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养大佬的那些年》作者：哈尼路亚
　　文案：
　　林念屿被噩梦缠身。
　　梦里红雾遮天，丧尸横行。他四处漂泊寻找失散的母亲，辗转许久才进了一个小型人类基地。
　　他在梦里还有点特异功能，比方说徒手生水什么的，总归没什么大用。
　　最后在一次尸潮中，小基地团灭。
　　林念屿：……
　　林念屿：梦里大佬满天飞我却是炮灰？？？
　　在梦中死亡，在现实醒来，林念屿觉醒了坠玉中的随身空间，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回忆，重生归来的他即将再次面临末世。
　　囤粮种田、打怪升级、顺便救几个青壮力供其驱使。为了活下去，林念屿竭尽全力。
　　哪怕掌握异能、拥有灵泉空间，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口，他仍然忐忑，直到发现——
　　文弱的老妈砍起丧尸来手起刀落。
　　楼上的宅男是大隐隐于市的机械师。
　　就连逃难途中遇到的人也是各有神通。
　　甚至他那乖巧黏人的猫咪，随意嗷一声都能震退丧尸。
　　林念屿目瞪口呆，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身边高大男人的衣袖。
　　“额……要不我还是继续种田吧。”
　　秦随风笑得温柔，“那我帮你。”
　　林念屿还不知道，秦随风正是前世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
　　#被大佬包围的我瑟瑟发抖#
　　重生小太阳开朗受v深藏不露禁欲大佬攻
　　食用指南：
　　++++1.主角不抱大腿，性格非圣母型，但会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攻前期强而不自知。
　　++++2.主角团非全异能者，非全武力输出，有老人也有小孩，彼此之间相互扶持。
　　++++3.前期开着房车游荡，中后期定居种田。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异能 重生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念屿 ┃ 配角：秦随风 ┃ 其它：强强
　　一句话简介：嘻嘻，我才是大佬。
　　立意：纵使文明崩塌，总有人心中怀揣希望，勇敢地走下去。


第1章 
　　“崇安镇人民欢迎您。”
　　黄沙之上热浪翻涌，一个瘦削的人影蹒跚而近。
　　“啪”的一声，蓝灰色的食品包装袋被风沙裹挟着，砸上了金属告示牌。
　　突然发出的响声让来人下意识摆出了备战姿态，他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眼睛观察四周，确认范围内没有丧尸的出现后，也不敢松懈。
　　风转了向，塑料袋打着旋儿落下。
　　男人身子一晃，下一秒便将袋子攥在手心，瘦脱了形的手指往里探了探。
　　空无一物。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将塑料袋弃之一旁，视线侧过去些，看到了告示牌上的字。
　　“崇安……”
　　林念屿喃喃一声，终于抬头看向前方。
　　这个著名的鲜花小镇在末世初期就受硝烟席卷，如今被黄沙掩埋，一片寂然。凛冬刚刚过去没半个月，大地又迎来酷暑。第二次大规模尸潮爆发得这般迅猛，杀得黎明基地一个措手不及。
　　林念屿低咳两声，只觉得眼角被风沙刮得酸涩。
　　尽管鼻息滚烫，他下半张脸依然包着从身上撕下的布料，不敢掀开，否则无处不在的风沙会让他的境地更加难过。
　　若是能跨越这座死寂沙海，或许他也能躲避途中所有的丧尸，活着走到曙光基地。
　　“曙光基地……”
　　林念屿眯着眼确认了方向，旋即将掩盖口鼻的布料往上扯了一扯。
　　伴随着Apa病毒的积累，丧尸如异能者一般，找到了进化的方向。若是在地势开阔且能见度低的沙地遇到一头疾行者，林念屿无法保证自己能够顺利逃离。
　　他不敢去想其它，埋头专心赶路。
　　曙光基地，曙光基地……
　　“唔。”
　　行到中途，男人被骤然突起的地势绊倒在地。
　　林念屿将吃痛声咽了回去，回头一看，是一具被风沙掩盖了大半的尸体。
　　黄沙不断拂过，躯体上暗红的血迹被一点点覆盖，又执拗地向外渗出一丝痕迹。
　　林念屿一愣，是个活人？
　　他迅速回身，一举抹开覆盖在对方身上的沙砾，想去观察具体情况，指尖刚刚凑近便顿住了。
　　躺在底下的是个高大男人，脸上的累累伤痕也不能掩盖其剑眉高鼻，一双眼睁着，瞳孔涣散，已然失了神采。
　　林念屿不死心，指尖析出一股清澈涓流，灌入对方干燥皴裂的唇缝中。
　　没有动静。
　　他习以为常地摇摇头，探身向前，试图彻底拧断对方的脖子。
　　莫名降临的红雾感染了所有人，哪怕生前没有表现出异化现象，死后仍会异变。林念屿作为异能者，能感觉到面前这具尸体残余的强大能量，不难想象对方异变重生后的可怖。
　　他刚刚经历尸潮，如今处于异能枯竭的状态，不想对战一头实力强大的异种。
　　双手刚刚碰上对方脖颈，林念屿只觉掌心传来皮肤摩擦的滑动，自己的手腕反被冰冷手掌一把扣住。
　　“你……”震惊之下，他来不及发声。
　　下一秒，一双黑瞳攫取了他全部视线。
　　林念屿被瞬间爆发的骇人威压惊得疯狂挣扎起来。好在对方还处在恍惚之中，让他找了个机会抽身而出，朝着反方向奔袭。
　　他已经顾不上扑面而来的黄沙，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可怕的男人。
　　直到视线中又出现了蓝色告示牌，他才惊觉自己已经竭力，不堪重负地瘫软在地。
　　林念屿隔着布料大口呼吸，惊魂未定之际，听到头顶传来轰鸣之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七八台直升机顶着风沙、冒着坠机危险，朝着他逃离的反方向而去。
　　风沙与轰鸣中混杂着警告声，浑浑噩噩之时，他听到了“永生者”这个字眼。
　　“……永生者……”
　　林念屿想起了末世后流传已久的传说，视线朝自己的手腕挪了过去。
　　那里印着一个肮脏的血手印。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颤抖着舔舐了上去。
　　苦口，腥涩。
　　味道称不上好，一口下去，他桎梏许久的异能瓶颈却开始松动。
　　林念屿的指尖不由自控地析出冰晶，一路蔓延至双肩，向脸探伸，宛如神迹。
　　恐惧与兴奋之中，他睁大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旋即感到了沉重的窒息感，如溺水一般。
　　风停沙静，万籁俱寂。
　　眼前的告示牌一点点皱缩，又在寂静中，尽数撕裂。
　　***
　　林念屿大口喘着粗气，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画面如潮水般节节散退，唯独那双黑色的眸子和窒息的恐怖还映在脑海中，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喵～”
　　一声轻柔呼唤，将他从怔神中拉扯了出来。
　　这才发现大圣正躺在他身上。
　　大圣是一只长毛胖橘，刚被他收养时瘦弱得一手就能掌握，完全想象不到一年后能达到如此惊人吨位。
　　林念屿仅仅受它一压，也要觉得胸闷气短。
　　大圣俨然是习惯了林念屿这两天来的一惊一乍，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继续踩着奶。
　　林念屿托着大圣的前肢，将胖橘抱了起来，狠狠吸着它软和的腹毛，享受着它用爪垫欲拒还迎般的踢踢推推。
　　一切都与梦中的残酷冰冷截然相反。
　　林念屿自言自语道：“果然只是梦吧。”
　　“林念屿，怎么还不起床，不要因为到了暑假就开始放纵！”房间外传来母亲林婉的喊声。
　　“来了来了。”林念屿忙应了一声，从床上翻身而下，将有些长的刘海往脑后一拨，马不停蹄地跑进卫生间洗漱。
　　林婉在客厅正见到这一幕，习以为常地摇头浅笑。
　　窗外蝉鸣不绝，林念屿对着镜子认真刷牙，一边将睡出来的呆毛往下拨弄。
　　镜中的青年皮肤白净，顶着头柔软棕发，一双猫眼大而圆，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水光。
　　林念屿俯下身，拿清水随意抹了把脸，再抬头时，胸前多了块莲花坠玉，莲心一枚红点。
　　这玉是林念屿外公过世前传下的，据说这红点便是坠玉有了玉心，成了一桩灵物，能佑人平安。林念屿倒不信这些，只是坠玉戴着冬暖夏凉，又是老人家留下的，才做到了时时刻刻不离其身。
　　林念屿肚子叫唤了一声，忙将坠玉塞回了宽松的T恤领口内，揉着眉心出了卫生间，不曾注意到莲心红点一闪，有流光沿着莲瓣游走一圈。
　　林婉已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一干中式早点。
　　梦中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油条和小笼包的香气驱散，林念屿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坐到林婉身边，“妈，今天早餐好丰盛。”
　　林婉手上剥着鸡蛋，温柔地絮絮叨叨，林念屿边吃边点头应和。
　　“今天是有任务的，待会儿和你陈叔叔见一面，安排你去他的事务所实习。”林婉说个不停，突然顿住，蹙起一双柳叶眉，“念念，怎么眼圈这么黑，是不是又熬夜了？”
　　“妈，别这么叫我。”林念屿转移话题，不好意思地躲闪着，耳垂有些泛粉，“我都这么大了。”
　　“回答我的问题。”林婉难得有些怒意，作为医生，更作为一个母亲，她最无法接受孩子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
　　“哪有。”林念屿嘟囔着，也有些委屈，“这两天不是一直在做噩梦吗”
　　“还做呢？”林婉听林念屿提起过，还是个连载的噩梦，梦到世界末日、僵尸来袭什么的，“……要不然去庙里上个香？”
　　林念屿被豆浆呛了一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他那双猫眼，“不是吧妈，作为市一院的脑科主任，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你可不信这些牛鬼神蛇的！”
　　林婉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不许跟我贫！听我的，你打小睡眠质量就好，睡着了地震都摇不醒你，去庙里求个安慰也好。”
　　“别开玩笑了妈。”
　　不知为何，林念屿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话题，只顾低头舀豆腐脑喝，
　　林婉作势要去揪他的耳朵，“听不听话？”
　　“我没事！我不想去。”林念屿半是耍赖地躲避着妈妈的魔爪，右手在空中挥舞。
　　“啪！”
　　客厅观赏鱼缸中水波荡漾，一条红尾鱼落在了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
　　林念屿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勺子，踱步过去，鱼缸中的水位并不算高，难以置信这条不过小指长的观赏鱼能一举跃出。
　　他将鱼捞回了鱼缸中。
　　红尾鱼长尾一甩，又恢复成平素模样，在鱼缸中安静地游走。
　　林念屿背对着林婉，脸色浮出些异样神色。他指尖摩挲，感受着其中残余的腥湿，一种难言的情绪呼之欲出。
　　“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着。
　　作者有话说：
　　一个全新的世界，欢迎大家一起见证。


第2章 
　　蝉鸣不绝，S市还未步入八月，便迎来了酷暑难耐的盛夏。
　　室内空调开得足，隔绝了那层燥人暑气。大圣趴在窗台上，垂涎地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飞虫，一双竖瞳中兴致满满。
　　林念屿洗干净猫碗，倒上了新开的矿泉水，将大圣抱了下来。
　　“乖乖，天太热了，要多喝水。”
　　“别光记着让猫喝，自己也要多喝水。”玄关处传来了林婉的嘱咐，这位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女士在燥热的暑天也拥有无限精力，“中午约了你陈叔叔在天禾餐厅会面，记得换身衣服，不许迟到。妈妈先去医院了，到时在餐厅见。”
　　听林念屿应了声，林婉这才放心地关门离开。
　　客厅里的青年撸了好一会儿胖猫，站起身走到窗边，正巧见到林婉的车缓缓驶出小区。
　　他打了个呵欠，见时间还早，趿拉着拖鞋进了书房，想找些津合律师事务所近日的相关信息。
　　津合律师事务所比不上业内四大，也小有名气，林婉能认识其中的大PAR并说得上话，人脉着实够广。
　　她出生农村，却是个实打实的聪明脑子，凭着勤奋和聪慧，一路求学至华夏顶级学府，毕业后又就职于S市一院最好的脑科，节节攀升至科室主任，放在小说里那也是手拿大女主剧本的人物。中途有过感情上的遇人不淑，但林婉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地带着林念屿独自生活。
　　林念屿丝毫不意外她能认识陈PAR。
　　他曾向津合投过简历，也顺利面了进去，但对方要求实习生一周四天到岗，当时林念屿忙着课业只好婉拒，一拖再拖，就到了大二升大三的暑假。
　　虽说林婉替他打点了些关系，但不代表林念屿甘心只去做个关系户，划水混个实习证明而已。
　　他浏览着网站上的消息，网页突然弹出一条新闻。
　　“A国再现山火，数日内蔓延近百里……B岛冰川大面积融化，周边海岸线上涨数米……”
　　林念屿打开视频，主持人正和专家谈论着关于气候变暖和地质大变动对全人类生活指数的交叉影响机制。学者西装革履、口若悬河，林念屿过滤了那些高谈阔论，视线不自觉往窗外探去。
　　他家紧挨着城东公园，曾经的四季苍翠如今看来都有些发蔫，是极少见的情况。
　　“今年确实热得有些离谱啊。”他皱起眉头，隐约有些对于未知的不安。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他突如其来的忧思。
　　大圣努力顶开虚掩的房门，猫头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一双猫瞳里满是“这个人类又背着我在干什么”的好奇与不满。
　　林念屿一下就被逗笑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他快走几步捞起大圣，狠狠揉了两把，“亏你还是个小公猫呢，怎么叫声这么嗲？”
　　大圣不作声，毛绒绒的尾巴不耐烦地甩了两下，权当回复。
　　林念屿把飞起的猫毛挥开，觉得从清早开始的胸闷症状并没有恢复多少。他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是时间了。这次的机会他不想再错过，添上猫粮，换好衣服，就按着林婉给的地址出发了。
　　甫一出楼，灼人暑气扑面而来。
　　林念屿倒吸一口气，将帽子戴得更加严实，一路赶到约定好的餐厅。
　　天禾是本地有名的特色餐厅，远离市区喧嚣，独居一隅，内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林念屿被身着旗袍的服务生领着往包厢去。
　　他摸摸鼻尖，大概是因为又在烈日下曝晒了些工夫，不仅感到呼吸困难，还有些头脑发昏。脚踩木质地板发出的吱呀声和流水声落在他耳中，嘈杂异常，眼前的旗袍背影也有些模糊起来。
　　不是吧，他在心里默念，我的体质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等......”刚发出一个音节，林念屿便再坚持不住，猛地摔倒在地。
　　服务生茫然回首，原本的清瘦青年不见身影，只能看到边上齐人高的盆栽微微晃动着枝叶。
　　***
　　“疼疼疼！”林念屿一时不察摔倒在地，这一下疼得呲牙咧嘴，他暗骂自己“倒霉蛋”，抬头时却懵了。
　　眼前并不是熟悉的亭台楼阁，也没有带路的服务生，而是一片纯白空间。
　　......是的，就是一片白茫茫。
　　哦不，中间还是有一小片泉的。
　　“我这是摔晕过去了啊。”林念屿扯扯自己的颊肉，“嘶，还有点疼，到底是不是做梦啊。”
　　他边念叨着，边好奇地往纯白空间的中心凑近，那是一处仅四个平方大小的泉，看着也不深，中心有个小小泉眼正往外涌着清澈泉水，奇的是泉眼处撑起了独一株的莲蓬，而花托中心是一枚泛着金光的莲子。
　　“绝了。”林念屿自言自语，“这两天什么梦都做，我可能真得去拜拜。”
　　话虽如此，他心里越瞧着那枚金色莲子越是心喜，想着总归是做梦，有意摘下来尝尝。
　　这念头一闪而过，泉眼几乎是同时起了反应，上涌的水流变了角度，将莲蓬向林念屿的方向递来。
　　“果然是在梦里，一切都受我的意念控制。”
　　他如愿以偿，立刻伸手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剥出了中间那枚莲子，纳入口中。
　　谁知莲子入口即化，林念屿还未反应过来，便如同被当头棒击，失了意识。
　　莲蓬应声落入泉中，被泉眼卷回原处，而林念屿身子一软，也摔进了泉水中。
　　他的身躯被水流包裹，意识浮沉起来，缓缓地下坠，又被温柔的力量拖着往上，浑身的燥热被冲刷着，痛苦和欢愉在同一时间存在，脑海中波涛翻涌。
　　“中央气象台继续发布大雾红色预警......”
　　“......遇到有发热、抽搐、黑瞳、意识性障碍或昏迷的人员，请及时隔离......请广大人民群众积极自救......”
　　“妈妈......”
　　“......尸潮来了！”
　　“崇安镇......永生者。”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林念屿想睁开眼，想伸出手，却被那力量以不可抗拒的姿态阻止了，他被迫一遍又一遍地回看着。
　　“念念，念念......”
　　有人在叫他。
　　林念屿沉在泉底的身躯疯狂颤栗了起来，泉水翻涌起来，宛如沸腾，莲蓬中余下的绿色莲子一枚又一枚地化作流光，汇入泉眼中。
　　“放开我。放开我！”
　　他破水而出，清醒了过来。
　　水珠从长睫滑落，一双琥珀色的眼里有暗金色光芒流转。
　　这些天来的异常有迹可循。
　　“原来那不是梦，而是我的......”
　　“回忆。”
　　林念屿喃喃着。
　　是了。不久后的将来，地质灾害频发，一场红雾席卷全球，多数人类不敌病毒感染，直接异化为吃人的丧尸，剩下的只有苟且偷生。而林念屿只是末世芸芸众生中一个毫不起眼的水系异能者，一个在末世独自挣扎一年多又无声死去的普通人。
　　只是现在，他重生了，连带着并不完全的回忆和大部分的异能。
　　真正意识到这点，林念屿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双手撑了一把纯白地界，回到岸上。泉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连那朵莲蓬都恢复原状，但上头只剩下了十来枚绿色莲子。
　　泉水淅淅沥沥地从他身上滴落，林念屿咽了口口水，他的身子轻快了许多，握了握双手，只觉分外有力，不似刚才的虚弱。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他下意识翻转着左手，皮肤上的水珠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聚拢起来，化作了一枚水球，悬在掌心以上的位置。
　　林念屿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掌心多了一枚红痣，脑海里又浮现出外公生前的话。
　　“……这红点便是坠玉有了玉心，成了一桩灵物，能佑人平安。”
　　他摸了摸脖颈，果然！红绳仍在，坠玉却不知所踪，想来正是化作了一个随身纯白空间，附在自己掌心。
　　林念屿小心地探索回忆，是了，前世的他异能觉醒得迟，手无缚鸡之力之时，为了换取丁点救命的粮食，被迫将这玉给了出去，并没有这桩奇遇。
　　但今生不同！
　　魂体合一的他精神力暴涨，意外激发了莲玉。如今他有异能用以自保，有空间能囤积物资，也有预知危险的能力，没准他能和母亲在末世中顺利地活下去！
　　林念屿的脸泛起兴奋的红晕，终于又关注起四周来。他以步幅丈量空间大小，估出来纯白空间大约是20m*20m的占地面积，至于高度，目测在3m以上。
　　数据并不算漂亮，但范围之外笼罩着白雾，林念屿有预感，只要自己的精神力提升上去，纯白空间也会同时变大。
　　精神力这个概念很是玄乎，对他们异能者来说，也无限接近于异能等级的划分标准。比如从末世初期就觉醒了异能的那些人，只要勤于锻炼又不缺晶核，度过两次凛冬后，不少都能摸到三级初阶的水平。林念屿虽然觉醒得晚，但也努力够上了这一门槛，达到了三级高阶，只可惜......
　　不，并不可惜！这次重来可以弥补太多遗憾，林念屿甘心死一回。
　　重生回来的他现在正处于二级初阶的水平，有预感达到二级巅峰时，空间至少能达到30m*30m的水平，等再次突破三级，纯白空间更能扩大不少！
　　红雾降临在九月，距今不到两个月时间，经历过一次残酷末世的林念屿急不可耐。
　　他无师自通，握紧左手，默念一句，“出去。”下一秒便落在了一株齐人高的盆栽后，林念屿撑了一把花盆，勉强站稳立了起来，正对上服务生有些茫然的表情。
　　“先生......”服务生有些讷讷，显然不明白自己一眼没注意，客人怎么就一身湿透地躲到了盆栽后。
　　她瞥了一眼木桥下的流水，心想这么短的时间内，总不可能是下水游了一圈吧？
　　林念屿却无暇顾及对方的好奇，他低头瞧着自己碰过的盆泥，只见那湿润的一小块区域内肉眼可见地冒出了些绿意来。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猜想需要他尽快试验！
　　“麻烦替我向包厢里的客人转达，我不过去了。”
　　在服务生的低声惊呼中，他扣好帽子，头也不回地往外冲，还险些撞上后来的客人，好在被来人一把扣住胳膊撑了起来。
　　“抱歉，我有急事。”他忍着痛意道歉，隔着帽檐只看到对方西装革履，一双腿极长。
　　面前的高大男子显然没受什么影响，稍微侧了侧身，淡淡道：“没事，小心些。”
　　林念屿已顾不上礼仪，只点点头，便跑了出去。
　　身后的秦随风捻了捻手指，有些怔松。他方才见那青年浑身湿透、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还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就扶了一把。只是这么重的湿意在分离后便荡然无存，好似直接浸入了自己的皮肤一般。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青年离开的方向，那处已经杳无人影。


第3章 
　　外头骄阳似火，并没有什么行人，林念屿只心念一动，浑身的湿意便荡然无存。
　　恢复正常模样后，他急急忙忙回到了家，首先跑到阳台，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想。
　　那儿养着不少盆栽，因为最近天气酷热，再加上母子俩都没什么心思料理，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林念屿一番剧烈运动后喘着粗气，本想进入空间取水，心念一转，左手一旋，一小股涓流直接从指尖析出，落入盆中。
　　盆中猫草正割过一茬，受了水后瞬间疯长起来，绿意层层堆垒，只听清脆一声，小小的陶盆碎裂，一大团发达根系从缝隙中挤了出来。
　　林念屿愣在原地，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操”了一声。
　　要知道红雾中的Apa病毒不仅影响生物，也使得水域干涸，大量土地都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人类的栖息地大幅度紧缩。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只有同样异变的绿植能够存活下来，然而这意味着它们并不适合人类食用。
　　想尝试当然可以，但这会增加人体内的Apa病毒含量，意味着会增加异变的风险，大家宁可去争抢过期的罐头，也不敢去吃变异绿植。这种境况一直到后期有大基地研究出土壤净化剂以后，才有了丁点的好转。
　　若能在末世吃上新鲜蔬菜，那是林念屿不敢想象的美好。
　　但这水若只能促进植物的生长速度，是远远不够的。这么想着，林念屿又顶着大太阳跑出去，找来了各种类型的土壤甚至沙石进行试验。
　　最终得出结论，不论环境如何，只要受了泉水，植物均能快速生长。换句话说，泉水给了植物生长所需的一切，能让植物在短时间内经历破种、出芽、发育、成熟这一完整流程，而非简单地改变土壤环境。
　　林念屿喜上眉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愉悦，他握紧了左手又松开，掌心的红痣散发着微弱光芒。
　　“林念屿！”
　　“砰”的一声响，屋门被打开，林婉憋着火气进来，她好不容易挪出半天的假，没想到还被林念屿放了鸽子，心情实属不佳，“你……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看到阳台一片狼藉的林婉有些吃惊，一时都忘记了生气。
　　林念屿身上、脸上脏兮兮的，看到林婉回来，鼻子一酸，起身就要去抱她。
　　“妈……”
　　“等等等等。”林婉拿指尖抵着林念屿的肩膀不让他蹭上来，嫌弃地皱起眉头，“你在干什么呢？”
　　“我……”林念屿吸了吸鼻子，索性放下一个惊天巨雷，“妈，我要是说我这几天做的梦是预知，马上要末世了，你信吗？”
　　林婉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我信。”说完抬手去碰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得烧到什么程度了。”
　　林念屿：“……我没骗你。”
　　他握住林婉的手，一条水流从他指尖析出，绕着林婉的胳膊顺势而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蹭上了她颊侧。
　　林婉被这冰凉的触感惊了一下：“……你没变魔术骗我吧。”
　　知道这不是一件能被轻易相信的事情，林念屿无奈地拉着她坐下，将左手掌心摊开给她看。
　　“你看，这个红点就是外公留下的坠玉化作的，里面是个随身空间，还有一处灵泉……”
　　林念屿认认真真地将纯白空间里的情况和他还保留的关于末世的回忆告诉了林婉，说罢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能不能带你进去空间看看。”
　　他见林婉不回应，有些奇怪地看过去，轻声问道：“妈，怎么了呀？”
　　林婉听着他放软的声音，眼圈一红。
　　她起初还有些不相信“末世”一说，但林念屿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极有条理，又有所谓的“水异能”作证，最重要的是，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之上开玩笑。
　　只是……
　　只是一旦接受末世即将来临的事实，林念屿前几日向她诉说的梦中情景便脱离了幻想，变得格外真实可怖起来。
　　他将自己的漂泊和死亡讲得轻描淡写，描述里却丝毫没有她。或许他们不幸分离，或许她早早离世，她放任自己的孩子留在困苦人间，没能陪他走到最后一程。
　　“妈……别哭，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嘛。”林念屿有些手足无措地搂住了林婉，“别担心，这次咱们好好准备，我们会活下去的，一定！”
　　“嗯，一定。”
　　林婉将眼泪一抹，恢复了平日稳重大方的模样，“念念，你继续说。”
　　林念屿没想到他妈的恢复能力这么强，他挠了挠头，道：“红雾出现在九月，趁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要尽可能地挖掘探索纯白空间的功能，囤上足够的物资，还要制定一个可行的计划！”
　　“纯白空间？”林婉笑笑，“这是你给取的名字？”
　　林念屿点点头，“妈，我带你进去看看？”
　　林婉不置可否，林念屿便握着她的手腕，默念“进”，一个闪回，他独自一人进入了空间。
　　倒也不算意外。
　　考虑到空间内时间流速极慢，他进来后顺便观察了一下灵泉，发现水位比之前稍有些降低，但在泉眼的不停喷涌下逐渐回升着，看来灵泉水并非用之不竭，不可任意挥霍。
　　他默念“出”，回到了客厅的座位上。
　　在林婉看来，林念屿的身躯恍若灯光闪烁，消失了非常短暂的一瞬后，又重新出现。
　　她理了理林念屿有些凌乱的头发，“看来这空间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
　　林念屿点点头，安慰道：“没事，妈，反正我们会一直待在一起。”
　　他翻出纸笔，书写起来，“为了制定出一个靠谱的计划，我来划个重点。”
　　“九月会出现一场蔓延全球的红雾，其中含有Apa病毒，据说那是源自冰川深层的古老病毒。”
　　想到上午看到的新闻，林念屿顿了顿，半晌才重新开口。
　　“Apa病毒传播性强，且存在差异性。除哺乳类以外的其它物种对空气传播免疫，但对□□传播一致表现出高度感疫。所有生物在感染Apa病毒后都表现出两种症状，保持正常或异变。而人类的异变又分为两个方向，丧尸化或——
　　进化。”
　　“进化？”林婉打断了他的话，“像你那样的……吗？”
　　林念屿点点头，“进化的另一种说法正是觉醒异能，比如我觉醒的就是水系异能。末世降临一个月后就陆续断了供电，两个月后停了水，虽说也能找到少量的天然水源，但喝多了被红雾污染过的水，极易异化。因此末世初期，我这种水系异能是各处争抢的香饽饽。到了大概十二月，几个大基地陆续发明出了净水剂，至此，攻击能力不强的水系异能者地位便一落千丈。”
　　他耸了耸肩，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轻描淡写，不仅没有愤慨，反而露出些无奈的可爱表情来。
　　见林婉果真没露出之前那副难过的表情来，他心中松了口气，这才敢继续往下说。
　　“之前也说了，Apa病毒使大片土地成为了荒漠，再加上酷暑不消、冰川融化，海水上涨后淹没了不少沿海城市，给人类留下的居住地并不多，而新鲜的血肉会吸引丧尸。”
　　林念屿又停顿了下，强调，“就是我之前讲给你听的那种丧尸，“活着”的尸体。”
　　是被病毒彻底侵占的尸体，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没有灵魂，只能任由对新鲜血肉的欲望驱使着。而且丧尸是Apa病毒繁殖的温床，基本上被丧尸咬了以后，会有90%以上直接异变的可能性。
　　“越多的人吸引越多的丧尸，直到他们越聚越多，组成尸潮。没有一个强大基地的保护，幸存者只能不停迁徙。
　　事实上，也很少能有基地经受住三次以上的丧尸潮。
　　一路马不停蹄，是唯一的生存办法。”
　　林念屿边说边没了声音。
　　其实还有曙光基地作为西部的大基地，由一位五级大佬坐镇着，在他死前至少经受住了四场丧尸潮。
　　这个五级大佬就是间接造成他重生的“永生者”。
　　或者可以说出他的上一个代号。
　　——
　　“行走的人形凶器”。
　　“念念，那你有什么想法？”
　　林婉的话打断了林念屿的沉默，他回过神来，继续道。
　　“末世来势汹汹，大家只能积极自救，世界各地也陆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基地，其中华夏境内就有三个大型人类基地。”林念屿在纸上标了三个圈出来，“分别是西部的曙光基地，中部的新望基地和北部的旭日基地。”
　　“我打算去A省的B市。”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是林婉的故乡，也是个著名的贫困地区，人口流失严重，意味着短期内不会有丧尸密集。
　　另一个原因在于它离新望基地比较近，尸潮一旦汇聚起来必定往大基地走。而新望基地发展起来比较早，林念屿打算中前期苟在附近，之后不行的话还能一路往西迁移，苟到曙光基地边上。
　　前世他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他必须四处奔波寻找母亲，二是因为水系异能前期缺少攻击性，更适合做辅助。
　　但事实证明，水系异能锻炼到二级高阶以上就能使出攻击性技能，到了三级能幻化出水箭等武器，甚至他死前的一场奇遇让他短暂突破了三级，更是从水系异能进化成了唯一的冰系异能。
　　林念屿这回开局两级初阶，已经走在所有人的前头，又有纯白空间作为金手指，倒是可以试一试这个路子了。
　　林婉听了他的解释，也觉得可行，刚想继续讨论，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医院的值班医生打来的，林婉知道肯定有台紧急的大手术需要自己去处理了。
　　林念屿早已习惯，扬起一抹笑，朝她点点头，“妈，你先去吧，正好我再试试这空间的功能，回来我们再细谈。”
　　待林婉出了门，林念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揉揉有些发酸的脸，把脚边睡得不着四六的大圣挪开些，起身去鱼缸里捞了条观赏鱼，小声地说了句。
　　“要麻烦你了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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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念屿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都在测试纯白空间的功能与限制之处，拿各种活物死物进行试验，发现空间不允许活物进入，但并不是因为内部环境之类的原因，而是有自身的判定原则。
　　比如活禽不能进入，宰杀后的可以，但蛋类也可以，同样的，脱离了泥土的植物也能顺利进入。
　　而且由于空间内时间流速几乎为零的原因，基本上物品放进空间时什么模样，拿出来时依旧什么模样。他试过收进一杯80℃的热水，五个小时后拿出来一测，仍是80℃，这就解决了食品类物资容易过期的问题。
　　林念屿大致摸清楚了空间存储方面的功能与限制后，开始思考灵泉的用处。
　　他端坐泉边，看着汩汩泉眼和那株莲蓬，托腮回忆。
　　当时他是吃了金色莲子又受泉水浸润，才成功拿回了自己的记忆和异能，按理来说，两样都不是凡品。
　　潜意识亦告诉他，莲蓬中余下莲子对人体大有益处，灵泉水也有除滋养植物外的功能。
　　至于具体什么功能……
　　林念屿拿来一把水果刀，心一狠，一下割出道伤口，再以灵泉水进行浇灌。
　　只见伤口立即止了血，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半分钟后，皮肤恢复原状，看不出丝毫伤口痕迹。
　　林念屿又是吃惊，又是意料之中。
　　这灵泉水能促进伤口快速愈合，也不知道能否逆转Apa病毒对人体的伤害与改变。林念屿很是好奇，只是现在还不好考证。
　　他收了刀子，又锻炼了一遍水系异能。因为左手有空间附身红痣在，他能使出灵泉水与异能水的混合物来，既能省灵泉水，又不至于功效过于逆天。
　　林念屿再进空间时，灵泉基本恢复了一开始的水位，也让他稍稍放心，不至于到时候种些蔬菜就将灵泉水耗了个光。
　　大致构思了一会儿空间内如何有效摆放物品以达到存储功能最大化，他取了枚莲子便出了空间。
　　经过这大半天对空间的使用，林念屿发觉自己的精神力也有所提升，隐隐约约摸上二级中阶的门槛，但要真正迈入还得吸收几枚晶核。晶核是丧尸脑中病毒与自身RNA的结晶体，对于异能者来说，也是升级必不可少的硬件支持。
　　忙活完差不多已近午夜，林婉也是此时才顺利到家，脸上满是倦容。林念屿本来想和她谈谈如何准备的事情，见状也闭了嘴，只将一枚莲子递了过去。
　　“妈，这是灵泉结的莲子，对身体有好处，你吃一枚吧。”话音刚落，他意识到了些什么，慌忙取下半枚，“你不是异能者，还是半颗半颗吃比较稳妥。”
　　林婉揉揉他蓬松柔软的棕发，勉强笑道：“我知道了，今天有什么研究结果没？”
　　“有是有，不过你得先去睡觉。”林念屿不由分说地将半颗莲子塞进林婉嘴里，推着她去休息，“一切等醒来再说。”
　　林婉原还想坚持下的，只是半颗莲子入肚，整个人都有些昏沉起来，竟连洗漱都没顾上，一头栽倒在床便昏睡了过去。
　　林念屿替她脱了鞋，又掖好被子，见母亲气息安稳了也不敢走开。
　　他小心翼翼地踱步到主卧的外置阳台，坐在藤椅上，盯着蓝黑色夜空，静静地守着母亲。
　　第二天清晨，一道惊呼惊醒了正打盹的林念屿，他来不及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小心入睡，慌忙跑进主卧看林婉的情况。
　　只见林婉人倒是没事，只是裸露在棉麻衬衫外的皮肤上均覆着一层薄薄的粘腻的黑色胶状物，连脸上也不例外。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婉惊得瞪大了眼睛。
　　“大概是莲子帮你排出了身体里的杂质和污秽吧。”林念屿身为纯白空间的主人，对此有些天然的感知。
　　说话间他小心地揉了揉鼻子，异能觉醒后感官强化了不少，他能嗅到一股不小的恶臭。
　　林婉也察觉到了，顾不得再说什么，慌忙跑进浴室。
　　林念屿在身后满足地点点头，心道莲子果真对人有用，光看那排出的杂质就知道作用还不小。
　　想着想着他脸上的笑容就顿住了。
　　看林婉的情况，他当初吃下莲子后身体必然也有这番排污过程，但醒来时丝毫不见污秽，所以……
　　=A=
　　尽管清楚灵泉有自我净化的功能，但他想他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对待那灵泉水了。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林念屿木着脸进了厨房，煮起了面条作早饭。林婉出来时，两碗窝着荷包蛋的青菜肉丝面刚好出锅。
　　林婉擦着头发，脸上没了刚才的惊慌失措，反而笑意盈盈的。林念屿说得不错，洗去污秽的她果然浑身轻松，像年轻了十一二岁一般。
　　林念屿比较了下两碗面条里肉丝的多少，将多的那碗推到了母亲面前，也不急着吃，托腮看着林婉，一双圆溜溜的猫眼中满是好奇，“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感觉挺奇妙的。”林婉斟酌着语句，“浑身轻松，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哦对了，视力也好了很多。”
　　林婉有些轻微的近视，嫌碍事的她从来只在上手术台的时候戴眼镜，但现在光眼看远处却十分清晰，丝毫没有近视的困扰。
　　林念屿觉得他妈的皮肤看着也有光泽了许多，不像往常做完大手术后的疲倦模样，反而透着满满的精神气。
　　他放下了心，拿起筷子开始吸面，边吃边道：“妈，我那里还有半枚给你留着着，等明天或者后天再吃。到时候观察一下情况，看有没有必要吃第二枚。”
　　林婉清早折腾了一番，也觉得腹中饥饿，青菜肉丝面香气扑鼻，惹得她馋虫大起，三下五除二便吃下了大半碗，速度比林念屿个年轻小伙子还快上一些。
　　她擦了擦嘴，见时间还在，谈起了昨晚未竟的话题。
　　林念屿也吃得差不多了，拿纸巾一抹嘴，道：“妈，昨儿不是讲咱们最好苟在大基地边上嘛，我寻思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买辆房车改装一下，等末世真正来临，咱们的机动性也能大大提升。”
　　“房车是挺好的。”林婉点点头，又蹙着眉头，迟疑道：“不过，我们真的要自己躲在外面，不去投靠大基地吗？”
　　她昨天一时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基本林念屿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反应过来了，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林念屿明白她的疑惑，毕竟身处末世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倾向于投靠基地这一选择，只是他的经验告诉自己，绝大多数人走的路，并不一定正确。
　　前世末世一爆发，他就和母亲失散，为了寻找对方而在外漂泊，只有在凛冬时才不得不找一处基地落脚，后来就面临了尸潮和灭亡。
　　在外的日子虽提心吊胆，但基本上也只会遇上落单丧尸，凭着自己的实力还能解决。进入基地固然能享受一定的安逸，但聚集的新鲜血肉必然吸引尸潮来袭，到时便如被瓮中捉鳖，重蹈他前世覆辙。
　　并不是所有大基地都能有“行走的人间凶器”坐镇，况且那时，对方不也奄奄一息吗……
　　重来一世，林念屿只想将母子二人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婉见他有条不紊地讲着缘由，心中又是自豪又是酸涩，平缓了一下呼吸，才道：“妈妈相信你，听你的。”
　　林念屿“嗯”了一声，问道：“妈，咱们家最快能拿出多少流动资金来，改装房车和囤物资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流动资金的话……”林婉思索着，慢道：“银行存着的加上买理财产品的，这些提现都快，大概能有近四百万。还有解放路上的两间商铺，下个月正好租赁合同到期，稍微折价的话在九月前卖出去不成问题，咱们这房子也能办抵押贷款。”
　　林婉原生家庭贫困，父母给她留下的资产几乎为零，但耐不住林念屿的渣爹有钱。
　　这男人和林婉离婚后，就携着新妻儿前往米国，两间商铺算是私下买断了对林念屿的抚养义务。
　　林婉乐得如此，她虽然讲究独自自强，却也不是傻白甜，于是又索要了两百万的现金。平时她的工资和商铺租金在供得起母子两人日常开销外还有闲余，因此这两百万一部分买了理财产品，另一部分放在账上分文未动。
　　S市作为一线城市，两人住的房子和解放路上的商铺虽谈不上寸土寸金，但真要卖出去或者抵押出去，肯定也不是便宜价格。
　　林念屿大致估了一下，心里有了些底。
　　“妈，那这几天你去办商铺出卖和房屋抵押的事情，我来解决房车和物资的问题，怎么样？”
　　“行。”林婉自然没有二话，立刻给自己经常联系的银行客户经理打了个电话，预约了第二日去取账上的定期存款。
　　挂了电话的她看了眼时间，揉了揉林念屿毛茸茸的脑袋，“妈妈先去上班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嗯！”林念屿乖巧点头，目送母亲出了门，这才慢慢悠悠地收拾好碗筷，扛着大圣进了书房，整理起必备物资来。
　　末日来袭，寸草不生，必不可少的自然是——
　　米面肉菜，油盐酱醋啊！
　　作者有话说：
　　要买车车！要囤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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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林婉到底算是VIP客户，虽然要求一下子将所有定期存款取出，银行那边还是很快替她操作了。
　　第二天清晨喝粥的时候，她就接到了银行的来电。
　　“念念，午休的时候来医院找我，我们一起去银行，顺便把取出来的钱都存在你卡上，这样你也能放心去购买物资了。基金赎回的钱可能还有个两三天才能到账，至于商铺和房屋的钱来得要再迟些，我手头上有钱了就转给你，方便你操作。”
　　“嗯。”林念屿点点头，一脸认真，“我会记账的。”
　　林婉笑了笑，“妈妈相信你的能力。”
　　她去上班后，林念屿喂了猫，又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拿出几个u盘和kindle，开始下载经典影视作品和书籍。
　　末世来临，世界天翻地覆，一昧的杀戮会让人丧失人性，必要的娱乐和消遣也是不可缺少的。
　　进度条不断攀升之际，大圣跳上书桌，一jio压上边上放着的kindle，林念屿一惊，生怕这胖猫一脚踩碎屏幕。
　　他将大圣搂了过来。胖橘没觉得自己犯了错，一边软乎乎地喵喵叫着，一边朝着林念屿眨眼。
　　这下林念屿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大圣和林婉一样，在末世爆发之时就与他分离，好不容易再搂进怀里，他哪里还舍得置气。
　　他挠着大圣下巴，一边享受它呼噜噜的撒娇声，一边单手操作电脑，下载东西的时候顺便刷了会儿社交软件。
　　年轻人现实压力大，上网时更渴望看些轻松愉悦的话题，热搜上基本都是当下热播剧、正红明星、沙雕视频、可爱宠物还有各种美食游戏妆容穿搭相关内容。气候问题已没了前两日铺天盖地的热度，只有零星的网友还在关注。
　　林念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粉白的唇肉透出一些嫣红来。他有些想法，但还不知道如何诉诸于实践。
　　“叮铃！”
　　闹钟声响起，惊扰了他的思考，怀中睡得正酣的胖猫很是灵活地翻身而起，四处张望。
　　林念屿一把捂住乱动的猫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林婉午休的时候了。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给大圣开了个罐头，看着猫猫呼噜呼噜吃完了半罐，这才换衣服出了门。
　　室外一如既往的炎热，柏油路上翻滚着热浪，林念屿纵使打着伞，脸上也被地面反射的热度灼得发烫。
　　路边的小超市玻璃门紧闭，林念屿路过的时候，老板正推开门探出头来，叽里咕噜地用方言咒骂了句，大致是嫌天热少了生意，随后又念念叨叨暑天尽快过去。
　　林念屿脚步不停地走过，心里却想着。
　　不会再过去了。
　　他很快就与林婉汇合，两人一同前往银行，将定期存着的钱取出，统一汇到了林念屿卡上。
　　加上从前攒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林念屿手头上正好是二百万。钱包一阔绰，买买买之旅也该开始了。
　　他采购的第一站是房车厂。虽说吃的在末世是重点，但食物这东西跑不了，而心仪的房车可遇不可求，他还有改装需求，早看早做准备最好。
　　最近没有房车展会，好在S市作为一线城市，不错的房车厂就有三家，多跑多挑，总能找到合适的。
　　今天下午他打算先去最近、正好也是最大的一个房车厂子看看货。
　　现如今房车市场扩大，经销商手头的价格比个人单独去买的工厂价高不了多少，大多人还是图方便从经销商手中买，只有小部分有改装需求的大客户才会亲自来厂里挑选。
　　听说来了个高预算的客户，厂里的负责人也很快出来迎接，见到来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伙子也没轻视，伸着蒲扇般的大手同林念屿招呼起来。
　　“张老板。”林念屿脸上笑意盈盈，直奔主题，“最近有没有什么好货能给我介绍介绍呀？”
　　张海虽然是个粗人，但也分得清美丑，看到个笑容满面的俊秀小伙子，只觉得天也没热得这么叫人不痛快了，他哈哈一笑，“小伙子，你算找对人了，我们厂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货。”
　　“来来。”他招呼着林念屿往里走，“小伙子怎么称呼？都有什么需求啊？”
　　“我姓林，张老板叫我小林就行。”林念屿随口应着，“我想买辆能适应恶劣环境的房车，要设备齐全，电力能做到自给自足的那种。第一次买，还要靠张老板照拂了。”
　　房车厂占地辽阔，其中大部分车间专事生产，也有几个车间里头摆着成品展示车和改装完毕的房车，张海带林念屿去的自然是后者。
　　张海一开始没怎么把林念屿的要求放心上，只当他第一次买不知道行情，接连介绍了几辆在林念屿看来平平无奇的车子。
　　林念屿忍了二十分钟，苦笑开口，“张哥，我就想要那种的，能适应恶劣环境和多种地貌，电力能做到去营地化，设备齐全可以自给自足的房车。”
　　张海愣了一下，看出了他的认真。
　　“怎么说？”张海抽了根烟递给林念屿，“小林，你这是想买辆传说中的末日神车啊。”
　　“末日神车…”林念屿在心底默默念叨了两句，何尝不是呢。
　　他接过了烟别在耳后，直截了当，“张哥，你就说有没有吧。”
　　张海看着个白净斯文的年轻后生将烟别在耳后还有些好笑，他不知林念屿在末世后的遭遇，只觉得这小伙子情商不低，心中也多了几分真诚。
　　“有，当然有，只是……这个价格也不低啊。”
　　林念屿笑道：“价格好商量，只要能找到好车，我预算也不低。”
　　“行。小林，你跟我来。”
　　张海领着林念屿一路走去了另一个车间，里头仅三辆新车。林念屿一进去，就被中间那辆铁灰色外观的房车吸引了全部视线。
　　察觉到他的目不转睛，张海很是自豪，他介绍道：“这款探险者X可是我手头的硬货，最新的越野房车。”
　　林念屿兴致满满，“配置怎么样？”
　　“配置那可是没的说。”张海摆摆手，“探险者X配备了智能双发电能管理系统，1600AH的磷酸铁锂电池、900W单晶高效太阳能板。只要你别玩命用电，完全能靠行车发电和太阳能电板，在电力上做到你想要的“去营地化”。”
　　“车体材料用的是什么？禁得住撞吗？”
　　张海险些被他的问题逗笑，但还是认真道：“车架全用的航空铝打造而成，你可劲儿造，绝对没事。”
　　“还有这儿。”两人凑近了些，张海拍了拍车身，“用的复合车身结构，都是进口有保障的玻璃钢材质，既能提高强度、降低重量，还起到隔热保温作用，不论沙漠戈壁还是高纬度寒冷地带都不在怕的。你说的要能适应恶劣环境的车子，非它莫属。 ”
　　“小林，你怎么看？”
　　林念屿能怎么看？林念屿当时是完全心动啊！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转了好几圈，作为一辆“末日神车”，这辆探险者X设备齐全，比普通房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点点头，表示极大的认同。
　　张海看了心里也高兴，道：“这辆真的是精品中的精品了，要不是我看你有眼缘，也不舍得拿出来。价格虽然贵点，但说实话，不太有改装的必要，已经很完美了！”
　　“那我还是想稍微改动一下的。”林念屿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齐整的洁白牙齿，“我想在车上加个静音发电机，轮胎改装得再防爆防滑耐高温些，还有，外墙体涂装成土黄色。”
　　“为啥啊！”张海露出些暴殄天物的表情，很是奇怪，“这铁灰色不好看？这多酷啊！”
　　林念屿笑笑，“张哥，你就说行不行吧。”
　　张海见他态度坚决，不似长相那般软乎，只好叹气，“你是客户当然你说了算，不过其实这车对发电机的需求已经不大了，本来300L的油箱跑个小两千公里绝不成问题，你这一开发电机，多吃油啊。”
　　“我怕是要出去疯玩，长久不着人烟的，多台发电机心理安稳。”
　　“哈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张海笑道，“不过这车子加上改装费，价格可不低。”
　　“您报个价。”
　　张海跟他聊了这么会儿，觉得这年轻后生人不错，也没想着坑他，往实地报价，“车子原价435万，这是新款，也没法往下压价了。改装费比起来就不贵了，毛估估要个三十万，主要在材料费。这轮胎已经是好货了，你要再想找更好的，价格肯定摆在那里。”
　　听到轮胎难寻，林念屿愣了一下，问道：“那九月之前能交付吗？”
　　“那绝对行，不出意外的话八月底之前就能给你。”张海打着包票。
　　林念屿点点头，“那一口价，全包450万怎么样？张哥，咱们也当是交个朋友。”
　　张海觉得他身上这副青涩模样和老辣言辞的矛盾之处颇有些意思，努力地憋了笑，“行，就当交你这个朋友，450万就450万！先给50万的定金，交付的时候给尾款。”
　　林念屿这点钱还是有的，爽快地刷了卡。虽然忙活了整个下午，但他如愿所偿，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今天林婉罕见地没有加班，林念屿从郊外赶到家时，她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
　　林念屿黏黏糊糊地喊了声“妈”，将看上的房车情况跟她说了下，见她身体并无不适之处，想着吃完饭就让她把剩下那半枚莲子吃了。
　　他有些犯困，生怕到时忘了这茬，事先将存在纯白空间的半枚莲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谁知洗漱一把回来后，桌上的莲子已经失了踪迹。
　　林念屿一愣，扬声道：“妈，你把那莲子吃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林婉正好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一脸茫然。
　　林念屿挠挠头，想到当时他跌入灵泉，有十数枚莲子化作流光融入泉水当中，难不成这莲子保存起来还有严格要求，达不到标准的一律按“流光”处理？
　　他担心林婉多想，摇摇头，“没什么，刚想说你晚饭后把剩下半枚莲子吃了吧。”总归空间里还有好十数枚，倒不缺这一个半个的。
　　林婉点点头，柔声道：“忙了一下午，先来吃饭吧。”
　　“好嘞。”林念屿本就没吃什么午饭，正是饥饿难耐的时候，闻言什么都抛之脑后了，高兴地跑去厨房拿碗筷。
　　高瘦青年的大长腿一扫而过，扬起端坐在地的猫咪的长毛。
　　大圣舔了舔鼻子，难得没有趁机臭骂林念屿两句。
　　作者有话说：
　　大圣：biajibiajibia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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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房车有了着落，林念屿也开始着手其它物资来。为了更大程度地利用仅有的空间，他第一步就是定制货架。
　　没错，就是货架。
　　纯白空间目前仅有三米高度，一般物资就算用箱体包装，堆到两米以上收取也不方便，有了货架作收纳则好得多。
　　林婉吃下半枚莲子安然入睡之际，林念屿就坐在阳台上一边撸猫，一边在网店上用关键词搜索合适的货架。
　　他比较中意的是像某家家具仓库中的那种重型仓储货架，不过尺寸倒不必那么大，毕竟他需要分类存储的多数还是食物和生活用品。
　　林念屿在筛选功能中将发货地定在了S市，还真让他找到了家距离不远且信誉较好的店。
　　他将呼噜声直响的大圣拨到一边，双手打字：“老板，可以上门看货吗？”
　　“喵～！”
　　大圣发现林念屿停止服侍自己，连忙叫了起来，两只前爪压在林念屿露在外头的大腿上。见对方依旧无视自己，它很是不忿，索性跳下藤椅，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地跑到了林婉床上，团吧团吧睡了下去。
　　林念屿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腿上两个明晃晃的梅花印，突然手机振动，商家那边来了回复。
　　“可以。”后面带着一串地址。
　　林念屿一看，就在城郊，也不远。
　　他回了个表情包后放下手机，静静看了会儿夜空，便觉有睡意涌上来。因为林婉对莲子接受良好，他心中也没多大负担，拉上窗帘，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林婉的起床声响叫醒了他。
　　白净青年睡眼惺忪，极为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直到身体各处都发出嘎嘣的声音为止。
　　“都说了让你回房间睡，老是睡在椅子上对脊柱不好。”林婉温柔的抱怨声自房中传来。
　　这回她体表的黑色污浊看着比上次排出的少了许多，而且本人的接受程度也良好，还有工夫好奇地扯了扯脏东西，才气定神闲地走去洗澡。
　　“又不常睡。”林念屿懒洋洋地应了声，拎起床上还安睡着的大圣，打着哈欠出了主卧，溜进卫生间洗漱。
　　大圣四只小胖爪死命扒拉，也挣不开林念屿的魔爪，只好蔫蔫低了头，任由他□□。
　　一大清早天气就热得惊人，两人都不想出门买早点，拿了些冰箱里的速冻小笼包和饺子，又打了个豆浆，勉强算作早饭。
　　林念屿吃时感慨：“就这样的一顿，在末世爆发后可是不敢想象的美味了。”
　　林婉虽未亲身经历，但从他诸多的描述中，已能窥得末世的残酷，她提醒道：“基金卖出的钱陆续转给你了，食物这方面，你一定得囤足够了。”
　　“放心吧妈，今天订完货架还早的话，我去批发市场走一圈。”
　　“对了，可别忘记也囤点猫粮和猫用品。”
　　“可忘不了猫大爷的。”林念屿眼中带笑，“到时候饿到大爷了，还不一爪子挠死我。”
　　“胡说。”林婉也跟着笑弯了眼睛，“大圣可乖了，才不像你说得那么凶。”
　　“喵喵喵！”听到妈妈叫到自己的名字，大圣连忙从猫碗中抬起头，热情地应着，全然没有面对林念屿时的爱搭不理。
　　林念屿：…是我多余。
　　只闲聊了两句，吃完饭两人都急着要去办事，家中只有一辆林婉平常通勤用的SUV，林念屿今天要跑来跑去，车就由他用上一天，林婉暂且坐地铁上下班。
　　林念屿循着导航，来到了商家发来的地址，正是一处占地辽阔的建材市场。
　　他刚将车停下，就见一个老板模样的男人送人出来。
　　林念屿连忙上前打招呼。
　　听说就是昨天晚上约好来店里的，老板也很热情，领着他就往店里走。
　　说是店，其实也是前店面加后车间仓库的设计，里头别有洞天。
　　最重要的是，货架确实和网上描述的一样。
　　老板不像昨日碰到的张海那般健谈，只是将货架的材料、承重和价格一一说明了。
　　货都是好货，这种重型货架一律采用优质冷轧钢，层板加焊了加强筋，立柱采用了三角形结构，承重力和稳定性都很好。而且横梁和立柱可以用卡扣自由组装，也可以说，可以自己选择1m或1m5的层高。
　　林念屿自然是倾向前者的，但防不住到时候遇到什么大货，还可以拆了货架再自由拼装。
　　他挑的是总高三米标准三层的尺寸，具体为3m*1m*3m，毕竟纯白空间目前仅三米出头的高度，而且他有预感，即使日后自己的精神力提升了，空间基本还是横向扩展，拔高的程度很低。
　　货架分主架与副驾，主架要贵上一些。一排只需要一个主架，为了节省空间和支出，林念屿自然是希望组装长排货架的。
　　纯白空间目前的大小为20m*20m*3m，占地面积约2m*2m的灵泉基本出于正中位置，也就说灵泉两侧比较方正的面积各为20m*9m。
　　林念屿计划两排货架靠在一起，这样两排两排地摆放。按空间目前的大小来看，能容纳一排六个货架的长度，如果将两排货架设为一组的话，除去组与组之间所需的通道，一侧摆放三组比较合适。
　　不过他不可能只买六组货架，毕竟纯白空间还有很大拓展的可能，所需的货架远远不止一次，一番考虑后，他决定订上二十组，多出来的先放在那里不组装，等空间扩大了再说。
　　老板见这么个脸色稚嫩的小年轻一口气就订不少，也有些吃惊。
　　林念屿笑笑，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老板，我买这么多，就给我打个折扣呗。”
　　“行！怎么不行！”老板倒也豪爽，噼里啪啦地给他算起了账。
　　“主架1100，副驾900，你一共要40个主架，160个副驾，那就是十八万八，我给你抹个零头，十八万，再给你送货上门，怎么样？”
　　“行！”林念屿看过网上单价，比这还贵了些，因此也不多还，只是他想到自己也没个仓库可以掩人耳目收货进空间的，又道：“老板，我先付个定金，等找好仓库了，你再帮我把货运过去，成不？”
　　“当然你们客人说了算，不过你这最好还是早点要过去，毕竟我们这儿囤不了太久，都是边生产边卖的。”
　　“那是肯定的。”林念屿一口应下。
　　在老板这交了两万的定金，他又驱车前去寻找仓库租赁。这一来一回的，自然也没了去批发市场看看情况的时间，不过好在仓库是租好了。
　　第二天仓库钥匙到了林念屿手中，他又跑了一趟建材市场，将尾款付清后，亲自看着工人搬货，然后领着货车一路向新租的仓库前进。
　　老板也很实诚，没有因为林念屿付清了尾款而翻脸不认人，还另外排了两个工人一起，说是帮他上门组装。
　　林念屿乐得轻松，虽说纯白空间流速很慢，但他的精力却是实打实的，有人帮忙自然最好。
　　一帮人很快到了仓库。
　　因只是掩人耳目的用途，林念屿临时租的仓库并不大，两个工人有些为难，说施展不开，没法安装好所有货架。
　　林念屿连忙解释，只让他们安装好六组即可，剩下的他还要送到别处，有其它用处。
　　他这么一说，工人自然放下心来，拿出工具利索地干起活来。他们用的都是电动拧螺丝的机器，手脚又麻利，动作很快。
　　林念屿看在眼里很是心动，觉得自己也该囤一下建材工具，未来极有可能会用上。
　　等了没两个小时，六排高大的货架已经立在了仓库中。
　　仓库里虽说有排风系统，但也比较闷热，林念屿看着工人们满身大汗也有些过意不去，给足了饮料和辛苦费，才将他们送走。
　　工人离开后，林念屿合上了仓库大门，左手一挥，六组货架、地上的组件连带着他自己，都消失在了仓库中。
　　纯白空间内，他心念一动，六组货架便齐整地排在空间内，至于剩下的组件则堆在空处，等以后空间扩大了再组装利用起来。
　　原本白茫茫空荡荡的空间塞入了六组货架后，一下便显得有些……必须得塞点什么东西进来的意思。
　　林念屿摩拳擦掌，这波终于要开始囤物资了。
　　他刚出空间，就接到张海的电话。
　　“歪？”那头的张海操着中年男人惯有的口音，“小林啊，轮胎给你找着好货了。”
　　他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的，“找一个朋友淘到的，军用设备，防滑防爆防高温相当一绝，怎么样？”
　　“行啊。”林念屿一口答应了下来，“张哥的话我肯定信，备用胎也给我多备几个…唔六个成吗？”
　　“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张海爽朗的笑声，“小林，那这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钱不是问题。”
　　“就冲你这话，张哥就不能唬你。对了，你是不是还想开车去探险，去无人区这种地方啊？”
　　林念屿随意地嗯了两声。
　　张海以为他猜对了，继续道：“那你应该还需要户外用品吧？我有一朋友就开这店，不过最近要转行了，商品都在大减价出售。他的人品挺好，货现在卖得便宜，但质量也是杠杠的。小林，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这可不是专为朋友打广告啊！”
　　“张哥朋友可真不少。”林念屿声音中带着笑意，“不过户外用品我还真需要，张哥，给我留个你朋友的电话呗。”
　　“得嘞。”张海一声吆喝，“联系方式待会儿发你微信，对了，把那好货的照片也比你传过去，保准你喜欢！”
　　林念屿挂了电话，觉得跟张海这类人打交道还挺舒服，若不是末世将近，他没准能多上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继续买买买。


