是首席弟子的时候,修仙界与魔界其实就产生过一些小的冲突。   当时君长清修为已经比肩他的师尊, 就和他师尊一起去平定了魔界那次的小动乱。   因为纪谭这个魔尊正好碰到魔界内比较动荡的时期, 本来想靠打修仙界来赢取些威望。   结果他碰到了当时修为第一的君长清他师尊,和已经名列修仙界前五的君长清,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声望更是下跌。   君长清原本因为性格, 除了喜欢出门捡徒弟比较出名外,就没怎么在修仙界里露过脸。   他和他师尊的那一次和纪谭那边对上, 才真正让他在修仙界里有了名气。   君长清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说:“主要对上的还是我师尊和纪谭。因为纪谭那边带的人不多, 我解决的都是他带来的那些追随者。”   “不过你这么一说的话, 在幻境里何兴对我的剑招习惯确实非常熟悉, 甚至如果我按平日最常使用的剑招出招的话, 他都能预判我的下一步行动。”   慕子怡思索着说:“这一方面的话我觉得可能还是因为他之前在小淮的识海里残存的时间比较长。小淮对你是最熟悉的, 他因此而摸清你的攻击习惯也很正常。”   君长清对慕子怡的话表示了认可,又道:“总之,接下来的幻境是我们要去的最后一个幻境,只要阮游和依依他们两边没什么大问题,那魂明玉珠碎片与魂明液、魂明草便全都齐备。”   “小淮真正到魂明玉珠内去休养魂魄之后,何兴想再夺走小淮的肉身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下一个幻境,何兴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   慕子怡也严肃地点了点头,又问君长清:“对了君望月,按照之前几次你的表现,你是不是可以感知到小淮的具体位置?”   君长清没有隐瞒,回答:“可以。因为我有一部分魂魄在小淮身上,我可以随时感知到他的具体位置和他是否已经遇到危险。我会在冬日受到气温影响,也是小淮身体差带给我的反馈。”   “啧,这么看来你这缕魂魄还真是分得挺有用的。”慕子怡评价一句,“那到时候要是又联系不上小淮,你记得把小淮的位置告诉我们,这样也方便尽早让小淮身边有人跟着。”   君长清点头:“好。”   确定完大概的事项,几人也没再继续围在院子里。   慕子怡抱着狐柒回去休息,安苏木也去到他自己的房间养伤,君长清则回了和燕安淮一起的房间内守着还在休息的燕安淮。   他们几人又在皈依门中休整了有差不多五日的时间,总算出发前往慕子怡的云欢谷。   慕子怡本人对此已经期待了许久,扬言一定要让燕安淮在云欢谷感受到家一样的感觉。   燕安淮乐呵呵地接受了他的热情,也不由得期待起了到云欢谷去的行程。   或许是一路上都有慕子怡陪着,加上知道君长清最初是先到了云欢谷才被举荐到云仙宗来,燕安淮对云欢谷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去云欢谷路上的感觉和回云仙宗给他的感觉是差不多的,在心理上首先就也有了第二个“家”的潜意识想法。   皈依门和云欢谷相距也算不上特别远一行三人乘坐再次交由安苏木来驾驶的飞舟,三四日的时间就抵达了云欢谷门口。   云欢谷首席木青黛早早就等候在了门口,一见到他们之后就欢快地挥挥手,朝他们跑来。   慕子怡更是一副久别重逢激动万分的样子,朝她张开双臂:“青黛宝贝,你亲爱的师尊我终于回来了!是不是很想我!”   “师尊!”木青黛一路直奔向慕子怡,然后在慕子怡就要抱向她的时候闪身一躲,径直站在了燕安淮面前。   “燕小峰主好久不见!我可真是太想你了!”   木青黛双手拉住燕安淮的手激动地晃了晃,忽视了身后直接扑个空的慕子怡。   燕安淮忍不住笑了一声,也朝木青黛打招呼:“师姐好久不见呀。”   慕子怡郁闷地转头,嘟囔着抱怨:“青黛宝贝你怎么回事?我可是你师尊诶!你居然无视了我爱的抱抱!”   木青黛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原来某人还知道是师尊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丢下一堆处理不完的谷内事务让我每天焦头烂额的,自己却不知道过得多潇洒快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现任谷主呢。”   慕子怡无言相对,略略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燕安淮被他们师徒之间的相处模式逗乐,笑着说:“看来师姐和子怡姐姐的感情也很不错呢。外边有点冷,我比较怕冷,我们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吧。”   他把话题拉回了正经的方向。   受慕子怡的影响,木青黛之前和燕安淮的关系也很好,同样参加过之前的还魂仪式,这几日时间她大抵也从慕子怡那里了解到了所有相关的讯息,知道燕安淮和君长清冬日里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   她体贴道:“我已经特地在师尊的峰头上收拾好了一间空闲的院子,暖炉也在出门前提前燃上了,保管让你们满意。”   燕安淮乖巧道谢:“辛苦师姐了。”   木青黛摆摆手,领着燕安淮君长清和安苏木一块往里走,持续忽视慕子怡的存在。   慕子怡自知理亏,一路上都在变着法子的哄自家小徒弟。   燕安淮难得见慕子怡在别人身上吃瘪,站在君长清的佩剑上与君长清手牵手跟在他们身后,全然一副看乐子的模样。   直到慕子怡忍痛割爱和木青黛说原因把自己的一块药圃分给她,木青黛才终于恢复了点和颜悦色。   燕安淮大概看明白了,木青黛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他忍不住和君长清调侃一句:“看来师姐真是把子怡姐姐拿捏得死死的。”   君长清瞥他一眼:“你对我不也差不多?”   “哪有。”燕安淮小声反驳,“师尊明明都是自己凑上来的,都不用我拿捏。”   君长清往他额头上轻敲了一下,但到底没舍得用力,算是对他这句话的默认。   燕安淮弯眼笑笑,又晃了下和君长清相牵的手,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君长清也没再管他,由着他开心,驾驭着灵剑跟随木青黛和慕子怡一块到了主峰。   还魂前的燕安淮来云欢谷玩的次数不少,而云欢谷客峰为了接待一些来求医的病患,离主峰比较远,所以他们本身在主峰就有一个常住的院子。   院子内的布置木青黛是根据慕子怡的安排在这几日重新改过的,仿照了当时在第二个幻境阮序的院子里时的模样,院内的石桌石椅旁也安置了暖炉。   现下暖炉本身就已经燃着,一靠近就是暖融融的温度,又因为在室外不会一下子变得太闷,是正好舒适的感觉。   燕安淮更是赞叹:“子怡姐姐和师姐都有心了。”   哄好小徒弟的慕子怡恢复了平日里没什么正经的模样,大大咧咧坐在一张石椅上,说:“最后一个幻境比较危险,小淮你身上的伤势还不算完全好透,小木这边也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所以我们不急着明日就去幻境。这几日现在这里好好休养一会儿吧。”   能多休息几日燕安淮自然格外乐意,欢喜地说:“好呀,那这段时间就麻烦子怡姐姐和师姐照拂啦。”   慕子怡摆摆手:“不妨事。正好现在也回到我们医谷来了,可以给你和小木准备点养生大全套,给你们好好补一补身体。”   旁边的安苏木听到慕子怡夸张的语气,无奈地说:“不用了,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好养生的。”   慕子怡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知道小木你也很期待,别急啊,等姐姐我今晚就把配方大概弄出来,明日给你和小淮实践。”   安苏木:“……我真的不需要!”   慕子怡继续曲解:“哎呀,我知道你很感谢姐姐我,放心,姐姐我一定让你满意!”   “……”安苏木放弃挣扎,郁闷地坐在一边。   燕安淮拍了拍安苏木的肩膀:“子怡姐姐就是刚在师姐那边吃了瘪,从你这找补呢,不理他就好。”   有了燕安淮的安慰,安苏木面色才总算好一些。   慕子怡的心思被燕安淮戳破,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乐呵呵地又找燕安淮聊起天。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才终于各自散开,回去先好好休息一日。 第132章   慕子怡以燕安淮和君长清是到云欢谷来玩几日为由, 让云欢谷内的弟子们都知晓燕安淮来了的事情,不限制他只待在主峰内,若是空了随时都可以在云欢谷四处走走逛逛。   不过在此之前, 一些以前见到过燕安淮的谷内弟子们也被慕子怡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暂且打发出门去历练,确保不会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刺激到燕安淮的记忆。   考虑到天冷, 燕安淮也比较收敛,除了头两日会和君长清一块去附近走走之外,接下来基本都是窝在院子里和安苏木还有木青黛玩。   君长清则大部分时间会待在房间内, 从窗户看着在院子里玩得开心的燕安淮,偶尔和跑来找他的慕子怡聊一聊。   十二月初八,他们抵达云欢谷的第六日, 燕安淮又同往常一般到院子内陪安苏木坐着透气, 顺便听木青黛给他科普一些草药的知识,双手托腮的模样看起来很认真。   “自从你们表明心意之后, 小淮看起来好像又回到了他一开始时的活泼嘛。”   慕子怡坐在君长清的对面, 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燕安淮,感慨一句,继续说:“当年我还以为小淮就是历练多了才变得稳重, 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怕你嫌弃他。君望月你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君长清抿了口茶水, 没理会慕子怡的调侃。   慕子怡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指望他回答, 又聊起燕安淮身体相关的正事:“这段时间我仔细观察过了,有了之前三个幻境的魂明玉珠碎片的魂力, 小淮的身体其实比之前好了很多, 或许距离他恢复以前的记忆, 也不会太远了。”   听到这, 君长清端茶的手顿了一下。   慕子怡单手托腮, 笑眯眯地说:“也不知道等小淮恢复记忆,发现原来他已经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君长清抬眸看着院子内听木青黛说话听得专注的燕安淮,片刻后才说:“不管怎样,他能开心健康便好。”   慕子怡笑一下,神了个懒腰:“那倒确实,开心就好。”   还魂前的燕安淮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慕子怡也好,君长清也好,他们期待燕安淮能温养好魂魄,能恢复以前的记忆,其实都不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互动与回忆。   而是想让燕安淮知道,他也是可以过得顺心自在,可以不用总是那么累的。   慕子怡结束了这个简短的话题,又继续说:“对了,还有关于小淮修为的问题。现下他身体情况比以前好,修为虽然看起来还只是筑基期,不过实际上应当已经快回到元婴期的实力了。   “你这边应该能感知到他的识海灵气变化?”   君长清点点头:“可以。目前小淮的修为水平介于金丹圆满至元婴期之间。因为表面修为不会有突破的表现,所以具体修为受他的身体好坏影响,但也不会低于金丹圆满的修士水平。   “大抵再过个四五日的时间,应当能稳定在元婴初期,再往后就必须得等新的魂明玉珠碎片的灵力了。”   燕安淮是何兴最主要的目的,虽说到此时燕安淮的修为水平还远不及何兴,但修为越高,在他独自相处的时候自保的能力也越好。   第三个幻境已经出现了幻境的安苏木基本不听劝的情况,他们不能保证最后一个幻境的楚依依的攻略难度是否也会增加。   不论如何,都得尽量让燕安淮在最好的状态进入幻境内。   慕子怡大概有了个时间的预测:“那就再等几日吧,这段时间也正好让小淮多休息休息。反正最后一个幻境了,等小淮修为水平稳定下来了再说。”   君长清点头,认可了慕子怡的提议。   慕子怡也不再多逗留,起身出门,到院子里去找燕安淮聊天。   “子怡姐姐。”燕安淮见到慕子怡出来,朝他打个招呼,关心地问起君长清的情况,“师尊身体还好吗?”   慕子怡是以给君长清检查为由去的房间,闻言回答:“比第二个幻境里的情况好得多,至少没发烧了。记得注意点不要着凉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俩都是。”   “知道啦——”燕安淮拖了个敷衍的长音,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幻境?”   慕子怡回答:“不急。小木这边的伤势大概还要再过个五六日的时间吧,等小木完全恢复了我们再去。”   安苏木也知道关于燕安淮修为因魂明玉珠碎片灵力而波动上升的事情,身上的伤势其实已经完全不会影响他们去幻境的进度,但还是配合地回答:“嗯,我会尽量快点休养好,不耽误小师弟你的进度。”   燕安淮体贴道:“没事不急,还是小师兄的身体比较重要。左右也难得能够休息这么长时间,我可以在云欢谷里多赖一会儿。”   慕子怡笑笑:“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也随时欢迎你过来玩呀。”   “好哦。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的。”燕安淮弯眼笑着回应一句。   慕子怡拍一下他的肩膀,又道:“对了,这几日我试着给你和小木配了个安神舒缓的药浴方子,这大冬日的泡个热水澡也会舒服些,你们今晚要不要试试药浴的功效?”   燕安淮来了兴致:“想试!”   “既然你都做出来了,那我勉强试试也行。”安苏木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却不由自主地往慕子怡的方向看去,显然是也很感兴趣。   慕子怡拍了一把安苏木的脑袋,对他们说:“你们的房间里都有浴池,今晚我让人给你们放好。”   燕安淮欢喜道谢:“好,谢谢子怡姐姐~”   慕子怡笑一下,没再说什么,参与起他们的话题。   到了当天夜间,慕子怡如约喊了主峰中的小厮,在房间浴池内放好了药浴的热水。   房间内有专门的隔温结界,可以安安心心在里边跑到时间足够,不用担心中途水温就会冷掉。   自出门以来,燕安淮就没再用过热水沐浴,每日都是一个净尘术解决所有,对于热水暖融融的舒适感还是蛮怀念的。   药浴是安神舒缓之效,君长清怕他跑得太久在里边睡着,还特意叮嘱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就记得出来。   燕安淮乖乖应答,到浴池里去好好泡个澡。   慕子怡准备的药浴配方还带有很好闻的草药香味,温度被把控得正好,不会太烫,也不会过凉。   唔,果然还是泡澡舒服。   燕安淮半眯眼,神情很放松。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比以前好一些,灵力似乎也充沛许多。   虽然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要突破的迹象,但真正实力能比以前高,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等到真正把魂魄修补温养好,应该就能安安心心和师尊一起到处去玩了吧。   燕安淮趴在浴池边上,心底更多还是对未来的期待。   只剩最后一个幻境了,他也答应了下一个幻境他不参与各种决策,安安心心等着君长清和慕子怡他们来主导。   也少有地在师尊面前,再当一回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自己开心就好的小孩吧。   燕安淮闭眼想着,潜意识间已经将记忆中的“夫子”与“师尊”画上了等号,由在云仙宗中生活的记忆取代了幼年在学堂中的痕迹。   他又在浴池内跑了一会儿,估算着差不多到慕子怡说的时间后才起身,换上新的里衣,缓步走出浴池。   因为不敢用火灵根的灵力,本身又没有水灵根,燕安淮只简单地擦拭了一遍发梢,放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   他只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素白里衣,微敞的领口露出些泛着粉意的肌肤,可以清晰看到精致的锁骨与小片胸膛。   他眸间带着悠然闲适,眼角下一颗浅红泪痣似乎也因被暖融水汽晕染得更加明艳,怀里还抱着浅粉外衣,活脱脱一副美人出浴图。   君长清见到他就这么走出来,目光微凝。   燕安淮双眸清澈,像个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孩,微抬头看着君长清,放软声音:“师尊,子怡姐姐送的这套新衣服我不会穿,师尊帮我穿好不好?”   他轻声细语地朝君长清撒娇,怀里的衣服明显和他平日穿的差不多,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君长清轻呼了口气,配合地起身,走到他面前去先把他的里衣系好,才帮他穿外衣。   他动作很轻,也很慢。   君长清身上惯来的冷香与燕安淮身上清浅的草药味交缠在他们的温热呼吸间,暧昧而又和谐。   燕安淮抬眸看向君长清,眼底带笑。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只是无奈又纵容地轻敲一下他的额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万一不小心着凉怎么办?”   “知道啦。”燕安淮敷衍地回答一声,没有多少要改正的意思。   君长清也只好由着他,又伸手抚上他湿漉漉的发梢,用灵力将上边的水汽驱散,然后温柔地帮他梳理起发丝。   他还顺势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了一个簪子,简单地给燕安淮挽了一缕发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稍稍退开小半步,墨蓝双眸间也晕开些浅浅的笑意:“果然很配你。”   燕安淮疑惑地扭头看向了旁边的铜镜,就见君长清给他别上的是一枚木槿花样式的发簪。   燕安淮曾在第二个幻境里和君长清提过一嘴比起栀子花,他更喜欢木槿花的事情。   没想到君长清居然记住了,还给他买了这样一根发簪。   他愣了会儿才忍不住问:“师尊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簪子?”   君长清回答:“就在北陵国我们一起去集市,我中途离开的时候,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你。”   燕安淮回想起这件事情:“所以师尊当时是特意为了买这个簪子吗?”   “嗯。”君长清应一声,“当时我就觉得你很适合这枚发簪,戴上一定更好看。”   他神情温柔,没戴星月镜时的墨蓝双眸就像一汪平静湖水,柔和地包容着燕安淮的身影。   燕安淮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发梢上的簪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埋进了君长清的怀里,小声抱怨:“这样延迟的礼物和心意……师尊你也太犯规了。”   君长清抬手回抱住他,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先犯规的人可不是我。” 第133章   腻歪结束, 燕安淮才与君长清一起准备去休息。   之后燕安淮又在云欢谷内待了六日的时间,由于天冷,基本也都是窝在主峰内小范围地随意转转。   在此期间, 燕安淮还收到了阮游与时江篱已经顺利从幻境内出来的消息。   由于云仙宗的幻境与其他四个幻境的找寻者不一样,所以原本可能难度最大的云仙宗的幻境, 难度变得与他们所经历的第二、第三个幻境比较类似。   幻境所反映的是对找寻者影响最大的人,云仙宗幻境的找寻者定为了时江篱,所以幻境主要是与阮游和时江篱的未来相关。   有燕安淮他们前三个幻境的经验, 他们两人基本都没怎么踩一些幻境里的坑,所以二十日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得到魂明玉珠碎片化身的认可,得到魂明玉珠碎片。   阮游还准备亲自来一趟云欢谷, 把魂明玉珠碎片交给燕安淮, 顺便也久违地见见燕安淮和安苏木。   为此,燕安淮特意又在云欢谷内多等了几日。   十二月十九日, 云欢谷主峰内又下了一场雪, 燕安淮才终于等到了赶来云欢谷的阮游。   “掌门师兄!”   燕安淮早早就收到了阮游抵达的消息,拉上君长清和安苏木一起到了云欢谷门口等他,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小跑到了阮游身边。   阮游揉一下他的脑袋, 笑着也与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吧?”   燕安淮点点头:“嗯!有子怡姐姐和木师姐在, 身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也是。”阮游笑笑,随他一同往君长清他们的方向走, 也与他们打声招呼,“师尊, 小木。”   君长清点了点头, 安苏木也老老实实喊了声师兄。   这会儿天色灰蒙蒙的, 也不知晚些时候会不会下雪, 他们便没在门口多待, 一块先回了主峰去。   慕子怡正坐在院子内喝茶,见到阮游来了,笑眯眯地放下茶杯:“哎呀,小游子啦?真是辛苦我们阮大掌门亲自来一趟了,快来坐快来坐。”   因为掌门与掌门之间时常会有交际,阮游和慕子怡关系也不错。   阮游好脾气地笑笑,坐到石桌旁去。   他从储物法器中拿出魂明玉珠碎片,交给燕安淮:“这是我们那个幻境里的碎片。我们遇到的化身已至及冠之龄,除了觉醒自主意识以外,他还同我们说,他能感知到其余四位同伴中,有三位已经认可了同一位找寻者。”   燕安淮顿住,一下就明白那位化身说的应该就是前三个幻境里认可了燕安淮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   他看着手中温润晶莹的碎片,隐约间能够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温和灵力。   慕子怡在旁边思索了会儿,推测道:“照这么说来的话,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会在十岁时觉醒自主意识,二十岁时感知到其余的化身情况?”   阮游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他又继续补充:“我们遇到的那位化身也是五位化身当中的老大,我们同他说了小淮的事情,他对自己弟弟妹妹们认可的人很感兴趣,所以在碎片中还保留了一抹意识。   “想要真正得到他的全部认可,还得小淮在最后一个幻境里的表现让他满意。”   阮游话刚说完,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燕安淮手心的碎片亮起一阵乳白的光,化作了手镯的形状自主圈在了燕安淮的手腕间。   燕安淮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感知到温润灵力在他手腕附近的波动,片刻后缓和神情,浅浅笑了一下,抬手轻轻搭在手镯上:“我会尽量好好表现,得到认可的。”   手镯又闪了下,似乎是在回应燕安淮的话。   顺利交接了魂明玉珠碎片,阮游此行最主要的任务也终于达成,问起他们这边的情况:“你们现下是打算何时出发去幻境?”   回答他的是君长清:“大抵明日一早。”   阮游:“慕谷主这次也是跟着一起去吗?”   慕子怡“嗯”一声,回答:“我对依依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而且既然依依在幻境里的形象是非常擅长出其不意地下毒,那我这个修仙界第一医修怎么能缺席呢~”   他尾音微扬,听着不像是要去帮忙,倒像是想去找幻境里的楚依依比试比试。   阮游听着倒是有些担忧:“平日里依依性子善良,研制的毒.药一般都会妥善保管,但若是依依真的有心用毒的话,想要完全避开她下的毒难上加难,你们务必要小心。”   在之前修仙界与魔界的战役中,阮游是见识过楚依依面对魔修时的毫不留情面的,只能感慨平日里的楚依依收敛得真的非常好。   安苏木似乎也想起了些什么,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反正一定要注意所有她递给你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全部都是。”   燕安淮怜惜道:“看来小师兄应该经历过些什么。”   慕子怡笑着说:“依依和小木感情好,依依最喜欢的就是拿一些效果比较奇特且不至于伤人的毒药来捉弄小木。想来小木对这方面深有体会。”   安苏木只回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呵呵”,对慕子怡话里的“感情好”不予置评。   燕安淮怜爱地拍了拍安苏木的肩膀。   他们又就幻境里可能需要注意的地方讨论了一下,阮游才终于稍微放下他爱操劳的心,只期待着到时候他们顺利归来。   慕子怡还要去找木青黛交代一些让木青黛继续留守云欢谷的事情,很快便暂时离开。   安苏木也回房间继续研究法器炼制的事情,为到时候把魂明玉珠碎片融合做准备。   燕安淮暂时没什么事情要做,和君长清说一声后就与阮游一块到附近走走。   阮游与燕安淮有好一段时间没能见到面了,这一次好不容易又聚到一块,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走在素白学地上聊得开心。   阮游和燕安淮分享了关于齐川柏和徐若望的近况,也表示了等这一次回去之后,就打算把齐川柏收作大徒弟。   燕安淮忍不住感慨一句:“掌门师兄当上掌门应该也有百余年了吧?终于收到了徒弟,还真是不容易。”   阮游也笑着回应:“是啊。之前总是忙着宗门里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培养徒弟。这次还是无意中从小望那里认识了小柏,感觉小柏和我的理念挺合的就多试了试。   “后来和他们聊起了你,他们都很喜欢你呢。小望还说他第一喜欢的是星河仙尊,第二喜欢的就是你了。”   燕安淮弯眼:“那看来我果然还是动摇不了星河仙尊在若望心里的地位啊。”   阮游对此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很清楚,徐若望第一喜欢的和第二喜欢的其实都是燕安淮。   只是不知到时燕安淮恢复了记忆回去的话,那俩小孩会是什么反应。   阮游思绪飘了一下,燕安淮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又想着自己打算和阮游说的事情,纠结了小会儿才终于决定趁现在开口。   “对了掌门师兄,就是,那个……我还有件事儿,可能得跟你和二师姐交代一下。”   他指尖缠在一块,轻咬唇瓣,视线飘忽。   这是以前的燕安淮在底气不足时常有的小动作。   阮游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他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还在心底感慨了下才说:“有什么事情的话直说就好了,我和你二师姐哪次不是由着你开心就好?”   阮游说得轻松,显然是没太把燕安淮的心虚当一回事,再怎么样都还是自家小师弟重要一点。   燕安淮又清了下嗓子,终于小声地说:“就是,嗯……一点关于我和师尊的事情。”   “和师尊?”阮游困惑,似乎没想到会有什么与君长清有关的事情能让燕安淮露出这样的神情。   燕安淮点了点头,声音更小:“就那什么……关于我和师尊,在一起了的事情。”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你和师尊在……一起?嗯?”   阮游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说着说着才陡然发现不对,震惊地止住了话头。   过了小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说的这个在一起,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燕安淮轻轻点头,还轻轻补充一句:“就,掌门师兄和二师姐的那种关系。”   阮游:“……?!!!”   阮游震惊得简直就要合不拢嘴,平复了好几次心情都没平复下来。   又过了半晌,他才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嗯……在一起的话,就上个幻境的事。”燕安淮继续老实交代,“我发现自己喜欢师尊是在上上个幻境的事情。”   阮游又问:“那师尊那边呢?”   燕安淮回答:“师尊说他更早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发现自己喜欢也是在从云仙宗出门前。”   阮游依然觉得很魔幻,勉强着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你确认你是真的喜欢师尊?”   燕安淮点头:“确定。这件事情子怡姐姐、狐柒和小师弟也都和师尊聊过。”   阮游还是难以置信,当即道:“不行,我也得先回去和师尊单独聊一聊。”   说着他就立即转身,往院子的方向走。   走的时候也不忘带上燕安淮,就怕放他自己落单会出事情。   燕安淮跟在了阮游身后,能感知到阮游为他好的本意。   谁让他和师尊的身份差异就摆在这里呢,只能辛苦师尊多接受几次盘问了。   燕安淮默默在心底怜惜了一番君长清。 第134章   阮游通过灵球带上时江篱与君长清聊了近半个时辰之后, 终于接受了关于小师弟和师尊在一起了的事情,而且看起来态度截然不同。   若说与君长清详谈前的阮游是一脸办公事时的严肃认真,详谈完出来后, 就只余下了对他们之间感情的坚定支持。   燕安淮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着阮游一出来就走向他, 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淮你放心,不管别人会不会说什么,我和你二师姐都会支持你和师尊继续走下去的。”   燕安淮:“……谢谢掌门师兄?”   燕安淮对他这态度的转变有点茫然, 等阮游暂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也往他和君长清的房间去。   但他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扒拉在门口看着里边又在看书的君长清。   君长清注意到他到门口的动静, 但等了会儿都没等到人进来, 抬眸一看就见安逸思缩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疑惑问:“怎么了?是遇到何事了么,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也没什么。”燕安淮总算走进屋, 坐到君长清身边双手托腮地看着君长清, “就是有点好奇师尊到底和掌门师兄还有二师姐说了什么,能让掌门师兄态度变化那么大。还有之前小师兄和狐柒也是。”   安苏木与狐柒之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时,一个个反应都非常大, 但在找过君长清单独聊以后, 哪怕狐柒表面上还是很气的模样,但心底也已经认可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明明记得君长清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言辞沟通来着, 居然能这么轻易说服了他们。   燕安淮不明觉厉,看向君长清的视线中仿佛都多了些崇拜。   君长清对上他的神情, 只在心底叹一声, 抬手抚上他的发梢, 说:“厉害的不是我。是你的喜欢让他们知道了不是我设套路拐骗的你。”   是燕安淮长达两百多年的感情, 让他们都相信, 他与燕安淮之间是平等地位前提下的情感交互,这也是燕安淮本就应得的回应。   他亏欠了燕安淮太多,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最好的弥补机会。   燕安淮敏锐地感觉出君长清说的话是发自内心,而非与他开玩笑似的调侃什么。   但他又有些不清楚君长清情绪的由来,眸间浸入些困惑。   君长清没有和他详细解释,很快便换了话题:“明日就要出发前往最后一个幻境了,既然你都回来了,就在屋内好好休息吧。让明日能有一个最好的状态。”   听出君长清不想说明的意思,燕安淮也没再继续问。乖乖地点头,窝在房间里和君长清一起度过最后一个幻境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   到了次日早晨,四人一狐整装待发,去到了云欢谷的幻境入口处。   木青黛和阮游也送着他们,一起到了入口法阵附近。   阮游担忧地对燕安淮和安苏木说:“你们两个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等入了幻境之后尽快地与师尊还有慕谷主他们汇合,千万不要落单太久了。   “要是碰到了幻境里的依依也一定要记得分辨清楚她给你们的所有东西,前往不要疏忽大意……”   他又发挥起自己爱操心的本性,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眼底满满的都是担忧,若非自己的掌门身份,这时候估计恨不得跟着一起去。   燕安淮一一应下,笑着安慰:“掌门师兄放心,我们都有那么多次幻境的经验了,这次肯定也没问题的。掌门师兄和二师姐就等着我们回来的好消息吧~到时候也能和真正的三师姐一起回来了。”   阮游总算稍微收敛一点自己操劳的心,不再耽搁他们的进度。   燕安淮和君长清他们一块进入到了入口法阵处,朝阮游与木青黛告别。   等他们也回应过道别后,慕子怡才终于启动了法阵,一起传送到最后一个幻境内。   燕安淮闭眼等着熟悉的眩晕感过去之后,再睁眼就发现他整个似乎都站在了……   一棵大树上?   燕安淮茫然地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树叶,又看了眼脚下有点高的距离,要不是反应足够快,立即撑住了旁边的树干,只怕刚传送过来就要直接从树上栽下去。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至少九尺的高度,这要摔下去那可真有得疼的。   燕安淮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没急着下去,先在粗大的树干上坐下,拿出联络木牌看看能不能与君长清他们联系。   这一次木牌也和前两次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那看来要么是何兴就在附近,并且知道了他已经进来的事情,要么就是何兴早早就预料到他大概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并且设下了阻隔他联络木牌的障碍。   不管是哪种,都可以确定何兴现下一定已经在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之中。   燕安淮警觉起来,先往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运起轻功从树上跳下来。   然而这树的枝叶太过茂盛,燕安淮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剐蹭了一下,正好被枝干上的刺给划到了。   “嘶。”   他看着手背上的小伤口,轻吸了口气,甩甩手勉强平复点疼痛。   没想到这树的树枝上还有刺,幸好伤口不是特别深,估计过个一会儿就能结痂了。   