第7章 
　　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几声，张海的消息来得很快。
　　林念屿先戳开最前面那个微信名片申请添加好友，再一一点开了他发来的图片。虽说也不怎么会看，但张海尽职尽责介绍得很清楚，他知道是好货就成了。
　　退出两人聊天界面，林念屿才发现这几天只顾着自己忙来忙去，没注意到微信里竟然多了好些红点，不过大部分是群聊消息，也有几个同学来问暑期实习和竞赛的事情。
　　林念屿一一戳开回复，然后打开了寝室群聊，里头有人几次at过林念屿都没得到回复，气得连喊好几声儿子。
　　不过他本身就不怎么爱玩手机，又提前说好了有实习安排，因此大家没往其它方面猜测。
　　林念屿发了个贱兮兮的熊猫头表情包回复那个室友。
　　对他的突然出现，宿舍群也见怪不怪了，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小林子，你打算九月什么时候返校啊？”
　　他们学校开学比较迟，基本在九月中旬，不过有些学生喜欢早一两个礼拜返校。
　　林念屿一边吹着车里的空调，一边回复：“就开学前两天。你们也别为了开黑提前回去了，这天气还要热不久，宿舍空调又不好使，别去遭罪了。”
　　“对头对头，在家里睡爽了再走。”群里另一个人应和着。见状，另两个人也没了早返校的打算。
　　见室友被劝下，林念屿熄了手机，发动车子，一路驶向本市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
　　S市繁华，正值下班峰时，再加上之前耽误了太多工夫，林念屿到时已经挺晚了。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大型批发市场，只见整个批发市场分为了六个场馆，分别是一号粮油调料馆，二号瓜果蔬菜馆，三号肉食馆，四号鱼鲜馆，五号副食品馆，六号建材家居馆。
　　林念屿先去一号馆看了看，见里面不少商户已经拉下了卷帘门，剩下的也隐约有要走的迹象，知道是自己来迟了。
　　“看来这批发市场还是得赶早来。”他心里念叨着，怕这个点不好砍价，也不急于一时，大致逛了逛，摸清了位置也就驱车离开了。
　　行至中途，SUV发出预警，车里的汽油所剩不多，林念屿看了一眼GPS，拐上另一条路，就近找了个加油站加油。
　　扫码付款时，他瞧了眼边上的柴油加油桩，顺口问道：“请问，你们这油能散装卖吗？”
　　手持油枪的工作人员瞥了他一眼，“干什么用的？”
　　林念屿眨巴了下眼睛，一脸诚实地随口胡诌着，“厂子里有台发电机，要备些柴油。”
　　“那得开证明。”工作人员见他挺有礼貌，又补充道：“现在出新规了，为了消除风险隐患，来买散装油的都要身份证和证明。像你这样是工厂需要用油，那就要拿上你们的营业执照复印件和单位的委托函，先到单位驻地派出所实名登记，再拿着实名登记回执去指定的加油站购油。”
　　林念屿听了以后一时讷讷，“这么麻烦啊。”
　　他又不是真的有工厂，如果以个人名义去派出所□□明，他需要的量又会大得遭人生疑……
　　工作人员注好油便将油枪收了回来，“好了。”
　　林念屿也不再多说，道了声谢谢后，SUV汇入车流，一路向万家灯火驶去。
　　他到家时，屋中一片黑暗，林婉大概还忙碌在医院脱不开身。
　　林念屿放下手中顺路买来的卤味，走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争取让母亲回来就能吃上热菜热汤。
　　林婉作为市一院的主任医师，日常繁忙，三餐作息也不稳定，林念屿也只能尽量做到让她不饿肚子而已。
　　时钟指向八点，见母亲依旧未归，林念屿忙活完了就懒倒在沙发，侧躺着打开了手机。
　　微信群聊又是99+的消息，寝室其他三个人聊得不亦乐乎，林念屿斟酌着语句，提醒他们囤些粮食。
　　三人很是吃惊，林念屿这人长得乖，一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模样，实则是个绝对的理智派，从没有说会跟风囤粮囤盐什么的。
　　群里的老大还算稳重，没跟着起哄：“怎么说啊小林子，是被最近的异常天气吓到了？”
　　“那也没有。只不过我妈有点人脉，听说下半年粮食产量会受影响，到时候价格会升不少，我想着有些囤得住的粮油，现在多买一些倒也划算。”
　　他这么说是以退为进，说得太夸张不会被信任，这种似真似假的说法反倒能让人上心。再说三个室友家境都比较普通，只要记着跟家中长辈说一嘴，基本都会去囤上一些的。
　　林念屿在四人中算是家境比较殷实的，大家也知道他母亲人脉广，心里头都有些相信，纷纷表示过两天就去超市逛逛，多少囤一些，反正总要吃的。
　　见三人被劝动，林念屿满意地切出群聊，发现白天申请添加的人已经通过了他。
　　他打了个招呼，长驱直入，说明自己是张海介绍来的，要购入大量户外用品。
　　那头也答应得痛快，把地址发他以后，两人约好第二天下午上门采购。
　　刚跟对方商量好，房门电子锁发出清脆的开门声，林婉回来了。
　　大圣听到响动，迈着小胖腿一路跑到门口，在玄关处堵住了林婉，一举躺下，翻着肚皮开始撒娇。
　　林婉脸上带了笑，抱起大圣就往屋中走，“念念，今天出门办事顺利吗？”
　　林念屿放下手机，将热着的饭菜端了出来，闻言拉长了嗓子撒娇道：“妈，跑了一天我都快累死了。”
　　林婉洗干净了手坐回餐桌，忙给他夹了块糯米排骨，笑道：“辛苦我们大宝贝了，快吃饭。”
　　青年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一声，白净耳垂上泛起些粉意，一边啃排骨，一边将今日办的事情向林婉一一道来。
　　他吐掉骨头，语带惋惜，“就是柴油没地方买，只能等情况乱起来后再一路抢过去了。”
　　林婉喝了口汤，气定神闲，“你要不要去乡镇加油站看看？”
　　“诶？”林念屿瞪大了一双猫眼，“乡下不用证明吗？”
　　林婉被他那副傻样逗笑，解释道：“乡镇工厂多，农民家里也有拖拉机这种设备需要柴油，都需要证明那多麻烦。再说了柴油燃点高，不容易引爆，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我估计乡镇的小加油站限制应该会宽松些。你可以去看看，真找不到漏洞的话，就只能按你说的那样，等彻底乱起来再说了。”
　　林念屿瞬间恍然大悟，“妈，你说的有道理啊，我抽空就去瞧瞧。”
　　“对了。”他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因为长相白净清秀，反而显得有些可爱，“说起这种难买的东西，有些东西还需要老妈你帮忙。”
　　“基础的酒精碘伏纱布、生理盐水和云南白药这种东西我上网批发就行，但一些处方药就不行了，像消炎退烧药、某些止痛药什么的，只能靠你了，还要备点降压药毕竟妈你这么爱生气到时候年纪大了血压可高……嗷别打！别打啦QAQ”
　　大圣舔了舔鼻子，愉悦地看着林念屿被胖揍一顿后流着宽面条眼泪去洗碗。
　　温馨时光无声流淌，转眼到了第二天。
　　林念屿又开上了车出门，这回他吸取教训，决定上午先去批发市场买东西，下午再前往那个大甩卖的户外用品店。
　　清晨的批发市场热闹非凡，炎热天气也挡不住一车又一车前来进货的人。林念屿到了以后，照例先冲去了一号粮油调料馆。
　　馆中遍布大小米铺，林念屿一家家看过去，主要挑选家中常吃的五常大米。
　　“多少？十三块一斤？！”听了几个报价，他有些吃惊，一直以为大米只要几块一斤就行了，没想到还有十块往上的。
　　老板娘难得见到个清秀小伙，磕着瓜子笑呵呵的，“小哥，你不知道，这五常大米就是好吃又紧俏，十三块钱已经是批发价了。你要是嫌贵，这边还有珍珠米啊可以挑，也不错的。”
　　林念屿自己倒无所谓，但想到林婉平常本就胃口一般，有心想让她继续吃惯吃的米，再说卡上余额还有不少，也不差这些。
　　他摇摇头，“还是五常大米吧，老板娘，开张大吉，给我算便宜点。”
　　这话老板娘听得多了，根本不为所动，“小哥，已经是最低价了，总得让我们挣个店面费吧。”
　　“我至少买个大几千斤，真不能便宜？”
　　“大几千斤？！”老板娘惊得瓜子都掉了，一声吼吸引来了隔壁几个粮铺老板的视线。见状她连忙将林念屿往里拉了拉，“小哥，你真要买这么多？”
　　“嗯。”林念屿点点头，心算了下，他和林婉两人一年最大损耗撑死不过200斤大米，以30年计算，就是6000斤大米。
　　他倒不觉得30年以后粮食生产还会跟不上需求，不过在空间和资金都足够的前提下，安全起见，粮食自然是囤多些更好的，说不准还会有其它用处。
　　“我要10000斤。”
　　就以50kg的大包装来算，10000斤大米也足有100袋了。
　　老板娘斟酌了些，道：“今天也算帮我开张了，12.5元一斤，10000斤一共十二万五千元，小哥你看怎么样？”
　　林念屿知道大米溢价本就不高，没有可压价的空间，也不多还，“行。我再加1000斤小麦面粉，500斤糯米淀粉。”
　　老板娘噼里啪啦算好了账，直接给他抹了零，“一共十二万九千元。”
　　“老板娘，那你们家能送货上门吗？”
　　一般这种大量采购的都是食堂，自有送货师傅，很少有像林念屿这样单独来买这么多的。卖米的老板娘也只说能帮他约司机，不能包费用。
　　林念屿倒不争这点小钱，只说了让师傅半个小时后再过来，他还要挑些油一起运走。
　　一号馆中粮油铺子混杂在一起，米铺对面就是油铺。这批发市场中商户间应该是有私下协议，价格都比较固定，林念屿也不多走，挑了家油铺就下单。
　　他和林婉都不爱吃得油腻，平常用油不多，一桶5L的色拉油两个人最少能吃上三个月，一年四桶，以30年计，就是120桶。
　　林念屿见油桶码在箱中，占地不大，直接要了300桶。
　　油也是挑的两人常吃的牌子，一桶58元，老板给林念屿抹了个小零头，一万七千元拿下。
　　买完粮油已近中午，林念屿想着下午还要去购买户外用品，便将剩下几个馆安排到了下次。粮油由两位老板帮着一起装上车，林念屿再带着送货师傅一起到了仓库。
　　送走送货师傅后，他合上仓库门，左手一挥，115袋粮面和300桶色拉油便连同他自己一起，消失在了仓库中。
　　因为林念屿精神力大有提升，物资进入空间后，瞬间就由他心意，摆放在了合适的底层货架上。
　　米面一袋一袋堆在一起，食用油则装箱垒起来，不需要他再操心整理。
　　原本空空荡荡的货架被填上了一部分，林念屿有种游戏进度条终于开始攀升的感觉。
　　他搓搓手，感觉自己就像过冬前的松鼠，刚刚给粮仓打了个结实地基，就等着继续往里塞东西了。


第8章 
　　林念屿从空间出来，先给户外用品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谁知这位还在午休梦乡，说是两点以后才开始营业。
　　“怪不得得改行……”林念屿默默吐槽，但也没法，只好驱车前往店铺所在的商场，打算先在那里买杯冰美式吹吹空调歇歇脚。
　　商场分为AB两座，以二楼的过街天桥相连。林念屿在A座买完咖啡，沿着天桥前往商店所在的B座。
　　天桥内换了蓝白色设计的全新主题，大约是为了减少暑天的燥热感。林念屿手持咖啡，往天桥外望去，却看见玻璃上自己满脸酡红的模样。
　　他拿冰咖啡朝自己的侧脸上贴了贴。
　　这具身体尚未经历残酷末世，只被正午的阳光晒了一番，就成了这副烧红螃蟹的模样。
　　林念屿长叹一口气，“菜。”
　　他转身欲走，谁知一下撞上个硬墙似的高大男人，手上的咖啡刹不住冲势，直接往人家胸膛处一顶，在藏蓝色西装上泼出一小块碍眼的棕。
　　电光火石之间，林念屿竟然还有心思去想：在这种天气下穿得西装革履，真不嫌热？
　　这般心思转瞬即逝一瞬而逝，他大致认出了衣料的不凡之处，料想对方炎炎暑日中穿得这般正式，一定有要事在身。自己这一下不仅害人家多支出一笔清洗费，还有可能坏了人家的大事，这下心中立刻生出万分愧疚。
　　林念屿将冰咖啡往小吧台上一搁，抽了两张纸巾，下意识地就要替人家擦拭污渍。
　　高大男人平日鲜少与人亲近，见状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扣住了林念屿凑近的手腕，不让他有下一步动作。
　　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林念屿猛地抬头，与他视线相接。
　　眼前是个俊美的男人，浑身气质内敛，只眼神中透着一点久居上位的倨傲与冷清，他的目光从林念屿身上一掠而过，让后者下意识地心跳如鼓。
　　林念屿对这男人有些熟悉，一时却又说不上来熟悉在哪里。
　　直到男人沉沉出声：“又是你。”
　　听到这低沉冷冽的声音，林念屿一下反应了过来，他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吃惊。
　　“……是你！”那个在天禾餐厅同样拽了他一把的男人。
　　秦随风比林念屿还要高上十公分左右，他微微垂眸，看到后者鼻尖和眼下都泛着红，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侧脸还有刚才贴着冰咖啡时留下的湿润水汽。
　　他下意识地以对待下属的视角来审视对方，觉得面前的小孩有些鲁莽不体面，每次见面总是跌跌撞撞。
　　林念屿也意识到了这点，原本就有些被晒伤的脸更是不好意思地熏红，连耳垂都带上了些粉色。
　　“不好意思……”他讷讷着。
　　林念屿天生脸嫩，明明是身高一米八的清瘦青年，脸上却留着点白软的颊肉，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模样，一双猫眼中如今满是尴尬羞愧之色。
　　他这样子看着实在可怜，秦随风一时也觉得自己过于严苛，竟然还下意识地问了句：“脸过敏了？”
　　“啊？”林念屿愣了一下，连连摆手，“没有，太阳晒的。”
　　男人皱起眉头，面带不愉，“太娇弱了。”
　　林念屿微微瞪大了那双猫眼：…不是？这家伙在说啥？？？
　　沉默且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又蔓延，林念屿低垂着眼，小心地闪躲着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的注视。
　　话说，为什么要这样一直不说话盯着自己看啊……
　　他心里都开始发毛了。
　　“叮——”
　　微信收到了来自户外店老板的消息。
　　林念屿如获新生，整个人像沾了水珠的蘑菇一样瞬间活泛起来，忙出声道：“这位先生，有人找我，我先走了！”
　　说完咖啡都没顾得上拿，低着脑袋与对方侧身而过。
　　秦随风下意识伸出胳膊，对方却灵巧地像头小鹿，走路携风，没几下就小跑出一段距离，只留下一个清瘦背影给他，还有露在外头肌肉线条分外漂亮的一双小腿。
　　他张了张嘴，却被兜中的手机震动打扰。
　　看到来电显示后，男人脸上的探究与挽留一扫而空，露出了刚开始的冷硬神色。
　　“解决掉秦颂，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林念屿离开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丁点儿没谈赔偿的事，他大惊失色，唯恐自己在对方眼里真成了个不负责任的形象，又急匆匆赶了回去。
　　只可惜天桥上已没了男人的身影，蓝白格纹吧台上只有半杯冰咖啡孤零零地摆在原地。
　　林念屿有些失落地“啊”了一声，“还没问到联系方式，就这么把人家衣服弄脏也太不好意思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将剩下的咖啡丢到垃圾桶里，悻悻离开。
　　赶到户外用品店时，已超了两人约定好的时间，不过老板也是佛系，不在意早些晚些的，打着哈欠让林念屿自己挑。
　　林念屿来之前在网上做了些功课，知道店里的都是些品牌有保障的货，因此也是放心大胆地挑。
　　末世降临后，地球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酷热状态，紫外线极强。唯独在十二月以后有一个接近两个月的凛冬时。别的地方林念屿不清楚，总之他前世所逗留过的地方，最低温度均达到了零下二三十度，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很难安稳度过。
　　基于此，林念屿给他和林婉购入了各式帐篷、背包和睡袋等各三套，登山攀岩攀冰的设备各两套，户外炊具餐具、丁烷气罐卡炉、防水灯具、墨镜、防风镜、滑雪眼镜、望远镜、防毒面罩及配件等若干样，还给房车配备了千斤顶、胎压表、车用充气泵等各种维修工具。
　　此外，还按着他和林婉的尺寸购入了保暖内衣裤，羽绒服，滑雪衣裤，高山靴、雪地靴、防寒帽、遮阳帽和皮肤风衣等各多套。
　　林念屿要的东西不少，一辆SUV肯定装不下，再说不少商品还要老板从自家仓库取货，他索性让老板备齐货后讲一声，直接送到他的仓库去。
　　老板自然没异议。
　　他替林念屿算了帐，一共是十万出头的价格，直接给人抹了零头，按十万算。
　　林念屿爽快地刷了卡，与老板约好交接时间便告别离开。
　　天色尚早，他想起林婉的建议，心有意动，索性驱车下了乡镇，随便找了家加油站问起这事。
　　乡镇加油站规模不大，在外面的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听了他的问题不觉得意外，问了句：“你买散装油回去干什么？”
　　林念屿从车载冰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被后者摇头拒绝后也不恼，笑道：“厂子里的发电机需要用柴油。”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一次最多200L啊，记得拿铁油桶来，塑料的不允许装。”
　　果然如此！
　　林念屿心中暗喜，看来林婉说的没错，乡镇这边的加油站确实管得不如市区里的严格。只不过200L的量也只是杯水车薪，还不够房车一次加油的，看来光逮着一家薅油不可行。
　　他朝工作人员点头致谢：“行，那我下次带油桶来买。”
　　说完他也不逗留，立刻驱车离开，在两个小时内又走了乡镇的五家加油站，发现每个加油站要求还不一样，有些严格些的，同样需要实名登记；有些宽松点的，一次性购入不超过1000L就行。
　　林念屿将每个加油站的位置和要求都标了下来，决定下次出来办事的时候多跑几家，争取薅到最多的油。
　　忙到此时已是四五点钟，林念屿也不在外多逗留，终于驱车回了家，还在电梯里碰上了对门的李奶奶领着小孙子回家。
　　小朋友的爸妈常年在外地工作，只有李奶奶独自一人领着小孙子生活，现在是刚接孩子从幼小衔接班回来。
　　林念屿中学时林婉最为繁忙，那时他还几次去李奶奶家蹭饭，两家人关系不错。
　　小朋友在电梯里也闲不下来，手持着鲨鱼小玩具飞来飞去，本就没怎么拉好拉链的书包被甩来甩去后彻底破功，“啪嗒”几声，里面的小课本都掉了出来。
　　林念屿见状，连忙帮着都捡了起来，塞回小书包里，顺便把小朋友的拉链拉好。
　　李奶奶笑眯眯地敲了敲小孩的脑袋，脸上的皱纹显出岁月留下的温柔痕迹，“嘟嘟，还不快跟哥哥说谢谢。”
　　“谢谢哥哥。”乳名叫嘟嘟的小朋友用孩子独有的嗓音奶声奶气地道着谢，还很大方地举起了手中的小鲨鱼，“这个送给哥哥玩。”
　　林念屿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没把这童言稚语放在心上，知道自己要真拿了这小鲨鱼玩具，估计孩子的哭声能震天响。
　　他看了眼小孩手中的小鲨鱼。小鲨鱼侧对着他，眼睛被设计得又大又圆、目光呆滞，鲨鱼嘴却抿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咦，就还蛮沙雕的……
　　林念屿灵光一现，对于困扰了自己多时的问题终于有了思路。
　　他摸摸下巴。
　　不错啊，小鲨鱼，就是你了！
　　电梯门开启，林念屿春风满面地走了出来，背后孩子的嗷嗷哭声震天而起。
　　作者有话说：
　　很努力地把攻拉出来遛一遛
　　感谢在2021-09-12 01:53:46~2021-09-13 16:1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梧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林念屿照着小鲨鱼的模样，在网上订购了个相似的硅胶鲨鱼头，又购入了大量200L的柴油铁桶，加上物流费用一共五万元。油桶到时直接送去仓库，方便他一键收入空间。
　　一下子解决了两件事，他放松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起赶往批发市场，继续对其它五个馆的探索。
　　这回林念屿先去的是肉食馆。相比米面这种比较容易储藏的粮食，新鲜的肉食在末世其实更加稀缺。
　　因为Apa病毒感染的强大与特殊，大家都不敢吃猪牛羊这种哺乳类牲畜，禽类虽然少了许多感染风险，但没有正常绿植作为食物来源，幸存者养不活禽类。
　　幸存者摄取蛋白质的唯二来源是末世前留下的食物和一些高蛋白质含量的无脊椎动物，比如蚯蚓、蟑螂等。
　　一直到土壤净化剂被研发出来，一部分土地恢复了生机，有植物蛋白作为补充，这种情况才渐渐好转。
　　但土壤净化剂供不应求，末世前的食物也在高温下变质，幸存者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林念屿从前是个不吃香菜不吃肥肉不吃胡萝卜等等的挑食玩家，末世后别说挑食了，为了活下去，什么稀奇古怪的食物都敢往嘴里塞。
　　他重生时读取记忆的方法特殊，感觉不到那种具体的口感与味道，但抽象的概念还是有的。
　　嗯……不好吃。
　　林念屿甩甩脑袋，把那些恶心的记忆甩走，踏入了肉食馆。
　　馆中是卖肉铺子常见的红光，宰杀好的猪牛羊鸡鸭鹅一应俱全，在不同区域贩卖。
　　新鲜肉食不像米面，林念屿也不可能一次性都买完。他已经备好了采买协议，在每个区域各找了家肉质看来最不错的铺子签合同，约好从2025.08.01开始，以一月为期，每三日都送500斤猪肉、200斤牛肉，100斤羊肉、100只鲜鸡（合约250斤）、50只鲜鸭（合约150斤）、20只鲜鹅（合约120斤）和600枚鸡蛋（合约60斤）去仓库。
　　一月下来，足够他与林婉两人好几辈子用肉的份额了。
　　挑商家、谈合同、选好肉费了林念屿一番工夫，走出肉食馆已是午后。
　　他在流动摊贩那儿买了些小吃裹腹，又马不停蹄地走进了四号鱼鲜馆。作为沿水而居的人，他和林婉都不能少了鱼虾蟹这种水货。
　　林念屿挑好了常吃的鱼蟹种类，照例是签的采买合同，三日送一批，包括500斤鱼和100斤蟹。其中鱼类要求剖洗干净后真空包装，蟹类要求运送前一刻真空包装好。
　　鱼鲜区的老板一开始还奇怪林念屿的要求，在后者提出额外提供一笔辛苦费后，也就没了异议。
　　从鱼鲜馆出来，林念屿又拐进了隔壁的副食品馆。副食品馆中的商店要更多样化一些，且都是些耐存的商品，林念屿打算一波购入，直接叫辆货车送去仓库。
　　林念屿首先要了800斤的冻虾仁。紧接着又去腌制食品区购入了50条大火腿和各种腊肠、腊肉、腊鸡、腊鸭、咸鸭蛋、腌海带等等。
　　逛完腌制食品，他又走到调味料区，买了糖盐味精酱醋茶、各种常见香料和辣椒粉胡椒粉等调味必需品，其间看到面包糠、酵母粉之类的通通刷卡购入，沙拉酱、番茄酱、黑胡椒酱等也购入了不少。
　　紧接着他又来到速食区，象征性地挑了些方便面、压缩饼干和自热食品等。另一旁的饮料倒是各拿了一箱，他和林婉很少喝饮料，不过偶尔换个口味也是好的。
　　逛到这里副食品馆也差不多了，林念屿顺势拐入对面的瓜果蔬菜馆，这个馆也是最丰富多彩的一个。
　　林念屿照例是签的采买合同，蔬菜里要了青菜、菠菜、娃娃菜、土豆、番茄、玉米、红薯、黄瓜、冬瓜、南瓜、茄子、豆角、萝卜、黄豆和各种菌类等，当然还有少不了的葱姜蒜和辣椒；水果里面要了苹果、香蕉、梨、草莓、蓝莓、荔枝、柚子、橙子、芒果、山竹、樱桃、石榴、西梅还有正当季的红壤大西瓜等。
　　他定的瓜果蔬菜种类虽多，总量却不大，毕竟米面什么的方便囤积，长期的蔬菜水果还是得靠自己种些。
　　于是林念屿又去了种子区，购入了各类种子，其中包括许多菌种。
　　逛完瓜果蔬菜馆，天色已晚，林念屿赶着最后一点时间去了趟建材家居馆。
　　他之前就对工人安装货架的工具很感兴趣，这回顺势购入了整套五金建材工具，估计日后肯定能派上用场。
　　从建材家居馆出来后，天色是真的暗了，林念屿先给林婉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随后叫来了送货师傅，将能直接带走的副食品和工具直接拉到了仓库处。
　　他手一挥，甚至不用亲自进入空间，就能靠精神力将所有物资收进空间并摆放整齐。
　　空间暂时还不大，林念屿且将左边定为生活区，主要囤放食物和生活用品；右边则是工具区，主要放置比较大型的工具和日后会逐步多起来的柴油。
　　目前右边还比较空，左边倒是堆上了油米面和副食品，底层充实起来了。林念屿一想到接下来每过三天，自己的空间就能多上一部分食物，心中便充盈万分。
　　他在灯光下清扫这几日人来人往残留下的垃圾，直到仓库变得干净如新，才关了灯，锁上了大门。
　　林念屿坐回车中。车内流淌着舒缓动听的纯音乐。他微微仰起头，露出光洁下颌和纤细脖颈，手背掩着双目。
　　不断有车流从他身边驶过，车灯穿透指缝，一次又一次刺激着他轻颤的眼皮。
　　在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后，他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发动车子向家驶去。
　　林念屿开到小区时已是深夜，没想到在电梯里还碰上了邻居。
　　一个瘦弱苍白、戴着厚眼镜的男青年，手里拎着一大盒外卖。
　　林念屿记得他是楼上的住户，叫金维，因为来S市上学才租了这里的房子。正巧这两年林念屿大部分时间又在外上学，因此两人没怎么碰上过，就算碰上也只是点头之交。
　　林婉却在林念屿面前夸过他几回，说是个腼腆但很有礼貌的学生，之前看到她拿东西辛苦还主动提过要帮忙，奈何说话的声音太轻，林婉硬是让人家重复了好几回说的话，把对方闹了个大红脸。
　　金维应该是知道他的，有点想打招呼的模样，但是看了他两眼，又默默把视线挪开了。
　　林念屿：…这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索性主动开了口，笑问道：“这么迟才吃晚饭啊？”
　　“啊？是……”金维看到林念屿脸上的灿烂笑容，反而露出了一副有些被吓到的模样。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顺便推了推厚重的眼镜。
　　在这个惊吓的瞬间，电梯发出了“吱——”的一声，很突然地停在7楼不动了。
　　林念屿：…我有这么吓人吗？
　　金维偷偷瞥了他一眼，看后者面露古怪表情，一时间心乱如麻，犹豫开口道：“或许我也可以…”他话到中途又闭了嘴，轻声自言自语，“可是我没有工具……”
　　林念屿见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后便脸色发白，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把自己吓到了一样，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没！”金维急忙摇头，这回声音大了些，“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按求助铃。”
　　林念屿心说那不是废话，不然还能怎样？再说求助铃离对方更近些为什么不能直接按，还要特地提一嘴。
　　心中虽这么吐槽，但看这人一脸苍白憔悴的模样，林念屿唯恐自己大声说话都能将对方吓得晕倒，只好闭麦，探身过去按铃。
　　保安室那边的回复很快，说是电梯故障，他们会立刻去找维修人员。电梯里有紧急制动装置，不用担心会不受控制地下降，请业主保持镇定。
　　林念屿打了个呵欠，有些困顿无聊。
　　金维见他这副模样，有些犹豫地拆开了点外卖包装，将口子敞向林念屿，“要…要不要来一点？”
　　林念屿本来是没什么饿意的，但被炸鸡的味道一勾，瞬间就分泌出了口水。说起来，他这一整天除了午后的一份小吃，就没再进食过了。
　　林念屿眨了眨他那双猫眼，泛着水光的眸子水润润的，满是渴望，“要！”
　　有了他肯定的回应，金维脸上也泛起些喜色。
　　本来氛围还很僵硬陌生的两人瞬间席地而坐，拆开手套开始啃炸鸡。
　　林念屿在对方小声又多次的建议下扯了条鸡腿。炸得金黄酥脆的面皮锁住了鸡肉的鲜嫩多汁，一口下去，丰盈的汁水从他的唇舌间迸溅而出，鲜香的味道四溢开来，填充了整个电梯间。
　　维修人员奋力打开故障电梯时，首先闻到的便是炸鸡香气，随后就看见两个男青年对着一地残渣，一个笑得满足，一个笑得羞涩。
　　见电梯门被打开，林念屿连忙收拾了地上的残渣与垃圾，并制止了金维手忙脚乱想接过去的动作，将垃圾团吧在一起塞进了外卖包装袋中拎了起来，走之前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金维的肩膀。
　　“兄弟，放松一点，没什么好恐惧社交的。”
　　苍白男青年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握紧拳头，眼里泛起向往的光。
　　作者有话说：
　　买肉肉！


第10章 
　　2025.08.01，天气晴，31℃-44℃
　　气温一度飙升，各地政府提出错峰用电的呼吁，沿街商铺都发出了苦不堪言的声音，期盼这个灼人的暑天尽快过去。
　　清晨七点的天，阳光已经强烈得让行人睁不开眼。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老头老太拎着早市的菜匆匆往回赶，林念屿与他们背道而驰，驱车前往仓库。
　　按照协议，今天批发市场的商铺会给他送来第一批食物，而前几日订购的户外用品也约好了在午后送达。
　　他抵达仓库时才七点出头，没过十分钟，批发市场的货也陆续送达。老板们挺大方，食物都装在蓝色塑料硬筐和大纸箱中，码得整整齐齐。
　　工人们卸下货离开后，林念屿将送到的食物一股脑全塞进了空间。为了省下位置，他尽量将能够堆在一起的食品都放在同一个容器中，空出来的筐子或纸箱则垒起来放在一旁，留着日后派用场。
　　猪牛羊肉、禽肉、鱼蟹和各种瓜果蔬菜按类别分在了不同的货架上，其中肉食新鲜，肉眼可见品质上乘；鱼蟹是刚杀完就真空包装运来的，既没有失去太多活时的滋味，又不会腥气四溢散污染空间；瓜果蔬菜更不必说，全是凌晨刚从各地运到的，个个饱含水分，看着就喜人。
　　将空间里的物资收拾齐整，回到仓库后，林念屿接到了物流电话，说是他买的柴油铁桶到S市了，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安排师傅送货。
　　林念屿自然是一口答应。
　　2025年的物流快得惊人，林念屿吹着空调写了个剧本的工夫，货车就在仓库外响起了喇叭。
　　他忙将手机合上，给工人师傅开门。
　　师傅操着北方口音，很是热情，一边卸货一边同林念屿攀谈，话题又是从炎热的天气说起。
　　“这老天也不知在弄啥嘞，一声不响就是四十四度的天气。听说国外有些地方还要再热，我勒乖乖来，俺活了半辈子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
　　林念屿帮着卸货，闻言道：“那可不，这么热的天气，粮食肯定也得减产，下半年估计要买不起咯。”
　　“噫……”师傅被点醒，“老板，你说得有道理哇，俺得早买点米面囤着，现在挣钱可辛苦。”
　　他絮絮叨叨，又说起如今生意低迷赚钱不易的事情。林念屿只静静听着，也不打断，待卸完了货，送了对方一包烟和一瓶矿泉水，才把师傅客客气气地送走。
　　货车开走后，仓库里留下了四百个200L的铁桶。林念屿取了四个放在SUV后备箱，两百个一股脑塞进空间，剩下的则暂时安置在仓库中，等他精神力提升后再放进去空间。
　　一直等到午后，载着户外用品的车才姗姗来迟。林念屿也没怨言，清点了货物，确认好数量和质量，就请送货师傅离开了。
　　他从繁多的包装中拆了一副墨镜戴上，将其余装备分类放进空间，锁上仓库门，驱车前往乡镇加油站。
　　林念屿到的还是先前踩点的第一家，说明来意后打开了后备箱，露出里面四个崭新的油桶。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提醒道：“没有证明的话，一次最多加200L。”
　　“明白的。”林念屿点点头，点了点其中一个桶，“帮我装满这个就行。”
　　工作人员手脚麻利，收款以后很快替林念屿灌满了一桶柴油，随即收回了油枪，打了个招呼就跑回了休息站吹空调。
　　林念屿赶紧上前拧紧盖子，合上后备箱。回到驾驶座中的他见工作人员的背影远了，心念一动，后备箱中灌满的那桶柴油瞬间被纳入空间，安置在了灵泉右侧的区域，而后备箱里空出来的位置则被一个空桶所取代。
　　“隔空取物”成就达成！
　　林念屿小小地“耶”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泛着兴奋的水光。
　　这段时间他使用空间频繁，精神力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透支中磨练提升。如今他不仅能做到隔空操纵小区域内的物品进出空间，甚至觉得只需吸收几枚最普通的透明晶核，自己就能跨过中阶，直接从二级初阶升级为二级高阶。
　　他哼着小曲，驱动车子向下一个加油站进发。一个下午的时间，收了十桶共2000L的柴油，也算收获不菲。
　　接下来还有需要去仓库的时候，林念屿打算每次都顺路找几家新的加油站薅油，到时候轮流薅，柴油一点点的也就积攒起来了。
　　就这么办！
　　他吹了声短促的口哨，启动了车子往家赶。
　　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行人难得多了起来。林念屿在仓库闷了大半天，临近小区时摇下车窗透了透气。
　　温热晚风携着街边卤煮的香气和摊贩的吆喝声，吹散了车内冰冷沉闷的气息。
　　林念屿吸了吸鼻子，将车停好后，还是忍不住跑出去找了家卤味铺子，点了香拌牛肚、招牌鸭肠和夫妻肺片。
　　蒜泥红油裹着切好的肉料，凑近时鲜辣香气扑鼻而来。老板利索地切了细碎葱花往上一撒，将卤味一一装在塑料盒中，咔哒两声扣紧盖子，塞进透明塑料袋子，递给了林念屿。
　　香气接近时更浓烈了。
　　林念屿接过了沉甸甸的袋子，情不自禁道：“老板，做不做长期生意。”
　　笃笃的切肉声停了下来，老板抬头问他，“啥？”
　　林念屿重复了一遍他的要求。
　　再三确认了他不是开玩笑，老板露出一脸喜色。这能有什么不答应的，最近生意低迷，他正盼着林念屿这样的大客户呢。
　　林念屿同他简单商量了几句，见边上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也不愿耽误老板做生意，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就往回走。
　　晚风驱散些许白日的燥热，让这条街恢复了往日七八分的热闹。
　　短短一条街道上商铺林立，卤味铺子前排起长队；刚出炉的糕点被摆上玻璃柜台；流动摊位上的铁板鱿鱼滋滋作响；烧烤店也陆续来了客人，门前支起一张张小方桌，冰爽沁脾的酒水开封后涌出雪白泡沫，玻璃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响声。
　　上班族骑着共享单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小女孩举着风车小跑而过，身后的老爷爷连声呼唤着囡囡慢些。
　　纵然天气恶劣，大家仍旧在努力地生活。
　　林念屿听见孩子的笑声，很恍惚地以为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天，夏天过后是金秋，是瑞雪，是不变四季，是安稳现世。
　　他扣着手心的红痣，贪恋地看着这个尚且活着的世界，良久才轻叹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打开家门时，林念屿的心情没有了在楼下时的起伏与唏嘘，恢复成一片平静。
　　大圣与饭菜香气一同扑面而来，林念屿把胖猫薅进怀中，边换鞋边高声道：“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林婉端着刚炒出来的醋溜白菜，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林念屿终于回来，她脸上带上了笑意，“我今天下午请假办事去了，解放路上的店铺终于卖了出去，屋子的抵押款也拿到了。我现在手头上有一大笔闲钱。念念，你需要的话都给你转过去。”
　　“啊，我钱还没用完呢。”林念屿下意识回了句。待他洗完手坐回餐桌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四百万的房车尾款需要交。
　　林念屿已经将手头上的钱花过了半数。他现在备妥了衣食与行，还差一些基础医药品、卫生日用品和发电机这种大件设备等没买。
　　“还是再给我转三百万吧。剩下的你自己收着，买些药什么的。我不够了再问你要。”
　　林婉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处方药她有门路，花不了太多钱。
　　吃饱喝足，林念屿洗了个澡，冲去浑身的燥热与倦意，换上了件宽松长款白T，擦着湿发进了房间。
　　靠窗的桌上放着他特地定制的鲨鱼头套，大眼睛歪嘴巴，一副傻子乐的模样。
　　林念屿吹干了头发，从书架上取下相机，开机后翻折屏幕正对自己。
　　他调整好相机的位置，将屏幕里出现的个人物品归置遮挡了一下，取来边上的头套，将自己的脑袋一整个儿罩住。
　　然后按下开始键，录制视频。
　　“哒（大）家好！我是小、鲨、鱼～”
　　“末世求生的秘诀！”
　　“在末世来临的时候是不是都觉得好害怕好无助，还会吓得哇哇大叫？这样也太逊了！”
　　“听好，是帅气人类的话，绝对不能害怕那种基本失去了视力、跑起来还没老太散步快的小辣鸡。闭上你的嘴，一棍子直戳小辣鸡脑阔，芜湖起飞。”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帅破苍穹！来，试试看！”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林念屿录了足有半小时，才保证最大化地体现出了最具沙雕气息的那一面。
　　关了机子后，他连头套都懒得摘，累瘫似地仰躺在软椅上，仿佛身体被掏空。
　　屋外的林婉久敲房门不开，有些担心地直接开了门，就见一头…额一个翻着死鱼眼白的鲨鱼头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这位经历过风雨的女士一时间也无法寻回自己的思维。
　　“儿子，你……”
　　林念屿：“…？”
　　林念屿：“妈你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说：
　　美有姬老师，瑞思拜！
　　大家不要养肥我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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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林念屿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林婉相信他是借沙雕视频传播些末世求生的经验，而不是当下网络大火的福瑞控。
　　“你看，这头套没毛的。”
　　小鲨鱼被拍得砰砰作响。
　　“可是……”林婉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小鲨鱼头大而无神的死鱼眼和不知是劣质做工还是特地设计的歪嘴，有些不能理解，“真的会有人看这种视频吗？”
　　“总会有人看的吧…”林念屿也不敢确保，悻悻道：“能不能火起来让更多人看到就说不好了。总之，我尽了自己一份力。”
　　林婉委婉地提议道：“要不然正儿八经地写个指南？会不会看着更靠谱些？”
　　林念屿抿紧了唇，原本浅色的唇瓣泛起嫣红，“现在的网络环境…这玩意儿发出去太容易被盯上了。还是专营沙雕土味视频吧，观众看的时候不会当真，等上头了就不自觉记在心上了。如果视频一直推广不出去，彻底乱之前我再发个指南到网上。”
　　林婉没有再多说，在这方面，她无条件地相信林念屿。
　　“对了。”林念屿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胳膊，嘟囔着：“妈，趁这段时间你好好锻炼锻炼，这小胳膊小腿的，到时候跑不快啊。”
　　他很快又补充道：“不过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用不着你跑。”
　　“看你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林婉好笑出声，眉眼弯弯，“放心，你妈不是胆小鬼也不是孱弱的人，不会被吓得哇哇大叫。到时候一棍子直戳小辣鸡脑阔，芜湖起飞。”
　　林念屿：…所以你究竟是在门口偷听了有多久啊=A=
　　林婉伸手想去捏林念屿粉白的耳垂，抬手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在她不留意的时光中长到了一米八，不是从前那个哭喊着要母亲捏着耳垂哄着入睡的小男孩了。
　　如今的他眼神沉稳又坚定，俨然一副成人模样。
　　林婉心底满是欣慰又酸涩的复杂情绪，手换了个方向，轻拍了两下林念屿的肩膀。
　　“念念，周末跟妈妈一起去逛逛吧，咱们买些东西。”
　　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变化，林念屿眼神更加柔和了些，轻声应道：“好。”
　　八月的第二日，天气同样燥热难耐，林念屿难得闲在家中吹空调。
　　他需要的基础物资到位了一部分，除了还要隔两天跑一趟仓库收食物顺便去乡镇薅柴油，剩下的时间还算自由，而且所需的其它东西都能很方便地在上网购得。
　　林念屿从冰箱里掏了根碎冰冰，在拆开包装、咬掉尖端的时间内就下单了一台冰柜。
　　冰凉甜爽的冰沙被挤入口中，一想到末世后还有机会吃到冰棍，躺在沙发上的青年满足地翘起脚，眼尾都带上笑意。
　　说到冰柜，那必然需要用电。
　　末世彻底爆发不到两个月供电就停了，基地靠风能、太阳能和汽柴油混合发电。林家母子大概率是不进基地的，因此自备发电机很重要。
　　林念屿正好还没退出购物平台，顺便又挑了2kw、5kw、10kw的柴油发电机各三台，也是统一送到仓库处。
　　平台还给他推荐了同类产品，林念屿划拉了几下，还看到一个叫“风光互补一体机”的东西，一看详情，原来是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合而为一的发电系统。晴天主由太阳能发电，晚上和阴雨天则靠风力发电，能提供全天候日常供电。
　　这可是个好东西！毕竟柴油有限，终有一天会用完，风光却是无穷的。若能做到和大基地一般风、光、油三位一体协同发电，基本不用愁电能的问题了。
　　林念屿立刻按最大功率的下了三套。
　　“喵～”
　　伴随着一声呼唤，大圣跳上沙发，伸出橘色大脑袋在林念屿脸边嗅来嗅去，又状似无意地蹭到碎冰冰边上，试图趁他不注意也舔上一舔。
　　林念屿一眼便看透了它的贼心，伸出一根修长手指，戳上猫脑袋就往后顶。
　　大圣一看林念屿这拒绝的态度，粉舌头呼啦呼啦舔着嘴，动作更加急切，还以为林念屿手中的是个什么好宝贝。
　　林念屿索性张开手掌，一举包住胖橘的脑袋，“猫咪不能吃冰的食物。你乖乖的，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说着，他又在万能的购物平台上为大圣囤足了常吃的猫粮、罐头，大量猫砂、猫玩具和其它猫用品。
　　成功下单后，他怒搓一把猫头，愤愤道：“你这小子，过得可比我上辈子舒服多了！”
　　大圣被箍着脑袋无法动弹，只能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他的掌心，权当回复。
　　林念屿的心当即就化了，他抱过猫，在沙发上调整了个姿势坐好，一边搓猫下巴一边继续购物，顺便买了些医药品，像基础的酒精、碘伏、纱布、生理盐水和云南白药等，暑天专备的清凉油、风油精和藿香正气丸等，还有调理肠胃的、退烧止痛的、防过敏的药物等等。
　　以防万一，他备的药量都比较大，好在这些药本身价格不贵，总体上倒没花多少钱。
　　“吱吱——”一声，碎冰冰的软壳被林念屿吮得瘪瘪的。
　　见再吸不上来什么，他松开了嘴，将碎冰冰倒举起来，喝尽了最后一滴糖水。
　　回味过甜滋滋的味道，林念屿这才将空荡荡的软壳丢进了垃圾桶。
　　猫见状，不服气地叫了一声。
　　林念屿唇角挂上浅笑，葱白手指抚过大圣道柔软长毛，“乖咯，下次给你吃。”
　　这般日子又过了三天，林婉邀他上超市逛逛。
　　两人驱车前往最近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超市里冷气开得足，又是周末空闲时光，人流量不小。林念屿推着购物车，随意地往里扔着薯片果冻这些休闲零食。
　　这次出来不是以囤物为目的，两人只希望再享受一番末世降临前的正常生活。
　　相比林念屿的随意，林婉俨然要更细致些，她沿着货架一路走过，嘴里跟着念叨，“牙膏、牙刷、洁面、头发洗护、沐浴用品、洗衣香皂、基础护肤……林念屿，你有没有在记？”
　　“唔…唔！”林念屿从酸辣凤爪还是麻辣凤爪的纠结中回神，“在记在记！”
　　林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胳膊，“你呀，总不让我省心，这些生活用品可不能落下。”
　　林念屿心说正儿八经的末世中谁还有心思在乎个人卫生，若他不是个水系异能者，前期是连基础清洁都很难保证的，更别提还用洁面和香皂了。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他既然有本事，就不希望母亲跟着自己吃苦。
　　“是是是，老佛爷说得对。”林念屿点头如捣蒜，打开备忘录一溜儿地记了下来，“回去就下单。”
　　“去，给你美得。”林婉睨他一眼，强忍唇角笑意，接过推车又往卫生用品区转悠。林念屿见状，忙将两包凤爪都投入推车，跟上她的脚步。
　　“卫生纸、卫生棉还有湿厕纸也不能落下。”
　　“老佛爷爱用什么牌子的？”
　　“这个，还有这个。”林婉下意识应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一时也有些无语。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顾自走了。
　　林念屿“嘻嘻”一声，接过推车，连忙跟上。
　　两人又挪到了户外运动区，林婉流露出被点到的神色，扯了扯林念屿的衣角，眼睛放光，“我们要不要准备些帐篷炊具什么的？”
　　“买啦买啦。”
　　“哦…”她低低应了声，又走到了对面的盆栽绿植区，突然开口，好奇问道：“食物什么的都备齐了吗？”
　　林念屿点点头，“等着商家一趟趟运来呢，肉食囤得多，蔬菜水果一般般，长期供应还是得靠自己种。我买了挺多种子的，尤其是菌种。”
　　想起林念屿曾向她描述过的荒芜末世，林婉一时有些唏嘘，眼神盯着一排排绿植盆栽，心有戚戚，“以后就再难瞧见这些正常植物了吧。”
　　这话说得倒也不算错。纵使大基地逐步研发出土壤净化剂，但仅存的一点资源全用在了培育粮食作物上了，哪还轮得到这种观赏类绿植呢。
　　只不过……
　　林念屿扣了扣脑阔，长臂一伸，直接掏了盆绿萝放到购物车中，“咱们自己养一盆不就得了。”林婉不会忘记他有异能和灵泉这回事了吧？
　　林婉：“……”不知道给我台阶下，这个小孩不想要了。
　　她假咳一声，又精挑细选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放入车中，“再加上这个。”
　　林念屿乖乖等在一旁，手指拨弄着边上的金桔树盆栽，见林婉挑完了，嘟嘟囔囔着，说起想买些果树苗的事情。
　　林婉一脸茫然，“你直接囤果子不行吗？自己种多麻烦，再说……”再说没准刚栽下树苗，下一秒俩人就被丧尸撵着跑远了。
　　“你不懂。”
　　林念屿前世曾看到一个与他际遇相似的流浪者，人家半点没有他的狼狈，左手捧着一个柠檬盆栽，右手持长刀砍杀丧尸，姿态绝了。
　　“这是一种信仰。”
　　林婉：“说人话。”
　　林念屿：“我想自己种。”
　　自诩气质婉约的林婉忍不住在公共场合翻起了今天的第二个白眼，“吃剩下的种子往土里一撒，你不是能自己催生吗？”
　　林念屿：“……！”
　　是哦，剩下一笔钱。
　　林婉：“……闭嘴吧，算我求你。”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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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I'm waking up i feel it in my bones,
　　enough to make my systems blow."
　　摇滚歌手爆炸性的低音在车内回荡，白色SUV行驶在清晨的街道，车轮飞速碾过晒得滚烫的柏油路面，冲开翻滚的透明热浪。
　　林念屿取出墨镜戴上，顺手调低了音量。
　　车窗缓缓摇下，热风鼓进车内。
　　S市即将迎来老百姓期盼已久的夏雨，空气湿重得好似一团棉花，堵住了林念屿的呼吸来源。
　　没了黑色玻璃膜的阻挡，阳光肆意倾洒，将林念屿露在外面的皮肤渲染出温暖到甚至有点透明的色彩。
　　他的一身冷白皮遗传自林婉，晒不黑，但极容易晒伤脱皮。
　　反正已经涂了防晒，林念屿无所谓地跟着节拍哼着歌。
　　以后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他不过是提前适应罢了。
　　到达仓库方才七点出头，林念屿掐好了时间，刚停好车打开仓库大门，就看到送货师傅的车匀速驶来。
　　因为纯白空间有限，像油桶、发电机、部分生活用品这种不容易受时间影响的大件都被他暂时放在了仓库中。
　　师傅卸货时还好奇问了声，被林念屿随意搪塞了过去。
　　货车离开后，林念屿照例将食物全收进了空间，按类别囤放在不同的货架上，随后出了仓库，驱车前往乡镇加油站薅油。
　　这段时间他几乎走遍了无需证明就能买散装油的加油站，收油的速度稍有减缓。目前空间里也才囤了50桶柴油，刚到林念屿预期的八分之一而已，想来大部分还是要靠末世爆发后先人一步自行去取油。
　　问题倒也不大。爆发初期最紧缺的是汽油，柴油的供不应“抢”要慢上一步，他完全有机会囤满大部分油桶后再上路。
　　林念屿安慰着自己，启动了车子。不过这回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按着导航，来到了一条陌生街道。
　　SUV驶入最近超市的地下车库，青年熟练地停好车，拎包下车。他走到车库拐角监控盲区时，掏出包里的防晒外套披上，又戴好了帽子。
　　林念屿低着头坐电梯离开停车场时，已经是一副陌生的模样。
　　他左拐右拐，进了一家黑网吧，没用身份证就开了台机子。
　　右侧一个中学模样的男生正一边抽烟一边狠叩键盘，嘴里还嚷嚷着类似于“猪队友”之类的骂称。
　　“mb，你倒是上啊！”
　　林念屿默默按紧口罩架在鼻梁上的细铁丝，清瘦的身子不留痕迹地往左侧躲避了下。
　　抽烟男还是注意到了这点，他扯着嘴角斜睨这个白得娘们兮兮的青年。对方口罩外的眉眼清俊，一副与黑网吧格格不入的模样。
　　抽烟男索性将键盘往前一推，斜过身子正对林念屿，猛吸了一口烟，接着将熏人的烟雾尽数朝对方身上喷去，恶劣地笑着，“小娘炮，你怎么……”
　　话音未落，抽烟男觉得身下变得濡湿一片，他脸色一时有些古怪，这好像…好像是……
　　“嘿！”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正给其它客人送泡面的网吧老板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红了，“你这sb是智障吗？怎么大人了打个游戏还尿裤子？！”
　　抽烟男是个欺软怕硬的货，一下就被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解释着，“不是…不是尿啊……”
　　老板此时已冲到他面前，指着少数顺着椅脚流落在地的液体，火气更盛，“这么黄，不是尿，还tm能是你冰红茶倒了啊！别说废话，赔钱！赔我椅子的钱和我网吧的损失！”
　　对方是个满脸横肉的高壮汉子，抽烟男哪敢不从，唯唯诺诺地拿手机扫了码，趁着老板没注意，连忙一溜烟儿地跑了，被老板在身后狠狠啐了一口。
　　“晦气！”
　　林念屿的笑容被黑色口罩掩盖。
　　嘻嘻，果汁兑水，谁用谁知道。
　　等老板骂骂咧咧地将椅子挪走后，林念屿插上了U盘，将其中最新的视频上传到他在各大视频软件的账号后台，同时开启了定时上传功能。
　　账号名字叫“小鲨鱼今天开课了吗？”，头像统一为呆眼歪嘴的鲨鱼头，如今在各大平台的粉丝数量都很客观。
　　视频导入后，林念屿熟练地清除了他在这台机子上所有的操作记录，退了机子后，紧接着又像来时一般谨慎地回到车中，这才开上回家的路。
　　林念屿快到家时，照例去卤味店走了一趟。老板已经按照约定，为他准备好了满满的一箱卤味。打开一看，里面有鸭锁骨、鸭脖、鸭肠、鸭掌、凤爪、拌牛杂和一些蔬菜小吃等。
　　老板搓着手，笑呵呵的，“小林老板，这些卤味都是我刚刚拌好的，绝对新鲜，你放心！”
　　林念屿都在这儿“进货”好几回了，哪里还会怀疑他，闻言只是笑道：“老板办事我放心的。”
　　老板见他这回又是独自一人，热情提议道：“小林老板，我替你搬上车去吧。”
　　“不用。”林念屿看到渐渐多起来的客人，摇了摇头，“你忙生意要紧。”
　　“这怎么行！”老板今天格外热情，朝屋子里埋头玩手机的儿子大喊一声，“小军，出来替哥哥搬东西！”
　　林念屿这才发现卤味店深处还蹲着个身形瘦高的男孩，抬起头来一脸黝黑，和老板如出一辙的长相。
　　“干啥呀！”男孩摘下耳机，顺手塞进兜里，只拿着个手机，一脸茫然。
　　“让你给哥哥搬个货！”老板又重复了一遍，下意识地对着还在上高中的儿子念叨了起来，“说了让你少玩手机少玩手机，成天看那些无聊的视频，作业又不肯做。”
　　“看个视频我又怎么了！”男孩也被念烦了，正处拥有逆反心理的年纪，他反而将刚刚在看的视频点开，外放起来。
　　林念屿听到了熟悉的BGM和变声效果。
　　“哒（大）家好！我是小、鲨、鱼～”
　　“今天的课程安排是，挑选合适的末世神车！”
　　“末世总是凶险万分，当小辣鸡学会奔跑变成小菜鸡以后，是不是觉得逃跑无望，又被吓得哇哇大叫？这样也太逊了！听好，是帅气人类的话，必须拥有自己在末世的专属座驾。”
　　“酱酱，这样一辆无声且迅猛的小龟才适合我们呢！即使在末世很难充上电，靠脚蹬也能有起到非常有效的作用！”
　　“像我这样帅气地跨上小龟，一起来试试吧！”
　　“……”
　　良久的沉默过后，老板无奈扶额，林念屿却在心底乐开了花。
　　也不枉费他每日被林婉以看智障的眼神洗礼。
　　“来吧，小朋友，帮哥哥个忙。”林念屿朝小军招招手。
　　“我不是小朋友。”小军撇着嘴反驳。话虽如此，他还是听话地走到林念屿边上，主动去搬货。
　　林念屿挡了挡他的动作，温声道：“我们一起搬。”
　　SUV就停在马路对面。
　　两人等红灯的工夫，林念屿看着身边这个瘦高的男孩，突然问道：“小军，这个视频是什么意思，真在教我们末世如何求生吗？”
　　男孩有些诧异地回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林念屿看着年纪轻轻，却已经跟不上日新月异的网络新潮，“人家都是拍着玩的。”
　　信号灯转绿，两人一同迈出了步子。
　　“哦，我听着觉得挺好玩的。”
　　“是，无聊的时候会看看。这个博主还蛮有意思的，虽然是在搞怪，但如果要拍个丧尸的电视剧或者电影什么的，我觉得他说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像什么打重要部位才有用啊，视力丧失但听力嗅觉敏锐啊，会升级啊什么的。他之前还说过小辣鸡虽然讨人厌，但体内还存在很有用的东西，要留到以后揭秘。”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军可谓头头是道，连捧带夸地一直讲到两人将箱子搬到SUV后备箱上。
　　“行，就这样吧，你慢走。”小军摆摆手，想要离开。
　　“哎…”林念屿下意识地出声，等男孩回过头来看他，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道：“小军，你爸年纪大了，理解新东西需要时间，你要照顾好他。”
　　小军不明白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他挠挠头皮，似懂非懂地点了个头。
　　“知道了。”
　　与此同时，S市一高楼内，秦随风路过资金部办公室时，看见几个男女脑袋挤在一起，隐隐约约还有讨论声传出来。
　　“淦，好怪，再看一眼。”
　　他脚步一顿，视线朝着声音的来源扫去。
　　“这个男生的身材好好啊，尤其是腿，这么白这么细这么长！为什么要想不开带个鲨鱼头当搞笑博主啊，笑死。”
　　“手指也好好看，握着车柄的时候…斯哈斯哈。”
　　“傻啊你们，带头套拍土味视频当然是因为脸丑拿不出来啊，无语。”
　　“……”
　　“什么鲨鱼头？”低沉冷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吓得专心讨论的三人“嗷”了出来，回头看到来人，霎时面如土灰。
　　“秦…秦总。”三人嗫嚅着。
　　秦随风平日积威甚重，在上班期间对属下的要求颇为严格且素来不留情面，他们连解释的话都不敢多说。
　　少了他们几人的嘀咕与挤凑，秦随风终于看清了手机里的“罪魁祸首”。
　　“像我这样帅气地跨上小龟，一起来试试吧！”
　　视频结束后自动重播，在办公室的僵持气氛中，鲨鱼头“帅气”跨上小龟的英姿一遍又一遍地重现。
　　“一起来试试吧！”
　　“一起来试试吧！”
　　“一起来试试吧！”
　　秦随风：……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有小朋友敢在评论区放爪爪的话
　　我就
　　……
　　全都亲秃噜皮！！！
　　（恶魔高语）
　　章首歌词来源《radioactive》，一首我很喜欢的摇滚乐，上学时候跑两千米基本就靠这个TAT


第13章 
　　八月中旬的天变脸极快，S市的雨来得迅猛，雨势大得给本还有准备的市民一个措手不及。
　　林念屿半夜被雷声吵醒时，还不知道事态严重，迷迷糊糊捞了猫到怀中继续睡。
　　直到清晨起来，看到林婉满面愁容，他才发现经过一夜滂沱大雨，城市道路开始积水，而雨还是淅淅沥沥不绝地下着。
　　林婉是轻易请假不得的。
　　林念屿抓了抓睡得蓬松凌乱的头发，又搓了把脸，终于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洗漱中途还高声提醒道：”妈，路上积水开车危险，你先别急着出门，今天我接送你上下班。“
　　一夜骤雨，不少路段积水甚多，好在SUV地盘不低，又有林念屿暗中以异能排水，两人才有惊无险地到了医院。看到林婉身影进了医院，林念屿才放心驱车离开。
　　匆忙赶回了家。林念屿刚一打开家门，原本还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大圣立刻一激灵醒了过来，循着声音，喵喵叫地跳下来找他。
　　大圣在林念屿脚边一个贴身，胖乎乎的身子顺势软倒躺下，翻起肚皮开始撒娇，林念屿却没像往常那般蹲下身子撸个够。
　　他揉了揉猫脸，给大圣开了个罐头，听着猫呼噜呼噜进食的声音，陷入沉思。
　　大约是做梦这一方式特殊，他拿回的记忆并不连贯，更多的是印刻在脑海中的画面与片段。
　　这些画面与片段无一不是末世后深刻到让他无以忘怀的，有末世本身令人惊溃在后，林念屿对末世前的记忆所存无几，意味着他很可能无意间遗漏了太多细节。
　　比如说这骇人的雨。大概在前世的林念屿看来不过一次稍微特殊的台风天，根本没有在脑海中留下丝毫的印记。但当今生的他掌握了更多信息后，就清楚意识到这一切正是灾难的预警。
　　他不知道今后这般没有预料到的“细节”还会存在多少，但原有些松懈下来的心情属实又提了起来。
　　林念屿无意识地咀嚼着脸颊内侧的软肉，直到大圣吃完罐头，满足地叫了一声，才让他猛然回神。
　　口腔里已经弥漫着一股血液独有的腥涩味道，林念屿有些嫌弃地去漱了个口，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连着多日的风吹日晒没让他变黑多少，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倒是多了几分坚毅之色。
　　林念屿对着自己，缓缓地眨了眨眼，眸子泛起暗金色的粼粼水光，沾在下巴的水珠便悄然隐去，只余唇上的些许湿润。
　　他勾起一抹笑，“我这不是挺厉害的嘛。”
　　有什么好怕的。
　　他翻了翻零食柜，拆了根牛奶味棒棒糖塞入口中，甜蜜浓香的滋味在嘴里蔓延，林念屿的心也静了下来。
　　回正心思后，他给商户和送货的师傅各打了个电话。
　　这雨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万一持续积水，路上出行危险，最近这批货可以缓一缓，和下批的一起送。
　　电话那头自然没有异议，这场大雨几乎吓坏了S市的所有老百姓。
　　或者说，是吓坏了全国的老百姓。
　　林念屿在厨房炖汤的时候，就接到了寝室群的多人通话邀请。他才愣了几秒钟，群里就疯狂at让他接电话。
　　好在豆腐鲫鱼汤已经煨上，林念屿关小了火，随意地接通了视频。
　　三张直怼镜头的大脸瞬间出现在屏幕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右下角属于林念屿的方框。
　　乳白色屋顶，简式顶灯，还有时不时掂着勺子出现的右手。
　　老大“咦”了一声，“林小公子，你这是在下厨啊？”
　　林念屿家境还行，看着细皮嫩肉、不谙世事，又有些洁癖的小习惯，最开始时还被室友三人误会过，于是有了“林小公子”的绰号，后来误会解除，这个绰号也没被取下。
　　经历一场末世的林念屿吃尽苦头，再听到这四个字时，才真正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锅中开始咕咚冒泡，甫一掀开锅盖，袅袅热气蒸腾而上，伴随着诱人的鲜香。林念屿往里撒了一小把细碎葱花，才简单应了声。
　　“怎么了，这么急着打视频？”
　　老三硕大的脸硬是往镜头前再挤了挤，几乎是在吼，“四啊，S市怎么样了？我家这儿都快能开船了！”
　　他话音刚落，林念屿这边室外的雨猛地大了起来，狂风携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珠直接砸在了玻璃窗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轰然响声。
　　对面的声音模糊了起来。
　　林念屿关了火，翻出耳机戴上，才道：“也一直下着大雨呢，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不少路段积了水。”
　　老二道：“那肯定比不上老三他们那儿，刚我看了网上的照片。龟龟，愣是在一个中部城市看到了连绵江海啊。”
　　老三笑着斥骂道：“去，有你这么损的嘛！大熊猫都要因为你被迫节食了。”
　　林念屿刚把手机举起正对着脸，就因为听到这番对话而忍不住扬起一个笑来。他本想着下个厨炖个汤缓解心情的，没想到炖汤没什么大用，倒是叫这群活宝逗笑了自己。
　　老大：“四儿好看！不愧咱们寝室门面哈！”
　　老二/老三立刻跟上：“prprprprprprpr”
　　对面瞬间传来了许多无意义的彩虹屁，林念屿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林婉发来消息。
　　“念念，我刚刚查了天气预报，这两天持续大风大雨，妈妈先住值班休息室对付一下，你独自在家要照顾好自己，也别欺负大圣。妈妈这里一切都好，勿念。”
　　林念屿将这消息读了两遍，才回复了过去，顺便发了个自制可爱大圣头表情包。
　　那边没有再回复，估计林婉又忙活了起来。
　　林念屿于是又把最小化的视频电话放了出来，三人见他刚才没有回应，已经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去，乱七八糟地讲着大雨之下的烦恼。
　　林念屿插了一句，“老三，你们那儿情况这么糟糕，现在买食物还方便吗？”
　　“且窝着呢！”老三嚎了一声，“有专业人员轮着给各家各户送东西。不过我家不怕断粮，前些日子听了你的画去囤粮油，我就给自己也来了一箱泡面，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嘿嘿嘿。”
　　林念屿提醒道：“看今年这大环境，地质灾害少不了。多囤着点吧，也花不了几个钱，真遇上事了还好操作。”
　　老三：“老四此话有理。”
　　老大/老二：“老四此话有理。”
　　林念屿忍俊不禁，“别忘了就好。备用电源和干净的水也要备着，万一倒霉到内涝天又遇上停水停电呢。”
　　老大/老二/老三：“YES，SIR！”
　　林念屿笑着挂了电话。
　　窗外风雨如晦，本是一个让人情绪低落的天气，偏偏有大圣在身边一会儿啃脚一会儿舔屁，林念屿怎么也emo不起来。
　　墙上时针早走过了5，也到了晚餐的时候。林婉不回来，只他一个人吃饭，就不用多做，刚刚还炖好了汤，再简单炒个蔬菜就好。
　　林念屿决定做个油煸包菜。
　　今天雨下得大，早上送过林婉后，他也没去买菜，于是直接从纯白空间取了一颗。
　　包菜已经放了有十几天了，还是一副新鲜水灵的样子，掐上去嫩得能流汁。
　　林念屿切了半颗，将外头大片的叶子撕成小块，里头的小包叶则随意切了几刀，用水冲刷几遍后放在沥水篮中备用。
　　油烟机发出响声开始运作，油锅里炸起了葱姜和干辣椒，荤料的香气很快弥散开来，林念屿被辣椒的霸道勾得鼻子痒痒的。他拿起沥水篮抖了抖，将包菜倒进了油锅。
　　“呲啦”一声，锅中冒起油烟，林念屿连着翻炒多下，刚开始鼓鼓的包菜叶子软了下去，原本青白生嫩的颜色裹上油光，一下子诱人了起来。
　　林念屿撒了适量调料，小焖了一会儿就起锅装盘。
　　他将豆腐鲫鱼汤和油煸包菜端到了客厅的矮几上，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盘腿坐在柔软地毯上，打开了电视。
　　林念屿很少吃大油的菜，不过今天的汤比较清淡，这样搭配倒也合适。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综艺里的笑声传了出来，大圣揣着前肢坐在林念屿背后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里跳动的画面。
　　饭菜热腾腾的香气萦绕着他，林念屿一口菜，一口饭，吃得极为规律，
　　台风天窝在家中的温馨日子又过了三天，这场绵绵不绝的雨终于是停了。
　　S市到底是抗台老师傅，雨水一停，城市的排水系统就彰显出它的存在感，路面积水很快少了下去，市民的出行也恢复了正常。
　　林婉终于能住回家中，林念屿同样继续他上午去仓库取货、下午跑各种乡镇加油站薅油的作息。
　　只是部分城市诸如S市恢复了往常的生机，华夏某些地方却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比如老三所在的城市，积水甚多，老百姓要维持基本生活需求依旧要靠官方、民间救援队的共同帮助和当地人的积极自救。
　　老三对此倒保持着一种乐观的心态，天天在群里与大家分享自家楼下水位又往下降了多少，估计还有多久能下去自由飞翔等等。
　　林念屿没有在群里不合时宜地反驳老三，他只是翻着官方正式通报的失踪、死亡名单，心里头惴惴不安。
　　一场更大的风暴在等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油煸包菜，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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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近日来，一则男性无故伤人的事件冲上热搜。从视频中可以看出，该男性走在街上，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骚扰路过女性。热心群众上前制止时遭其疯狂撕咬。随后，当事人和热心群众均被带往最近医院，受害女性正在接收心理治疗。
　　据悉，该名男子在G市水灾中失去了妻儿，警方初步判定为受刺激后精神失常伤人。
　　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本台将持续为您报道。”
　　林念屿面无表情地回放着视频。
　　视频源自周边商铺的监控，画质并不清晰，只能看到涉事男子面目苍白浮肿，一开始踱步在街上，突然浑身颤抖跌倒在地。在过路人还在围观之际，他又四肢不协调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了最近的女子。
　　女子显然被惊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逃离了男子攻击的范围。围观已久的群众见状，连忙上前试图制服男子，其中一人被对方咬住了胳膊疯狂撕咬，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视频截然而止。
　　若林念屿在当场，定能注意到男人身上另一个异常，即人类异变成丧尸这一阶段最显著的特征——
　　一双全黑的瞳。
　　这可不是精神障碍所能解释的。
　　电视屏幕一暗，林念屿关掉了晨间新闻，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清瘦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大圣的毛发，不知是在安抚猫咪，还是试图安稳下自己浮躁的心思。
　　一个月前的新闻似乎又回荡在耳边，“B岛冰川大面积融化，周边海岸线上涨数米……”
　　末世爆发后，所有人都以为病毒源于九月的一场红雾。但现在看来，冰川消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早有逃离出来的Apa病毒顺着水循环降临在世界各处。
　　红雾是病毒繁衍壮大到足以倾覆全人类时的宣战号角，而灾难早早地拉开了帷幕。
　　在所有人，包括林念屿都没有预知到的时候。
　　果然只一日，网络上就有各种小道消息传出。不少人以目击者的口吻指出该案件中的男子另有奇怪症状，比如浑身抽搐、比如眼球混浊，不像是单纯的精神方面问题。更有人猜测这是水灾过后的疫病，向政府要求公众的知情权。
　　官方作出的回应很快，认定该男子为急性病发作，且暂时不排除传染病的可能性，曾与他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员已经单独隔离进行观察。
　　回应得体，再加上官V引导走向，舆论的声音开始收束。
　　林念屿无意识地咬着脸颊内侧的软肉。
　　手机亮着屏，微信群里的消息流星般往上跳动着，几个室友不知道事态严重性，还在好奇地向老三这个G市人讨教“吃瓜”。
　　老三：“别提了，好不容易熬到水灾过去，又出来个疯子，搞得我们这边人心惶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老大老二虽虽然还没吃明白瓜，但很有兄弟情地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先替老三骂了个爽快，才继续打探那个“疯子”的消息。
　　林念屿却没插话，等群里刷消息的速度缓了下来，他才发了自己唯一的消息，言简意赅。
　　“囤好物资，减少外出。”
　　他没有再管群里其他三人的回复，退出微信，拨通了张海的电话。
　　“嘟——嘟——喂？”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张海甚至语带笑意，“小林啊，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定的那辆探险者X可以来提了。”
　　“我也是为这事来找张哥的。”林念屿勉强维持笑意，“明天就可以去提车吗？”
　　张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行啊，怎么不行，明儿一天我都在厂子里，你直接来就行。”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林念屿挂了电话，又给林婉发消息，再次提醒对方要警惕有发热、抽搐尤其是黑瞳症状的病人，情况必要时立刻回家，不准留在医院。
　　林婉的肯定回复来得很快。
　　这几日在其他人眼中是水灾消退、万事好转的时候，在他们眼里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丝毫松懈不得，她也不想给孩子拖后腿。
　　林念屿第二日早起打车去了房车厂，张海果真按照约定，一早便在厂子里等着他来。
　　两人也有一月未见，张海热情地领林念屿去后头的车间提车。
　　探险者X果真按林念屿的要求涂改成了土黄色，只在车头钢骨框架处保留了原本的铁灰色，搭载上四个全新的军用轮胎，原本就霸气十足的车身设计更添一份凌冽的气息，让人看着就觉得安全感十足。
　　张海还带着林念屿进了房车内部，将各种内饰、设备一应俱全地介绍一番，林念屿越听越喜欢，对未知的担惧也减少了几分。
　　张老板不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林念屿绝对满意这车，“怎么样，张哥不唬人吧？”
　　林念屿笑着点点头，“那是当然的。”
　　两人确认无异议后，林念屿交了400万的尾款，再加上30万用来支付四个备用胎的价钱以及对张海尽心尽力的报答，也顺利拿到了钥匙，完成交付。
　　这一笔支出以后，林念屿钱包缩水大半，几乎“油尽灯枯”，但当他坐上配有液压减震装置的座椅，感受着越野房车的宽阔视野时，不得不说一句。
　　这钱花得太值得了！
　　林念屿开着探险者X先去乡镇薅了波油，一路上赚足行人或吃惊或艳羡的目光。
　　为了低调行事，他没有打算开着房车大咧咧地进入流量庞大的城中，转而前往同样位于郊外的仓库，挪动纯白空间中还没放上多少物资的货架，再取出其中的一些大件，硬是给房车挤出了一块区域来。
　　眼见着原本排列整齐的摆放方式被挪成了间距不一的样子。
　　林念屿：啧，烦的。
　　他关上仓库大门，搜索一番后，打车去了一处地方，以熟练的姿态躲过监控、进行改装再进入附近的黑网吧。
　　“麻烦开一台角落的机子，两个小时。”
　　网管补着口红，勾勒出漂亮唇形的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念屿戴着防晒口罩，帽沿下露出的皮肤冷白细腻，眉眼也显得乖巧。
　　网管脸上瞬间带了笑，合上盖子将口红放到一边，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操作，“a18，最里面那台。”
　　“谢谢。”林念屿往上提了提自己空荡荡的单肩包，朝网管说的方向走去。
　　网吧里有两拨年轻人正在掐架，互相叫嚣着。老板见没人敢真动手，也就见怪不怪地低下头，懒得管这群刺头。
　　林念屿路过时，争吵升了级，其中一人猛地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和未吃完的泡面桶推下了地，一时间汤汁四溅，地上一片狼藉。
　　老板见势不妙，赶紧小跑过来劝架。
　　林念屿走的是另一条过道，尽管如此，还是有半听晃荡的可乐罐子咕噜噜地滚来，一边往外涌着白色泡沫，一边发出刺耳的磨蹭声。
　　高瘦的青年依旧如常行走在过道上，丝毫不担心会踩到一脚濡湿。
　　网吧里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本还在狂涌的可乐却瞬间气消。在无人问津的罐内空间，液体仿佛有了生命，无声息地向着来的方向压去，抵消了前进的惯性，可乐罐子也定了下来。
　　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林念屿目不斜视，迈步跨过。
　　他坐在了最角落的机子面前，戴上耳机隔绝喧闹声，熟练地打开各个平台登录上同一个账号，将u盘里的最新视频拖到了后台。
　　“哒（大）家好！我是小、鲨、鱼～”
　　“今天的课程安排是，如何在末世吃饱睡好！”
　　“末世断水断粮、气候异常，是小鲨鱼听了都要哭泣的程度。是不是觉得生存无望，又被吓得哇哇大叫？这样也太逊了！听好，是帅气人类的话，必须要提前囤好物资。”
　　“第一条，绝对不要忘记你的维生素补充来源……”
　　确认了视频无误，他设置好按时上传，退回到前一个视频的评论区。
　　“小鲨鱼今天开课了吗？”这个账号凭借寥寥几个沙雕视频在一个月内就火遍华夏，且视频主神秘非凡，从没有发布视频外的其它动态，也未曾和粉丝有任何互动。
　　尽管如此，小鲨鱼老师还是凭借魔性的声音和剧本，吸纳了大量的粉丝，是连路人都跟着玩梗的全网爆红程度。
　　林念屿受大雨影响好久没上线，上一条视频的评论区中，“没有小鲨鱼的第一天，想他。”冲上了热一，楼中楼里全是打卡催视频的评论。
　　林念屿口罩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在评论区发出任何互动，转而去刷了网络上其它热门话题。
　　华夏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大家有余力将视线放到世界上的其它地方，发现原来不仅是华夏境内，世界各地也状况百出。
　　高温、山火、大雨、冰山消融、海水上升，还有各种大的小的地质灾害层出不穷。
　　一时间气候问题又频频上了热搜，到处都有“地球母亲发怒了，要清扫人类垃圾”的言论。
　　而G市那个“疯子”，就像波涛汹涌中微不起眼的一朵浪花，悄无声息地成为了激情转发之后的“不可查状态”，没引起太多人的持续关注。
　　作者有话说：
　　念念进入网吧前：我的梦想是世界和平。
　　念念进入网吧后：毁灭吧，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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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房车被收进空间，林念屿只能打车回家。
　　立秋过去已有些日子，S市一直保持着燥热的高温天，一闪而过的街上，男男女女三两结伴、穿着清凉，在夜色中尽情享受着夏季的余温和热情。
　　出租车里播着戏曲，司机师傅也是个话唠，时不时地要和林念屿搭上几句话。
　　他一头说着“末伏秋老虎，换季更要注意养生”，话音未落又跟着戏曲哼上两声，也不管乘客是否应和，只顾自乐。
　　林念屿偶尔应一句，深色玻璃窗倒映出他脸上的羡慕之色。
　　今天林婉不用值班，林念屿开门时饭菜香气扑鼻而来。按密码的电子音吵醒了懒在沙发上的大圣，橘猫灵巧地一跃而下，屁颠屁颠小跑到他脚边躺下。
　　林念屿将大圣抱了起来，随手薅着它身上脱落下来的猫毛，团成球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大圣一回头就看到大团大团熟悉的毛发，很是不爽地“喵”了一声，被林念屿戳着脑袋弹了回去。
　　林婉刚在厨房忙活完，就见客厅里的林念屿正幼稚地拿手逗着猫，气得大圣嗷嗷直叫，亮着牙齿偏偏又咬不着他。
　　煨了足有一小时的老鸭汤上了桌，林婉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幼稚鬼，“行了，忙活一天了，快来吃饭吧。”
　　林念屿应和着，将大圣端到了距离最远的座位上，得意扬扬，“让你坏脾气，今天没有罐头吃。”
　　“喵嗷！”
　　他去洗了个手的工夫，坐前已斟满了一碗竹笋老鸭汤。汤色金黄，上头的油脂被刮得很干净，林念屿吹散蒸腾的热气，小小地啜了一口。
　　林婉下厨不爱多用调料，习惯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一口下去汤汁鲜浓，却无丝毫油腻感，林念屿满足地“哈”了一声。
　　“好喝！”
　　林婉没他这么豪放，安静地喝完鸭汤，又替他夹肉，“多吃点，这肉煨了很久，肯定入口即化。”
　　林念屿“嗯嗯”地应着，注意到了母亲的神情有异，像是有心事的模样，他随意又扒了几口，见林婉也吃得差不多了，才问道：“妈，你怎么看着忧心忡忡的，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斟酌着开了口，“今天上头来了通知，G市那个人确认了是急性传染病，听说情况很不好。现在还在排查他的密切接触者，不排除已经有流窜到省外甚至境外的可能性。让我们各地的医疗机构都要打起万分精神，做好应对措施。”
　　她蹙着眉头，又道：“念念，你说末世爆发在九月红雾以后，我怎么看现在……”
　　林念屿摇摇头，反驳了母亲的担忧，“看情况Apa病毒已经流出并且在极少数人类身上产生了作用，但这个几率确实是少之又少，暂时掀不起风浪。情况一时之间不会那么严重，不然我脑海中肯定会有记忆点存在。”
　　“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上，尤其妈你在医院最危险，遇事一定不要逞强。”
　　林念屿经历一世，知道林婉是有幸在感染Apa病毒后保持正常的那一部分人类，但若被异变的丧尸咬上一口，情况又大不相同。
　　他也有委婉劝过母亲早早离职，但后者自有职业道德在心中，这么多喊着“林大夫”的病人还等在医院，她不忍心就这样一走了之。
　　现在事态不算严重，林念屿尊重母亲的选择。
　　“还好G市那一起控制得及时。”林婉有些庆幸，“不然肯定跟天女散花似的波及到各地了。不过病毒既然出现了，应该也不只有G市会出现感染者吧？”
　　林念屿不置可否，只说小心为上。
　　他脑海里还划过一个猜想，既然感染异变的情况已经出现，不应该只有丧尸化，或许也有人已经激发出异能……
　　“念念，念念……”林婉见他出神，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有些担忧地摇了摇他的胳膊，“你又想到什么了吗？”
　　林念屿终于回神，“没。”他摇了摇头，露出一点笑意，“妈，我带你去看一下今天提的房车吧。”
　　林婉眼睛一亮，这才知道房车已经提了。她只在手机上看过两回探险者X的图片，如今心中满满好奇与兴奋，冲散了刚才的忧心忡忡，一连问道：“在哪儿呢？停车库了？”
　　“哪儿能啊。”林念屿笑着摇摇头，“好歹还有近六米长呢，改装后放在外面太招眼了，我给放空间了。走，我们去城东公园那儿瞧。”
　　饭后正是街坊四邻溜达的时候，两人硬是憋着气等到晚上十一二点公园没人的时候，才跟兴奋出游的孩童一般跑了出去。
　　午夜时分，车流静了，灯火零星，只有蝉声依旧鼓噪。
　　城东公园就隔着两条街，两人也不开车，就这么走过去。
　　公园这块属于老城区了，眉目耷拉的保安要三五时才会出来巡逻一回，再加上公园很偶尔地也有房车驻扎，撑死被保安发现后扣点钱，两人倒不怕被注意到。
　　挑了个湖边纳凉小广场，仔细观察周遭情况后，林念屿心念一动，下一秒，改装后的探险者X出现在两人面前。
　　林婉小女生一般“哇”地叫了出来。
　　照片传递出来的信息到底冰冷遥远，到眼前才能感受到探险者X作为一辆越野房车的霸气所在。
　　她绕着车跑了两圈，又去拽车头的钢骨框架，回头看向林念屿，“这一定很耐撞吧！”
　　“必须的呀，要不然怎么叫末世神车。”白净青年在夜色中抱臂而立，眼中笑意满满，“走，带你进去看看。”
　　林念屿拉开生活区侧门，邀请林婉进去。
　　生活区内的环形夜灯亮着，暖色灯光调整成不刺眼的亮度，车内是原木色加真皮的内饰风格，简洁又不失温馨。
　　林婉第一回走进这种设计的房车，东瞧瞧西摸摸，探索欲很强。
　　探险者X作为越野房车，驾驶室和后部生活区采用了分区设计，有一块墙板将两处隔开，中间有移动舱门就可以供人进出，当然也可以随时开着舱门方便两边的人交谈。
　　驾驶舱上侧的区域放置了一张额头床，同样配置了可移动隔板和折叠梯。
　　生活区前部也就是车门正对的地方是房车的会客区，配备四人对坐卡座，林婉顺势坐了上去，感受着底下真皮柔软的触感。
　　卡座中间配置了一张可升降餐桌，林念屿戳开台面上的隐蔽翻盖，露出嵌有的小电磁和杯托给她看。
　　林婉“咦”了一声，“这还挺方便的，可以边煮边吃。如果在正常环境下，开着这车出去旅行可太舒服了。”
　　“都一样。末世初期有的跑呢，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备辆房车了。”林念屿让她站了起来，在会客区研究操作了一番，座椅和餐桌就拼成了一张临时睡卧。
　　林婉很给面子地又“哇”了一声。
　　会客区后侧就是卫浴间。越野房车面积可观，卫浴间也奢侈地采取了干湿分离的设计，内置有洗漱、梳妆设备，智能马桶和烘干型洗衣机，能够保障两人日常卫浴的需求。除了整体上要比家中的卫浴间小上一些，在设备上几乎无区别。
　　探险者X的内部设计与大部分房车大差不差，会客区对面就是整车内部的厨房，从生活区车门一直延伸到后部休息区。其中配置了微波炉、电磁炉、洗手池、洗碗机和配菜区，边上是一台奢侈的双开门大冰箱，可以满足两人日常烹饪需求。
　　林念屿打开了厨房区下侧的柜门，里面是房车的外置厨房设备，只要打开房车外侧的隐蔽门就可以拖出，“我囤了不少丁烷气罐，想着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还是去室外做菜比较舒服。”
　　“那肯定的。”林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车内的通风系统做得再好，油烟也是难排的。”
　　车后部是休息区，配置了一张横置双人床，有一扇推门隔绝视线，私密性更强。最顶上是一排储物吊柜，便于收纳。床头床尾各有一扇强化玻璃窗，提高采光度。
　　为了安全考虑，林念屿同样让张海在车身所有玻璃外侧都加固了钢骨框，看着安全感十足。
　　林念屿抱臂倚在推门边，看着林婉拉开窗帘观察车外的好奇模样，勾着唇角，温声道：“妈，到时候你睡这里，我睡前面的额头床。”
　　“反了吧。”林婉下意识回绝，“我个子小，睡额头床正好，你睡那里多束手束脚啊。”
　　林念屿不同意：“那我得睡前面保持机动的呀。”
　　“你别哄骗我，我是你妈，哪有反过来让你照顾的道理。”
　　环形灯持续散播着暖光，林念屿半张脸隐在移门的阴影处，看着眼前的妇女鲜活又逞强的模样，再对比起自己上辈子四处找寻母亲无所得的绝望，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哽咽。
　　林念屿低低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
　　“我巴不得呢。”
　　有母亲陪伴在身边，这一世，他必须更勇敢、更厉害。
　　作者有话说：
　　念念和妈妈这辈子能团聚，真好！
　　也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以及
　　……
　　不要养肥我不要养肥我不要养肥我（撒泼.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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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八月在鼓噪蝉鸣中飞逝而过，很快接近尾声。林念屿见局势不好，担心再生祸端，一早和批发市场的商铺协商好，约定最后三批货一次性提前给到。
　　2025.08.25，晴，34℃-44℃。
　　天气依旧燥热，蝉鸣聒噪不绝。
　　林念屿确认了仓库里的货量后，扫码给送货师傅支付尾款。这是他最后一次从对方手中拿到货。
　　这回的货量大且搬运不易，他就没像之前那般收货以后送走师傅了事，而是请对方休息上一会儿再走。
　　林念屿假意转身在仓库中寻找东西，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了矿泉水和烟分给师傅。
　　脸色黝黑的师傅一开始还客气地摆手拒绝，推脱两下后也就收下了，顺势还打开了话匣子，拆掉林念屿送的新烟就要分他一根。
　　后者下意识地摇头，“我不抽烟。”
　　“也是，你们年轻人身体要紧，不要抽烟。”师傅不好意思笑了笑，将新拆的烟收了回去，又从宽松的裤兜里掏出个被压得有些扁的烟盒，上面标着林念屿不熟悉的牌子。
　　“哒”的一声，橘色火焰点燃了烟头，师傅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畅，感慨道：“小林老板，你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主顾了，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有本事，我家孩子以后要是能有你十分之一的出息就好了。”
　　刺鼻的烟味在两人之间萦绕，林念屿却没做出面对网吧抽烟男时的厌恶躲避动作，相反，他竟有些不舍这种正常世界下才能体会到的“烟火气”。
　　但他不太熟悉这种寒暄，只能随口应和着，“孩子多大了？”
　　“十五岁。”说起自家的娃，师傅连烟都顾不上吸，“这不暑假嘛，自己一个人坐火车从老家过来看我。前两天刚送回去了，哭得那叫一个委屈，这么大人了也不觉得羞脸。”
　　“也怪我，我为了赚多点钱寄回去，三年没回家了，把孩子和老爹老娘扔在老家就出来打工。孩他爷奶不敢坐火车，也不会玩智能手机。”
　　师傅长叹一口气，眼周的沟壑满是愁绪。
　　“现在想想，是该多陪在他们身边的，过两天回去看一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闷得慌，总觉得该回去一回。
　　林念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回去一趟好。”
　　司机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摁了摁，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我话太多了，还是回去拉货吧。小林老板，有机会还做你生意啊！”
　　林念屿郑重地点点头，“好。”
　　目送货车蓝色的车尾巴消失在拐角处，林念屿转身进了仓库，关上门后心念一动，地上垒着的肉鱼果蔬便被纳入纯白空间，按着类型不同，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不同的货架上。
　　纯白空间分左右两边储藏物资。右边工具区因为挤下一辆房车的缘故，空间显得有些局促。左边生活区中的物资就丰富得多了，一排排货架上分别放着肉鱼果蔬种、粮油调料和各种药品、日用品等等，其中日用品种类最为繁多，精细到了各种洗漱用具和女性卫生用品。
　　光是看着就让人安全感十足。
　　林念屿收拾了一番仓库，扫了一眼库中剩下的柴油铁桶、冰柜、发电机等大件。不出意外，再回到这里拿东西，就是末世彻底爆发之后了。
　　白净青年坐回车内，无意识地顶了下腮，舌尖触到了脸颊内侧被咬得斑驳的软肉。他拆了一颗牛奶味棒棒糖塞入口中，静静等待它化开。
　　在鲜少人烟的郊外，一辆SUV无声远去。
　　S市作为贸易之都，下班时分的车流向来如潮涌不绝，再加上某些路段交通灯时间设置不合理，时常会出现交通拥堵的现象。
　　SUV排在二十几辆小轿车后面等着红灯。车窗开着，晚风裹挟着尚未散去的热浪徐徐而来。林念屿精神力提升后，耳力也敏锐了不少，隐隐能听到邻车司机小声的吐槽。
　　“又地震了…哪儿？哎呀我去，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啊。”
　　对方嘟囔了两声，手指往下一划拉，BGM从沉重变得欢快起来，伴随着主人偶尔嗤嗤的笑声传来。
　　林念屿收回了视线，眼中波澜不惊，葱白手指在黑色方向盘上轻轻叩击着。
　　层出不穷的地质灾害几乎成了常态，网友习惯了每日刷新动态时又发现地球上某一处的地震或风暴，见的多了，原本还会转发感慨加祈福的情绪也逐渐麻木了下来。
　　华夏中西部也出现了不少地动事件，由于级数不高，几乎没有人员伤亡，还被当地人自嘲娱乐圈塌房都比这严重。
　　林念屿看到的却要再多些。
　　在世界不曾注意的角落，有人看似自燃却毫发无损；有人得了古怪的吃人疯病，双目漆黑。但就像沙粒落入沙漠，个人的异常在这个不寻常的时代里并不突出，他们沉默地爆发，又沉默地隐匿。
　　车流缓慢挪动着，象征着繁荣与发达的城市，俯瞰却像生锈的齿轮，濒临崩溃界限。
　　2025.08.31，一个惊雷击溃了大家开始习以为常的心态。
　　北极爆发罕见高级地震，永久冻土层开裂汇入海域，冰山崩垮，海水上涌，海啸冲击波在数十小时内波及到了世界各国海岸线。
　　连续几日内影视剧停播，电视上放的都是海难相关的新闻。家喻户晓的新闻联播女主持人身着端庄工作服，报道着来自灾区的最新资讯。
　　“海啸过去，近海平面上涨仍一米有余，沿海G省、F省、Z省等均受到灾害影响。幸运的是，及时的预警与撤离行动极大地减少了人民群众的生命与财产损失。搜救队已进入灾区驰援。到目前为止，本次灾害已造成19人遇害，380人失踪，本台持续为您报道。”
　　屏幕熄灭，原本还凑着热闹的橘猫着急地喵喵叫了起来。
　　林念屿薅了一把猫头，一口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
　　灾害影响到华夏其实已经大大减弱，他所在的S市又不临海，没有直接受灾。尽管如此，从沿海城市转移过来的灾民都被安置在了周边的酒店和医院里，还是搞得各处人心惶惶。
　　林婉已经住在医院两天没回来了。
　　医院里接收的受伤灾民大多直接受海啸影响，接触到的Apa病毒更多，林念屿纵然有前世经验，也不敢让母亲再冒险独自留在定时炸弹的边上。
　　他决定亲自带林婉回来。
　　林念屿刚刚打开屋门，就见对面的李奶奶背对着他站在自家门口，朝着屋内叮嘱道：“嘟嘟，你在家乖乖的，奶奶马上回来。”
　　老太太一转身就看到林念屿，这下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连声喊着造孽造孽，怎么今年就这么倒霉，成日地遭灾害。
　　两人等在电梯门口，李奶奶仍旧忧心，“孩子父母俩来不及回来，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影响孩子上学。”
　　林念屿叹了口气，“奶奶，现在不是想什么上学的时候，您还是赶紧囤些食物在家里吧，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是说呀！”李奶奶皱着眉头很是赞同，“外头都快抢起来了，我再不去就真的一点都买不到了。”
　　林念屿虽然这两天没出门，但也知道这段时间内群众的情绪越焦虑，囤东西的动作就能越疯狂。李奶奶的身子骨虽然算健朗，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我看您也别去了，我家里头东西多，到时候给您送些去。”
　　李奶奶却没直接要，“你和你妈两个人相依为命不容易，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林念屿一心尽快赶去医院，也不多劝，想着就住对面，到时再送点过去就是。
　　林婉所在的S市一院作为本市最大的三甲医院，当仁不让地接纳了大多数的受伤灾民。本就医疗资源紧缺，如今连医院走廊上都挤满了临时床位，躺着的基本是外伤人员。
　　伤员多数有家属陪同，更将走廊挤得紧凑。
　　六楼以上要走另一架电梯，林念屿只能小心翼翼地迈过这条拥挤长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看到那些纱布包着的伤口，总觉得上面浮动着不详的气息。
　　位于十二楼的神经外科要稍微安静些，至少不像楼下那般拥挤，林念屿稍稍透了口气。
　　他先去办公室找了一圈，没找着人，给林婉打电话也没人接。
　　林念屿抿了抿唇，担心出事，连忙去护士台问人。
　　他刚快步走到护士台前，招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侧就多了一堵阴影。一个年轻男子叩了叩台子，打断了他和护士之间的对话。
　　“1201房的病人，给我看好了。”
　　林念屿愣住，继而有些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向对方，正看到年轻男子左侧的一截断眉。
　　男子很瘦，伸出胳膊时露出的腕骨突兀地鼓起，皮肤是苍白到病态的颜色，侧颈处隐隐露出青色的脉络，交织着汇入衬衫衣领之下。
　　他清秀的五官也遮不住一脸郁气，对林念屿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叫秦随风。我的好哥哥但凡有点闪失，我秦家唯你们试问。”
　　沙哑的噪音、蛇一般湿冷的声线，林念屿从中听出了几分阴毒。
　　年轻男子说完也不等别人的反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念屿的眼神下意识地跟了过去，看到对方步履艰难，像极了久卧病床的病人，两条腿走起路来不听自己的使唤，互相黏连着扯不开一样。
　　就这样走进了电梯间。
　　林念屿：喂我说，这是哪来的惊天bking啊……
　　作者有话说：
　　念念：喵的，最烦装x的人！
　　中秋快乐小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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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怎么来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打断了林念屿的内心吐槽。
　　他转身，看到了林婉。穿着白大褂的她没有冰冷疏远的感觉，反而更添亲和力，只是如今脸上透露着些倦容。
　　林婉身边还站着个年轻些的女医生，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唔…妈你两天没回家了，我来看看你。”
　　年轻女医生顺势出声道：“林主任，这就是你儿子呀，个子真高，看着可真乖巧。”
　　林念屿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整洁牙齿，“姐姐好。”
　　“小嘴真甜，真羡慕你呀主任。”年轻医生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又很有眼色地劝道：“主任，你都值班两天了，今天该准时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别累垮了身子，还让孩子担心。”
　　林婉懒得应付此类阿谀，但也觉得同事的话有理。
　　此时也不早了，她揉了揉眉心，“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好。”
　　林念屿一口应了。
　　他不像幼时那般来医院就要跟着妈妈各处走动，百无聊赖地等在护士台边上，刷着网络上的各式“灾难论”。
　　余光瞥到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护士脸色苍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但看着也不像是受Apa病毒的影响。
　　林念屿蹙了蹙眉，有些担忧地问道：“女士，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
　　那护士勉强笑了笑，“没事。”
　　话虽如此，但她的反应实在异常，再加上那个奇怪的年轻男子，一直到回家路上，林念屿还惦记着这事。
　　他关上车窗，少了风声干扰，声音更加清晰可闻。
　　“妈，你知道1201的病人是谁吗？”
　　“1201？那个单人病房啊？”坐在副驾驶的林婉一愣，想起了前两天匆匆赶来医院的一批训练有素的保镖，还有其中被掩盖得密不透风的患者。
　　她摇摇头，“不是我的病人，送过来的时候是院长亲自接待的，直接安排给赵医生了。”
　　赵医生与她资历相近，在晋升方面有着竞争关系。自主任一职尘埃落定后，林婉落落大方，对方却有些不甘，因此关系僵持，勉强维持着同事之间最浅淡的交情。
　　林婉一般也不会去触人家霉头，干涉人家的病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念屿打了个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后车，呼吸节奏不变，如实道：“刚刚在护士台遇到了个奇怪的男人，他趾高气扬地要求给那个病房的病人特殊关照，还提到了什么秦家。”
　　林婉愣了一会儿。
　　她听到过一些风声，但并未将此放在心上，说到底那些豪门家族的恩怨也与他们无关，只含糊道：“秦家和院长交情不浅。”
　　林念屿一心只想尽快赶回家，连超了两辆车，闻言也没多想，只当对方是有权有钱没礼貌的富二代，将此事抛之脑后。
　　“嘀嘀——”
　　林念屿锁了车，同林婉一起乘电梯上楼。
　　往常这个点正是大家出来溜达消食的时候，如今却人影稀少，楼下也没有了几个阿公阿婆的闲聊声。
　　大家都被吓怕了。
　　林念屿想起了白日见到李奶奶时的场景。
　　他回家后就从空间取了些食物，同林婉打了声招呼后给对门送去。考虑到接下来时局动荡，他拿的都是像巧克力、压缩饼干这种体量小但热量高的食物。
　　李奶奶开门见到林念屿和他手上捧着的食物，很是惊讶，“小屿，你怎么还真给我送东西过来了，快拿回去快拿回去，我不能要。”
　　说着就想将他往外推。
　　嘟嘟听到了些响动，哒哒地小跑到门口，从奶奶背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屋外的大哥哥。
　　嘟嘟：QAQ是…是拿走小鲨鱼的哥哥！
　　林念屿好笑出声，抽出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奶奶，就这点东西，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再说也算我给嘟嘟赔礼道歉了，那天孩子哭得多大声。”
　　李奶奶今天出门买到的东西也不多，听了林念屿的话着实心动，她搓了搓满是粗糙皱纹的双手，还是坚持：“你妈妈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我不能白拿。这样，小屿你等我一会儿啊，我给你去拿钱。”
　　林念屿看着李奶奶略显急促的背影，叹了口气，将捧着的箱子小心放到地上，又从兜里找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嘟嘟。
　　小孩接了过去，懵懂地看着他。
　　林念屿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嘘，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说完不待李奶奶回来，林念屿揉了揉嘟嘟的脑袋就告别离开了。
　　八月末转瞬即逝，往常这个时候网络上会有大量学生党哀嚎着不想上学而工作党怀念学生时光。
　　只是今年各地频发天灾，别说时间安排相对宽松的大学了，就连不少中小学也延迟开学时间，静待事态平稳下来。
　　而焦虑的等待只迎来了当头棒喝。
　　九月初，全球各地地动频发，极地冰川大面积消融，华夏东边的一座岛国几日内被淹没倾覆。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一场热浪，在几日内夺走了数万人性命。
　　国内彻底乱起来了，原本还持侥幸心理、不随波逐流囤物资的人也急了起来，抓紧机会去各处购入食水。
　　不幸的事，食水和药品的价格都在短时间内膨胀了起来。一些连锁店还好，私人店面已经开始哄抬物价，一颗普通白菜也卖到了四五十的价格。老百姓又惊又恨，叫苦不迭。
　　关系到基础民生，国家立刻出面下发政策，将重罚哄抬物价的经营者。
　　政策指出哄抬物价作为违法行为不可取。经营者可以在商品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作出适当的调价行为，要求调价幅度在50%以下，超出该范围的被认定为是哄抬物价，将受到有关部门的严厉处理。
　　同时向市场投放国家储备粮肉，加大商品供应，平抑价格波动。
　　话虽如此，物资哄抢已不可控，多的是人舍得暗自高价购入，放在明面上的商品越来越少，普通百姓也只能被迫卷入“暗购”。
　　2025.09.06，阴。
　　这是一个难得的阴天，林念屿与林婉提前便商议好，从今天起不让她再去医院。
　　今天S市会发生一场地震，级数不高，基本没造成人员伤亡，但这场发生在身边的地震，却是林念屿印象中红雾拉开的帷幕。
　　林念屿将家中能带走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了空间，将大圣一把薅起塞进航空箱，拎着就要出门。
　　跟在他身后的林婉还有些犹豫，再次确认道：“念念，你确定不用提醒一下其他人吗？”
　　“不用，级数不高。”林念屿摇了摇头，又解释道：“提前离开是其它原因。”
　　林婉于是不再多问。
　　两人这回是开车赶到的城东公园。原本各处枝头繁茂的公园变得有些零落枯黄，附近的居民也没有丝毫前来散步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冷清。
　　林念屿趁无人烟，从空间里取出了房车，稳稳落在湖边的小广场上。他打开车门，两人前后脚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林婉将航空箱里的猫放了出来。大圣初到陌生场所还有些害怕，躲到了卡座下不愿探头。
　　林念屿习惯了只会窝里横的怂猫，也没管它，林婉坐在卡座上倒有些惴惴不安，脸上流露出对未知的担忧来。
　　“别担心。”林念屿冲她笑了笑，眼中满是安抚意味，他从空间里又取出一枚莲子对半分开，将其中半枚递给了她，“妈，吃下去好好睡一觉吧，一切有我在呢。”
　　林婉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只是徒然，叹了口气，顺从地取了莲子吃了下去。
　　为了防止弄脏床垫不好清洗，她特地在床上扯了两张成人尿垫后，才敢躺上去。
　　莲子其它功效未知，催眠的本事倒是强大。林婉躺下后未过一息，林念屿就听到了自后方响起的轻微鼾声。
　　他将余下半枚莲子收入空间后，看到座下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个橘色后脑勺，警惕的模样很是好笑。
　　林念屿下意识地就要用脚去逗猫，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将大圣抱了起来搁在大腿上，虎口架住肥猫的圆下巴，低声使着平时训诫的语气。
　　“说，是不是你偷的莲子！”
　　大圣舔了舔嘴，没出声。
　　看它这副心虚的模样，林念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使劲□□着大圣圆滚滚的腮肉，“好你个小胖子，还学会偷东西了啊你？”
　　“喵～”胖猫软软地叫了声。
　　林念屿哼哼着，但见大圣早早吃了半枚莲子，猫体依旧壮硕有力，还是从林婉刚刚吃剩下的半枚莲子上取了一半，试探性地递到大圣嘴前，“还要不要吃了呀？”
　　大圣舌头一卷，直接吞吃入腹。
　　林念屿轻轻弹了下它湿润的鼻子，笑道：“小馋货。”
　　吃了小半枚莲子，猫也睡觉去了，房车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念屿拆了根棒棒糖含进口中，背倚沙发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叮——”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收到了地震预警通知。
　　大圣作为动物感官十分敏锐，在林念屿睁开眼之前就已经跳上沙发，尾巴竖起，浑身的毛发炸开，以一种他没听到过的凄厉声冲着窗外嘶叫着。
　　林婉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从后方起身。
　　“念念……”
　　就在这一瞬间，房车猛地摇晃了起来。
　　林念屿将剩下的棒棒糖棍子扯了出来扔进垃圾桶，一把将猫薅进怀里。林婉也紧紧抓着床铺上方的扶手。
　　过了许久，动静才弱了下来，随之而起的是远处喧闹的人声。
　　林念屿抬眼确认了林婉无事，才低下头，一手安抚大圣，另一只手刷起本地新闻。果不其然，短短几分钟，S市突发罕见地震已经被送上热搜。
　　林婉擦着身上薄薄的灰色污垢，站在车尾问他：“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看不出来，官方公告说要警惕余震。”
　　林婉听了，更不敢去洗澡，只能继续用湿布擦拭身子，好在已经是第三回吃莲子，身上排出的污浊不多，擦起来也比较轻松。
　　林念屿坐在沙发上，盯着漆黑的窗外，突然道：“来了。”
　　“什么？余震吗？”林婉一惊，又觉得不对，“是居民出来避险吗？”
　　城东公园是附近比较空旷的地带之一，居民过来躲避余震也正常。
　　林念屿摇了摇头，取了个夜视望远镜给她。
　　林婉眼疾手快拿了过来，端到眼前，照着林念屿手指的方向朝窗外望去。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近了。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试图看得更清晰些。
　　夜视望远镜功能优越，在荧绿色的镜头后，林婉看到对方脚步蹒跚，视线往上，是不自然的上肢和不时抽搐的头颅，还有流着涎水一直不闭合的嘴。
　　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反应了过来。
　　“是丧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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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没错。”
　　林念屿顺势捞起卡座边上的棒球棍。
　　异能者夜视能力突出，他肉眼所见比林婉看到的更为清晰。由远及近的丧尸拥有苍白脸色和异于常人的瞳仁——一片占据了整个眼眶的黑。
　　Apa病毒对人体的改变可能漫长，可能就在一瞬间。
　　丧尸就是后者。
　　眼前的丧尸刚刚转化，衣着外观看起来与常人并没有太大区别，普通人夜色中匆忙一瞥，或许只会将TA当成一个行为古怪的人类。但未经过多次进化的Apa病毒还只能保留躯体最基础的行动能力，若是任由它游荡上一两个月，就是一具行走的腥臭扑鼻的腐尸。
　　“嗬嗬——”
　　丧尸茫然地前进着，粗着嗓子，发出老旧风箱般的喘气声。
　　Apa病毒损毁了躯体的声带和大部分视力，黄色的涎水顺着它无法闭合的嘴角滑落。
　　丧尸缓慢而有限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依靠听觉和嗅觉捕捉新鲜血肉的行踪。
　　见它被居民区的人声所吸引，转了个方向蹒跚而去，林念屿终于动了。
　　他跳下车，灵巧的样子像只夜行的猫，没发出丁点声响，但下一秒便反手合上车门，阻止了林婉跟上的动作。
　　车门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原本还蒙头转向的丧尸定住了脚步，一点一点地回转身子。夜色中，一双黑瞳锁住了林念屿。
　　“嗬—嗬——”
　　它伸着双臂，冲林念屿冲了过来。
　　林念屿立在原地，看着丧尸嘶吼着朝自己靠近。
　　似曾相识的画面刺激到了他的记忆。棒球棍在他掌心旋了一圈，青年劲瘦的小臂鼓起流畅的肌肉弧度，对准了冲上来的丧尸脑袋，一下砸了上去。
　　恰逢一个余震，地表以下传来沉闷的巨大轰响，随之而起的是远处居民区的喧闹声，棒击头骨的闷响掩盖在其中，几乎不可闻。
　　震感消失后，林婉甩了甩脑袋，看到林念屿背对着自己蹲在了“尸体”的边上。她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开门下了车。
　　林念屿听到来自身后的细碎声响，他伸手探向丧尸破碎头颅的动作顿了一顿，两三秒后才恢复正常。
　　用木枝挑出红白混合物中的透明不规则晶体，拿水冲刷干净，纳入掌心。
　　他的动作逐渐熟练，晶核不规则的棱角硌着掌心软肉，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维愈发清晰明了。
　　林念屿忙完这些，仍旧蹲在原地不起身，下意识地挡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不愿让林婉直面肮脏的画面。
　　他侧头，声音镇定：“妈，你别害怕，这个……咦？”
　　只见林婉丝毫没有恶心不适的表现，反而举着手机绕到他身侧，用极富好奇的目光盯着丧尸大开的头颅，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这里面的是什么？”
　　“……晶核。”
　　林念屿简单解释了一下。
　　林婉没移开视线，反而刨根问底，“成分是什么？是尸体异变后才产生的吗？对我们有什么用？”
　　林念屿：我就不该产生那种莫须有的担心……
　　话虽如此，他没有丝毫糊弄对方的打算，而是认真地谈起晶核的由来和升级异能的作用。
　　只是喧闹声越来越近。余震吓到了居民，大家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于是纷纷远离高楼，往室外空旷的地方聚集。
　　林念屿担心地上的尸体暴露，拿袋子将破碎的脑袋一包，提着僵直的丧尸躯体就往最近的公共厕所赶。
　　也得亏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同时得到了相应强化，提着这一百大几十斤的分量，林念屿硬是做到了健步如飞。
　　他将丧尸丢进最里面的隔间，从外侧将门合上，指尖指引的同时，内侧的锁被水流稳稳扣上，指示牌由绿变红。
　　在第一个人赶到湖边小广场前，林念屿又赶回来冲刷净地面，和林婉一起回到房车内。
　　大圣从沙发底下探出头，喵喵叫了两声。
　　还不待他喘口气儿的工夫，林念屿敏锐的耳力就接收到车外有人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几个人在讨论这辆造型独特的房车。
　　林念屿无声地朝林婉摇摇头，示意她不需要多作回应。
　　大家围着房车好奇探头，虽然隐约能见暖黄灯光，可是窗玻璃都被车内的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不留可以张望的缝隙。
　　好在这片区域住的基本都是些素质比较高的居民，再加上大家都有被地震惊扰到，因此见车内的人不回声，也就没了兴致。顾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抱怨、打电话报平安或是刷着网络发着动态。
　　房车隔音效果一流。林念屿把玩着手上晶核，继续同林婉解释着。
　　“晶核在异能升级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不同阶段升级要求的晶核品质也各有不同。”
　　“那这种的算什么品质？”林婉好奇地拨弄着桌上的透明不规则晶体，猜道：“这应该是比较低级的那种吧？”
　　“是呀。”
　　“最开始被感染异化的人类，我们将其统称为丧尸。被Apa病毒改造的它们只保留了听力、嗅觉和一定的行动能力，以追逐新鲜血肉为唯一目标。这部分丧尸数量最为庞大，但实力最为弱小，就像刚才那个一样。面对一个落单的丧尸，成年人，尤其是成年男人，完全有能力制服。当然，这类丧尸的透明晶核蕴含的能量也相对较少。
　　人类异能者进化的同时，丧尸也在进化，逐渐出现了体型和力量更为庞大的暴虐者和速度加持的疾行者，这些是杀伤力更强的二级丧尸，暴虐者和疾行者的晶核是白色的。后来还进化出结合二者所长的舔食者，即三级丧尸，舔食者形态多样，晶核为灰色。
　　末世第一年的寒冬过去，红雾再次降临，丧尸进化速度加快，又有强大异能者死后异化，更是出现了四级丧尸，即拥有各系异能的丧尸。
　　被称作——异种。”
　　闻言，林婉忍不住低声惊呼。
　　丧尸不会痛、不被打击到致命部位不会退却的特性已经足够难缠，如果它们再拥有异能，确实够让人绝望的了。
　　林念屿还未说出口的是，异种，尤其是异能者死后变成的异种，普遍摆脱了丧尸恶心恐怖的形象，外观上更趋向于普通人类、隐匿性更强，它们不仅保留了生前一部分的智力，还拥有号令低级丧尸的能力。
　　他所在黎明基地的落败，就是由两头异种率领尸潮导致的，不可谓不恐怖。
　　只是关于这事他不想说给林婉听，于是默默转移了话题。
　　“相对于丧尸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名称，异能者的等级划分要简单朴素很多，一级二级三级这样子，每一个等级还能大致分为初中高与巅峰阶段，每一次升级都需要自身精神力的提高和晶核能量的摄入。而且每一次大等级的跨越，必须吸收到特定的晶核能量才行。”
　　林念屿拾起桌上的不规则晶体，透明晶核的棱角在顶灯下泛起细微的波浪光晕，美好得让人无法想象它出自那般污浊的地方。
　　“比如一级跨二级只需要吸收部分这种透明晶核，二级跨三级则要一枚白色晶核加部分透明晶核，其中白色晶核是必须的，这是多少透明晶核用量变也无法达到的质变。同理，三级跨四级则至少需要一枚舔舐者的灰色晶核，四级跨五级则要一枚异种的有色晶核。”
　　“难不成不同的晶核在成分上也有本质区别？”林婉微微皱眉，“有这种硬性要求的话，异能者升级岂不是很困难？”
　　“在我……”林念屿含糊了一下，视线微微下移，“之前，还没有人破解出晶核的奥秘。不过升级难是真的啦，大家的等级普遍会被局限在三级，从三级到四级是难以跨越的鸿沟。不仅仅是因为晶核难寻，本身每一级所需的精神力都是指数级的攀升。”
　　他听说过的一些四级大佬，基本被各大型基地奉为座上宾，至于五级的，更是只听说过一人……
　　园中的蝉鸣歇了，车外的人声静了，林念屿轻声道：“妈，我得升级异能。”
　　聪明如林婉，如何会听不出他的未竟之言，“你的意思是，升级会有危险吗？”
　　“……不能说没有。”林念屿抓了抓他那头蓬松柔软的棕发，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晶核中蕴含着巨大能量就在于它与Apa病毒息息相关，但是强大的精神力能压制住病毒并反客为主。像我这种精神力已趋于二级高阶到巅峰阶段的情况，仅吸收一枚透明晶核，不会出问题的。”
　　他弯腰将大圣抱了起来，塞进有些紧张的林婉怀中，“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林婉点点头，抱着猫的胳膊不自觉地用劲。大圣察觉到气氛有异，不像平常那般使坏脾气，而是伸长了脖子，舔了舔林婉的下巴安抚她。
　　林念屿又冲他们笑了笑，将晶核纳入左手掌心，闭目屏气。几乎是同时，一股湿冷阴暗的气息顺着胳膊经络蔓延而上。他脸色一僵，忍不住抿紧了唇。
　　林婉和大圣一瞬不移地盯着他，只见几秒钟的时间内，林念屿鼻尖冒出虚汗，颈侧黑色纹路一闪而过，看起来十分可怖。好在下一瞬，青年猛地睁开了眼，眸中泛着暗金色的光。
　　林婉顿时松了口气，浑身绷紧的肌肉松懈下来，有些酸软。
　　林念屿贪婪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
　　他摊开手掌，晶核已化作齑粉。
　　虽说透明晶核能量有限，但到底是第一次吸收外界能量，又有强悍精神力作为基础，这一下就让他干到了二级中阶。
　　不过这具稚嫩身体的表现也确实狼狈了些，他擦了一把鼻尖的汗，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桌上林婉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是医院的号码。
　　两人相视一眼，林婉赶紧拿起手机接通了，对面的声音猛然炸开。
　　“林主任，你快来！刚才的地震震塌了城东的一处危墙，好几个小孩被压在了下头，现在挖出了两个，正往医院送呢！”
　　林婉握着手机的手一抖，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作者有话说：
　　念念一开始不让母亲直面丧尸的做法是不聪明的，我们要谴责他，大笨蛋！
　　话说，我好喜欢这种古早的晶核设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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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妈，医院现在太危险了。”
　　林念屿汗湿的鬓发还搭在颊侧，唇色苍白，他看着林婉，眼中情绪复杂流转，像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终却只是轻轻问：“妈，一定得是你吗？”
　　“可是我是医生，伤者就在那里，我……”
　　林婉没再说下去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前世相依为命的母子俩会在末世爆发时就被迫分离。
　　“对不起……”
　　她柔软的唇开始颤抖，抬头回视林念屿的眼睛，那处泛着水光，一片澄澈，全然没有不耐与怨愤。
　　她全明白了。
　　“念念，是不是、是不是我……”
　　林念屿却突然笑了起来，隐隐带上一点咳声，唇中泛起一点薄红，制止了她的未竟之言，“妈，你以为我重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你呀。”
　　“走吧，圣母老妈，儿子带你救人去咯！”
　　房车启动，探险者X的车灯亮了起来，战战兢兢躲在小广场上的居民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出一条不窄的通道来。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驾驶座的方向，只可惜司机戴着黑色口罩，再加上有夜色遮掩，丁点也看不清对方长相。
　　夜色中，探险者X如一头巨兽，缓缓远去。
　　林念屿拐进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将车换成了林婉惯开的SUV后，才放心大胆地前往医院。
　　他一脚下去踩足了油门，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市一医院，停好车跑进大厅时，一辆救护车正好尖啸着赶到。
　　“林主任你可算来了！”
　　救护车后车门打开，随行的医护人员满头大汗地跳下车，跟护工一起将幼小的伤者从担架移到了抢救床上，后面跟着哭天喊地的家属。
　　林婉连衣服都来不及去换，快步随行在抢救车边上，一路跟着朝电梯奔去。
　　一切杂音被摒弃，她的声音清晰可闻，“伤者的生命体征？”
　　“血压34/59，……”
　　没人顾得上边上的林念屿，他自顾自拆了个棒棒糖，砸吧了一下口中的滋味，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手术室的灯亮起，门前长长的走廊上，沉默的林念屿与频临崩溃的伤者家属对比明显。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们囡囡不要出事。”面色苍老的女人抹着泪，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哑，也不知道已经在那堆废墟旁求助了多久。
　　林念屿大半张脸都掩在帽沿下，口中的棒棒糖换了个方向，与牙齿接触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成功被救下，就算被救下又能不能躲过变异，就算躲过变异，她又能在末世活上多久。
　　林念屿记得她妈常说，治病救人不能以回报率来权衡，一件事有没有意义只在于自己怎么看。那么，这一刻的救助，总归是有意义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久到窗外透进朦胧的光线，久到家属的啜泣声都渐渐消失。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林婉戴着口罩走了出来。
　　她的眼神宁静祥和，对着冲上来的病人家属点点头，安抚道：“这次手术很成功，病人还需要在ICU观察一天，情况没有恶化的话就可以转普通病房。”
　　伤者母亲这才脱力一般瘫软在地，被自己的丈夫小心地搂在怀中。
　　林念屿上前，取出被咬得斑驳稀碎的糖棍，轻轻说了句：“走，我们回家。”
　　林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长长走廊尽头那一扇窗户外的天。
　　方破晓的天，还晕染着一片朦胧的、甜蜜的浅粉色。
　　操劳了大半个晚上，她的眼睛早有些干涩，眨了好几下，良久才恍然大悟，喃喃道：“那不是朝霞。”
　　“不是。”林念屿肯定了她的话，低下头看向她，“妈，我知道刚刚动完手术的病人还需要看顾，但这里真的不宜久留。我们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我不能再失去你。”
　　林婉浑身一震，反应了过来，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去换个衣服，再给个嘱咐，很快。”
　　林念屿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有种自己反过来作家长的错觉。他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糖棍往垃圾桶一扔，低头却瞧见自己左手食指指尖覆着一层红黑色的脏污。
　　他忍不住皱眉，“什么东西？”
　　下一秒，一小团水珠从他掌心凝出，在指尖磨蹭一番，揉去所有污秽后落入了垃圾桶。
　　林念屿有些不适地拿纸巾又擦了擦，随后跟上了林婉的步伐。
　　有两位轻伤患者已经入住十二楼，本还算清净的楼层走廊上多了好些声响。
　　林婉还在做善后工作，林念屿沿着走廊，踱步到尽头的窗户前。
　　外头的雾气，仿佛又深了些。
　　林念屿指尖轻轻触上封闭的窗户，在一片朦胧中，仿佛能看到雾气深处那些交织着的扭曲着的Apa病毒。
　　他有些出神。轻薄雾气中仿佛躲藏着一张血盆大口，只等着……
　　“砰！”
　　“谁？！”林念屿下意识地低声喊了出来。
　　他警惕地转了一圈，才发现四周无人，那声响动似乎来自边上的1201病房——那个被古怪富二代说要“特殊照顾”的病房。
　　1201房门上的玻璃观察窗被门内侧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林念屿的眉头皱得更紧，回忆起那个富二代的古怪表现，再加上刚才的一声响动……
　　难不成，那“秦随风”是个提前异变的丧尸，才被害怕的家里人关到了医院的单间病房里来？
　　他慢慢向1201紧闭着的房门移动，下意识地朝护士台的方向扫了一眼，见没人关注到这边，搭上门把手轻轻一压。
　　“啪嗒”一声，病房的门打开了。
　　看到室内的场景，林念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病房内采光很好，只是果篮、鲜花和水撒落一地、一片狼藉。病床边赤脚站着个高大且瘦削的男人，身穿条纹病号服，眼前裹着厚厚纱布。
　　听到开门响动，男人下意识扯来边上的玻璃花瓶护在身前。
　　“谁！”
　　也就是这一动作，让林念屿注意到了锁在对方手腕上的铁链。
　　一个正常的病人，为什么要锁上镣铐？
　　更令林念屿吃惊的是。
　　“是……是你！”
　　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
　　秦随风毫无血色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男人攥紧拳头。
　　“带我走。”
　　“拜托。”
　　林念屿没有应声。他下意识反手合上房门，灵巧地绕开地上的狼藉，悄然站在秦随风身旁。
　　上次见面时秦随风的身材高大而匀称，如今却瘦得惊人，几乎只在骨架上覆了一层薄薄肌肉。即使是这样虚弱的状态，他浑身肌肉仍旧紧绷，微微侧头，听着身边细微的动静。一条细铁链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将他锁在了病床附近的范围内。
　　男人脸上还是一片淡然，那双习惯性流露出倨傲冷清的眼睛被掩在厚实的纱布后。
　　林念屿不禁好奇，在这般境遇下，这人是不是还会像之前那般高高在上。
　　“你叫什么名字？”林念屿问道，尽管他早已一清二楚。
　　“秦随风。”
　　男人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沙哑着嗓子开口。他在赌，赌一个仅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的善意。
　　下一秒，手腕一轻。
　　林念屿直接将枷锁收入空间，解除了秦随风的束缚。他快步走到储物柜边上，从中找出男人的常服，扔到他边上的病床上。
　　“换上衣服，我带你走。”
　　秦随风从小养尊处优，这段时间却看透了世间冷暖，林念屿随意的动作反叫他心里好受些。
　　他虽然视力有碍，脱衣的动作却很快，蓝色条纹病号服被甩在了病床上，秦随风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弯腰时，肩胛骨突兀，是与他身高并不太匹配的瘦削体型。
　　林念屿仗着对方看不见，倚在柜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男人的背影。
　　他掏了掏兜，面无表情地拆开了最后一根棒棒糖。
　　那一声响动好似抽干了秦随风浑身的力气，整个人愈发虚弱。林念屿只好让他将大半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确保不会半路倒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病房的门。
　　幸好情况特殊，目前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想到那天护士的奇怪表现，林念屿没往另一头的电梯走，而是径直钻进了边上的紧急逃生楼梯。
　　他给林婉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楼梯间会和，顺便让男人靠墙休息会儿。谁知刚挂了电话，原还虚虚倚墙站立的男人浑身冒起冷汗，抽搐几下后直接软倒在地。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
　　他手忙脚乱地冲了上去，低声喊道：“喂喂！喂！大哥，你别这就死了呀，那我罪过可大了！！！”
　　现在给他搬回去还有用吗QAQ
　　秦随风还未完全昏死过去，听到他的叫喊声，嘴唇蠕动了几下。
　　林念屿急得连忙凑近去听。
　　“…低血糖…”
　　没有多想，林念屿直接将吃了一半的奶味棒棒糖塞到了对方口中，嘴里碎碎念着劝慰，“不卫生确实不卫生，但事权从急啊兄弟，你应该也不想被锁着挂葡萄糖吧。”
　　这话没得到丝毫回应。
　　他看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秦随风，叹了好大好长一口气。
　　开门、救人、离开，这一连串的行为太过连贯，林念屿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救下一个可以说是毫不相关的人。
　　但就是这么巧合，在他重生归来后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秦随风这个前世从未出现过的男人如命运指引一般，一次次地与他相遇，如今又被他临时起意救走。
　　就跟上辈子欠了对方所以今生被讨债似的。
　　不过再怎么说，红雾降临，放一个盲人在此，就是送他去死。
　　林念屿脑海中多出两个小人，恶魔小人疯狂咆哮输出辱骂笨蛋圣母，天使小人委屈巴巴噫呜呜噫地挨骂。
　　啊！
　　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管了，就当是赔他那一身上好的衣服。找个时机再将他丢出去就是。
　　林念屿想，这是自己最后能做的善事，等到末世降临，谁又还能顾得上谁呢。
　　作者有话说：
　　乐于助人（F）
　　见色起意（T）
　　（bushi！）
　　主角团只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值得帮助的人，不会出现让人飙血压的情节，大家莫慌！