燕安淮没太在意手背上的这个小伤口,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往周围走,看看这附近的情况。   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大抵是一处树林,周围树很多,看起来和刚刚划伤燕安淮手背的树很像,应该是同样的品种。   树林里没有路,像是平时人就不会很多的样子,地势整体是往上的,应该也是个近似于山脚的位置。   这边会是幻境里的楚依依所在的南国部落附近么?   燕安淮按照以往的经验大致推测着。   因为他在幻境内没有对应的身份,所以平时他基本都是会被直接传送到幻境对应的人的附近。   那这是不是也说明楚依依应该也在不远的位置?   燕安淮思索着继续往前走。   幻境内的季节大抵是春夏之交,气温不是很低,太阳也相对还不算猛烈,树林间却听不到什么虫鸣鸟叫的声音。   好像有点过分安静了。   这在树林当中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燕安淮保持着警惕继续往前走,可是越走却越觉得身体好些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还有接连不断的眩晕感一阵阵翻涌着席卷而上。   ……是走太久累到了吗?   燕安淮在一棵大树前停下脚步,一手撑在树干上,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站立,意识当中又记得自己应当没有走太久才对。   他一手攥紧,想压制住脑海中的眩晕,状况却变得愈发糟糕,甚至已经没办法继续往前走,随时处在就要昏迷的状态当中。   在真正要失去意识之前,他才陡然注意到自己手背那个没被他在意的小伤口,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发紫。   那棵大树的刺上有毒。   等燕安淮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彻底支撑不住,昏迷倒地,失去了意识。   ……   ……   等燕安淮再一次睁眼时,他就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了一张床上。   这里是哪里?   他茫然地坐起身,又发现自己头疼得厉害,一手撑住脑袋缓了会儿。   这时他又发现他原本被树枝划伤的左手被人包扎好了,看起来像是谁正好碰到了昏迷在树林里的他,然后把他救了回来。   燕安淮在床上坐着缓了小会儿,才终于感觉好一点,环顾起四周的环境。   他在的应该是一个小木屋内,空间不是很大,但各色家具齐全,看起来应当是个女子的房间。   燕安淮在入幻境前被慕子怡和木青黛轮番科普了不少关于毒药和医药的知识,他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不太确定体内的毒素有没有被处理过。   为防毒素的加速扩散,他还是乖乖坐在了床上没乱动。   过了会儿,才有一个燕安淮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嗯?不错嘛,还知道中毒了不能乱动。”   楚依依推门走进来,身上穿着比较独特的窄袖衣裳,眉心印有红色花钿,手腕系着一串铃铛手链,走路时会有细微清脆的叮当声,格外灵动活泼。   她眼底带着些笑意,却因艳丽的装束带上几分妩媚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与现实中的楚依依完全不一样。   楚依依见燕安淮盯着她看还不说,把手中端着的碗放到一边,懒洋洋开口:“看什么呢?”   燕安淮这才回神,瞳仁间清亮通透,单纯且无辜地说:“在看姐姐,姐姐好漂亮。”   楚依依仿佛被他这句话逗笑:“嘴倒是挺甜,看来姐姐我没白捡你回来。”   燕安淮弯眼,笑得更加真诚:“原来是姐姐救了我吗?谢谢姐姐。”   他故意放软了声音,听起来清脆又可爱,本身容貌也极其标致,很容易就能博得他人好感。   楚依依似乎也对他放松了警惕,问:“所以你怎么会一个人到我们部落的树林里来,还中了我特意布在树上的毒?”   说到这个,燕安淮露出些难过的神情:“我和我的师尊师兄还有朋友们走散了,御剑途中不小心摔到了这个树林里被树枝划伤,快昏迷时才发现原来这树枝的刺上有毒。”   楚依依接着问:“那你说的师尊朋友他们在这附近么?”   燕安淮摇了摇头:“他们应该还在修仙界,我是在修仙界和他们走散的,然后被人追赶到这边来。”   楚依依露出些怜惜的神情:“那你还挺可怜的。你身上的毒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开,这段时间要先在我们部落住着吗?”   “可以吗?”燕安淮眼底浸入些小小的期待,但似乎又害怕自己会造成什么麻烦。   楚依依笑着说:“当然可以。我是这个部落的圣女,地位比首领都高。我看你也蛮有眼缘的,应该手脚也利索,可以跟在我身边帮我做点事情。”   燕安淮清脆应答:“好呀,那就麻烦姐姐了。”   “无妨。那解药我就放在这里了,你记得喝。”楚依依一边说一边起身,“我先去和首领那边说一声,等会儿就回来。”   燕安淮乖乖点头:“好,谢谢姐姐。”   楚依依摆摆手,暂时转身离开。   燕安淮目送着她离开,也从床上起身,走到桌面上看着那碗药。   片刻后,他还是将药端起来,倒到了房间窗户外的泥地里。   虽然目前看来幻境里的楚依依似乎人还挺好,但这到底是最后一个幻境,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燕安淮看着窗外的汤药全部没入泥土中,又将空碗放回原处,伪造出自己乖乖把药喝完了的假象。 第135章   没过多久, 暂时离开的楚依依便从屋外回来。   她看了一眼空掉的药碗,对燕安淮说:“我已经同首领说过让你留下的事情,首领同意了。正好这附近还有空的房子, 等会儿我带你过去看看?”   燕安淮乖乖点头:“好,谢谢姐姐。对了, 还不知姐姐贵姓?”   “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这些客套的虚话了。”楚依依随意摆摆手,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些敬辞,“我叫楚依依, 你喊我姐姐就好。看你修为年纪应当也不大吧?”   燕安淮点点头:“嗯,我叫燕安淮,还没及冠, 快十九了。”   楚依依轻挑眉:“比我想得可真是小太多了。未至及冠就已筑基, 悟性不错啊。”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还是多亏了有师尊他们教我。”   提及到“师尊”,燕安淮的眼底总会不自觉带上一些浅浅的, 又很独特的笑意, 似乎是与话语中的这位“师尊”感情很深。   楚依依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么看来,你和你的师尊他们感情很好?”   “嗯。”燕安淮继续点头,“他们对我都很好, 所以我也很喜欢他们。”   楚依依笑笑:“挺好的。”   说完她又转移了话题:“那我先带你到我们部落附近走走吧, 你也熟悉一些周围的环境。为了保护我们南国部落,我在周围布置了很多有毒药的地方, 要是你不小心又碰到哪里就不好了。”   燕安淮听话应声:“好,谢谢依依姐姐。”   楚依依没再说什么, 带着他走出门。   而在这时, 燕安淮又见到门口站着一名女孩。   女孩看起来和燕安淮差不多大, 身上穿着与楚依依类似的服装, 见到他们出来时顿了一下, 似乎正好是要来找楚依依的。   女孩见到楚依依,先乖乖喊了一声:“姐姐。”   “是小欣啊。”楚依依对女孩的到来并不意外,“你来得正好,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燕安淮,就是今日我在树林里见到的小孩,会跟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向楚欣说完,楚依依又对燕安淮介绍道:“她是楚欣,我的妹妹,和你年纪相仿,也就比你小个一两岁差不多,平日你们也可以多在一起玩玩。”   闻言,燕安淮笑着与楚欣打招呼:“你好呀。”   楚欣性子似乎比较冷淡,轻轻点头,回应道:“你好。”   两人相互熟悉过,楚依依便不再耽误时间,让楚欣有什么事情晚一点再到她的屋子里来找她。   楚欣点头应下,暂时离开了这里,在临走之前还往燕安淮的方向多看了眼。   燕安淮只是朝她又露出了一个友善的浅笑,之后便目送她离开,跟随楚依依一块到这附近走走。   南国部落整体的范围并不是很大,大家都聚居在一大片空地当中,每人或者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单独的木屋。   木屋底下是空出来的一片小高地,不容易受这边本身湿润的气候影响,也充分利用了树林的材料,便利居住区域的打造,因而在整个部落内也会空出好几间小木屋,预备不时之需。   介绍完部落的大体情况,楚依依又说起部落外边的大片树林上的毒。   因为他们南国部落长期与世隔绝,不喜欢被外界打扰,所以部落周围的大片树林也是他们一代代种植下来的成果,是部落的天然屏障。   而楚依依为了让这个天然屏障能够发挥出更多的作用,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渗透至树枝上的毒药,再借住法器洒在每一棵树上。   只要是中了毒的人,轻则晕眩头疼,重则五日之内就会暴毙身亡,药效非常之强劲。   燕安淮也算运气好,树枝只划伤了他的手背,又因为身体不好容易受到毒素的影响,毒素尚未扩散之际就已经昏迷,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影响。   也因此,整片树林内几乎是连个虫子都见不到。   听完楚依依的介绍,他自己都心有余悸:“真是幸好遇到了依依姐姐,若是没有依依姐姐的话,我一个人指不定能不能在这片树林里活下来呢。”   楚依依笑着说:“你也该感谢你长得还不错,合姐姐我的眼缘,不然我肯定是不会把你捡回来,而是让你自生自灭的。”   “那也幸好依依姐姐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燕安淮弯眼回了一句,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知之明。   楚依依似乎也喜欢他这样直爽的性子,又和他随意聊了些内容,总体看起来心情都不错。   她一路把燕安淮带到了不远处的一间空闲木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大致看了一圈里边的情况,说:“这里日常都有人收拾整理,看起来也可以直接住。你看看住在这里可合适?”   燕安淮也跟着往里边看了一眼。   或许是平时没人住,这个屋子内的家具比较简单,只有一些必备的木质床、桌椅、衣柜、屏风等等,很简洁朴素,但也足够住人了。   燕安淮对此表示了满意:“这里就很好了,麻烦依依姐姐了。”   楚依依随口回应:“没事,那你先自己再逛逛吧,我回去看看小欣那边找我什么事。”   燕安淮听话点头:“好,依依姐姐再见。”   楚依依也与他道了声别,把这个木屋的钥匙交给他之后暂时离开了这里。   燕安淮目送着她离开,随后才真正走进房间里逛一圈,大致检查了一遍房间内所有东西都情况。   确认没有什么看起来比较危险的暗器之类的东西之后,燕安淮才舒口气,坐到了已经铺好的软和的床上。   从目前短暂的相处情况来看,楚依依对他的态度友善,给他的感觉除了最初因为装束的不一样而产生的差异感之外,其余基本也都和现实中的三师姐差不多。   只不过进幻境之前阮游、安苏木和慕子怡都给燕安淮说了很多关于不能对幻境的楚依依太过松懈的事情。   而且有了之前三个幻境的经验,这个幻境里的这位依依姐姐应当也不会是表面上这样的友好。   也不知道三师姐的心结会是什么呢。   燕安淮躺到床上,受之前的毒素影响,在思考中又产生了些倦意,打个哈欠后暂时躺到床上去睡了一会儿。   半晌,等燕安淮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的时间。   他脑袋还残余着些晕乎乎的感觉,躺在床上又缓了许久才终于起身,收拾好后离开木屋,出门走走透气。   南国部落内比较安静,燕安淮在外边走了一大圈都没能见到其他的人,似乎全都更习惯待在屋子内。   他对此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到底才来不久,不好过分探究这边的习惯,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了准备回自己屋子去的楚欣。   燕安淮友善地同她打招呼:“小欣好呀。”   “安淮哥。”楚欣回一句,继续说,“姐姐之前让我见到你的话和你说一声,醒了的话去一趟姐姐的屋子,姐姐可能有事情要同你说。”   燕安淮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楚欣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燕安淮也没太在意,循着记忆找到了楚依依住的屋子,敲了下门:“依依姐姐在吗?是我。”   屋内很快就传来回应:“是小淮呀?没门锁,直接进来就好。”   燕安淮依言推门进去,就见楚依依正坐在屋内的桌子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来得正好,等你很久了,进来坐吧。”   “好。”燕安淮乖乖听话,走到楚依依的对面坐下。   楚依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给燕安淮倒了杯茶,说:“今日在那个屋子内住得应该还算习惯?”   燕安淮接过了楚依依的茶,但没有喝,点头道:“挺习惯的。”   楚依依便继续道:“姐姐我呢也不是做慈善的,既然你要留在我身边,也需要满足姐姐我的一点要求。”   燕安淮对她的这番说辞有所预料,说:“依依姐姐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量的。”   楚依依站起了身,慢悠悠地往另一边走:“姐姐我呢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身边人不听话,心存异心。”   “所以不如小淮先说说,怎么没有喝姐姐早上给你的药?”   她说话时眼底带笑,看起来似乎同之前的友善相差无几,却无端令燕安淮升起一股寒意。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顿在原地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因为潜意识告诉他,假如他这时候对楚依依说谎,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楚依依也没有为难她太久,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到了门口附近,叹口气说:“姐姐我很喜欢你这样嘴甜还还好看的小孩,可惜你受过往前尘牵绊太深,只怕是不会愿意真的与姐姐我交心呢。”   “所以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忘掉以前的一切,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做我最忠诚的‘小淮’就好。”   燕安淮听完她最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心底咯噔一下,当即起身,看向楚依依的方向:“你……想对我做什么?”   “不不不,我不想对你做什么。”楚依依朝他一笑,“这件事情我可得请兴叶仙尊来帮我。”   她的话才落下,一道燕安淮熟悉的身影就从敞开的门后走进来。   何兴也朝燕安淮露出一个笑容:“下午好啊小安淮,我们又见面了呢。”   燕安淮:“……!”   他下意识后退了小步,神情更为警惕。   他记得魔修那边有一项秘术,就是可以通过对识海的入侵,改变被入侵者的记忆,从而达到控制被入侵者的目的。   这种魔修最擅长的便是操控人心引起内乱,既然何兴的真正身份是前两任魔尊,那他也一定会这种秘术。   能对抗这种秘书唯一的办法,就是确保自己的精神高度紧张,排斥一切外来的精神入侵。   楚依依把这件事情交给何兴后便暂时离开了屋子,把房门关上,只余燕安淮与何兴在屋内对峙。   燕安淮保持着警惕,问:“你又想做什么?”   何兴看起来倒是很放松,慢悠悠地走近燕安淮:“我可没想做什么,只是完成圣女大人的委托罢了。”   燕安淮被逼得步步后退,手心已经握住了一枚攻击法器与防御法器,随时预备着反击。   何兴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叹着气说:“你看看你,总是那么紧张。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一下我的真实身份吗?”   燕安淮不上他的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别想用这个骗我。”   何兴却笑着说:“你们只知其一,可还不知道最重要的其二呢。”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那么了解你,了解你师尊的招式,以及……总是能那么准确地出现在你身边?”   说话间,何兴已经走到了燕安淮的面前。   燕安淮抵上墙壁,退无可退,冷哼一声说:“难不成你会告诉你。”   “我当然会告诉你。”何兴这般说着,伸手,缓慢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燕安淮看着他面具下的面容,陡然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何兴顶着一副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附到他的耳边,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又仿佛带着些蛊惑。   “因为,我就是你啊。”   说话间,何兴——或者说,“燕安淮”的眸间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暗红色泽。   ……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原本正在匆忙赶往燕安淮方向的君长清倏地停滞了御剑的进程。   ——他分给燕安淮的那部分神识,突然之间失去了感应。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何兴的身份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挨打) 第136章   君长清察觉到神魂感知的异样后, 当即寻了一处地方落脚,与慕子怡、狐柒和安苏木说明这个突发情况。   慕子怡直接转了用灵球来联系他。   几乎是灵球刚联通的一瞬间,慕子怡着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刚才说神魂失去联系是怎么回事?之前小淮那边还有出现过什么异常吗?难不成是小淮……”   他没敢把后面的猜测说出来。   一般而言, 这种建立在神魂上的感知联络,在神魂重新分离出来之前是不可能被中断, 除非是神魂的存在被发现并被禁锢,又或者是神魂寄存的宿主已然遭遇不测。   慕子怡最害怕的就是看到第二种结果。   君长清大致梳理着情况,说:“应该不会是遭遇不测。不久前我有感觉到小淮可能陷入到了某种危险当中, 但是这个危险很快就结束了,之后便很正常顺利。   “神魂的联系是突然之间被断开的,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或者说就是何兴, 发现了小淮识海中的神魂。”   但这也说明了, 燕安淮很有可能落入了何兴的手中,依然十分危险。   慕子怡忧心忡忡:“那你知道小淮失去联系前的具体位置吗?”   君长清摇摇头:“现下距离太远, 我只能大致感知到他在南国部落那边的方向, 具体在何处感知不出来。”   安苏木给燕安淮做的求助法器也不适合这样的远程求助,只能提供一个大致的位置。   若是没有燕安淮在他们抵达南国部落时再次发出信号,他们根本没办法具体确定燕安淮到底在哪里。   现在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燕安淮意识是清醒的, 还能在他们抵达南国部落后向他们再次发送求助信号。   君长清与慕子怡大致沟通完, 最终还是决定先到南国部落附近汇合,一起去找燕安淮的踪迹。   安苏木和狐柒那边也已经发来了询问的消息, 君长清一一回应过,也和他们说了与慕子怡商议得到的结果。   两人那边都没有异议, 各自从各自的方位尽可能快地赶去南国部落附近的南国镇。   等到进入幻境的第四日, 他们三人一狐才终于在南国镇内会面。   距离最远的慕子怡匆匆忙忙赶到了君长清说的客栈, 找到君长清所在的房间时, 安苏木和化作人形的狐柒已经坐在了桌子旁, 各自都保持着沉默。   慕子怡见他们氛围,就大致明白了情况,着急又失落地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君长清摇了摇头:“我抵达后就没再收到过小淮的求救信号,想借助神识搜寻他的位置,但南国部落附近有结界,阻隔了一切神识。联络木牌也试过了,仍然在被断开了联系。”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能准确找到燕安淮的办法。   甚至他们都没办法确认这时候燕安淮的安危,只能肯定他一定是遇到了何兴。   而现在君长清失去了对燕安淮的感应,不能及时知道燕安淮是否遇到了危险,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燕安淮。   南国镇包含在整个大的南国部落的范围内,类似于修仙界的宗门,被南国部落所庇护,但狭义上的南国部落的位置是不对外公布的。   按以往的经验,君长清推测燕安淮有可能位于南国部落内,应该和幻境里的楚依依也比较接近。   但他实在找不到南国部落的入口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在南国镇内遇到何兴或是楚依依以此来找寻到燕安淮的下落。   慕子怡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神情中依旧满是忧虑。   狐柒呼出口气,开口:“总之,目前小淮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段时间我们只能继续尽可能地分头去找他的下落,以及南国部落的入口。”   君长清、慕子怡和安苏木对此都没有异议。   他们各自确认了分工,没在客栈里耽搁太多时间,很快又出门去他们负责的区域寻找线索。   君长清负责的是东边的区域。   昨日他刚赶到南国镇时就已经大致搜寻了一遍整个南国镇和附近的树林,今日所有人聚齐,他也得以更加仔细地在附近搜寻。   但他从早晨一直找到下午,始终没能见到任何与燕安淮有关的踪迹。   找不到燕安淮,也见不到何兴或是幻境内的楚依依。   一点线索都没有。   君长清心绪变得愈发烦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体验了。   君长清回想起十九年前燕安淮在他面前自爆元神的场景,至今仍深刻清楚地记得那一刻的心情。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感觉了。   而且如今燕安淮本身神魂就有所残缺,倘若真的被何兴占据了身体,他仅存的魂魄肯定会被彻底摧毁。   到那时,世间便真的不会再有燕安淮了。   君长清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那些最坏的结果。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与燕安淮有关的线索。   君长清与慕子怡他们又在南国镇和南国镇附近搜寻了足足两日的时间,还是没有见到一点关于燕安淮的踪迹。   时间越是往后拖,他们对于燕安淮的处境就越是担忧,燕安淮遇险的可能性也越大。   可他们除了漫无目的地四处找寻,没有任何办法。   君长清不知道第几次走到他负责区域的一个湖泊边。   湖面一眼望去蔚蓝平静,在春末夏初之交的暖煦晨光下波光粼粼。   至少也可以庆幸,这个幻境内的天气不冷,燕安淮应当不会那么容易又碰上生病的情况。   君长清在心底呼出口气,沉下心准备继续去找线索。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轻快而又熟悉的哼唱声。   ——是燕安淮的声音!   君长清一怔,当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燕安淮身着一袭浅蓝广袖,手上还捧着一束花,心情愉快地从树林中走出来。   见到前面的湖泊时,他纯澈黑眸间流露出些赞叹,兴奋地朝身后说:“小欣你快来,这边有个湖诶。”   楚欣匆忙跟上燕安淮的脚步,还在喘着气,小声抱怨:“安淮哥,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   燕安淮不好意思地笑笑:“难得能够出趟门,有点兴奋过头了。那我们在这附近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他将手上的花束递给楚欣,笑得灿烂:“这束花送给你。好看的花花和可爱的小欣最相衬了,小欣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说得真诚,话里没有半点逢迎讨好的感觉,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特意放软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讨饶,叫人根本不忍心苛责他。   楚欣本来就没怪他,闻言更是一点不满都没有了,接过花束道谢:“谢谢安淮哥。”   “小欣不生气了就好。”燕安淮双手背到身后,弯眼朝她笑笑。   两人一起继续往湖边走,楚欣注意到另一边的君长清,看了君长清一眼,问燕安淮:“安淮哥,你认识那边那个人吗?他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闻言,燕安淮也侧眸往那边看去,对上了君长清的视线。   但很快他就平静地挪开,说:“不认识,可能也是到这边来玩的吧。”   接着他又转了话题:“那边好像有依依姐姐让我们找的草药,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说完,燕安淮就带着楚欣往另一边走。   他们与君长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以君长清的修为完全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   他看着燕安淮往另一边去的脚步,攥了下手,一时竟说不清自己的心绪。   他清楚地看到了燕安淮对上他视线后毫无波澜的目光,听到他平静而淡然的“不认识”。   ——他的小徒弟,又失忆了吗?   君长清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欣喜燕安淮没事,还是该失落燕安淮居然又忘记了他们的过往。   但他不想错过找寻几日后终于崽见到燕安淮的机会,还是跟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   燕安淮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君长清还在跟着,与楚欣一块到了湖的另一边,去辨认那边的草药是不是楚依依让他们帮忙带些回去的。   不过燕安淮对这方面经验不足,在草丛面前蹲了半晌,然后真诚地看向楚欣:“小欣,你认得出来这是不是依依姐姐让我们找的草药吗?”   楚欣:“……所以你蹲了那么久,只是因为分辨不出来吗?”   “哎呀,这不是我没有经验嘛。”燕安淮一脸无辜,“小欣你最好了,再教教我呗?”   楚欣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撒娇讨好的语气,蹲到他身边又和他细细讲解了一边辨认草药的方法。   燕安淮也总算确认了面前的草药种类,按照楚依依之前给他的要求采摘部分,开开心心地起身。   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刚刚见到过的“陌生人”还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们的方向。   燕安淮歪了下头,问:“这位公子,请问你是有事情要找我们吗?”   他的黑眸间是单纯的困惑,虽然倒映出了君长清的身影,却全然没有往常那样的情感情绪。   君长清心底仿佛被他这样陌生的目光扎了一下,忍不住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啊?”燕安淮对君长清的这番话更加疑惑。   他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最终还是摇头:“我不记得我见过你诶。我们之前认识吗?”   君长清说:“我是你师尊,我到这边来就是为了来找你的。”   “师尊?”燕安淮顿一下,倏地露出一个浅笑,“那我知道了。”   “你就是那个要追杀我的人?” 第137章   在燕安淮话音落下的同时, 他手心就出现了几根灵力凝聚而成的银针,骤然袭向君长清!   君长清迅速闪身躲避,再回神时燕安淮已经拉上楚欣御剑退开好几步的范围。   他御剑站在半空中, 浅蓝衣摆于清风中微微翻卷,眼尾微扬的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 却不再似往常那般真切纯粹,变得镇静冷淡。   ——这是燕安淮面对敌人时独有的神情。   君长清攥了下手,反驳:“我没有在追杀你——”   “嗯嗯, 你没有在追杀我,而是辛辛苦苦从修仙界那边跑过来找我,怕我落入坏人手里是吧?”燕安淮随口打断了君长清的话, 几乎把他想说的话全都提前截断。   君长清收住原本想继续说的话, 喉头微紧,抬头看向燕安淮的方向, 眼底情绪复杂。   然而燕安淮与他距离太远, 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当他是无话反驳。   他笑眯眯地说:“我兄长已经同我说过关于你和你同伙的事情,你们可别想骗过我。”   君长清不擅长于辩解, 被燕安淮眼底的戒备与疏远刺痛, 无力辩驳:“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燕安淮并不信任他:“你修为高,我打不过你, 不和你纠缠。那我们下次有缘再见啦。”   说完,他弯眼一笑, 朝君长清挥了挥手便带上楚欣一起离开 不给君长清任何再次辩解的意思。   燕安淮全程表现得轻松闲适, 但直到离开好一段距离, 确认君长清没有追过来, 他才真正松口气, 和楚欣一起回到地面。   “没想到哥哥说的那什么师尊还真的找过来了,真是吓死我了。”   他说着被吓到的话,用的却是夸张的开玩笑语气,和话里的内容严重不符。   楚欣吐槽一句:“我可没看出来安淮哥你有哪根头发丝被吓到过。”   燕安淮嘿嘿一笑:“这还得多亏了我哥之前跟我提前说过,他们只图我的躯体,也不图我的命,肯定不敢轻易跟我动手的。   “不过那个说是我师尊的人,长得还真挺好看的,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眼见着燕安淮的心绪飘向某种奇奇怪怪的方向,楚欣无奈道:“你可别忘了你当初的失忆都是谁造成的。”   “我还是记得的啦。”燕安淮应得敷衍,“反正我也打不过他,恨他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倒是可以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原谅他那么一丢丢。”   楚欣大抵也是习惯了燕安淮这样时不时会蹦出来的歪理,虽然依旧无奈,但还是没说什么。   她催促道:“总之先赶紧回部落去吧,也不知道何兴哥说的你那些‘好友’会不会也在附近。回去找何兴哥还有依依姐姐说一下情况比较好。”   燕安淮总算收敛一些,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再跟着他们之后,便一起从树林里一个隐秘的传送阵中,绕过七拐八绕的弯曲小路,回到了被结界隔离的南国部落中。   上午时分的南国部落比较热闹,有不少部落内的居民在木屋外边活动,见到他们回来时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燕安淮一一给予同样热情的回应,之后才和楚欣一起到了楚依依那边的木屋去。   不过在见到楚依依之前,燕安淮先碰到了在附近晒草药的何兴。   “哥!”燕安淮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小跑过去。   何兴见到他,莞尔一笑,伸手揉一下他的脑袋:“小安淮回来啦,玩得开心吗?”   “嗯!”燕安淮乖乖地由着何兴摸头,眼底笑意灿烂,“南国镇好多好玩的地方,我和小欣玩得很开心!”   何兴这时候没有戴面具,与燕安淮一模一样的面容叫人很容易就将他们混淆。   只不过燕安淮天真烂漫,纯真无邪,何兴温润如玉,沉稳镇定,不同的性格与气质给他们做了显著的区分。   何兴接着问他:“那你依依姐姐让你摘的草药,你可都摘回来了?”   燕安淮直接从储物法器中将自己满满当当的收获拿出来,得意洋洋地说:“我全都采摘回来了,一样都没漏!是不是很厉害?”   他语气中带着点小骄傲,神情间是少年人面对信赖依恋之人时独有的生动活泼,不会让人觉得自傲自负,反而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可爱。   “嗯嗯,我们小安淮真厉害。”何兴敷衍地夸他一句,直接戳穿他,“所以这些都是小欣帮你辨认的,对吧?”   被毫不留情地揭穿,燕安淮也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感觉,笑嘻嘻地说:“果然还是哥哥你最了解我了。左右我都失忆了,总不能还用那样以前的要求来对待我嘛。哥你帮我瞒着依依姐姐好不好?”   燕安淮拉住何兴的袖角,目光单纯又无辜,显然是在撒娇讨饶。   然而何兴尚未回复,一道女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小淮这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嗯?”   楚依依叉腰站在不远处,看着燕安淮轻挑眉,眼底却满是笑意,并没有分毫要质问燕安淮的意思。   “哎呀,怎么依依姐姐走路都没动静的。”燕安淮故作不满地抱怨,不仅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还非常理直气壮地恶人先告状。   楚依依走到他面前,无奈又纵容地戳一下他的脑袋:“一天天的净知道胡闹。说吧,又做了什么要你哥给你打掩护的事情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燕安淮对对手,小声地说着,“就是今日摘回来的草药,都是我让小欣帮我辨认的。”   楚依依像是被他气笑:“你今早临出门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是真的油盐不进啊?”   燕安淮小声为自己辩解:“可是我都失忆了,哪里能那么快就学会辨认草药嘛,依依姐姐你不能用这个来限制我出门玩的自由。”   在燕安淮目前的记忆认知中,他和何兴是双生子,但他因为碰到了对他心怀恶意的“师尊”、“师兄”与“好友”,前段时间被逼坠崖,被一直找寻他的哥哥何兴找到,将他带回他自小长大的南国部落。   他的身体情况因为坠崖变得糟糕,记忆也全部丧失,即便之前已经活了两百多年,这时候也回到了十七八岁时的少年人心智。   南国部落和南国镇周围都很有多有毒的草药或是虫子一类,楚依依便以担心他记忆丧失会导致无意间中毒为由,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南国部落内。   但燕安淮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找楚依依撒娇求情好多次,楚依依才同意他今日去一次南国镇玩,还同他说,只要他能依靠自己分辨出指定的草药,楚依依就准许他接下来自由地出门。   