第20章 
　　林念屿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到吱呀一声，紧急逃生通道的门被打开。
　　换上常服的林婉走进楼梯间，一眼便看到林念屿正在努力地架起地上昏迷着的男人。
　　她略一挑眉，“什么意思？”
　　“害，这不就……1201那个嘛。”林念屿想到自己刚才还在特成熟地“教育”对方就有些不好意思，他赧然地笑笑，朝着母亲眨巴了一下眼睛。
　　林婉当即便理会了，没有多余废话，“走吧。”
　　林念屿这头架好了已陷入昏迷的秦随风，那头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根棒球棍和一把消防斧，将棒球棍递给了母亲。
　　“以防万一。”
　　两人匆匆下楼，刚下八楼，就见七楼和八楼的拐角处，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面朝窗户的瘦削男人。窗户大开，地上还零星散落着几个烟头。
　　林念屿勾了一把走在前面的林婉，阻止了她下行的动作。
　　响动惊扰到了静立的瘦削“男人”，它的上半身猛地抽搐了下，缓缓转身，一双眼珠已经如夜色般漆黑。
　　刚刚转化的丧尸已经被另一种本能控制了躯体，大概是林念屿和秦随风两个成年人叠在一起的新鲜□□吸引力更强，丧尸径直朝着更远些的他们冲了过去。
　　林念屿被秦随风压着不好动作，低喝一声。
　　“退！”
　　一条水柱喷涌而出，强大水压将丧尸冲倒，从楼梯上翻滚着回了原地。
　　丧尸“嗬嗬”两声，不死心地从地上趔趄而起，重新冲上来。
　　“禁！”
　　水流将丧尸缚住，失了平衡的丧尸再次摔倒在地，脸直直地磕在了坚硬的水泥台阶上，发出重重一计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嗬！”
　　它挣扎着抬起脸，露出了一片黑红色的血肉模糊。
　　林念屿/林婉：“……噫。”
　　林念屿把秦随风往边上推推，刚想一斧头解决这个锲而不舍的家伙，却见身边的林婉动了。
　　女人下行了两步台阶，一棍子抡了上去。挣扎而起的丧尸脑袋被狠狠打偏，头颅凹陷下一大块，涌出大团大团的粘稠脏污。
　　“砰”的一声，丧尸轰然倒地。
　　林婉从兜里掏出一只橡胶手套戴上，面不改色地蹲下身，从头颅缺口处探了进去，摸索两下，将里面的晶核掏了出来，再摘下手套，将混杂着污血的晶核包裹其中，然后打了个结，塞进口袋里。
　　“走。”
　　林念屿看着她流畅的动作，一时语噎。
　　他重新架好秦随风，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狼藉，看着林婉敏捷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道：“妈，你平常给人做手术也这么暴力啊？”
　　林婉没有回头，“你妈我，从小学习能力就是一流。”
　　林念屿：“……佩服佩服。”
　　两人一路快步赶到停车场，幸好途中再没遇到异变的人。
　　林念屿将男人塞进SUV后座时，室外的雾气更重，肉眼清晰可见的粉色萦绕在周围。他不敢耽搁，立刻启动了车子。
　　大雾下能见度低，林念屿只能凭借耳力避开车辆，一路疾驰。林婉抱着大圣坐在副驾驶，眼睁睁看着雾气吞噬街边高楼。
　　白色SUV一路疾驰至郊外仓库，林念屿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防毒面罩套在头上，下车拉开了仓库门。
　　Apa病毒传播途径多样，其中以呼吸道传播为主，戴上口罩能少吸一点是一点，至少有个心理作用。
　　林婉很快速地爬到驾驶座，驾车驶进仓库。
　　林念屿关上仓库门，打开顶灯，又打开了排风系统，直到仓库里的空气恢复透明后，才让林婉和大圣出来。
　　他把后座上依旧昏迷着的秦随风也架了出来，将SUV收入空间，又把房车取了出来。
　　林念屿和林婉两人，一个扛着个男人，一个抱着只胖猫，前后脚上了探险者X。林念屿将卡座拼成一张简单的小床，将秦随风丢了上去，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终于从医院跑了出来，林婉紧绷着的身体也有些放松，她的下巴朝仍在昏迷中的男人点了点，有闲情问道：“你把秦家大少带上干嘛？”
　　林念屿还蹲在地上往里推着秦随风的大长腿，闻言赶紧去拉母亲自然下垂的手，皱了皱鼻子，露出点讨好的笑容来。
　　“我跟他勉强认识诶，毕竟是有点渊源的人，不好直接放医院让他自生自灭。过了这段时间，再把他丢出去好了。”
　　林婉与他“半斤八两”，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来。反倒是林念屿“咦”了一声，有些心疼地翻看起母亲的右手。
　　林婉的虎口因为刚才使力而久久泛着红。林念屿咬了咬自己口腔内的软肉，想起平日里她对自己双手的珍重与保护，鼻子发酸。
　　他包住林婉握过棒球棍的右手，低声道：“妈，你的手是做手术用的，这些粗活有我呢。”
　　“天真。”
　　林婉将手抽了出来，重新握住边上的棒球棍熟悉手感，朝着林念屿微微一笑，眼角露出些他熟悉的神态来。
　　“现在它们的作用，就是保护你。”
　　边上被冷落许久的橘猫着急地叫唤了两声。
　　喵喵喵，妈妈还要保护大圣的呀！
　　林婉好笑地将脚边的大圣抱了起来，从兜里掏出被橡胶手套包得严严实实的晶核，“继续升级吧。”
　　林念屿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嗯！”
　　他将晶核冲洗干净，吸收尽了其中的能量。只是这点能量只让他的异能等级动摇些许，没能成功晋升到二级高阶，还是不能使出更有杀伤力的招数来。
　　不过，距离丧尸遍地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已经忘记了上一世的这一刻他在哪里，总归现在他和林婉待在一起，大圣还在边上傻兮兮舔着爪，命运已然变化。
　　嗯……虽然车里还多了个陌生男人。
　　“念念，念念？”林婉的叫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林念屿猛地站起来，眼神里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林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问你要吃点什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念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过折腾了一晚上加一个清晨，也确实是饿了，他提议道：“随便煮个面吃吧。”
　　林婉自然没有异议，收拾干净双手，开始探索起房车的厨房区来。
　　林念屿站在一旁，从空间里拿食物装填车上的双开门大冰箱。冷冻区放冻肉、冰块和冰淇淋，冷藏区按功能分开摆放蔬菜水果、肉蛋主食、调味酱料和各种饮料。
　　填完了冰箱，他又取出空间里其它日用品，布置起卫生间和后头的休息区。原本空落落的房车内部，逐渐变得富有生活气息来。
　　秦随风是被香气唤醒的。男人搭在皮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下一秒如受了刺激般猛然起身，吐掉嘴里的糖棍，一把扯下了眼前厚重纱布。
　　久久未用的双眼受了光线刺激，视野内一片模糊，还没恢复完全的视力只能看到一个青年隐约的轮廓。身材是清瘦的，有些长的头发搭在白皙后颈上。对方穿着一件宽松柔软的卫衣，露出来的皮肤很白，随手摆弄着一盆绿植，整个人都显得慵懒。
　　秦随风思维依旧混乱，脑海中时而是秦父为难的眼神，时而是秦颂嚣张的笑声，还有眼睛被毒液灼伤时的痛苦。
　　原本一心侍弄绿萝的林念屿被身后响声惊到，回头一看。
　　“你怎么把纱布摘了？”他皱起眉头，仔细一打量，却见对方的视线准确无误地放在自己身上，“咦，你看得见啊？”
　　林婉关上电磁炉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下了定论，“他看不清。”又提醒沙发上的男人，“你的眼睛还没恢复，不能受光线刺激，最好把纱布包上。”
　　秦随风低垂着眸，慢慢将纱布绕了回去，“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现在在哪里？”
　　他刚才大致扫了一眼，是辆体积不小的房车，车上有一男一女，边上还卧着一只宠物。
　　他的声音是久未开口的沙哑，林念屿替他调了杯蜂蜜水，贴到他手背上。
　　秦随风摸索着接了过来，期间不小心碰到了林念屿冰凉的指尖，杯中的水在那一刻微不可查地晃了一晃，他又低低说了句：“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
　　林念屿小心地将卡座恢复原状，坐在了男人对面，打量着对方不动声色的侧脸，“我们现在身处郊外的一个仓库里，放心，你的仇人现在应该没时间顾得上你。”
　　秦随风喝下一小口水，湿润了嘴唇，良久才道：“是因为那些古怪的变异者吗？”
　　刚才半昏迷状态下，他也听到了些响动。
　　林念屿与林婉对视一眼，读出了彼此的惊讶，“你知道？”
　　男人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擦过粗糙的纱布，“当然，我的眼睛就是拜它所赐。”
　　“也就是说，你早早就遇上这种情况了？”
　　“不错，很多人都提前获悉了来自上面的风声。”他淡淡道：“不过，我是秦家被牺牲的那一枚棋子罢了。”
　　林婉支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她其实挺好奇的，对秦家的了解也要比林念屿这个学生多。秦家自诩世家，很看重血脉传承，明明秦随风才是那个从小按继承人培养长大的，而秦颂只是一个私生子，前些日子几乎是被秦随风打压到了泥地里。林婉不明白为什么情况急转日下，两人的身份也天翻地覆。
　　林念屿记起那日他去医院找林婉时在护士台见到的男子，原来不是他多想，那个所谓的“弟弟”身上确实有古怪，大概是提前激发了某种异能。
　　在有末世消息隐约流出的情况下，秦家自然以这位异能者——未来的厉害人物马首是瞻，而作为竞争对手的秦随风则被整个家族无情遗弃，甚至被毒瞎了眼睛锁在医院。
　　林念屿只觉得对方好生倒霉，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碰上这种情况，“那你的眼睛还能好吗？”
　　毕竟，他也不想养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我会保护妈妈的！
　　林婉（利索解决好丧尸）：你刚说啥？
　　林念屿：让我来打探点消息。
　　林婉（支起耳朵）：让我来听点八卦。
　　感谢在2021-09-24 17:09:05~2021-09-25 17:4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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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会好的。”秦随风道。
　　林念屿只当男人是害怕再次被抛下，不予置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等你情况好些后，小林还是要辣手摧草把你丢下去的。
　　林婉看出他心中所想，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这傻小子不要再多说。
　　她温声开口：“救你的这小子叫林念屿，我是他母亲，林婉。秦先生，这段时间你不要多想，养伤要紧。饿了吧，来，先吃些东西。”
　　林婉起身将锅中的面条盛出来，端到桌台上。
　　“叫我名字就行。”
　　男人又谢了一声，摸索着去夹面条。
　　林念屿见他能够自主行动，放心地挪开视线，打开了车载电视，屏幕上正是晨间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
　　“全球范围内突发雾霾灾害，中央气象台发布空气污染红色预警，要求所有工地停止施工，工业企业按照相关要求实施停产或限产，停止所有户外大型活动和集会，幼儿园、中小学应采取停课措施，直到雾霾灾害过去。
　　专家建议广大人民群众做好必要的粮食、药品与口罩储备，请儿童、老年人和慢性呼吸道患者减少外出，上班族尽量在家办公。
　　相关部门再次严厉申明，倒买倒卖基础食品、药品和口罩，哄抬物价；发布不实消息，引发民众恐慌的行为将一律依法严肃处置。”
　　主持人抑扬顿挫地结尾。
　　“灾害之下人心浮动在所难免，但投机倒把令人不齿，制造恐慌更无济于事。希望老百姓能够不造谣、不传谣、不信谣，遵纪守法、互帮互助，共同协作度过难关。”
　　直到主持人开始播报其它新闻，最后一段话还是一直在底部滚动播放着。
　　车上三人听了新闻后都没什么表示，连看似信息获取量最少的秦随风都没主动问些什么，沉默地进食，连吃一碗面都还维持着他一贯的作风。
　　林念屿快速地嗦完面，将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吗？”
　　这话问了也是多余，三人吃得都很干净，只秦随风碗底剩着些面汤。这还是林婉提醒他久不进食后不能暴食，才阻止了男人试图学着他们一样喝尽面汤的行为。
　　林念屿顺手就将三人的碗筷都收拾了。
　　秦随风视力有碍，只感到有风拂过自己的手背，他下意识地往回一缩手，碰到先前被自己掷到桌面上的糖棍。
　　他是做事一丝不苟的人，顺势就拾了起来，拿到手后一时又不知道往哪里扔，只好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林念屿没注意到这个动作，反倒是林婉若有所思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狭小的车体内响起洗碗机工作时轻微的水流声。林婉喂着猫，突然道：“外头真安静啊。”
　　昨夜的地震加上今早的雾霾，让S市的居民十分害怕，尤其仓库还位于郊外的位置，更少了人流量。
　　林念屿却不以为然。
　　他是车中唯一一个异能者，耳力敏锐，自然能注意到林婉所听不到的声音——仓库外窸窸窣窣的、像是鞋底在水泥地上拖行发出的声音。
　　这个情况下，以这种速度游走在街上的，恐怕不是正常人了。
　　为了升级异能，林念屿是时候要攒一波库存。
　　“我要出门一趟。”他直截了当，也没叫林婉跟着。后者知道外面这种情况下最需要速战速决，她出门只能拖后腿，于是并不出声。
　　只是秦随风再视力不便、身体虚弱，也是个十足高大的成年男性，放他与林婉独处一室着实不妥。
　　“秦…随风。”林念屿唤了男人一声，直到后者微微侧头表示倾听状，他才从空间里拿出自己的锁链，轻轻摇了摇，问：“介意吗？”
　　秦随风对这声音很熟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
　　林念屿很迅速地将他扣在了固定的桌脚上，后者全程虚虚托着手，任由他摆布，让他省心不少。
　　秦随风视力有碍，耳力便敏锐了不少，听到那些细微的声响，甚至能想象出林念屿当下的动作，比如是如何凭空从某一个地方取出各种物品的。
　　“你的能力…很有意思。”
　　林念屿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会习惯的。”说完，便戴上防毒面罩，打开了车门。
　　打开仓库门时，室外已经是一片浓稠红雾，如纤细血丝般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世界。
　　林念屿眼疾手快地反手关上大门，一脚踏入沉沉红雾。
　　他身着浅灰色皮肤风衣和贴身长裤，尽可能避免皮肤直接裸露在外。
　　作战靴轻巧而小心地迈出一步又一步，街道上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静得能听到自己被扣在防毒面罩后沉闷的呼吸声。
　　林念屿右手凭空出现一把□□，他漫不经心地足踏张弦。
　　“哒”，弓弦扣上之际，弩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风，林念屿塞了一根奶味棒棒糖到嘴里，装箭、回身、扣动扳机，一系列的动作流畅，毫无拖泥带水。
　　“嗖——”
　　在一片雾气沉沉中，一具躯体倒地的沉闷声响起。
　　林念屿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拔出丧尸头上的箭，往它衣服上随意一抹，重复张弦装箭的动作后，掏出晶核，塞进腰包。
　　口中的棒棒糖换了个方向，林念屿视线锁定了虚空的某一点，举起□□，对着雾气深处，再出一箭。
　　“砰”，又是一计沉闷响声。
　　他起身向新的方向迈近。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嗡嗡震动起来。
　　林念屿站定在街道中央，接通了来自室友的微信电话。
　　他们睡得昏天黑地，早起才知道全球雾霾加S市地震的消息，更绝的是，林念屿还转发了一个链接给他们，打开一看是个word文档，竟然是教人怎么在丧尸横行的末世生存下去。
　　老大：“四儿啊，你这word是啥意思？我咋没整明白呢。”
　　那文件是林念屿一早的时候便码好的，设置了定时发送，里头囊括了他在末日一年多的心得。
　　林念屿缓缓转圈观察四周，清越的声音在空旷街道响起，“我也是转发的。”
　　老三劝道：“小林子啊，咱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种危言耸听的话可不兴听，你不知道国家现在在严抓造谣传谣的人嘛。”
　　对话的声音再次刺激到了附近的丧尸，林念屿在与室友讲话的间隙，注意到不少鞋面磨蹭水泥和低吼声向自己靠近。
　　他将□□收了回去，手上多了一把锋利的斧头。
　　林念屿空间里储存了他能搜集到的所有武器，关键时候还是靠斧头，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这玩意儿可不能信啊，你一个学法律的，别到时候再把自己搞进去了。”室友的声音持续传来。
　　“可信。”林念屿说话间，又砍倒一个丧尸。
　　对面听到了些古怪的声音，沉默片刻之后，老二开了口：“小林子，你…你在干嘛呢？”
　　“等着。”
　　林念屿脸不红气不喘，挂掉电话，给仰躺在地、豁了脑壳的丧尸拍了张全身照，发到了微信群上。
　　群里难得静默，直到林念屿又砍了两个丧尸，取出所有晶核后，其他三人才跟被棒槌敲了脑袋似的，吱儿哇乱叫起来——
　　“操操操操操这是什么哇啊啊啊啊啊！”
　　林念屿右手早已脏污一片，只能左手持手机，按着话筒，郑重道：
　　“远离红雾，好好活下去。”
　　这些丧尸正是因为红雾泛起之际一直停留在室外才会这么早变异，只要室友三人好好听话不作死，维持人类身份的可能性还要再高一些。
　　林念屿又在外头游荡了半个小时，直到将附近一干丧尸解决得干干净净，才一边用异能水冲刷着脏手，一边往仓库回。
　　车上两人正小声交谈着，林婉和秦随风都是高素质的人，尽管没什么共同语言，也在努力维持着一些社交体面。
　　林念屿的回来，倒是让两人均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秦随风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闻到了来人身上残余的陌生味道，那些腥臭的、潮湿的味道，还有一股说不出具体意味的、冰冷黑暗的气息。
　　他很突然地觉得，有些饿了。
　　林念屿看他眉头微蹙，问：“你怎么了？”
　　秦随风停顿半晌，才道：“没事。”
　　林念屿跟着皱眉。尽管他们躲避得很深，但外头雾气加重，难免会有漏网的Apa病毒从各种缝隙里钻入。
　　“以防万一，我得继续锁着你，直到确定你不会异变为止。”
　　“我……异变？”秦随风脸上难得又多了些表情。
　　林念屿与林婉又是对视一眼，看来这人知道的信息不与他们重合。
　　秦随风也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有你们的消息渠道，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互换如何？”
　　“好。”
　　“看在你还被我拷着的份上，我可以先提供一些我所知道的。”
　　林念屿隐了自己的特殊之处，将末世、病毒、丧尸、异能这种基础信息全盘托出。他清了清嗓子，“该你了。”
　　秦随风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化掉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终于露出了两人见面后第一个可以被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原来如此。”他轻轻喟叹一声，“怪不得我所知悉的动向，这样决绝而坚定。”
　　林念屿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我了解到的是，上面决定在尽可能保障民众安全的基础上，独辟一支精英力量，启动“火种计划”。”
　　秦随风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微微荡开。
　　“你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出它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我是车中唯一一个异能者，我要承担起保护大家的重任（握拳星星眼），我小鲨鱼今天就要大开鲨戒！
　　秦随风：呵呵。
　　猫：呵呵。
　　林婉：（各一个暴锤）崽崽棒！
　　□□射击的声音其实也不小，给我们小林耍帅用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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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火种计划？”
　　林念屿在末世生存了一年多的时间，根本没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信息，他下意识质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秦随风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手腕上还结结实实地缚着林念屿的锁链，他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游刃有余的模样丝毫不像是位于劣势局面的人，“我很诚恳，而且对你知无不言。”
　　“就像你也没必要骗我一样。”
　　醒来以后，秦随风鲜少开口，但每句话都是滴水不漏，况且他久居上位，说起话来天生便带三分信服力。林念屿不至于一下子全然信任他，一时间却没什么能逼问的。
　　林婉见状，顺势出来打圆场。
　　“不论火种计划是否存在，我们都不可能是关键的普罗米修斯。作为微不足道的人类个体，就不要把互相取暖的最后退路都切断了。”
　　她徐徐道来，独属于女性的温软嗓音让车内的暗流涌动缓和下来。
　　秦随风不紧不慢地附和：“林姨说得对，我受你们救命之恩，绝不会恩将仇报。况且，我的小命还被你们攥在手心。”
　　林念屿怒了努嘴，难得流露出一份稚气感，嘟嘟囔囔着：“这么大人了，叫谁林姨呢。”
　　“总不好占你的便宜。”
　　林婉咯咯地笑出了声，车内僵持的气氛顷刻间化散开。
　　玩笑归玩笑，林念屿对“火种计划”还是挺好奇的。他原以为自己是“先知”一样的存在，为了保全自身，只敢偷摸地放出点消息，没想到上头知道得远比他多，甚至还有了缜密的方案。
　　但，如果一切按秦随风所说，那么他前世为何丝毫不曾听说什么“火种计划”？
　　林念屿没能力去考虑什么人类宏图，他只是不希望“未知”再次打破他个人的计划，不希望林婉的性命再受威胁，不希望母子再次被迫分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恶意滋生。
　　秦随风眼盲又虚弱，如果自己把持住他，是不是就可以逼问出更多关于“火种计划”的信息来？但下一秒他又改变了主意，且不说秦随风被□□多时不能接触到外界，消息必定滞后；只谈他本身，这人也是能交好不可交恶的，连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都只敢将他锁在医院，无法永除后患。
　　若以逼迫为策略，问出的消息真假难辨不说，遭到反噬才可怕。
　　怎么跟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林念屿微不可察地长叹一口气，起身倒了杯水，掌心扣着杯口，往里注入少许灵泉水。
　　除心底转瞬即逝的阴暗心思之外，他其实更希望秦随风的眼睛能够早日恢复，但莲子有限，就这么赠予对方实在舍不得，灵泉水有自我净化的能力，他也咕咚了不少，喝肯定是能喝的。
　　他将水杯移到秦随风面前，“喝点水吧，你声音很哑。”
　　秦随风接了过来，小小啜饮一口，干燥的唇瓣沾上水珠，恢复些许生机。
　　林念屿坐回位置，被林婉塞了个手机在手中，他有些茫然地划开屏幕，发现自己定时发的那条讯息早已经破了百万转，且转发量还在不断攀升。
　　在最新的转评中，已经附上了带图的赞同言论。林念屿戳开一看，果然是各地零星出现的丧尸照片！
　　红雾遍布全球且持续了数个小时，终于连躲在室内的人也无法幸免于难。
　　林念屿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秦随风的水杯搁置在一旁，隔着纱布，看不透男人的心思，像是在出神。
　　他拎起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腰包，给了林婉一个眼神，两人一同转移到了前部的驾驶区。
　　没有人说话，车中似乎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
　　秦随风静静坐着，听着来自前座一痛苦、一焦急的呼吸声，左手慢慢挪动，将杯中剩余的水倒在了厚实的软毯上。
　　大圣高高端坐在微波炉上，朝着他“喵”了一声，没有被人注意到。
　　良久，林念屿睁开了眼睛，猛吸一口气，好似溺水之人刚刚被救上岸时的迫切，他下意识又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一般开口道：“我们出发去搜刮些柴油吧。”
　　后视镜中，秦随风微微颌首。
　　林念屿扫了他一眼，突然意识过来什么，笑道：“我刚才是在升级异能，所以表现得有点狼狈。”
　　“不，挺有趣的。”
　　林念屿一时语噎，不过异能升至二级高阶、纯白空间扩大的喜悦冲淡了他的不爽。他松了松脖颈，心念一动，仓库里零零散散的东西便全堆到了空间里。
　　探险者X冲出仓库，朝着与城市相反的方向驶去。
　　林念屿跑过很多趟乡镇，熟悉路况，即使是在浓重雾气下也在准确无误地找到各个加油站。小点的加油站甚至都没有工作人员值班，直接关门大吉，林念屿戴上防毒面罩，一桶又一桶地薅着油。
　　将空间里的油桶装得七七八八满时，天色昏暗下来，红雾浓得发黑。林念屿也开到了最后一家规模不小的加油站，将车停在加油站配备的便利店大门口。
　　三人戴上防毒面罩，前后脚下了车。
　　“欢迎光临。”一道机械音响起，店门自动开启。
　　林念屿一斧头解决了随之冲出的丧尸，等另外两人都进了店，从内部将门锁死。
　　在车上待了多时，踩在地上才有踏实的感觉。他毫不客气地收走店内三分之一的物资，倚在冷藏柜旁，开了一罐苏打水，吨吨吨就喝掉一半。
　　“养足精神，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好在加油站位于乡镇，一晚上都没有丧尸来骚扰。第二天清晨，林念屿被生物钟叫响，林婉和秦随风正好也在此刻悠悠醒转，三人随意吃了些食物，一刻不停地驱车离开。
　　林婉心疼林念屿开了一天的车，主动接手驾驶，循着林念屿给出的路线，绕着城区游走。
　　林念屿戴着防毒面罩，在逐渐淡化的雾气中，走进一家又一家熟悉的黑网吧，将监控破坏殆尽。
　　红雾散去，街上的行尸走肉却多了起来。仅半天时间，林婉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迎面撞飞道路中央的丧尸。最后一家网吧就位于城东公园附近，林念屿踏出网吧，听到了尖锐的长鸣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远去。
　　原本垂涎着上前的丧尸换了个反向，晃晃悠悠地循着声音去了。
　　林婉坐在驾驶座上，皱着眉头不解缘由，“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有人敢主动引走丧尸？
　　林念屿坐进副驾驶，言简意赅，“是军队来了。走，回趟小区。”
　　林婉没有多问，一脚踩下油门。
　　越接近居民区情况越为糟糕。楼下的老街一片混乱，被抛下的汽车横着拦住了街道，半身是血的丧尸在其中穿行，将居民撵得惊声尖叫，年幼的孩童与母亲被人群冲散，懵懂地坐在地上，看着模样古怪的“大人”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林婉被逼停车。
　　林念屿皱眉看着车外的人间地狱，他一刻也等不下去，几乎要跳窗而出，好在大圣的叫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青年回头，看到秦随风直直坐在沙发上，若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几乎是一座雕像。
　　万一......
　　林念屿抿紧嘴唇，拆去了男人手上镣铐，将大圣往他身上一扔。
　　“照顾好我的猫。”
　　秦随风微微侧首，好似听不到车外的哀嚎一般，镇定又郑重：“好。”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林念屿和林婉毅然决然地冲下了车。林念屿一箭射穿远处丧尸头颅，跑过去拎起还愣在原地的幼童，交到随之冲上来的幼童母亲手中。
　　并非所有丧尸都被长鸣声引走。林婉守住林念屿后背盲区，林念屿则使出了今生的第一次“杀”招——凭借精神力将水凝成锋利的刀片状，横扫丧尸头颅。
　　林念屿刚刚升至二级高阶，状态还不稳定，连续输出多次后便有些疲于应付，正想换回武器平A过去，就听四处逃散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道少年音。
　　“爸爸，打头！要打头！”
　　林念屿循声望去，看见卤味店老板和他儿子小军刚携手砸倒了一个丧尸。丧尸头颅破裂，红黑污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没了动静。
　　他们的行为激励了原还在四处逃窜的人群，大家发现怪物原来也有弱点，纷纷捡起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什么垃圾桶边上的旧滑板、早餐铺门口的小铁椅，举着就往丧尸脑袋上砸。街上很快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丧尸。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开来了六辆迷彩轮式装甲车，替后面的数量载人大巴顶开杂车，开路护航。
　　人群愣了半响，骤然欢呼起来，“是军队！军队来救我们了！”
　　卤味店老板父子俩脸上也带了笑意，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危险的逼近。
　　小军只觉得背后一阵腥风袭来，那一瞬间他胳膊上汗毛竖起，回头正面迎上一张丧尸青白的脸。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挪不开脚，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谁知还嘶吼着的丧尸像被突然捏住脖子的公鸡一般没了声响，轰然倒地。小军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林念屿对他微微一笑，“你学得很好。”
　　小军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对方利落的动作与他刷过无数次的视频逐渐重叠。“你是...是......”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念屿以指封唇，“嘘。”
　　他踏碎丧尸颅骨，从中掏出晶核，“记住了，这是很有用的东西。”
　　卤味店老板在旁不明所以，小军却激动得满脸通红，“嗯！我记得的！”
　　装甲车上的人很快解决了剩下的丧尸，领头的是个黑脸寸头男，严肃地看了一圈七零八落的幸存者，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按序检查，确定身上无伤痕的，才能戴上止咬器送上车。
　　小军恋恋不舍地看着林念屿，“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林念屿摇摇头，沉默地将他往队伍的方向推了一把。
　　远处的尖锐长鸣声再次响起，同一时间，黑脸寸头男手上的扩音喇叭响起：“怪物弱点在头部，请幸存者带上武器，积极自救，下楼集合。”
　　重复三遍以后，他关闭了广播，将手底下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原地保护车上的幸存者，一部分跟随他进楼搜寻。
　　他下达命令，“救出尽可能多的幸存者。”
　　林念屿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军队一批人负责引走丧尸，一批人则趁机救人，时间紧迫，救援人员不能保证从上到下搜寻每一幢居民楼。
　　做不到积极自救的幸存者，只能被放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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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年轻人尚有还手之力，可对门的李奶奶与嘟嘟祖孙俩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再是鼓起勇气，也难以顺利从十二楼逃下来。
　　林念屿咬紧牙关，被林婉拽了拽胳膊，她的眼神沉静而温柔，一如她从未变过的立场。
　　“走！”两人异口同声。
　　林家所住的3幢是小区内少有的高层，配有两架电梯，其中一架还属于失修状态，只剩下一架可以使用。
　　按下上行按钮后，两人退后几步，待电梯打开，先用□□远距离射杀掉两个丧尸，余下的则被两人各一斧头囫囵解决。
　　林念屿顺手掏走晶核，和林婉一同坐电梯上楼。
　　母子俩站在电梯内严阵以待，还担心十二楼会有大量丧尸。好在门开后，看到的只有举着菜刀一脸紧张的李奶奶，和怯怯躲在她身后、努力攥紧手中水果刀的嘟嘟。
　　幸好李奶奶及时锁上了楼梯间的门。
　　林婉松了一口气，眼圈一红，“还好你们没事。”
　　李奶奶看到熟悉的面孔，强忍着的惊慌瞬间就憋不住了，“小婉、小屿，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着祖孙俩懵懂茫然的表情，林念屿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番现状，指挥道：“拿上我备的那箱食物，我们走！”
　　那箱子里不仅有高热量食物，还配备了各种维生素，最底下甚至还有一层药品。
　　“哎哎。”李奶奶边应边回身小跑着去取东西，林念屿给的食物她舍不得吃，一直放得很好，找起来也方便。
　　李奶奶拎着箱子出来的时候，满脸忧虑，她纵使是个快与社会脱轨的老人，也大致明白了些意思，“那国家，国家什么时候会来救我们啊？”
　　林念屿和林婉一起护送着一老一小快步走近电梯，按下了一楼按钮。
　　“现在就来了。奶奶，走，送你们下去。”
　　电梯匀速下降，行到七楼却一个停顿，电梯门还未打开，尖叫已经传到众人耳中。
　　林念屿暗道一声不好。
　　电梯门几乎是被一双血手扒开的。电梯外的年轻男人侧颈被一头丧尸从后方狠狠咬住，他奋力挣扎，伤口处的鲜血却越涌越急。
　　林念屿上前一斧头解决了丧尸，同一时间，林婉反手捂住了嘟嘟的眼睛。
　　年轻男人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开始抽搐，他颈侧的伤口涌出大量鲜血，张开嘴试图说话，喷出的却是血沫，半晌便没了气息。
　　“抱歉。”
　　林念屿敛目轻声，一斧头砍了下去。
　　李奶奶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她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电梯继续下行，嘟嘟听话地闭着眼睛，牵着奶奶的手，小声说：“我害怕。”
　　林念屿从空间里取出原本属于嘟嘟的小鲨鱼，塞到他的掌心，温声道：“不要怕，小鲨鱼保护你。嘟嘟，你保护奶奶好不好？”
　　嘟嘟磨蹭了一下小鲨鱼，是熟悉的触感。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林念屿，似懂非懂地点了个头。
　　“叮——”一楼到了。
　　林念屿和林婉两人护着一老一少出来，没走几步就有战士上前接应。林念屿这才发现楼下已经汇聚了不少幸存者，正在有序地接受检查、排队上车，他忙将祖孙俩也送进了队伍。
　　黑脸寸头男看他斧头上满是血污，很是赞赏地竖了个大拇指，“小伙子，你很棒。”
　　其实丧尸动作并不算快，只要不被吓破胆，稍微强壮些的女同志也能对付落单的丧尸。可惜……
　　如果像这样的人能多几个，他们的救援成功率也能高上不少。
　　又是一道长鸣声响起。
　　黑脸寸头男喊声如雷，“楼上还有没有人家了？”
　　还排着队的人群瑟缩着，“不知道，不知道，我们都没听到什么声音。”
　　黑脸寸头男点点头，他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这句话的真实性。
　　战士们能用声音引走丧尸群，但维持不了多久。时间有限，他们必须以最高效率救下最多的人，不可能在一处停留太久，否则不仅浪费了拯救其他幸存者的机会，还有可能被反扑的丧尸围剿，连这一部分幸存者都无法幸免。
　　人命不是棋子，但在这种关头下，他必须作出权衡。
　　林念屿扫了一眼，没看到那个弱鸡仔一样的金维，反而和队伍中的李奶奶对上了视线。后者眼中焦急，是少有的身处危难还不忘担心他人的人，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去。
　　林念屿朝她遥遥点头，“我再上去一趟。”
　　黑脸寸头男看了他一眼，没试图阻止，也没说会等他，只道：“尽快。”
　　林念屿看向身侧，“妈，你还有力气吗？”
　　一番紧张搜救后，林婉的脸红扑扑的，她觉得自己还有潜力待发挥，“完全可以。”
　　“走，上楼。”
　　能运行的那架电梯还停在一楼，两人冲进去，狂按“13”按钮，这回上行没再受到阻碍。
　　“叮——”
　　电梯抵达，发出一声清脆鸣响。
　　徘徊在十三楼过道与楼梯间的几个丧尸动作一顿，原本趴在1303门上的独臂丧尸僵硬的脖颈一点点转向电梯方向，数双漆黑无光的眸子锁定了同一个方向。
　　“嗬—嗬——”
　　它们朝着那个方向涌去。下一秒，电梯门开启，锋利的水刃随之横扫而出，割开了它们青白生斑的脖颈，冲在最前面的三头丧尸应声倒地。
　　林念屿砍倒剩下两头丧尸，冲到了1303门口。
　　“开门！金维，开门！”
　　林念屿心跳如鼓，他早预料到最坏的情况。连李奶奶祖孙俩都敢冒着危险出门，金维再瘦弱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到现在还没动静，别是已经凉了吧。
　　砸门的手蓦地落空。
　　棕红色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出现在门后，看到来人后，他原有些躲闪的眼睛瞬间一亮，是厚重镜片也遮不住的光。
　　“是你！”
　　看到对方这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林念屿紧锁眉头，火气蹭地就起来了，“你究竟在磨蹭什么，没听到楼下的集合广播吗？”
　　金维哆嗦了一下，弱弱道：“我在收拾东西。”
　　林婉补完刀，收齐所有晶核，闻言也是一个皱眉，极为反对这种心态，“什么东西能值得你拿命去换？”
　　“傻缺。”林念屿难得低声爆了粗口，“带上你的宝贝东西，快走。”
　　“是我。”
　　伴随着一道短促机械音，金维身前的门缝被推宽了些，一截足有孩童腰身粗细的机械长臂缓缓探出。机械长臂线条流畅，银白与哑光黑相间，形状恰似蜘蛛的步足。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抱歉，我的源代码不好转移，花费了许多时间。”
　　林念屿的脑袋仰了又仰，终于看清了这个高达三米的机械蜘蛛的全貌。好一个威风凛凛，个头偏小的金维整个儿都被藏在蜘蛛腹下。
　　他陷入沉默。
　　所以是这玩意儿在跟他讲话……吗？
　　金维抬起手戳戳头顶庞然大物的腹部，“你太占地方了。”
　　机械蜘蛛闻言，跟汽车人变身似的，噼里啪啦几下化作人形，站定后朝林念屿伸出手，字正腔圆。
　　“你好，我叫Lucas。”
　　林婉站在一旁，心说这大蜘蛛还挺绅士。
　　“抱歉。”金维讷讷，“它可能有那种…社交牛逼症。”
　　林念屿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甚至还下意识回道：“我叫林念屿。”
　　Lucas分毫不差地控制着自己的手劲。林念屿感受着掌心的冰冷，心道这么长一条腿能串好几个丧尸，八条腿发展起来倒也是末世糖葫芦事业的一把好手。
　　林婉一看林念屿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又在神游，暗中掐了一把他的后腰，祈祷这小子别给她丢人。
　　她按下电梯下行键，“别管这些了，赶紧下去吧。”
　　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正常运作的那台电梯已经转移到了三楼，大概是楼里其他幸存者听到声音，搭了个顺风车。
　　林念屿被迫沐浴在金维和Lucas的目光——假使Lucas也拥有这项能力——下，有些无所适从地假咳一声，嘟囔着，“电梯怎么还不上来。”
　　他们已经等了有四五分钟，再磨叽的人也不会一直待在三楼还堵着不让电梯走。
　　林婉断言：“卡住了，要么也坏了。”
　　“那怎么办？”金维连忙抱紧自己胸前的双肩包。
　　林念屿当机立断：“走楼梯。”
　　不能再等下去。被引走的丧尸慢慢都会回来，他们会被堵在楼里的。
　　林念屿打头阵，Lucas断后，一行四人冲进紧急通道，一路往下。
　　他的水刃使得越发熟练，专门收割楼道里迎面而来的丧尸，林婉和Lucas则合力解决从背后赶上的漏网之鱼，势不可挡地冲下四楼。
　　行至三楼，果然见两具尸体面朝下趴在电梯口位置，电梯门关到一半止在那里，大概是长时间的紧急制动破坏了正常的运行。
　　怪不得迟迟不来。
　　林念屿暗骂一声倒霉，回过头却被猛然涌现的腥恶臭气惊得瞪大了眼。
　　一群丧尸围了过来，已经堵在二楼的位置。
　　紧随其后的林婉透过狭小的窗子看了一眼楼下。
　　“糟糕，军队已经走了！”随之而来的，是刚才被特地引走的丧尸。
　　他们被前后包抄，堵在了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拐角！
　　林念屿把众人护在身后，一手探进腰包吸收晶核，一手不断使出水刃，收割着源源不绝的丧尸。
　　尸体在身前不断垒叠，林念屿的精神力几乎要耗空。
　　他看到林婉咬牙撑着自己的躯体，奋力砍杀扑到他面前的丧尸，听到金维大喊一声：“Lucas！”
　　人形机械体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完成了转变，长而尖锐的步足向四周探出，刺穿了试图靠近的丧尸，给他们腾出了一圈残喘余地。
　　大蜘蛛在狭窄楼道很难施展，大家只能连连躲避，最后都挤到了Lucas腹下，挣扎着朝下挪动。
　　林念屿想起被基地被攻破的那一晚，几乎以为旧梦重现。好在奇迹一般，丧尸上涌的速度缓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还不像是冲上来觅食的，反倒看着像是在逃难。
　　逃难？？？
　　林念屿踩在尸体上，走过楼梯最后一个拐角，终于看到了楼外的一片狼藉。
　　外头丧尸倒了遍地，每个都是被精准地爆头而死，尤以楼道口堵得最多。一根棒球棍已裂成两截，沾满污血落在一旁——是林念屿留在房车里的那根。
　　在满地狼藉中央，站了一个纱布遮目的高大男人。
　　秦随风左胳膊架了只胖橘猫，右手牢牢扣住试图向他靠近的丧尸脑袋，气定神闲。他像是听到些动静，微微朝林念屿的方向侧首。
　　下一秒，直接捏爆了丧尸的头颅。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之前的林念屿：我保护大家（超大声）
　　这章之后的林念屿：美美躺平.jpg
　　（bushi，小林很争气的）
　　下本开《穿成反派后他们对我念念不忘》，穿书苏爽万人迷，有兴趣的乖进专栏戳戳收藏哦，么么～
　　文案：
　　缠绵病榻的程家小少爷穿成同名同姓的书中人物。
　　他是觊觎主角受、打压主角攻的恶毒反派，是身体孱弱、心理有疾的偏执总裁，最终丑闻缠身，被身边人害得惨死街头，无人问津。
　　他穿的这个时间点很妙，旧怨新仇找上门，商业对手伺机而动。
　　堪称死局。
　　程御却只顾悉心感受着新身体，莞尔一笑。
　　不必再受沉疴病体的桎梏，他打算直接掀了这棋盘。
　　*
　　总决赛的舞台后，程御用领带缚上主角受双眼，安抚他的镜头恐惧症。
　　从前对他宁死不从的主角受感受着领带上残余的体温，心跳声鼓噪如雷。
　　雪后的夜里，程御坚定地告诉主角攻，“带你回家并非临时起意，你是我一生的责任。”
　　向来嚣张跋扈的主角攻骑着机车绕了S市三圈，回来耳根依旧是红的。
　　逼仄的房间里，程御凑近居心叵测的助理，威胁对方：“再敢这样看我，剜了你的眼睛。”
　　助理却得偿所愿地笑着，恳求他再多恨一些，他们才好一起下地狱。
　　*
　　程御只想玩个痛快，弥补不良于行的前世。
　　到后来，这些本该厌他、怨他、恨他的人，都绕着他转，甩都甩不掉。
　　心机小白花演唱会上隐晦表白，暴躁养子低头为他洗手作羹汤，心怀叵测的秘书展露病娇本性。
　　当他再一次深陷修罗场，那个蓄谋已久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
　　*
　　后来人们再见到这位掌权程式集团的S市新贵，发现他手上已经没有再病态地戴着丝织手套。
　　那截月色般皓白的腕子上，取而代之的是奇楠沉香手串。
　　一百零八粒，皆是陆含璟苦求而来。
　　只为程御恣意无忌，酣然入梦。
　　老谋深算斯文败类专情攻x骄纵暴躁吃不得一点亏的受
　　苏爽万人迷/狗血修罗场/受二十八岁