楚依依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就是因为你失忆了,所以这附近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你要是在部落内都还好,我可以随时给你解药。要是在南国镇或者更远的地方,我哪里能及时知道你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那我只要不自己出门就好了嘛。”燕安淮继续为自己辩解,“我以后出门一定喊上小欣或者哥哥,又或者依依姐姐,这样就没有关系了。”   说着,他又拽住楚依依的袖角,把声音放得更轻更软:“部落里都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很多时候也没有玩伴,大家都那么忙,只有我一个人没事情可以做,孤零零的没人陪。”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简直就像是被部落的所有人孤立排斥。   楚依依也是毫不留情戳穿他:“少跟姐姐我玩装可怜这一套,部落里的大家都快恨不得把你宠上天了,你会孤单?我看你就是一个部落都不够你浪的了。”   但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忍不住对燕安淮心软,态度上退了一步:“算了,反正你在部落里游手好闲的也不是个事。但你必须得保证不能自己单独出门,至少得叫上我和你哥其中一人,知道了吗?”   “谨遵圣女大人教诲!”燕安淮故作正经,学着部落里有人找楚依依汇报工作时的模样回应。   楚依依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你戏最多。”   “嘿嘿。”燕安淮总算收敛了自己做作的表演,“谢谢依依姐姐~”   楚依依没再和他胡闹,又问:“那你们今日早晨出去,可有碰到什么其他事情?”   燕安淮老实交代:“有,我今日和小欣碰到哥哥说的那个,会自称是我师尊的人了。”   闻言,何兴抬眸看向他:“你们碰到他了?他可有对你说什么?”   燕安淮摇摇头,神气地说:“他见到我的反应和哥哥说的差不多,所以我没给他说完的机会,跑得可快了,立马就和小欣一起回来了。”   他眼底亮晶晶地看着何兴,一副要夸奖的神情。   何兴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小安淮做得很棒。他对你心怀不轨,不管他想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要提高警惕。”   “嗯嗯,我知道的。”燕安淮回应一句,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如果不是有哥哥的话,我可能还是会对他心生好感——长得这么漂亮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何兴无奈地笑笑:“再好看能有我们小安淮好看?你啊,就是太容易被别人的外貌欺骗。”   燕安淮知错,但不打算改:“左右以前他对我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现在他也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所以冲着他的脸,我还是不讨厌他。”   “反正有哥哥和依依姐姐在,他肯定也没什么机会再对我做什么,所以不耽误我欣赏他的脸。”   燕安淮弯眼一笑,眸底干净纯粹,即便是面对着曾经的“仇人”,在没有记忆中的事实支撑的情况下,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维持本能的“善”。 第138章   另一边, 君长清在燕安淮离开后,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终于回神通知了其余的人,转身回到客栈。   慕子怡与安苏木、狐柒收到他的消息后, 都一起匆匆忙忙赶回了客栈。   安苏木去得比较远,是最后一个赶回来的, 一进门就问:“师尊是找到与小师弟相关的线索了吗?”   君长清放下手中的茶杯,回答:“嗯,你先坐下吧。”   安苏木心底着急, 但见君长清反应,大致能猜到燕安淮身体状况应该没什么危险的,还是暂时按捺住心思, 在狐柒旁边坐下。   慕子怡忍不住又问:“现下人也到齐了, 所以小淮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君长清总算回答:“我今日见到小淮了,小淮身体状况很好, 但他似乎又失忆了。”   狐柒皱眉:“又失忆了?”   君长清“嗯”一声, 推了下星月镜,轻垂眼睫遮掩某些思绪,片刻后才继续说:“而且在小淮目前记忆的认知里, 我们是正在追杀他的‘仇人’。”   “???”   另外三人几乎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安苏木很快就反应过来, 抿唇道:“那一定是那个何兴搞的鬼。”   狐柒也是怒气冲冲:“一定是他。我记得魔修那边有一种可以侵入修士识海,篡改记忆以操控对方的秘术。何兴既然是魔尊纪谭, 那他一定会这个。”   君长清对他们的推测都表示了认同,继续说:“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我留在小淮识海中的神魂会失去联系。大抵就是何兴操控小淮记忆的时候发现了识海的存在, 并将其禁锢, 切断了联系。   “而从我今日与小淮的相处来看, 何兴应当是把原本他想对小淮做的事情安到了我们身上, 所以小淮不会信任我们。”   慕子怡听完他的话, 眉头紧锁。   他擅长于治疗各种伤势病症,但对于这种涉及到魂魄识海与记忆的东西他实在无能为力。   最终他只能转向狐柒,问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狐柒你可知这个秘术对小淮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又该如何破除?”   狐柒回答:“识海是修士最脆弱也最重要的领域,对识海的完全入侵一般不会那么容易真正成功,需要隔一段时间后再不断进行反复入侵,才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深入。   “目前小淮应当还只是被篡改记忆的表面入侵,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唤醒小淮的记忆——唤醒他的全部记忆。”   其余人一下就听出狐柒的意思,是要唤醒燕安淮包括还魂前的记忆在内的全部记忆。   慕子怡眉头皱得更紧。:“可是我们又要如何唤醒?小淮本身就是受魂魄缺失导致的记忆,我们在幻境内也不可能搜寻到小淮其余残缺的魂魄。”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帮忙。”君长清回答,“要唤醒小淮的记忆,只能找魂明玉珠碎片化身进入他的识海帮忙。”   那么兜兜转转,又回归到了他们进入幻境的本质目的。   君长清又问狐柒:“入侵识海的秘术大抵要隔多长时间进行一次?”   狐柒想了下,说:“至少一个月。”   君长清:“那我们还有时间。”   他继续分析着目前的情况:“今日小淮提及过‘依依姐姐’,那么他现下应当是在幻境里的楚依依身边,也应该遇见了魂明玉珠碎片化身。想要找到魂明玉珠碎片化身,最重要的还是得想办法接近现在的小淮。   依照之前三次幻境,以及阮游他们那一次幻境的经验,这个幻境里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年纪大抵会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   这个年纪的碎片化身已经觉醒了自主意识,这时候肯定在燕安淮身边观察着燕安淮。   那么他们要确认的就是,燕安淮身边有哪个符合年纪的小孩,是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   君长清又继续说:“我猜测何兴这时候也会在南国部落,小淮的身边,而且得到小淮的信任。所以已经被小淮认识的我,和苏木都不太容易去接近他。”   说话间,他看向狐柒与慕子怡。   狐柒和何兴交锋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就没怎么见过,是最好隐藏的。   而慕子怡,最有优势的就是他还有另一重真正的身份——他是一名男子,并且在成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男装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在仍是男子之身时,他也有另一个名字,叫穆易,是人界一个穆姓世家的小儿子。   慕子怡对上君长清的视线,叹口气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要再用一次当年被姐姐我抛弃的身份呢。也罢,为了小淮,姐姐我就牺牲一下吧。”   狐柒也表示:“幻境里我灵力足够,可以伪装成红狐跟在小淮身边。”   安苏木在旁边补充:“我有可以掩盖气息的法器,以防万一到时候你们也把法器带上,这样何兴应该就基本察觉不出你们的身份了。”   狐柒和慕子怡都点了点头。   君长清看了眼慕子怡,也颔首向他们致意:“麻烦你们了。”   他和慕子怡相识得早,很清楚慕子怡对他原本身份的厌恶,重拾这个身份对慕子怡来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慕子怡看出他的意思,笑着摆摆手:“当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的心魔都拔除了,我的心魔当然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这点心态姐姐我还是有的。”慕子怡语气轻松,说完便站起身:“那我去换衣服了,等会儿见。”   狐柒看着他离开,忍不住问:“慕子怡他……真的没问题吗?怎么听他话的意思,当初他还生过心魔?”   慕子怡自从修仙界中亮相起,就是女子的妆容与身份,即便修仙界基本都知道他本来是男子,也无人知晓他到底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也唯有当初还算和他交过心的君长清,和曾经还魂前的燕安淮知晓真正的内幕。   君长清抿了口茶,没有详细说:“相信他吧。”   当初他与慕子怡交换各自的心魔详情时,就已经约定好不会随意向他人泄露。   如今过去几百年的时间,慕子怡怎么说也都确实该放下了过往的事情。   又过了半晌,暂时离开去变换装扮的慕子怡才重新推门回来。   他换上了一袭浅绿广袖,精致的发髻被散下来,拆卸掉所有发簪发钗,换成了一顶简单的白玉发冠。   他面容中为了修饰脸型与容貌的胭脂水粉全部被卸下,露出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眉峰也被重新画得粗长些,看着便是剑眉星目、英俊潇洒的风流胚子。   “咳咳。”慕子怡收住了平时伪装声音用的灵力,声音也从雌雄莫辨变回正常的男声,“这样可以吧?”   狐柒看得目瞪口呆:“你小子平时装得也太深了吧。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本来长相就偏女气的,没想到你这一换回来,和女子是一点都不沾边啊。”   “那是。”慕子怡应了他这句称赞,“姐……咳,哥哥我再怎么说都是在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身边长大的,自然清楚女子的习惯与伪装。”   他还没太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险些又把自称说错,勉勉强强改了过来。   安苏木在一旁也完全是被震惊到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了慕子怡好几次,甚至忍不住怀疑:“你这真的不是直接换了个人过来糊弄我们吗?”   慕子怡轻笑一下,故作悲伤:“怎么啦,小木木这就不认识我了?那哥哥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有了这熟悉的腔调,安苏木才终于确信眼前人真的是慕子怡。   谁能想到平日里男扮女装到可以以假乱真的慕子怡,真实容貌竟然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一点与女子有关的方向。   这伪装技术属实是高超。   慕子怡这边确认了基本不太可能被发现,狐柒也变化回狐族的形态,借用灵力把毛色变成了红色。   安苏木又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手链时的小法器,用以变更他们的气息与灵力波动。   确保就连君长清都得花费一定时间才能辨认出他们身份之后,他们才终于放下心,准备找个机会去接近燕安淮。   经历了好几日的赶路和着急搜寻,到今日终于确定燕安淮暂且是安全的,并且有了相关的接下来的计划,慕子怡、安苏木与狐柒各自都暂时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简单休息,   燕安淮的心思敏锐,想要真正搏得这时候的燕安淮的信任,那他们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在燕安淮面前暴露出任的破绽。   君长清目送着他们离开,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将杯子内余下的小半杯茶一点点喝完。   他脑海中还是今日在湖畔边见到燕安淮时所经历的大喜大悲,不曾想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被这样的情绪所牵挂。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才真正与燕安淮确定关系,如今又要经历这样的“敌对”关系。   他也没有想到过,他居然会真的和燕安淮成为敌对关系。   君长清还记得还魂前的燕安淮去魔界卧底的那段日子。   那时偶尔他们也会有明面上的见面,燕安淮也会装作对他不友善的样子。   但至少这一次,燕安淮并没有背负任何的痛苦。   他回想着今日湖畔边,燕安淮张扬肆意的模样,那是察觉到自己感情之前的燕安淮,那个最轻松快乐的燕安淮会有的朝气灵动。 第139章   燕安淮回到部落后又休息了一日, 得到了可以出门的准许,第二日一大早就忍不住跑去敲何兴的门。   何兴很快便从房间内出来,见到燕安淮眼底亮晶晶期待的模样, 无奈地笑着问:“今日又想出门了?”   “嗯嗯。”燕安淮眸间的期待分毫不减,还拽住何兴的袖角撒娇, “哥,你最好了,今日就陪我一起出门嘛。部落里真的好无聊, 昨日我去南国镇都还没玩够呢。”   或许是某些方面的“心意相通”,燕安淮很清楚什么样的方式最能让何兴心软,并且将这样的方式运用得炉火纯青。   何兴确实受不了他这样软绵绵的娇气腔调, 戳一下他的脑门:“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也罢, 正好我今日得空,你把小欣喊上吧, 晚点我带你们一起出门。”   “好耶, 谢谢哥!”燕安淮清脆地道了声谢,又欢快地转身,去约楚欣等会儿一起去玩。   楚欣在部落内基本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 听燕安淮说要出门后很快就答应下来。   等何兴与楚欣两边都收拾完准备好出门, 燕安淮也终于如愿地再次去到了南国镇。   考虑到燕安淮此时的心智年龄与楚欣的年纪相仿,到了南国镇后何兴就没有继续跟着他们, 而是与他们约定了一个汇合的地方,放他们两个小孩自己去玩。   燕安淮也乐得无人管束, 与楚欣一块去了他们昨日本来想去, 但尚未来得及去到的地方玩闹。   楚欣平日里基本也是不怎么被允许出门, 在南国部落内闷了十年, 这一朝被燕安淮带出来, 心情也格外舒畅。   精力充沛的俩小孩一直玩闹到中午,又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昨日遇见君长清的那个湖畔边。   燕安淮怕君长清那边会让人在这块区域蹲守,还特意仔细留意一番,确认安全才终于放心地拉上楚欣到湖畔边,寻了处地方坐下休息,也看看这个湖畔的风景。   楚欣神情看起来很惬意,忍不住感慨一声:“果然还是和安淮哥一起,会过得更开心呢。”   燕安淮没有半点要谦虚的意识,神气地笑着说:“那当然。像小欣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当然是要在外面更广阔的地方开开心心地玩啦。   “依依姐姐平日里虽然很严格,但人还是很好的,这样的机会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呢~”   楚欣在五六岁的时候被楚依依捡回来的一名小女孩,楚依依打算把楚欣作为下一任圣女候选来培养,平日里对楚欣限制得非常严格。   在楚欣及笄之前,她甚至不曾踏出过南国部落的范围一步,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部落内。   等及笄之后,虽然她偶尔能够得到出门的任务,但次数很少,其余大部分时候基本也只是在部落内待着。   而且楚依依还有一个习惯,她总会在各种能预料到和不能预料到的地方下毒,以考验与锻炼楚欣的能力为由让楚欣自己去分辨。   假若楚欣没能分辨出来,楚依依不会马上给楚欣解药,而是冷眼旁观到她濒死之际才会给她解毒。   也因此,楚欣总是很害怕楚依依,害怕楚依依给她的一切东西。   但是燕安淮出现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楚依依本来也想用同样的办法对待燕安淮,但燕安淮从楚依依给他递东西的神情分辨出东西的有害,于是在楚依依面前装可怜,很难过地说着一些“原来依依姐姐这么不喜欢我”之类的话,直把楚依依说得都不忍心起来。   当时楚欣也在旁边,还目睹了楚依依用当初对她的那套说辞来劝说燕安淮。   但燕安淮依旧没有接受,以自己怕疼和讨厌毒药为由找楚依依撒娇卖乖,最后竟然真的打动了楚依依。   后来燕安淮得知楚欣一直以来都是被这么对待的,也替她去找楚依依求情,楚依依也连带着不再给楚欣下毒。   除了楚依依,燕安淮还靠着人美嘴甜,很轻易地又博得了部落内绝大部分人的好感,平日里相互之间比较冷淡的部落居民都对他和颜悦色,冷清的部落似乎都比以前要热闹一些。   楚欣想着短短几日间的变化,还是称赞道:“是安淮哥厉害,能有这样坦率的性格,还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不管是谁应该都会忍不住想和安淮哥做朋友呢。”   “最重要的还是真诚的心意啦。”燕安淮晃了晃脑袋,笑得灿烂,“朋友多不多的我也不是很在意,但是能够和小欣做朋友,能与小欣一起悠悠闲闲地坐着聊天,我就已经很开心啦!”   他眼底倒映出楚欣的身形,清亮瞳仁间只有纯粹的欢愉,并无任何功利的讨好与谄媚,即便说着这样直白的话,也只会给人一种分外真诚的感觉。   或许这也是燕安淮能这么有魅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燕安淮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逗留太久,很快又和楚欣聊起一些其余比较寻常的话题。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之后,他们才起身,准备去找何兴汇合,回部落去。   但就在他们走到湖畔边的树林边沿时,燕安淮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一团红红的东西。   楚欣见他停顿,问:“怎么了安淮哥?”   燕安淮仍看着那边,回答:“小欣你看那边,那是不是一只小狐狸?”   楚欣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好像是诶。它是不是受伤了?看它蜷缩的姿态,应该不是正常在休息的小狐狸。”   闻言,燕安淮心下更是担忧,拉着楚欣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小狐狸似乎也注意到他们的靠近,立即警惕起来,炸毛朝他们呲牙。   燕安淮也因此注意到小狐狸的前腿上有一处很明显的伤口,附近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很吓人。   他面露担忧:“好像真的受伤了。这样的伤势在野外很容易会被其他大型一点的动物趁虚而入的吧。”   楚欣看着小狐狸腿上的伤势,依照经验推断道:“看这程度应该也影响到了走路,没有人救治的话可能伤口还会化脓溃烂。”   燕安淮更是担心,走上前想把小狐狸带回部落去治疗。   但受了伤的的小狐狸防备心格外重,背部拱起,像是想跑又受制于受伤的手,只能以此作为威慑,企图把他们吓跑。   燕安淮在小狐狸面前蹲下,小狐狸还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他尽可能温柔地安抚:“小狐狸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带你回去帮你治疗你手上的伤。”   小狐狸似乎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一副随时准备拖着伤腿逃跑的状态。   他腿上的伤不轻,这时候如果再乱动的话只怕会变得更加严重。   燕安淮不想让小狐狸遭受更多的无妄之灾,还是干脆直接伸手去抓他。   “呜呜!”   小狐狸在燕安淮身后的时候就一爪子挥到他的手背上,留下三道浅浅的红痕。   燕安淮很怕疼,下意识就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趁小狐狸防备不足之际一把拎起他命运般的后颈皮。   他把仍在挣扎的小狐狸抱进怀里,伸手轻轻抚摸他脊背上柔顺的毛发,把焦躁的小狐狸一点点安抚下来。   “别害怕,我真的不伤害你。你的脚受伤了,我必须带你回去治疗包扎,不然你这只脚可就要废了。”   小狐狸像是感受到了燕安淮的温柔与善意,在他的轻柔安抚下终于一点点止住了挣扎,乖乖缩在他的怀里呜咽两声。   燕安淮也总算松口气,回头看向楚欣:“那我们先赶紧去和哥哥汇合吧,这样的伤势可能还得让依依姐姐帮忙处理一下。”   楚欣点点头,又轻蹙眉看向他手背的伤,关心道:“你手上的伤要紧吗?我也带了一些伤药,需要帮你先处理一下吗?”   燕安淮摇摇头:“没关系,一点小抓伤,回去再处理也来得及。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小狐狸的腿。”   见状,楚欣也不再坚持,与燕安淮一块到了和何兴约定的地方。   何兴基本是一直都等候在原处,坐在一棵大树上乘凉,见到他们回来才从树上下来。   因为出门在外,他面上依旧戴着那副栀子花装饰的面具。   何兴注意到燕安淮怀里的一只小红狐狸,困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狐狸?”   燕安淮解释:“是方才在湖畔边,我和小欣无意中见到的。他的腿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不救他的话他可能会丧命的。所以我想带小狐狸回部落去找依依姐姐帮忙医治一下。”   何兴听完他的话,又皱起眉说:“可是部落内不允许轻易带外来人或小动物,你依依姐姐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怪罪你哦?”   “我会遮挡住他的视线的,等小狐狸伤好了再带他离开。”燕安淮回答,“这是我自己请求的,和小欣还有哥哥没关系,依依姐姐那边我也会自己和依依姐姐沟通的。”   “哥,让我带他回去好不好?”   燕安淮看着何兴,眼底满是对小狐狸伤势的心疼与担忧,目光真挚诚恳,让人难以拒绝。   何兴又隐晦地审视了一下缩在燕安淮怀里的小狐狸,无意中察觉到他手背的伤:“你这手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燕安淮回答:“哦这个,这个是刚刚小狐狸挠的。他毕竟受了伤,所以一开始对我比较戒备。”   闻言,何兴才终于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神气,无奈道:“好吧。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哥哥我就给你破一次例。不准再有下次了哦?”   燕安淮总算重新展颜,自动忽略了何兴最后的那句提醒,只对前面的允许表示感谢:“谢谢哥!”   何兴又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小心思,但到底没说什么,带着他一块往部落的方向走。 第140章   燕安淮从储物法器中随意地拿了快小布料将小狐狸盖住, 带着他一起回到了南国部落内找楚依依。   楚依依见到他抱着个红色小狐狸回来,一条腿还血淋淋的,先是被小狐狸的伤势吓了一跳, 之后才皱着眉头问:“这是哪里来的小狐狸?”   燕安淮回答:“是我在南国镇小树林里捡回来的,他的伤势太严重了, 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先带他回来找依依姐姐了。   “路上我都有挡住小狐狸视线,没让他看到来部落的路。依依姐姐帮帮他好不好?”   燕安淮看着楚依依,双眸间是很纯粹的对楚依依的请求与对小狐狸的怜惜。   他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干净了, 楚依依实在是难以拒绝他这样的请求,而小狐狸的伤势确实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片刻后,楚依依还是妥协了:“行吧, 那我先帮这只小狐狸包扎, 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比较轻,显然并没有要怪罪燕安淮的意思, 只是明面上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燕安淮见她愿意给小狐狸治疗, 已经松了口气,乖乖站在一边应声:“好,辛苦依依姐姐了。”   楚依依暂时没再管他, 找出自己的伤药与纱布后细致地帮小狐狸处理伤口。   小狐狸一开始看起来还比较害怕, 楚依依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部算作简单安抚,等他没那么害怕之后才开始给他包扎。   面对这些小动物的伤势, 楚依依看起来也格外熟练,没多会儿就处理完, 随意地挠一下小狐狸的下巴:“好了, 这段时间就乖乖静养, 差不多就能把这条腿保住了。”   小狐狸微扬脑袋, 享受着楚依依的按摩, 还在她的身上蹭了几下,似乎是想表示感谢。   楚依依陪小狐狸玩了一会儿,才把他放到桌面上稍事休息,然后看向燕安淮的方向。   燕安淮坐得端正乖巧,双手放在膝盖上,原本宽松的袖口被他稍稍往上拉,能够清楚看到他手背上的三道划痕。   楚依依还没来得及教育他,就又被他的伤口吸引了注意力,皱眉问:“你手背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燕安淮像是才发觉自己的手背露了出来,慌慌张张把袖子放下遮盖住,另一只手挠着脸颊,不好意思似的说:“没什么啦,就不小心的剐蹭。”   “部落范围内到处都有可能有毒,这可不是一句没什么可以盖过去的。”楚依依表情严肃,“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到这会儿燕安淮才终于乖乖把自己的手伸出来,解释道:“真的没什么啦。是遇到小狐狸的时候,一开始小狐狸比较害怕,就挠了我一下。伤口不深,没关系的。”   他半低下脑袋,声音放软,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正如他所言,他手背上的伤口不是很深,但他本身皮肤白皙娇嫩,三道清晰的红痕横亘在手背上,看着还是格外触目惊心。   楚依依知道燕安淮很怕疼,见状忍不住轻吸一口气,又连忙找了新的伤药出来。   中途她还不忘批评两句:“野外的小动物难保会不会携带什么病菌,哪怕只是被抓伤也不能就这样放任着不管。所以我才说你就是现在心智太年轻,整日瞎玩指不定哪日把自己给玩没了。”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依依姐姐。”燕安淮乖乖道歉。   楚依依也不舍得再苛责他太多,很快便专注地给燕安淮处理起伤口。   考虑到燕安淮的娇气,她动作比给小狐狸处理伤势时还轻,目光专注地放在燕安淮手背的伤势上。   燕安淮全程都很配合,等楚依依给他上完药后再一次乖巧道谢。   楚依依也没了再教育燕安淮不能擅自带小动物回来的心思,叹口气说:“这次看在你也是救小狐狸心切的份上,姐姐我就不和你多说什么了。回去记得好好休息,伤口暂时别碰水,明日也先不要出门了。知道了吗?”   “知道啦——”燕安淮拖了个长音应一声,又笑嘻嘻地说,“谢谢依依姐姐,我就知道依依姐姐最好了。”   楚依依戳一下他的脑袋:“少跟姐姐我嬉皮笑脸的。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不准再有下次了啊。”   “好。”燕安淮这次总算听话点头,又看向小狐狸的方向,“那我可以暂时养着他吗?放在依依姐姐这里……我不太放心诶。”   楚依依听出他是在说自己喜欢鼓捣各种毒的事情,但并没有介意,笑哼一声:“姐姐我还不至于把珍贵的毒药浪费在一只小狐狸身上。你想先养着就抱走吧,姐姐我还担心他瞎捣乱弄翻我的研究成果呢。”   得到楚依依的同意,燕安淮显然更加开心了,又清脆道声谢,总算抱起小狐狸一起暂时告辞。   楚欣这时候就等在门口,见他出来,担忧地问:“安淮哥你没事吧?姐姐有没有刁难你?”   燕安淮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依依姐姐甚至都没怪我,还帮我把我手背的伤也处理了一下。我都说依依姐姐人很好的啦,小欣你不用担心。”   楚欣这才松口气:“你没事就好。那这只小狐狸现在要怎么处理?”   燕安淮抚摸着小狐狸柔顺的毛发,说:“在他伤好之前,我暂时先养着,定时再带来依依姐姐这边换药就行了。”   “那就行。”楚欣对此没什么意见,“要是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地方的话,安淮哥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燕安淮朝她笑笑:“好哦,那就提前谢谢小欣啦。”   说完,他又暂时同楚欣道别:“小狐狸现在需要休息,那我就先带他回我的房间去了,晚点安顿好小狐狸我再来找你玩。”   等收到楚欣的回应之后,他便抱着小狐狸往自己的木屋走去。   他的木屋内没有适合小狐狸休息的地方,又特意做了个小窝,把小狐狸放进去。   燕安淮轻轻揉一下小狐狸的脑袋,笑着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等把伤养好了,我再放你回去哦。”   “嘤嘤!”   小狐狸在他手心蹭一下,看起来像是表达自己的依恋。   燕安淮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之后才暂时离开了房间。   小狐狸——或者说,狐柒目送着燕安淮消失在房门后,总算稍稍松口气,动了动被自己故意弄伤的脚。   他堂堂九尾狐族族长,真是百八十年没有玩弄过这种小把戏了,这要是传到他们族群里,估计得成为一大笑柄。   不过到底是为了救燕安淮,勉勉强强还是可以忍的。   狐柒适应了一下自己被包扎过的腿,开始到房间四处去找寻一些有用的线索。   不过燕安淮到底没在这边住多久,房间内东西不多,狐柒也不敢翻得太乱,怕燕安淮会察觉。   他大概搜寻了一圈,无疾而终,只能窝回燕安淮给他的小窝里,试着去联系君长清那边。   所幸南国部落内部并没有阻断联络的结界,他很顺利地就联系上了君长清。   他们今日的计划就是先由狐柒想办法打入到南国部落的内部,所以君长清、安苏木和慕子怡这时候都聚在客栈内。   收到他用灵球的联络后,慕子怡最先紧张地问他情况。   狐柒大致汇报了一下:“现下我已经成功到南国部落内小淮住的房间了。不过他们南国部落对外来者防范似乎很严格,我来的路上被挡住视线,看不清方向。   “而且似乎本来这边就有一个不能擅自带外来人或小动物进入的规矩,小淮是顶着被惩戒的风险破例带了我进来。”   从狐柒的描述当中,他们大概可以得出燕安淮只是单纯记忆被篡改,心性依旧和以前一样的结论。   燕安淮的本善之道会对燕安淮产生很高的要求,基本他是被控制了,若是做出一些违背道心的事情,还是会对他未来的路产生严重的影响。   安苏木又关心起另一个重点:“那小淮没被部落内的人做什么吧?”   狐柒摇摇头,回答:“放心,以小淮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吃亏。他挺受部落里的人欢迎的,而且幻境里的楚依依看起来似乎对他也很好,至少不会动不动给他下毒。”   其余人这才松口气。   慕子怡忍不住笑着说:“果然小淮就是小淮,不管是什么时候都那么擅长于惹人喜欢。”   狐柒对此表示了认可。   君长清又把话题带回到正事上:“那你见到何兴了吗?”   狐柒点头:“见到了。在小淮现在的记忆认知里,何兴好像被他认作了哥哥。而且他似乎在出门的时候必须得有何兴陪同,只是何兴不会跟在他身边,装得也确实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狐柒对何兴的伪装嗤之以鼻,又补充:“幻境里的这个楚依依让小淮明日不要出门,依照小淮的性子应该还是会听的,所以慕子怡你那边可以暂时缓一缓,等小淮要出门了我再和你说。”   慕子怡应了句“行”。   他又叮嘱道:“那你在部落里也记得尽可能留意一下魂明玉珠碎片化身是哪一位,方便我们后续找他商量帮小淮的事宜。”   狐柒再次点头。   他们相互交流过情报,等确认差不多了解情况之后,便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联络,防止时间过长容易被察觉。   狐柒从头到尾都隐瞒着自己是靠苦肉计博得同情的事情,等联络结束后才把受伤的那只前腿重新放出来,看着因为短暂挤压而裂开的伤口,叹了口气。   他现下也算是真的明白了,卧底这种事情是真不好做啊。 第141章   又过了两日, 老实本分在部落内窝了一日的燕安淮又按捺不住要出门玩的浪荡心思,拉上楚欣和何兴再次出门。   何兴似乎已经适应了他总爱往部落外跑的性子,无奈但还是由着他。   楚欣与此时的燕安淮同龄, 本身也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的邀约。   他们同上一次一样, 一起出门后与何兴约定了一个汇合地点,何兴不打扰他们俩小孩之间的玩闹。   燕安淮便同楚欣一起到了南国镇内的集市闲逛,逛过一圈后又在不知不觉间去到了南国镇偏东郊区域的树林湖畔。   这边的湖畔是南国镇内本身就比较独特的景致, 除了燕安淮与楚欣外,也会有一些其余南国镇内的人会过来。   今日似乎正好是学堂休沐日,湖畔变还有不少来这边玩闹的小孩, 一走过去便是欢声笑语, 好不热闹。   燕安淮看着不远处开开心心放纸鸢的小孩们,心情也舒畅许多, 和楚欣一块绕着树林边沿散步。   而在这时, 他又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一名神色着急的男子。   男子在树林边沿朝四周张望,像是很着急地在寻找什么。   燕安淮多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 并未主动上前询问。   不过那名男子似乎会找路过的人询问他想找的东西, 每次得到摇头的回答后都会变得格外失落。   等燕安淮与楚欣走近那名男子时,那名也走到他们面前, 着急地描述着:“抱歉打扰一下二位,想请问你们这几日有没有在附近见到一只小狐狸?毛发是红色的, 大概就这么大。”   男子比划着大小, 和燕安淮之前捡到的那只小狐狸差不多。   燕安淮与楚欣对视一眼, 他问:“这只小狐狸是公子养的宠物吗?”   男子回答:“也不是。是前几日我在这边偶然遇到的。他体格比较弱, 捕不到食物, 之前我遇到的时候看起来都饿坏了,便喂养了他几次。”   “但这两日我一直没再见到他,这边时常会有一些野兽,我有点担心小狐狸的安危。”   男子说着,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燕安淮大概明白了情况,回答:“那你说的那只小狐狸应该和我想的是同一只。”   男子抬眸,眼底似乎闪起些期待的光亮:“小公子见到过他吗?”   燕安淮点点头,笑着说:“前日我在这附近确实捡到了一只小红狐。他的前爪受了很重的伤,应当是被野兽抓的,我就带他回家去包扎了。”   “前爪受了很重的伤?”男子愣一下,显然之前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又赶忙问,“那他现在还好吗?”   “嗯。”燕安淮回应一声,“家里的姐姐很擅长给小动物们治疗,这段时间他也一直留在我们家里,姐姐每日都会给他换药,恢复得还可以。”   说到这,他又体贴道:“或者若是公子实在担心,我可以把小狐狸带回来交还给公子照顾?”   男子回答:“没关系的,得知他还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能有小公子这样心善的人照顾他,想必对他的伤势恢复也更好一些。”   他大致放松了心情,又向燕安淮自我介绍:“对了,我叫穆易,不知可否有缘结识一下小公子与这位姑娘?”   慕子怡礼貌地将始终在旁边沉默的楚欣也拉入了话题范围当中,给人的感觉温和得体。   燕安淮不介意和这样彬彬有礼的人交个朋友,礼貌回应:“我叫燕安淮,你叫我小淮好啦。”   说完他看向楚欣,也给楚欣留出回答的空间。   楚欣不太擅长于和陌生人交流,局促地致意一下,回答:“我叫楚欣。”   燕安淮补充道:“小欣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可能会比较内敛些,还望穆公子莫要介意。”   慕子怡摇摇头:“没关系。小欣姑娘也很可爱呢。”   说话的同时,慕子怡朝楚欣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眼底情绪真挚坦然,能够很好地抚平楚欣此时的紧张心绪。   楚欣也终于稍稍放松一些,拉着燕安淮的袖角和慕子怡颔首致意。   简单认识过后,燕安淮又道:“既然有缘遇见,穆公子可要同我们一起在南国镇内逛逛?正好也可以同穆公子再了解一些小狐狸的事情。”   慕子怡自然是乐意之至的,和燕安淮还有楚欣一起在湖畔边散步。   燕安淮本身就是乐于交朋友的性子,与慕子怡畅谈了一段时间,愈发觉得慕子怡的性格很对他的择友标准,聊得也格外投缘。   中途慕子怡也总是很照顾楚欣,不会让比较内敛的楚欣被排斥在他们的话题之外,三人相处得分外和睦。   甚至到分别前,燕安淮还与慕子怡约定了第二日再见面一起聊天的日程。   之后几日他便时常会与楚欣一道出门找慕子怡,三人聊的内容很广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想到什么聊什么,既不会觉得对方话题跳跃,也不会在某个话题出现另一方接不上话的情况。   大抵才三日的时间,他们便结交为了关系很不错的好友。   不过燕安淮受制于每日出门的时间不能太长,基本只有半日的时间,所以平日里他都蛮期待能够和楚欣一起出门去找慕子怡的。   这日早晨,燕安淮和往日一般,先带狐柒去了楚依依的木屋内,让楚依依帮忙给狐柒换药。   经过几日时间的包扎休养,狐柒前爪的伤势恢复了很多,也能勉勉强强比较利索地走路了。   楚依依拆开纱布大致检查一下,一边继续上药一边说:“再过个几日应该就能不影响走路了。看来我们小淮照顾得还是蛮好的。”   燕安淮笑笑:“是多亏了依依姐姐每日都耐心地给小狐狸换药包扎。要是没有依依姐姐帮忙的话,小狐狸的前爪能不能保下来都不一定呢,果然还是依依姐姐的医术最厉害了。”   楚依依听着他的话,轻哼一声,有意无意似的说:“一个擅毒的人医术好,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   燕安淮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是都说医毒一家嘛,擅毒但是医术也很好,我倒觉得不冲突呢。”   他弯眼笑得单纯,眼底没有什么旁的情绪,听起来天真烂漫。   楚依依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继续手中给狐柒上药的动作。   而在这时,门口又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楚依依喊了声“进”,便见南国部落的首领从屋外进来。   部落的首领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燕安淮乖巧打个招呼:“首领爷爷早。”   首领平日和燕安淮关系不错,也友善地回了他一句“早”。   一般首领来找楚依依,都是部落内或者南国镇内又出来什么需要解决的事情,楚依依便直接问:“不知首领这次又是来发布什么任务的?”   她语气比较冷淡,听起来像是和首领关系一般。   首领听着她带刺的话,神情也有一瞬的尴尬。   但他很快又和缓下情绪,说:“有南国镇的居民说,近日南国镇郊外的林子里又出现了被毒气异化的妖兽,修为大抵是金丹后期的样子。”   为了抵御外来者,南国镇的附近也被楚依依布下了各式各样的毒雾,只留出一条可供人通行的道路,以随时掌控出入南国镇的人。   这些毒雾对人是致命的,但对妖兽来说倒不至于,反而会使得长期吸入毒雾的妖兽产生一定的变异,体内也充斥着毒素。   被这样的妖兽抓伤撕咬都会导致中毒致死,同时这些妖兽又十分容易失控,从原本自己的领地范围中闯出来,威胁南国镇内的居民。   整个南国镇只有楚依依这些毒素该如何解决,而楚依依又从来不会轻易给不认识的人解药,所以为了避免打斗中中毒,居民们一般都会通过特地渠道报告到楚依依这边,让楚依依自己解决。   楚依依听完首领的话,随口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   显然,作为始作俑者的楚依依并不是特别乐意接受这样的任务。   不过她说得很小声,燕安淮并没有听清她刚才的话。   他在首领说完后就露出了些忧虑的神情,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水平后主动道:“正好今日我也是要出门的,那不若等会儿我就顺便去那边看看吧?我哥说我现在的修为水平是元婴期,那金丹期的妖兽我应该可以解决。”   闻言,楚依依皱起眉:“你确定你没问题吗?因为中毒而发狂的妖兽可能真正实力会比原本的修为高一些,以你现在的记忆,还缺乏实战经验,不用太勉强自己的。”   燕安淮回答:“没关系的。而且正是因为现下我的实战经验不足,所以我觉得我更需要一些锻炼。”   他说得坚定,眸底并没有任何因楚依依的话而产生退却的情绪。   见状,楚依依也不再阻拦。   能有人替她去解决这些麻烦事她自然乐意,只是又叮嘱一句:“那你切记小心,一旦被那妖兽抓挠或是撕咬到了就不要再纠缠,尽快回来。如果你过程顺利的话,也记得帮我找找那个妖兽的兽丹,把兽丹拿回来给我。”   燕安淮听话点头:“好我明白了。”   接着他便不再多逗留,起身去准备收拾着出门。 第142章   因为击杀金丹期妖兽对楚欣来说比较危险, 这一次出门后燕安淮就让楚欣等候在了别处,他自己到妖兽出没的地点去。   他还同楚欣约定好,假若他一定时间内没能回来找楚欣的话, 楚欣就直接回去找何兴或楚依依过来。   楚欣担心燕安淮的情况,但也更担心自己跟过去的话会给燕安淮拖后腿, 所以最终还是应下了他的提议。   因为今日何兴还有别的事情不能跟来,楚依依特意批准了他们两人单独出门,燕安淮也比较担心楚欣落单的安全。   确认楚欣这边也没问题之后, 燕安淮才放心地往妖兽出没的郊区走。   不过在去击杀妖兽前,他还特意绕去了与慕子怡约定的地点,免得慕子怡今日平白浪费时间来等候他。   不过慕子怡听说了这件事情后, 果断地选择了陪同燕安淮一起去。   燕安淮怕会太麻烦他, 忧虑到:“听姐姐说那边的妖兽还蛮危险的,还是不要让穆公子涉险比较好。”   慕子怡摇了摇头:“那我就更不能让小淮你一人去涉险了。你年纪尚小, 经验阅历不足, 自己去的话实在是太容易遭遇危险了。   “我虽然修为不能说多高,但医术绝对是引以为傲的,倘若你不小心被妖兽的毒素波及, 我也能及时帮你。”   慕子怡都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 燕安淮也不再推拒,诚挚道谢:“麻烦穆公子了。”   “不麻烦的。”慕子怡笑笑, “能帮到你,就算作是对你帮忙救助小狐狸的感谢了。”   燕安淮对上他眼底的笑意, 也弯眼回了一个清浅的笑。   他们没在原地耽搁太久, 很快便一起去了楚依依给燕安淮的地点。   妖兽出没之处是南国镇的西边郊林, 树林外部被毒雾围绕, 内部还有一片足够大的活动空间。   但树林与南国镇之间没有太多阻拦, 是最容易被发狂的妖兽无意识下闯入的地方。   或许是受那只发狂妖兽影响,这边这一块郊林内变得格外安静,不似湖畔边的那片树林,会有很清晰的叽叽喳喳鸟叫声,还会有一些小型的动物生物之类。   这边才走近就能感觉到安静地近乎已经是死寂了,一点虫鸣鸟叫的动静都没有。   燕安淮与慕子怡都提高了警惕性,燕安淮还握住了佩剑,随时注意周边情况。   不过也得益于这片树林的死寂,燕安淮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循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就见到了一头趴伏在树林内小空地里的妖兽。   妖兽看样貌应当是一只狼妖,但体型很大,站起来估摸着比燕安淮还要高得多,身躯也格外壮实,只怕是轻易都能撞碎一块巨大的岩石。   那狼妖的嗅觉与听觉也很敏锐,燕安淮他们才找到它时,它就警觉地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狼妖似乎也感知到了来者不善,缓缓站起身,喉间发出一声警告似的低吼,双眼通红,前爪稍稍刨地,很快就进入到了随时预备攻击的状态。   这要是不小心挨上一爪子,不说中毒,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开膛破肚。   绕是慕子怡见到这样的妖兽,神色都不由得严肃起来,想提醒燕安淮小心。   但他尚未来得及开口,燕安淮已经拔剑出鞘,径直冲向了狼妖的方向!   燕安淮今日特地换了一袭红底云纹的窄袖装束,浅绿剑芒随着他的进攻一闪而过,在狼妖都未反应过来时直直划破狼妖背部!   “嗷——!!”   狼妖堪堪躲开了要害,背部的伤势却彻底激怒了它。   它怒吼一声,也向燕安淮发起攻势。   燕安淮并不畏惧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借着轻功轻盈地踩在附近枝叶上。   衣袂翻飞,宛若一团无所畏惧的张扬焰火,一招一式之下俱是与他性子不符的凌厉。   慕子怡在旁边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他们的小淮看起来弱小可怜,真正打起架来那是真的猛啊。   面前这头狼妖因发狂而暴涨的实力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元婴初期的修士,与燕安淮同等修为。   然而体弱还没什么实战经验的燕安淮完全不会落入下风,与那妖兽打得旗鼓相当。   不过燕安淮还要注意不能被妖兽的爪子挥舞到,需要注意的细节比较多,到底还是难免容易出现差池。   就在他准备从树枝上跃下去击杀狼妖的时候,狼妖似乎预判到了他原本的打算,骤然闪身,一爪子挥向燕安淮的方向。   燕安淮一惊,当即就要避开,但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最后只大致护住了要害之处,手臂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   他被狼妖挥舞的惯性拍飞,摔落至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狼妖见状,当即便猛地一个飞扑,径直要冲去燕安淮的方向撕咬,   然而此时的燕安淮根本就来不及再躲开!   “小淮!”   慕子怡心底一揪,连忙要冲过去。   可是现在根本就来不及了!   燕安淮紧皱着眉头,手心本能地出现了一个防御法器,在狼妖扑咬过来前立马启动了防御结界,预备借着防御结界的缓冲给狼妖最后一击。   但他尚未来得及启动防御结界时,一道冰锥骤然从他身后射出,直直扎进了狼妖的心口!   “嗷——”   狼妖长啸一声,从半空中跌落。   燕安淮一时也来不及再思考那突然出现的冰锥从何而来,抓住这个机会起身又给狼妖补了一刀,彻底送他归西。   慕子怡也在这时匆忙感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手臂变紫的伤口,满是着急:“这妖兽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了,必须得尽快处理。”   说着,他就把燕安淮拉到一边按着他坐下,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翻找出一系列的药瓶与绷带纱布。   他先用绷带扎住燕安淮的手臂,防止毒素继续扩散,然后拿出一把小匕首,担忧地看向燕安淮方向:“我现在必须帮你把毒素逼出来,可能会很疼,得辛苦你忍一下了。”   狼妖爪的伤痕比较深,燕安淮能感觉到毒素已经在他的体内扩散,若是不处理一下的话可能不一定能够撑到返回部落内。   他咬着唇点了点头,说:“没关系,我会忍住的。”   慕子怡知道他不喜欢让身边人太过担心他,所以真正受伤的时候会尽可能忍着,怕他等会儿又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还找了快干净的布塞给他,让他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咬布料,不要咬自己。   燕安淮点头应下,又做了下心理建设后才对慕子怡说:“穆公子开始吧,不用太顾虑我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好。”   慕子怡虽然还是很担心他的承受能力,但这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可能减少毒素的影响,总算真正开始为燕安淮处理。   燕安淮怕疼,他便在慕子怡手中匕首刺入他的手臂伤势时咬住了那块布料,撇开视线尽可能地不去看伤口的情况。   他从头到尾都尽可能维持着身体的镇定,即便已经疼得满头冷汗,依旧控制着自己不去挣扎,以免影响慕子怡的处理进度,又或是不小心把毒素蹭到了慕子怡身上。   等毒素与伤口全部都处理好的时候,燕安淮已经濒临在支撑不住的边缘,唇色苍白,气息渐弱,身上更是被疼出来的冷汗浸透,几近昏迷。   慕子怡看得满是心疼,又给他喂了一点补充体力的药水,之后便一直陪在他旁边等他缓过来。   过了许久,燕安淮身体状况才缓和了些,从地上坐起。   见他脚步不稳,慕子怡连忙搀扶了他一下,担忧地问:“还好吗?要不要再多休息一会儿?”   燕安淮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缓了会儿才说:“没关系,我还可以的。我与小欣约定好了一个时间,再不去找小欣的话她会担心的。”   闻言,慕子怡又道:“那我先送你去小欣那边吧?然后再让小欣送你回家,不然你若是以这样的情况一个人落单,那也太危险了。”   燕安淮接受了他的提议,不过再次之前,他还得去那狼妖身上的那枚兽丹。   慕子怡听他说了兽丹的事情,他对妖兽的身体构造会比燕安淮要熟悉些,未免燕安淮不小心又沾染上毒素,他便主动去帮忙把兽丹给剖了出来。   燕安淮看着他去找兽丹,中途又注意到了狼妖身上的冰锥。   他随口似的问:“对了,穆公子的是冰灵根吗?多亏了这个冰锥扎入狼妖要害,不然我可真说不定就要命丧狼口了。”   慕子怡顿一下,回答:“我不是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修,其实不太擅长于打架。可能是哪位隐士高人路过此地,见到你遇难随手救了你一下吧。”   燕安淮:“喔。”   他没再多说,像是信了慕子怡的说辞,又在一旁提醒着慕子怡注意安全,把刚才随意的话题直接揭过去。   慕子怡也没再在意,熟练地剖开狼妖身体,将一颗已经被毒素浸染到紫得发黑的兽丹用专门的东西包裹起来,这才交给燕安淮。   楚依依交代的任务顺利完成,燕安淮便跟随慕子怡暂且离开此处,前往与楚欣约定的地点。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狼妖身上扎入的尖锐冰锥。   他记得,哥哥曾经和他说过,他那位“师尊”就是万年难遇的冰灵根。 第143章   燕安淮很快就在慕子怡的护送下去到和楚欣约定的地方与她见面。   楚欣见到他面色苍白还被吓了一跳:“安淮哥你怎么样了, 没事吧?”   燕安淮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身体差所以看着比较吓人罢了。我们先回去吧,再不回去可能依依姐姐也要担心了。”   他说话的嗓音也带着些虚弱,听着根本就不是没事人的样子。   但见他不愿详说的模样, 楚欣也只好不再追问,向慕子怡道过谢后和燕安淮一道离开, 回到部落去。   他们回去后,燕安淮还在楚依依的木屋外缓了一下,等差不多又恢复些精神后才往屋内走。   楚依依这时候正好在给狐柒的伤口换药, 见燕安淮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很明显看出了他状态的不对。   她轻蹙眉,问:“是在和妖兽打斗的过程中受伤了吗?”   燕安淮乖乖点头:“不小心被抓到了。不过因为有一位这几日认识的好友帮忙清理毒素和包扎伤口, 现下没出什么大问题, 兽丹也拿回来了。”   楚依依把重点放在了他话里的前半句:“一位好友帮你清理的毒素和包扎伤口?他会医术?”   燕安淮:“嗯。他说他是医修。”   楚依依抿一下唇,又问:“男子还是女子?”   燕安淮继续回答:“是一名男子。怎么了吗?”   他对楚依依的询问感到奇怪, 但楚依依并没有解释, 只是说:“没什么,问一下。难得你才出门几日便交到了朋友。”   说完,她又转了话题:“毒素的清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你先在一边坐会儿吧, 等会给小狐狸换完药我再给你看看。”   燕安淮也没再多想:“好。”   他在旁边找了个位置暂时坐下。   因为楚依依给狐柒的换药正好才开始不久,要完全换完还需要一段时间, 燕安淮无聊间就往房间内四处乱看,无意间在一个柜子上发现了一个造型独特的小木盒。   小木盒加了法器制成的锁, 锁的形状是一个祥云纹路, 上边还有一个变体的“云”字。   木盒上还贴了一张纸条, 潇洒地写了三个字。   ——魂明草。   燕安淮本能地觉得这三个字很熟悉, 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   他忍不住问:“依依姐姐, 你那个桌子上放的小木盒,写的魂明草是什么东西呀?”   狐柒听到燕安淮提及“魂明草”,视线倏地动了一下。   所幸这时候楚依依也被燕安淮的问题吸引,往桌子那边的方向看去一眼。   “哦,你说那个啊。”楚依依随口回应着,看起来很漫不经心,“之前无意间捡到的一个东西,那个锁我打不开,所以我也没看过到底是个什么,就先放着了。”   闻言,燕安淮也没太在意,只当自己觉得熟悉可能是之前就在楚依依的房间中看到了,只是当时没留意。   楚依依娴熟地帮狐柒重新包扎完,把他放到地上随他自己去玩,又把燕安淮喊了过去:“小淮过来吧,我帮你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燕安淮应了声“好”,坐到楚依依面前去乖乖伸出被划伤的那只手臂。   伤口被包扎得很完美,能够明显看出包扎之人的技艺很熟练。   楚依依又小心翼翼地把绷带拆开,只见伤口是大片狰狞吓人的鲜红,没有半点紫黑的毒素残留。   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医术水平肯定不一般。   楚依依眸色微微变深。   她为了方便观察伤势半低着头,燕安淮看不清她的神情,见她一直没动,忍不住问:“依依姐姐,是我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除吗?”   楚依依总算回神,回答:“没,清理得很好,而且看伤口的情况,你那位好友医术水平还很高。”   说话间,她从自己瓶瓶罐罐的药中找出适合给燕安淮使用的伤药,一边帮他重新包扎,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朋友?”   燕安淮回答:“就在带小狐狸回来后又一次出门的时候,在湖畔树林那边偶然碰到的。因为聊得很投缘便结交为好友了,平时出门也会去找他聊聊天。”   楚依依没表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又道:“那下一次你出门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吧。难得遇到一位医术这么好的人,姐姐我也要好好认识认识呢。”   她说得平静,燕安淮也没太当回事,欣然点头:“好呀。”   他们很快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狐柒在确认燕安淮体内毒素都被清理完全后,就放心地偷偷离开了楚依依的房间,一路直奔回燕安淮的木屋。   他大致确认完短期内不会有人过来,便直接用了灵球与君长清联络。   君长清那边回应得很快,见狐柒神色着急,问:“是有何新发现了么?”   君长清与安苏木、慕子怡几人这时都聚在一起,狐柒直接汇报:“刚刚小淮在那位圣女楚依依的房间里发现了装魂明草的盒子。   “那位圣女说是她无意中捡到的,但我怀疑很有可能是现实的依依遇到了和上个幻境里苏木一样的情况。”   安苏木皱眉:“你的意思是,依依很有可能也被幻境里的圣女关押起来了?”   “对。不过这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狐柒补充,“魂明草被收纳在苏木之前准备的容器里,那位圣女打不开,就放在了她的房间内,至少也能确保魂明是安全的。至于依依的踪迹……我最近再试着留意一下。”   君长清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狐柒没再说什么,简短汇报完新情况后就切断了联络,防止时间过长容易被人察觉。   狐柒结束联络后没多久,燕安淮也重新包扎完伤口回来,面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呜呜。”狐柒主动跑到燕安淮脚边去蹭他,   燕安淮感知到他的动静,笑着俯身把他抱起来,揉了一把他柔顺的红毛。   狐柒转到燕安淮手臂伤口附近,在伤口附近轻轻蹭了蹭,似乎是想表达着某些情绪。   有这几日的相处,燕安淮也发现了这只小红狐狸很通人性,看出他是在心疼自己的伤口,眼底笑意更是温和:“谢谢小狐狸关心我。”   “呜呜。”狐柒轻轻叫了几声,窝在燕安淮的怀里。   燕安淮感知到狐柒安抚的意味,抱着小狐狸一起回到床上去休息。   受身体影响,他又在部落内老老实实地休息了两日时间,虽然身体情况仍然不算太好,但到底比第一日要好一些,脸色也没有那么白。   于是才精神起来的当日,燕安淮就跑去找了楚依依,想和楚依依一起出门。   楚依依听到时,还有些忧虑:“你现在的身体没问题么?南国镇内可能还有觊觎着你的人,可能会比较危险。”   “没关系啦。”燕安淮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笑嘻嘻地说,“这不是还有依依姐姐在吗?”   见他确实精神状态确实还可以的样子,楚依依才无奈叹口气,戳一下他的脑袋:“你啊,一日日的就是闲不下来。也不知这南国镇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你那么心心念念每日都出门。”   燕安淮笑着没有解释,楚依依也没再多问,说:“那你等我一下吧,我先把要处理的事情解决完。大概半个时辰就好,不让你多等。”   说话间,她又宣泄着什么情绪似的戳一下燕安淮的脸,但到底没舍得用力,最后只是相当于轻轻地碰了一下。   燕安淮能够感觉到楚依依对他的纵容,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依依姐姐最好了。”   这样的套话燕安淮对楚依依也用了很多次,胜在他态度诚恳真挚,长得也好看,楚依依还是没拿他怎么样,让他先回去准备,自己尽量把自己的事情忙完。   等半个时辰之后,楚依依就依言去了燕安淮的屋子找他,与他一同出门。   楚依依是南国部落圣女,而楚欣是楚依依定的圣女继承人,南国部落有规定圣女与圣女继承人不能同时离开部落。   于是这一次燕安淮也没找楚欣,只和楚依依一同出门。   燕安淮还没同楚依依一起出过门,看起来很开心,拉着楚依依四处跑,全程非常有少年人的朝气与活力。   楚依依也许久没有好好在南国镇玩过,原本想当作例行公事一般随意地走走,但不自觉还是受到了燕安淮的活力所感染,渐渐也上了点心。   中途他们路过一个集市,燕安淮突然兴奋道:“依依姐姐你快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边有一家店我可喜欢了!”   “好,你去吧,我会跟着你的。”楚依依应一声,看着燕安淮继续往前走,自己也跟在他的身后。   没过多会儿,燕安淮就在一家糖铺停下,找铺子里的老板娘买了一份琥珀糖。   楚依依看着面前的糖铺,还有些疑惑:“你说的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燕安淮像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嗯!”   说着他从小纸袋子里拿出一颗琥珀糖递给楚依依:“依依姐姐要试试吗?这是我最喜欢的琥珀糖,可好吃了。”   “依依姐姐每日在部落里都这么忙,真的辛苦啦,这些糖送给依依姐姐,我还是更希望依依姐姐能过得开心一些。”   燕安淮笑得灿烂,眼底似有流光溢彩,在初夏早晨的阳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看起来比手心的糖果还要甜。   楚依依都怔愣了一下。   她做圣女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辛苦,有人说希望她能过得开心。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明天中午十二点捏 第144章   不过楚依依已经习惯了无人关心的日子, 对燕安淮的示好只是怔愣一下便回神,接过了他给的糖果试了一下。   燕安淮见楚依依接受糖果,又弯眼笑了笑, 与她一同接着往下走。   最后他们也一起走到了南国镇的湖畔边,又一次遇到了慕子怡。   因为之前已经从狐柒那里得知了今日楚依依会跟出门的事情, 慕子怡没有太多诧异,礼貌地向楚依依点头致意一下之后。最先还是关注起燕安淮的身体,询问他情况可有好一些了。   燕安淮笑着点头:“嗯, 多亏了穆公子和姐姐,这两日我恢复得可好了。”   说到这,他又给两人相互介绍:“对啦穆公子, 这位就是我家里的姐姐。姐姐, 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穆公子穆易。”   碍于南国部落圣女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燕安淮并没有把她的名字介绍出来。   慕子怡也没有细问, 礼貌地再向楚依依打个招呼。   楚依依态度还算温和, 也回应了一句,又问:“听小淮说,之前去猎杀妖兽之事, 是多亏了穆公子对小淮的救助?”   慕子怡回答:“救助不敢当, 只是稍微帮了些忙。”   楚依依继续道:“当时小淮情况紧急,我未能预料到那妖兽的毒素竟已渗透到这般地步, 若非穆公子恐怕我也没有机会再与小淮见面。还是多谢穆公子出手相助。”   “只不过……”   “你又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意图接近我们小淮?”   道谢的场面话说完, 楚依依的神情一下子从友善变得凌厉, 看向慕子怡的视线仿佛也多出一份冷冽。   慕子怡攥了下手, 抬眸看向楚依依:“我似乎没太听懂姑娘的意思呢。”   燕安淮也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啊?”   楚依依轻哼一声, 把燕安淮护在自己的身后:“南国镇内所有会医术的人都在我们南国部落内, 南国镇不可能会有懂医术的人,更不可能会有医修。”   “就我这段时间都了解,进入到南国镇且会医术之人,只有云欢谷谷主慕子怡。”   楚依依轻易便道破了慕子怡的身份。   燕安淮听得一怔。   何兴与他说他过往遭遇的时候也介绍过,他的一位“好友”就是云欢谷谷主慕子怡,是常年爱穿水粉衣裙的女子。   因为慕子怡从来没有用回过男装,何兴就没介绍他是男扮女装的事情。   燕安淮不解地问:“可是,那位慕子怡不是女子吗?”   楚依依同他解释:“虽然外表是女子,但实际上只是以女子装扮出现的男子,这是修仙界之人都知晓的。你记忆缺失所以不清楚很正常,是我能提前向你说明仔细,让你上当受骗了。”   燕安淮大概明白了情况,看向慕子怡的神情中带上些难过:“所以穆公子真的是那位慕子怡吗,你真的一直都在骗我吗?”   他总是习惯对交好之人真心相待,所以也很难接受被别人欺骗。   慕子怡被他的视线刺痛,但身份既然已经被楚依依那么直白地点出来,他也不好继续伪装,回答:“对,我就是慕子怡。”   “但我并非真的想骗你,也并不想对你做一些不利的事情。”   然而楚依依并不给他太多辩解的机会,让燕安淮后退了几步,牢牢保护在他身前。   她看着慕子怡,神色不善:“小淮已经被你们欺骗过一次了,既然你们非要打小淮的主意,那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了。”   她话音刚落,便一个闪身猛地袭击上前,发起攻击。   慕子怡一惊,当即侧身躲避,来不及再解释任何事情。   楚依依攻势凌厉,几乎招招都带着杀意,慕子怡也不得不动手反击,专心在迎战当中。   楚依依与慕子怡都并非剑修,招式之间都是各种暗器,燕安淮感觉自己在一旁观战有点容易被不知道哪边飞出来的暗器误伤,开了个防御结界稍微又躲远了些。   虽然到现在他都还没能从穆易就是慕子怡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但以他目前的记忆,他还是更倾向于支持楚依依。   毕竟在他看来楚依依本身就是为了保护他。   可一想到这几日与慕子怡的友善相处,燕安淮又忍不住有些难过。   他真的觉得慕子怡和他聊得很来,性格也很对他胃口。   他真的没有在慕子怡身上感受到一点对他的恶意。   如果这真的是骗他,那伪装得也太好了吧。   燕安淮窝在角落里难过,楚依依与慕子怡那边则逐渐显露了些不同的形势。   楚依依这次出门本身就有所准备,身上各式各样的毒药非常之齐全,而且她所用的招式都与现实中的楚依依完全不一致,慕子怡很难预测她接下来会用什么招式。   在燕安淮勉强收拾好心情重新关注战局的时候,慕子怡已经明显落入了下风。   他平时不怎么会带暗器和毒药,这时候能应对楚依依的东西也有限,很快又因为躲闪不及,被楚依依的一根毒针刺中。   楚依依用毒一般从来不心软,毒素几乎是马上就开始扩散,麻痹的感觉刺激得慕子怡不得不单膝跪倒在地。   楚依依看准机会,当即就想要上前直接了结慕子怡。   燕安淮连忙大喊:“依依姐姐不要!”   他撤了结界一个轻功赶过去,趁楚依依下杀手之前拦住她。   楚依依皱眉:“小淮你这是做什么?”   燕安淮:“不管怎么说,他都救过我,依依姐姐不要杀他好不好?”   “但他也是要害你的人!”楚依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燕安淮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当初他对我做过什么,现在的我本来就不记得。我只真切地记得他曾在两日前救过我的性命,若没有他,这时候的我可能人都凉了,那我就不能这样恩将仇报。”   “依依姐姐,算我求你了,不要杀他,至少不要现在当着我的面杀他,好不好?”   说话间,他眼底都是很诚挚的恳求,清澈的双眸间看不到分毫恶意,只有最单纯最干净的善。   楚依依还是败在了他这样的眼神下,勉强收回自己手中的暗器:“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我暂且放过他。”   燕安淮这才松了口气,看了慕子怡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趁着楚依依还没有反悔,拉着楚依依一起回了部落。   楚依依用来当暗器的毒一般不会是很难解的那种疑难杂毒,以慕子怡第一医修的水平,要自己解开毒素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总之,暂时没闹出人命就是万幸。   燕安淮跟着楚依依一路回到了部落内。   楚依依直接把楚欣和何兴都喊过来,简单说明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燕安淮在一边保持了沉默,情绪明显也是很低落的模样。   楚欣听完情况,就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一眼,拽了拽他的衣袖,担忧地看着他。   燕安淮这才稍微收敛些神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楚依依目睹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过了会儿才说:“总之,目前能够确认那群人目标肯定还是放在小淮身上,最近这几日小淮若是再要出门,也想麻烦兴叶仙尊尽可能跟着,莫让小淮独自落单。”   何兴点了点头:“我会的。难得小淮被救回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小淮出事了。”   楚依依也总算放心些,又叮嘱了燕安淮一会儿,这才总算放燕安淮离开。   燕安淮始终保持着低落的心情,又在出门后就见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狐柒。   狐柒原本像是在一边和别的小孩玩,见到燕安淮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模样,踉踉跄跄跑过来找他。   燕安淮怕他等会儿牵扯伤口,连忙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呜呜。”狐柒叫几声,看着燕安淮微微歪头,像是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燕安淮还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小狐狸,没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无力地笑着揉了揉他。   而后一点从屋内出来的楚欣也来找了燕安淮:“安淮哥。”   燕安淮回头看她,面容中挂上浅浅的笑意:“小欣呀,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楚欣见他明显是状态不好,却还是要尽可能不让自己影响到他人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说:“安淮哥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吧。”   燕安淮自然也知道楚欣是关心他,点头应下:“好呀。”   怀里的小狐狸看起来还不想走的模样,燕安淮便抱着他没放,与楚欣一道往部落附近人少的树林边沿走。   楚欣忍不住问他:“所以今日依依姐姐说的,那位穆公子就是要害你的人中的一个,是真的吗?”   燕安淮垂下眼睫,轻轻应了一个“嗯”,又补充道:“但其实我总在想,是不是依依姐姐和哥哥对我保护得太过度了,不管是那位师尊,还是那位慕子怡,我都觉得他们不像是会要害我的样子。”   如果真要害他,或是夺取他的身体,那前几日遇到狼妖的时候,他们大可借住他中毒虚弱的机会来入侵他的识海。   可是那时是那个冰锥及时救下了他,是慕子怡帮他逼出了伤口的毒素,还始终耐心地陪伴在他身边。   他真的不觉得这样的人会是想害他的人。   