第24章 
　　察觉到气氛的凝滞, 秦随风甩了甩手，开口道：“抱歉，弄坏了你的东西。”
　　他停顿片刻, 又补充道：“可能还吓坏了你的猫。”
　　大圣：“喵！”你也知道啊！！！
　　林念屿跳下最后几步台阶，走到楼外。此时天地间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烈日直接灼烧着水泥地，放眼望去, 遍地尸身。
　　他从秦随风手中接过已经吓得僵硬的大圣，顺手安抚着揉了几下, 有些难以置信，“这些丧尸全是你杀的？”
　　男人摇摇头，“不, 很多是在我来之前就倒下的。”还绊了他这个瞎子好几下。
　　那也很惊人了，林念屿还从未见识过有人能徒手独自解决掉这么多丧尸，甚至还是在视力有碍的状态下。
　　林念屿脱口而出：“你是激发出了什么力量型的异能吧？”
　　异能者的进化大体下能分为两个大方向, 一是元素型，如林念屿所拥有的水异能, 还有金木火土等；二是强化型，如在力量、速度、五感上的绝对强化。此外还有些小而杂的分类，比如返祖、操控等异能。
　　秦随风表现出来的，已经不在Apa病毒改造异能者时顺带着强化身体素质的范畴内了，看着更像是专注于力量方面的进化。
　　至少林念屿不敢保证他能轻易地徒手捏爆丧尸脑袋, 即使他前世曾短暂地到达过四级。
　　秦随风也有些茫然，这不是他的阅历所能解决的问题。
　　“可能吧，我的自己力气确实变大了许多, 办起事来很轻松。”甚至得心应手, 隐隐有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林念屿：“……何止轻松, 我愿称之为铁手。”
　　说句夸张的，这场面即使是丧尸看了也会觉得脑子一痛，不再敢接近这位兄弟半步。
　　听到林念屿的调侃，秦随风身姿有些僵硬。他虽称不上洁癖，往常也是极爱干净的人。如果不是没有趁手的武器，他又急着赶来救人，绝不会想沾上一手污秽。
　　男人强忍不耐的神情让林念屿忍俊不禁，他托起对方小臂，指尖涌出涓涓细流，仔细替秦随风冲洗着。
　　感受着手上冰凉湿润的触感，秦随风紧绷着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
　　“这就是你的异能吗？”
　　他虽然有种隐隐的感知，对此早有猜测，但两人一直看透不说破，维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林念屿以这种光明正大的姿态在他面前施展异能，象征着两人终于破冰，真正向对方交付了一部分信任。
　　“异能……和网上说的一样。”金维站在后面，嘀咕了一声。
　　“新朋友？”
　　秦随风唇角带笑，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和他难得的愉悦心情。那些陌生响动他早听到了，却到现在才出声。
　　林念屿这才想起官方救援已经离开，可金维还在这儿啊！
　　他托着秦随风小臂的手一松，回头看向金维，“你有什么打算吗？”
　　瘦弱青年和他的机械仿生人并肩站着，一脸茫然中带着乖巧，“我…我不知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得，又是一个倒霉蛋。
　　林念屿长叹一口气：“会开车吗？”
　　金维难得回应及时：“会！”
　　“走吧，捎你一程。”
　　林念屿已经麻木。反正捎一个是捎，捎两个也是捎，债多不压身。先当个司机使，再将两人打包扔去新望基地，也不亏。
　　他叫了一声认真扒晶核的林婉，后者拎着满满一袋零碎抬头，一脸认真：“要走了吗？”
　　林念屿：“……嗯。”
　　经过救援队和秦随风的接连血洗，这一小块区域的丧尸确实只剩下零星，但附近街区的很快也会移动过来。他们已经耽搁了一会儿工夫，不能再久留。
　　林婉有些遗憾地起身，脱掉医用手术橡胶手套，扎紧了自己的袋子，“那我们赶紧走吧。”
　　秦随风目不能视，却也准确无误地跟上了林念屿的步伐，落在对方身后三米的位置。
　　金维见状，连忙也赶了上去，Lucas“哒哒哒”地走在最后。
　　前面的人身形极高，步子又迈得大，金维几乎要小跑起来，有种自己和林念屿被对方刻意隔绝开的错觉。
　　他的感觉向来很准，就像他仅凭林婉简单几句的描述和一面之缘，便对林念屿产生了飞蝶趋光般的向往，而这光，确实照在了他身上。
　　金维心无杂念，纵使外界天翻地覆也不会影响他丝毫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迫切地希望交上一个朋友。
　　他不希望这个过程遭到阻碍。
　　想到高大男人那一句意味不明的“新朋友？”，金维小跑几步走到对方身边，鼓起勇气主动介绍道：“你好，我叫金维。”
　　“秦随风。”
　　男人面朝前方，只微微颌首，露出的下半张脸冷淡至极，全然没有方才友善的模样。
　　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金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抱紧胸前的双肩包，紧紧跟上林念屿的步伐。
　　Lucas继续“哒哒哒”地走着，路过秦随风时，故意看向对方，努力做出个呲牙的动作。没想到后者状似无意地侧首，纱布下的眼睛似乎锁定了它。
　　Lucas：“！”
　　溜了溜了溜了。
　　林念屿听到来自身后的细碎声响，还当两个闷葫芦凑对居然能够主动沟通，好一个负负得正，对身后的暗流涌动毫不知情。
　　一行人甩开行动缓慢的零星丧尸，很快赶到了小区外。
　　救援队的装甲车强势顶开了挤在马路上的遗弃车辆，林念屿有些担心林婉匆忙停下的房车也已经遭殃，出了大门结果却看到房车好端端地停在路边。
　　林念屿下意识回头，吃惊地看向秦随风：“你动的？”
　　“嗯。”秦随风自持地点点头，“你的车很好。”撞了几下也没出什么问题。
　　林念屿一脸无奈，不知该谢他还是骂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让众人依次进入。
　　“金维，开车。”他将钥匙扔给了落在最后的瘦弱男人，又给他定好路线，提醒道：“沿着国道走，别上高速。路上遇到谁都不要停。”
　　房车缓缓启动上路，确定金维是真的能行后，林念屿才坐上沙发，仰着脑袋，脱力般地呼出长长一口气。
　　方才情况危急之时，他一下子吸收了大量透明晶核，短时间内的能量冲刷让他的体内涌动起暗礁激流，刚才完全是凭借意志力强行忍耐着。
　　林婉看到他唇色泛白，脸颊一下子失去血色，心疼得不得了，搀起他往车后的横置床走去。
　　“念念，休息一下。妈妈替你看着呢。”
　　林念屿刚竭尽全力说出一个“好”字，便如被人当头一棒，骤然失去了意识。
　　秦随风如有心电感应一般，迅速伸出胳膊托了他的身体一把，才免得林念屿拉上林婉双双坠地的尴尬。
　　“我来吧。”
　　男人架起林念屿，用步幅丈量距离，小心地将毫无意识的青年放到车后部的床上。林婉跟在后头，替林念屿脱了鞋、盖上薄毯。
　　移门被轻轻拉上。
　　毛毯之下，林念屿掌心红痣散发出微弱光芒，慢慢地有纤细绿纹从中探出，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林念屿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再醒来时已是黑夜，探险者X孤独地奔驰在乡间
　　林念屿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年，他迷瞪着眼睛撑起身，拉开床头窗帘。外头是大片农田，农民辛苦多时的粮食堪堪成熟，在无风的夜里，紧密地挨凑在一起。
　　然后他听到一声遥远传来的尖叫。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子猛地抖动了一下，没有停。
　　林念屿完全清醒了。
　　今时不同往日，地球经历一场红雾，现在已经是末世沦陷的开章。
　　移门辟出一个独立而隐私的空间，林念屿隐约听到前部传来的、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他抓了把头发，拉开了门。
　　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清晰入耳。
　　“……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一种来自冰川深处的病毒肆虐造成人类的大规模变异，我国同样遭受重创。
　　该病毒被正式命名为Apa病毒，现已知可以通过□□、空气等多途径进行传播。Apa病毒潜伏期长短不一，部分感疫体不会出现症状，不具备传染性；变异体不可逆，丧失一切记忆、理智与情感，具有高度的传染性和危险性。遇到有发热、抽搐、黑瞳、意识性障碍或昏迷的人员，应及时隔离。遇到确定变异体，应就地处理。
　　现号召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展开自救行动，寻找就近的官方救援基地寻求帮助。如有行动不便的情况，应就近选择避难场所，维续生存，等待救援。
　　以下是位于各省、直辖市的官方救援基地：
　　1号救援基地，A省……；
　　2号救援基地，B省……；
　　……
　　请广大人民群众相互转告。
　　华夏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国家正在极力抢救基础设施，组织开展各地救灾行动；相关单位正在积极研发抗病毒疫苗。请广大人民群众在灾难面前保持积极心态，互帮互助，一同度过难关，迎接胜利号角。
　　人民站着的地方，就是国家。”
　　车里陷入一片寂静，大家心照不宣地对未来保持缄默，只有碾过乡间小路凹凸时偶尔的颠簸。林念屿走到驾驶区和生活区交界处，探身看着前方。
　　乡间小路窄而弯绕，灯光打在车前，冲散一小片区域的黑暗，但车里的人永远也猜不到下一个拐弯会在何处等着他们。
　　在这种静谧的未知中，林念屿想起幼时读过的科普书，彩色的画笔绘出了古人类一路演变至今的树状图。
　　第一批远古人踏出非洲大陆时，绝对想象不到之后持续数百万年的冲突与演变。在漫长的迁移中，人类会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化再碰撞，寻找着生命延续的可能性。
　　当人类面临灭种威胁，百万年的进化历程教会了我们——
　　永远不要停下自己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攻的异能不是铁手啊！念念胡说八道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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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听到来自身后的动静, 金维歪了歪脑袋，在后视镜上与林念屿交汇了视线。
　　“林哥，咱们要不要去官方救援基地啊？”
　　“不去。”林念屿不假思索地拒绝。
　　他从后方跳进副驾驶座, 在储物格中找出一副夜视望远镜，戴上望向窗外夜色深处。
　　心思专注在了外头，林念屿说起话来也慢吞吞的，“不过你能把这些地址记下来也是好的, 可以顺路送你过去。”
　　毕竟末世初期，国家的力量还是有目共睹的。若非如此, 按华夏的人口比例，受灾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末世爆发的最初两个月，国家尚有余力, 储备粮也能跟得上需求，官方避难所的生活勉强过得去。
　　但Apa病毒最可怕的点就在于它潜伏在每一个人类身上，无一幸免。但凡有一枚炸弹被触发, 四溅开来的碎片就能轻易地摧毁一个官方基地。
　　尽管如此，官方基地的幸存者至少能得到军队庇护, 即使出事，也会被第一时间护送到最近的避难所。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官方基地的沦陷，大家开始积极寻求自救，民间的基地也出现了。林念屿初期就是想苟在新望基地附近，这是出现得最早的一个大型民间基地。
　　金维不知道其中缘由, 还以为林念屿是在赶他走，连忙摇头，“我不去！”
　　林念屿收回望远镜, 结果看见金维一脸煞白。他想到对方已经连续开了几小时的车, 这弱鸡仔一样的体格大概率是顶不住了。
　　“累了吧, 停车，我替你。”
　　“不用。”金维坚持摇头，“Lucas能够帮忙的。”
　　林念屿刚想问那大蜘蛛去哪儿了怎么醒来就没见着，就听见自己右侧的窗户发出两下清脆的叩响。
　　一条银黑相间的蜘蛛腿从车顶垂下，紧接着倒现出一双黑色圆眼。隔着窗户传进来的机械音发着闷，仍不掩其中的兴奋之意。
　　Lucas：“我可以！”
　　林念屿：……
　　见鬼，他是怎么在那双无机质的大眼睛里看出期待星星的。
　　金维打着方向盘，努力为Lucas证明，“它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大，绝对不会出错的。”
　　秦随风也在背后适时出声，“让它试试吧。”反正也撞不坏。
　　林念屿：“……好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
　　房车缓缓停下，大蜘蛛从车顶爬下，转换成人形，顶替了金维的位置。
　　它一丝不苟地发动车子，探险者X缓缓加速，最后保持匀速继续行驶在道路上，甚至要比金维开得更加稳当。
　　“挺厉害啊。”林念屿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奖。
　　机械仿生人专注盯着眼前的路，看似认真，背后却伸展出一条小号的蜘蛛腿，探向林念屿的方向，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
　　林念屿：？
　　跟他的主人完全相反，Lucas可能真的有那种社交牛逼症。
　　林念屿有些好笑地回了休息区。
　　秦随风独自倚在一侧，林婉和金维则相对而坐，大圣趴在微波炉上，大家看着都有些萎靡的样子。
　　而林念屿结结实实睡了一觉，体内能量趋于稳定，还隐隐有冲击二级巅峰的倾向，正是精神振奋的时候。
　　“怎么了这是？”
　　林婉见他恢复得好，刚才高高悬起的心也安稳落下了。
　　“没什么。”林婉微微一笑，勉强打起些精神，“饿了吧，晚上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
　　“都行。”林念屿应付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会也还没吃吧？”
　　秦随风摇摇头，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大家都没什么心情。”毕竟今天遭遇的一系列事情可谓是天翻地覆、跌宕起伏。
　　“唔。”林念屿沉吟片刻，建议道：“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我下锅煮一些，大家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等了几秒，见没人应他，林念屿急了，“怎么样嘛！”
　　“可以。”秦随风迅速制止了他试图撒泼的情绪，果断让出厨房的区域，“请便。”
　　林念屿把可怜的瞎子又往边上推了推，打开了冰箱门，俯下身的时候还在嘀咕着吐嘈：“说话文邹邹的干嘛。”
　　秦随风唇角刚浮起些笑意，又被林念屿往另一个方向推开。
　　眼前还缠着纱布的高大男人被拉拉又扯扯，这画面连林婉都有些看不下去，“念念，你老欺负人家干嘛？”
　　“我哪有。”林念屿嘟囔了一声，有些心虚地不敢回头，埋头干活。
　　他特地取出最大的锅搁在电磁炉上，倒水开煮。锅底泛起细密的小泡，正是下饺子的好时机。在室温下搁了几分钟的饺子皮没有刚拿出来时那般冰凉硬挺，倒入半热未开的水里，既不会破皮，熟得又快。
　　饺子肚圆滚滚地鼓起，漂浮在二次起沸的汤水中。林念屿掀开透明锅盖，面皮的醇香与馅儿料的鲜美便慢慢地溢出，将狭小的空间填了个满满当当。
　　车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咕噜。喵喵。饿了。
　　林念屿从橱柜里找出漏勺，洗干净后，将锅中圆滚滚的白胖饺子一勺勺盛到盘中，再配上两碟米醋，端到桌上。
　　“刚出锅的饺子，快趁热吃。”他热情招呼着，将秦随风也拽到卡座上。
　　食物的香气勾起胃中馋虫，大家刚才还在说没胃口，夹饺子的动作却是一个比一个快。林念屿目瞪口呆，连忙给秦随风和自己各夹了俩，生怕赶不上热乎的。
　　他下了一盒虾仁饺子、一盒玉米猪肉饺，外头买的速冻饺子虽不及现包的用心，但用料还算扎实。一口下去是Q弹嫩滑的虾仁，还有脆甜玉米和鲜香猪肉。
　　原汁原味的尝着鲜美，沾点米醋则别有一份风味，而且吃着更开胃了。没过多久，盘里就只剩下可怜巴巴的胖饺两三只。
　　林念屿哭笑不得，“要不我再去煮点儿？”
　　林婉：“可。”
　　“你们还想吃多少啊？我控着量下，可不能浪费了。”
　　金维小心翼翼地举手，“我饱了。”
　　“啧，怪不得这么瘦呢，吃得还没大圣多。”
　　胖橘从猫碗里抬起头，“喵喵喵？”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林念屿拿脚尖点了点它的小肚子，笑骂道：“吃你的吧，怎么什么热闹都要听。”
　　金维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继而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他把自己抱了很久的双肩包从沙发最里侧拎出来，拉开拉链，掏出其中的电脑。
　　林念屿刚下一盒饺子，就听金维嘟囔了句“电脑坏了”。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那修得好吗，里面的数据丢了怎么办？”
　　一路上金维都死死抱着他的包，想也知道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会丢。”金维摇了摇头，倒是笃定：“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
　　“不过，得尽快恢复才行。”
　　“为什么？”秦随风难得主动开口。
　　“Lucas是我无意间的产物，构成它的其中一段代码非常特殊，成就了它自我学习、自我进化的能力。不过这段代码需要定时手动更新，不然反而会造成Lucas的内部错乱。这也是我必须带上源代码的原因。”
　　林念屿皱眉：“那它现在会出现问题吗？”毕竟是司机，一车人的性命还把握在它手上呢。
　　“那倒不会。”金维摇了摇头，“三天更新一次就行，赶在那之前我能恢复好的。”
　　有他保证，林念屿也就放下了心。很快，第二盘饺子又上了桌，大家吃饱喝足，昏昏欲睡起来。
　　林念屿打了个呵欠，明明已经睡了一大觉，他又有些发困。
　　他拽了拽林婉，“刚刚我把热水器插上了，妈，你先去洗澡吧。”
　　大家都奋战了一天，身上的味道绝不好闻，忙碌的时候臭着也就算了，要这样入睡可不行。
　　林婉也不推却，快速地冲了个战斗澡，早早钻入驾驶区上方的额头床，将移门拉上。
　　等水又烧热些，林念屿也赶紧钻进浴室冲澡。他最近出汗沾灰挺多，皮肤总像是被附上了一层东西似的。
　　考虑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林念屿也是快速地猛搓皮肤，洗了个战斗澡。
　　他擦着短发出来，给秦随风找了一套自己没怎么穿过的oversize长T和宽松短裤，往男人手中一塞，拽着对方往浴室进。
　　“快快快，趁水还热着。”
　　蒸腾的热气和沐浴露清甜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秦随风身躯微微有些僵硬。偏偏林念屿还站在他身边，引着他去摸那些器具与开关。
　　“我知道了。”秦随风扣住林念屿的手腕，掌心发烫，言语直白，“你先出去吧。”随后将林念屿一把推出了门。后者站在浴室门口，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秦随风站在浴室里沉默半晌，才打开了蓬头。水流倾泻而下，浇熄他被扰乱的心思。
　　他洗完澡，穿着林念屿的旧衣裳往后头的双人床走去，只能听到隐约响起的连绵的呼吸声。
　　已然是睡熟了。
　　真是的，未免太没有戒心。
　　秦随风摇了摇头，小心地替他推上移门，随后回到会客区，坐在金维对面，在对方规律的键盘敲击声中，抱着胳膊入睡。
　　林念屿一觉睡得满足，清晨醒来时，林婉正在厨房区准备早点，Lucas低速开着车，秦随风坐在副驾，而金维还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电脑。
　　白净青年一头乱发，侧脸还有睡觉时留下的红印，迷瞪着眼，“金维，你不会一整晚没睡吧？”
　　金维应了一声，本就苍白的脸又挂上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还要抱着电脑不断敲打，看着好生可怜。
　　林念屿揉了揉眼，结果被边上的林婉眼疾手快地一掌拍了过来。
　　他“嘿嘿”一声，躲开林婉的“魔爪”，坐到金维边上，好奇问道：“恢复了吗？”
　　华夏另一端。
　　“恢复好了，博士。”
　　“其它资料全部销毁。”
　　一只修长白皙、略带薄茧的手接过u盘，藏入袖中，在丧尸的咆哮与轮椅碾过地面的摩挲声中，他被人抬上直升机。
　　风声烈烈中，他们朝着与林念屿一行人截然相反的方向前进。
　　作者有话说：
　　待会儿还有一章嗷！
　　感谢在2021-09-28 13:03:52~2021-09-29 17:4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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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还差一点。”
　　林念屿好奇侧身, 看到了满屏的密密麻麻，而金维还在快速地敲下一行又一行。他佩戴的眼睛镜片反射出屏幕的光，新的代码在不停往上跳动着。
　　身为文科生的林念屿很少见到这场面, 惊讶地“哇”了一声。
　　“好厉害，怪不得你能考上S大。话说你制造出Lucas这样智能的仿生人，应该拿到了很多国际奖项，到时能直博吧。”
　　金维羞涩一笑, “其实我是S大的客座教授。”
　　林念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教授？你多大啊？”
　　金维敲打键盘的手指终于停了, 他无辜地眨眨眼，有些不理解林念屿为何会大感吃惊，“十九啊。”
　　那一声“林哥”果然没叫错。
　　林念屿：QAQ
　　差不多的年纪, 他还在为S大的offer抓心挠腮，人家怎么就直接当上教授了啊。
　　林婉从身侧掐了一把他软嫩的颊肉，省得这傻小子再说出什么丢脸的话来。
　　“别胡思乱想了, 快去洗漱，早餐做好了。”
　　林念屿噫噫呜呜地起身, 刷牙时还有闲情想：金维和林婉自不必说，秦随风的履历他偷偷百度过，也非常漂亮。果然，只有他是最笨的那个QAQ
　　心情不好，怒喝一大碗杂蔬瘦肉粥。
　　粥稠厚绵软、入口即化, 味道清淡，香气却十足，一尝就知道是煨了许久的。
　　林婉还在帮行动不便的秦随风和忙得腾不开手的金维盛粥, 林念屿贴贴她柔软的腹部, 声音温软, “妈妈，你怎么醒这么早啊？”
　　“睡不好。”林婉如实道：“担心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林念屿抱着她的腰，觉得安全感十足，“没事呀，我状态恢复得很好，我们也能很快找到地方安定下来的。”
　　林婉梳理了几下林念屿蓬松柔软的棕发，心里头软和得不像话，“妈妈相信你。”
　　“真好。”沉默许久的秦随风突然出声：“我同我母亲很少拥有这种温情时刻。”
　　林念屿“唔”了一声，一双猫眼睁得滴溜圆，“那你多喝点粥，感受一下你婉姨满满的爱意。”
　　秦随风干燥的唇瓣轻轻抿了一下，“好。”
　　话音刚落，驾驶区传来一道激昂声音。
　　“Lucas也想吃饭饭！”
　　林念屿被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回了一嘴，“你不能吃饭！”喝机油还差不多。
　　Lucas：“嘤嘤嘤。”
　　金维不好意思地出声解释道：“它需要充电了。Lucas耗电量很大，往常不用的时候我都是开启休眠状态的。”
　　林婉坐下，顺口问了一句，“小维，你平常都用它干什么啊？”
　　闻言，林念屿也好奇地看向金维。Lucas傻是傻了点，看着确实威风，尤其变形的过程很抓人眼球，谁看了不嗷一声“好帅”。
　　他突发奇想：“能变扫地机器人吗？”
　　众人：“？？？”
　　林婉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斥责，“不许胡说。”这也太不尊重Lucas和它的主人了。
　　金维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可以的。”
　　“诶？？？”
　　“对，因为平时我比较懒。其实Lucas最开始就是家务机器人的定位来着，后来不断添加功能，才有了现在的它。”
　　林念屿拍了拍手，大为震撼，“懒人改变世界，诚不我欺。”
　　前头又传来一声：“Lucas饿了。”声音听着都有些发蔫。
　　林念屿问道：“怎么给它充电？”
　　“有特殊接口的。不过现在天气好，它可以爬去车顶吸收太阳能充电。”
　　大家都不打算再让Lucas坚持下去，万一开到半途没了电，可能直接就把车里的人一波带走了。
　　“停车，吃饭去。”林念屿敲了敲驾驶座椅，提醒道。
　　后视镜中，Lucas的大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房车缓缓地停下。它降下车窗，机械手臂延展至窗外直到尾端扣紧车顶，再灵活地钻了出去。机械体身上的每一个零件解体后重新拼装，长而尖锐的步足伸展开来，在窗外一现，就全数攀上了车顶。
　　林念屿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着实惊悚。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好奇，顺势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为什么Lucas蜘蛛形态这么大只，跟人形状态下的体格差这么多？”
　　“用的是一种只在私下流转的罕见金属。”金维用力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他吃饱了饭，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坐在对面的秦随风在抽屉里摸索几下，捞出一小支缓解干涩的一次性眼药水，扔给对方。这也是他这几日勉强用来镇痛的东西。
　　林念屿看向他，有些难以置信。连眼皮摩擦干涩眼球的声音都能注意到，这耳力确实好得过分了。
　　他刚想发出羡慕的感慨，就听车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上一般。
　　林婉本就睡眠不足、有些倦意，这下更是被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秦随风道：“有两只丧尸跟上来了。”
　　相比昨晚的乡间小路，今早途径的地方显然多了几户人家，他们在原地停留了一番时间，有丧尸接近也正常。
　　林念屿快速钻进驾驶座，反手朝车顶叩了两下，“Lucas。”
　　大蜘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伸出两条原本蜷缩在一起的步足，扎进去，扭一扭，再抠出来，足尖勾着看不清本色的晶核，送到了林念屿面前。
　　甚至还邀功似的，左右摆了摆。
　　大圣眼睛一眯，不对劲，这是遇到对手了？
　　它从微波炉上起身，轻盈地跳下，迈着猫步跑到驾驶座边上，先抵着脑袋往林念屿胳膊上一蹭，然后朝着那截黑色足尖哈气。
　　看着晶核上将滴未滴的污血，林念屿嘴角微微抽搐，不得不说，Lucas的学习能力真得很强。
　　他凝出一个水团悬在半空，直到将Lucas的足尖和两颗透明晶核都冲洗得干干净净，才伸手接了过来，道：“谢谢你，Lucas。”
　　那截黑色足尖这才满足地收回车顶，蜷缩起来继续晒太阳。
　　林念屿将气鼓鼓坐在一旁的大圣往林婉怀里一塞，启动了车子。他从后视镜中看到林婉脸上难掩的倦意，提醒道：“妈，你再去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待会儿你替我。”
　　“哎。”林婉应了一声，“那两个小时以后叫我。”
　　金维揉了揉眼睛，“我也想休息一会儿。”
　　“卡座可以拼接成床的，你让秦随风教一下。”
　　秦随风视力虽然有碍，动作却十分流畅，三两下就拼好了床，然后也不管金维如何，径自轻巧地钻入副驾驶，笑道：“你可真不把我当个瞎子。”
　　林念屿看着前方，真情实感道：“你可比我们灵敏多了。”
　　男人没再回复，林念屿也继续认真开车，探险者X逐步驶过J城。J城与S市相隔不远，却因为十数年前政府带头炒房而导致经济落后许多，遍地是上了年头的居民楼。
　　车速渐渐缓了下来，林念屿提议找些地方搜集物资，顺便给秦、金两人找些换洗的衣服，总穿他的毕竟不太行。
　　探险者X几乎龟行，林念屿的视线不停徘徊，纠结该从哪个方向进入这座小镇，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趔趄着跑近，直到敲打声将他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就想叫Lucas，谁知窗外站着的居然不是丧尸，而是正常的一家三口。
　　“干什么？”林念屿皱眉。
　　为首的男人大腹便便，流着一身虚汗，丝毫不在意林念屿的冷淡，疯狂恳求道：“搭我一程，送我去最近的官方基地，你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这车看着古怪，但在末世，越古怪意味着越安全！
　　林念屿听他言语之间只谈自己，丝毫不考虑身后的妻女，心中已经打了负分。
　　“不去。”车子压根没停，林念屿更是一口回绝。
　　男人拽着妻女着急地追在车旁，“你救我一命，你救我一命啊！我拿我老婆跟你换！”
　　身后抱着孩子趔趄而行的女人闻言，一下睁大了眼，“江大富，你疯了吗你！”
　　车子猛地停下，林念屿面无表情地盯住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睛，若有所思。他一字一句。
　　“你再说一遍。”
　　江大富还以为交易有望，脸上神态更加扭曲，激动得鼻孔翕张，以介绍上佳展品的姿态，唾沫横飞地介绍着他美丽动人的妻子。
　　林念屿沉默听完，然后摇摇头，道：“没必要了。”
　　“你……你说什么？”江大富愣住。
　　“我说。”林念屿加大了声音，如他所愿地重复一遍，“没必要了，因为你就要死了。”
　　江大富还以为自己被耍，气得脸色一下青白起来，“你他妈的竟然敢诅咒我？开着辆破车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迟早是被撞死的命。”
　　秦随风微微侧头，纱布后的眼睛准确无误地锁定了窗外破口大骂的男人。
　　男人突然觉着自己的舌头有些麻痹，说话含糊起来。被他抓着胳膊的女人从他掌心挣扎了出去，他试图去扯妻子，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开始发僵。
　　“你……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嚷着，声音却越来越弱，面皮僵硬地盯着林念屿的方向，突然浑身抽搐，猛地冲上来试图击打车窗，还未碰上时，虹膜如墨汁入水，扩散开来，眼珠瞬间尽数变黑。
　　车窗摇下。
　　林念屿顺手拿出座椅下的□□，轻轻说了句：“再见。”
　　将丧尸一举击杀。
　　作者有话说：
　　念念好帅！（超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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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在不足一米的距离下, 弩箭的冲击力直接向后顶倒了丧尸。沉重身躯砸开薄薄一层尘土，两条粗壮的腿抽搐几下，转瞬便没了声息。
　　在短暂的静默后, 女性尖锐叫声陡然响起。
　　秦随风索然无味地将头转了回去。
　　“嘘。”林念屿以指封唇，“丧尸对声音和味道很敏感，闭上你的嘴。”
　　早早被吵醒的林婉从橱柜里拿了巧克力、压缩饼干和一些干净的水放在包中，又撕下张纸, 抄下最近的基地地址，一并塞进食物袋里。
　　“快拿上, 去最近的官方救援基地吧。”
　　林念屿下了车，将东西递给她们，又俯下身, 拔出箭，一脚踏碎颅骨，取出其中晶核。
　　母女俩还来不及说上一声谢谢, 就被他的动作吓得一动不敢动，状如鹌鹑。
　　小女孩瘪了瘪嘴, 被女人连忙捂住。
　　林念屿道：“往东走，没准能先碰上搜寻幸存者的救援队。丧尸对新鲜血肉的气味很敏感。”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拿他的污血抹在身上。异变体的血液中病毒浓度很高，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丧尸的嗅觉。”
　　说完这些，林念屿也不等她们的回应, 洗净晶核就上了车。
　　直到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那个女人才放下怀里的孩子，大梦初醒一般地向着驾驶座方向鞠了一个深躬，“谢谢, 谢谢您的帮助。”
　　小女孩站在地上, 不明所以地被母亲压着俯身, 结结巴巴地跟着说：“谢谢，谢谢。”
　　她声音稚嫩而懵懂。幼童的阅历还不足以支撑她在短时间内认清一个天翻地覆、残酷而又直白的世界。
　　林念屿启动车子的手顿了一顿，又扔了把长斧到娘俩身前，耐心说出最后一句建议。
　　“永远不要手软，不论是对丧尸、还是对人。”
　　探险者X启动上路，林念屿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逐渐缩小的女人背上食物，左胳膊架起孩子，右手拎上斧头，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转身离开。
　　他将视线收回，专注在前方。
　　驶过减速带，车身一个颠簸，秦随风突然出声打破沉默，问道：“你总是这么好心吗？”相处短短几日，不论见过的没见过的，不论交情深浅，林念屿好像总在出手相助。
　　林念屿没有产生丝毫被试探的不爽，反而被他难得的直白所打动，笑道：“你也不坏。”
　　之前替对方解开枷锁，他做过最坏的设想就是男人直接夺车离开，没想到结果却是秦随风救了他们一命。
　　“是。只不过强者才有保持善良的能力。”
　　秦随风的声音波澜不惊，若不是林念屿隐隐感觉到身侧细微的能量波动，他会以为这只是对方的一句闲谈。
　　强大才有话语权，这话在弱肉强食的末世是至理名言。林念屿知道他作为天之骄子却被一场天灾拉下神坛，如今只能靠人苟活，难免会郁结于心。只不过……
　　林念屿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也没那么厉害，所求不过一份心安。”
　　“什么心安？”
　　“我收到过一笔生命的珍贵馈赠。如果不将这份幸运传递下去，万一命运又把给我的馈赠收回了怎么办。”他自嘲般地笑笑，“唉，我还是太迷信了。”
　　秦随风没有刨根问底。他听到车头撞开路上的丧尸，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突然又开口：“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
　　林念屿抽空瞄了他一眼，秦随风是一副笃定的模样。
　　难不成灵泉水还真能治眼睛？
　　“那敢情好，等晚上光线弱了，你摘开纱布看看。”
　　秦随风“嗯”了一声，“待会儿请婉姨替我瞧瞧。”
　　“没问题。”林婉正好从后方探头，一口应下，又冲着林念屿道：“开这么久累了吧，换我。”
　　林念屿也不推脱，快速地和林婉换了位置，从驾驶座撤下，房车没在路上停留太久。街边游荡的丧尸徒然地跟上几步，新鲜的气息便远了。
　　林念屿打着哈欠回到休息区，卡座已经复原，金维缩在角落敲键盘，而大圣则高傲地端坐在桌上，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
　　他抱起猫坐下，使劲一个埋头苦吸，直到将胖橘恼得嗷嗷叫，这才长处一口气。
　　“充电完毕。”
　　秦随风跟着他坐到对面，听他满足的喟叹声，想起自己抱猫时左半身忍不住下坠的情况，非常直白又如实地说：“你的猫该减肥了。”
　　大圣：“喵喵喵！”闭嘴吧你！
　　林念屿笑呵呵地揉了一把大圣软而Q弹的小耳朵，替它“解释”：“饥饿始终慢你圣哥一步，不愧被称赞大橘为重的。”
　　话虽如此，大圣之前做过体检，身体很健康，兽医说体重主要分布在大骨架和肌肉上，脂肪倒不算多。要是影响到了它的健康，林念屿一早就逼着大圣减肥了。
　　“我们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
　　大圣起身甩了甩尾巴，在秦随风的肩膀上一个借力，跳到了微波炉上，决定暂时不要理会这群无知的人类。
　　秦随风揉了揉肩膀，一脸违心地说：“知道了。”
　　林念屿“嘿嘿”一笑，从林婉放在沙发边的包里倒出被清洗干净的晶核。亮晶晶的透明晶核铺满了小半张桌子，大小不一，有个百多枚，霎时惹眼。
　　他又取出了Lucas给的两枚和自己刚收取的一枚晶核，新的那枚晶核要明显偏小。
　　晶核的形成比较特殊，不论是否异变，只要感染了Apa病毒，脑内就会有雏形存在。一旦异变，雏形会在短时间内变成晶核，之后还会伴随着变异体体内的病毒含量和进化程度，呈现不同的形态。
　　不过同是透明晶核，在能量上倒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林念屿招呼了秦随风一声，同他说明了晶核用处，并邀他一起吸收能量、升级异能。
　　他自己现在也才二级水平，看不出身边人的深浅。异能激发有先有后、有高有低，照理来说肯定是从低水平慢慢升上去的。
　　保险起见，林念屿只让他先吸收两枚，等稳固下来，再慢慢加量上去。
　　见他照着自己所说，只拿了一枚开始操作，林念屿也放心地抓一把透明晶核捏在手心。
　　晶核尖锐的棱角扎着掌心软肉，林念屿靠此维持清醒，等吸收能量时的不适散去。青年睁开了眼，眼中泛起暗金色水光。
　　他终于升至二级巅峰。
　　体内的能量还在磅礴涌动。青年脸色苍白地深呼吸两下，却见秦随风气定神闲地坐在对面，仿若无事发生。
　　林念屿一时语噎。他再看了眼，确定对方面前还残余两小搓晶核留下的齑粉。
　　“你……就没什么感觉？”
　　秦随风有些茫然，若他睁着眼睛，必然更加无辜，“没什么感觉。”他也很奇怪林念屿刚才的呼吸为何会急促紊乱那么多。
　　林念屿看他神情不似作假，也没什么奇怪的表现。他有前世经验，都要凭强大精神力才能忍耐被晶核中冰冷黑暗的气息游走全身的痛苦，何况秦随风一个刚刚激发异能的人。
　　意志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
　　林念屿挠了挠头，“奇怪。”
　　好一个罕见的铁手异能哦。
　　“念念。”驾驶座的林婉喊了他一声，提醒道：“前面有个加油站。”
　　林念屿拉开窗帘，不远处果然伫立着一家小型加油站，附近人烟稀少，也没见什么丧尸徘徊。
　　“走，去加点油。”正好空间里的油桶还没填满。
　　“行。”林婉应了一声，加了一脚油门往加油站的方向开，驶入时她惊讶地“咦”了一声，“有人。”
　　一个寸头和一个黄毛男人拎着大包小包，提着西瓜刀和长棍，鬼鬼祟祟、前后脚地从后头便利店里走了出来。
　　黄毛啐了一口，嘴里还念念有词：“tmd还真让那个鲨鱼头给说中了……”
　　寸头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别一口一个tmd，人家救了你的小命你不知道？要尊重！尊重知道吧！”
　　黄毛被打懵了，半晌才崩溃道：“tmd知道了！鲨鱼哥！叫鲨鱼哥总行了吧！”
　　耳力敏锐许多的林念屿：……
　　两方人马恰在这时迎面碰上。
　　原本小声吵嚷的两人瞬间闭了嘴，看着这辆造型诡异，顶着奇怪蜘蛛雕塑的房车缓缓驶过，落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地方。
　　黄毛躲在寸头后面，小声嘀咕，“他们咋不过来？”
　　寸头显然沉稳许多，一手护着黄毛，倒行着远离房车，只不过这辆诡异房车就停在他们必经之地，不论如何都得从边上路过。
　　坐回副驾驶的林念屿支着下颌，与窗外两人对上了视线，他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先来后来。”
　　黄毛听了却有些兴奋，继续跟寸头嘀咕：“小白脸还挺讲规矩，大哥我们要不要去搞他一把，这房车可不常见。”
　　他们哥俩正好缺个车。
　　寸头大哥到底是有点见识的。黄毛脑子笨又欺软怕硬，做事转不过弯来，寸头可是注意到这男人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小弟的小声嘀咕，绝不是常人。再说他虽然长得白净俊朗，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叫人看着心头发怵。
　　他踹了一脚小黄毛：“有没有眼力见！能开上那种车的，你也配去抢？你当人家碾下来的香烟灰都不够格！”
　　然后讨好地朝着林念屿点头哈腰，拽着黄毛一路往外溜去。
　　良久，车里终于还是接连响起几道短促的笑声。
　　林念屿选择沉默。
　　作者有话说：
　　你鲨鱼哥恶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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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起来干活。”
　　林念屿叫醒了酣睡如泥、雷打不动的金维, 几人鱼贯而下，一脚踏入热浪翻滚的室外。
　　刚睡醒的金维被刺目日光照得睁不开眼，脸上的肉皱成一团, 只能眯着眼视物，下一秒就被地上突然出现的百十个铁桶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
　　叮铃哐啷，有几个铁桶还滚在了一起，发出接连几声刺耳的响动。
　　走在最后秦随风微微侧首, 面向林念屿的方向。
　　林念屿打了个呵欠，满不在意, “空间异能啊，有幸开发了双异能而已。”
　　金维喃喃：“好厉害……”
　　林婉不像他们那般磨蹭，早已经拔出油枪, 闻言“呵呵”一声，“小维，你就由他装吧, 别搭理他，快过来帮我。”
　　金维连忙应和一声, 推了一把眼镜，小跑上前。
　　林念屿嘟囔一声，“妈你怎么老损我。”
　　说完他也没闲着，去房车后方找到储藏黑水箱的舱门，打开后拎出其中的黑水箱, 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倾倒。
　　因为内有降解剂，黑水箱里的污物异味倒没有很重，不过林念屿五感受到强化, 到底有些不喜。
　　白净青年捏着鼻子站在不远处, 控制水流冲洗水箱内部, 瓮声瓮气地对身后的高大男人说：“等你看得见了，都得你来倒。”
　　秦随风没有丝毫犹豫：“好。”
　　林念屿这才满意了些，在桶中注入适当清水和降解剂，指挥着秦随风将黑水箱放回原位。
　　见状，林婉忍不住说了一句：“林念屿，别总欺负小秦。”
　　剥削也不是这么个剥削法，人好歹还看不见呢，摸索着放箱子、关舱门的动作实在可怜。
　　林念屿睁大眼睛：？？？
　　不是啊妈妈，他眼睛看不见但心里门儿清的呀QAQ
　　林念屿还来不及辩驳，就听秦随风轻声提醒：“有东西过来了。”
　　黄毛和寸头两人一直小心翼翼，而他们出现后却发出不少响动，难免招惹到附近的丧尸。
　　林念屿取出□□，一箭射向远远晃悠过来的丧尸，又使出一计水刃，将剩下两头放倒。
　　“万不得已再出手啊，给你洗干净可太费水了。你要想锻炼异能，捏树干子也成。”
　　秦随风神色有些迟疑：“锻炼异能？”
　　“不是只靠吸收晶核能量就能升级的。”林念屿注意力全在周遭环境，却还是耐心同他解释。
　　“晶核只是一个突破的辅助工具，最重要的还是自己争气，在反复使用异能的过程中，慢慢地提升精神力和对异能的掌控力，这样才能水到渠成地升级异能。还没打好底子就贸然吸收过量晶核，反而会出现过犹不及的情况，严重的还会直接异变成丧尸。”
　　“所以只让你吸收两枚晶核，不是我小气，而是担心你虚不受补，反受其害。”
　　周遭没再出现什么危险响动，林念屿说完就朝着丧尸伏地的方向走去，打算回收箭头，顺便取出晶核。
　　秦随风在心底默默重复两遍“虚不受补”，忍不住抿了几下干燥薄唇，这才循着声音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林念屿将箭头从丧尸眼眶处拔出，强烈日光下，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附着一层薄薄灰尘。
　　拿手指肚一蹭，便落下些许干燥而细碎的粉尘。
　　林念屿动作一僵，实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脏。可他昨晚才洗过澡，之后就一直待在车里，照理来说不会沾上这么多灰尘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问道：“你看我这皮肤上是不是脏兮兮的。”
　　秦随风脚步一顿，随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太久没“见”过林念屿，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天桥那个脸上沾有湿润水汽、冷白皮肤，鼻尖却被晒得泛红的年轻人。
　　林念屿也意识到对方还蒙着纱布，哪能看到什么。
　　他叹了口气，“算了。”
　　正巧这时林婉招呼了一声，说是柴油收得差不多了。
　　“知道了。”林念屿应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收上三枚晶核，快步回到加油站。
　　“柴油收完了，剩下的桶我灌了汽油在里面。”林婉道。
　　林念屿点点头，见林婉和金维二人都被烈日晒得满脸通红，有些心疼。到底是没异能的普通人，对异常天气的习惯需要更长的时间。
　　他没再耽搁，赶紧让秦随风和他们先回车里。自己再将油桶一收，进了驾驶座。
　　车头一转，探险者X向着最近的小镇出发。
　　J城经济落后，这座小镇又属于边缘地带，末世之前就不繁荣，大概是救援队已经来过一回，镇上没有什么活人声响。
　　骄阳降下灼热日光，柏油路上被烤得热浪滚滚，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林念屿一路驶过，若不是远远近近还有丧尸咆哮低吼声在接连响起，这里几乎像是一座死镇。
　　他敲了敲车顶，充电进程还未过半的Lucas开启了半休眠模式，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八条步足延伸出来，分列在车身周围，一jio一个小辣鸡，一路收割过去。
　　林念屿偶尔也会用水刃解决一些Lucas够不到的丧尸，但再远的，他也不会消耗精神力去追杀。
　　异能者凭借精神力实现对异能的掌控。前世曾有人形容，把它当作盛水的容器，四五级的精神力如大海般浩瀚，那一级就是个水坑，二级也不过池塘罢了。
　　作为一个小小塘主，林念屿还是希望把池塘水用在紧急的时候。
　　比如，这个商场。
　　探险者X正驶近的是座五六层高的小商场，并不新潮，外面甚至还保持着十年前的装修风格，不过简单的男装肯定是有的。
　　“准备一下。”林念屿提醒道。
　　车上的人立刻严阵以待起来。
　　听到车辆驶过路面的声音，原本在商场里徘徊的丧尸一点点向大门口聚拢，奈何门是朝内开的厚重玻璃大门，丧尸全被堵在里面。
　　林念屿瞄了一眼，不多。
　　得亏有雾霾红色预警，要求范围内停工停课，大部分国人也相当有安全意识地留守家中。若红雾爆发在某个节假日，别说商场了，林念屿连小超市都不想去闯。
　　镇上还有其它丧尸，为了后路不被堵死，林念屿打算将房车收入空间中，他背上胸前猫包，跟抱孩子一样将大圣围在身上。
　　大圣：“喵呜。”谢谢你嗷兄弟，但是让我面朝前方是不是不太好？
　　林念屿还以为它在害怕，揉了一把它的后脑勺，“乖乖，不怕。”
　　大圣喵呜一声，认命了。
　　众人鱼贯而出，Lucas也从车顶跳下，转化成人形，顺手将中途集到的晶核递给了林念屿。
　　金维在边上小声说了句：“它很喜欢你。”
　　林念屿：“……谢谢了嗷。”
　　晶核上还沾着不可描述之物，情况紧急，他只是鼻子一皱，就全扔进了自己的腰包中，然后将房车收入空间。
　　“走！”
　　趁着街上丧尸还没晃悠过来，一行人赶紧冲到了商场前门口。
　　丧尸没有智力，通过脚步声和浅淡的生人气息察觉到新鲜血肉的接近，反而更加往外挤，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身后的低吼声也在逐渐接近。秦随风眉头一皱，双臂撑在门上，硬是对抗十数个丧尸的重量，将门挤出一条宽窄适宜的缝隙。
　　林念屿的水刃从门缝中穿过，将门后的丧尸一一击杀。
　　秦随风再一个用力，大门被完全推开，几人连忙前后脚进入。
　　林念屿负责断后，关门时，外头的丧尸近在咫尺。他立刻从空间里取出一截还未安装的货架主干，高硬度合金死死抵住大门，接连赶到的丧尸纷纷被隔绝在外。
　　没有后顾之忧，一行人终于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商场内。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在二楼晃悠的丧尸发现了他们然后激动地扑过来。吧唧一下，从二楼直直摔了下来，抽搐两下，不动了。
　　林念屿：……
　　说实话，怀念这时候的丧尸。
　　Lucas打破了沉默：“好笨。”
　　林念屿没搭茬，指挥道：“咱们一起行动，别分散。”
　　商场构造大致相同，一楼卖美妆首饰，二三楼是服装鞋包，三楼以上是各种餐厅。几人目标明确，自然直冲上二楼男装区域。
　　出乎意料的，二楼没什么丧尸，林念屿让秦随风和金维自己挑，动作尽快。
　　他拆了一颗棒棒糖，继续警视四周，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秦随风是个瞎子这回事。
　　怪只怪秦随风平常表现得太游刃有余，只可惜挂在那里的衣服可不会出声，压根不给男人听声辨物的机会。
　　林念屿“害”了一声，连忙上前问道：“穿多大尺码的衣服啊，多大鞋码？”
　　“3XL，45码。”
　　林念屿的视线在一众衣物上扫过，没有多挑，选择合适的尺码就往空间里扔。衣服都是比较简单朴素的款式，他往秦随风身上随意比了下，竟也好看。
　　秦随风在医院里不得善待，经过林家母子连着几天的细心养护，他依旧瘦削，不过精神气要比在医院上好上不少。
　　况且他的骨架轮廓非常匀称漂亮，林念屿注意到这一点，啧啧称奇，“好一个衣架子，不去当模特可惜了。”
　　秦随风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回应他的玩笑话：“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经商。”
　　“哎。”林念屿语调上扬，“想起来我以前还弄脏过你的衣服，没赔偿就跑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可能冒险救你出来。”
　　“是。”秦随风想起他那时无措的样子，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说起来，两次见到林念屿，他好像都是那般莽撞的样子，像头误入猎区的林间小鹿，仓促地来，又仓促离开。
　　林念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刚想夸他极有经商头脑，就听另一个方向传来金维颤抖恐惧的喊声。
　　“林哥！”
　　作者有话说：
　　我忘记放存稿箱了呜呜呜呜我没鸽大家QAQ
　　（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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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林念屿将猫包往秦随风身上一扔, 没有一丝犹豫，极快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金维不知何时晃到了二楼的另一处角落，那里是家进门窄小的电玩城, 双开的门板被打开了其中一扇，上面绘着暗色缭乱的图案。
　　瘦削的青年面朝幽暗的室内，四肢僵硬，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随之而出的, 是一股冲鼻的腥臭恶味。
　　屋中传出一道金属划过瓷砖的刺耳响声，林念屿紧了紧牙, 将战战兢兢退出门口的金维往边上一推，蹑手蹑脚地走进电玩城。
　　室内没开灯，只有门口投进的少许灯光, 因此十分昏暗。林念屿借Lucas身上的银白色条纹，将视线锁定在各色游戏机的深处。
　　与它对峙的，正是一头高约三米的庞大丧尸。
　　暴虐者？
　　林念屿脑海中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来不及思考是否合理, 他第一时间制止了身后人跟随的动作，呼吸清浅, 脚步轻盈得像猫，落地几乎不可闻。
　　电源不足的Lucas还处于半休眠状态，相比于它安静的驻守与等待，对面的丧尸要肆无忌惮得多，手捧着东西正在进食。
　　林念屿听到有粘稠液体不断滴落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视觉逐渐适应昏暗环境。
　　那是一个丧尸的头颅！
　　不仅如此，这头硕大丧尸周围还散落不少残肢, 粘稠黑红的污血糊了一地, 铺天盖地的腥臭正是从这里传出。
　　怪不得二楼的丧尸寥寥无几,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头以丧尸为食的丧尸！
　　高大丧尸的牙口极为锋利，轻易地咬开颅骨，吮尽颅液，未过半晌，大半个头颅已经下肚。
　　林念屿见它吃得起劲，寄希望于悄悄逃离而非与之正面冲突。他如金维一般，蹑手蹑脚地后退。
　　年久失修的木板受过这头丧尸的几次顶撞，早就摇摇欲坠，在林念屿经过之时，突兀地向里翻折了一个角度，发出一道尖锐的响。
　　林念屿脚步一顿。
　　商场的光线灌入电玩城内，那些游戏机反射着五彩的光，在各种渺渺光芒的最深处，透过Lucas长长的步足，林念屿终于看清了这头缩在角落的丧尸的脸。
　　怪不得Lucas迟迟不退。
　　它咧着嘴大口进食，却一直抬着头，漆黑的瞳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从他们进门那一刻，它就注意到了这顿期待已久的大餐。
　　看来没法就这样全身而退。
　　“Lucas！”林念屿低喝一声，冲了上去。
　　机械蜘蛛同时动了起来，八条步足的边沿线上反射着锐利的光芒，朝着角落的丧尸而去，试图撕碎这具血肉之躯。
　　丧尸终于扔掉了手上那小半块颅骨，几乎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着它咀嚼的声音，它整个儿地伸展开，像一座小山，朝着Lucas迎面撞去。
　　Lucas庞大却也轻盈，本就没有战斗模式的它在失去体型优势后，才削去丧尸左手，就被对方挥到一旁。
　　“禁！”
　　层层水流从上而下缚住丧尸躯体。
　　林念屿从Lucas身后跳出，在台球桌上一个借力，高高跃起，双手反握一把长刀，刀尖直朝丧尸颅顶。
　　丧尸察觉到危险来袭，疯狂摆动庞大躯体挣扎起来。水障片片破碎，不死心地化作水刃扎入它的躯体。
　　“吱——”
　　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林念屿的长刀偏了方向，刺进丧尸颈侧，不到一尺便被它厚重强健的肌肉阻拦。
　　林念屿看到丧尸侧头对他咧嘴一笑，然后捏着刀尖一点点地扯出，连人带刀地将他掷到地上。
　　眼看庞然大物就要向林念屿倾倒，Lucas一个滑行，步足在低处横扫，丧尸双脚被斩断，摔落在地。
　　林念屿在地上一个滚动，躲避了它的倾轧。
　　尽管如此，它还是朝林念屿的方向快速爬动，身上三处伤口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肢。
　　林念屿一边后撤，水刃源源不断朝它扫去，可他喵这货吃得膘肥体壮、脖子跟套了个米其林轮胎似的。他的水异能在三级以前都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只能在它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深痕却不能留下致命打击，憋屈得几乎要呕血。
　　“低头！”
　　有人喝了一声，林念屿连忙照做。
　　一阵风刮过他的头顶，林念屿见丧尸被一架飞起的台球桌狠狠砸回角落。
　　秦随风大步流星从他身侧地冲过，林婉和金维连忙从两边将林念屿往后一扯，让他远离丧尸的攻击范围。
　　林念屿咳了一声，胸腔内像有火在烧。
　　那头秦随风、Lucas又与丧尸缠斗起来，台球桌四分五裂，还有各种游戏机不断地砸在丧尸身上。
　　林念屿举起□□，在一片昏暗中，一点点调整准星。他的心绪逐渐平静，摒弃了打斗的声音。
　　“嗖——”
　　箭头一往无前，刺穿丧尸右手掌心，将它狠狠钉在身后的墙上。
　　林念屿的水绳随之缚上，Lucas的步足割裂丧尸挣扎的四肢，秦随风借势跃上丧尸肩头，将本就血痕累累的脖颈——
　　狠狠扯断。
　　丧尸四分五裂，终于没了声息。在秦随风跳下后，它的身躯如融化的柏油，逐渐瘫软化开，最终成了一堆烂肉。
　　林念屿呸了一声，让你养蛊养到自己身上，这下遭反噬了吧。
　　秦随风来到他身边，拽了他的胳膊一把，将他从地上扯去。
　　林念屿揉了揉自己被砸得好痛的屁股，一抬头就与男人对上了视线。
　　昏暗中，秦随风一双凤眼狭长，黑白分明，眼中不像当初那般清冷中还流露着少许倨傲，反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透着有神的光。
　　他将纱布摘下不是件稀奇事，毕竟秦随风早有提及自己伤好一事，再加上刚才情况紧急。
　　只不过，这双眼睛总给林念屿十分熟悉的感觉。
　　林念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之前好歹也见过两面，怎么可能不熟悉。
　　他挣了挣被拽着的胳膊，没挣开，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有些紧张，说话几乎要结巴，“谢谢你。”
　　秦随风看着他，像是在确定他有没有事一样，眼神却毫无情绪，良久才从鼻腔发出一道清浅的哼声，“不客气。”
　　这才松开了他的胳膊。
　　林念屿有些不明所以地甩了甩被捏得酸软的手腕，又将视线转移到角落的丧尸身上，心道秦随风的异能果真好绝，这么大个脑袋，也是说拧就拧。
　　Lucas驾轻就熟地在一团糊糊里掏着晶核，咕涌咕涌，咕涌咕涌，然后递到林念屿面前。
　　林念屿：……为什么每次都要发出这种声音呀。
　　他迟疑了不到两秒钟，身侧的秦随风就主动将晶核接了过去，无视Lucas吱儿哇的不满声，甩了甩，问道：“这头丧尸这么古怪，是经历了你所说的进化吗？”
　　林念屿看了一眼，却摇头。
　　“不是。”晶核还是透明的。
　　“普通的丧尸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许久不出声的林婉脸色苍白，还处在差点痛失儿子的后怕中。
　　“没有经历进化，却也不是普通丧尸，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
　　丧尸之间同类相食的情况非常罕见，一般这种低等级丧尸之间互相残杀后，赢者会吃掉败者，实力大增，但不会有什么晶核等级上的提升。
　　后期基地中有不少类似雇佣组织的存在，他们会定时出去猎杀丧尸、收集晶核，这种丧尸就是他们最讨厌的存在。厉害，晶核却无用，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也有流传，说高等级丧尸之间的这一行为，会诞生类似丧尸皇一样的存在。但没有人真正见识过丧尸皇，林念屿也对这种说法不以为意。
　　他叹了一口气。
　　可惜不是真的白色晶核，不然他冲冲还能上三级，尽快拜托现下武力上的劣势。
　　但想想也是，他是有重生buff在，才能先人一步激发并升级异能，现在绝大部分的异能者才处于刚刚激发出异能的阶段，若二级丧尸真出现得这么早，幸存者也不必苟活，直接全体歇菜得了。
　　既然不是白色晶核，对他的作用也没这么大了。林念屿朝秦随风努努嘴，“你把它收起来吧。”
　　他又揉了把自己的腰，呲牙咧嘴：“走吧。”
　　Lucas从边上窸窸窣窣地凑近，变成人形拽了一把一声不响的金维，后者这才如梦初醒，颤抖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
　　“对不起！我来电玩城是想找一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我不是……对不起，我错了，林哥……”
　　他连衣服都没拿上几件，紧赶慢赶地来这里，就是怕耽误林念屿他们的进程，没想到自己还是成了那个累赘
　　“你确实错了。”林念屿冷冷开口。
　　商场里的空调断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大家打了一场架后浑身都是热汗，他的声音却冷得像冬季枝头新降的雪。
　　这是他第一次对金维表现出如此冷漠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我把你从楼里救出来，把你带上了车，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你就是我的责任。”
　　“不过这个队伍维持多久，现在我们是个整体。就算要去，也要告诉我们一起去，而不是莽撞地自作主张。我不想随意地抛下你，可是如果一整个队伍因此丧命，金维，你能拿什么还？”
　　“我知道错了，我绝对改呜呜呜。”
　　金维终于没憋住，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了下来，他怕林念屿生气，死命憋着声音，结果吹出了个大鼻涕泡。
　　林念屿扶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找到了一些电子组件，应该会有用。”
　　林念屿拎起他落在地上的包，扔到他怀中，径直出了电玩城。“那走吧，别磨蹭了，还嫌你林哥火气不够大吗？”
　　金维狠狠点头，擦了把泪连忙跟上。
　　秦随风跟着他们一并走出电玩城，猛然亮起的光线刺激到他的眼球，他微微垂眸，睫毛在眼下落了两片阴影。
　　他腿长，步子迈得也大，很快就走到林念屿身边，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帮我洗一下。”
　　话音刚落，冰凉的水流缠入了他的指缝。
　　林念屿侧头看向他，这才注意到秦随风身后还背着猫包，也就是说，男人又是带着猫打的架！
　　电玩城中昏暗，刚才情况又乱，他竟然才发现这情况。林念屿大惊，连忙凑过去看猫的情况。
　　包里的大圣已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小猫咪，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作者有话说：
　　为小猫咪点播一首《舞娘》，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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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林念屿见大圣一副萎靡模样, 心疼得眉头微蹙，“你怎么没交给我妈呀？”
　　战况激烈，大圣必定在猫包里被甩了个头重脚轻, 所以现在才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连生气的喵喵叫都不会了。
　　“没来得及。”秦随风语带歉意。
　　刚才情况危急，他扯下纱布，眼见丧尸就要咬上林念屿, 自然顾不得太多，直接冲了上去。
　　“喵喵喵喵喵！”你别找借口！
　　“这不是挺中气十足的嘛。”向来宠猫的林婉没跟着帮腔, 将猫包从秦随风手中接了过来。
　　“乖咯乖咯。”青年一脸心疼，边走边哄着它，只可惜现在几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他不好就这样将大圣抱出来。
　　林婉提醒道：“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是小秦扯了纱布、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又不是故意弄到大圣的。”
　　林念屿点点头, 他自然是承这份情的。
　　“谢谢你。”他停下脚步侧过头，再次同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高大男人道谢,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真诚。
　　秦随风的眼睛还没好全。商场的光线充足，他只能微微垂眸走路，正巧撞上青年的视线。
　　男人呼吸一顿，不动声色地目光转移到了路过的衣架上，随意扯来块衣料, 擦净手上残余水珠，才道：“就像你说的，受过命运馈赠, 必须有所表示才行。”
　　林念屿笑了出来, 眉眼弯弯, “拉倒吧，那是命运的馈赠吗？那是来自我的馈赠，你就给我好好还债吧。”
　　男人唇角微起，“好。”
　　几人闲聊不断，脚步也未曾停下。
　　他们没再打算探索二楼以上的区域，但商场一楼大门已经被越聚越多的丧尸堵住，不好突围。
　　林念屿看了一眼玻璃门外的情况，当机立断，“从后门走。”
　　一行人又回到一楼，无视身后嚎叫的丧尸，穿过珠宝区，往另一个方向的后门赶。Lucas负责断后，它甩着长而锐利的步足，在一个个展柜之间穿行。
　　在金属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音中，林念屿领着大家冲出后门。
　　商场后门外是一条小小的美食街，两边林立着小吃店和奶茶铺，大多还关着卷闸门。只有零星几个丧尸远远听到些声响，朝着他们而来。
　　林念屿将房车从纯白空间取出，几人鱼贯而入，金维主动道：“我来开车，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自然没人推辞。
　　车顶的Lucas重启半休眠模式，机械蜘蛛固定好自己，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探险者X很快驶出这条窄小美食街，将丧尸抛之车后。
　　紧张的氛围有所削弱，林婉低着头，拉开猫包拉链，将大圣抱了出来。胖橘灵活地往微波炉上一跃，继而有些好奇地盯着她。
　　林婉语带倦意，也不去看旁人，只道：“念念，妈妈想静一静。”说完，就往身后的双人床走去，背影倾颓。
　　林念屿看到她转身时眼尾的红意，愣愣的，下意识就想叫住她。
　　只是秦随风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无声地朝他摇头。
　　一个迟疑，车尾小卧室的移门被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
　　林念屿把视线收了回来，无意识地啃咬肉粉色的唇，有些落寞。
　　男人松开他的胳膊，轻声道：“让婉姨一个人静静吧，她需要时间来接收这个转变。”
　　他说得没错，末世后危险无处不在，林婉能彻底认清这个事实才是好事。
　　林念屿没说话，半晌才动起来。他拆了一根棒棒糖塞入口中，见秦随风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有些迟疑，“你也来一根？”
　　“我不爱吃甜的。”秦随风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想提醒你，该换件衣裳了。”
　　两人身上都脏得惊人，在商场二楼沾了不少污秽。
　　林念屿被点醒后，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忙脱了上衣走进卫浴间，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还招呼秦随风。
　　“把你的衣服也脱了一起洗，省点水。”
　　男人从善如流。
　　热水器没提前烧好热水，林念屿又从小养生，只能在浴室里疯狂搓身，白净的脸蛋也被他一顿猛擦，冷白皮下显出酡红。
　　柔软的毛巾带走沉闷难闻的气息，从脸上移开后，林念屿畅快地长处一口气，然后冷不丁与镜子里的秦随风对上视线。
　　他抖了一下，随后发现秦随风的眼睛显得耐受许多，已经能在浴室灯光下若无其事地照着镜子。
　　“我好了，你收拾吧。”林念屿将毛巾搓干净挂到一边，在狭小的卫浴间里转身，及时地给男人腾出位置。
　　他搓过身子，换上衣服，勉强算干净了，这才抱起微波炉上的大圣一顿猛亲。
　　大圣一脸严肃地伸爪抵住：“喵。”
　　拒绝，完全拒绝。
　　林念屿被它接连踹了好几脚在脸上，但猫垫垫软乎乎的还挺舒服，他反而乐在其中。“乖咯，你秦哥哥又不是故意的，咱们大猫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哈。”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驾驶座传来，林念屿有些不明所以，“金维，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金维扯着嗓子，结结巴巴地回复，“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而已。”
　　林念屿：“……累了跟我说，我替你。”
　　“好。”他应了一声，却半点没有换人的打算，探险者X照着林念屿的路线，按部就班地行驶在路上。
　　为了减少紫外线的直射，休息区的窗户拉着遮光帘。林念屿与拾掇干净的秦随风相对坐在沙发上，挑开一截缝隙。
　　前往A省B市的路线由他精心挑选，规避了途中可能碰上的繁华地带，尽量往小路去走，虽然整条线路绕了些弯，需要更长的行驶时间，却能保证行车人更高的安全性。
　　林念屿正在估摸多久才能到目的地，就看见车尾的移门被打开，林婉走了出来，脸上已恢复平时的镇定温柔。
　　“妈。”林念屿脱口而出。
　　林婉冲他一笑，拐进浴室擦了把脸，出来后精神气满满。三人心照不宣地没提及她刚才的异常。
　　“你们饿了没，想吃点什么？”
　　经她一提醒，林念屿突然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毕竟只早上吃了碗粥，刚才又经历这么多事。
　　“饿得要命啊，再不饿就是妖怪成精了。”林念屿拉长了尾音，声音黏黏糊糊的，“妈，我们找个地方吃顿好的吧，别再喝粥吃饺子了。”
　　林婉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知道这小子又在装腔拿调逗她开心。
　　“都听你的。”
　　“那我想吃糖醋鱼红烧肉龙井虾仁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冬瓜火腿汤……”林念屿顺杆子往上爬，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林婉：“……你还是饿着吧。”
　　林念屿：QAQ
　　话虽如此，他还是让金维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下，支起房车侧面的遮阳棚，拉出外置厨房，又从空间里取出丁烷气罐，点燃备用。
　　秦随风帮着支起折叠桌，与林念屿一并备菜，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给土豆去皮切丝。
　　林念屿见他刀工不错，好奇问道：“你经常做菜啊？”
　　“没。不过年轻时候在国外留学，学了一手。”秦随风自谦道。
　　不过看他动作，可不像只是“学了一手”的水平。林念屿渐渐就成了那个打下手的人，看着林婉和秦随风两人默契地配合着。
　　“哧啦”，虾仁下了油锅，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顿时四散开来。
　　林念屿腹中更加饥饿，他见这处已经没了自己用武之地，转而向四周巡逻，以防丧尸偷袭。
　　隔着一段距离，青年眼巴巴地瞧着一道道菜被盛出放在折叠桌上。红烧肉、山药虾仁、青椒牛柳、虾仁豆腐、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碗芙蓉蛋汤。
　　他咽了口口水，终于听到林婉的招呼声，“快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林念屿连着应了好几声，连忙小跑过去在折叠桌旁坐下，期待满满地搓搓手。
　　“妈妈好厉害！”
　　林婉笑得眼尾浮出皱纹，如实道：“不少都是小秦做的，人家可比你懂事能干多了。”
　　林念屿“唔唔”应了两声，完美达成左耳进右耳出的技能，绝不被“别人家的孩子”所影响。
　　“哥哥好厉害！”
　　秦随风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也跟着勾起唇角。
　　“行了，就你会碰瓷，是不是又想着说两句好话就偷懒？”林婉嗔骂道，又朝车内招呼了一声，“小维，别看电脑了，快来吃饭，顺便把电饭煲搬出来。”
　　“哎！”车里传来一声应和，金维很快钻了出来。
　　四人围坐在折叠桌边上，林念屿分好筷子，见林婉动了，也狼吞虎咽起来。
　　太久没吃一顿正经的饭菜，实在想念。
　　林婉受他影响，胃口也开了，好歹吃下了一大碗饭。与之相反的是金维，瘦削的男人扒尽碗中的丁点米饭加几筷子菜，就有些蔫蔫的，说了句“我吃饱了”，又拿出电脑开始敲敲打打。
　　林婉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小维，你吃太少了。”
　　金维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婉姨，我真吃不下了。”
　　“害。”林念屿接过话茬，“今天看了那玩意儿，确实会受点影响……”
　　金维希望的目光转而投向了他。
　　林念屿咽下口中的饭，接上了后半句话，“多看几回就好了。”
　　金维：TAT
　　见他一脸挫败表情，林念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想他再多回忆商场那幕，主动转移话题，“Lucas的源代码还没恢复吗？”
　　“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在试图改进它的战斗模式。”
　　“哦？”林念屿来了兴致，探身向前，“那以后Lucas会更加厉害吗？”
　　金维有些犹豫，他不想让林念屿失望，又不得不实话实话，“还得改造它的构造，应该要花不少时间。”
　　“哎，辛苦你了。”林念屿眨了眨眼，难得有些兴致闲聊，好奇道：“金维，你要是没碰上我们，会去哪里呀？”
　　“我么……”金维手指动作一顿，半晌才道：“应该会去北方吧，我祖籍在北方。”
　　北方吗？林念屿想到北部最大的基地——旭日基地。他前世各处寻找林婉，也去过那里一回。
　　旭日基地位于北方一座工业重镇，它崛起的凭借正是其丰富的钢铁资源，更准确来说，是各种被人为操控的钢铁巨兽。
　　据说这些钢铁巨兽都源于一位不愿露面的强悍机械师。末世流传的消息总是真假难辨，林念屿没见过TA的面，也不敢断定些什么，或许……
　　林念屿嚼着山药的嘴一顿。
　　等等！
　　他不是把人家的机械师给拐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旭日基地：林念屿，欠我的，你该拿什么还？
　　大家不要养肥我嘛QAQ（躺地上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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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咳。”林念屿忍不住一个呛咳。
　　坐在右侧的秦随风眼疾手快, 大掌拂过他脊背，拍了几下，“怎么了？”
　　“没什么, 刚吃饭没专心。”林念屿含糊其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桌上另外几人解释。
　　总不能直白地告诉大家，自己只是随手救了个人，蝴蝶翅膀一扇, 没准就把旭日基地整个儿给扇没了吧QAQ
　　实在紧张，怒吃一大碗红烧肉汤汁拌饭。
　　他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吃起饭来跟小崽子拱食似的，跟小时候没差别。林婉托腮看着他的吃相，心中生出欣慰之意, 刚才的负面情绪也逐渐散去。
　　“要不要喝点什么？”
　　林念屿嘴里还塞着食物，闻言连忙点头，从空间里取出四罐苏打水。易拉罐表面还覆着薄薄水汽, 触手冰凉。
　　“啵”的一声，拉环被扯开, 细碎透明的泡沫向上翻涌，在日照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林念屿将胳膊高高扬起，“敬生命。”
　　“敬劫后余生。”
　　四只手捏着饮料罐轻轻一碰，透明液体晃动着溢出些许，水汽在灼热的空气中化开, 此起彼伏地发出细小的炸裂声响。
　　至少在当下，他们脱离了这些天的紧张和忐忑，放松地笑了出来。
　　林念屿和秦随风作为实力饭桶, 哼哧哼哧扒拉完锅中最后一点米饭, 才揉着肚子靠回椅背, 满足道：“好饱。”
　　饭菜被清扫一空，盘中也干干净净的。
　　他将刘海拨到脑后，狠狠擦了一把汗，尽管挑了块阴凉地又有遮阳棚，外头着实炎热。
　　路边的沙地被暴晒后，泛起滚滚热浪，在扭曲的空间之后，两头丧尸踽踽而行，朝着他们接近。
　　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懒洋洋地招呼道：“走了。”
　　几人收起遮阳棚和折叠桌，将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机，终于充满电的Lucas也从车顶爬了下来，钻进驾驶座负责开车。
　　探险者X颠簸了一下，再次启程。
　　林念屿钻进车中，先给大圣开了个罐头，又换好水盆里的水，见它呼噜呼噜地拱起食来，手一痒痒，狂搓一把猫头。
　　“嗷。”烦死了！
　　大圣被恼得冲他呲牙，林念屿嘎嘎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沙发。
　　刚刚吃饱饭，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车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规律的叩击键盘声。
　　林婉素有午休的习惯，林念屿见她坐在沙发上，头一顿又一顿的，便半是强硬地推她上床休息，自己却用湿毛巾擦了把脸，逼着清醒过来。
　　他将自己的衣服从烘洗一体机中掏出来，抖直后收进自用的柜中，随后又将秦随风穿过的那一套放进另一个柜子。
　　“这个柜子就你用吧，金维用这边这个，省得我们三个衣服都混在一起。”
　　林念屿特地放低了声音，将几人的储物空间分得明明白白。
　　秦随风起身走到他侧后方，长臂一展，从他肩上伸过，打开了属于自己的柜子，轻声道：“帮我把商场里拿的衣物取出来吧。”
　　周遭太安静，林念屿觉得他说话间胸腔的起伏几乎传递到自己的背上。
　　他眨了眨眼，如梦初醒，“对哦，差点把这个忘记了。”
　　金维才挑了几件，全装在他自己的小包里。林念屿给秦随风倒是拿了挺多，不过一股脑拿得急，怕是尺寸有不对的地方。他将那些衣服鞋子都腾了出来，搭在沙发上。
　　“你自己来看吧。”
　　秦随风将自己尺寸的衣服取了出来，贴身的都塞洗衣机里先滚上一回。
　　林念屿见他进进出出，地板沾上外头带进来的污泥，花了一片，他有些嫌弃地努嘴，提醒道：“换双鞋子吧。”
　　他在商场里顺手薅了不少运动鞋，质量肯定比不上男人从前惯穿的牌子，但也勉强能用。
　　男人如他所愿坐回沙发，从差不多款式的鞋子中寻找自己的尺码。
　　见他一脸认真模样，林念屿抽空看了眼自己的鞋底，果不其然，也是脏得一塌糊涂。他赶紧换上干净的拖鞋，才有工夫将地板收拾干净。
　　秦随风行事严谨，不论好坏，将自己能穿的鞋子都一一码好，才学着青年的样子换上拖鞋。
　　他身量高，尽管现在身形偏瘦，也能看出原生骨架不小。
　　林念屿坐在男人身边，一时有些好奇地拿自己的脚去抵对方的，结果黑白对比煞是显著。
　　“咦。”他忍不住出声，“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经常坐办公室的，皮肤应该会白很多。”
　　其实倒也没有特别黑，只不过林念屿本身冷白皮，脚丫子又因为很少晒到更是白皙，才衬得秦随风乌漆麻黑的。
　　秦随风解释道：“我喜欢潜水，但怕防晒霜危害海洋环境，所以基本不用。”
　　“原来如此。”林念屿恍然大悟，又晃了晃自己的脚，他脚型本就偏瘦，42码的脚放在45码的脚边上，整体更是秀气许多。
　　“哎，我的脚丫子，好看！”
　　林念屿脚背的皮肤薄而细腻，浅淡的青色筋络向脚腕蔓延着，着实悦目。
　　秦随风却扫过一眼就将视线挪开，垂着眸，轻轻应了一声，“嗯。”
　　林念屿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虽然爱插科打诨，但夸自己脚好看未免太过自恋，他假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就听前头传来Lucas的机械音。
　　Lucas一直从后视镜中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终于忍不住出声，“sooooo sweet！”
　　林念屿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为什么突然拽洋文啊？
　　认真驾驶的Lucas背后伸出一根触手，将一把零零碎碎、光彩熠熠的珠宝递了过来，机械音中居然带上一种兴奋的语气。
　　“这些，送给你们！”
　　林念屿/秦随风：“？”
　　这该不会都是在商场里顺手牵羊的吧？
　　见大家呆愣着没反应，Lucas有些委屈，“你们为什么不拿？我看人类都很喜欢这个的呀。”
　　它对此深信不疑。
　　“砰”的一声，金维将Lucas伸到后方的触手整个锤扁，语速极快地解释着：“对不起！它平时在家没事做就会看偶像剧，学习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不起！！！”
　　林念屿见他紧张得一直在冒汗，恨不得滑跪道歉，也不好说什么。
　　“……没事。”
　　只是突然对这个临时组合，感到一丝心累罢了。
　　Lucas噫噫呜呜了好一会儿，直到金维忍无可忍又给了它一拳才肯闭嘴。
　　车子按照路线，转而往南方绕行。
　　良久，Lucas又出声：“林念屿。”
　　林念屿担心它又没好话，很是警觉，“干什么！”
　　“后面有辆白色汽车跟上来了。”
　　闻言，大家都有些紧张，林念屿快速钻进副驾驶，后视镜上果然出现了一辆白车，且对方正在加速，车距越来越近。
　　林念屿握紧身侧□□，眼见着白车跟上来，与探险者X并行。
　　白车开在探险者X右侧，因为房车较高的缘故，对方看不到驾驶座上的Lucas。
　　白车上坐了两个人，司机是个年轻男人，他往下扯了一把墨镜，吹了个口哨，“哥们，你的车好酷！”
　　林念屿但笑不语。
　　年轻男人察觉出他的警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坦白道：“我们要往南边走，你们呢？”
　　“往西。”
　　“啊，那不同路啊。”
　　白车男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借这个机会，林念屿看到他颈侧接近锁骨处的一颗蓝章，跟检疫合格的标志似的。
　　“你们从哪里来。”他主动问道，尽管心中早有答案。
　　“A省官方基地。”白车男没有丝毫隐瞒。“我们俩也是倒霉蛋，本来想着跟着官方救援走准没错。没想到刚到基地安顿下来，就有幸存者突然变成了丧尸，好家伙，跟进了自助餐厅似的。虽然很快被扑杀，但看情况，以后的发展还是很难说啊。我们俩还算有点本事，不想待在一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牢笼里。”
　　林念屿摇了摇头，没有评价对错，只道：“这不一定是个明智之举。”
　　“害，谁说不是呢。”
　　副驾驶探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泛着无尽光芒，“走一步看一步咯，我们不怕！”
　　白车男哈哈大笑一声，“受够了996，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出逃，远离那种操蛋的生活了。”
　　是啊，可惜生活没有最操蛋，只有更操蛋。
　　尽管如此，林念屿还是朝他们比了个鼓励的手势，“祝你们好运。”
　　两辆车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房车驶出小镇，接着来到一处城乡结合部，眼瞅着丧尸就多了起来。Lucas开始加速，将它们甩在后方。
　　林念屿依旧坐在副驾驶，他举着□□，以异能化出一支水箭，装在箭槽中。
　　他扣动扳机，水箭应声而出，打在丧尸身上却像流水入沙，没激起半点风浪。林念屿没住手，不停重复上弦、扣动扳机的动作，他凝出的水箭越发尖锐、紧实。
　　“嗖——”
　　尝试几十次后，终于有一支水箭钉穿丧尸头颅，将它击倒在地。
　　林念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丧尸落地时激起的一层黄沙。
　　秦随风问他：“不去拿晶核吗？”
　　“没必要。”就为这一枚透明晶核，不值得专程停车跑一趟。
　　车后还有丧尸摇摇晃晃地跟着，林念屿再次上弦、瞄准、扣动扳机，动作行云流水，水箭射出那一瞬间，他听到秦随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个晶核，除了让异能者吸收能量提升异能外，还能干什么？”
　　林念屿眼神对着车外的丧尸，不偏不倚，一心两用下，说话慢吞吞的，声音也又轻又柔，但还是耐心解答着秦随风的好奇：“晶核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晶核不仅成为了末世的通用流通货币，还有能人异士借此制作出了以晶核作为补给的发电机和武器等。
　　晶核武器专克丧尸。只不过林念屿重生前，这种武器才堪堪面世，他未曾接触，也不清楚来源是哪里。
　　也不知道今生能否有机会见识到。
　　林念屿扣动扳机的动作陡然一顿，回过头，正对上秦随风兴致盎然的眼神。
　　他反应了过来。
　　好小子，这是在试探我啊。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这孙贼可不是好人呐（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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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林念屿将弩往边上一搭, 从驾驶区跳出，站定在秦随风面前。他直视男人狭长的黑眸，圆润的猫眼微微眯起, 声音中听不出太多情绪，“你……什么意思？”
　　秦随风往后撤了一步，主动示弱，“只是有些好奇。”
　　他见好就收, 永远将自己的好奇试探克制在安全范围内，没有提及林念屿这么多的反常, 不去触及他的底线。
　　林念屿却厌烦了之前的虚与委蛇，紧跟着他的节奏凑近一步，顺杆而上, “好奇什么？”
　　“晶核，还是我？”
　　车上陷入了沉默，林念屿甚至能听到车轮碾过每一粒细小石子和金维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正当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复时, 秦随风终于出声：“如果是你，那我的好奇心能得到满足吗？”
　　他的神色还是那般波澜不惊, 好像只是在问一句“要不要去取晶核”那般，无害而稀松平常。
　　林念屿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笑开，“不能。”
　　空手套白狼，想得倒美。
　　他推开秦随风, 坐回沙发，掀开桌子中间的卡盖，露出内置在下面的小电磁炉, “帮我拿个煮茶壶。”
　　秦随风长臂一伸, 从厨房区递了过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快得让金维以为刚才的对峙只是他的错觉。看着两人有来有往的动作，他还是遵从直觉，努力地往角落缩了缩身子。
　　林念屿将水煮上，又从柜子里取了块老白茶饼，掰下一小块，慢条斯理地揉开，投入茶壶。
　　壶中开始咕咚冒泡，清透茶香在狭小的空间内四散开来。
　　青年突然出声：“Lucas，什么时候能到F市？”
　　C省的F市是路线途径之处，同样是C省官方救援基地所在的城市，林念屿也是听了广播才意识这事。
　　本来还打算绕行，但听说A省基地出事，他现在倒想看看C省基地是怎么个情况。
　　Lucas尽忠职守：“两个小时。”
　　那入夜之前是能到了。林念屿吹了个口哨，表示明白。
　　他前世一心寻母，从不曾在某一个官方救援基地久留，只知道官方基地落败极快，随之而来的是民间基地的兴起，而新望基地就是在一个官方基地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他暗中瞧了秦随风一眼，没想到被五感敏锐的男人一秒发现。
　　“干什么？”
　　林念屿把头转了回去，没理他。
　　哼，迟早给你送出去。
　　“林哥。”金维突然出声，“Lucas的源代码已经修缮好了，我现在就要给它手动更新，会不会影响到去F市的计划呀？”
　　“没关系，咱们又不是惹事去的，再说Lucas不在更方便我们低调行事，省得被官方注意到。”
　　秦随风问他：“你好像很想和官方撇清关系？”
　　林念屿嗤笑一声，“本来是不在意的，不过听了你说的火种计划后，不得不更加小心了。”
　　“就我所知，火种计划旨在保留地球物种基因库和人类文明，嗯……”男人微微停顿，“应该还会涉及抗灾与灾后重建的规划。所以，你怕什么？”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目标高度专一且高大上就好了。”林念屿替他斟了一杯茶，动作轻柔，语气却硬梆梆的。
　　“事实上，当这个计划流传在你们之间的时候，就意味着它已经不单纯了。进入计划的人但凡出现一个有二心的，就会给计划本身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你们这些人的信任值，啧啧……”
　　秦随风不置可否，只道：“牙尖嘴利。”
　　林念屿冷笑两声，回敬：“老奸巨猾。”
　　两人相视一眼，下一秒默契地转过头不再看对方。
　　林婉从折叠梯上爬下，正巧听到俩人赌气一般的对话，她拢了一把头发用鲨鱼夹固定住，然后利索地各给了两人一拳。
　　“有这工夫吵架，为什么不下车去杀丧尸？”
　　秦随风：。
　　林念屿：QAQ
　　看小孩这副表情，林婉就手痒，顺便掐了把他颊边的软肉。
　　她醒了有一会儿，也知道金维的打算，过完手瘾就指挥道：“小维，你把Lucas叫过来更新吧。林念屿，你去开车。”
　　林念屿刚想说上什么，就听秦随风主动道：“婉姨，我来开吧，让他好好休息。”
　　林婉听罢，有些嫌弃地扫了林念屿一眼，“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点都不懂事。”
　　林念屿一时语噎，半晌才面朝秦随风，皮笑肉不笑，几乎是在咬牙切齿，“那我坐副驾驶看着你，小心别疲劳驾驶出事了。”
　　男人面不改色地应下，“好。”
　　探险者X停下，Lucas和秦随风换了个位置。卡座也被折叠起来，为金维腾出空间进行操作。
　　林念屿坐在副驾驶，看金维从他那鼓囊囊的背包中掏出了一系列工具，然后将休眠状态的Lucas打开，开始了他完全看不懂的操作。
　　林念屿眯起眼睛：嗯……不明觉厉。
　　然后不假思索地将视线专注在了前方。
　　他原以为真要开上两小时才能见识到C省基地，没想到途中就来了意外之喜。两辆大巴车出现在人烟稀少的郊外，竟与他们同行。
　　林念屿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对方，提醒秦随风：“降速。”
　　探险者X逐渐与打头阵的大巴平行，林念屿和车子的男人相视一眼，瞬间记起了对方。
　　黑脸刀疤男看到一面之缘的林念屿活着，还挺激动，嗷了一声，“是你！”
　　“嗷。”林念屿同样回了一声，“是我。”
　　“你们这是……从A省过来的？”他有些迟疑地问道，难不成A省基地这就被放弃了？？？
　　“哪能啊，我们的任务是搜寻幸存者，又不限于A省的。”黑脸刀疤男指了指后方，“这批幸存者是刚刚找到的，现在要送往最近的C省基地。”
　　“原来是这样……小心！”
　　只见一头丧尸从道路一侧下陷的荒草地上跃起，眼见就要与大巴车撞在一起。大巴车速不低，重量不轻，又是普通车子改装而来，这样猛烈一撞，难免会伤到车上幸存者。
　　林念屿下意识叫出声，水箭应声而出，强大冲力击退丧尸，让它脱离了大巴车头范围。
　　黑脸刀疤男一惊，眼睛瞪得像铜铃，“异能者！”
　　林念屿的FLAG当即倒下，他听到身侧传来秦随风的低笑声，尴尬地咧了咧嘴。
　　在黑脸刀疤男的强烈恳求下，三辆车子停下修整。大巴上的幸存者得以开门透透气，他的同伴负责警示四周，而刀疤男自己却绕着林念屿走来走去。
　　“怪不得那天见你毫不犹豫地进了两次楼，果然是有强大实力傍身。羡慕，我太羡慕了！我叫张江，小兄弟你呢？”
　　“我姓林。张哥，救援队或者幸存者里就没有异能者出现吗？”
　　林念屿有些好奇，异能者虽是凤毛麟角，初期也并不一定会完全展现，但人口基数放在那里，一个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是有，但不像你这个这么有用，还都挺古怪的，我都没怎么整明白，有个人的异能居然吹气球。哎也不叫吹气球，就是肺活量特大，个子小小一姑娘一口气就能吹爆一个大气球，你说这放在末世之前还能当个职业，现在能顶什么用。靠吹气吹开丧尸吗？”
　　林念屿：……有何不可。
　　张江见他表情古怪，还以为是嫌自己话多了，试图说些有用的，他向林念屿透露，“不过我们发现，丧尸脑袋里有种透明晶体，之前有个“跑得快”误吸收后，跑得更快了！”
　　“或许这就是异能进化了。”
　　“对对对，他们是管这个叫进……咦，你也知道啊？”
　　林念屿点点头，“要不是无意间吸收了这种透明晶体，我的异能也就够浇个花的，没这种威力。”
　　“原来这么有效。”张江渐渐正色，问道：“那你是咋发现的？”
　　“也是巧合，得亏我妈杀丧尸就爱往脑阔上死命呼，又是个脑外科医生，所以一早就发现了这个东西。”
　　张江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挠了挠头，半晌才道：“果真是虎父…虎母无犬子啊。”
　　静静聆听的林婉：……
　　张江也觉得这话古怪，主动转移话题：“唉，你这车子不错啊，开在路上都不怕撞。”
　　“你们的看起来安全系数也高了不少。”
　　仅仅数日，大巴车完全变了个模样，外围全用钢筋铁骨罩了一圈，看着丑陋却也结实，至少丧尸无法随随便便冲破车身。
　　张江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都是拿一次次经验换来的。”
　　经验是委婉说法，实则是一次次失败的救援，是四散逃命的幸存者，是遍地绽开的血水。
　　张江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得出发了。”他看向林念屿，“要不要一起去基地？”
　　于公于私，他都希望林念屿前往。
　　只是林念屿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张江倒也没再劝，短短数日，他已经习惯离别，不论主动被动、有意无意。
　　“成，那我们先走了。”
　　临别前，林念屿给了他一些关于晶核使用的注意点。张江一一记下，然后身姿笔直地向林念屿敬礼，表示感激之情。
　　林念屿锤了他肩膀一拳，轻声道：“去吧。”
　　大巴离开后，探险者X驶上了另一条道路。
　　此时必定有不少人前往F市，他们已经了解情况，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不过天色将晚，在经过一个村落时，林念屿还是出声让秦随风开了进去。
　　这座村落附近农田良多，村内却很安静，林念屿听不到太多声响，估摸着里头只有小猫三两只，很快就能解决。问了秦随风，他也是同样的感觉。
　　安全系数应该挺高。
　　林念屿提议：“Lucas现在不能开车，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
　　秦随风应了一声，房车驶入村落。这个村子占地不大，建在一条河流两旁，河流水位看起来下降了不少，两边俱是裸露的乱石河岸。
　　探险者X平稳地开上石桥，众人却听见“嗡”的一声闷响炸开在耳边。
　　下一秒，犬吠声骤然响起！
　　作者有话说：
　　小学生吵架实况


第33章 
　　放在从前, 黄昏的村落响起几声犬吠再是正常不过，但现下人影都见不着一个，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就让气氛陡然惊悚了起来。
　　金维抱着条蜘蛛腿坐在地上, 一脸震惊，“刚才那个是狗……是狗在叫吧？！”
　　林念屿知道他想歪了，主动解释道：“丧尸狗不会叫。”
　　不过，当下情况确实古怪。
　　探险者X停在石桥上。窗外夜色渐深, 整座村庄像被墨蓝纱布笼罩一般，看上去毫无生气, 但犬吠声似乎还在河道上方流转回荡，显得寂寥。
　　月光洒在仅尺深的水面上，泛起波光粼粼, 有一些反射到桥脚自建农房的墙砖上，暖黄的墙面像被晕染开一般。
　　那户人家的后门打开，有个女人探出半个脑袋, 月色下的侧脸多有沟壑，她的声音沙哑, 低声提醒道：“别再过去了。”
　　脚边正是那条出声狂吠的大黄狗。
　　林念屿的鼻子动了动，他和秦随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出声。
　　“走！”
　　探险者X应声而动，Lucas一脚油门冲下石桥，朝着既定的方向行驶, 只是开了不到一分钟就被迫停下。
　　前方的道路大概受某次地动影响，平底多出个大凹陷，直直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左右都是自建房之间的石板小路, 根本无处可绕。
　　林念屿望着眼前黑魆魆的地面, 再看向后视镜, 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也被吓得噤声。
　　方才的女人无声地来到了车后五六米的地方，就这样静静站在水泥路中央。农村也没什么灯，只有月辉流淌，几人看不清她的五官，只看到她双手交握在腹前，头上梳着简单的盘发，身穿粗布褂子和布鞋。
　　一言不发地朝着他们的方向。
　　明明看不清眼睛，林念屿却怀疑她正通过后视镜，凝视着自己。
　　大圣从微波炉上站起身，背微微拱起，朝着后方哈气。边上的林婉吞了吞口水，轻声问：“是人……是鬼？”
　　该死，怎么还会有后面那个选项的！
　　秦随风拍了拍林念屿僵硬的肩膀，安慰众人道：“是人。”
　　林念屿当然也知道那是人，两人的狗鼻子早闻着味儿了，但偏偏是人，才显得这事更加古怪啊！
　　那女人还朝他们招手，声音在寂静的水泥路上回荡，“那儿过不去。”
　　她猜出林念屿一行人最开始的打算，缓缓出声：“你们想在村子里过夜的话，可以去我那边，很安全。”
　　狼外婆诱哄小红帽的口吻不过于此。
　　林念屿与秦随风却没有其它选择，他们只能从两个方向跳下车，一同往后方走去。
　　那女人见他们靠近，胳膊稍稍抬起，交握的双手搓了一搓，露出一个笑容来。
　　然后看到了林念屿手中的武器。
　　此时双方距离不远，林念屿也看清了女人的脸——一个五十出头的农妇，不年轻，模样也称不上太好。
　　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在意识到来人的不善时，顷刻便横眉冷对，眉头一皱下巴一紧，薄薄的嘴皮翻动起来。
　　“俩小兔崽子，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还想对我谋财害命啊？好心当做驴肝肺，白瞎了你们长的俊模样！”
　　噼里啪啦，一顿国骂。
　　她伸出右手，上面的食指与中指极长，夹在一起像一柄音叉，事实上大差不差。只见她两指一弹，一阵音波就从其中荡出，震得林念屿和秦随风头皮发麻连退几步。
　　肉眼不可见的音波如水面涟漪一般荡漾至车前，车内的小猫咪甩了甩尾巴，跟着嗷了一声，原本势不可挡的音波在瞬间消失无踪。
　　只不过在场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林婉还以为猫被吓着了，忙将大圣搂在怀里，哄道：“不怕不怕啊。”她看着车前两人像被不知名的力量推着往后赶，心中担忧。
　　而林念屿也渐渐回过神来，这走向不对啊。
　　“等一下，那个…嗷！”
　　他疲于应付之际，秦随风已大步跨上前，一把卡住女人双指，目光沉沉。
　　“住手。”
　　那女人力气比不上他，又被把持住了紧要手段，只能气得胸膛起伏，眼见着又要起骂声。
　　在场几人都是人精，当下就猜出这是一场误会，只是情况已经到了僵持的地步。
　　好在这时林婉下了车，她匆匆赶到对峙的两人边上，朝着那女人道：“大姐，误会，误会一场，我家小孩多虑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中年女人见了同龄又同性的林婉，火气这才有所降下，她猛一把将自己的手指从秦随风控制下抽出，嘟嘟囔囔着，“真不懂事。”
　　林念屿赶上前，主动认错，“对不起啊婶，你这模样太吓人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都是小心为上嘛。没想过害你的，绝对没有，我保证！”
　　“得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中年女人瘪了瘪嘴，一边揉着手指一边问：“你们要不要去我那里？”
　　“去，怎么不去？”林念屿当即便笑开了，他朝车门处的金维招了招手，示意后者开车跟上。
　　“行，那跟我来吧。”中年女人朝他们招呼一声，走在最前面带路。
　　秦随风站在最后，欲言又止。而林念屿朝他摇了摇头，拽了他一把，“走。”
　　“我姓齐，你们几个小的就叫我齐婶吧。”女人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不足一分钟车程的路而已，他们很快回到河边的小房子，大黄狗趴在后门的台阶处，看到主人回来，激动地踢踢踏踏甩起尾巴。
　　齐婶打开后门，露出一间昏黄灯光下的厨房。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谈不上好闻还是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首先是一种浓烈的栀子花香，但又隐隐约约混杂着好像鲜花腐烂的腥臭味，合起来就非常古怪。
　　“进来吧。”齐婶招呼他们。
　　她见跟在后面的林念屿眉头蹙起，鼻子还一动一动的，笑得眼尾堆起层层皱纹，“别嫌这味道难闻，我多亏了它才能驱赶那些怪物呢？”
　　林婉与怀中大圣同步地看向妇人，一脸好奇，“大姐，是什么东西啊？”
　　“是我自制的香丸，跟樟脑丸什么的一个作用，我们村子里每户人家都用我的香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怪物驱赶作用，总归村子有了这些东西，才少了怪物来侵占。”
　　“你们一路赶来肯定也发现了，到处都是那些怪物咧。”
　　林婉下意识道：“还是齐姐你有本事，能制出这种香丸。”
　　“本事？我能有什么本事。”妇人下意识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狗儿唤了进来，又叮嘱他们，“我睡楼上，你们就住楼下吧，褥子什么的我找找，给你们拿两套干净的下来。”
　　一楼布局简单，从后门直接进入的是厨房，右手边是卫生间和楼梯间，再往前才是厅堂和小客厅。
　　林念屿摆手道：“齐婶不用麻烦，褥子我们自己有。对了，厨房能不能借我们用？”
　　齐婶愣了一下，“你们还要做饭啊？”她还以为逃亡的人大多带着都是干粮，用不着开火，不过再一想到人家那大车，又觉得不算稀奇。
　　得到林念屿肯定的答复后，齐婶自然也没拒绝。她还担心他们嫌弃农家大灶，特地在柜子里翻起来，说是要把电磁炉找出来。
　　虽然现在只是限电没断电，但也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林念屿连忙拉住齐婶，劝道：“没事齐婶，我们用土灶就行，刷一下就好了。”
　　林念屿掀开灶上木盖，一股水流落入锅中好一番翻滚，将遗留的脏东西一并裹挟着甩出。
　　齐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遇到同类的欣喜。
　　“呀，你，你也是！”
　　林念屿朝她微微一笑，“是。”
　　妇人神色激动，还想说点什么，就听楼上传来“咚”的一声。
　　她兴奋泛红的脸瞬间失了颜色，深呼吸一口，叹气道：“唉，这老房子就是不省心。你们先在这儿做饭啊，我去楼上看看，估计又是什么东西坏了。”
　　说完走进楼梯间，迈着碎步小跑着上楼，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林婉听见楼上静了下来，她顺毛摸着猫，轻声感慨：“哎，这大姐对陌生人还挺热心，不过想来也是，这种只有一个人守着一座村庄的感觉，肯定是不好受的。”
　　林念屿：“不是一个人。”
　　一直沉默的秦随风抬头看向黑黢黢的楼梯间，接上了他的后半句话，“她养了一头丧尸。”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的！我爪速慢，小朋友们也可以早早睡觉明天再来看，么么！
　　感谢在2021-10-05 21:10:52~2021-10-07 21: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胖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林婉/金维：？？？
　　你们为什么能用如此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这种劲爆的事情啊！
　　林念屿：“不算稀奇。”往后的腌臜事只会更多更加离奇, 养个丧尸而已，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秦随风忍不住侧首，“你真就一点都不惊讶吗？”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林念屿瞥了他一眼, “世界末日都到了，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别再胡说八道了。”林婉拧了他一把，咬牙低声道：“你还有脸说，知道楼上有丧尸你还让我们跟着来, 你这小孩是不是欠啊？”
　　“怕什么啊，有秦哥在。”林念屿呲了呲牙, “再说，眼神骗不了人，大婶还真是热心帮忙来的。”
　　他在末世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最不缺的就是识人好坏的能力。
　　林婉恨铁不成钢地还想去捏他，后者却被秦随风扯开了些，护在身后。
　　男人也很无奈, “婉姨，来都来了, 见招拆招吧。”
　　林念屿取出食材，又从秦随风愈发宽厚的肩膀后探出脑袋，“行了妈，赶紧做饭吧，我好饿。”
　　林婉狠狠剐了他一眼, 这才认命地拿起真空包装好的鱼，指挥道：“过去生火。”
　　“好嘞！”
　　齐婶还未过拐角，就听见楼下厨房传来的热闹声, 紧接着就看到队伍里那个大妹子正在指责她家白净俊俏的小儿子。小儿子被骂得缩着脖子, 只敢委委屈屈地反驳一句：“那我本来就不会生火嘛。”
　　昏黄灯光, 吵闹人声和饭菜香气，齐婶只觉得鼻子一酸，有落泪的冲动。
　　她擤了擤鼻子，快步冲下台阶，“我来我来，城里孩子哪会生火，上一边待着去。”
　　于是废物一号林念屿、废物二号秦随风、废物三号金维、废物四号大圣，一时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排排站在边上。
　　林婉在煎鱼的间隙扫了一眼，长叹：“男的，不行。”
　　废物二号试图找回颜面，“婉姨，我来备菜。”
　　废物一号紧跟其上，“妈，待会儿我刷碗。”
　　废物四号主动内卷，“喵。”我负责吃。
　　废物三号挠了挠头，“我……我扫个地吧。”金维从角落翻出笤帚，一掂却有些重量，他眯着眼睛凑近去看，里面好像、好像有块带着血和毛发的皮……
　　金维：！
　　他默默将笤帚放回原位，决定还是继续当一个废物。
　　农家土灶火力猛，再加上三个人一起行动，饭菜很快就准备妥当。这回有了足够的操作空间和时间，林婉还得空熬了锅鱼汤给大家尝鲜。
　　几道菜陆续上了桌。
　　豆腐鲫鱼汤摆在中间，四周围上各式青蔬小炒、农家小炒肉、酱爆鸡丁和凉拌黄瓜，色香味俱全，惹得人口齿生津。
　　齐婶纵使参与其中，看到成品也有些吃惊，“你们这也…也太齐全了吧。”
　　林婉试图拉着她一起落座，“齐姐，咱们一起吃。”
　　“这怎么好意思呢……”齐婶还有些扭捏，被林婉一把拽了过去。
　　碗筷已经给她备好，林念屿给她盛了碗鱼汤，年轻人的脸庞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是极讨长辈喜欢的乖顺模样。
　　齐婶一时忘了就是这小兔崽子拿着武器走向的她，乐呵呵地喝起热汤来，喝完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自己视作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馋人家一口吃的，实在值得臊红了脸，但林婉做的菜实在太香了，她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和其他几人一样，吃圆了肚子。
　　“唉，好久没过这种正常人该有的生活了。”
　　“齐婶，你怎么不去官方基地啊，像你这种有本事的人，在那里会很吃香的。”林念屿吃饱了，将筷子放下，抬眼，这样问她。
　　齐婶揉肚子的手一顿，她像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扯谎一般，只生硬地说：“我不去。”
　　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真正原因。
　　齐婶的眼神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你们听到了，还是闻到了？”她也是有超能力的人，知道他们这类人的感觉很敏锐。
　　“姐，你知道官方基地，就一定听过广播，知道变异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你怎么还……”林婉不忍再说下去。
　　齐婶沉默许久，久到大家以为她想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时，她突然出声：“你们想去看看我爱人吗？”
　　她还称呼它为“爱人”，而不是丧尸、怪物、变异体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原本趴在她脚边的大黄狗站了起来，摇着尾巴看她。
　　林念屿一口应下，“好。”话虽如此，他还是让林婉和金维留在楼下，只他与秦随风一起跟着上去。
　　三人前后脚上了楼梯，林念屿走在第二个，他在齐婶后面，跟着她拐上楼、走进房间。
　　他比齐婶高上快一个脑袋，直接看到房间里被锁在床脚的丧尸。房间里栀子香更浓，丧尸也蔫蔫的，见到有生人进来，竟然只象征性地低吼两声，都没怎么动弹。
　　说是丧尸，它却被齐婶收拾得很干净，身上没有太多腐烂的迹象，衣服也看得出是定时更换的。
　　锁着它的是那种农村锁狗的链子，不算太粗，但足够结实。林念屿看了一眼端坐在边上的大黄狗，确认了这一事实。
　　“它吃什么？”
　　“原先村子里还有些没被毒死的牲畜，我就把那些东西扔给他吃。”齐婶面无表情，一边回忆，一边叙述，“后来村子空了，也听不到活物的声音，我就让他吃那些被毒死的牲畜，反正他也是被毒成这样的，不会有什么关系。”
　　林念屿怔住，“它吃了吗？”
　　齐婶说的“被毒死的牲畜”应该就是指抵御不了Apa病毒而死的生物，但照理来说，丧尸是不会将这种高病毒浓度的死物作为食物的。
　　“起先它不吃，我逼着他吃，跟他说“你不吃，我们两个都得死”，后来也就吃了。”齐婶叹了口气，“养着就养着吧，都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还能怎么着呢。”
　　秦随风直白道：“这没有意义。”
　　齐婶没看他，而是从边上拿了块围兜，给地上的丧尸围上。
　　“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有病就有药，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那我就守着他，一直等下去。”
　　“可是……”林念屿欲言又止。
　　“我要给他喂饭了，场面可能有点难看，要不你们先下去吧。”
　　齐婶下了逐客令。秦随风拽了林念屿一把，轻声道：“走吧。”
　　两人下去后同林婉和金维讲了所见所闻，好一会儿以后齐婶才下楼来。
　　她手上还沾着肥皂的清香，一边神经质地搓着手，一边道：“我真是好久没看着人影了。你们不知道啊，就因为我们村用这种香丸，很多村民在红雾之前就说头疼难受，陆续去了医院，早变一座空村了。等到末世爆发，大家逃的逃走的走，最后竟然只剩下我和我爱人。太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
　　她能听到的，只有爱人偶尔的嘶吼声，那也在愈来愈多香丸的浸润下逐渐疲弱。
　　“能碰上你们，我真挺高兴的。”
　　“齐姐，末世爆发这才几天，你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林婉劝道，“丧……变异体没有理智，它无意间伤害到你怎么办？”
　　“几十年前就选好了，现在还挑什么？”齐婶哈哈一笑，眼角和唇角浮现层层皱纹，“他真的不乖了，我就“嗡”他，他会安静的。”
　　“他不舒服也得给我受着。让他嫌我唠叨嫌我烦，后半辈子还得被我吵，哈哈。”
　　齐婶很勉强地笑了两声，又道：“你们别担心我，我有香丸、有超能力，后面小仓库里还有米有面，我死不了。”
　　林念屿摇摇头，如实地说出真相，“水电总会断的，齐婶，它能继续忍着，你也能吗？”
　　“小兔崽子。”齐婶笑骂一声，“你还没遇上这么个人而已。”
　　“或许吧。”林念屿语焉不详，结束了这个话题。
　　每个人的人生际遇不同，做出选择时的心境也不同，他劝人向来都是点到为止。
　　屋子里味道太重，他们还是选择将车开到院中，睡在了车里。林念屿和秦随风睡双人床，林婉睡额头床，金维则和Lucas挤在地上，大圣自然睡在老地方。
　　小小一辆房车，挤挤挨挨也睡下了四人加一只猫再加一头大蜘蛛。
　　林念屿闻着空气中浅淡的栀子花香，陷入梦境。
　　第二天启程时，齐婶特地来送他们，还亲自交给了林婉两个沉甸甸的大木盒。林婉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满满的香丸。
　　“这……这也太贵重了。”她很吃惊，试图将盒子推回去，“姐，你留着自己用啊。”
　　“我哪要这么多，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个。”齐婶将木盒盖上，强硬地塞回林婉怀中，又提醒道：“一般情况下这个味道是一两年都不会散的，不过功效能维持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不能轻信它，得自己看牢。我一个农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反正你们小心就是了。”
　　这边两人依依惜别，那边林念屿正盯着齐婶家的小仓库看。
　　秦随风抵了抵他的肩膀，“你在干什么？”
　　“嘘。”林念屿比了个手势，在齐婶不知道的时候，小仓库里平空多出了蜡烛、耐储粮食和十几桶的纯净水。
　　“林念屿，走了！”林婉在唤他。
　　“哎！”林念屿应了一声，拉上还在若有所思的秦随风往房车方向走。
　　车子很快启动，林念屿坐在副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齐婶。
　　她伫立在桥头，小臂抬起，双手交握在腹前，遥遥地看着他们。明明是和昨晚同样的角度，林念屿的心情却大不相同。
　　天方破晓，日光乍现，她的眼睛好像在泛光。
　　尽管林念屿重生前未曾听闻任何关于有效疫苗的消息，但他衷心希望，齐婶能等到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呜呜


第35章 
　　探险者X换了个方向, 绕过村庄，在开出一段距离后，向着西边行驶。
　　林念屿做了一晚上的梦, 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车身连续的晃动更是催眠，他在副驾驶上不停打着呵欠。
　　一声大过一声。
　　秦随风瞥他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把着方向盘, 掌心摩挲皮套的声音和他低沉的嗓音混在一起，刺激着林念屿困顿的神经。
　　“要不去后面睡会儿？”
　　“不用了。”林念屿抓了抓头发, 勉强清醒过来。他顺手打开前座的格子储物柜，从里头翻出根棒棒糖，扯掉包装塞进嘴里, “真要我睡也睡不着。”
　　他伸了个懒腰，与缓缓走到车前的丧尸对上视线。
　　“砰”的一声，探险者X撞开丧尸, 秦随风面无表情地驱车碾过尸身，性能优越的车身没什么强烈的颠簸感, 车上的人对此也都习以为常。
　　“有心事？”男人问道。
　　林念屿没有立刻回答，他把嘴里的糖咬得咔嚓咔嚓响，将扯出的塑料棍往外一扔，顺手击退几头凑近的丧尸，才关上窗户。
　　诸多细碎小动作后,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哎，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你说齐婶的遭遇吗？”
　　秦随风的眼神专注在前方, 声音冷静而克制, 连反问句都不带什么情绪, 寡得像盛夏的一壶凉白开，让林念屿想到他们头两回见面的情形。
　　他说出的话同样理性而洒脱，“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林念屿努了努嘴，对此并不意外，他又转过头问林婉，“妈，你……”
　　林婉的回答更加直白：“我会直接杀了你。”
　　林念屿一时语噎，硬生生地将没说出口的话全咽了回去，“得，婉姐威武。”
　　他悻悻回头，却怎么也调动不起自己的情绪来。他倒不是对秦随风和林婉的回答有所不忿，只是像他们这般心理素质强大的人还是占少数，多的是不能接受现实的人。
　　如果真像齐婶所说，大家能等到Apa疫苗面世，恢复从前普通而又安稳的生活就好了。
　　林念屿几下将口中的糖块嚼碎，原本奶香十足的糖仿佛也失去滋味。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
　　放在以前，驱车从S市到林婉老家，所需时间不过一天一夜，但如今高速和国道几乎堵死，省道的情况也不好，至于林念屿比较偏好的县道、乡道，也难免有受灾损坏、弃车挡路或者丧尸围堵的情况出现。
　　林念屿一行人并没有那么幸运，每次都恰好碰上合适的公路绕行。再加上网络退出了他们的生活，只靠纸质地图定位着实有些难度。
　　有些乡村道路甚至不会出现在地图上，只能凭着大方向去蒙。
　　他们今天清晨就出发，几乎没有停歇地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刚刚驶出C省而已。
　　如今日悬高头，所过之处热浪滚滚，连带着车里的气温也升了不少。林念屿抓了一把头发，有些烦躁。自重生以后，他一直忙忙碌碌，也没什么心思关注外表，不介意间头发长长不少，如今凌乱地搭在后颈，痒痒的。
　　秦随风轻轻叩着方向盘，将他所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好笑。他打趣道：“林念屿，你看起来很有一番稚气童心。”
　　“别胡说。”林念屿抽空瞥了男人一眼，努力为自己争取“成熟可信”的人设，“要不是末世爆发，这个月我本来应该在顶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实习的。”
　　可惜这话一出口，更显出他在某些方面的稚嫩。
　　秦随风语带笑意，不疾不徐道：“听起来不错。你富有正义感，确实适合这个职业。”
　　“咦，你今天怎么说起我的好话来了。”
　　林念屿还未等到秦随风的回答，就被林婉从后方敲了敲脑袋，“小秦从来都是实话实话，哪像你油腔舌调的。”
　　林念屿冲她皱了皱鼻子。
　　林婉懒得搭理他，转过头对驾驶座的秦随风说：“小秦，你开了大半天的车，我来替你一会儿吧。”
　　秦随风连着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午后正是困顿的时候，要不然也不会抓着林念屿闲聊。
　　“行。”他利索地应了。
　　“还有你。”林婉又朝向林念屿，叮嘱道：“困了就去睡，哈欠连天的，吵得我耳朵都痛。”
　　“遵老佛爷懿旨。”林念屿笑盈盈地回了。他从副驾驶的位置跳出，边躲着林婉的攻击边往后走。
　　卡座还折叠在最边上，金维和Lucas的零件占据了中间一大块空地。
　　林念屿小心翼翼、左拐右拐，绕了过去。他见金维一脸认真，蹲在一旁问他：“要不要帮忙？”
　　“不用。”金维头也没抬，恨不得将眼睛长到面前的零件上。
　　“好吧。”林念屿站起身，耸耸肩。
　　他其实也没怎么看懂金维的操作，这种事情让外行人强行参与反而拖后腿，于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进了后头的小房间，扑上柔软大床。
　　林念屿从头顶吊柜里掏出自己的天蓝色小毯子，很是养生地盖在肚肚上。他刚端正躺好准备入睡，就见移门被打开，秦随风出现在门后。
　　青年反应很快，扭了扭身子，给对方腾出半张床的空间，还拍了拍弹性十足的床垫，热情招呼着：“快来呀。”
　　秦随风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这才跟着躺下。
　　移门被合上，床头床尾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小房间里顿时有些昏暗下来。秦随风坐在驾驶座上被晒了大半天，倦意不比林念屿的轻，他躺下没过半晌，呼吸便平稳下来。
　　秦随风的睡姿称得上端正，他正面仰躺着，两条长腿伸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还贴心地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床。
　　尽管如此，不安分的林念屿还是会时不时撞到他的手脚。
　　几次之后，秦随风忍无可忍，终于又睁开眼，声音中满是无奈：“在闹腾什么呢？”
　　男人说完也有些发愣。他现下与林念屿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自己的呼吸都能直接落在对方脸上。
　　林念屿不知为何扯开了点窗帘，一抹阳光正横着洒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琥珀色，经阳光一照，像落在雪地里的枫叶糖，剔透又明亮。
　　秦随风一时失语，看着林念屿窸窸窣窣地撑起上半身，还拉着他一起看向窗外。
　　探险者X驶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道路，外面都是千篇一律的热浪、层出不穷的丧尸和逐渐沙化的土地。
　　“喂。”林念屿小声地喊着男人，“今天为什么说我的好话啊？”
　　秦随风叹了口气，发现眼前的人是真的有些幼稚，“没什么好话坏话之分，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我不信。”林念屿仰躺回床上，一头蓬松柔软的棕发散落在枕头上，他嘀嘀咕咕，“你是不是看我对齐婶出手阔绰，也想来抱我的大腿呀？”
　　秦随风：……
　　不仅幼稚，还傻乎乎的。
　　男人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老父亲般的无奈，当然，没有丝毫占婉姨便宜的意思。
　　他朝林念屿凑近，将对方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些。
　　细软发丝蹭过指尖的感觉让秦随风心里发痒，但他向来自持，于是点到为止，克制住自己一直玩弄下去的欲望。
　　“你说是就是吧。”
　　林念屿头一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秦随风看向他，缓缓问道：“我是真的好奇，你怎么会备有这么多的物资？”
　　“干什么？”林念屿眯起眼睛，很是警惕，半是玩笑道：“又想空手套白狼啊？秦总从前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我做生意从来都是真诚待人。”
　　秦随风顿了一下，郑重道：“现在也是。”
　　林念屿审视着他。秦随风的眼睛又黑又亮，林念屿从未在其中看到过类似于兴奋、悲痛的狂热情绪，这一双眸子大多时候维持着游刃有余、波澜不惊的状态。
　　但是现在，那里散发出一点渴望的光。
　　林念屿是很懒惰的性格，热衷佛系交友，不爱揭人老底不爱试探别人，能凑合就一起玩，受不了就跑开，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人。偏偏在最糟糕的时候遇上秦随风，对方步步紧逼，逮着机会就要咬他一口。
　　但他无法指摘对方，毕竟秦随风表现得确实真诚，就好像所做的一切努力，仅仅只是为了离自己更近一步。
　　林念屿知道他不是这种单纯的人，但对着这双眼睛，他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捏妈，上辈子欠他的不成？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秦随风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颊肉。
　　林念屿下意识伸手捂嘴，看到对方眼中笑意了才敢撒开。他清了清嗓子，没拒绝，也没答应，只含糊道：“还不到时候。”
　　“那……”秦随风刚想开口，就被林婉的声音打断。
　　“这边的路都坏得没法开，咱们得绕行了。”
　　“我来看看。”
　　林念屿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跨过男人的身子，匆忙走出小房间。
　　身后的秦随风以手掩目，良久才平定下情绪，告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
　　而已经凑到驾驶座边上的林念屿看过路况，又翻翻地图，无奈地下了定论，“那没办法，只能往城里走了。”
　　“要进城吗？”一直埋头苦干的金维听到关键词，蹭的一下抬起脑袋，眼里亮晶晶的，“林哥，我想去城里为Lucas找些东西来着。”
　　“行啊，我们顺便收集点物资嘛。你想找什么？”林念屿下意识问道，但是想到两人在专业知识上的巨大鸿沟，立刻换了个问法，“需要去哪里找？”
　　“学校！嗯…大学…实验室……”
　　观察到林念屿的眼神，金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青年抱臂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呀，你可真会给你哥出难题。”
　　“秦哥哥，起床，来活了！”
　　作者有话说：
　　小鲨鱼第一课：当我们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可以适当转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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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那要不, 要不还是别去了。”金维急急出声，在经历商场二楼电动城事件后，他心里一直后怕, 不希望大家再因为他而陷入困境。
　　林念屿摆了摆手，没理会他的纠结。看金维这两天抱着蜘蛛腿苦大仇深的模样，就知道所谓的改进过程陷入瓶颈，估摸着是缺点什么。
　　“修好Lucas对我们来说也是多了一大助力。再说好久没听见它讲话, 还怪想念的。”
　　此时秦随风也走到前边，问道：“哪个学校？”
　　金维连忙起身：“是D大的老校区。”
　　林念屿见他不假思索的模样, 立刻猜到：“你以前去过吗？”
　　“嗯，受邀参加过一次讲座。”这也是金维确定校内实验室有自己所需的原因。
　　不仅如此，他记忆力卓越, 还直接将学校的简易地图描了出来。
　　“脑瓜子灵活就是好哇。”林念屿很是欣慰地拍了拍金维的肩膀，“那我们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乱找了。”
　　通过简单的地图，众人得知D大整体为长条形, 建筑分布上呈现出中间窄两头阔的模样。中间是操场和体育场馆，左右分别是教学区和生活区。
　　他们要前往的实验室大楼位于教学区中心, 与图书馆遥遥相望。教学区的分布没有生活区那边集中，如果戴上齐婶给的香丸，再轻声行动、低调行事，那么只需要解决实验楼里的丧尸就行。
　　“不过。”林念屿还是提前泼了冷水，“校内情况不得而知, 见势不妙我们就得立刻撤离，不保证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明白了吗？”
　　“明白！”金维连连点头。林念屿愿意带他去学校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哪还会有什么微词。
　　几人谈话之间, 林婉已经将车子开进D市。
　　D市在末世前虽谈不成什么经济巨头, 也算是个繁荣的三线城市，还时常以城市文化攀上热搜。
　　只是这座活色生香的城市在一瞬间枯萎了下来。Apa病毒无声地改变着一切，它夺走了世界上的生命、河流与大地，连风都未曾留下一丝。
　　从前干净整洁的道路被弃车拥堵着，沿街围墙的卡通画被泼上红黑色血污、糊作一团，远近的建筑物都蒙上一层土灰色，一眼望去皆是死寂。
　　唯一动弹着的，只有踽踽而行的丧尸。
　　林念屿的视线穿透玻璃窗，看到堵得水泄不通的高架桥，忍不住叹了口气。
　　城市中有车的家庭居多，出事后都选择开车逃跑，可只有队伍中但凡有几辆车的司机出事，那就是一连串的堵死。这种行为反而将自己推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好在D大老校区位于这座城市的最西边，而不是新校区所在的大学城。那里的地铁都还在建中，整体上的人流量少很多，也意味着安全性会大大提升。
　　林念屿一行人不必穿过D市中心，从边缘擦过就行。
　　金维坐在副驾驶替林婉指路，话还没说上半句，就见车前有什么东西猛地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响声。
　　“妈呀！”他被吓到，口不择言。
　　林念屿就站在驾驶区后边，见状压了一把金维的肩膀，免得这小子被吓得跳起来。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具从高架上摔下的丧尸，正好就落在了房车前边。林婉稍稍压速，平稳地碾了过去。
　　但是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丧尸也坠了下来，不是摔在车前车后，就是摔在车边上，要不是林婉机灵，他们可能就得顶着几头丧尸四处乱跑了。
　　林婉瞠目结舌，驾驶着房车左躲右躲，她没想到自己的驾驶技术竟然以这种方式被考验着。
　　“这是在下饺子呢？怎么还落不停了啊？？？”她很是无语。
　　秦随风看了眼窗外，远远地与高架上正欲跳出的一头丧尸对上视线。
　　丧尸大概是被身下的什么物件绊住了身子，没能成功跃出，而是直接擦边摔了下来，落在离房车挺远的枯叶堆里。
　　男人回过头，一语破的，“我们的声音太大了。”
　　被堵死在高架上的人，没能及时逃离的后果就是在短时间内纷纷被四处狩猎的丧尸所感染。
　　这波高架丧尸的数量极多。平时它们也见不着个活人影子，只能毫无目的地在车流中间四处游荡。
　　房车驶过的声音，对它们来说就跟饿久了以后猛然听到开餐铃，怎么能不疯狂。
　　“明白了。”林念屿郑重点头，一脸严肃，“进D大的时候千万不能开车进去。”
　　毕竟在干饭速度这件事上，很少有人能敌得过高校学生。他们若是敢大张旗鼓地开车进校，这一车人恐怕都得成饺子，被连锅端走。
　　林婉皱着鼻子，终于找机会驶离原先的路，按着金维给的方向，一路向D大老校区开去。
　　D市不比乡下，即使处于边缘地带，也有不少丧尸在街上穿行。为了不让探险者X遭受损耗，林念屿和秦随风会主动解决那些过于接近车身的丧尸。
　　丧尸说到底是具行尸走肉，不像活人那般能够新陈代谢。阳光炙热，连续的高温天更加速了它们腐烂的过程。
　　如果是在红雾中直接变异的丧尸还好，要是碰上被咬感染的，那伤口必然腐烂发溃，再与身上大片的尸斑混在一起，实在惨不忍睹。
　　林念屿的棒球棍一抵，砸开了试图趴上车门的丧尸。眼神顺带着一扫，就看到它烂了大半的脸和裸露的牙床。
　　啧。
　　他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甩去棒球棍沾上的残渣碎肉。
　　这时候才无比怀念从前趴在车顶充电的Lucas。Lucas一条锐长步足伸出去就是一串丧尸，还能顺脚帮他取回晶核，效率实在是高。林念屿更坚定了陪同金维找到Lucas所需物资的心。
　　好在D大老校区离他们并不远，这段令林念屿无比难捱的路程也很快就到头，而且学校附近的丧尸数量明显有所下降。
　　D大共有三个门，分别是位于中间的校门和东西两区各一个小门。
　　他们自然是要从西门进的，西门直对图书馆，而图书馆边上就是实验室大楼，是最近的一条路线。
　　他们自西向东行驶着，眼见着校区越发接近，林念屿连忙取出香丸，给每人各发一枚。剩下的依旧放在空间里，这样能最大程度上杜绝味道散去，保证多年以后再取出也能安心地使用。
　　D大后边靠山，前面临街，与马路之间还有一条人工小河做隔离，但本就不深的水流已经枯涸。
　　探险者X停在了学校最西边的位置，林念屿背上猫包，将房车收入空间。
　　他给了金维一把斧头和一根棒球棍，让他哪个顺手使哪个。林念屿语重而心长，“不指望你帮上大忙，机灵点别拖后腿，懂？”
　　“懂！”金维认真点头。
　　“行，走吧。”
　　D大门前的马路还在修建地铁，绿色屏障将道路隔成两部分，林念屿一行人藏匿行踪，朝着西门迈近。
　　他们压低了声音，再加上身配香丸，迷惑了丧尸的嗅觉，更像是在跟丧尸玩捉迷藏，巧妙地回避了冲突和可能随之而来的响动。
　　林念屿边行，边透过铁栅栏观察着校内的情况。就他一眼望去，几乎没有在建筑物外看到行走中的丧尸。
　　怎么回事，难道是救援队途径的时候顺手清场？
　　林念屿还以为他们交了好运，走到西门正对出来的十字路口时却急忙一个站定。
　　他走在最前面，顺势也拦住了紧随其后的林婉和金维。
　　林婉同样看到了门内的情况，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还是有丧尸的。”
　　林念屿无声点头。
　　西门前拦着道闸杆，从西门到图书馆之间的路宽敞而平整，铺了遍地的水磨石砖，足见其百年名校之风范，但现在上面游走的不是好学笃行的学子，而是恐怖不堪的丧尸。
　　一眼望去，至少有二三十头。
　　放在平时，有林念屿和秦随风在，他们倒也不怕这二三十头的丧尸，但现在不是打了就跑的时候，万一惊扰到教学楼内可能存在的丧尸，影响之后的计划就不好了。
　　林念屿轻声道：“绕路。”
　　他死死盯着西门的方向，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惊扰到那些丧尸。林念屿和秦随风一前一后，护着中间两人一同后撤，在烈日下激出了一身的汗，良久才退出西门正对出来的范围。
　　青年将汗湿的刘海往后薅了一把，心中稍稍轻松，道：“我们从河道上走。”
　　几人撤回到能看到实验室大楼的位置，林念屿用隔空取物的手法，将街上的弃车填入河中。
　　河低遍布淤泥，车子缓缓倾轧下去。林念屿侧耳，没有丧尸有所反应。
　　“小心过去，别发出声响。”他提醒道。
　　林念屿和秦随风自不必说，林婉和金维战战兢兢，也顺利通过。四人互帮互助，爬过了铁栅栏。
　　实验室大楼似乎近在咫尺。
　　四人呈1-2-1的队列排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竟然就这样安全而不动声色地闯到了实验室大楼下。
　　“就这么简单？”林婉小跑进楼，还有些呆呆的，“这D大怎么回事，学生都不出门上课的吗？”
　　林念屿静默，这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管了，金维，你要去哪里？咱们先去拿了东西再说！”
　　几人匆匆上楼，林念屿这回走在最后，他上去时，楼梯间的玻璃窗猛地一闪，像是被什么特殊的物品反射了光线一样。
　　林念屿脚步一顿。
　　他望出去，那是图书馆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我绝对会支愣起来！！！