可是他也不想怀疑是楚依依和何兴在骗他。   楚依依和何兴对他也很好,一位是照顾他的大姐姐,一位是他的双生兄长,就如同他接受不了慕子怡骗他一般,他更接受不了楚依依和何兴欺骗他。   燕安淮叹了口气。   楚欣不太懂安慰人,也只好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吧。”   燕安淮点了点头,勉强打起些精神,转移了话题:“先不说我了。今日之前我都没有想到,原来小欣你是依依姐姐钦定的下一位圣女呀。”   “毕竟以我的水平,想要达到圣女的位置还有很大一截路要走。”楚欣怅然道,“而且其实这主要也是为了报答姐姐当年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姐姐,或许也我早在那时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圣女不能离开南国对我来说还是需要一定时日来习惯的事情,但为了姐姐,我想我还是会尽量去努力的。”   从这段时间都相伴玩闹,燕安淮也看出了楚欣不是甘于被困在方寸之地之人,但既然有了责任的担子,她也不得不肩负起自己该肩负的枷锁。   他又怜惜地安慰了楚欣几句,总算不再说这些丧气的话题,又找了点比较轻松愉快的家常来聊。   而被燕安淮抱在怀中狐柒回想着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陷入了思索。   假若楚欣是被楚依依救下的小孩,那他或许找到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了。 第145章   接下来又是好几日的时间, 因为慕子怡的事情而情绪低落的燕安淮难得没有心情再出门,窝在部落内又待了一段时间。   这几日内,狐柒也找了个机会把关于魂明玉珠碎片化身的事情和君长清他们说了一遍并且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多和楚欣接近, 不过在不清楚楚欣立场之前,他暂时还没有暴露自己的意图。   等大概四五日时间过后, 楚欣担心燕安淮窝在部落内容易给自己闷出毛病来,主动地约了他出门。   燕安淮也清楚以自己的身体不能太过沉浸在低落情绪当中,也答应了楚欣的出门邀请。   受之前楚依依的叮嘱, 这一次出门他们还是去找了何兴,并且是由何兴始终跟在他们身后,陪着他们一块出门去散步。   这一次他们基本也没去集市之类的地方, 只是单纯在一些人少的地方走了走。   等到了一片树林间, 燕安淮因为身体原因,露出了些倦意。   见状, 何兴揉一下他的脑袋, 说:“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你伤势还没完全恢复,走得太多对你来说也不太好。”   燕安淮平日里还是还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的,闻言乖乖点头, 又看向楚欣:“那小欣,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楚欣也应了声“好”,陪他一起在附近找了棵树靠着休息。   何兴环顾了一圈四周, 说:“我记得这附近有无毒的野果,那你们先歇着, 我去摘点回来给你们。”   他们出门散步有一段时间了, 以燕安淮的情况确实是需要补充一点水分, 他便再次点头:“好, 那就麻烦哥哥了。”   “不麻烦。”何兴笑着回应一声, “不管怎么说,还是能让你心情好一些比较重要。你身体不好,很容易郁积成疾的。”   燕安淮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收下了何兴对他的关心。   何兴又拍了下他的脑袋,起身到附近去给他们摘果子。   附近树林蛮大的,考虑到燕安淮现在的状况与楚欣本身还比较稚嫩的修为,何兴没有走得太远,就在百步内的范围间走了一圈。   不过就在他收获满满准备回去的时候,感觉到了身后有人的踪迹。   他回眸一看,果然是不知何时追踪而来的君长清与恢复女装的慕子怡。   “哎呀,这不是望月仙尊与慕谷主吗?怎么,这是特地过来找我的?”   何兴懒洋洋的转身,一对桃花眼似笑非笑。   君长清轻抿唇瓣,星月镜下的黑眸间宛若浸有冷意,冷淡地开口:“何兴,我劝你尽早收手,莫要再企图对小淮做那些卑劣之事。”   “卑劣?”何兴轻笑一声,“我这可算不得卑劣,我只是在给小淮引导一条真正适合他的路罢了。”   慕子怡愤愤不满:“该走什么样的路只有小淮自己能决定,你不能这样欺骗小淮的感情!”   “要论欺骗感情,这难道不是你们最先对小淮做的事情么?”何兴抬眸扫了一眼君长清,眸间笑意不减,“至少小淮在我身边,可比在你们身边要开心自在得多啊。”   这句话真正扎进了君长清的心底。   这几日他一直都有跟在燕安淮的身后,在暗中保护他,自然看得出来比起在他们身边时成熟稳重的燕安淮,这段时间都燕安淮过得会更轻松惬意一些。   他可以不用顾及那些常年折磨他,给予他痛苦的感情,可以不必顾虑那么多的事情,为了自己的开心而向身边人撒娇。   若换做之前尚未与燕安淮表明心意的君长清,或许还会因何兴的这句话而被刺伤。   但如今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他既然与燕安淮互通了心意,那么未来,他也会让燕安淮重新变得能够这样肆意开心。   而不是让燕安淮在这样欺骗的前提下,被人渐渐侵蚀。   君长清也知道与何兴多说无益,手心凝聚出一道灵力化作的冰锥:“既然你不肯收手,那也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何兴勾唇轻笑:“尽管放马过来罢,这一次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呢。”   他说得狂妄,话语落下前便已猛地上前,主动先发起攻势!   君长清也预料到他会搞偷袭,闪身间利落避开,短短一瞬的功夫内就交缠着打在一起。   慕子怡的修为比不上他们两人,识趣地退到了一边,旁观着整个战局。   化神境与大乘境的两个人打起来动静可不小,就在不远处和楚欣一起休息的燕安淮敏锐地捕捉到了附近突然异常的灵力波动。   他猛地站起身,往另一边方向看去。   楚欣疑惑:“怎么了?”   燕安淮皱着眉回答:“哥哥那边好像遇到什么事情了,我过去看看。”   楚欣也连忙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块往燕安淮感知到的方向去,刚到那边的小空地,燕安淮就见君长清朝何兴放出一道冰锥,而何兴看起来没打算躲的模样。   燕安淮见识过冰锥的威力,连忙大喊一声:“哥哥小心!”   说着他便本能地冲了过去,要为何兴挡下这一击。   君长清注意到他过来的动静,瞳孔微缩。   以燕安淮过来的速度,必然会被冰锥击中!   君长清一时间甚至在顾及不上什么别的事情,立即收住原本放出的灵力。   然而燕安淮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即便君长清以被反噬为代价收敛了绝大部分冰锥的攻击力,还是眼睁睁看着小部分的碎冰擦过燕安淮的手臂。   君长清皱眉捂住心口,压制住喉间的一抹腥甜。   燕安淮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即便冰锥攻击力减弱,而且也偏移了方向只划伤他手臂,但好巧不巧划伤的位置就是他原本受伤未好之处。   新伤叠加旧伤,还有碎冰间带着的寒意侵蚀入体内,骤然间仿佛像是被丢入冰窖,冷得难受。   但他勉强还能维持着站立,抬眸看向君长清的方向,注意到了君长清眼底转瞬即逝的担忧与自责。   但这抹情绪闪得太快,燕安淮一时分辨不清是不是错觉,只结结实实护在何兴的面前:“不许你们伤害我哥哥!”   君长清压制着反噬的灵力,开口:“他根本就不是你哥哥,小淮你不要再被他欺骗了。”   燕安淮不信他:“不可能。”   慕子怡也在旁边劝说:“既然小淮你如今没有过往的记忆,你又如何能够断定何兴不是在骗你呢?说不定就连哥哥的身份都只是他编造的谎言。”   燕安淮还是很坚定:“哥哥就是哥哥。”   何兴也在这时走到燕安淮的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先安抚他,随后笑着对君长清他们说:“我当然是小淮的哥哥,因为……”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碰上自己面上的面具。   “我们是同根同源的双生子啊。”   何兴把面具摘下,露出了那张与燕安淮一模一样的面容。   君长清与慕子怡俱是一惊。   只见面前的两人长相完全一致,只是一人白发妖艳,一人黑发坚毅,一白一黑,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可何兴又怎么会与燕安淮长得一模一样?!   “身份已经证明过了,小淮还需要好好休息,这次便到此为止,下次有缘再见吧。”   何兴趁着他们怔愣的间隙,随口说了一句后,带上燕安淮与楚欣离开。   有何兴的容貌在,君长清与慕子怡一时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说服燕安淮,只能看着他被何兴。   不过在燕安淮在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君长清。   因为遭受了反噬,这时候君长清的情况也不太好,唇色比平时要苍白些。   他看向燕安淮的眼神很复杂,这时候的燕安淮有些看不懂。   燕安淮的视线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跟着何兴与楚欣一起离开,回到部落去。   何兴第一时间带着他去找了楚依依,让楚依依帮他重新检查一遍身体。   但在这过程中,燕安淮的情况也明显变得比出门前还要差一些。   新伤叠加旧伤和寒气入体对于身体本来就差的燕安淮来说,危险系数还是有点太高了。   楚依依用灵力帮他探查了一遍身体情况,也不由得露出一些担忧的神情:“虽然寒气入体的程度不是很严重,但对你来说可能不是那么好受。我没有办法解决寒气入体的问题,能不能撑过这一次……可能得看你自己的意志力。”   冰灵根万年难遇,所以冰灵根所产生的灵力伤害也尚且没有人研究出解决的方法,想要对抗寒气只能看中了寒气的人本身体内的对抗。   燕安淮现在已经能感觉到异常的冷意,但未免楚依依太过担心,还是安抚着:“没关系的,别的或许我不能说,但我还是很相信我自己的意志力的。”   他冲楚依依莞尔一笑,明明自己面色就不太好,却还在安慰别人。   楚依依心疼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总之,我先帮你重新包扎一遍伤口,这段时间你都好好休息吧。”   燕安淮乖乖点头,由着楚依依给他包扎。   等伤口被重新处理过后,他便在楚依依关心的叮嘱下暂且离开,回到房间中休息。   身体好冷。   燕安淮呼出口气,在房间内看了一圈,暂时没看到狐柒。   应该是出去玩了吧。   燕安淮没多想,坐到床沿上,脑海中又回想起今日见到君长清的事情。   不管是之前那一次狼妖时帮他的冰锥,还是这一次君长清不顾反噬收回灵力,还有那转瞬即逝的担忧自责和他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燕安淮总觉得君长清不是何兴说的那样想害他。   【“既然小淮你如今没有过往的记忆,你又如何能够断定何兴不是在骗你呢?”】   慕子怡说的这一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可是哥哥又真的会骗他吗?   哥哥……又为什么会骗他呢?   燕安淮想不通。   他再次呼出口气,收敛自己烦乱的思绪。   想要知道真相是什么,那就只能自己去尝试了。   燕安淮躺到床上,暂且先缩进被窝里去睡一觉。   ……   ……   次日早晨。   燕安淮在比平日还要早的时间睁眼。   狐柒还窝在燕安淮给他准备的小窝里睡得安稳,燕安淮在他的身边施加了一个小小的隔音结界,之后便起身去收拾洗漱。   经过一日的休息,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寒气正在不断往他体内扩散。   虽然目前还不至于到影响他行动的地步,但继续扩散下去的话他肯定还是会病倒的。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燕安淮回眸看了眼还在休息的狐柒,撤掉隔音结界,小心翼翼地出门。   这时候天色才蒙蒙亮,部落内的大家都还在休息,燕安淮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确认楚依依和何兴都发现不了后,往部落外走去。   他一路走到了熟悉的湖畔边,但什么都没做,只随意地找了一棵树,挨着树干坐下。   燕安淮还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很冷,从储物法器中翻找出一件披风随意地披上,抱住自己的膝盖,一副心情很不好独自出来发呆的模样。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周围陆续变得比清晨时要热闹一些。   未免自己的异常举动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燕安淮便收了身上的披风想要起身。   然而或许是在这里坐得有点太久,起身时一阵眩晕感骤然翻涌而上,原本就差的身体一时都有些踉跄,勉强撑在树干上。   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踉踉跄跄地又往前走几步之后,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直直向前栽倒。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前夕,他听到了一个着急从不远处赶来的声音。   燕安淮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看来的人到底是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小心翼翼抱起来之后,便彻底昏睡过去。   ……   ……   好冷。   燕安淮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却不论如何都没办法驱逐体内的寒意。   真的好冷,感觉就要被冻僵了……   他在无意识间挣扎着想索取热源,无意识间忽然抓住了一个暖融融又软乎乎的东西。   是什么呢?   燕安淮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现在很迫切地想要一个热源。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住那个温度,意识也随之渐渐恢复了一些。   他勉强着睁眼,在模糊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一抹浅蓝色的身影,似乎还夹杂一些陌生又熟悉的香气。   好像是那位“师尊”。   那他握着的,应该是这位师尊的手。   燕安淮在模糊的意识间大致理清楚了情况,同时能感知到自己的额头似乎又被另一个热度轻轻抚上。   很温柔,也很小心,像是生怕会吵醒了他。   不知为何,燕安淮心底突然升起一阵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情绪。   酸酸涩涩的,像是难过,又像是某种依恋。   他又稍稍攥紧了握住的那只手,无意识似的呢喃出声:“师尊……”   覆盖在他额头上的手似乎顿了一下,好半会儿后,燕安淮才听到一个压制着的温柔声线。   “嗯,我在。”   仅仅是这短短的三个字,却带给了燕安淮源源不断的安心感。   就好像他的潜意识里知道,只要在师尊的身边,就永远会有人保护着他。   ……爱着他。   燕安淮很想在这时候睁眼再去看看君长清,可身体的疲倦最终还是压过了他的意识,他又渐渐被一片冰冷的黑暗所吞没。   ……   ……   等燕安淮真正再清醒时,房间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踪影。   他的情况比昏迷前要好一些,体内的寒气也似乎被稍稍压制了一些,但也只是放慢了侵蚀身体的速度,没有真正的实质作用。   燕安淮呼了口气,在床上又坐着缓了会儿,还是没看见任何人回来,便没再多等,起身回了部落时。   他没有昏迷太长的时间,估摸着算来大抵也就是一个早晨,现在差不多正好是午时。   他折返回部落内,又撞见了神色着急的楚依依。   “小淮!”   楚依依见到他回来,总算松了口气,旋即又皱起眉,问:“你今日早晨去哪儿了?今日一早小欣那边就过来跟我说你不见了,我还特意让你哥出门去找你。”   燕安淮歉意地说:“我本来是今日清晨感觉气闷,所以想就到附近的树林里散散步透气的,但没想到越走越冷,就不小心在树林里昏迷了。   “我刚刚醒来时就发现好像是被哪位路过的好心人救走了,不过尚未见到人,我怕依依姐姐你们担心就先回来了。”   说话的过程中,燕安淮又忍不住轻咳了好几次,身体状况明显很不乐观。   楚依依心疼他的情况,神情软化一些,但还是接着说:“那你怎么不知道喊人和你一起出门?你现在的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也清楚,这要是碰上什么有心之人,又或是周围的一些妖兽,你说不定现下都站不到这里来了。”   她厉声教育着燕安淮,但话语里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关心。   燕安淮微微低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本来以为只是到附近走走,不会有什么事的。当时太早了,天才蒙蒙亮,我怕打扰到你们休息……”   他嗓音很虚弱,听起来又乖又懂事,可怜兮兮的,叫人根本就不忍心继续训斥下去。   楚依依最终还是心软了,说:“算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先回去休息吧,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之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出门,都可以来找我,我平时夜间不休息的,你找我我就在。”   “好,谢谢依依姐姐。”   燕安淮轻声道谢,又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楚依依,问:“那,我回去之前,依依姐姐可以抱我一下吗?”   他说得乖软,听起来就是身体虚弱的弟弟想找姐姐撒娇要一点安慰。   楚依依不喜欢肢体接触,但面对燕安淮这样干净纯粹的视线,还是依着他的请求,轻轻抱了一下他。   燕安淮轻垂眼睫,似是在遮掩眸底的某些思绪。   很快他又重新收敛起其余的情绪,待楚依依松开后朝她浅浅一笑:“那我就先回去啦,辛苦依依姐姐了。”   楚依依还是忍不住更加缓和了神情与语气,安抚:“好好休息,其他就什么都不要想了,现在还是你的身体更重要。”   燕安淮乖乖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木屋里。   他刚推开木屋的门,就听到了狐柒“呜呜呜”的着急动静。   看起来似乎是在抱怨他早上不声不响离开的事情。   燕安淮蹲下身,轻轻把小狐狸抱起来:“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对不起呀。”   “呜呜。”狐柒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能够感觉出担心的意味。   燕安淮又抱着他安抚了一会儿,准备往床的方向走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他应了一声,就见何兴打开门进来。   “哥?”燕安淮歪了下脑袋,似有困惑,“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何兴关上房门,说:“没什么,就是想来找你问问你今早去哪儿了。”   “——最好不要骗我哦,你也知道我们是双生子,所以你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话,哥哥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呢。”   最后补充的这句话何兴说得漫不经心,却明显是在敲打着燕安淮什么。   燕安淮轻抿唇瓣,反问:“那哥哥呢?哥哥就真的没再骗我吗?”   不等何兴回答,他又把今日的行程如实说了一遍:“我今日去门去找我那位师尊了,我真的觉得那位师尊并不是哥哥说的那样坏。”   “那只不过是他们再次哄骗你的招数罢了。”何兴继续哄诱着燕安淮。   “苦肉计也是很常见的一种计谋,我知道小淮你心善,但这样轻易就相信了他们的话,会对你很不利的。”   燕安淮抱着怀里的狐柒,面容苍白虚弱,目光却很坚定:“可就如同他们说的那样,我没有过往的记忆,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曾经害得我失忆的人。   “比起他人的片面之词,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东西。”   何兴对上他纯澈的视线,微眯眼:“也就是说,你一定要和我对立了?”   燕安淮摇了摇头,神情变得难过:“我只是也不希望哥哥会骗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哥哥啊。”   他的话语中掺入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唇色苍白,眼睫微颤,脆弱的模样直教人心底微颤。   绕是何兴都忍不住顿了顿。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抿了下唇,说:“总之,你今日出门的真正原因我会告诉你的依依姐姐,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屋子里养病,无事不要再出门了。”   何兴给燕安淮下了一道禁足令,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燕安淮的房间。   燕安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木门之后,渐渐垂下了眼睛,眼尾泛起一点红意。   果然……是哥哥在骗他。 第146章   燕安淮暂时被囚禁在了自己的木屋内。   心情的起伏与寒气入体的影响也使得他的身体变得愈发糟糕, 每日基本都是混混沌沌地躺在床上。   楚依依时不时会来看他,但对他的情况束手无策。   楚欣偶尔也会过来帮着照顾他一段时间,但能做的也仅仅只有照顾了。   燕安淮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两三日, 每日能维持清醒的时间非常有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越来越冷。   好难受。   燕安淮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梦境中。   他能意识到自己仍在昏睡, 但也能清楚地感知到身体的不适。   就好像是被丢进一片满是碎冰的汪洋中,清晰地感知着自己被冰冷水面逐渐吞噬。   好冷。   真的好难受。   燕安淮渐渐地产生了放弃挣扎的念头。   反正……睁眼将要面对的,全都是不知真假的骗局, 那他又为什么还要清醒呢?   干脆……就这样逃避现实算了。   消沉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滋生蔓延。   然而就在这时,他又好像听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轻轻呼唤的声音。   “小淮!”   “安淮!”   “燕安淮!”   那道声音温柔又着急,像是竭尽全力地想要唤醒他。   是谁呢?   燕安淮挣扎着睁开眼, 去找寻声音的来源。   但是他只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点细微光亮。   光亮处, 是一个囚笼。   囚笼中似乎有一个身影,可是燕安淮看不清那究竟是谁的身影, 原本细微的光亮又渐渐黯淡, 最终彻底消失。   到底……会是谁呢?   他的声音好像很着急。   是在等他吗?   还有人在……等他吗?   燕安淮不自觉地回想起之前自己溜出门时感受到的君长清的那份温柔,又想起这段时间总会来看望他的楚依依和楚欣。   还有偶尔他会在窗外无意间见到的何兴。   虽然他的面前都是不知真假的骗局,但他身边的人……也不乏真心。   他好像还答应过依依姐姐, 他会靠他的意志力支撑下去的。   “……”   那就, 再撑一会儿吧。   燕安淮无意识间呼出口气,原本消沉的意志渐渐恢复。   梦境中的黑暗似乎也开始消退, 片刻后他终于又一次从昏迷中苏醒。   “呜呜。”   他刚朦胧睁开眼,就见到了一团鲜艳的红毛, 还有狐柒紧张担心的叫唤。   狐柒往他的脸颊上贴了贴, 似乎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某些情绪。   燕安淮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 露出一个虚弱地浅笑:“早上好呀。”   他轻声地打着招呼, 原本再去揉一下小狐狸的脑袋的, 但实在没力气,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狐柒看得更是心疼,又往燕安淮的方向拱了拱。   现下其实都已经将近晚上了,若是燕安淮再不醒来,他就足足一日时间都不曾恢复清醒了。   这让人如何能不担心。   狐柒静静地窝在燕安淮身边。   燕安淮也稍微缓了会儿,恢复一点力气后才微微侧身,抬手搭上狐柒柔顺的毛发,突然轻声问:“你应该不是普通的小狐狸,是那位九尾狐族族长狐柒,对吗?”   狐柒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燕安淮,但只能见到燕安淮眼底一如既往清澈干净的笑意。   燕安淮笑着安抚:“别担心,我已经大概能猜到我那位师尊应该不是真的要害我,所以也没有怀疑你别有意图。”   狐柒这才松口气,总算卸下了这么多天不会说话的伪装,开口道:“我确实是狐柒,对不起之前也骗了你。”   说着他又到燕安淮的身边轻轻蹭了几下。   燕安淮摇摇头:“没关系。那你愿意和我说说,你们那边关于我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吗?我想听听你们那边的版本。”   “好哦。”狐柒窝在燕安淮身边,讲故事一样和他说起他所知道的,从燕安淮还魂回来开始的一切。   包括他在五大宗门的受欢迎,包括他们的几次幻境经历,包括何兴对他的企图,也包括他与君长清的爱人关系。   燕安淮耐心地听着,也不知道是在当记忆牢记,还是单纯当故事倾听。   狐柒所讲述的与他相关的故事和何兴告诉他的,差不多就是何兴的角色与君长清他们的角色对调,但狐柒的故事也更加完整丰富。   更加令燕安淮向往。   原来,那位师尊与他是心意相通的关系吗?   燕安淮再度回想起那一声温柔的应答,似乎也确实很合理。   这样温柔安心的感觉,确实是能让他沉沦陷入的类型。   燕安淮在狐柒的讲述中又渐渐睡着。   这段时间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狐柒看得出他是真的太累太难受了,逐渐也减小了声音,陪在燕安淮的身边。   之前燕安淮与何兴的对峙狐柒是目睹了的,他也知道燕安淮只怕是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喜爱的“哥哥”欺骗他的事实。   这也是他们的小淮的单纯善良所在啊。   又为何偏偏会是燕安淮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狐柒抬手搭上燕安淮的发梢,看着他苍白虚弱的面容,眼底是止不住的怜爱。   ……   燕安淮又在昏睡中度过了一日。   但也不知到底是在抵抗体内的寒意,还是单纯因为身体太差,燕安淮的情况变得愈发糟糕,甚至开始发起高烧来。   燕安淮的房间里有一盆备用的清水,狐柒怕自己贸然变幻成原本的形态很容易被楚依依和何兴发现,从而导致唯一留在燕安淮身边照看的机会都被掐断,最后还是以现在这样小红狐的形态,去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来回穿梭于水盆和床榻边。   但小红狐的体型到底还是太小了,而且他自己本身前臂的伤口就还没有好全。   他来回地浸湿拧干毛巾,自己的伤口都因为这样奔波与被水浸湿而开裂,可他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伤势的疼痛,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似的为燕安淮更换毛巾。   也一遍一遍地做着无用功。   燕安淮烧得实在太厉害了,这种降温方式对他来说用处微乎及微。   可这已经是狐柒能够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他无比痛恨自己不懂医术,也无法用灵力为燕安淮缓解情况,只能不断地、不断地做这一件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狐柒不知道第几次叼着着被烫热的毛巾回到水盆边,在浸润毛巾的中途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抱起来。   “呜呜!”他当即要挣扎着下去,抱着湿漉漉的毛巾不肯撒手。   “别紧张,我是来救安淮哥的。”   楚欣的声音自狐柒头顶传来,他这才意识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时唯一有可能救下燕安淮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   可是他还没能取得楚欣的认可与信任。   狐柒犹豫着停下了原本的动作,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开口请求楚欣的话会不会太冒昧。   楚欣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浅浅一笑:“你是和安淮哥一起进入到这个幻境里的外来者,并且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吧?”   自己的情况被清楚道出,狐柒愣了一下。   楚欣解释:“这里是我的幻境,没有东西可以瞒过我的,每一次你与另外几人的联络我都能听到。”   狐柒:“喔……”   他大概明白了情况,也顾不及再思考别的什么事情,连忙问:“那你愿意救救小淮吗?小淮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拖了,我很怕他……”   狐柒没把最后那个最糟糕的结果说出来。   “我就是来救他的。”   楚欣抱着狐柒走到床边,找了另一块干净的毛巾,把狐柒裹进毛巾里再放到床上。   她看向床榻上眉头紧皱,睡得格外不安稳的燕安淮,轻垂眼睫。   “他是我见过最干净最纯粹的人,从他知恩图报救下那位穆公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可他了。我只是在观察,与他一起进入到幻境的,他身边的人是否一样值得被认可。”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身边的人也和他一样的傻。”   说到最后一句,楚欣看了眼狐柒前爪被鲜血晕开的湿漉漉的绷带。   楚欣能够掌握到幻境内所有她想掌握的信息。   包括为了缓解燕安淮身体状况,不顾自己体内正在反噬的紊乱灵力,也要向燕安淮输送灵力去安抚他的君长清。   包括为了找到南国部落入口,不惜一次次去触碰部落外有毒的花草树木的慕子怡和安苏木。   包括为了缓解燕安淮身体情况,完全不管自己伤势的狐柒。   也包括被他触动整日魂不守舍的楚依依,包括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内心担忧的何兴。   或许也正是燕安淮那样干净纯粹的品质,那样不顾一切的真心,才能吸引到这些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人吧。   几万年了,她已经好几万年没能见到这样真正善意的人了。   也难怪就连她的那位“大哥”,都对燕安淮表示了认可。   楚欣看着燕安淮手腕上那块这在散发微弱光亮的玉镯,抬手轻轻以手心覆了上去。   柔和的乳白光芒自楚欣的手心与手镯之间逸散,逐渐将燕安淮完全包裹在内。   沉睡中的燕安淮也慢慢察觉到了识海中的异样。   似乎是有什么暖融融的东西流淌进他的身体内,但又与他体内原本的寒意相互排斥。   一时间冷热交替,这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燕安淮在漂浮的梦境间无意识蜷缩起身体,又感觉自己的耳边回荡起一些杂乱的声音。   【“你说你,都来魔界了,那倒不如老老实实从了我们,还在这装什么忍辱负重呢。”】   【“魔界才是最适合你的归宿。”】   【“你听听,你辛辛苦苦为修仙界付出的时候他们一点都看不到,刚到魔界来他们就否定了你过去的所有,这样的修仙界也知道你去保护?”】   【“……”】   ……   ……   燕安淮听着脑海里开始清晰徘徊的声音,恍若未闻,坐在魔界给他准备的房间里往窗外看。   “我说,你怎么还越来越沉默了啊,你之前不是都会反驳我的吗?”   “这么安静可一点都不好玩。”   “那我很欢迎你随时离开我的识海。”   燕安淮平静地在脑海里回应了一句。   他一直都知道纪谭残念还残存在他识海中的事情,只不过之前纪谭一直都没有动静,直到他来到魔界,浸染到魔气后纪谭才重新复苏。   之前救下九尾狐族族长狐柒以后,狐柒为了报答他,准许过他去九尾狐族领地的书阁,燕安淮就是从那里面猜到他识海内的是上任魔尊,也知道了纪谭的真实目的。   所以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像当年十八九岁时那样轻易被纪谭折磨,基本已经对纪谭熟视无睹。   反正他终将死在仙魔之战中,到那时纪谭必然会随着他神魂的消灭而彻底消失,那他也没必要和他多说些什么。   见燕安淮始终冷静,纪谭也不再自讨没趣,闭嘴不再说话。   燕安淮也乐得能有几分清净。   他继续看着窗外,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天。   现任魔尊很喜欢冰天雪地一样的环境,所以在魔尊的住所附近,有调节季节的法器在运作,保证周围都是冬日的氛围。   和素尘峰一样。   但是比素尘峰冷多了。   燕安淮呼出一口白气。   明日就是仙魔大战的最终日,是他计划中将要结束一切都日子。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卧底的日子,也受够了……不能见到君长清的日子。   仙魔大战越是临近,魔尊那边找他的次数也越是频繁,燕安淮已经有一月多的时间没能找到机会回素尘峰了。   明日他就能在云仙宗附近与君长清见面,但也将成为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样也挺好。   至少,也可以彻底断了他这份不曾言说的念想。   只是希望小和尚不要怪他不告而别才是。   燕安淮想起不久前与方远的最后一次见面,想起他一直没敢和方远说出来的最终计划。   一切,就这样终止吧。   燕安淮大开着窗户回到床榻边,也卸了身边护体的灵力,感受着刺骨的冷风一下一下剐蹭在他的皮肤上。   冻得生疼,却能让他感觉到,这是他最后活着的时刻了。   自爆神魂的事情燕安淮没有同君长清以外的任何人说过,就连通知君长清时,他用的都是纪谭察觉不到的方式。   在所有人看来,明日只是他们修仙界与魔界最终对决的序幕之日。   只有燕安淮与君长清知道,明日一切都将结束。   燕安淮闭上眼,度过这个短暂而又冷得刺骨的夜晚。   