第37章 
　　林念屿望过去。
　　D大图书馆为了高采光率, 二楼以上都是整面的落地窗，被阳光照上后，亮得能让人原地飞升一样。刚才的光斑大概率也只是某个角度下的反射。
　　林念屿全副心思都放在实验室大楼里的安全, 没顾得上多想其它，刚才的猜忌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轻声提示身前的金维，“我们速战速决，尽快离开。”
　　金维连连点头, 他体质虚弱，但绝不在这时候叫苦。
　　实验室大楼分成A、B、C三幢, 他们从A楼上，实际还要去往B楼，好在三幢楼之间有外部走廊相连。
　　在最前面的秦随风护送下, 金维没有丝毫停歇，咬着牙爬楼梯，他在努力地放低声音, 尽管如此，鞋底与地面瓷砖接触难免发出响动。
　　林念屿负责断后, 他警惕四周，却没发现一头丧尸
　　起初红雾弥漫，气象局及时发布红色预警，要求中小学及幼儿园停课。大学情况各不相同，他估计D大也是酌情考虑了实际情况, 同样做出停课处理，才导致教学区这边丧尸罕见，让他们一路都没遇上危险。
　　在跑上五楼、冲入走廊、看到大片血污之前,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走在最前面的秦随风自然也看到了地上拖行的血迹, 他没有多看第二眼, 一刻不歇地将金维护送到B楼。
　　好在此行目的实验室就在走廊边上，男人确认内部安全后，将喘着粗气的金维往里一推。
　　“快。”
　　随后他才转头看向林念屿。
　　林念屿问：“听着声响没？”
　　秦随风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才是古怪之处，明明有血迹、有丧尸存在过的痕迹，就算是有人已经清扫过一番，那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将打死的丧尸都藏起来或者抗走。
　　偏偏两人都没听到声音，一眼望去也发现不了什么。
　　总不能是所有丧尸都踢踏踢踏自己下楼去了吧？
　　林婉见两人神色严峻，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她还觉得这一路过来都挺顺利的，很是欣慰。
　　林念屿将两人的心中疑虑简单地说给了她听。
　　林婉虽缺乏末世生存的经验，却也是个聪明人，经林念屿一点拨，立刻反应过来。但林念屿都还没想明白的事情，她自然也是困惑异常。
　　她皱眉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被谁吸引走了？”
　　末日当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样，总归是他们得了好处。
　　“妈，你进去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我和秦随风守在外面。”
　　林婉点点头，旋身进了实验室。
　　林念屿和秦随风两人就站在B楼五楼与外接走廊之间的三级台阶上。
　　连接实验室三幢大楼的外接走廊是半封闭的。站在外走廊上，前方正对的就是图书馆，右前方是西门和流连着丧尸的走道，左侧则是后山。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出D大绿化做得确实不错，有山有水，只可惜后山上的植物如今全数枯死，只留得焦黄一片。
　　后山与校区之间同样有一条河流隔开，不过这条河要大上许多，水流也没有完全断绝，仅存的水面上还漂浮上零星的断肢。
　　林念屿有些恶寒，难不成杀了丧尸的人还将它们全扔进了河里？那也挺变态的。
　　不仅如此，水面骤然下降后还是暴露出了大片河床，除了那些漂浮着的尸体，河底淤泥中的各种枯叶和微生物经阳光连日曝晒，经久地散发着一股腥腐的味道。
　　林念屿动了动鼻子，问一旁的秦随风，“你有没有闻着什么味儿？”
　　秦随风的狗鼻子只有更灵敏，他面色甚至有些僵硬，连身上不太中意的栀子花香都让他视作水中浮木，期盼着这花香能再浓重些。
　　他的回答也很简单而如实：“……臭味。”
　　尽说废话。
　　林念屿无奈地扫了他一眼，但见到后者那副强力忍耐的可怜模样，也就没把话说出口。
　　只不过他们这一路上遇见的腌臜玩意儿不少，怎么就这片水域格外让人抓狂。林念屿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但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热风一阵袭来，青年被熏得快睁不开眼睛，他终于败下阵来。
　　“别对着吹了，咱们去看看金维那边的情况。”
　　林念屿扯了男人一把，两人转身。
　　后山河虽未彻底枯竭，却也早早断流，死水上积攒了多日的枯叶、沙砾与尸块，一个只余半张脸的腐烂人头在风吹之下一荡又一荡。
　　在两人移开视线后，它蓦地睁大漆黑双眼，缺了皮肉覆盖的牙关努力开合着，在这般徒劳中，它慢慢陷入辨不清颜色的污水下。
　　被水面以下的未知生物一点点吞入。
　　浅浅水面化开阵阵涟漪，遍布枯叶和沙砾的淤泥仿佛活了起来。半晌，一条遍布网状斑纹花纹的长蟒慢慢滑上河岸。它的皮肤极为光滑，原本裹在身上的脏污自动脱落，并且利用浑身强健的肌肉在地上快速游走。
　　它伸着蛇信子，朝甜美的气息赶去。
　　那头，进入实验室的林念屿看金维越着急越哆嗦的模样，实在恨铁不成钢，又担心骂他两句会齐反作用。
　　偏偏那股子臭味好像还越来越近，他实在受不了了。
　　林念屿顾不上其它，只好将空间里的东西再次规整，暂时胡乱叠在一起，然后提醒金维：“让开。”
　　下一秒，他将那些有的没的、拆下的没拆下的，囫囵地全收进了空间。有些被焊丝在地上的，再由金维亲自收集。
　　长蟒此时已经攀上实验室大楼的外围，它的肌肉伸缩着，绕行而上。
　　而林念屿一行人未曾察觉到危险来袭，倒是猫包里的大圣难耐地动弹起来。
　　林念屿只当是一向傲娇且坏脾气的大圣失去了耐心，这蠢猫自命不凡又缺点智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他已经习以为常。
　　他给猫包打开了个小口子，手伸进去揉了揉猫头，轻声安抚道：“乖，我们很快就走。”
　　金维头冒冷汗，念叨着“不紧张不紧张”，终于冷静下来，无损地拆下最后一样设备，林念屿则毫不犹豫地一把接过，收入空间。
　　秦随风当机立断：“走。”
　　一行人前后脚冲进外走廊，结果正与爬行至护栏的长蟒对上视线。
　　林念屿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失踪的丧尸都去了哪里！
　　好家伙，又来一样吃丧尸的玩意儿！
　　这种口味清奇的物种，他上辈子统共就遇见过一头丧尸，这辈子开局就遇俩，其中一个还是本就罕见的变异兽，最要紧的是，变异兽不是丧尸兽，它不会受香丸气味的影响。
　　林念屿曾在动物栏目里看到的森蚺都没这家伙这么长而粗壮！而且不同于巨蛇普遍的行动缓慢，它冲过来的速度很快，林念屿怀疑这玩意儿再吃两年丧尸就能飞。
　　脑海里的诸多想法划过只是瞬间，林念屿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长蟒来自后山，而他们要回另一个方向。大家现在只能回头原路返回，跟这条蟒蛇硬刚的才是傻子！
　　但是下一秒，林念屿就听到身后传来嘶嘶声，还有林婉倒吸气的声音。
　　……得，原来还有伴儿。
　　林念屿当机立断，极有默契和秦随风各负责一个方向。他的水箭密密麻麻地飞出，可是蟒皮光滑而坚韧，竟然比丧尸颅骨还难对付。
　　射出去的水箭没有一根能够顺利扎透蟒皮，每每只是划过表皮，留下一道道浅色的划痕。
　　水箭的冲击力只能稍微克制住眼前长蟒的速度，却不能对它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眼见着长蟒硬顶着水箭越凑越近，林念屿的心也紧了起来。被它缠上，除非有秦随风的力气，否则谁也别想逃脱，可是秦随风现在被另一条蟒牵掣住了！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猫包又剧烈颤动起来，里头的胖橘竟然硬生生地挤开了之前的小口子，灵活地一跃而下，正站在林念屿和长蟒之间。
　　大圣再是体硕，那也是正常猫咪的大小，对上巨蟒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林念屿心跳几乎骤停，脱口而出，“大圣……！”
　　眼见长蟒朝橘猫扑去，林念屿掌心水箭疯狂射出，只是未等水箭触及长蟒，只见大圣跟平常打哈欠似的张大了嘴，巨蟒便像被迎面砸了一记似的，猛地往后甩去，落在地上。
　　林念屿的水箭刺了个空。
　　巨蟒也像是被砸懵了，缓了片刻才重新冲上来。
　　只见大圣一个轻巧地跳跃，避开了长蟒的袭击，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猎物去了哪里之时，猛地给了对方一爪子。
　　出乎意料的，大圣那小猫爪子，竟然在坚韧蟒皮上留下一道深痕，肉眼可见地溢出血丝来。
　　巨蟒也意识到了这点，愤怒地回头去撞击大圣，又被大圣顺利逃过，还给了它两下猫猫拳。
　　林念屿见蟒皮已破，所有水箭都冲着大圣留下的几道血痕冲去，在与大圣的默契夹击下，长蟒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深。
　　在又一下的猫猫拳后，林念屿给了它最后一击，遍身伤痕的长蟒抽搐两下，终于是不动了。
　　那头，秦随风也牵掣住了另一条蟒蛇。
　　战况稍歇，林婉急道：“大圣怎么回事？”
　　“我……我觉得它得改个名字。”
　　林念屿反手几道水箭帮着秦随风解决了另一条长蟒，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林婉和金维，义正辞严。
　　“就叫噬元兽好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点，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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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齐天大圣也抵抗不了命运的后颈。
　　林念屿见它试图像小时候那般叼来自己的“战利品”展示给大家看, 连忙一个跨步上前，一手捏着后颈皮，一手托着它的前肢, 将大圣扯了回来，再塞回猫包。
　　动作一气呵成。
　　“喵喵喵喵喵！”你过河拆桥！
　　大圣嚷了起来，却没得到其他人的回应。
　　林婉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大圣可真厉害啊, 今天幸亏有它。”
　　大家还以为这场风波就此结束，谁知一直保持安静的秦随风微微侧首, 突然道：“又有东西来了。”
　　林念屿警惕地抬起头，风声中隐隐混杂着嘶嘶声，还有硬物摩挲过墙面的声音。他下意识拉着林婉和金维, 往后山的方向后撤了两步。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比两条巨蟒体型小上不少的蟒蛇纷纷从第二条长蟒出现的地方探头, 嘶嘶地探着蛇信，沿着护栏、墙面和地面, 快速地朝他们游走过来。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绕道！”
　　原路被堵，现在只能先从C楼下去，绕过整个实验室大楼再出校门了，或者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看看后山有没有路可以出去。
　　几人应声而动，调头后拔腿就跑。
　　大圣不甘示弱：“喵喵喵！”让我来！
　　林念屿拍了一下猫包的透明罩子，神色严峻, 试图跟它讲道理, “别傻了, 人家是来搞群殴的！”
　　拐进楼梯间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明明是靠蛇信和热窝感应猎物的存在，他却无端感觉他们一行人是被这群蟒蛇给“盯”上的。
　　游走在最前面的有几条蟒蛇停了下来，试图去吞噬地上的巨蟒尸体，但巨蟒体型太大，它们不知如何下口。
　　果然，变态是一窝生的。
　　林念屿又是一阵恶寒，还好这也客观上替他们阻隔了蛇群的冲势。
　　一行人快速冲下楼去。
　　林念屿环顾四周，蟒蛇占据了两边河道，为今之计只有自西门而出，好在与源源不断的厚皮蛇群相比，二三十头普通丧尸已经成了小问题。
　　负责开路的秦随风也是同样想法，他护着身后三人，一路朝图书馆的方向前进，打算从那里拐道，杀出一条血路，直奔西门。
　　只是还没跑到图书馆门口，几人就注意到了变化之处。
　　在短短几分钟内，图书馆门口的林荫大道上的丧尸数量激增，不再是之前零星分布的状态。这就好像游戏被人从简单调整到困难模式，小怪突增，而作为唯一一个群攻角色的林念屿又在刚才的激战中耗去了大量的精神力。
　　怎样才能让四人都毫发无损地逃出去，这是一个问题。
　　后方是穷追不舍的蟒蛇群，右侧是逐渐被吸引过来的丧尸群，前方的生活区只可能更加凶险。
　　进退维谷之际，图书馆的大门被移开一条缝，有个年轻女孩小声地招呼着他们。
　　“快过来，快呀！”
　　林念屿和秦随风相视一眼，“走。”
　　此时不是思忖图书馆还有幸存者的时候，他们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先进里头恢复异能，再找机会杀出校园了。
　　四人狂奔过去，几步跳上台阶，前后脚挤进那条门缝。在林念屿进去后，女孩和她的两个男同伴连忙关好门，又用各种桌椅家具死死抵住。
　　忙完这一切，三人才有工夫看向他们一行人。
　　女孩率先开口：“我叫郦晶晶，是D大的学生，这是我的同学，颜知和项晨。”
　　面对刚刚帮助过他们的人，林念屿很是礼貌，连忙道：“我叫林宇，这是林月、秦风、金持。太感谢你们出手相助了。”
　　“不客气的。”郦晶晶羞涩一笑，两个男同学也跟着招呼了一声。
　　他们身上的学生气息很重，身材也都偏向瘦弱，林念屿想象不出他们是如何在这里度过多日的。
　　不仅是他觉得奇怪，郦晶晶三人也在心中默默嘀咕着。这支队伍中，一个是身材娇小的女人，一个是看着就菜的弱鸡，另外两个男人个头倒是都高，但是皮肤白净的那个身形瘦削，看起来战斗力也不强。他们甚至还背着一只猫逃命，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图书馆虽是玻璃门，但被后面的物件挡得严严实实，他们其实并不清楚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楼上传来消息，要他们把人叫进来再说。
　　“你们身上的味道好……好奇怪啊。”郦晶晶领着人一楼大厅走，中途抽动了下鼻子，忍不住开口。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觉得太冲了。
　　浓烈的栀子花香、腥臭和汗臭混在一起，绝不会好闻。林念屿也清楚这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转移话题道：“你们吃什么？”
　　颜知插嘴了一句：“楼上的人会出去搜集物资。”
　　“楼上？”林念屿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郦晶晶嗯了一声，“你跟我上去就知道了。”她让颜知和项晨留在原地，自己则引着四人往楼梯口走。
　　林念屿挑眉，下意识拽了一把秦随风的胳膊。后者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知道的。”
　　郦晶晶走得很慢，走到二楼的时候还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朝里面点点头。
　　林念屿望进去，二楼原是阅览室，如今书架被尽数挪到一边，而附近的书桌则堆在一起，拼成了一张大床。
　　有七八个人正围在这张大床边上，有男有女，或坐或倚或立，听到声响后，他们的视线同步扫了过来，其中有警戒、有好奇、自然也有……恶意。
　　林念屿不知道视线之外的还有多少人。他还以为这就是颜知口中的“楼上”，没想到郦晶晶朝他们点头致意后，继续上楼。
　　林念屿一愣，带了一把林婉和金维，赶紧跟上。
　　“楼上还有人吗？”
　　“有的，想见你们的人在三楼。”郦晶晶知道他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在二楼停一下，主动开口解释。
　　“图书馆里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我和项晨他们的能力最弱，所以只能留在一楼守门，二楼次之，三楼的姜哥他们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平常也是姜哥、超哥他们带着二楼的人外出搜寻物资的，我和项晨、颜知三人负责留守大本营。嗯……虽然我们分的物资最少，但也最安全。”
　　察觉到自己将话题扯远，女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长久不见外人，本就压抑，而林念屿一行人又是姜哥点名要见的，与从前的幸存者很不一样，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也成为图书馆的一员，甚至可能与她一同守门。她很乐意释放善意，因此话也多了起来。
　　“一楼的我不能擅自上楼的，所以要给大家看一下，打个招呼。”
　　原来如此。
　　林念屿算是明白了过来，他虽然不欣赏所谓的“等级制度”，但毫无疑问，这是末世中能维持得最好最持久的一种相处状态。
　　看郦晶晶一副习以为常且驾轻就熟的模样，就知道这一模式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有些咋舌，到底是D大的优秀学子，头脑灵活，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摸索出末世后大部分基地的行为准则。
　　如果能坚持下去，这个图书馆没准也能发展成一个小型基地。
　　他头脑中快速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郦晶晶已经带着他们走过楼梯拐角，这回她停下了脚步。
　　“我不能再往上走了。”她低声道，“你们上去后就说找姜哥，那个最好看的男人就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另外超哥是那个最强壮的，你们要对他尊敬些。”
　　郦晶晶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可能被听到，不敢讲得太直白，话里话外都是尊崇之意。但林家母子和秦随风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看来三楼的爱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把戏。
　　林念屿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在女学生转身离开后，踏上了三楼的地板。
　　三楼的布局要更加复杂，上楼后左右手分别是阅览室和报刊室，而楼梯口正对的方向还有一家咖啡馆，安置着不少软皮沙发供学生休息，如今被六个男女所霸占。
　　林念屿一眼便看到了中间那张红皮沙发，毕竟沙发上的卷发男人着实好看，远远望去五官精致，漂亮而不阴柔，大概就是郦晶晶所说的“姜哥”。而红皮沙发后站着一个矮壮男人，年纪看着不小，不像是学生，应该就是“超哥”。
　　姜哥看到林念屿现身，眼睛顿时一亮。这眼神狂热过头，让林念屿忍不住皱眉。
　　与此同时，猫包里的大圣再次躁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孙贼可不是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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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姜哥对他来说是全然的陌生人, 林念屿却觉得被盯着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楼上其他五人也注意到这陌生的一行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林念屿粗略扫了一眼，最中间的卷发男是姜哥, 矮壮男是超哥，另外有一个慵懒地倚靠在姜哥身上的大波□□和一个站在窗边的短发女，此外还有一个瘦高男和一个眼镜男。
　　姜哥推开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大波□□生，扬着笑朝他们走来。
　　“幸会幸会, 我叫姜狄，暂居图书馆幸存者中的领头人。刚才看到你们在实验室大楼的危机情况, 我们这几个人都担心得不得了，还好你们都成功脱险了。”
　　姜狄极有眼色，不像郦晶晶那般天真地以体型定高下, 他看出另三人都隐隐向这个浅发青年靠近，就知道这支队伍中真正拥有话语权的到底是谁。
　　他极为自然地握上林念屿的手，掌心冰凉而滑腻, 让林念屿的皮肤在炎热天中浮起细微颗粒。
　　林念屿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浅淡又自然的笑意, 跟一楼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姜哥，我叫林宇，还要谢谢你们打开了图书馆大门，否则我们根本没法逃过这一劫。”
　　话音刚落，秦随风探身上前, 贴着林念屿的手背，顺势将姜狄的手接了过去。他的声音也硬梆梆的，全然没有平常说话时的自然。
　　“姜哥, 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松开手后, 林念屿浑身的不适感才渐渐散去。
　　而姜狄也对秦随风表现出来的模样感到不喜。这些天中他习惯了受尊崇, 更是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他皮笑肉不笑地朝对方咧了咧嘴，又转向林念屿。
　　“小宇，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们从外面来，一定会知道很多消息，不像我们躲在图书馆里这么闭塞。”他叹了口气，“说句惭愧的话，我伸出援助之手，也是为了从你们口中了解下外面的最新讯息。”
　　说话间，姜狄领着林念屿与其他三人朝着沙发卡座而去。林念屿跟着他的步伐，慢慢走过三楼其余五人的身旁。
　　在短而又短的擦身瞬间，他看到几人身上的特殊之处。比如超哥肌肉壮硕、短发女眼睛光亮瞩目、瘦高男皮肤泛着灰白、眼镜男指尖多烫伤，只有大波□□暂时看不出异常，也可能是与姜哥关系特殊才走上三楼。
　　林念屿说到底也是在末世闯荡过一番的人，对大部分异能的征兆他多少都有些了解，这几人中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异能。
　　除了姜狄，他还没看透这人的底细。
　　“小宇，你能跟我讲讲吗？”
　　林念屿还在思忖间，姜狄已经拉着他坐在了那张红皮沙发上。原本的大波□□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地退到超哥边上。
　　林念屿见林婉、秦随风和金维三人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其他两人有秦随风护着，他也放心，于是继续虚与委蛇，同姜狄攀谈起来。
　　“姜哥，实不相瞒，我们这些天一路往西赶去投奔那边军队里的亲戚，中间停也不敢停，生怕在哪个地方被丧尸包抄了。所以也没去过什么幸存者基地，得到的那点消息还是从广播里听来的。”
　　“对了。”林念屿看向姜狄，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你们应该也能听到广播吧？知道官方幸存者基地的消息吗？”
　　“知道，当然知道。”姜狄叹了口气。
　　“我们也想过去投奔官方基地，但本省基地不在D市，开车过去至少四五个小时，那还是末世之前的情况。你们从外边来，应该也知道现在的路有多难开。楼下这么多的普通人，我没办法安全护送他们全体人员到达基地。但大家都是同学，要我抛下他们其中一部分逃跑，也是不行的。”
　　“待在图书馆里的话，还能由我们三楼带着二楼部分的人突击出去搜寻物资回来，勉强养活这一整个图书馆的人。但要是贸然跑出去，真不好说。”
　　他说得情真意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诚挚。林念屿猜测他就是凭借这副面孔，引得一楼的学生仔对他崇拜尊敬有加。
　　“阿狄就是太善良，要我说，我们自己先走，到了基地再找人过来救援剩下的废物不就得了。”超哥在后头冷哼一声，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满。
　　“别这么说。”姜狄无奈看向超哥，“哥，我们都是同学，要走一起走，没有丢下任何一个人的道理。”
　　超哥脸色发红，上臂的壮硕肌肉弹跳着，他又是冷哼一声，“我知道，我就是个保安，思想境界当然不配和你们高材生比。”
　　说完，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到了窗边短发女身旁，朝着眼镜男和瘦高男努了努嘴，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姜狄转过头看向林念屿，眼中满是歉意，“抱歉，你们别生气，超哥他脾气冲，平常说话就是这样子的，不是在针对你们。”
　　林念屿非常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不会。超哥快人快语，我欣赏这样的汉子。”
　　姜狄喜欢他这种柔软的品质，脸上也露出笑意，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再者说，官方基地就一定安全吗？我们起先也寄希望于这个，可是没两天，广播就播报了A省基地出事的消息，让A省幸存者另谋出路。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官方基地人多，鱼龙混杂，相应的不定时炸弹也大。要我说，与其投奔大基地，不如在这种小而稳固的地方安身立命。”
　　这想法倒是与林念屿不谋而合。
　　姜狄见林念屿面露犹豫之色，立刻乘胜追击，他的音调变得缓而上扬，极为鼓动人心。
　　“小宇，你想，你们在外闯荡多时、又能从巨蟒下脱身，不用猜就知道实力强盛。而我们留守图书馆一直到今日，说明这地方也确实固若金汤。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再者说，D大校园中最可怕的长蟒被你们奋力杀死，余下那些丧尸，对我们异能者来说……”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林念屿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不是小菜一碟吗？”
　　“小宇，留下吧。”姜狄终于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林念屿认真听着，半晌才迟钝地眨了眨眼，明知故问道：“姜哥，这长蟒应该不是突然出现的吧，你们之前都是怎么解决的？”
　　姜狄的笑容一僵，“长蟒确实在校园里待了许久，我们也只敢趁着它们休息间隙闯出去搜集物资。甚至，甚至……”
　　他脸上露出非常痛苦和不愿意回忆的神色，缓缓道：“我们还要以丧尸为诱饵，通过向它们投喂丧尸，才能勉强清出一条安全的路。”
　　林念屿脸上还保持着懵懂思考的表情，心中却骂道：放屁，变异兽稀少，吃丧尸的变异兽更是罕见，如果不是人为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这一校园的蟒蛇。
　　姜狄，分明是与这蛇共生的！
　　林念屿脑中这么一想，一个猜测便陡然生出，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如果猜测不错，那校园里的一切古怪全都变得合理。
　　“小宇，怎么样呀？”姜狄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念屿这回坚定地摇了摇头，甚至提前起身，“抱歉，姜哥，图书馆很好，可我们还是希望去投奔亲戚。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我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
　　这话说得毫无漏洞，姜狄没有发怒，却也卸下了方才循循善诱、温柔可人的伪装，他神经质地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将自己的真实模样全然暴露了出来。
　　“小宇，我不愿意强人所难，咱们有缘分呢，做个朋友，没缘分呢，当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这都没问题。”
　　“不过呢。”他从沙发上缓缓起身，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直直盯着林念屿，眼底腥煞之气弥漫，“我帮了你们，总得要点报酬吧。”
　　话音未落，除大波浪外，其余四人也向沙发这边慢慢凑近。
　　林念屿后撤两步，和秦随风一起将林婉和金维护在其中。
　　他没有将那四人放在眼里，只是盯着姜狄，直白道：“你想要什么？”
　　姜狄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我要你的猫。”
　　若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癫狂，林念屿甚至以为这家伙是被大圣的美貌迷昏了头。但是下一秒，刚才的猜测浮上他的心头，将这关键的一环扣上，所有的古怪之处串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林念屿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不错。”姜狄看着他的表情，享受着这种被旁人所惊异的快感，“我的异能就是操纵异能兽，这窝蟒蛇全是我养的，我辛辛苦苦杀丧尸喂它们，又靠他们替我驱赶丧尸。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被你们给坏了好事。”
　　林念屿想起图书馆前林荫大道上突兀存在又骤然变多的丧尸群，想到它们可能的作用，他忍不住一阵反胃，“你还拿少量丧尸引诱幸存者进来搜寻物资，然后反杀对方？”
　　“对啊，校园里的丧尸再多，总会被吃完。我要吃饭，我的宝贝蛇也要吃饭，没有源源不断的外来幸存者，我们都得饿肚子呀，嘻嘻嘻。”
　　姜狄又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笑声，“林宇，你真的很聪明，我的队伍里就缺你这么个人，只可惜你拒绝了，不过也没关系，留下你的猫也好。”
　　蛇会反噬其主，这猫不仅厉害，还能自发护主，姜狄一早便盯上了，正好还能用来替补那两条巨蟒的位置。
　　“你把猫放下，我让你们走，不计较杀死我宝贝蛇的事情，怎么样？”
　　林念屿冷冷出声：“姜狄，你真是有一个好厉害的异能啊。”
　　对方没听出他夸奖背后的阴阳怪气，只看到林念屿的表情再不能恢复最开始的云淡风轻，于是得意地咧大了嘴，“怎么样，心动了吗？”
　　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猫被个变态惦记上，林念屿烦得要死，他扯了扯秦随风的胳膊，凑过去提醒：“这么厉害的异能，留给他也是浪费。哥，杀人要趁早，斩草要除根。”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对面能听清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大圣：“喵。”叫我一声哥，这事我解决。


第40章 
　　姜狄设想过青年的反应, 是束手就擒乖乖照做或是负隅顽抗争个鱼死网破，他都不会意外，只是没猜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嚣张的姿态。
　　他唇角高高扬起的弧度瞬间降落, 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阴霾。
　　姜狄冷笑一声，“你以为没有万全准备，我会让你们进入图书馆吗？天真！”
　　“看看你的猫吧。”
　　那声音阴邪而富有蛊惑性，倾注了姜狄所有的异能, 让猫包里的大圣再次躁动起来。
　　林念屿一把没制住，就让大圣强硬地扯开了猫包。
　　橘猫一跃而出, 跳出他的可控范围。
　　姜狄眯着眼，享受这种夺得新宠的快感。眼看橘猫朝他奔来，他狂妄自得的表情还没褪去, 就被大圣狠狠一爪挖在了脸上。
　　连坚韧无比的蟒皮都能轻易割开的爪子，直接在他脸上划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嗷！”鳖孙，叫你话多！叫你威胁蠢念念！念念只有我能欺负！
　　一切快得让人难以反应, 姜狄来不及去想自己的异能为何会失效，已经被接连几爪抓得连连后退, 摔倒在地，捂着脸痛苦哀嚎。
　　大圣轻巧落在一旁，下意识就要舔爪爪，粉肉垫凑到嘴边时一顿。
　　“喵！”臭死啦！
　　这一声将又惊又痛的姜哥拉回现实，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脸, 目眦尽裂，咆哮道：“上，抓住他们！”
　　被眼前一切惊到的五人这才有所反应。短发女和大波□□显然不是进攻型角色, 忙小跑着去扶姜狄, 而超哥、眼镜男和瘦高个则从三个不同的方向, 向林念屿袭来。
　　眼镜男身上爆发出融融火光，倒映在林念屿琥珀色的虹膜上。
　　千钧一发之际，林念屿吸收尽了兜中最后一枚晶核。
　　他从长廊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将空间里的所有晶核取出，并且分了一部分给秦随风。两人一通狂吸，如今正是精神力充沛狂涌之时。
　　只是瞬间，水流禁锢住了上前的几人。
　　眼镜男身上的火瞬时熄灭，他白着一张脸，眼镜被水流的冲击力撞得斜斜挂在鼻头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怎么可能……”
　　他引以为傲的异能，在这个陌生青年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瘦高个也是同样遭遇，他的皮肤确实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但被锁定后也无计可施。
　　只有超哥怒吼一声，奋力挣开了林念屿的水禁。他朝林念屿奔去，却被来自身后的一只手扣住肩膀。
　　自诩武猛的超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制止，他愣愣转头，正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大男人。
　　秦随风对他微微一笑，“你的敌人是我。”
　　一切发生得太快，哪怕二楼的人在听到姜狄吼声时就冲了上来，这时都还没跑到三楼。他们刚过拐角，铺天盖地的水就迎面冲来，一下子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互相挨挤着摔倒在地。
　　等他们呛掉口鼻中残余的水，爬起来再抬头时，林婉和金维已经举着十/字/弩守在楼梯口。
　　“停下。”
　　华夏的武器管制极为严格，图书馆幸存者基本组成又是学生，能在食堂后厨找出把长刀已经算是极限。被冰冷的弩/箭瞄上后，这群普通人一时不敢上前。
　　而三楼内侧，大波浪和短发女也被林念屿用水禁束缚在了一边。姜狄节节败退，最后背靠着他那张红皮沙发，再不能躲避，指缝间露出的眼神恶毒而不忿。
　　林念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重复他刚才的话：“你以为没有万全准备，我会进入图书馆吗？天真！”
　　模仿得连语调都一致，狠狠击碎了姜狄的心防。他棋差一招，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异能控制不了那只猫，更没想到青年长着一副柔软好拿捏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狠人。
　　“你的宝贝蛇呢，哦，刚才就已经被杀掉了。”林念屿说得慢条斯理，暖色的眸子缓缓对上姜狄藏在指缝间的眼珠。
　　“现在轮到你了。”
　　林婉和金维守在楼梯口，但他们瘦小的身躯无法挡住身后情况。被堵在楼道里的幸存者们就这样看着他们心目中强大的姜哥和超哥被那两个男人分别解决。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姜、超两人甚至都没有反抗的余力。
　　“疯了…你们疯了吧，我们好心救人，就该遭你们恩将仇报吗？”幸存者中间爆发出一声尖叫，十几个幸存者瑟缩着试图往后躲，也有人小声嘀咕，低声啜泣，不知道失去姜哥和超哥后，他们该怎么存活下去。
　　林念屿洗净了手，面无表情地看向最开始那道声音的来源，“没你们疯。”
　　二楼的人会跟着三楼的一起出去“狩猎”，对姜狄等人犯下的腌臜事，不说一清二楚，也该是有所了解的。
　　尽管如此，他们仍旧享受着这种“照顾”。
　　林念屿对他们自欺欺人的小心思毫无想法，如果不是姜狄为难，他根本就不想沾上这副烂摊子。
　　如今姜狄、超哥已死，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人也无法再翻起什么风浪，他们能找到另外出路还是走向死亡，都与他无关。
　　林念屿将大圣往猫包里一塞，招呼了秦随风一声，“走了。”说完抛下三楼剩余四人，朝楼梯间走去，男人亦步亦趋。
　　林婉和金维屏着呼吸，手心冒汗许久，湿滑得快要握不住十/字/弩手柄。直到林念屿走近他们，两人的呼吸才得以正常起来，紧绷着的精神松懈下来，托着弩的胳膊也稍稍放松。
　　随着两人的走近，楼梯间里本来挤作一团的幸存者不敢犹豫，自发地给他们让出中间一条通道。
　　身后锢着四人的水禁仍旧没有解开，大波□□见他们即将下楼，鼓起勇气出声道：“宇哥，既然姜狄他们已经死了，那你们留下好不好？图书馆里很安全，我们剩下的人都可以听你们的。”
　　嗓音一起三伏，听得林念屿一个寒颤，下意识停住了脚。秦随风跟在他斜后方，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似乎是一个讯息。
　　原本或怒火三丈或哀哀戚戚的幸存者们都住了嘴，图书馆里一时静默，只有他们衣服上的水珠坠落在地的嘀嗒声。
　　这句话让幸存者们人心浮动，见林念屿再次抬脚准备离开，最初斥责林念屿的那个人结结巴巴地急道：“也……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
　　林念屿冷淡出声，这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和秦随风一前一后，护着林婉和金维下楼。
　　左边的幸存者们背贴墙、右边的幸存者靠着栏杆，视线跟着他们的身影往下，却不敢再说上一句话，也不敢试图跟上。
　　林念屿走过拐角，看到了二楼的郦晶晶。
　　她没说话，却是唯一一个敢跟着下楼的。
　　直到远离了其他人的视线，郦晶晶才凑了上来。她的鼻尖泛红，属于女学生的笑意完全消失，脸上只有一片迷茫无措。
　　“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求求你们，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在这种环境下继续生活下去了。”
　　林婉同为女性，见不惯女孩这样声泪俱下的恳求，但她这时不能贸然出声，只好将头撇到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林念屿扫了母亲一眼，这才看向郦晶晶，“同学，装傻是末世中安身立命的必备技能，你掌握得确实很好。”
　　郦晶晶睁大了眼，光洁的泪水顺着她脸颊的起伏滑落，她的脸色骤然苍白，良久才喃喃道：“对不起。”
　　他看透了她的伪装。
　　“对不起……”她双目放空，重复着道歉的话，“我只是想活下去，是我太弱小了，对不起。”
　　她从未跟着出去收集物资，但不是个蠢货，透过窄小的玻璃缝，她看到过大片的鲜血、可怖的巨蟒和永远不会少下去的丧尸，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郦晶晶大致猜出了姜狄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她不赞同，却也不敢反抗，因为她知道离开姜狄她没地方可去，只能面临饿死、被咬死或者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命运。
　　方才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将图书馆的大量信息告诉林念屿，就是寄希望于队伍中能有更多人与她站在一起，或许时间一久，他们真的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对策。
　　只是没想到，林念屿他们直接解决了姜狄。让郦晶晶噩梦不断的压力来源消失，相应的，她也失去了依靠的对象。
　　“我欣赏你为求生做出的种种努力，哪怕作用微不足道，靠依附他人是不会长久的。”
　　只要没犯到自己头上，林念屿不会过于苛责陌生人的求生欲，郦晶晶说到底也只是个一楼的守门人，甚至连外出“狩猎”都没参与过一次。不过，让他放这么一个人进队中，那是万万不可的。
　　林念屿说话时一直盯着外头，姜狄死后，变异蟒蛇失去控制，早早地循着本能四散开去，同样的，之前被蛇群围拢起来的丧尸群也重新变得零散。
　　正是闯出去的好时机。
　　林念屿拉了林婉一把，打算趁这时候突破离开。
　　“求求你们了，我不用你们照顾，物资我自己找、丧尸我自己杀，我只求你们带我出去，我想去官方基地！”
　　林念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郦晶晶脸色的泪痕干涸，站在原地，发出了最后一声恳求。
　　林念屿感到掌下林婉肌肉的紧绷，他叹了口气，“会开车吗？”
　　郦晶晶怔住，没有及时回答。
　　秦随风替他又问了一句，“会开车吗？”
　　“会！”这回她终于反应过来，答得及时。
　　林念屿看了看手表，语速极快地说道：“地下车库应该还有车吧，不管用什么方法，开车到西门。我只等你十分钟。”
　　“听懂了吗？”
　　郦晶晶张开了嘴却没出声，下意识地撒腿就往楼梯间跑。
　　林念屿回头看向三人，“那咱们也走吧。”
　　图书馆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四人如来时那般鱼贯而出，又替楼上的人把门关实。没过半分钟，探险者X驶过林荫大道，碾过零星丧尸，又撞开道闸杆，闯出了学校，最后停在了西门侧边。
　　秦随风背对着林念屿，边解决窗外试图靠近的丧尸，边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
　　一支水箭刺中丧尸头颅，在丧尸摇摇晃晃地倒地后，林念屿叹了口气，“D省基地正好在必经之路上，顺路捎一阵吧。”
　　“还是要靠小姑娘自己争气啊。”林婉紧张地双手交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郦晶晶那边究竟如何，说到底，让一个学生在十分钟内做到这一切确实为难了。
　　但她若是争取不到时间，也不可能适应外界的天翻地覆，或许在图书馆里多活一段时间会是最好的结局。
　　又是两支水箭射出，林念屿抽空低头看了眼手表。
　　十、九、八……三、二……
　　下一秒，轮胎划过地面的摩擦声终于响起。
　　作者有话说：
　　小姜还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啊，太可怜了，啧啧。


第41章 
　　烈日当空, 天与地合成一个大蒸笼，烘烤着中间的一切。柏油路被连日的异常高温烤得几近融化，沉重大车驶过, 轮胎与地面的摩擦中带上了胶黏声。
　　时值九月底，往常该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光，落英缤纷、桂香袭人、硕果坠枝，只是如今大地依旧保持着四五十度的高温, 空气被烤出升腾的波浪，植物枯死, 土地焦黄。
　　Apa病毒肆虐不足一月，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林念屿还知道暑气经久不衰，直到年底才会有所降温, 紧接着陷入另一个极端。
　　在翻涌的热浪和丧尸的低吼中，白色小轿车与土黄色房车并行。两车绕过D大，正在穿行D市这块边缘区域。
　　现在不比从前, 城市里宽敞的道路反而难开许多，即使是在以交通便利著称的D市。
　　城市边缘地带也有丧尸四处游荡, 听着车声就踉踉跄跄走过来；柏油路经高温曝晒后多处变形，起伏跌宕。即使是末世前再有行车经验的老司机，在骤然面对这种路况时，也会感到棘手。
　　房车上的人已经习惯这种处境，对于离太近的丧尸, 能解决的就直接解决，不能解决的则直接撞飞。
　　林念屿特地为车头改造的钢骨框架，派上了大用场。
　　相比之下, 白色小车就显得莽撞局促许多。
　　仅郦晶晶一人负责开车, 本就没人帮忙杀丧尸, 再加上车子破破烂烂——刚才赶时间，她急得蒙头转向，从地下车库飙出来的时候车头大灯都被撞碎了一颗，更不敢学房车那种庞然大物的做法去撞丧尸，生怕直接将小轿车前部撞散了架。
　　即使林念屿他们在解决周边丧尸的同时也能顺带着替她缓解些压力，郦晶晶仍旧不敢有所松懈，生怕一个落后就跟不上房车的速度。
　　白色小车几乎是呈S路线在道上行驶。直到驶上乡道，丧尸数量骤减，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林念屿降下窗户，热辣阳光直射在脸上，照得人眼睛生疼，闷热的气息瞬间涌入，叫人难以呼吸。
　　望出去就是白车里郦晶晶苍白的侧脸，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开车开晕的。
　　林念屿急着前往最近官方基地所在的H市，打算将她送到基地后，直接转道进入A省，到那时，离B市也就不远了。
　　因此从D大出来后，他们一路马不停蹄，都没停下休息过一次。
　　后方的金维有些不忍心，提议道：“要不然我跟她换个位置，我去开车，让她休息一下？”
　　秦随风的视线从kindle的墨水屏上移开，冷淡地瞥他一眼。
　　金维识相闭嘴。
　　林念屿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向他，语重心长道：“维啊，你还是发挥专长，快点修好Lucas吧。”
　　金维讷讷应声，乖顺地将头低下，继续捣鼓他满地的零碎物件。
　　林念屿上车后就大致将方才在实验室收集到的东西做了个分类，车里装得下的全取了出来，至于还有些大件的，就只能找到地方休整时再行拆除了。
　　房车中央已经堆满了东西，叫人无处下脚，秦随风也只能倚在厨房区看书，微波炉上的大圣不耐地甩着尾巴，一下一下地往他胳膊上拍打。
　　林念屿招呼了它一声，没想到向来傲娇的大圣这回应得极快。它先是站起身在微波炉上伸了个恣意的懒腰，翘着屁股又甩了秦随风一尾巴，再灵活地一跃而下，喵喵叫着走向青年。
　　林念屿一把将胖橘抱了起来，猛吸它柔软的腹毛。
　　大圣的四只爪爪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尽管如此，林念屿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它：“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啊，都把哥哥吓坏了。”
　　大圣跳出猫包那一瞬间，他陡然惊出一身冷汗，真以为姜狄成功控制住了它。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也足以让他后怕至今。
　　驾驶座上的林婉看到这一幕，唇角眉眼都带上笑意，道：“你真当大圣听得懂啊？”
　　“那当然了。”林念屿嘟囔了声。
　　他发现这猫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得那么笨，从前觉得不好沟通，可能只是大圣单纯懒得搭理人罢了。
　　无视怀中胖猫的挣扎，林念屿爱不释手地抱着大圣，一会儿亲亲猫肚子，又时不时揉起它粉红色的肉垫来。
　　大圣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地爪爪开花，透明的指甲也露出尖尖来。
　　指甲呈浅淡的乳黄色，内侧是猫咪的血线，整体也是正常大小，因为定期修剪，甚至并不太尖锐。
　　林念屿实在好奇，就这小猫爪子是如何做到先挠破蟒皮再挠烂姜狄脸庞的。
　　不管怎样，能打架的猫就是好猫，大圣有这本事，说明前世走丢后也不会吃太多苦头。他用指腹搓搓大圣的肉垫，语带自豪，“我们大圣果然是最厉害的！”
　　“喵～”当然了笨蛋。
　　林念屿吸猫的工夫，两车已经驶入一座小镇。他抬头看向窗外，同D市相比，这座小镇看着丧尸稀少，可以称得上十分安全了。
　　时间已经不早，大家又经历好一番波折，确实得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休整过夜。
　　他说出这一打算后，林婉就近找了条前后通畅的巷子驶入，谁知这一下还让他们发现了意外之喜。
　　这条巷子左侧是居民楼，右侧看着其貌不扬，实则是镇上的一处菜市场，其中一处门正开在巷中。
　　房车缓缓驶过，林念屿从门口朝里望，里头黑魆魆的，构造简单，看着也不算大，不知道还能剩着多少东西。
　　秦随风问他：“要进去看看吗？”
　　“不急，都快饿死了，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吃上饭再说。”
　　经他一提醒，大家才意识到自己都近一天没进了，金维的肚子更是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替主人回应着林念屿的话。
　　金维脸一红，忙捂住胃，“抱歉。”
　　驾驶着的林婉无声而笑，房车也缓缓向前。
　　菜市场外围还开了不少店面，女装、五金和小餐馆等鱼龙混杂、一应俱全，房车最终选择在特色小吃店和女装店门前斜斜停下。白车也按他们的指示，与房车头尾相接，和店铺门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用以阻隔丧尸的突然闯入。
　　林念屿率先下车往里走。
　　特色小吃店的门锁早被砸开，里头乱得一塌糊涂，看来已经被人紧急搜刮过一番，好在他们自备食物，完全不慌。
　　后厨除了粮食，其它东西倒是一应俱全，只不过炊具与餐具不知沾染了多少灰尘与病毒，他们是不敢用的，倒是燃气还能派上用场。
　　林念屿从纯白空间取出自带的用具和食物，和秦随风一起收拾出后厨区域以供林婉发挥，又把空间里的器械取出，让金维趁着天还没暗下来，尽快拆卸。
　　走在最后的郦晶晶眼看着大堆物资凭空出现，惊地瞪大了眼睛，又因为身份尴尬不敢多问，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不解与好奇。
　　林念屿倒不怕她多嘴说出去。
　　毕竟空间异能虽少，但不是没有。她在图书馆里过着闭明塞聪的生活，骤然出来后，看什么都会觉得好奇，在基地待上两天后，就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异能其实可以分成很多种，以图书馆三楼一行人为例，超哥、瘦高个和短发女就是强化型异能；眼镜男和林念屿一样，属于元素型异能；而姜狄的操控异能是元素型和强化型之外，比较小众的一类，空间异能同样归属于此。
　　同水异能一样，空间异能者在初期十分吃香，毕竟大家逃命时都得带着粮。等后期基地发展起来，异能者的战斗力也逐步增强，空间异能者的地位也就降低了，大家宁可多开一辆车载物，也不愿意在战斗中费心照顾一个零攻击力的同伴。
　　渐渐地，空间异能者也只在基地搜集某些大型物资时才会派上用场，唯一的好处是作为携带物资的那个人，TA的安全能得到绝对保障，除非全队歼灭。
　　他边回忆，边挑着能讲的，一一告诉了郦晶晶，省得她初到基地，两眼一抹黑受人欺负。
　　“宇哥，你能再跟我讲讲异能，或者基地的事情吗？”
　　郦晶晶满脸渴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发现外面的世界不止是血腥与可怖，也存在着希望和绚丽。
　　“基地就是那样，甚至可以说它是一个更大型的“图书馆”。姜狄有句话说的没错，里面确实鱼龙混杂，不好管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岁月静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郦晶晶频频点头，“但至少是官方的，不会出现那种腌臜事。”
　　她受够了自己在图书馆里自欺欺人的丑陋面孔，那种无能为力是难以描述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即使他们没有出现，郦晶晶也无法再苟且偷生下去。
　　“这倒是。”林念屿表示赞同。
　　其实不论官方还是民间，越是大型的基地，对内部成员的行为管控就更为严格。私下的小偷小抢没法制止，大的迫害一时之间倒也不会发生。
　　两人说话间，后厨的香气渐渐飘了过来，林念屿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再睁开时一脸严肃，以做学术的专业姿态笃定道。
　　“我妈今天一定做辣椒炒肉了。”
　　一旁的郦晶晶更是疯狂吞咽口水。之前姜狄等人取回的物资多数来源于学校超市，其中只有速食算热乎的。
　　可是水资源短缺，姜狄规定只有三楼和二楼有功之人才能享用热水。这话倒也没错，郦晶晶确实连着多日只能吃到干硬过期的冷食，勉强维持生计。
　　她那时十分渴望的泡面，远不及这道辣椒炒肉万分之一的香！
　　郦晶晶恨不得身上能多长几个鼻子，让她好好地闻闻这炒肉的香辣滋味。她又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看着林婉和秦随风端着菜出来。
　　香气，更近了。
　　林婉招呼着，“来来来，快来吃饭。今天遇上坏事，我特地炒了几个辣菜，咱们吃过以后散散火气。”
　　辣椒炒肉、麻婆豆腐、红油鸡、素炒莲藕和蛋花汤被陆续送上桌，中间还有一锅晶莹分明的大米饭。
　　原本还在门外干活的金维眼睛瞬间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能吃饭了吗？”
　　“能的能的，快过来坐下。”林婉拉着几人赶紧入座，扯到郦晶晶时，却没扯动，她一愣，“怎么了？”
　　“我……我今天还没搜集食物。”她牢记和林念屿约定的自给自足，只能讷讷着拒绝了林婉。
　　林婉脸一沉，无声看向林念屿。
　　已经开始扒饭的林念屿耸了耸肩，说起话来颊边一鼓一鼓的，满是无辜：“妈，是你做的饭诶，你自己决定啊。”
　　“晶晶，那你听我的，赶紧来吃饭。饿了这么久，你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丧尸？”
　　听到最后一句，郦晶晶抿了抿唇，终于坐下。她没有第一时间拿起筷子，而是朝着林念屿郑重道：“这顿饭是我欠你的，我一定还。”
　　“谢谢你。”
　　林婉顾自给她盛了碗汤，柔声道：“晶晶，他这人啊，嘴硬心软，你别放在心上。”
　　郦晶晶端起碗，热乎乎的汤水一口口下了肚，翻起她内心沉眠已久的情绪。这无足轻重的一碗蛋花汤，是家的味道，也是远去的平静生活的写照。
　　她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不会，你们能把我这样的累赘带上，我已经很感激。”
　　林念屿咔嚓咔嚓嚼着脆莲藕，率先吃完饭，走到门口给大圣开了个罐头，又和猫一起蹲在门槛前。
　　天色已经暗下，他朝外望去。
　　巷子上空是一条窄窄的夜空，有残月、有稀星，夜色倒是平常。若不是远处隐隐传来的丧尸低吼声代替了蝉鸣，林念屿会觉得这是一个简单又普通的夏夜。
　　作者有话说：
　　这章粗长吧！（骄傲挺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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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林念屿原本是打算夜间继续行路的, 但看大家吃完饭后一副困顿的模样，也就作罢，决定在这处尚且称得上安全的小镇停留一晚, 养足精神再上路。
　　夜幕彻底降临，如今全国实行区域性限电，在这种偏远而落后的小镇，路灯全熄的四周更是暗如深海。
　　残月如钩, 零星闪烁，栀子花的暗香飘浮在半空中, 令人睡意昏沉。
　　大家闻着这香气，到底多了些安全感。
　　见女孩试图在白车后座窝上一晚，林婉在征求大家同意后, 热情地邀请郦晶晶进房车休息。
　　郦晶晶顾自窝好，朝着房车里的人甜甜一笑，用行动表示了拒绝。她知道那几人都善良好心, 但房车住下四个人已是极限，她不能将别人的施舍当作理所当然, 还得寸进尺地侵占别人的空间。
　　既然郦晶晶意志坚定，林念屿也就不再多说，从空间里取出把斧头递给她。
　　女孩伸手去接的同时，下意识张开了嘴。
　　“别。”林念屿连忙抬起手，指尖向上, 掌心朝向对方，阻止郦晶晶未说出的话，“别再跟我道谢了, 你好好保护自己, 今晚让我睡个踏实觉就好。”
　　见女孩讷讷住口后又郑重点头, 他才转过身，打着呵欠回了车。
　　做出就地停留的决定后，他几乎是瞬间就困了下来。毕竟白天也是经历了两次精神力的消耗殆尽，再加上随后又一刻不停地奔波，他刚才是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来的。
　　林婉见方才还说“不困”的人如今连声打着呵欠，心疼不已，柔声劝道：“别多想了，先休息饱了再说。”
　　“唔。”林念屿应了一声，“那我先去冲个澡。”
　　今天碰了这么多脏东西，他浑身又脏又臭还灰扑扑的，就这么躺床上绝计是睡不着的。
　　热水器一早就开着了，每次做身体清洁时，林念屿作为水异能者的好处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说他还会拿桶接着流下来的洗澡水，但好歹用水不愁，不像末世中的其他普通人，在净水剂发明面世之前，别说洗澡了，连喝水都是要严格分配的。
　　林念屿洗得酣畅淋漓，雾气沾湿了镜面，他随手一抹，与镜中的自己对上视线。乍看之下，棕发青年似乎一下子白净许多。
　　他擦着头发出卫浴间时，林婉也是同样的看法，忍不住发出感慨，“一下子白了不少啊，可见刚才是有多脏了。”
　　林念屿洗完澡后只觉浑身一轻，整个人都舒畅了，听到林婉的玩笑也不生气，反而一脸满足地眯着眼睛，毫不客气地开始自夸自擂，“在外奔波，当然辛苦的呀。”
　　“不止是辛苦吧。”挠着猫下巴的秦随风突然看向他，缓缓开口，“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嚷着身上好脏，都是在吸收晶核之后。”
　　相比于林念屿的大大咧咧，秦随风显得稳重谨慎许多，鲜少放过细节。只是也不知为何，他能观察得比林念屿自己还细致入微。
　　大圣被挠舒服了，也不管手的主人是不是那个经常带着自己打架还吓自己的男人，只顾按照本能，呼噜噜地仰起脑袋，一脸满足。而林念屿擦头发的手却倏忽一顿。
　　他大量吸收晶核都发生在战斗前后，即使身上多了灰尘脏污，也被他默认是战斗时染上的，根本没往深处想。
　　经秦随风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一切还真如男人所说，只要自己吸收过晶核，皮肤上必定出现多得不寻常的脏东西。
　　林念屿擦头发的手又缓缓活动起来。
　　他想到了空间里的灵泉与中间的那朵莲蓬，林婉吃过绿莲子身体就会排污，而自己不仅吸收了数枚绿莲子，连中间那枚金灿灿的莲子也被自己无意中吸收，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但吸收个晶核就得脏上一身，真要说起来，这种功能一时之间竟然让人无法分辨是利多还是弊多。毕竟不是谁都有空、有能力天天洗澡，也不是谁都乐意自己身上总是脏兮兮的。
　　说到底这都是猜测，青年又开始胡思乱想，一直乱想到林婉和金维接连洗完了澡，想到他自己都开始双眼发蒙，头发被擦得乱作一团，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秦随风就眼见着他清明的眸子一点点变昏沉，到最后几乎是站着陷入半睡眠的模样。
　　……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将林念屿机械的手从他脑袋上薅了下来。
　　“别想了，再想也想不出个花开，找机会坐下来吸收几枚，看看情况再行研究吧。”
　　林念屿点着脑袋，认命地由男人拉着往后走，他早五分钟前就没在考虑晶核或是排污什么的事情，脑子早就困作一团，如今更不会有反抗之意，乖顺得不像话。
　　秦随风停在后部的小房间门口，长臂一抬，指尖从林念屿蓬松的发间插入，触感软绵绵的。
　　察觉到发根已无湿意，他朝林念屿说了声：“头发干了，快休息吧。”
　　林念屿：-0-
　　白净青年迷瞪着眼打了个哈欠，摸索着上床后，又程序一般地替自己的小腹盖上薄毯，随后安然入睡。
　　秦随风盯着他乖顺的睡颜好一会儿，才关了小房间的灯，推上移门。
　　房车前后内外都传来入眠后的轻微呼吸声，身材高大的男人背靠移门，将半边身子隐在暗中，闭目养神。
　　秦随风就这样站到了清晨。
　　有香丸作保，一夜风平浪静，林念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推开门就看到静静伫立的秦随风。
　　他揉了揉眼睛，脱口而出，“你起这么早啊。”
　　秦随风没有多说，只清浅地“嗯”了一声。
　　“辛苦了。”林念屿信了，还下意识地寒暄一句。他刚刚睡醒，思维本就迟钝，根本没能有所怀疑。
　　毕竟他确实也是起得最迟的那个人。
　　其他几人方才就下了车，现在正准备着早餐，他们打算吃饱后再去菜市场，搜刮一番后直接离开。林念屿洗漱后也同秦随风下了车。
　　此时粥香已从店中飘散而出，他猛吸了两口香气，饥饿感顿时涌现上来。
　　“妈。”林念屿探头探脑，“早上吃什么呀？”
　　“皮蛋瘦肉粥和蔬菜瘦肉粥，冰箱里有两包速冻小笼包，我也一并蒸上了。快过来，早点吃完，咱们也能早点出发。”
　　“好耶。”青年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店，大家早已经坐下，林念屿也连忙给自己扯了张凳子。
　　林婉的手艺自不必说，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家的味道”，尤其这粥熬得绵稠，一口下去甚是熨帖。小笼包虽是速冻的，但蒸的时间恰到好处，先咬下一小口软韧的面皮，余下的沾上香醋搀着点小米椒碎，吃起来倒也有滋有味，
　　林念屿大快朵颐后，饱得揉起了肚子。边上的林婉一脸无奈，只能拿指头戳戳他，想指责上两句，看到他那副满足的模样，又下不去嘴。
　　“妈，我去洗碗！”林念屿见势不妙，赶紧躲开。
　　说是洗碗，不过是将用过的碗筷装进车内的洗碗机而已，林念屿特地开了节水模式。尽管作为水系异能者的他不缺这一星半点，但经历过末世，看过其中芸芸众生为一瓶矿泉水打得头破血流的模样，他是决计不敢浪费的。
　　等机器发出水流声开始工作后，林念屿下车准备和大家前往菜市场内部。谁知刚出车门，就看到两头丧尸摇摇晃晃地朝他们靠近。
　　香丸能影响它们的嗅觉，却阻碍不了它们的听力。方才他们发出了不少声响，加上小镇里并不是没有丧尸出没，只吸引来两头还算是幸运的，大家甚至都提不起什么情绪，唯独郦晶晶心生紧张。
　　这回林念屿没有主动出手，他朝女学生扬了扬下颌，言简意赅，“拿上斧子，你去。”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让他再逼一把这个女学生。不然没杀过丧尸的她即使搭便车进了基地，恐怕也活不长久。
　　郦晶晶吞了口口水，眼神死死盯着过来的丧尸，将它们脸上的腐肉、身上的创口全看在眼里。
　　她拿起一直放在身边不敢落下的斧子，迎面朝它们走了过去。
　　林念屿见她至少还知道武器不离身，略感欣慰，在后头喊了一声，“一个一个来。”
　　其中一头丧尸被林念屿的喊声所吸引，方向一转，竟朝他而来。
　　林念屿斜倚在车身上，眼看着丧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它口中的腥臭几乎要扑到自己脸上，也没有丝毫动作。
　　在它的手与林念屿仅一章距离时，丧尸的脖颈被斧头猛然从斜后方砍上，它抽搐一番，终于软倒在地，也露出了身后喘着粗气、面色涨红的郦晶晶。
　　林念屿轻轻鼓了两下掌，终于不再吝啬，对郦晶晶露出一个真诚的笑，“你做得很好。”
　　“走吧，我们进菜市场。”
　　一行人围在一起，小心地走入菜市场大门，一脚踏入幽深。
　　镇上的菜市场虽小，但东西还算齐全，从巷子这个门进去，最开始看到的是一些成衣店和鞋包店，林念屿随手扯了一个大双肩包给郦晶晶。
　　“拿点衣服吧。”
　　基地所能提供的物资非常局限，如今雇佣机制还未出现，基地的武装安排还是以招纳为主，相应的，外出搜集回的物资也比较少。只能保证大家饿不死，偶尔发些一些日用品已经是奢侈了。
　　林念屿又提醒道：“不用好看的，拿个一两件能换洗的就成。”不然反而容易引来灾祸。
　　“哎！”郦晶晶轻轻应了声，在最短的时间内扯来两件纯色上衣、一条宽松适宜弹性足的裤子和一双运动鞋。
　　几人继续往里走。
　　菜市场里虽然不比外面明亮，但光线多少是有一点的，时间久了，大家的眼睛也都熟悉了这种程度的昏暗。
　　面前有左转、直行、右转三条道，林婉还在思忖先走哪里时，林念屿却下意识地将呼吸声放轻。
　　他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声音，像是晚风拂过树枝摇曳的沙沙声，又像是粗糙绳索在水泥地上滑行摩挲的声音。
　　林念屿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以为又生事端，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秦随风扣住。对方以指封唇示意他不要出声，又手指向右侧。
　　林念屿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处似乎更加幽暗，他需要更加费力才能看清，睫毛也随之轻轻颤动。在那条小道的半途，他看到了……
　　一截绿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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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竟然是罕有的变异植物！
　　看露出来的叶子, 倒很像那种最常见的吊兰的放大再放大版。叶片无风自动，偶尔有坠下的叶尖在水泥地上轻轻划过，方才他听到的正是此声。
　　同属于好养活的盆栽, 林念屿忍不住将车中那盆被自己用稀释多倍的灵泉水浇灌后还是发蔫的绿萝，和眼前这体型硕大、叶片肥厚的变异吊兰相比，忍不住感慨一句。
　　果然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还好变异植物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挪根, 只要他们不去主动招惹，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林念屿再看了一眼右侧, 那边以花卉盆栽店为主，大多铺面还拉着卷闸门，没什么冒险的必要。
　　“走吧。”他招呼着同样好奇张望的大家。
　　看他开了口, 林婉就知道没什么危险，紧绷的情绪霎时放松，低声问道：“是不是也觉得你那盆绿萝不行了, 要不换这个？”
　　难得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林念屿在昏暗中皮笑肉不笑地呲牙，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笑林婉异想天开，“妈，变异植物不会挪窝，所以脾气都坏得很。我要是敢凑近，怕自己被抽得您都不敢认。”
　　他前世曾深入某个变异植物的老巢, 就不幸被抽过，可疼。
　　大家发出细碎而轻微的笑声，都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只有秦随风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直行往里走, 才算进入菜市场的主体部分。首先入目的是副食品店, 一行人才凑近些，就听到丧尸低沉的“嗬嗬”声响起。
　　林念屿走到那家“老李副食品店”门口，朝里望去。
　　这家店的卷闸门都还没完全拉起，地上散落着纸箱和几个烟蒂。再往里，是一头被锁链锁着脚脖子固定在店内的丧尸。它手边的柜中摆着不少干果和菌干，透明的玻璃展柜上还有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约四五岁大小白白胖胖的小女孩。
　　林念屿一时愣神。
　　他们的出现引发丧尸躁动，接二连三的锁链声响起。青年张望了两眼，后边的好几家店里，都这样锁着一头丧尸。
　　金维喃喃：“是有人把他们关在了这里吗？”
　　“不是。”林念屿道。
　　他良久未曾再讲话，时刻不离的秦随风替他接上后一句话，“他们是自己把自己锁起来的。”
　　林念屿点了点头，仿佛能看到当时的画面。
　　相邻几个商铺的老板都是好友，在大雾天中也闲不住，相约来店中理货。谁知其中一人突然变异，疯狂攻击他们。好不容易将其制服后，为首的猛抽了两根烟，跟大家聊起他一直关注的新闻和G市那个古怪的病例。为了不祸及家人朋友，几人打算用锁门的链子先将自己关起来，等没事了再开锁回家。
　　只不过，他们等到的是全军覆没。
　　菜市场内阴暗，温度也没有外界那般高得吓人，丧尸并没有他们这些日子瞧见的那般浑身腐肉还散发着恶臭。
　　因为没遭遇过斗争与受伤，它看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体面”。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假象，它和外面游荡的行尸走肉并无差别。
　　真是操/蛋的末世。
　　林念屿无声咒骂，狠狠地揉了揉鼻子。
　　秦随风看出他的动摇，径自上前，一把拧断了丧尸的脖子。普通丧尸在他手中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硬梆梆的躯体被男人托了一把，安置了在店中的椅子上。
　　林念屿朝秦随风点了点头，随后将那张相片塞进了丧尸的衣兜里，又收走地上和柜中的各种菌干、干果还有一些罐头。
　　大约之前来过菜市场的幸存者都是些胆子小的，只敢拿走丧尸行走范围外的物资，深入店内的地方还留下不少老板刚进的货，大部分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箱子里腾出来。
　　林念屿收获满满，当然也照例是留下了一部分以供之后的幸存者过来取用，拿完之后，他朝着大家扬了扬下颌。
　　“走，去下一家。”
　　就这样如法炮制，一行人狠狠搜刮了一番副食品区域。像一些腊鸡腊鸭、下饭菜、辣椒酱，或者茶叶、糕点、小食品什么的，林念屿一股脑地全都往空间里塞。
　　过了副食品区，再往里就是卖肉卖菜的铺子，因为红雾天没人出摊，里头也没什么好拿的，大家转了一圈又往回走，来到了最开始那个岔路口。
　　这回，他们又去左边的小道转了一圈。
　　左边基本都是些种子店，都是没有怎么被搜刮过的店面，尽管林念屿在末世前就收集过种子，这回还是随缘薅走了不少。
　　至此，菜市场基本被他们扫荡过一圈，收获差强人意，不算白来。
　　几人循着来时的路，踏出了昏暗的菜市场，重新站在阳光下。
　　虽还是清晨时分，阳光已经火辣得让人觉得再多晒一会儿皮肤就能发痒溃烂的程度，更何况他们刚刚从暗处出来。林念屿被晃得睁不开眼，一双圆滚滚的猫瞳几乎眯成缝。
　　他拿出帽子和墨镜分给众人后，将鸭舌帽往自己脑袋上一扣，急道：“走了走了，快点赶路。”
　　林念屿走在最前面，径自钻进探险者X的驾驶座，在等大家的中途他还摘下帽子，将微微汗湿贴在后颈的头发往上拨弄了几下，拿林婉的发圈扎了个小啾啾，这才觉得舒服些。
　　待大家都上了车，郦晶晶也准备妥当，青年启动了车子，驶上前往H市的道路。
　　两辆车连续不停地开了一个上午，这回路上的情况要好上许多，只发生了一次意外，白车撞上丧尸后打滑几下，险些直接“亲”上探险者X的车屁股。
　　林念屿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有些好笑。郦晶晶看着腼腆体弱又不争气，没想到过了一天而已，已经能面无表情地撞开丧尸，哪怕那辆可怜的白车破得快要在行驶途中吱儿哇乱叫。
　　见后面的白车很快夺回对方向的掌控，林念屿放心地收回视线，手把着方向盘，车身顺势拐了一个方向，匀速接近既定的目的地。
　　快正午的时候，两车驶入H市，朝着广播里所提及的官方基地的位置而去。
　　挺让人意外的是，H市作为一座并不落后的城市，丧尸数量要比D市的少上许多，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同路行驶的汽车。
　　虽然就和林念屿他们所设想的一样，大家将车距拉得很远，丝毫没有交流的想法。
　　林念屿指尖轻叩方向盘，沉吟一声。
　　想来也是，幸存者中除了最开始依赖救援人员送去基地的那批，其他靠自己的能力成功闯到这里的，不一定有多厉害，但基本的自保能力和逃生能力还是有的。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是面临被围剿的境地，顺手杀一两个普通丧尸还是能做到的。
　　也正是如此，越接近基地的地方，丧尸越少。
　　林念屿到达既定地方时，才意识到H市官方基地正设在H市第一人民医院。
　　他早些时候通过广播记录坐标时，确实有听到这一关键词，但那时自然而然地以为医院只是附近的显眼建筑以供幸存者参考，毕竟一家医院总比某某厂房之类的好找些。
　　他将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对面，小声嘀咕着，“怎么会把基地设在医院的啊，医院里多难清理。”
　　话虽如此，这家医院的构造和外部环境还是算易守难攻的。作为本市的三甲医院，市一日常客流量很大，由于地质缘故又不能设地下车库，只能在左边另起一座停车场大楼，右边隔着一条小道的地方又有一座四层小商场，后方的铁栅栏之外还有深深一条河道，无形中设起屏障。
　　大门道闸杆那块还有各种沙包、荆棘状路障和临时建起的铁门，而两侧已经用钢架水泥尽数封上。
　　有基地内的人守在大门口，在大热天下全副武装，一个个地仔细检查申请进入的幸存者。
　　林念屿见车子也是要专人检过，确认合适后才能驶入，而且还需要由基地里的人员接过使用权。他也就打消顺道进去看看的打算，叩了叩车窗，示意郦晶晶准备一下。
　　再望出去，基地大门口起了争执，似乎是有人试图进入却被阻隔，眼见着就要打起来。
　　林念屿眯着眼观察了一下，轻声笃定道：“他被感染了。”
　　试图闯入的那个男子露出的后颈上已经出现黑色丝状，看来不是直接被咬，而是伤口蹭到丧尸□□之类的原因，不然他会立刻异变，而不是在基地门口磨蹭到现在。
　　那人最终还是被冰冷漆黑的枪口所劝退，骂骂咧咧地开车离开。路过房车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竟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还吐了口唾沫。
　　林念屿嫌恶地移开视线，正对上郦晶晶忐忑的脸色。
　　他跳下车，拿高密封性的盒子装了两枚香丸，递给了女孩。“这是我偶然得到的香丸，它的味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丧尸对人类味道的敏感性。”
　　郦晶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敢如此安心地在夜间入睡而不担心丧尸突然上门，她结结巴巴地回绝，“不行，这太贵重了，我……”
　　林念屿直接将盒子塞到了她的双肩包里。
　　“不过。”他继续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怎样让这两枚香丸发挥出最大作用，就是你的选择了。”
　　林婉也跟着下车，抱了抱她：“进去吧，以后就要靠自己了。”
　　郦晶晶心中充盈着复杂情绪，又酸又涩，很是迷茫，既感动于他们对她的无私帮助，又无措于未来生活该如何自处。
　　“晶晶。”林念屿第一次这样叫她，他摘下墨镜看她，帽沿下的眸子流淌着暗金色。
　　明明是同龄人，郦晶晶却从这眼神里读出了背后无尽的时光。
　　“不要为了活着，就忘记自己生而为人。”
　　郦晶晶愣愣地张大了嘴，试图说些什么话，却在林念屿沉静的眼神下尽数消散。她憋红了眼狠狠点头，郑重说道。
　　“如果再见面，我一定不是现在的孬样。”
　　青年微微颌首，应了她的诺言：“好。”
　　他们看着郦晶晶转身一步步走向基地，被排查、搜身、询问，然后迈进了那扇大门。
　　林念屿竟然生出一种目送的怅然来，他有些好笑地摇头，正打算上车时，就见大门那处有个检查人员朝他们这个方向猛招手，见他不为所动，立刻又拆下了脸上的护枷。
　　林念屿一愣，竟然是张老熟人的脸。
　　作者有话说：
　　小沈替大家操碎了心（叹气）