到了次日,魔尊派人来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他也终于睁眼,缓了缓一夜下来被冻得僵硬的身体,跟随魔尊,跟随魔界的大部队一同来到了云仙宗附近。   修仙界其余宗门的人也都聚集到了此处,所有人都如同燕安淮之前与君长清沟通的那样,站在了他们云仙宗的护宗大阵内。   他看着对面熟悉的面容,最终还是将视线定格在君长清的身上。   君长清这时也正好在看着他,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双眸间似乎也浸入了些复杂的思绪。   只是燕安淮离他太远,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大抵,是对小徒弟将要牺牲的一旦人道主义怜惜吧。   终归是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了。   魔界与修仙界双方声势都浩浩荡荡,周围一片嘈杂与喧闹,燕安淮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终于还是收回了看向君长清的视线,在无数的噪音中,坚定地用他曾最害怕的火灵根,点燃他自己的元神。   “……星河仙尊??!”   “小淮!”   “安淮!!”   “我艹,你小子不要命了??!”   随着元神的引燃,滚烫炙热的灼烧感从内到外遍及全身。   燕安淮听到纪谭在他识海中恼羞成怒的话,轻笑一下。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留着自己的命。”   “纪谭,你打了两百多年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对修仙界不利。”   随着最后一句坚定的话语落下,燕安淮彻底引爆了自己的神魂。   巨大的声响在这一刻炸裂,燕安淮的元神也在这一瞬间碎裂为无数的光点,顷刻间将周围的一切化为须有。   灭不掉的熊熊烈火点燃了周围的一切魔修,深入魂魄的灼热炽痛激起一片鬼哭狼嚎,一时间竟如同炼狱般可怖。   部分星星点点的碎片落入到云仙宗护宗大阵上,却又分外地柔和,仿佛在最后诉说着燕安淮始终如一的赤子之心。   其中一点距离君长清最近的光亮穿透了护宗大阵,轻轻落在了君长清的手心。   君长清轻轻握住这就要彻底消逝的光点,已全然听不到周围骤然激起的大片声响。   “小淮……”   ……   ……   “……师尊?”   燕安淮在怔然间缓缓睁眼,又忽然感觉眼角似有一滴冰凉液体滑落。   他好像做了一个悲伤的梦。   燕安淮在原地缓了许久的神,终于坐起身,只见自己正坐在一片漆黑当中。   而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处细微的光亮,光亮之处,是一道温柔平静的身影。   ——是师尊的身影。   是师尊分割魂魄留在他识海中显现的身影。   他想起来了。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不是梦,是他曾真真切切经历过的过去。   他是燕安淮,是燕星河,是从小就被师尊捡回云仙宗,为了追赶师尊而不断成长的星河仙尊。   “师尊……”   燕安淮挣扎着要爬起来,去救那一道被囚禁的君长清的身影。   但他才站起身,周围的一切黑暗又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碎片。   梦境就要消散了。   “君长清”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缕残魂,真正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已经等你许久了,快回去找他们吧。”   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顷刻间便将燕安淮心底的慌乱与不安安抚下来。   这里只是梦境,他不能一直只待在梦境里。   他要去见其他人。   去见君长清。   漆黑的梦境最终被柔和的光亮所取代。   燕安淮在光亮中睁开了眼。   “小淮!”   守候在旁边的狐柒见他睁眼,当即就激动地扑上前。   燕安淮下意识接住他,微歪了下头:“狐小七?”   狐柒怔了一下。   “狐小七”是只有还魂前的燕安淮会用的称呼。   他猛地一下抬头,正对上燕安淮充满笑意的眼底:“早上好呀。”   “……”狐柒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颤,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燕安淮拍了拍他的脑袋,暂时没管他,抬头看向一边的楚欣:“梦境里的白色光亮是小欣吧?谢谢你小欣。”   他恢复了以前所有的记忆,自然也继承了如今所有的经历。   如今的他,是一个真正完整的“燕安淮”。   小欣将他状况良好,也稍稍松了口气,摇头说:“我只是帮助你修复一小部分的魂魄,真正能恢复还是依靠的你自己。”   燕安淮还是再次向楚欣道了谢,抱着狐柒起身:“那我就先去找我师尊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楚欣摇摇头:“不了。我会在这边等你们回来完成最后的任务的。”   “好。”燕安淮尊重楚欣的选择,与狐柒一起离开部落。   这时候正好是深夜,部落内的人大都在休息,燕安淮很顺利地就从部落离开,直接御剑往他所感知到的君长清的位置去。   中途狐柒终于缓过神来,忍不住问:“你的记忆是……是全都恢复了吗?”   燕安淮笑着回答:“嗯。狐小七这个称呼还不够你回想起来的吗?”   “我只是……只是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太惊喜了。”狐柒都快语无伦次起来。   燕安淮理解他此时的想法。   就像是在记忆恢复时,他发现他曾藏匿了两百多年的感情,原来也能被君长清接受,乃至给予最真挚的回应。   这是当时抱着必死之心的他从来不敢奢求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非常迫切地想见到君长清。   所幸识海中君长清的那抹魂魄给了他很大的便利,他轻易地就感知到了君长清此刻所在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那个客栈的屋顶,见到了站在月光下的君长清。   君长清也见到了从远处御剑而来的燕安淮,似乎有些怔愣地眨了下眼。   燕安淮跳下佩剑,把狐柒先放到一边,抬头看向君长清的方向,与他隔着月光对望。   “师尊,我回来了。”   仅仅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君长清便意识到,他说的是还魂前与还魂后的燕安淮,都回来了。   “小淮……?”   他的嗓音微颤,星月镜遮掩下的黑眸似有一瞬潋滟水光流转。   燕安淮也终于克制不住此刻的心情,一把扑向了君长清,面容带笑,声音却有些哽咽:“我回来了……师尊,我真的回来了。”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直到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真的回来了。   回到这让他眷恋的世间,也回到让他依恋思念的人身边。   “……”君长清轻颤着吸了口气,也终于缓缓回抱住他。   “欢迎回来,小淮。” 第147章   燕安淮和君长清抱了许久才终于整理好心情。   君长清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 轻轻帮他擦了一下脸。   燕安淮忍不住笑着说:“突然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哭完的时候师尊都会蹲在我面前帮我擦脸。”   君长清也回想起这些往事,无奈地在他额间点一下:“又有谁能想到, 你每次哭不是因为受委屈,只是因为不小心磕碰到被疼的。”   “嘿嘿。”燕安淮笑一下, 大有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反正师尊肯定会哄我的,不是吗?”   君长清看着他俏皮活泼的神情, 眸色也缓和些许,开口:“你身体尚未好全,就别站屋顶了, 先一起回房间去吧。”   “好~”燕安淮欢快地应一声, 牵着君长清的手一起回到房间去。   狐柒在他们抱在一起时就已经识趣地暂且离开,去告诉了慕子怡和安苏木关于燕安淮记忆恢复的事情。   等燕安淮去到房间的时候, 慕子怡和安苏木已经在里边等候着了。   “子怡姐姐, 小师兄。”   燕安淮弯眼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他收敛了面对君长清时的活泼,笑意温和, 嗓音温润, 可不正是还魂前的燕安淮会有的神情?   安苏木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把扑向了燕安淮:“小师弟……”   燕安淮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只不过他又调换了个位置。   他轻轻地回抱住安苏木,轻声安抚他, 由着安苏木在他怀里哭, 一时间竟叫人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师兄, 谁是师弟。   过了好半会儿, 安苏木才终于停下, 松开燕安淮,抽抽噎噎地擦眼睛。   慕子怡在旁边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木哭成这样啊,哭得我都忘了我刚刚想说什么。”   如今的安苏木已经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爱哭说什么,只是轻哼一声:“那是你自己记性差。”   他声音还有点哑,眼眶变得红通通的,话里带着鼻音,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还怪可爱的。   君长清给他递了一块新的手帕,把他带回到桌子旁去休息。   其余人也各自落座,狐柒手上的伤已经被楚欣顺带着治好了,所以也变回人形到桌旁坐下。   短暂的温情时刻结束,他们还是必须要先把所有精力放在幻境上。   慕子怡首先道:“对了,既然小淮你恢复了记忆,那你是不是知道依依的心结了?”   燕安淮点头:“对。我之前也针对三师姐的心结和三师姐聊过,当时她和我很完整地说了她的过去。   “三师姐自出生时起就被选为南国部落的圣女,她额间的纹饰就是圣女身份的象征。一般而言,圣女是受到整个部落尊崇,并且将庇佑整个部落乃至南国镇的人,每一任圣女都非常擅长于医术,并且肩负医治领域内所有人的任务。”   “但三师姐和之前的每一任圣女都不一样,三师姐自小就很喜欢研习各式各样的毒术。被崇尚医术的部落中的人认为是不祥之兆,认为她是罪恶的人。三师姐就这样背负着这些指指点点长大,结果部落里的人最终决定要处死她。   “现实中的三师姐从他们的手下逃出来,跑到了附近的悬崖上,想要在跳崖自尽的时候被师尊给救下了。”   “但其实三师姐从小被部落的人指指点点,所以也一直认为她喜欢毒术,钻研毒术是不对的,是罪恶的,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有时候甚至在想她当初其实不应该逃,就那样被处决掉便一了百了了。   “这就是三师姐最大的心结。”   燕安淮把楚依依的故事简略地讲述了一遍,看向了旁边变得沉默的慕子怡。   他也知道慕子怡曾经的心魔,知道他的过往和楚依依的遭遇很像。   只不过慕子怡是被血脉至亲的家人所厌弃,所残害,遍体鳞伤之际被云欢谷当时的谷主捡走,之后便一直以“慕子怡”的身份生活在云欢谷中。   过了会儿,慕子怡才说:“那这么看来,这个幻境里的依依应当还是对自己喜好毒术有一定的厌恶,只是既然所有人都说她不详,说她是个恶人,她便真的去做了一个不管别人想法的恶人。”   燕安淮点头表示了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要解决依依姐姐的心结,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她知晓,擅长毒术并非一件只能被诟病的事情。”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慕子怡主动开口,“既然是医术与毒术相关的事情,由我来告诉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燕安淮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再次点头赞同:“嗯,那就辛苦子怡姐姐了。”   安苏木又在这时关注起另一件事情:“初次之外,还有现实中的楚依依的安危问题。小师弟你应该还记得你在那位圣女房中见到过魂明草的事情?”   “哦这个呀。”燕安淮也回想起来,却只是笑着说,“比起三师姐可能遭遇到和小师兄一样的待遇,其实那个魂明草反而让我觉得,依依姐姐很有可能就是三师姐本人。”   其余人都困惑地看向他。   君长清最先理解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依依也失去了记忆,成为了这个幻境里的楚依依?”   燕安淮点头:“嗯。再次失忆的这段时间里我和依依姐姐交流不少,不论是她对我的纵容关心,还是她给狐柒包扎时的小习惯,都和三师姐一样。而且依依姐姐的身上有我们云仙宗特有的联络木牌,只不过平时一般很少会露出来,我也只在不经意间见到过。   “而那个魂明草,很有可能就是三师姐在失去现实记忆后无意中发现的,又不知这究竟为何物,只是在潜意识间知晓不能丢弃,便带回了房间放着。”   “所以只要解开依依姐姐的心结,三师姐应当也会恢复她所有的记忆。”   其余人这才明白过来。   确认了现实中的楚依依暂时应当也是安全的,他们便将心思又放在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上——与燕安淮容貌一致的何兴。   提及到与何兴有关的话题,燕安淮情绪无意识间又低落了些。   即便记忆恢复了,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何兴骗他的事情。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情绪,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感知到君长清安抚的意味,燕安淮总算稍微缓过来,说:“何兴,兴叶仙尊,其实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取自于星河与星夜。何兴他是我的一部分。”   狐柒问:“是那一部分你残缺的魂魄吗?”   燕安淮点头:“对。他是当初被我所排斥的……我的恶念,只是因为被我排斥而没能在当初就与我相融,于是被纪谭借机利用,塑造成了如今的何兴。”   安苏木听得有点茫然:“被排斥的恶念?”   燕安淮解释:“其实当年师尊主持还魂仪式的时候,我是有一部分意识的,我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召回。但我只有潜意识,没有作出反应的能力。   “当时就有一部分魂魄是我的恶念,受我临死之前的心态影响,我的本能在排斥我的恶念,所以恶念始终没能被召回。”   燕安淮仍记得在还魂之前,他其实就一直秉承着非恶即善的理念,在他的理念当中,产生了恶念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但是在遇到纪谭,被纪谭纠缠上之后,他逐渐认识到了恶的存在,也逐渐发现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一部分的恶念。   他一直在尽力地压制自己心底的恶念,不让纪谭有任何机会借住他的恶念来掌控他。   也因此,他一直都很厌恶排斥自己的恶念。   君长清回想起上个幻境与何兴打斗时的事情:“所以,在上一个幻境中何兴能够那么快就恢复,根本不是因为他的恢复能力足够强,而是因为基本所有动在何兴身上的伤害,都被反噬到了你的身上,你也是由于这个反噬,导致的身体状况变差?”   燕安淮:“是的。”   慕子怡皱眉:“那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没办法对何兴做什么?”   君长清沉下心:“想要杀死恶念,只有一种办法。”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了燕安淮。   燕安淮自己明白君长清的意思,接过他的话补充:“依照天道法则,人性本善,则善念永远占据主人格。恶念依托善念而生,善念仍存,恶念便不会消失。若要恶念消亡,那便只能善念与恶念同时消亡。”   “纪谭是附着在我魂魄间的残念,想要纪谭彻底消失,必须得让他目前所操控的我的恶念消失。”   “而让我的恶念消失……”   燕安淮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意思。   目前仍旧占据着主人格的是善念的燕安淮。   若要何兴死,前提是燕安淮死。   几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还是安苏木哑声开口:“那这岂不是……死循环?”   他们助力燕安淮还魂,是想要燕安淮重生,他们想除掉何兴,也是想要燕安淮能够活得更安心自在。   可如今却告诉他们,想要纪谭死,想要何兴死,就必须得燕安淮先死?   这算个什么事啊? 第148章   最后还是燕安淮最先打破几人间的沉默。   “师尊之前同我说过, 天道法则根据不同的人生经历会有不同的解读,虽然恶念依存善念而生的法则是既定的,但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能在恶念不必消散的情况下主动驱逐纪谭的存在。”   “要借助魂明玉珠温养魂魄的前提就是要舍弃肉身,在魂魄与肉身分割的这个阶段, 说不定还有一些别的可能性。”   燕安淮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能不能真正做到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也总比真的只能束手无策要强。   其余人都听出了燕安淮话里的安慰意味,还是慕子怡最先回过神来, 开口:“总之,目前五块魂明玉珠碎片都已经认可了小淮,我们现在还需要做的, 就是解开这个幻境。”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之前那么多难题都能解决, 小淮作为五块魂明玉珠碎片都认可的人,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陨落的。”   目前为止, 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沉下心, 先把幻境解决,再把魂明玉珠炼制出来。   燕安淮也在这时补充:“那大家都先去休息吧。我大概能知道明日该去哪里找依依姐姐,争取明日就把幻境的事情解决, 也让三师姐回来。”   他结束了今晚的话题, 嗓音温润,但却带着不容轻视的力量, 是燕安淮在常年协助云仙宗管理所锻炼出来的从容气场,总能让人在本能间听从他的安排。   虽然尚未恢复还魂前记忆的燕安淮也已经有了这种气场的雏形, 但历经两百多年打磨的燕安淮到底要比年轻时的他更加镇定。   慕子怡忍不住感慨一下:“等依依那边恢复了, 她一定也很高兴见到我们的小淮恢复了全部记忆。”   燕安淮弯眼:“所以明日可就要看子怡姐姐的努力啦。”   慕子怡笑笑:“放心, 难得有一次机会可以让小淮依靠一下, 那姐姐我可绝对不会搞砸了。”   燕安淮也不再耽误他们的休息, 再次相互告别后就目送着他们离开房间,最后只余下他与君长清。   房间内没有别人,燕安淮神情也稍稍放松些,黏黏糊糊地跑去抱君长清。   君长清理解他这时候的心情,也由着他抱,神情中也是难以遮掩的欢喜。   不管怎么说,燕安淮能恢复全部记忆,已经是已经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过了好一会儿,燕安淮才终于舍得松开,又去拉住了君长清的手把玩,一副还是不太敢相信的模样:“前世临死之前,我是真的抱着见师尊最后一面的心情自爆的元神,没想到居然还能被师尊救回来,而且还能被师尊回应我的感情,真的好像在做梦。”   说着,燕安淮又兴奋地问:“所以师尊之前和我说,喜欢上我是在我还魂后来到云仙宗之前,是指我还魂前吗?”   君长清点头:“嗯。差不多应该是在我闭关结束的时候吧,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一直没有意识到。对不起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   说话间,他眸间浸染上心疼与歉疚。   燕安淮大致猜到上个幻境时方远应该就已经和君长清说过关于他的事情,朝君长清笑笑:“没关系,至少我们没有错过,这就够啦!”   听到他一如既往开朗的嗓音,君长清伸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嗯,幸好我们没有错过。”   燕安淮甜甜一笑,又嫌坐着聊天比较累,拉着君长清一起到床上缩在被窝里聊。   君长清自然依他,陪同他一道宽衣上榻,顺便也摘下了星月镜,露出他原本的墨蓝瞳色。   燕安淮很喜欢君长清原本的眼睛,尤其是这对墨蓝眼眸间偶尔会潜藏的难以察觉的温柔,如同春日间冰雪消融,在浮冰间潺潺流动的溪流。   是很干净纯粹的感情。   燕安淮忍不住凑上去,光明正大地在君长清眼睫间偷亲了一口:“师尊还是原本的瞳色最好看了。”   君长清已经习惯了他这时不时会来一下的“偷袭”,无奈地揉搓一下他的脑袋:“净胡闹。”   “嘿嘿。”燕安淮没有半点收敛点自觉。   他又蹭到君长清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接着问:“对了师尊,那你当初那几十年闭关到底是去哪里了呀?我真的一直以为你是嫌弃我能力不够,伤心了好久呢。”   君长清如实回答:“我去慕子怡布置的闭关室斩心魔了。我的心魔伴随了我也有百年时间,所以斩除心魔花费的时间长了些。   “我没有嫌弃过你。相反,正是因为与你相遇,才让我有了去斩除心魔的勇气和力量。”   “斩除心魔?”燕安淮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心魔上,“师尊也有什么过去吗?云仙宗的师兄师姐们,乃至子怡姐姐他们的心结和心魔我都知道,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师尊的心魔。”   君长清却没有要说的打算:“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还是算了。日后有机会的话再告诉你吧。”   “喔……”燕安淮有点遗憾,但既然君长清不说,他也不会强求。   君长清拍一下他的脑袋,结束了与他的夜谈:“好了,先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受寒气入体影响应该也很难受,现在还是先踏踏实实睡一觉比较重要。”   燕安淮乖乖应了声,也总算窝在君长清的怀里安稳地休息。   又是难得一夜安眠。   到了次日,天色方亮之际,燕安淮便起身准备同君长清、慕子怡他们一道南国部落上方的一座悬崖。   之前燕安淮生病昏迷时,他能感知到楚依依比较经常会在天刚亮不久之后来看他,而这时候的楚依依身上总会带有些露水的气息。   而燕安淮也挺楚依依说过,露水最多的地方是南国部落所在的那座山的山顶一处悬崖上,他便推测楚依依会有在清晨时到悬崖上的习惯。   事实也正印证了燕安淮的猜想。   当他们抵达悬崖的位置时,楚依依已经等候在了悬崖处,身边还站着楚欣。   楚依依见到回来的燕安淮,抿了下唇:“看来你果然还是恢复了记忆。”   燕安淮从佩剑上下来,面对楚依依时依旧笑得友善:“之前的那段时间,也有劳依依姐姐照顾了。”   楚依依似乎是把他这当作了虚情假意,轻哼一声:“我知道你定然恨我抹了你的记忆,不必在这里还装作一副客气的模样。”   燕安淮摇了摇头:“我不会恨依依姐姐的。依依姐姐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依依姐姐对我的关心,和在我生病期间对我的照顾。   “我不恨依依姐姐,就像如今的我,也不会再去恨我的那位哥哥。”   他说得温和,提及到何兴时,话语间也似是笼上一层叫人难以摸清的轻纱,看不分明,但可以确认并非假意。   楚依依顿一下,但很快又缓过神来:“你既说不恨我,又何必带这么多人来找我?”   燕安淮莞尔:“我不恨依依姐姐是一回事,但依依姐姐做了错事是另一回事。   “不过我们今日来,也不是说要对依依姐姐怎么样,只是子怡姐姐希望能以云欢谷谷主的身份,再与依依姐姐痛痛快快地切磋一场。”   听燕安淮提及到慕子怡,楚依依的视线又转向了慕子怡的方向。   慕子怡朝她颔首,笑着说:“我们也不切磋别的,就看看谁的毒术更厉害,如何?”   楚依依挑眉:“你堂堂第一医修,还会毒术?”   慕子怡摊手:“有谁规定过医修就不能会毒术吗?”   楚依依一噎,还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慕子怡继续道:“我们云欢谷谷内,可就专门有一个分支,是供更擅长于毒术的孩子们研修毒理的。我这个做掌门的,当然也要医毒双通才是。   “所以要比毒术,我不一定会输过你哦,依依妹妹。”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慕子怡语调微扬,眼底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欠揍。   楚依依一下就被他激起了斗志,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暗器:“好啊,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话音未落,楚依依便突袭上前!   慕子怡却早有预料,二话不说也是正面迎击。   随着一声清脆的“哐当”声,撞在一起两枚暗器齐齐落地,慕子怡与楚依依之间的打斗也正式拉开序幕。   燕安淮怕被四处乱飞的暗器牵连,拉上旁边的楚欣和安苏木,一起躲进了君长清布的防御结界里围观看戏。   楚欣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忍不住担忧地问:“这样放任他们打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燕安淮对慕子怡表示了十足的信任:“没事,子怡姐姐既然说他有办法能解开依依姐姐心结,那就一定是没问题的。”   安苏木也在旁边补充:“楚依依就是这样的人,你和她说道理她能找一万种理由反驳你,想要她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打服,打出个惺惺相惜的交情来她才会听你的。”   他直呼着楚依依的名字,没有半点对待师姐的态度,但从话语里对楚依依的了解,又能看出他与现实中的楚依依感情其实很好。   而且多半也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燕安淮想起以前在云仙宗里,他们两人心结还没解开的时候,就经常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虽然楚依依和安苏木性格差距很大,但都是一样的要打一架才能真正服气的类型呢。   燕安淮没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免得又惹得口是心非的安苏木炸毛,安安静静地旁观起慕子怡与楚依依的打斗。   因为比的是毒术,所以慕子怡在来之前就准备了非常多的暗器,而楚依依本身就有随身带许多暗器防身的习惯,两人一打起来真的暗器满场乱飞。   燕安淮就分心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已经叮叮当当地落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暗器,两人也一路从地上打到附近的树林上。   而且他们两人用的招式都非常“阴险狡诈”,直看得燕安淮一副“原来打架还可以这么打”的震撼模样。   君长清还特意叮嘱了他一句这样的招式看一看会破招就好,不要学,学太杂会影响他的修习。   燕安淮乖乖答应了下来。   慕子怡与楚依依之间的打斗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两人身上的暗器就像永无穷尽之时,直接从天尚未亮全一直打到了今日早晨的太阳升起。   楚依依也明显从一开始的不太在意变得愈发精神起来,那是每当她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才会产生的兴奋情绪。   但就在燕安淮觉得他们可能能打到下午耗完所有暗器时,楚依依那边像是忽然被慕子怡暗器上反射的光闪了一下,一个不察间脚底一滑,径直往树下栽倒。   “小心!”   “依依姐姐!”   慕子怡与燕安淮几乎是同时被吓了一跳,一道往楚依依的方向赶过去。   楚依依摔落的树下正好有一枚不知道是那边丢出来的暗器,不小心划破了楚依依的手臂。   慕子怡里楚依依要近一些,连忙去查看了她的伤口情况。   燕安淮也在这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担忧地问:“怎么样了?”   慕子怡大致检查一遍,说:“还好这树不是很高,摔得不严重。这枚暗器也没毒,把伤口包扎一下就好。”   燕安淮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子怡姐姐你带伤药了吗?要是没带我这还有好多。”   “问一个医修身上有没有带伤药,这可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啊。”慕子怡笑着回他一句。   燕安淮反应过来:“也是哦。谁让子怡姐姐刚刚和依依姐姐打架那么凶残,我都快忘了子怡姐姐是医修了。”   “请丢掉你的刻板印象。”慕子怡往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依依姐姐也是被你这种刻板印象害的。”   燕安淮嘿嘿一笑,又看向楚依依:“所以依依姐姐应该也知道了吧?不是说研究毒术的人就一定是恶人,毒术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医术也可以故意去医死那些你看得不爽的无辜人。   “医术和毒术本身其实并没有优劣之分,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利用医术与毒术。”   楚依依微微攥起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燕安淮听出她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心结。   他再次弯眼笑笑,说:“因为我知道,依依姐姐本性是一个善良的人。一开始错的就不是依依姐姐,只是你听信了别人的错误言论,才在错误的道路上往下走。”   慕子怡也在旁边补充:“其实这种事情想通了就好了。第一医修又如何,圣女又如何?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有个个人爱好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呀?”   “——哦,你吃的还真是你们部落的大米。”   慕子怡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那些什么牛鬼蛇神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明明就是他们自己非要说你是圣女的,也没有给你拒绝的机会,那他们又凭什么以这样或者那样的义务来压迫你?”   “有本事就换一个圣女啊,这圣女谁爱当谁当了,谁稀罕啊。”   “——哦,你应该不稀罕的对吧?”   慕子怡话题又一转,几次的反转让燕安淮都忍不住无奈地想他这到底是不是诚心在劝人了。   所幸这时候楚依依还没从他的“歪理”中反应过来,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确实不是很稀罕这个圣女位子的意思。   慕子怡就继续说:“这不就对了嘛。像我当年——你也见过了,就是我男装的时候的打扮,当年我就是穆家的小儿子,他们非说我天资聪颖,我刚出生没多久就选我当世子,然后每天跟我说什么家族大义的事情,动辄就是打骂。   “后来长大了他们又嫌弃我修为进展得慢了,说我是个废物,还要抽我的灵根去重塑另一个‘我’,那我当然不干了。”   “嫌弃我废物那有本事就废了我啊,谁让他们为了我这个废物还废了我那两个哥哥。这又不是我强迫他们的,我那两个哥哥死的时候我都还不会说话,我凭什么去承担这些罪孽?”   “他们就是自己活该!”   慕子怡锐评一句,把曾经折磨自己许久的心魔就这么轻飘飘地剖出来。   绕是楚依依都忍不住听得怔愣:“所以你就去当了个女的?”   “……咳,这个的话是意外。”慕子怡干咳一声,“当时是我师尊问我要不要换个身份摆脱过往好好生活,我想到不想就答应了,谁知道这个换个身份还直接给我换成女的了啊。   “不过其实习惯了,当个女子也不错,每日都能待在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堆里,多是一件美事。”   说完,他还故意朝楚依依的方向抛了个媚眼。   楚依依面无表情地表示了拒绝。   慕子怡也没在意,自己给自己的话做个总结:“总之呢,人活一生已经很不容易了,干嘛还要被别人的话约束绑架?最重要的还是活得开心嘛!你看姐姐我现在活得多潇洒,想得太多顾虑得太多才是真的累人。”   “喏,你面前就摆着一个顾及苍生大义所以还死过一次的活例子。”   被提及到的燕安淮眨眨眼:“因为我很喜欢修仙界的大家呀,大家都是好人,所以我想保护大家。   “依依姐姐也是好人,我也喜欢依依姐姐,所以依依姐姐愿意跟我们走的话,我也愿意保护依依姐姐!   他笑得灿烂,朝楚依依伸出手,邀请她加入到他们的阵营当中。   慕子怡“啧”一声,看向君长清的方向,一副“你徒弟现场诱拐女子呢你不管管”的眼神。   君长清直接选择了无视。   楚依依这边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可是部落……”   慕子怡无情补刀:“说句不好听的实话,部落的人和南国镇的人没有你会活得更开心一点。”   突然被扎心的楚依依:“……”   楚依依:“知道不好听下次就不要说了。”   慕子怡的这一刀彻底斩断了楚依依对部落仅存的责任感。   她总算搭上了燕安淮的手,说:“那我愿意跟你们走。”   燕安淮顺势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避开她身上的伤处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欢迎依依姐姐加入我们!”   随着燕安淮的这一个拥抱,幻境内的景象逐渐变得缥缈虚无,星星点点的光亮自他们的身后飘散。   这是幻境将要结束的征兆。   楚依依也在这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意识似乎也在随着光点的逸散而消散。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她与面前阳光活泼的燕安淮,与总是很不正经的慕子怡,与基本同样面无表情的君长清、安苏木,都是曾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关系非常亲密的好友,乃至家人。   恍惚间她仿佛还能在脑海中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他们的打打闹闹。   那是与她这么多年在部落中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不用在独自忍受夜晚的凄苦,不用再回想过往那段最痛苦的回忆,不用再想方设法为自己研究毒术找一个“最合理”的恶的理由。   她只需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做她自己。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什么破圣女,而是……云仙宗的三峰主。   是君长清的第三位徒弟,是被大师兄二师姐宠爱,与四师弟打闹,还有一个可爱小师弟的云仙宗三峰主。   在幻境彻底消散的一瞬间,楚依依的记忆全部回笼。   只是由于记忆的庞杂,楚依依也在他们离开幻境的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燕安淮抱住了昏睡过去的三师姐,面前逐渐变为熟悉的法阵。   一个写有“魂明草”的木盒子同一块质地温润的碎片也在这时缓缓落在了他的身边。   燕安淮尽可能地不让楚依依摔落至地上,在慕子怡的指示下把人交给了慕子怡。   他看着在慕子怡怀中睡得安稳的楚依依,又很轻很轻地补了一句话。   “欢迎回来,三师姐。”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副本终于也结束辣!!! 第149章   不过才温情地说完, 燕安淮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幻境内是春夏暖和的季节,但现实中正值正月,法阵附近还飘着雪, 以燕安淮在幻境内的穿着,那是真的被冻得够呛。   君长清反应比较快, 他刚打完喷嚏就已经给他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外衣,外加裹上了一件厚实的斗篷。   “先姑且保保暖,主殿里这边不远, 换去换身衣裳再顾其他的吧。”   燕安淮乖乖点头,拿上最后一块魂明玉珠碎片以后,就暂且同君长清先回了主峰的院子去。   等到重新裹上一身毛茸茸足够暖和的衣裳, 燕安淮才终于活了回来。   “身体差真的是要不得啊。”他捧着一个君长清特意给他准备小手炉感慨一句。   以前身体健康的他到底是天天爱往素尘峰跑, 这样的冷对他来说根本都不带怕的,甚至自在随意得很, 哪里需要这样裹得严严实实还要加点辅助取暖的东西。   君长清帮他把披风系好, 轻垂眼睫:“原本顺利的话,只要在魂明玉珠内温养好你的魂魄,你的身体也可以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但没想到这竟然也只成为了“原本的设想”。   燕安淮听出君长清的意思, 不过并没有那么悲观, 说:“其实,我觉得我说不定真的能在恶念不消亡的前提下驱逐纪谭。”   君长清倏地抬眸看向他。   燕安淮继续解释道:“其实还魂后这一切的起因, 都是当时我对恶念的排斥,是我本身在善恶观念的简单化。师尊之前不是说, 依照不同的阅历, 对天道法则会有不一样的理解么?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幻境, 其实我也真正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何会有恶念依存于善念的法则?正是人有善念的同时也有恶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重要的是如何在善恶间保持自己的本心, 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而不是一味地去排斥、消除恶念。”   他把自己的新感悟说予君长清听。   君长清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接纳你的恶念魂魄,与恶念一同驱逐纪谭残念?”   燕安淮点头:“其实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我不确定是否可行,所以没有说,以免让大家都期待落空。   “不过告诉师尊应该没关系,反正师尊也习惯了。”   燕安淮朝君长清笑笑,用开玩笑似的语气缓和原本稍稍有些低沉下去的氛围。   君长清无奈地戳一下他的脸:“那我还真是荣幸。”   不管是上一次决定自爆元神,还是这一次打算尝试接纳恶念,君长清总是唯一或者最先的知情人。   燕安淮嘿嘿一笑,又换了话题:“那我们先去找小师兄吧,魂明玉珠碎片都还在我这里呢。”   君长清点头,陪着他一起玩到另一个房间去找安苏木。   魂明草与魂明液都由安苏木带了回来,燕安淮把其余四块魂明玉珠碎片交给安苏木,尝试摘下手上的玉手镯时,就见玉手镯闪烁了一下,泛起乳白的光亮。   光亮缓缓将燕安淮包裹环绕,隔绝了周围的其他人。   而在光亮的不远处,似乎还有一名男子的身影。   ——是这块碎片的化身吗?   燕安淮没有见过这块碎片的化身。站在原处试探着打招呼:“你好?”   “你好啊。”男子回应了他一句,嗓音中仿佛带着笑意,听起来清朗温润,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得到回应,燕安淮看起来也自在一些,问:“请问您就是云仙宗里的碎片化身吗?”   男子应一声:“是。很荣幸还能与你见这一面——啊,虽然你应当看不清我长什么样。”   燕安淮被男子逗笑,心情也更加放松:“该是我很荣幸能见到你才是。上一个幻境我不慎被抹掉了原本的记忆,也感谢你最后还是认可了我。”   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感慨似的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来到我们魂明玉珠幻境的人不少,有离开过的,也有最终被困在幻境内的,但你是我见到过最干净纯粹的孩子。”   燕安淮保持了点谦虚,但不多:“还好吧,就是正好心性比较好。”   他又注意到男子话里的另一个重点,问:“以前也有人顺利离开过幻境吗?”   他们出门之前查找过所有他们能找到的幻境相关的资料,但基本都是找寻失败被困在幻境中的记录,没找到过顺利通过幻境的记录。   男子感知到他的困惑,莞尔:“有过的,不过很少,过程也曲折多了。你是第一位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得到所有化身认可的。”   他只当燕安淮是好奇为何他们之前没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又补充解释:“不过为了不让有心之人通过别人的经验找到漏洞,我们会抹掉所有相关的成功记载。”   燕安淮却想到了另一层面的事情,眼底微亮,问:“所以即便后续炼制成了魂明玉珠,你们五位化身最终都能回到幻境当中继续存在着吗?”   男子对上他亮起的视线,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燕安淮在意的不是没有找到经验,而是他们五位化身在这之后还能和以前一样继续存在。   想明白这点,男子哑然失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那几位弟弟妹妹?那我可就真要遗憾没能在幻境里真真切切与你相处一段时间了。”   听着男子调侃似的语气,燕安淮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似乎有点太天真单纯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男子继续道:“魂明玉珠诞生于万物灵气之间,是生生不息延绵不绝的。而且我们本身也没有性别与名字,只是依据找寻者的不同而产生了不同的身份。   “真要论起来,是先有了你,才有了你所见到的我们。在下一位找寻者到来之前,你随时都可以回到幻境内来找我们。”   “不过你也只能找到我们,我们可以为你重构他们的世界,但那只会是全新的,你不曾来过的另一个分支世界。”   “已经离开的那个世界,就再也回不去了。”   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轻飘飘的,也不知是在惋惜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还是警醒燕安淮莫要沉溺于回不去的过去。   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会保留诞生起的所有记忆,几万年的时间足够他们经历许多,又淡忘许多。   燕安淮是重情的,闻言难免会遗憾,但还是听从了男子的规劝,没再继续去想这方面的事情。   他总算回到真正的正经事上,问:“那你这一次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男子像是也才想起来这回事:“哦对差点忘了,我是想来告诉你,魂明玉珠诞生于最纯粹的灵力间,所以有忽视天道法则,驱逐一切杂质的能力。   “至于这个能力要如何使用,就看你自己了。”   “驱逐一切杂质的能力……?”   燕安淮呢喃着重复了一遍男子的这番话,倏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男子见他反应,也没再多说什么,笑着与他道别:“那这一次见面就到这里结束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进度了。   “哦对了,顺便帮我告诉那位炼制魂明玉珠的孩子,不用有太大压力,我们本身都还留存有一小部分意识,会配合他的炼制工作的。”   “那我们日后有缘再见啦。”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周围柔和的白光便渐渐消散,男子的身影也逐渐化为了燕安淮熟悉的光点。   燕安淮赶在光点彻底消散前,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向男子道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白光终究是彻底消失不见,唯有燕安淮的手心又多出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玉碎片。   以君长清与安苏木的视角,只能见到燕安淮忽然被白光所围绕,不清楚在白光内发生了什么。   安苏木看着燕安淮手心里的碎片,还有些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燕安淮笑着解释:“没什么,就是和这一位化身见了一面聊了会儿。”   他把最后这一块碎片交给安苏木,又补充道:“这位化身也让我告诉小师兄,不用对炼制魂明玉珠有太大压力,他们都留存有意识,会配合你的工作的。”   听到燕安淮这么说,安苏木也确实稍稍放松了些,但还是有些忧虑地开口:“我会尽量的。不过魂明玉珠到底是上古神器,我可能也没办法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完成炼制。”   燕安淮安抚他:“没关系,小师兄慢慢来就好,总归在现实中纪谭不好对我下手,什么时候魂明玉珠炼成了再去找他就好。”   安苏木点了点头,拿到所有魂明玉珠碎片之后,就带上魂明草与魂明液,去了云欢谷内的炼器室,抓紧一切时间去尽量快地完成魂明玉珠的炼制。   但此时的安苏木并不知道,他这个“尽量快”,快得有些离谱了。   开始炼制的第二日下午,连昏迷的楚依依都尚未苏醒,在炼器室里闭关炼器的安苏木就一脸复杂地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他的手中,是一枚完整的魂明玉珠。   燕安淮诧异:“小师兄?这就炼成了?”   安苏木情绪复杂:“准确来说,不是我炼的,是他们自己一个个按顺序跳进炼器炉自己合成的。我除了生个火加个魂明草和魂明液什么都没干。”   安苏木知道碎片化身们会配合,但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配合。   他真没见过哪个上古神器这么自觉主动的。 第150章   慕子怡与君长清、狐柒这时候也都在院子内, 听到安苏木这么说时,和燕安淮一样都有些怔然。   不过燕安淮回神得比较快,从安苏木手中接过了魂明玉珠。   魂明玉珠总体其实不大, 约摸只有半个巴掌的大小,入手便可感觉到期间纯粹温和的灵力, 质地也格外温润。   隐约间还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应当是魂明玉珠的魂力与他们之前帮助他时所使用的魂力产生了共鸣。   他将魂明玉珠小心地收好,给安苏木倒了杯茶:“那想来是我足够优秀, 得到了他们的极度认同,所以他们都愿意这么配合吧。”   燕安淮端着点小骄傲似的语气自夸,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反而还有些可爱。   慕子怡就忍不住笑着应和:“是啊, 我们小淮心地那么善良,他们肯定都被你给感动了呢。”   燕安淮也大大方方应下了慕子怡的夸赞, 拉着安苏木过来先休息休息。   安苏木倒不像是他那么乐观, 又皱着眉说:“可是即便现下魂明玉珠顺利炼制出来了,不能解决恶念的事情的话,那不也相当于没有用吗?”   慕子怡也泄下气:“那倒也是。”   燕安淮又在这时摇摇头:“不对哦。正是魂明玉珠炼制出来了。所以恶念的事情就可以很顺利解决了。”   慕子怡重新抬头:“嗯?莫非小淮你想到解决办法了?”   燕安淮回答:“不是我想到了解决办法, 是昨日我将掌门师兄他们给我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交给小师兄时, 与那位化身聊过一阵子,那位化身和我说了——   “魂明玉珠诞生于最纯粹的灵力间, 所以有忽视天道法则,驱逐一切杂质的能力。”   慕子怡、安苏木与狐柒对这个善恶的天道法则本身不是很了解, 听到他转达化身的话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君长清倒是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那位化身的意思是, 在魂明玉珠内, 即便善念仍存, 恶念依然可以被排斥驱逐掉?”   燕安淮弯眼:“也可以这么理解。看不同的使用方法可以用不同的理解。”   他补充说明了一句, 不过慕子怡他们对于这个补充的内容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们最关注的还是燕安淮可以不用经历第二次的死亡,可以按照他们原本规划设想的那样顺顺利利地温养好魂魄,回到他们身边。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不过他们也没有高兴得太久。   如今魂明玉珠已经齐备,后顾之忧也被打消,那唯一还能影响进程的就是说不准位置的何兴,与燕安淮将要面临的剥离魂魄舍弃肉身的痛楚。   只有这两个问题都能顺利解决,那他们才能真正确定接下来的一切万无一失。   对此,燕安淮继续表示:“因为已经知道了何兴是纪谭操纵的我的恶念,所以其实我可以主动感知到何兴所在的位置。   “而且因为何兴就是我,我也有办法让何兴能短暂脱离纪谭的操控,和我一起进入魂明玉珠。”   “至于剥离魂魄……我还是打算用之前和自爆元神时差不多的方式,点燃我自己和何兴的元神,只不过不引爆。   “这个方式我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所以还蛮熟悉的,应该可以顺利。”   燕安淮说得轻松,轻易间就把要再经历一次引燃元神的痛楚揭盖过去。   他本来就怕火怕疼,却要将这两样他最怕也最讨厌的东西同时使用经历,这换作寻常人真的不一定能够支撑下来。   但在场的人却知晓,燕安淮一定可以。   因为他在乎身边所有人,比起经历这些苦难,他更希望所有爱着他与他爱的人们都能过得开心,不因为他而留下任何遗憾。   还魂前他选择了以遗憾的方式来保护整个修仙界,而如今的和平时代,他也会愿意以承受苦难的方式来让身边的人安心。   也正是这样的燕安淮,才能让他们这样诚挚地喜欢着他。   他们都没再对燕安淮表露出任何的心疼与担忧,因为他们也知道,既然燕安淮都这么说了,那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相信燕安淮,并安安心心等着他回来。   君长清揉一下他的脑袋,补充道:“我还有一部分魂魄在你这里,他应该也有自己的部分意识,应该能帮你分担一部分的痛楚。   “我们会等着你回来的。”   “我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找你们的。”   燕安淮往君长清的方向凑近了些,轻轻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总之,目前就只需要看燕安淮能否在魂明玉珠能顺利温养魂魄了。   慕子怡回归正题问他:“那依照小淮你现在的感知,何兴目前在何处?”   “何兴啊……”燕安淮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变轻一些,“他现在应当是在淮南镇南郊的树林内。”   君长清顿一下:“淮南镇南郊的树林?”   燕安淮点头:“嗯。就是我年幼时,与师尊相遇的地方。”   是他与君长清故事开始的起点,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所在。   燕安淮大概知道何兴为什么会去那里,那是何兴已经不完全受纪谭控制的征兆。   想到这,他又补充一句:“这一次去找何兴就我和师尊去吧,余下的应该算是我与我的恶念之间的事情,不用太多人一起去,有师尊就够了。”   安苏木有些担心:“可若是那纪谭从中阻挠怎么办?”   燕安淮摇摇头:“没关系的,不管纪谭阻不阻挠,真正要做出选择的是何兴,我相信何兴,也相信我自己。”   既然燕安淮都这么说了,安苏木也终于不再表示什么,只道:“那我在云仙宗等你回来。”   燕安淮莞尔:“好哦,那我一定争取不让小师兄多等。”   说完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至于掌门师兄、二师姐和三师姐那边,也麻烦小师兄帮我去说一下了。”   温养魂魄即便顺利也需要少则三五年,多则三五十年的时间,所以这也意味着他们又要与燕安淮分别一段不确定时长的日子。   他不想让阮游、时江篱与楚依依太过担心或是太过难过,所以他也没打算在临走前再与他们道别。   虽然他们才重新见面没多久,虽然他们也还不知道燕安淮记忆恢复的事情。   安苏木自然也明白燕安淮的意思,眼眶又不由得泛起红意。   燕安淮到他身边去抱了他一下,做出最后决定:“那既然魂明玉珠已经炼制完成,我也不再多停留了。”   慕子怡看起来也还有些不舍:“不再多休息几日么?马上就正月十五了。”   燕安淮笑一下:“正因为马上就正月十五了,所以我更不能让何兴一个人游荡在淮南镇里。”   当初是他排斥了他的恶念,才会导致今日这样的情形,那他也该负起责任来,不再让他的恶念只能无依无靠地四处飘荡。   ……   ……   几日后,正月十五,元宵日。   淮南镇的大街小巷内仍是一派喜庆。   春节的氛围未褪,仿佛便是积攒着到这元宵,最后热热闹闹地庆贺完余下的所有喜庆。   但在淮南镇的南郊,却有一处早已被人遗忘的冷清废墟。   “咔嚓。”   清脆踩雪声打破了这片废墟的死寂。   何兴披着斗篷,看着眼前两百多年过去,依然保存完好的废墟。   这是他,是“他们”小时候曾居住过的院落。   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地方是“他”在一次偶然回来时,特意补下结界保存的废墟。   至于到底为什么要保存这里……或许他们谁都不知道。   何兴抬手搭上一块朽木,指尖灵力微转,原本实体的手却倏地变得透明,轻易地穿透了这块朽木。   其实他不是人——或者具体的说,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只是一个能凝聚为实体的半灵体,是燕安淮魂魄里残缺的一小半。   或许是三分之一,又或许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只是被燕安淮抛弃的一小半。   所以连带着,连那些被他所收集,代表善念的魂魄也不愿接纳他。   他对燕安淮是有恨的,所以他与纪谭合作,借助纪谭的力量化作实体,想要夺取燕安淮的身体,占据他的主人格。   但是在上一个幻境……   何兴想起燕安淮因为他的欺骗而难过的神情,攥了下手。   不,那只是失忆的燕安淮。   如今的燕安淮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他必然也将继续排斥厌恶他。   明明都是同一个魂魄,凭什么他就要被排斥在外?   又凭什么,他就要在进入幻境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被灌输那两百年摸爬滚打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那段与那时的君长清擦肩而过,与如今的燕安淮截然不同的人生。   何兴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被朽木碎屑扎到的手,似乎没有任何痛感,眼底只露出些自嘲似的神情。   他用火灵力将手上的碎屑直接烧掉,看着手心被烧灼而跃动的小火苗,片刻后才随手将火苗毁灭,准备离开这片废墟,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南郊树林里乱逛。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点有人过来的动静。   他当即警惕,转身往后看时,却见到了像是一路找寻过来的燕安淮。   燕安淮见到何兴,眼底亮了一下:“何兴!终于找到你啦!”   他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身上落了不少树叶,看得出来应该是在树林里兜了好一阵子。   还没等何兴有任何反应,燕安淮就裹着斗篷一路小跑到何兴面前,往他手里塞了几颗糖。   “元宵快乐。因为这种天买元宵太容易凉了,所以我就只准备了琥珀糖,你应该也是喜欢琥珀糖的吧?”   他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站在素净的雪地上,笑得干净纯粹,眼底没有分毫厌恶与排斥,有的仅仅是好不容易找到人后的欢喜。   就好像,只是特意跑过来找何兴过个节而已。 第151章   何兴很快又回过神来, 似乎很嫌弃燕安淮的用糖来哄他的举动:“你真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跟个小孩似的喜欢吃糖吗?”   燕安淮歪了下头,又灿然一笑:“可是我不就是你吗?那我喜欢琥珀糖, 和你喜欢琥珀糖,不是一样的事情吗?”   何兴抿唇, 却直接将燕安淮给他的糖甩在了地上:“当初厌恶我抛弃我的人本来就是你,这时候又何必假惺惺过来说什么我就是你的话?   “若你真有这样的想法,又何故会有一个如今的我。”   何兴冷笑一声, 与燕安淮拉开了距离。   燕安淮没有因为他的态度露出什么负面情绪,蹲下身先将散落的琥珀糖重新捡起来。   何兴与他同根同源,什么样的态度能让何兴原因听进他的话, 他可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把琥珀糖又一次塞到何兴的手里, 诚挚地向他道歉:“我承认,以前的我排斥你是当时的我太过天真幼稚, 总认为世间非黑即白, 这是我犯下的无可弥补的过错。为此我也必须很认真地向你道歉。   “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合理且正常的,枉自利用我主人格的权利把你排除在外,真的很对不起。”   他看向此时没有佩戴面具的何兴, 看向除了发色以外与他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燕安淮”, 收敛了见到他时那样轻松的笑意,眸间满是认真与真诚。   “我也是在经历完这四个幻境以后, 才真正认识到我的错误。所以我也很希望能够拥有一个重新弥补以往的过错。   “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也同我说了,魂明玉珠可以忽视天道法则, 排除一切杂质, 我可以直接利用魂明玉珠来彻底抹除你的存在, 但如今的我不想这么做。”   “如果可以, 我希望, 或者说我请求,能够和你一起进入到魂明玉珠内,能够重新融合为一个完整的整体。”   “燕安淮”像是被他眼底的干净纯粹所刺痛,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动容的情绪,冷然道:“那如果我说我不呢?”   燕安淮笑得单纯无害:“那也没关系,你我本就是同样的魂魄,而我是主人格,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同时引燃我们俩的元神,不需要你的同意。”   “燕安淮”:“???”   “燕安淮”愤然:“你这分明就只是在通知我,而不是请求我!”   燕安淮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稍微跟你学习了一下。”   “燕安淮”被他噎了一下,又问:“你就不怕我让纪谭来阻挠你?”   “我还不了解你吗?”燕安淮笑得更加灿烂,“一旦你意识到之前是被纪谭操控蛊惑,你又怎么可能真的甘愿被纪谭掌控?   “纪谭是不会像你这样气急败坏的,他都当了这么久的魔尊,情绪把控能力不会那么差。你越急就越说明其实你心动了,只是你自己在本能否认——这点和小师兄简直一模一样。”   心底的那点小心思被燕安淮原原本本地戳破,“燕安淮”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反驳些什么。   燕安淮从他的反应中,也大致猜得出来“燕安淮”应该是经历过一些与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所以才会有这样不同的性格表现。   就如同幻境中的师兄师姐们。   燕安淮朝“燕安淮”伸手,再次诚挚地说:“所以,请和我一起试试吧?反正你也没得选。”   “燕安淮”对燕安淮十八年来的恨让他在本能间还是想拒绝,但听到燕安淮蛮不讲理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是黑着脸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燕安淮的手心上。   反正他也没得选,那就……   那就试试好了,左右也不是他主动愿意的。   “燕安淮”这样说服着自己,轻轻握住了燕安淮的手。   燕安淮轻笑一下,也回握住他的手,说:“引燃元神会很疼,可能要稍微忍一会儿哦。”   “我连火都不怕,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怕疼吗?”“燕安淮”表露出一些不屑,“要燃你就快点,不要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燕安淮对此没有表示什么,再一次运起火灵根的灵力,在识海间燃起一片大火。   但就在大火燃起的同一瞬间,炙烤般深入魂魄的疼痛突然被一阵吹拂而起的微凉冷风缓解了大半。   燕安淮意识尚存,抬眸间就见到了一抹熟悉的素白的身影。   微凉冷风并不干预他识海间的大火,只是温柔地流遍他全身经脉,像是在以这样温润冰凉的灵力代替拥抱,给予他温柔的安抚。   燕安淮的意识已经回到了识海间,看不到此刻在雪地上目睹他化作艳红光点融入魂明玉珠的君长清,但却能清晰感知到那份始终如一的温柔呵护。   他能够有如今这样的人生,都是因为在这片树林间遇到了君长清。   遇到了命中注定将要紧紧牵连在一起的缘分。   燕安淮的意识也逐渐被焰火吞没,他感知着经脉间渐渐脱离他识海的微凉魂魄,在意识彻底被湮没前,轻轻、轻轻地补了一句话。   “师尊,等我回来。”   —   燕安淮的魂魄最终都被魂明玉珠全然吸收。   白玉质地的魂明玉珠也在同一时刻散作无数乳白光点,似白雪般融入到万物灵气之间。   万物都诞生于天地灵气,万物也终将回归至天地灵气。   这必然是一个生生不息、往复不断的循环。   君长清看着所有乳白光点渐渐消失,唯有一个光点重新落在了他的手心。   那是他分给燕安淮的那缕魂魄,是他曾与燕安淮神魂相融的那缕魂魄。   君长清看着手心的光点,半会儿后才收拢掌心,将魂魄重新融回体内,在空荡寂寥的雪地间,轻轻地说了一句无人再能听得到的回应。   “好。”   ……   ……   另一端,进入到魂明玉珠后的燕安淮意识逐渐重新回笼。   他睁开眼,环顾一下四周,茫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树林间。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燕安淮起身挠头,有点不明白状况。   他应该是进到了魂明玉珠里温养魂魄才是,怎么这玉珠内还有一个幻境吗?   过往成功者的相关记载都被抹除掉,燕安淮也完全不清楚魂明玉珠内到底要如何温养魂魄。   不过反正都进来了,化身们也不会坑他,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燕安淮心态良好,循着面前唯一的路四处乱逛,最后逛到了一条河边。   幻境内的季节应当是春季,河边空地上满是青翠鲜嫩的小草,看着才长出来不久。   而在河沿岸还坐着一个黑衣裳的小孩。   燕安淮试探着走过去打招呼,但小孩似乎听不到他说话,他又在小孩面前挥了挥手,小孩也完全看不到。   那这应该是一个他参与不了只能旁观的幻境。   燕安淮大概理清一点思绪,想再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出他在这个幻境要干什么的线索。   但他才起身,就又有好几个小孩跑过来,推推搡搡地打闹。   小孩们见到了在河边坐着的黑衣小孩,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那个小怪物吗?你娘亲居然还敢放你出来啊?”   这时正好又有个小孩发现旁边有一堆小石子,拿了其中一个砸向黑衣小孩。   “怪物滚出我们的村子!”   有了一个小孩这么做,其余小孩也纷纷效仿,一个接一个的小石子砸向黑衣小孩。   但黑衣小孩却像是完全没有感知,仍旧只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甚至有一块小石子落地后都带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这样下去小孩肯定会出事的!   燕安淮心底一揪,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应该只能做这个幻境的旁观者,本能地站到小孩身后护住他:“都住手!”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原本一个接一个穿过他身体的小石子突然实打实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小石子正好砸在他的左肩,因为小孩的力度有限没有砸伤,但还是让燕安淮疼得皱了下眉。   小孩们似乎意识不到燕安淮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有陌生人阻拦,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   其中一名小孩质问他:“你是谁?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   燕安淮来不及思考他为何忽然间又成为了幻境的参与者,只是在化为实体的时候感知到周围灵气非常淡薄,面前的小孩们似乎也没有修为。   应该是一个人界的地段。   他分辨出部分情况,模仿虎兽之类的妖兽向小孩们做了个“很凶”的动作:“你们别管我是谁,总之我不准你们欺负他,不然我就要欺负你们了!”   燕安淮本身长得好看,做起这样故作凶恶的动作威慑力其实不太大,但也足够应付这些看起来才五六七岁的小孩了。   小孩们面面相觑,因为对燕安淮的陌生,最后还是没有“硬碰硬”。   他们说着什么“站在小怪物那边的人一定也是个大怪物”之类的话,像是怕燕安淮会真的吃了他们,最后都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嘛,反正目的达成,过程也就无所谓了。   燕安淮没有在意小孩们的评价,转身想去看身后小孩的情况,就见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微微仰头看着燕安淮的方向。   小孩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面容生得白净水灵,看起来精致可爱,本该是个很漂亮很惹人喜爱的模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对平静淡然的墨蓝色眼眸。   ——可不正是缩小版的君长清!?   燕安淮一句“师尊”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收住了就要出口的话,震惊地看着面前孩童时期的君长清。   小君长清还没有长大后那么冷淡,看向燕安淮的视线中多出些细微的不安与好奇,小声问:“你是谁?”   轻轻软软的声音还带着点未褪的稚气,听起来奶呼呼的。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太好,但燕安淮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去蹂.躏一把小君长清毛茸茸的脑袋。   小小一只的师尊也太可爱了吧!! 第152章   小君长清对燕安淮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 一对墨蓝双眸间满是无措。   他这时候的眼睛颜色比长大后的还要浅一些,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晶莹剔透的墨蓝琉璃。   燕安淮由衷赞叹:“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   “漂亮……?”小君长清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不安, “你不觉得……很怪异吗?”   燕安淮歪了下头,总觉得这个问题很熟悉。   他三岁那年与君长清初见的时候, 君长清似乎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呢。   他弯眼笑笑:“当然不啦,很独特很漂亮呀!”   小君长清一手攥着衣角,低下头不敢看燕安淮这时灿烂的笑容, 小声说:“但是,大家都说我是怪物。”   “大概因为你们这里是人界吧。”燕安淮思考着说,“因为是人界, 所以所能接触到的光怪陆离的事务比较少, 所以总是很容易对一些与自己不一样的东西产生恶意的排斥。”   小君长清似乎没听懂燕安淮的话,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人界……?”   燕安淮耐心和他解释:“我们生活的这个世间, 有人界, 修仙界和魔界——当然,或许还会有一些我们目前尚未得知的界域,像是妖界什么的。   “人界就是你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 大家都是普通人, 依靠自己的血肉之躯维持生计。修仙界就不一样啦,修仙界的人都会……嗯, 用人界的说法,就是都会法术, 像你们话本里说的神仙一样, 只不过不具备神仙的神性, 更像是会法术的人。”   “会法术的人?”   小君长清似乎有些诧异, “那哥哥也会法术吗?”   燕安淮听着小君长清对他的称呼, 作为徒弟的良心稍微痛了那么一下下。   这辈分可真是乱大发了。   燕安淮稍稍收敛住自己飘散的思绪,在手心凝聚出一点浅绿色的光亮。   小君长清眼睛瞪得更大,墨蓝瞳色里满是惊讶与新奇。   真的好可爱啊。   燕安淮忍住想去揉他脸的冲动,收起掌心的那点绿色光亮,又直接“变出”了一些伤药和绷带。   小君长清:“!!!”   小君长清:“这个也是法术吗?哥哥好厉害!”   嘶——   燕安淮在小君长清单纯的惊叹中勉强维持了自我,说:“这个算是一个很依靠天赋的技能吧。你也别叫我哥哥了,叫我小淮吧,我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上哪里被砸伤了。”   “小淮哥哥。”小君长清乖乖地喊了一声,始终没有放弃那一声“哥哥”,“我叫君长清。”   燕安淮暂且妥协在他可爱的奶音中,温声道:“那我叫你长清好不好?”   小君长清听话地点点头,还又应了一声“好”。   这样乖巧温顺的模样,真是看不出来丁点儿长大后的清冷。   燕安淮直接席地而坐,给小君长清细致地检查了一下后脑勺和身上的伤。   好在小孩们没怎么砸到小君长清的头,脑袋上没有伤,倒是可以看到后背一点被比较尖锐的小石子划伤的痕迹。   伤口不是很深,燕安淮简单地帮小君长清处理,还不忘在上药前轻声说:“上药可能会比较疼,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小君长清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习惯了,不怕疼。”   燕安淮听得心疼,怜爱地揉了揉小君长清的脑袋,这才开始给他上药。   等伤口全部处理好之后,燕安淮找了件之前给阮清备着的小披风给小君长清暂时用着,免得在这春日的微凉春风中着凉。   小君长清全程都很乖,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安静温顺,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但偏偏就是生在了人界,被周围所有人当作了异类排斥。   燕安淮又揉了一下小君长清的脑袋,温声问:“长清的家在哪里呀?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君长清抿一下唇,摇摇头:“我没有家,那个地方只是一个囚笼。”   他半低下头,声音微沉,听起来很难过。   燕安淮回想起那些小孩们说的话。   小孩是最容易受大人影响的,他们会这样排斥小君长清,那想必他们村子里,包括小君长清的娘亲在内,都不喜欢他吧。   燕安淮轻轻地抱了一下他,安慰道:“没关系,等你长大以后,你可以去修仙界。我看得出来你的天赋特别好,等去了修仙界,一定会成为最厉害最厉害的人。   “到那时你也会有很多很多真心对待你的人,还会有真心爱着你的人。”   小君长清抬起头,看向燕安淮:“我会……很厉害吗?”   燕安淮点头:“嗯!你一定会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小君长清又问:“那小淮哥哥呢?小淮哥哥会在吗?”   燕安淮笑一下:“会哦。一定会的。”   小君长清攥了攥手,说:“那我想去修仙界,我想做最厉害的人,就可以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说得清脆,即便总是被旁人排斥欺负,在听说能变得很厉害的第一想法却是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   果然是从小到大的温柔啊。   燕安淮眼底浸入些浅笑,揉揉小君长清的脑袋:“嗯,我们长清一定可以的。但是变厉害之前都要经历一些苦难,所以就算长清再不乐意,还是得先回到村子里,忍耐到长大,才有离开的能力哦。”   小君长清点点头:“好。”   但点完头,他又忍不住小心地看着燕安淮,请求:“那小淮哥哥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小君长清实在是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恶意,以至于即便他与燕安淮其实还算是陌生人,即便他只是接受了燕安淮这么一点点的善意,还是轻易地就眷恋起燕安淮给予的好意。   燕安淮主动牵起他的手:“当然可以啦。正好我现在也没地方可以去,我应该能陪你到你足以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   到那时,应当也是这个幻境消散的时间吧?   燕安淮已经大概能够推导出这个幻境的法则。   或许是受君长清当时留在他识海间的那抹魂魄的影响,魂明玉珠给他展示了君长清的过去。   虽然不知为何他能从旁观者成为参与者,但燕安淮也清楚,他多半只能做一个参与在内的“旁观者”。   过去之事既定,再去更改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到不若就此循着君长清的成长轨迹,去看一看君长清所经历的过去,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成长为未来那样冷淡沉默的模样。   燕安淮跟着小君长清回到了他们村子内,但村子内的人似乎都注意不到燕安淮这个陌生的存在,小君长清对于村子里的人看不到燕安淮的事情似乎也完全没觉得奇怪。   那看来就是和燕安淮预料的那般,他只能陪伴小君长清,而干涉不了他过去的发展。   燕安淮便暂时性地先同小君长清住在了一起。   因为被村子里的人们排斥,娘亲也因为生下了小君长清这样的“怪物”而被村里人指责,所以他的娘亲对他不是很喜欢,只让他住在一个狭小的柴房内。   不过根据燕安淮的观察,小君长清对于娘亲似乎还抱有一定的期待。   他始终认为是因为自己的怪异让娘亲也被牵连,对娘亲怀有歉疚。   但燕安淮却能明显看出,他的娘亲对待他的态度其实和村里的其他人差不多。   看来幼年的君长清过得确实不是很好。   燕安淮陪着小君长清成长,看着他逐渐从乖顺黏人的五六岁,一点点到沉默寡言的十五六岁。   他逐渐习惯了村子里所有人的憎恨,逐渐习惯了不论村子遭遇什么样不好的事情,都会被指责是他这个“怪物”带来的灾祸。   也逐渐习惯了不再渴望别人的好意,只沉默地接受着一切欺辱。   唯一还让君长清始终有所期望的,只有他的娘亲。   他依然希望能够得到娘亲的原谅与呵护。   可是在他十六岁生辰的这一日,他的娘亲以要为他庆生为由,把他骗到了一个祭祀台上。   村里最终决定要在这一日,将他这个“怪物”以活活烧死的形式,献祭给神明,让神明不再降罪于他们村子。   直到双手被硬生生都钉在了祭祀台上,直到面前被熊熊大火吞噬,少年君长清都没从被娘亲骗来的事情中回神。   自燕安淮遇见小君长清以来,其实就没见小君长清笑过,但他真真切切看到了今日他的娘亲说要为他庆生时,他面容中流露出的欢喜。   与这时候在大火中的震惊与难过。   燕安淮没办法干预这些过去,见到大火时本能地顿住脚步,想上前至少给小君长清一点安慰,又根本就移动不了脚步。   是这个幻境在阻止他去干预。   火势越来越猛,小君长清眼底的难过也最终变为了绝望。   对亲情的绝望,更是对人性的绝望。   汩汩鲜血顺着他的手心流淌,热浪与浓烟几乎就要夺走小君长清面前所有的空气。   ——再这样下去小君长清会死的!   燕安淮焦急地站在原地,即便他知道君长清不会在这里就死掉,但还是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只是他依旧无法挪动脚步分毫。   就在燕安淮干着急的时候,眼前的形势骤然扭转。   只见在祭祀台周围不知为何忽然刮起一阵微凉的风,精准地吹灭了他身边的火,同时又将原本只在祭祀台周围一圈的火顷刻间扩散到将周围所有人都包围在内。   刹那间,燕安淮的耳边只余下大片凄惨的叫喊声。   所有被殃及的人都慌忙想要灭火,却发现身上的火哪怕是泼上了水也根本就灭不掉。   ——这是火灵根的火。   燕安淮微微瞪大眼睛,猛地扭头看向小君长清的方向。   只见原本已经昏迷的小君长清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自己挣脱了铁钉的束缚,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被燃烧的所有人。   如同在炼狱间的活阎王。   小君长清体内的火灵根失控了。   燕安淮曾经听说过,生于人界拥有灵根,但从未开始过修炼的人,在成长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体内的灵力会因为长期得不到有效有意识的疏通而失控。   失控后的修士会直接突破至练气圆满,但因为从未接触过修炼,不得到及时疏解的话就会因为体内灵气暴动爆体而亡。   可君长清失控的为什么是火灵根?   ……师尊是冰火双灵根吗?!   燕安淮还未反应过来,其余那些被火焰点燃的村民们似乎也意识到火焰的起源是君长清,哭喊着想找他求饶。   但这时候的君长清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想烧死他的人,都活活被烈火烧死。   其中也包括了他的那位娘亲。   待大火燃尽,面前也只余下了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   小君长清跌坐在祭祀台上,似乎也难以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亲手杀死了这些同村的村民。   他还亲手杀死了他的娘亲。   难道……他真的就是个怪物……?   精神与□□的双重折磨下,小君长清终于还是忍不住,彻底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而伴随着小君长清的倒下,眼前的场景渐渐褪去了所有的色彩,无边无际的黑白自四面八方而来,渐渐将小君长清也彻底吞没。   紧接着,面前的画面也彻底破碎裂开。   原本被禁锢在原地的燕安淮感觉到自己突然飘了起来,从参与的旁观者彻底变为单纯的旁观者。   他看着面前的黑白场景不断变化,看着小君长清被一名路过的医修所救,在他昏迷时把他带去了修仙界。   又看着小君长清误以为自己是被坏人带走,托着伤体逃跑,无意间就跑到了云欢谷外,被云欢谷当时的谷主救下。   他还看着小君长清被引荐去云仙宗,被收他为徒的那位师尊建议修习无情道。   看着君长清沉浸在修炼中长大,却夜夜都要遭受心魔烦扰。   看着君长清一次次在无情道边缘徘徊时出门,捡回了雪地里的阮游,湖畔边的时江篱,悬崖岸的楚依依,破庙里的安苏木。   还有树林边的小燕安淮。   “哥哥、眼睛、漂亮!”   小燕安淮稚嫩的嗓音吸引了君长清的注意,他看着身边才那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对上小孩干净纯粹的视线,怔在了原地。   而在这黑白的画面中,也唯有小小的燕安淮周围,是无比绚烂的色彩。   幻境至此定格,一切的未来,都在他们相遇之后走上了不一样的轨迹。   燕安淮看着定格下来的幻境最终化作缥缈消散,眼前就只余下大片无边无际的白。   他跌落在软乎乎的地面上,久久未能回神。   原来,这就是他的师尊完整的人生。   这就是他的师尊在与他相遇前,所经历的一切。   到如今他也终于真正理解君长清这般冷淡的性子,还有那“人性本恶”的观念究竟从何而来。   遭遇了那样的背叛,经历了那样的失控,还被心魔折磨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君长清心底却仍旧怀有对世间之“情”的眷恋,怀有那份本真的,对善的追求。   这么想来,君长清其实也挺“傻”的。   若是早早遁入无情道,便不会再有那么多心魔的烦扰。但同时,就不会早有后来的他们,后来的燕安淮。   如果没有遇到师尊,他的人生,又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燕安淮想起了“燕安淮”。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漫无边际的白茫中,又突然出现了“燕安淮”的身影。   “燕安淮”站在一片雪地间,白发被寒风吹起,手间是一把不知名的长剑,脚边是大片大片血泊,身后是成千上万具堆积在一起的尸体。   “燕安淮”身上的衣裳早已被不知是谁的血迹沾染得污浊,抬手随意地擦了下唇角的血迹,一对黑眸沉静深邃,宛若风雪间的一尊煞神。   那是“燕安淮”一路摸爬滚打长大锻炼而来的气场。   他不怕火,不怕疼,因为没有人会在他害怕时安慰他,没有人会在他哭泣时哄他。   他不相信善,因为早已遭遇了太多太多的背叛。   他讨厌杀人,可他为了保护自己,只能逼着自己一次一次变得冷血。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可以接纳他的“家”,一个可以让他安安心心休息的居身之所。   他只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被所有人害怕畏惧的杀神。   他是与燕安淮截然不同的,一段漂泊无依的人生。   燕安淮看到了“燕安淮”藏在眼底深处的深深痛苦,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紧紧抱住他。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话语伴随着一声“哐当”脆响与长剑一同落地,“燕安淮”的身体也在这时变得透明,终于一点一点融入到燕安淮体内。   让那一段“另一个世界”的人生,彻底消散在纯粹的灵力之间。 第153章 正文完   十年后, 二月初十。   时值云仙宗又一次的宗门大选,云仙镇内四处热闹非凡,无数少年才俊云集此处, 为求道共同登上云仙山。   而且据言,今年在云仙山中指引他们参与宗门大选的, 将是云仙宗掌门的师尊,修仙界第一仙尊望月仙尊。   虽然所有人都知晓望月仙尊不会再收徒弟,但若是能与这样的尊者见上一面, 即使是最终遗憾未能进入云仙宗,走这么一遭都算值当。   也因此,今年赶来参加云仙宗宗门大选之人相较往年翻了好几番。   为防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望月仙尊控制不住局面, 云仙宗还特地让首席大弟子齐川柏与二峰主亲传弟子徐若望共同协助望月仙尊维持上山弟子的秩序。   算是让年轻弟子与这些未入门的准师弟师妹们提前有个交流, 为他们传授经验,解答困惑。   同时也给履历尚浅的首席齐川柏和名不见经传的徐若望一些积累名气的机会。   “这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一名戴斗笠的白发青年听完一位云仙镇居民为新来此处求道的少年详细说明的情况, 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有人注意到这名青年, 问:“这位小公子也是来这云仙山参加宗门大选的吗?”   青年的面容被轻纱遮盖,看不太清具体年岁几何,只是听他声音温润清朗, 倒像是个青年才俊的模样。   青年轻笑一下, 耸耸肩:“本来没打算去的,不过听你们这一说, 倒像是去云仙山上走一圈了。”   旁边一名少年人只当他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想见见传说中的望月仙尊,主动道:“那公子应当尚未有所准备吧?若是公子不介意, 可以与我同行, 我这里有一份之前拿到的云仙山地图。以免公子初来乍到走错路, 容易错过宗门大选的时限。”   青年欣然接受了少年的好意:“好呀, 那真是太谢谢你啦。”   他说得真诚清脆, 听起来很舒服。   木青阳对他好感升了不少,自我介绍道:“我叫木青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嘛……”燕安淮顿了顿,笑着说,“我叫燕安淮,你叫我安淮就好。”   他莞尔一笑,雪白发丝随着斗笠轻纱微动,隐约间能窥见分毫轻纱下极其标致的容颜。   木青阳不自觉地被吸引了目光,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把燕安淮当作是生得漂亮但又比较低调的人,没有过问这方面的事情,很快就与燕安淮一同前往了云仙山。   虽说一开始是木青阳以怕燕安淮迷路为由主动提议地与燕安淮同行,但真正到了云仙山之后,木青阳又总觉得好像是燕安淮在带着他上山。   每当遇到岔路口时,没等木青阳去翻地图,燕安淮就已经直接轻车熟路往某条路上走,而且木青阳对比地图之后确实都是正确的路线,干脆也不看地图了,跟着燕安淮一起上山。   等终于抵达山顶后,木青阳要去找一位值守的内门弟子拿木牌,燕安淮便找了个由头暂时与他分别,直接到了云仙山供求道弟子们暂住的屋舍旁。   这会儿君长清就在云仙山山顶的某个房间内,所以为了维持秩序,齐川柏与徐若望都在屋舍前。   齐川柏最先注意到有人过来,注意到他手中没有拿代表身份的木牌,礼貌地说:“这位小师弟也是来参见宗门大选的吧?要进入云仙居必须得先办理身份木牌,办理地点就在刚上山右手边,请先办理了身份木牌再过来哦。”   徐若望也在这时积极主动道:“若是小师弟实在不知在何处,我也可以带你过去。”   燕安淮眨眨眼,故作无辜:“那二位师兄,如果我是办理过身份木牌,但是木牌不见了怎么办呢?”   齐川柏与徐若望一下子就分辨出了燕安淮的声音,双双怔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方向。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微微掀起轻纱,露出了斗笠下那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带着笑意的面容。   齐川柏:“……!”   徐若望:“!!!”   “安淮!!!”徐若望蹭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却又变得手足无措,“不、不对,星河仙尊……”   自君长清与安苏木他们独自回来而没带上燕安淮时,阮游与时江篱同其余人商量过后就把燕安淮就是燕星河的事情告诉了齐川柏与徐若望,也告诉了他们关于还魂仪式的一切。   最喜欢的好友变成了自己最崇敬的人,得亏燕安淮暂时回不去,给了他们十年的缓冲时间。   但如今又多了个久别重逢,徐若望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燕安淮被徐若望的反应给逗乐,笑着说:“和以前一样叫我安淮就好啦,两位小师侄~”   最后的称呼他用了调侃似的语气,听起来没个正经,却很好地缓和了原本的氛围。   徐若望也总算从无措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红了眼眶:“安淮……我真的好想你啊。”   “哎呀,怎么还哭了?”燕安淮轻笑着走到徐若望面前,抱了他一下,“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回来了吗?”   徐若望吸了吸鼻子,随手抹一把眼睛,但还是止不住想哭的念头,哑着声说:“当初听说你要温养魂魄好多好多年才能回来,我都怕我等不到你了。   “你们路上的事情我都听慕谷主说了,你出门前我还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谁知道竟然好几次差点成了最后一次见你。”   徐若望越说越难过,燕安淮只好抱着他继续安慰:“对不起啦,我当时也没想到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反正我现在也回来了。你看人家川柏就比你淡定多了。”   被提及的齐川柏心绪也很感慨,不过比起徐若望这时的喜极而泣,更多还是欣慰:“安淮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   徐若望又抹了一把眼睛,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不管,反正这里我最小,我就是要哭。”   “好好好。那我陪着等你哭完。”燕安淮笑着对他表示了纵容。   不过徐若望嘴上这么说,还是很快止住了一开始憋不住的劲儿,只剩下满心欢喜。   齐川柏也在这时说:“那我联系一下我师尊他们?他们等安淮你回来也等好久了。”   燕安淮却摇了摇头:“先不和他们说,我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徐若望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我看你就是想看四师叔也哭一次鼻子。”   燕安淮嘿嘿一笑,理不直气也壮:“反正说不说小师兄他都肯定会哭一次,那不如直接给小师兄来一次大的。”   明明如今也是两百多岁的人了,倒是比他们这些小辈还孩子气。   齐川柏对他的行为表示了无奈,但也没打算破坏燕安淮要营造的惊喜,又说:“师祖现在就在屋舍旁一个专门的房间里,安淮要先去见见师祖吗?”   慕子怡当初和齐川柏还有徐若望说明幻境的事情时,也“顺带”地花很大篇幅说了一遍君长清与燕安淮之前的爱情故事,所以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师徒情深了。   燕安淮想了想才说:“那就去见见吧。”   说完他似乎还有些遗憾:“我本来想直接去素尘峰给师尊一个大惊喜的,没想到师尊居然还会来当指引人啊。”   齐川柏已经学会了忽视他的遗憾,一边带路一边说:“这几年时间其实师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次数变多了不少。应当是在尝试着去更多与人交往了吧。”   燕安淮感慨一句:“那看来师尊是真的放下了过去。”   齐川柏不懂这些过去不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多问,很快就带着燕安淮到君长清的房间前,依照燕安淮的说法敲门。   “师祖,有弟子想来找您问些问题,不知师祖现下可方便?”   房间内过了会儿才传出君长清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语气听起来冷冷淡淡,但燕安淮能明显察觉去其间一点细微的无奈。   想来这段时间要来找他的弟子不少,可真是难为他不善言辞的师尊了。   燕安淮弯眼笑笑,与齐川柏道别后才推门走进房间。   房间内君长清正在整理书架,背对着燕安淮的方向。   燕安淮一眼就看出他是在以整理东西来掩盖自己不善交流的尴尬。   他故意没有说话,摘下斗笠放在一年,就这么双手托腮地坐在一个桌旁。   君长清没听到声音,把一本书卷放到空位出,总算主动问:“是有何问题要找我么?”   燕安淮笑眯眯:“没什么问题,就是想来我们的望月仙尊长什么样。”   君长清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上动作一滞,当即回眸,对上燕安淮笑意吟吟的双眸。   “……小淮?”   他没有戴星月镜,墨蓝瞳色间是燕安淮都难得能见到的明显的错愕。   燕安淮弯眼,与君长清打招呼:“师尊早呀。”   君长清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又看向他雪白的发色:“你的头发……?”   “喔,这个是可以变的。”燕安淮打了个响指,白发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本的黑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做了下伪装。”   君长清这才真真切切的确认是燕安淮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他舒口气,十年来的不安与担忧终于在这一刻全部落地。   燕安淮故意表现出不满意的神情:“师尊的反应好平淡哦。”   君长清无奈地笑一下,走到他面前去揉他脑袋:“那你想看我有什么反应?”   燕安淮仰头看着他,光明正大地索吻:“都久别重逢了,师尊不该补一下之前一直没有过的亲亲吗?”   他笑容灿烂,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对君长清的眷恋与依赖。   是一如既往的深深爱意。   君长清坐在了燕安淮面前的桌子上,抬手将他面前的一缕发丝拨至他耳后,神情也是不曾改变的温柔。   “十年未见,我一直都很想你。”   “欢迎回来”   他稍稍俯身,在燕安淮的微微怔愣间,补上了这个欠了燕安淮两百多年的温柔回应。   温热气息亲密交缠在一起,是时隔十年久别重逢的喜悦,更是两百多年爱意终于踏踏实实相连在一起的安心。   或许他们错过了很多事情,或许他们错过了很多时光。   但至少,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没有走上那样无心无情的道路,没有经历那样漂泊无依的人生,而是拥有了这样缘定一生的邂逅,拥有了携手相伴的旅程。   过去是如此,当下是如此。   未来,亦是如此。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正文完结了www   老规矩放个番外预告~   番外一·师门团聚篇   番外二·首席典礼篇   番外三·师门出游篇   番外四·携手一生篇   ——   顺便在这里放一下下本古耽预收~今年内应该会开,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个收藏呀~   ——   文名:重生后被魔尊反派拐跑了   一句:渣攻的娇气白月光被替身拐跑了   文案:   白书悦重生了。   重生后他窥见天机,意外得知他所处的世界其实只是一个话本,他是这个渣攻贱受话本里的炮灰白月光   前世他专修无情道,却被师父告知需要破道生情,否则迟早走火入魔   于是他进入话本的轨迹,被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师兄蒙骗,以为师兄会是自己的破道之人   最后他却走上了双目被毁,修为被废,被逼走火入魔的惨死结局   然而在他死后,曾经被渣攻当作白书悦替身的最大反派觉醒了魔尊记忆与修为,直接把渣攻贱受一锅端走   世界之子死亡,话本世界全面崩坏,所有剧情回归最初的起点   白书悦不想再掺和这些与他无关的爱恨情仇,忽视渣攻的一切邀约,窝在自己的峰头逗猫喂鸟   大不了就是世界再崩坏一次,反正又不是没崩过   但在那之后,他却总是能不经意间捡到浑身是伤、还在当替身的反派魔尊   而且这个尚且人畜无害的反派似乎就赖在他的峰头不肯走了……?   看在他和自己确实有几分相像的份上,白书悦暂且收留了他   娇气的白书悦还被深知他性格喜好的替身照顾得舒坦,每日混吃等死   但是等着等着,却等到了一个月夜,魔尊反派轻轻圈住他的手腕,向他低声求爱   “仙尊,让我来做你的破道之人,好不好?”   ——   冷情冷血的娇气美人受×伪善阴鸷的心机绿茶攻 第154章 番外一·师门团聚   燕安淮与君长清在房间内腻歪了许久, 总算从久别重逢的情难自已中暂时脱离出来。   君长清替他梳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发丝,问:“要告诉阮游他们你回来的消息吗?”   燕安淮安安心心窝在君长清怀里,回答:“先不说。师尊帮我把师兄师姐们都聚到一起呗?我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君长清听着他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小算盘, 还是纵容了他:“好。那我让他们都先到主峰去,你等会儿自己过去就是。”   “谢谢师尊, 师尊最好啦!”   燕安淮笑嘻嘻地道谢,凑到君长清面前找他索吻   君长清自然愿意满足他,稍稍低头。   又是一吻缠绵。   等燕安淮窝够了, 才终于肯起身,等君长清给阮游那边打完招呼后,就准备回云仙宗去。   君长清这边真的敢来找他的弟子不多, 光明正大地旷工, 同燕安淮一起回去。   阮游他们那边一收到君长清说要在主殿集合的事情,就全都赶了过来, 等君长清到时, 他们也都到了。   阮游问:“师尊忽然喊我们过来,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君长清摇摇头:“无事,只是带你们见个人。”   “见个人?”楚依依歪头, 看起来有点困惑, “什么人居然能让师尊亲自带过来?”   君长清没回答,往殿门口的方向看去, 其余人也都好奇地看过去。   燕安淮到这会儿才终于从门口探个脑袋出来,笑嘻嘻地看着屋内许久未见的师兄师姐们:“师兄师姐们早呀。”   屋内除君长清外的四人:“!!!”   “小淮?!”   四人皆是一副震惊的神情, 缓过来后才是又惊又喜, 似乎还有些许久未见的无措。   燕安淮直接朝他们张开双臂, 笑得灿烂:“我回来啦!”   楚依依与安苏木最先忍不住, 大步到了燕安淮面前一把拥住他。   时江篱与阮游紧随其后, 将燕安淮团团簇拥。   “小师弟……”   安苏木嗓音已经开始哽咽,听得出来确实很激动,楚依依与时江篱也不由得跟着红了眼眶。   阮游、时江篱和楚依依都是只抱了一下就松开,燕安淮抱着情绪最激动的安苏木安慰。   他见到时江篱与楚依依的反应,笑着说:“小师兄哭就算了,怎么二师姐和三师姐也哭起来了?我一个人可没办法同时安慰三个人呀。”   他用着调侃的语气,话里本身其实就已是满满的对时江篱与楚依依的安抚。   时江篱擦了一下眼角,欣慰地回应:“小淮能平安回来就好。”   平日里除燕安淮外最开朗的楚依依却平复不了那么快,红着眼眶假装不满:“你也好意思说,不想想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   “当时你若是能再等我半日,我还能来得及和你告个别。”   师兄师姐四人当中,只有楚依依是与燕安淮分开时间最长的,好不容易在幻境当中再与,燕安淮却没能等到她醒来便离开去了淮南镇。   再之后她便只等到了君长清一个人从淮南镇回来,带来一句燕安淮已经顺利到魂明玉珠内温养的消息。   这叫楚依依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此刻的心情?   燕安淮也理解楚依依此时的神情,抱住她一起安慰。   等过了许久,楚依依和安苏木的情绪才相继平复下来。   阮游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主峰的一个偏殿,偏殿内有足够大的桌椅和准备好的茶水。   他喊了小厮帮忙去准备一些糕点,又倒好六杯茶一一分给师尊和师弟师妹们,这才总算问起燕安淮在魂明玉珠中经历。   他们对于这十年时间燕安淮在魂明玉珠中的遇到的事情很好奇,也担心他会不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燕安淮喝了口茶,往身边的君长清方向看一眼。   君长清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问:“怎么看着我?莫非与我有关?”   燕安淮弯眼一笑:“其实这十年时间我一点都不想师尊,因为我一直待在以前的师尊的身边。”   君长清:“以前的我?”   燕安淮回答:“嗯。魂明玉珠里的似乎是另一个幻境,刚进幻境时我就遇到了才五六岁的师尊。”   楚依依一下子来劲了:“什么!五六岁的师尊!?那岂不是很可爱!”   燕安淮双手托腮,笑眯眯地说:“长得就很可爱,性格也很可爱,又粘人又乖,一点都不冷淡呢~”   君长清已经活了三百多快四百年,对于五六岁的事情完全没了印象,默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盖此时不太自然的神情。   燕安淮没有要收敛的自觉,又继续补充:“而且还一口一个小淮哥哥,叫得可甜了。”   时江篱都忍不住笑着调侃:“那看来师尊小时候确实挺可爱的呢。”   楚依依“啧啧”两声:“可惜我们都见不到,果然还是小淮有眼福一点。”   阮游也笑笑:“那看来小淮这十年是完全不会过得寂寞呢。”   君长清是他们当中的最长者,但经历了之前燕安淮的引导,以及君长清本身比以往要外放了些,阮游他们对君长清的态度都亲近熟络了不少。   有了燕安淮的特意侧重的关注点,大家都非常乐意于同燕安淮一起探讨“幼年时期的君长清”能有多可爱。   君长清就没被“可爱”“乖巧”“粘人”这样的词汇形容过,指尖在温凉茶杯上摩挲着,显然是非常不自在的状态。   但说起这样话题的是燕安淮,热烈讨论的又是他的徒弟们,他还是默默包容了他们的热情。   所幸燕安淮也没有让话题在这方面停留得太久,很快又从中岔出了别的话题来,与阮游他们聊得开心。   中途小厮来送了一次糕点,他们又一次聊了许久,等糕点用完,茶水喝尽,才终于聊得尽兴。   阮游估计了一下时间,说:“小淮一路从淮南镇赶回来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旭阳峰之前就已经替你重新收拾好了。你是想去旭阳峰还是想和师尊一起回素尘峰都行。”   燕安淮想了想,拉住君长清的手说:“那就让师尊陪我去旭阳峰。我都好久没回我自己的窝里待过了,不过我也不想和师尊分开。”   君长清拍一下他的脑袋:“都依你。”   楚依依托腮看着他们,又是一声轻啧:“之前听师兄师姐说我还有点难以想象,如今这么真正看来,小淮和师尊的感情还真是好得不行啊。”   燕安淮反而骄傲起来:“那是。我们可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一对。”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感情甜蜜了。”楚依依一副没眼看的神情,“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正好我们也得再去准备一下公布你回来的消息。”   哪怕是又过去了十年,星河仙尊在修仙界中的名气依然十分大,除了知道他还魂事情的人外,也有不少人期待着说不定他命不该绝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如今又正值云仙宗又一届宗门大选,是个非常适合宣布星河仙尊回归的时机。   回归的事情交由阮游他们那边全权策划,燕安淮便跟着君长清一起去了旭阳峰。   虽说在还魂前他每日经常会往素尘峰跑,不过不管怎么说,旭阳峰都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之前因为给他建衣冠冢,旭阳峰上很多东西都被收拾过,现在也都被一一按照原本的布局摆放了回去,而且每日都会安排小厮来洒扫,和燕安淮印象中离开云仙宗去魔界时的旭阳峰大差不差。   他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看着郁郁葱葱的栀子花树,不由得感慨:“我记得我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师尊好像还问过我,什么样的情况能让我喜欢上栀子花呢。”   君长清也记得这件事情:“所以你会喜欢栀子花,是在发现了对我的感情之后吗?”   燕安淮回答:“更早一点。是因为师尊要去闭关时离开那会儿,就穿了一件有栀子花样式的披风,后来栀子花就成了我想念师尊的一个意象。”   君长清怜爱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对不起。你说你是在魂明玉珠的幻境里一直待在我的身边,那你是也看到了十年后关于我心魔的事情了么?”   燕安淮点头:“嗯。”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幻境里那段艳红的过去,问:“所以师尊原来不是单纯的冰灵根,而是冰火双灵根吗?我之前一直都没听说过师尊原来还会用火。”   君长清解释道:“冰火双灵根是最冲突的一对灵根,你师祖建议我单修冰灵根,所以除了那一次失控以外,我就再也没有用过火灵根。”   “而且冰灵根越纯净,瞳色的蓝也会越纯粹,我的瞳色是墨蓝便是由于我体内还有火灵根存在。”   “原来是这样。”燕安淮总算明白了情况,又感叹一句,“那这么看来,师尊和我都与火有着微妙的不解之缘呢。”   “这算不算也是我们的缘分的一种?”   他弯眼笑着,话语间已经没有了以往对待火的恐惧。   君长清唯一一次使用火灵根是失控产生心魔的那一次,而燕安淮唯二两次使用火灵根,都是为了引燃自己的元神。   这还真是一种奇妙而又大可不必的缘分。   君长清无奈地笑笑,默认了他这样的说法。   燕安淮又牵着君长清一起在外边散步,晃了晃他们牵在的手,继续说:“其实在幻境里,我还看到了关于‘我’如果没有遇到师尊会是什么样的人生,真的是肉眼可见的过得可惨了。没人疼没人爱,为了保命什么事都能做。”   他回想起幻境最后所见到的“燕安淮”,叹了口气。   君长清握紧了些与他相牵的手:“那我也真该庆幸,当年我没有死在那次祭祀,能去到云欢谷被救下,也没有真的踏入无情道,能遇到你的师兄师姐们,能遇到你。”   这期间但凡错了一步,他们之间的缘分便无从谈起。   不过幸好,他们一步一步沿着属于他们的缘分的道路,走到了现在。   燕安淮重新展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从今日起,我可就再也不要和师尊分开了。我们就这样一直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君长清莞尔,温柔回应:“好啊。”   就这样不再去管过去如何,就这样踏踏实实地一起走下去。   一起,永永远远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