第44章 
　　郦晶晶成功走进大门后, 白车的归属权自动到了基地手上，检车的人走向白车。
　　而一开始和林念屿打招呼的黑皮男人也到了换班时候，手提护枷跟前来轮班的人说了两句话, 将武器递交给来人，就随着负责检车的同伴一起向他们走来。
　　黑皮男人径自走到林念屿面前，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
　　正是房车厂的老板张海。
　　见是熟人, 原本留在车上的秦随风和金维也坐不住了，纷纷下车, 林婉有些好奇，“你们认识？”
　　“嗯。”林念屿脸上满是旧识重逢的盈盈笑意，抓了把张海坚实强壮的上臂, 侧身向大家介绍道：“张海，卖我房车的老板，很热情大方的一人。”
　　接着又简单地向张海介绍了林婉等人。
　　几人寒暄一番, 张海又将视线放回林念屿身上，“哈, 小林你说话怎恁甜，我不就大老粗一个。对了，你不是在S市嘛，怎么跑这儿来了？”
　　“别在外头晒太阳了，我们进房车里聊。”林念屿隔空将车里满地的零件一收, 邀张海上车，后者自是欣然应允。
　　车内整洁，几人也穿着得体, 甚至还养了一只胖猫, 完全看不出是在末世中逃亡的意思。张海入座沙发, 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们这车人，都不简单呐。”
　　倒没什么试探的意思，只是单纯有些感慨。当初林念屿豪掷百万入手探险者X，还开启各种骚操作改装，他只当对方是富二代所以财大气粗。没想到一两个月就是末世，这辆曾被他戏称作“末世神车”的房车，竟然从噱头变成了现实。
　　林念屿替他倒了杯凉水，闻言道：“张哥玩笑了啊。我们一路赶回A省老家，专挑的乡道各种绕路，才有幸安全赶到这里。”
　　“运气也很重要啊。”张海长叹一声，“我是一路随波逐流，就这么到了这里，也算暂时安定下来，唉，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末世当头，谁又说得好以后，车内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良久，秦随风才轻咳一声打破寂静，问道：“张哥，基地内部现在是军民合一，共同管理了吗？”
　　“那也不能这么说。”张海挠了挠头，他在烈阳下暴晒多日，脸上更皱更黑，看着老了不少。
　　“基地内的管理者分多级，只有基层管理者才会从普通的幸存者中招纳。成为管理者后面临的危险更多，但待遇也会好上不少。我是退伍军人来着，通过组织的综合评定后才有幸加入。”
　　张海以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随风，如实点评，“你体格不错，如果留下的话，我可以替你作推荐。”
　　“多谢好意，但不必了。”秦随风拒绝了张海的好意，解释道：“我并没有留下的打算。”
　　边上的林念屿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他的侧脸看起来云淡风轻，明明就坐在那里，却让人产生他孤身在外的错觉。
　　青年的食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心中有些嘀咕，秦随风是笃定自己也不会留在这里，还是他有另外的目的地？
　　想到第二个可能，他一时心乱如麻，触电般迅速将视线收回，睫毛如主人心绪一般轻轻颤动。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立刻转移话题，“话说张哥，H市的基地怎么设在医院啊？照理来说，末世爆发后医院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吧。”
　　“这事儿也挺离奇，我来得迟，一切都是道听途说。”
　　虽是在车内，黑脸汉子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丧尸爆发时，有一位挺特殊的人物在这里的。据说救援人员是直接清空了整个医院，连半头丧尸都没放过。后面来的人见到这里条件不错，才定下了医院做基地。”
　　“原来如此。”林念屿喃喃。
　　如果放在从前，他会单纯以为这是针对某个达官显贵的特殊救援，如今却下意识想到了秦随风所说过的“火种计划”。
　　他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男人，奈何后者自拒绝了张海的邀请后就沉默不语，让人猜不透是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小林？”张海见他表情凝重，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林念屿自出神中醒转，下意识回应。
　　张海极有眼色，看出他心不在焉。
　　“行了，时间不早，你们得赶路，我也得走了。”黑脸汉子说完，一饮而尽杯中的凉水，舒畅地长出一口气，随后鼻子眼睛皱在一起，朝林念屿逗趣道：“小林，水异能是不是？”
　　“聪明。”林念屿比了个手势。
　　“就知道你行。”张海哈哈一笑，“我真得走了啊，基地规定挺严的，我不好打破。小林，能在这儿见到你，我真挺幸运。”
　　张海抹了一把脸，掩饰自己不太自然的神色，站起身打算下车。
　　“不送。”他制止了几人跟着起身的动作。
　　林念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扬声：“对了，张哥，你怎么不问我想不想留下？”
　　按理来说，自己才是那个和张海有交情的旧人来着，偏偏对方只邀了秦随风，却对他只字不提。
　　张海站定在车前，侧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小子，这么有谋划的人，怎么可能像我一样随波逐流。别开玩笑来招你哥，小心我直接把你绑在这儿。”
　　林念屿没说话，只轻笑一声，算是应了他的猜测。
　　“行了，哪来这么多话，我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张海背对着众人招了招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踏入骄阳下。
　　“砰”的一声，车门被他反手合上。
　　林念屿愣了半晌，才忍俊不禁，“老狐狸。”
　　秦随风这回终于看向了他，眸子黑白分明，神色平静，说出口的话却有些较真的意味在其中，“他知道得可真多。”
　　林念屿一脸无辜，“我们老相识了啊。”
　　在末世爆发前两个月花重金购入房车又进行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改装，聪明点的人都能感受出其中的不太寻常来，更何况是识人无数、老狐狸一般的张海。
　　男人沉默半晌，又问：“那你不怕他把事情抖出去？”
　　“我看人的眼光从不出错，这是天赋。”林念屿得意地哼笑一声，瞥他一眼，“不然车上也不可能有你的位置。”
　　这话杀伤力太大，秦随风立刻闭了嘴。
　　林婉、金维和大圣的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这回终于有了停歇的时间。
　　“我说。”林婉幽幽开口，“你们俩是看不到现在的处境吗？”
　　外形独特的探险者X在医院门口停留太久，又有基地管理员从车上下来，房车已经吸引了太多前来的幸存者若有所悟的注视，而面前两位“顶梁柱”还在聊着不知所谓的话题。
　　“抱歉，我们这就出发。”
　　秦随风在林婉面前从来是守规矩的那一位，主动结束这场大概只有他在意的争论，自觉钻进驾驶座。
　　明明是和往常一般的背影，林念屿硬是从中读出了一丝落寞。他摸摸自己脑后的小啾啾，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跟着钻进了副驾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驾驶区的气压似乎有些低。
　　林念屿尴尬地轻咳一声，先将收进空间的诸多零件取了出来，在后视镜中与金维对上视线，“维啊，继续干活吧。”
　　金维点点头，低头摸索起来，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听着来自前方的动静。
　　林念屿将视线收回后，眼神就开始乱飘，随后装作不在意地开口，“话说，你……你们就不好奇我们母子俩目的地在哪里吗？”
　　在后方的金维察觉到自己连带着也被cue了，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他还真没好奇过林家母子打算去哪里，反正找着个人就认定不放了。聪明是聪明，莽也是莽。
　　林念屿余光观察着秦随风的反应，却遭他反问。
　　“问了你会回答吗？”
　　语气波澜不惊，却让人读出了点怨气。
　　“这有什么不能答的。”林念屿嘟囔了声，“不要对我产生刻板印象嘛。”
　　虽然之前不论秦随风问及什么，他都是一副回绝抗拒的模样，但不代表他们在相处许久、经历生死困境之后，还必须保持着原先的社交距离。
　　秦随风拐了个弯。这一下不像他平时沉稳作风，林念屿被惯性带着往驾驶座侧了侧身子。
　　他把身体摆正，继续道：“我们打算去B市来着，那处的官方基地挺给力的，嗯……你们也能接触接触。”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母子俩并不打算进入基地，四人就此一别两散。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秦随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是低沉的丝质感，平常听到甚至可以说是种享受。
　　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嘴，林念屿等不到下文，抓心挠腮又不得其解，还莫名有些胆怯地不敢问。
　　青年拆了根棒棒糖，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算算日子，B市官方基地已经濒临崩溃，再过几日就成了民间基地，也就是第一个崛起的大型民间基地。新望基地刚刚发展起来时人并不多，全靠之前一次地动留下的巨大裂缝，阻止了大部分普通丧尸的围攻，才有它发展庞大的机会。
　　秦随风和金维这时候前往，凭借他们自身的实力，应该能混个挺不错的地位。
　　但他们也有可能不愿意留在新望基地，那就……那就再说吧！
　　林念屿把帽子一扣，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讹上了……


第45章 
　　林念屿一行人很快驶出H市, 这回他们没有再大张旗鼓地找乡道绕行，而是沿着正常路线进入了A省。
　　金维对Lucas的改装进入了最后的组装阶段，但专职司机还未能成功上线, 他们一般也不在夜间赶路。
　　当天晚上，他们在途中找了个僻静处落脚，第二天清晨吃饱了饭才继续上路。
　　林念屿开车从高速桥洞下驶过，远远看到高速边上竖着的蓝底白字的指示牌, 上面写明了左转150KM处即是B市。
　　在路上奔波多日，他们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林念屿心中难免雀跃,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灵巧避开道上踽踽而行的丧尸，将它们远远甩在了后头。
　　眼看着又进入一个城乡结合部, 探险者X行走中一览无余的道路上，车子驶过之处，两边的耕田尽数枯黄, 原本肥沃的土壤失去水分，变成了细碎难辨的沙土, 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播散着焦灼的热浪。
　　民以食为天，Apa病毒就是这样颠覆了人类的天。
　　尽管纯白空间内食物充足，林念屿还是不由生出些悲凉之意，正巧在这时探险者X驶过一个陡坡，车子猛地一个颠簸。
　　正喂猫的林婉撒了一半的罐头, 有些气恼地转头，脱口而出，“林念屿, 你怎么开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 脸色凝滞下来, 和其他人一样，远远地看到了前方道路上一个小小身影。
　　她不是异能者，隔着老远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却知道这不寻常。
　　这处本就荒凉，除了两边还没彻底倒伏的粮食外，连丧尸都没多看到几头。在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路上，却凭空出现个人影。
　　看TA动作的样子，不像是肢体僵硬的丧尸。
　　林念屿言简意赅道：“是饵。”
　　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引诱路人上钩的存在。林念屿不用多想也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并不止是饵，还有另外的阻隔手段，以及藏在枯草堆里准备打劫的人。
　　他们所开的这条路不宽也不窄，要供一辆长六米的房车调头却有些困难。此时林念屿赶往B市的心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迫切，根本也没有倒行逃亡再绕路的打算。
　　莽，就是要直接莽。
　　探险者X保持匀速，朝着既定的方向开去。
　　副驾驶上的秦随风明确了林念屿的打算，他不疾不徐地戴上在菜市场的皮包店里顺手捞上的手套，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他们离饵越来越近，林念屿终于确定，对方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是最易掌控、也最容易引发陌生人同情心的那类人。
　　说实话，也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他没在女孩周围看到其它陷阱，连简陋易寻的钉子或玻璃渣都没有一个，就好像意图劫车的人笃定司机一定会善心爆发停下救人一般。
　　虽然，他肯定会停车。
　　林念屿脑中思绪纷飞的时候，房车也越来越接近小女孩，透过车前挡风玻璃，他已经能看到女孩不停开合的嘴。
　　她的口型是：“停下。”
　　林念屿的瞳孔放大，脸皮陡然发紧，觉得血液如惊涛骇浪奔腾着向自己的四肢涌去，皮肤被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身体在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提线木偶，不受自己控制。
　　秦随风眼疾手快，把过了他的方向盘。
　　探险者X朝边上一歪，在女孩身侧两米远处戛然而止。
　　一个急刹让林念屿从那种难以言喻的情境中清醒过来，他下意识握住男人还把在方向盘上的大手，从中汲取对方的体温，同时一个大口的吸气，仿佛溺水多时的人终于被救上岸时那般深深渴求着氧气。
　　他侧头，正与女孩对上视线。
　　她至多不过十一二岁，脸上已经是一片漠然，眼神……眼神中隐隐有些遗憾。
　　所有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房车急刹的声音是一个号角，一声木仓响，两枚子弹朝着驾驶座上的他飞驰而来。
　　林念屿眼中氤氲着暗金色流光，那是怒火的蔓延。
　　他心念一动，两束水流瞬间喷涌而出，以柔克刚，包裹住已经飞至眼前的子弹，挟着冲回木仓手身上。
　　这一切在林念屿眼中是慢镜头的回放，开枪的两人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强大的水流撞飞手木仓、撞倒在地里，被砸得七荤八素，陷入赤手空拳的狼狈。
　　然后被秦随风一手一个就地解决。
　　这还不是结束。来人中还有至少一个火系异能者藏在草堆中，耕地里干枯的粮草被瞬间点燃，形成一圈火蛇，将秦随风缠绕在其中。
　　天干物燥，男人的身影瞬间就被吞噬了。
　　林念屿的心一个哆嗦，刚想出水替他解决，脑海中仿佛又有声音响起，“快逃吧，快逃吧。”蛊惑着他放弃挣扎，赶紧驱车离开。
　　背后瞬间蒙上了一层细汗，青年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猛地转头，一双暗金色的瞳对上女孩漠然的眼神。
　　她就那样静坐在地上，不顾处境，不顾滚烫的路面，也不顾边上生死相博的场景，冷漠得不像个小孩。
　　林念屿扯了扯嘴角，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存在隔绝在外。
　　“嘘。”他以指封唇，声音微不可查地颤抖着，“让我来解决这些人，好吗？”
　　“嗖——”
　　一计破空声，准备许久的林婉直接用箭射中了躲在草堆里暗中作乱的火系异能者，他“啊”地哀嚎一声弹起身子，输送异能的动作也被迫中断。
　　一切精神控制已经从林念屿脑海中消失，狂涌的水流浇灭了秦随风周边的大火，好在男人身上并未受伤，还有精力朝那个火系异能者补刀。
　　林念屿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人和自己还是有些默契的，至少打架的时候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两名木仓手和火系异能者被解决后，躲在草丛里的人终于承认这回是碰上了硬钉子，只好认倒霉，不敢再纠缠。
　　另一个藏匿许久的异能者趁林念屿等人将心思放在前方，从后面跑到了女孩身边，试图拽走她一同离开。
　　女孩这回没有任他摆布，猛地站了起来后撤两步，刚刚好躲过来人抓取的动作。
　　她脚上锁着沉重铁链，根本无法逃跑，好在铁链撞击的清脆声响惊动了林念屿等人。
　　水箭应声而出。
　　异能者被迫远离女孩，紧急躲避时仍不死心，唤着她的名字。
　　“姜可盈！”
　　姜可盈面色骤然苍白下来，在克制与被控制之间苦苦挣扎，发出难以自抑的低声痛呼。在簌簌的泪水中，她咬着牙，恨恨地被迫朝着那个异能者靠近。
　　她的努力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在被那个异能者抓住的前一秒，秦随风扣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回到深渊的脚步。
　　男人戴有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慢一步的异能者。高瘦的中年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浑身无法动弹，仿佛从中看到了黑色的漩涡。
　　和象征着死亡的深沉夜色。
　　“闭上眼睛。”秦随风轻声提醒女孩。
　　另一个方向，剩下的偷袭者如鸟兽逃散，而林婉因刚才那一箭而心生澎湃，正是射得起劲的时候，她冲出了车，有追上去的冲动。
　　“穷寇莫追。”林念屿制止了她的动作，眼见着有备而来的偷袭者从地里抬起他们的摩托车，三三两两颠簸着，极快地逃离了现场。
　　林念屿低咳一声，“在这里的绝对不是他们的全副武装，我们没必要去追，否则容易被他们的后援反击。”
　　听他声音不对，林婉赶紧上前观察，“念念，现在什么感受，有哪里不舒服？”
　　“没。”林念屿摆摆手，勉强扬起一个笑，“让刚才那小孩逼的，年龄不大，本事倒挺好。”
　　这时秦随风也护着那女孩走了过来，林念屿微微俯下身子看她。
　　方才澎湃的异能此时稍有平静，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温暖的琥珀色。
　　“姜可盈小朋友，先上车，怎么样？”
　　平心而论，姜可盈现在脏得可以，身上还隐隐有着因不注意清洁而产生的味道，但小姑娘明眸皓齿、脏兮兮的衣裙不掩精致、多日未曾打理的头发依旧乌黑柔顺，完全能看出末世之前是被如何精心地照料。
　　不知道这样的小孩，是怎么沦落到“饵”的地步。
　　姜可盈垂下眸子，沉静又乖顺，很轻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认命地踏上上车的台阶，行走间脚腕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念屿觉得这场面有些奇怪。
　　小朋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他尴尬地摸摸鼻尖，想赶上车解释一番，却被金维大着胆子拽了拽衣摆。
　　林念屿茫然回头，却见金维眼神里满是担忧。这人脸上藏不住情绪，林念屿知道对方是在无声地问他，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危险的、前一刻还处在敌对方的小女孩上车。
　　青年没应金维的疑惑，而是回头看了秦随风一眼。后者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记忆。
　　林念屿一行人先后脚都上了车，他轻轻踢了金维一脚，示意对方去驾驶。
　　探险者X终于又启动，站在车中的姜可盈被引擎声惊动，睫毛轻轻颤抖，却垂着眸始终不发一言，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青年叹了口气，凑到她跟前蹲下身，微微仰头看向女孩，“为什么要这样做？”
　　刚才他从口型中读出的是“停下”，女孩的眼神透露出来的却是明明白白的“撞上来”。而那一瞬间，他确实忘却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受掌控地朝女孩撞去。
　　如果不是秦随风拽了一把方向盘让他有时间回神急刹，女孩已经得愿所偿。
　　“你为什么，想寻死？”
　　作者有话说：
　　姜可盈小宝贝！
　　感谢在2021-10-16 23:58:20~2021-10-18 00: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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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你们的车子是我见过最大的。”姜可盈轻声道。
　　车身最大, 看起来威力也最大，能将弱小的她一下碾死，不给李远留下丁点反应的时间。
　　也就, 无法再操纵她的生死了。
　　林念屿猜到她的处境，一个能控制他人思维的体弱异能者，对以半道劫车作为立身手段的人来说，是绝佳的工具。
　　想来姜可盈此前从未失手, 才让他们自信到只靠她一人拦车，而没有多此一举地再添其它手段。
　　为了控制住她, 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必定不愿意给她喂太多晶核，而且这小孩年龄太小，意志力天然就比成年人矮上一截。
　　尽管如此, 她的异能能够影响到林念屿一瞬，说明等级至少也在二级初阶到中阶的水平，在这般潦草的资源下还能达到这种恐怖的攀升速度, 只能说是……天赋异禀。
　　只是这天赋在她身上，成了祸事。
　　林念屿还欲说些什么, 就见姜可盈难耐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两抹粘稠的鲜血顺着她微微的凹陷人中缓缓坠下。
　　小女孩脸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身子摇摇欲坠。
　　青年及时托了一把她的上臂才没让她虚弱到直接倒地，他将小孩移交到林婉手上，担心地蹙着眉, “妈，你帮她看看。”
　　紧跟着又添了一句，“估计不是外伤所致。”
　　林婉心疼地将小孩接了过来, 拿上车里的医疗箱, 领着姜可盈往小房间走。
　　移门合上后, 林念屿将视线收了回来，正对上秦随风的脸。
　　车外的光从窗帘缝隙探入，勾勒出男人高挺的鼻梁和清瘦坚毅的下颌骨。秦随风注意到青年的打量，下意识朝对方看去。他的正脸这下就全然无余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那双眼黑白分明，瞳中是恍若化不开的浓郁的黑，比以往都要深沉、都要陌生。
　　林念屿脑中空白，无声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秦随风轻缓地一眨眼，轻声道：“第一次见到这种异能。”
　　他开口之后，那种让林念屿心悸的陌生感尽数散去，快得似乎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唔。”林念屿低声应了一句，头脑这才开始回忆思考起来。
　　他沉吟片刻，道：“姜可盈身上的应该是言灵异能，一旦她下达某个指令，言语的对象便受她控制，自发地去完成她的命令。也不知道除人的思维精神之外，她是否有能力改变现实存在的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林念屿嘟囔着，“那也太逆天了。”他怎么就没能轮上这种强大的异能。
　　青年脸上表情丰富，向来很难在熟人面前掩饰内心情绪，他鼓着腮帮子，让秦随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别想了。”秦随风向他泼冷水，“她的异能不正常，看起来是以自身精血为耗，极为伤身。”
　　秦随风话到这里便停了，毕竟姜可盈就在车上，有些话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即使那是真实。
　　她的异能确实卓越又惊人，但就像夜里独自一盏残灯，熄灭后是无穷的黑，即使咬牙坚持，也是一步步走向油尽灯枯的结局。
　　这种命运放在谁身上都令人叹息，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才有他腰高的小女孩。
　　林念屿无声叹息，“有些东西，代价太大。”
　　他揉了揉鼻子，将微波炉上的大圣一把抱起，随便找了个角落去感慨人生无常。
　　而秦随风却怔在原地，因为青年的话而陷入沉默。
　　他摊开手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自己方才被火圈吞噬时内心生出的异常。那种感觉难以言喻，硬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大片丰茂的爬山虎，或是别的什么绿植，而他的心就是那面墙，微风拂过时，无数枝叶、触须在墙面上簌簌划过，蛊惑着他、让他心生战栗。
　　那时火蛇肆虐、热浪翻涌，眼看下一步就要葬身火海，秦随风在生死之间，却想起他第一次在房车中醒来，用受伤的眼、模糊的视线看到的林念屿的背影，慵懒的、软乎乎的；再往前还有在过街天桥时的邂逅，那些湿润的水汽和青年脸上的薄红。
　　一旦接受心底那道声音，这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他好不容易才让青年交付出些许信任，决不允许再收到来自他的生硬回绝与抗拒。
　　所以他放下了求生的念头，在火焰灼烧中，等待着林念屿的拯救。
　　秦随风从回忆中醒转，猛地握拳。
　　林念屿被他突然的动静吓到，怀中的猫也在此时不耐烦地逃离，林念屿没了猫逗趣，又见他神色不寻常，好奇上前，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怎么了，刚才被烧傻了？”一惊一乍的，怪吓人。
　　“没。”秦随风淡然地摇了摇头，刚才火势虽大，但他有幸未曾受伤。
　　也是随着他的动作，林念屿的眼睛缓缓瞪大，脸上露出欲言又止又有些憋笑的表情。刚才秦随风一直走在后面，自己都没注意到……
　　男人心中有些不妙的猜想，忍不住蹙眉问道：“……怎么了？”
　　此时浴室被两位女性占着，林念屿只好另外拿了面镜子给他，“你自己看看。”
　　秦随风只一扫就看出异常，他后边大片的头发都被燎得干枯卷曲，颜色也是很突兀的一块，显得格格不入。因为身上本就沾染着烟尘气，秦随风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原来刚才火蛇往身上肆虐的场面，不止是他的幻觉而已……
　　林念屿头回见秦随风英俊的脸上露出那般嫌弃无语的表情，忍俊不禁，“没烧着脑袋算不错了。”
　　秦随风问他：“有没有剪刀？”
　　“只有剪菜的，要么就是推子。”林念屿耸耸肩，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玩，“要不我帮你推了？”
　　“……行。”总比火烧卷毛好。
　　林念屿立刻找来推子，还为对方挑好了合适的长度。
　　青年让秦随风坐在沙发上，自己则从侧边靠过去。为了向秦随风保证自己不会接机玩弄他的头发，还特地在他面前支了面镜子。
　　推子嗡嗡地响了起来，林念屿一手稳在秦随风，葱白手指支着他的太阳穴，右手则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黑色的断发纷纷落入提前搭好的兜中。
　　林念屿抬眼时老是会和镜中的男人对视上，几次以后便觉着气氛有些古怪，于是主动找话题：“我总觉得你这双眼睛挺熟悉的。”
　　“我们以前没见过面。”秦随风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平静。
　　“是吧，可能是其他人？”林念屿嘟囔着，“但真要说吧，有你这么优越的眼型的人长得肯定也不差，我见过以后不应该想不起来啊。”
　　秦随风固定着脑袋，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浅的哼笑，“没准我们上辈子见过。”
　　林念屿瘪了瘪嘴，很是无语：“好冷。”他妈都不爱讲这种过时的话了。
　　他推下最后一把，又将那些残发收拾干净，随后拍了拍秦随风的肩膀，“行，好了，看看林TONY的杰作吧！”
　　秦随风站起身，随意摸了把头顶，毛茸茸的，还有些扎手。不过他本身就是很清爽的发型，剃了寸头后倒没有觉得多奇怪。
　　反倒是对上他正面的林念屿有些发愣。尽管不愿承认，但秦随风在他眼中一直是靠谱的形象，之前的发型显得沉稳又恰到好处。
　　但头发一短，他五官中本身的侵略性就明明白白地暴露出来，再加上养了好些日子，男人体格壮硕起来。
　　现在的秦随风看着有点危险，还有点……凶。
　　对上秦随风疑惑的眼神，林念屿不愿承认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点点被吓到，只好硬梆梆地说：“不要磨蹭，快准备午餐去吧。”
　　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番，从他僵硬的手指到紧抿的唇，才道：“好。”
　　说是午餐，但途中出了偷袭者那件事，现在已经是午后两三点。为能及时赶到B市，林念屿没有停车休整的打算，决定在车上随便对付些就行。
　　林婉给姜可盈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他们正在做饭。
　　小姑娘脚上的镣铐先前就被林念屿收了，如今套着林婉的旧衣，头上还包着毛巾，整个人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红，水灵灵的，又乖又漂亮，喜欢得林婉合不拢嘴。
　　林念屿刚捻了块卤肉放进嘴里，就见两人出来，连忙招呼，“快过来，秦哥做了炸酱面，还有卤肉做浇头，贼香！”
　　秦随风微微勾唇，将面捞出后，和各种浇头一起搬到了桌上。
　　他们表现得过于友善和理所当然，姜可盈因小小空间内的烟火气而发愣，但她经历过一次，已经不会被表面的美好所蒙蔽。
　　她跟着林婉落座，却没碰碗筷，而是看向了林念屿。
　　“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林念屿早在熬卤汁的时候就饿得摩拳擦掌了，那还有心情想这些，忙道：“咱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说罢，先给小姑娘拌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可是姜可盈依旧不动。
　　林念屿算是服了，他先夹了一筷子面尝鲜，然后叩叩桌面吸引对面姜可盈的注意力，“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他们又利用你做了什么事，好吗？”
　　“你猜的没错，不过我只能短暂地控制人的思维，不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去改变物体的状态。”
　　果然，人家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林念屿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继续道：“你平常就是这么拦车的？”
　　姜可盈口齿清楚，垂眸娓娓道来。
　　“我的异能也有局限性，如果指令与对象的本身意愿相悖，那么控制越难，时间越短，副作用也越大。李远，就是那个控制我的异能者负责监督我。”
　　“我控制人停车后，身体或多或少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还撑得住，说明路过的幸存者本来就想救我，那我也有余力暗示李远他们不要竭尽全力以及让过路人尽快逃离不要恋战，毕竟还没有一伙人能全然安全地成功逃出这伙人的围剿。如果身体撑不住了，那我就没办法了。”
　　这也是为什么不论成败，她的身体都越来越虚弱的原因。
　　“这就是拿你的命在换异能，怪不得升级得这么快。”林念屿听得忍不住皱眉，“以后轻易别用了。”
　　姜可盈抬起脸，漠然的眼睛对上林念屿的视线，“那你让我上车是为了什么？”
　　不也是看她异能，意有所图吗？
　　林念屿心道这小孩果然想差了，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秦随风见他苦恼的模样，有些冷淡地对姜可盈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有能力从围剿中逃脱，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把你所谓的异能看在眼里。”
　　女孩一愣。
　　林念屿趁热打铁，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们一群大人，总不能就这样把你一个小女孩丢在马路边吧？”
　　姜可盈没说话，良久，终于是拿起了筷子。
　　虽然也没怎么信任他们，但总归是肯吃饭了。林念屿叹了口气，开始扒拉自己碗中的面条。
　　大家吃得都很快，林念屿惦记着开车的金维还饿着肚子，几下吃完面，就打算去替他。谁知他刚起身就听姜可盈发出一声痛呼，接着整个瘦弱的身躯都颤抖了起来，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在外侧的秦随风眼疾手快地给了她一计手刀，女孩的身躯立刻软倒在沙发上。
　　林念屿大步朝前，托着姜可盈的脑袋朝前一低，下一秒果然看到了她后颈处若隐若现的图案。
　　“烙印。”他握紧拳头，恨恨出声。


第47章 
　　“什么烙印？”林婉将姜可盈柔软的身子搂在怀中, 手指抚过她后颈处火焰一般的图案，满脸震惊，“刚才洗澡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的。”
　　“这图案只会起效时出现。”
　　“起效……？”林婉抬眼看向林念屿, 很是不解。
　　“烙印是控制异能者的一种手段，是印主通过精神链接在印……”
　　青年说到这里一个停顿，然后才继续道：“在印奴潜意识里留下的印记。印主通过精神链接给另一方下达指令时，烙印起效, 这种图案也会从印奴身体的某个地方出现。”
　　通过精神链接给一个异能者打下烙印不是易事，不仅要求印奴没有太强烈的反抗意识, 印主的精神力也要远在印奴之上，或挑着在后者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降下烙印。
　　此后再要摆脱，就难了。
　　不仅如此, 烙印可以继承。印主与印奴的身份是相对的，若印主死亡，那么TA的印主还可以自动继承TA的印奴。
　　他一脸凝重,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照理来说，姜可盈的异能等级在当下已属佼佼者, 即使大部分时间下她的精神力都因受创而处于劣势状态，但也不是能被随便降下烙印的程度。
　　看来是在初时就给她下了烙印。
　　“这……这是个什么说法。”林婉咬牙切齿，搭着小孩的手指微微发颤，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连开着车只能旁听而且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姜可盈的金维也为她义愤填膺，“这只是个小孩子啊,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心肠歹毒到这种地步。而且，就算真的行事无忌，那他是怎么知道这种恶毒的手段的？”
　　“不要低估人性之恶, 当你心中产生为了掌控一切可以不择手段的念头, 恶意便会接踵而出。”
　　不止“烙印”, 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站在人类文明对立面的事物。
　　秦随风自出手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如今才开口问道：“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有啊。”林念屿盯着那处火焰图案，咧开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反客为主，夺过身体的控制权，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姜可盈在林婉怀中悠悠醒转，她的面色因身体中经久不息的痛楚而惨白着，回想起晕倒前的情况。
　　“为什么……还会在……”
　　她瞪大了眼睛，干燥皴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显然不清楚烙印可以继承的事。本来以为李远的死能容她逃过一劫，但现实却让她在爬出深渊的前一秒跌了回去。
　　车中一时陷入静默，大家都知道让姜可盈以现在的精神状态，去抵抗一个同样不弱的异能者，太难了。
　　姜可盈深呼吸几下，慢慢从林婉的怀中挣出，站在了地上。她脚上的镣铐已经被卸去，穿着林婉的拖鞋，并不太合脚，却已经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舒服的状态。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小姑娘向林念屿几人微微躬身，声音清浅又沉静，镇定得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他们可以通过烙印找到我的位置，我不想再连累你们。麻烦把我放下吧，随便哪里都可以。”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
　　没人应她。
　　姜可盈保持着躬身的弧度，一直没抬头，她自以为周全地将湿润的眼睛藏在他们视线之外，可下一秒，晶莹泪水还是在重力的作用下滴落。
　　“啪。”坠在地上，旋开一朵小小泪花。
　　林念屿的心一紧，他蹲下身，抬眼直视小女孩婆娑的泪眼：“姜可盈，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什么？”
　　“不是没有办法的。”林念屿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你的异能特殊，大多数情况下精神力不及同等级别的异能者，所以才会被那群人降下烙印、死死控制。要想挣脱烙印，唯一办法就是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也就是说，你要在短时间内吸收大量晶核，拼上一把。”
　　“有言在先的是，晶核中能量暴虐且含有大量的Apa病毒，这个方法背后的风险，你清楚吗？”
　　“我清楚。”姜可盈点点头，这些天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看过不同的人吸收晶核能量后的模样。那些人担心晶核被抢，从来都是有多少用多少，吸收大量晶核后，有实力大增的，也有猝死的，甚至还有变异成怪物的。
　　她之前只配得到零星几枚晶核以供恢复异能，但足够摸清这种透明不规则晶体能给异能者带来的利弊之处了。
　　秦随风盯着她露出的若隐若现的黑色图案，沉声道：“对方控制你的第二次尝试可能很快就来，你要把握好时间。”
　　被他提醒后，姜可盈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了在座唯一的女性。
　　林婉回望她，眼神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道：“盈盈，关于这件事，我们不能替你下决定，就看你想怎么活了。”
　　姜可盈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蹲在面前的林念屿，一字一顿，认真地告诉他：“哥哥，我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要她回去继续做一个傀儡、一具行尸走肉，那她宁可死在这片田野。
　　林念屿点头，“好，那我们就试试。”
　　他从空间中取出所有晶核，从中分出一堆三十枚，一堆一百枚和一堆三百枚，余下的则放在一边备用。
　　他让姜可盈坐回沙发，先吸收掉那三十枚。
　　一次性吸收三十枚透明晶核对一个二级异能者来说不成问题，这些晶核一是为了补充姜可盈方才消耗掉的异能，二是让她的身体先适应这种澎湃能量的冲击，也能减少待会操作的危险性。
　　姜可盈吃尽苦头，如今很会忍耐，哪怕晶核的能量让她本就脆弱的身躯愈发不堪，也咬着牙不发一言。
　　林念屿见她下唇被咬得全失血色，整个人像张绷紧的弓，再多扯出一分就要面临崩溃境地。
　　这可不适宜跟人打精神战。
　　林念屿坐在她对面，不疾不徐地补充着当下的情况，来缓解姜可盈的焦虑。
　　他温声道：“摆脱烙印确实困难，但你不需要过多担心，因为当下正是最好的机会。换印主时，两方之间的精神链接很微弱，远不及李远控制你之深。而且呢，对方估计像你一样也不清楚烙印可以继承这件事，心中肯定还在迟疑呢。”
　　“姜可盈，当对方的意志力不够坚定之时，你拼一把的胜算就大了。”
　　姜可盈这时正吸收完第三十枚透明晶核，将手收了回来。她面色且惨白着，却对林念屿露出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轻声道：“好。”
　　林念屿点点头，让她开始慢慢吸收那堆一百枚的晶核。
　　女孩应了一声，顺从地拿起一枚晶核，冷眼看着它在自己手中化作齑粉，感受体内被磅礴能量冲刷的熟悉痛楚。
　　不过这回她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在吸收晶核的同时轻声说起自己的故事。
　　“末世爆发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打算带我躲去郊外的屋子，可是开到一半才发现路全堵上了，车子也开不动了，我们只能用跑。后来和很多幸存者躲进了一个仓库里。在大家等待救援人员的中途，有个人变成了怪物，场面一下变得很混乱，有人趁机逃了出去。”
　　姜可盈停顿片刻，许是回忆起当时的惨状，她的鼻尖情不自禁地泛起薄红。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逃出去的人不想被丧尸追上，就回头反锁了仓库大门。仓库里好黑好乱，爸爸妈妈为了保护我都被咬伤了。”
　　她的思绪全然回到了那一天，声音轻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当时脑子里只要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吃我，我的异能应该就是在那时候被激发出来的。仓库里有太多丧尸，为了控制它们，我每天都在流血。后来李远他们出现了，我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快晕倒，然后我听到了好多砰砰的枪声，我在想我的爸爸妈妈怎么办，可是回头去看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从那么多丧尸里面分辨出他们了。”
　　她的语言平铺直叙，声音波澜不惊，林念屿却读出其中的无措、恐惧与深深的绝望。
　　“哥哥。”姜可盈沉静的眸子看向他，低声恳求道：“如果我注定变成那种怪物，能不能在我完全转变之前，杀掉我。”
　　林念屿：“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姜可盈满足地勾起唇角。她拿起第四十枚晶核，刚要如法炮制地吸收，手指头却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直起来。
　　秦随风和林念屿几乎是同时向前，一人制止她手脚，一人将晶核往她掌心放去。
　　林念屿右手掌心贴在那处火焰图案上，盯着姜可盈浑噩的眼，高声道：“醒过来！”
　　掌心的晶核在飞速地消耗着，姜可盈的眼时而清醒时而浑噩，到后来可能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而加大控制力度，女孩眼睛彻底失神。
　　而林念屿也背脊发麻，那种被人试图精神控制的感觉又涌现上来。
　　他狠心咬了一口舌尖，厉声道：“姜可盈，这条命是由你父母赋予又保护下来的，不要任由它被轻贱对待。”
　　一旁的秦随风察觉他身体有异，眉头一皱，情不自禁地拨开林念屿贴在姜可盈后颈处的手，炽热掌心直直压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和女孩纤细的脖颈上。
　　姜可盈身体一震，眼睛有些混浊起来。
　　大圣感到些陌生气息，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林念屿看到猫，灵机一动，从空间取出一枚莲子，死马当活马医地给姜可盈塞了进去。
　　晶核化作的齑粉如流水从她掌心滑落，如残灯续油，为她添上生机。
　　当第三堆晶核也所剩无几时，姜可盈发出一声悲鸣，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不过眼神倒是恢复了清明。秦随风松开手，看到她后颈处的图案由深到浅，最终慢慢消失。
　　“成功了。”
　　林念屿长处一口气，心中大石终于坠地。
　　林婉见她终于摆脱控制，连忙上前替她拍背，可拍了没两下，却见姜可盈猛然咯出两口血来，被吓得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没事。”林念屿安慰她。
　　烙印不论种下还是去除，对印奴来说都是一次剥皮拆骨的大伤，更何况是体弱的姜可盈。她现在就像一只千疮百孔的纸灯笼，但纸么，糊糊总能补上的，总比被狂风烈火侵蚀来得好。
　　林念屿朝姜可盈微微一笑，“恭喜你，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太迟，主要怪猫腿腿太软而我家猫又太乖，硬是让我枕着睡了好久………


第48章 
　　窗外残阳如血、黄沙漫天, 探险者X追逐着日落的方向一路向西，不敢停歇。
　　驶过陡坡时的一个颠簸，让姜可盈一直以来的咬牙坚持破了功。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好像已经支离破碎, 血肉都被割裂成一块块的，那种疼痛就像是有无数的钉子从里面凿出，自骨头缝里一直蔓延至全身。
　　许是林念屿的话让她降低了防备心，姜可盈不再掩饰自己的疼痛难捱, 忍不住低声道：“疼”
　　“疼才对，说明你活着呢。”林念屿劝慰她, “你身体里沉疴未愈，又添新伤，接下来真的只能靠慢慢养着了。不过异能者体魄好些, 你放心，总能养回来的。”
　　见她脸色实在苍白，青年又从空间里找出止疼药, 倒了杯水一并递给姜可盈，“熬过这一阵会好很多。”
　　姜可盈点点头, 顺从地吃下了药。
　　林婉轻柔地抚过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吃了药会发困的，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就先睡觉去吧，等吃晚饭了我再叫你。”
　　她领着小姑娘上了额头床, 见姜可盈抱着毯子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才拉上了隐蔽帘, 让她能够好好休息。
　　下了折叠梯, 林婉考虑到姜可盈需要补血, 特地给她泡了银耳和红枣，打算晚上煮粥用。
　　而林念屿和秦随风也合力将晶核留下的齑粉和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
　　青年不是小心眼的人，但看到攒了多日的晶核几乎被一扫而空，还是有些心疼。
　　毕竟Lucas不在，这些晶核可都是他们强忍着恶心亲自掏的。
　　“林哥，咱们今晚还找地方休息吗，还是继续开啊？”驾驶座上的金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哀怨。
　　林念屿一愣，脱口而出，“还有多远？”
　　“唔，要进入市内还有三十公里左右。”
　　他们奔波跋涉许久，即使中间出了姜可盈这一意外，此时距离B市，也仅一步之遥。
　　林念屿本来还想着一路紧赶慢赶，早到达早定心。开到这里后，却突然生出些怯意，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良久才道：“先找个地方停下吧，你唤醒Lucas再说。”
　　Lucas已经全部组装完毕，不过看起来还是一个最基础的方方正正的盒子形态，缺了唤醒的步骤。
　　林念屿这一路上去哪里都没怵过，对大概率成为往后定居地的B市，却有些下意识的退却。如果错过那里，意味着之前的计划要全盘颠覆重来。此时唤醒Lucas也能多一个帮手，是最稳妥的打算。
　　“好嘞。”
　　金维应了一声，结果这些天的锻炼，他已经是开车找地方的一把好手，驾轻就熟地选择一个僻静之处，将车停好。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停在高速下的一个桥洞里，被夜色一掩，关了灯后的房车就能完美藏匿在其中，不被人轻易发现，又有香丸干扰丧尸感官，安全感十足。
　　车子一停，林婉也忙活起来，“今晚喝粥怎么样？”
　　“行啊。”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跋涉在路上，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能吃饱就成，容不起挑食的坏习惯。
　　得到大家肯定的答复，林婉着手起来，她先将大米淘洗干净放入砂锅熬煮，待米汤浓稠后，又往里加入准备好的食材。
　　几人口味不同，她便熬了一锅白粥和一锅银耳红枣粥。林念屿和秦随风也没闲着，一起拌些下粥的小菜。
　　房车顶上的环形灯带散发着暖黄的灯光，砂锅咕咚咕咚地冒着泡，米粥的甜香萦绕在周围。
　　在无尽的深沉夜色中，车内自成一派温馨氛围。
　　熬好的粥被端上桌后，姜可盈被叫了下来。她的身体习惯疼痛，再加上吃了止疼药睡了一小觉后，此时看起来并无太大异常，只除了脸色苍白，嘴唇依旧毫无血色之外。
　　她坐下后，林婉先替她盛了一碗银耳红枣粥，又招呼大家快吃。
　　林念屿虽然爱吃糖，却不喜欢甜粥，于是给自己舀了碗白粥，淋上些萝卜干、拌了香油的榨菜和鲜香四溢的金针菇脆笋，这些小菜都是从之前的菜市场里找到的，现今倒也是一顿难得的开胃菜。
　　他确实也饿极了，况且粥香四溢，脆笋上沾着的汤汁化开在白粥中，在灯光下泛起油润的金黄色，更是诱人。
　　林念屿拿着勺子，几下便就着小菜喝完了粥，给自己添了半碗后，又三两下吃完。
　　喝了热粥以后体内就有些燥，林念屿擦干净嘴，利索地给自己扎了个小揪揪。他吃得快，另外几人还在进食，林念屿见状，起身下了车。
　　车外也无风，晚间依旧燥热，保持着白日的高温。高速两边在末世之前都有绿意覆盖，如果连枯黄的植物都风化不见，裸露出来的地表是焦黄的颜色，全无生机。
　　林念屿刚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体，就听到身后有些响动。他回头，正对上秦随风黑白分明的眼。对方眼中是一贯的淡然，让人猜不透内心的真实想法。
　　秦随风也不说话，青年就眼看着他慢慢靠近自己，最终两人并排站立。
　　林念屿给自己拆了根奶味棒棒糖，去掉嘴里的余味，待糖球在口腔中来回旋上了几圈，他才含糊着朝男人开口。
　　“我要离开一会儿，去找些丧尸，囤点晶核下来，不然在B市遇上意外就糟了。”
　　此处偏僻，丧尸并不密集，要靠着走来走去找丧尸未免困难且十分浪费时间，林念屿便从纯白空间里取出了他的小电动车，甩了甩腿，得意地跨了上去。
　　“怎么样，很有先见之明吧。”
　　秦随风难得有些呆怔。
　　……这画面，似曾相识。
　　林念屿拿手在他眼前大幅度地挥了挥，将这人从出神中唤回，“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男人的视线从他裸露的小腿一直移到那张满是不解的脸上，最终缓缓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什么。”
　　林念屿皱了皱鼻子。
　　奇怪，两人的身份似乎对调，怎么看着像是秦随风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了。
　　见他收了腿将要出发，秦随风上前把住车头，制止了他，“我来吧，你回车里休息。”
　　林念屿想了想，谁去都没问题，只要有个人留在这里保护剩下的人就行。正巧他刚吃完饭也困着呢，本来就没有出去打怪的欲/望。
　　他打了个呵欠，将小车让了出来。
　　“那你记得找个地方发出点响动，在原地吸引丧尸来就行，别傻乎乎地骑车乱跑啊。”
　　“知道。”
　　林念屿相信秦随风的实力，解决些普通丧尸不成问题，提醒他以后，就放心地转身，背对着男人摆了摆手，径直回了车。
　　秦随风看着他的背影进入车中，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他低头摆弄车把手，这种电瓶小车他倒是头回接触，不过上手也快，没几下就能骑着遛丧尸了。
　　男人骑了足有十分钟，特地挑了块跟房车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后鸣起小电车的喇叭，尖锐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夜。
　　他坐在车上，长腿撑着地面，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
　　自林念屿发现他上回戴着手套出手，便将空间里能用的手套都取出赠予了他。林念屿时常劝他锻炼异能，但说实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秦随风真的挺排斥手撕丧尸。
　　但对方悉心为他准备了手套，这份情不还又不行。
　　丧尸“嗬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最近的已经到了小车跟前。
　　秦随风脑海里还是林念屿给他掏手套时的诚挚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他这样出神地想着，一边又漫不经心地伸出手。
　　只不过手还未接触到冲上来的丧尸脖颈，却见丧尸抽搐一下，不动了。
　　丧尸“砰”的一声倒地，将秦随风浮动的心思拉了回来。他收回自己的手，皱着眉头打量着。
　　就说吧，绝不是什么铁手的异能！
　　秦随风一边解决接踵而来的其它丧尸，中途又俯下身去观察那头莫名倒地的倒霉蛋。他隔着手套，轻轻翻动丧尸已经腐烂的脖颈。
　　令他奇怪的是，对方的脖子没有被折断，也就是说，他的异能应该并不涉及物理上的攻击。
　　而且丧尸只有在被攻击脑袋或者折断脖颈后才会“死亡”，这头丧尸的这两处明明安好，却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就好像只是体内肆虐的Apa病毒结束了对这具躯体的控制，让它恢复本该有的状态，仅此而已。
　　“……Apa病毒。”秦随风喃喃道。
　　他再次击倒一个试图上前的丧尸，回忆起方才在车上的场景。
　　当时姜可盈抵抗烙印几近失败，再次试图控制伤害林念屿，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做出行动，现在回想起来，却记不起自己那时具体做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姜可盈双目混浊、濒临变异，他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对方一下子吸收了太多晶核导致，还是自己的缘故。
　　如果是后者，那自己的异能或许不能以强大与否来定义，这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
　　“嗖——”
　　一支水箭自他脸侧划过，直直刺穿身后丧尸的头颅，秦随风这才发现方才背后留出了空当，差点被袭击。
　　林念屿小跑几步到他身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肩膀，一脸恼怒道：“你在发什么呆啊，这么多丧尸你当玩儿呢？！刚才要不是我，人家朝着你的脖子就是一大口，到时候你想哭都找不着地去。”
　　青年喋喋不休又满是后怕的指责让秦随风有些无措，他不想失去这份简单的关心，也不敢想象林念屿可能会露出的戒备神色。
　　尽管暗骂自己卑劣，他还是将心底的猜测压了下去。
　　“抱歉，刚才晃了一下神。”他抿着唇，又轻声服软道：“别生气了，你怎么过来了？”
　　林念屿刚又射杀两头丧尸，经他一提醒，也想起自己出来寻人的原因，脸上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
　　“Lucas启动了，贼帅！”他的一双圆眼在夜色中也炯炯有神，暗光流动，“走，咱们回去看看！”
　　秦随风看着他的生动张扬表情，更加坚定了内心想法，他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一个两个的，小心思还挺多（狗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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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处本就偏僻, 一旦停止制造噪音，便没有嗬嗬低吼的行尸走肉再陆续出现。两人将附近剩下的丧尸一并收拾了，再将它们的晶核一挖, 就打算回去。
　　林念屿也是骑车过来的，将节约意识刻在心尖的他为了省电，早已经把自己那辆收进空间，与秦随风说好同乘一辆车。
　　男人应下后, 本想骑车载对方，却被林念屿抢了先。
　　青年早早跨上小电车, 扶着把手朝他笑，眉眼弯弯，颊边的软肉都堆了起来, 显出一些稚气，还露着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走呀！”林念屿招呼着。
　　他身形可以称得上清瘦, 然而四肢纤长，在一辆小号电动车上还是有些不搭, 偏偏模样中又展露出属于年轻人的特别的可爱与张扬之处。
　　秦随风被他的笑容所迷惑，稀里糊涂地上了车，高大的身躯只能挤在电动车狭窄的后座上，一双长腿无处可放。
　　林念屿调整好车头上圆滚滚的后视镜，正能看到秦随风略显吃瘪的表情, 他得愿所偿地微微一笑。
　　“冲咯！”
　　电动车个头虽小，马力倒挺足，蹭一下就窜了出去。林念屿的身子被惯性带着往后一仰, 他乘着风, 声音在空中飘扬。
　　“你可以揽着我的腰。”
　　秦随风还在跟脚下的踏板较劲, 听到他的声音后，下意识便照做了。
　　掌心贴上的腰身清瘦，秦随风两只大手放上去，几乎要占去大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摸到林念屿腰间柔韧的肌肉，对方自皮肉下泛起的暖意，衬得那皮肤如温玉一般。
　　秦随风的右手拇指正扣在青年微微凹陷的脊柱处，只要对方稍稍一动，那些摩擦与骚动尽数都能传到他的指尖。
　　明明林念屿没有丁点的表示，男人依旧眼色一暗，触电般地松开了手，为了掩饰那点狼狈，转而又去拽后方的杆子。
　　林念屿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往复，只当秦随风不爱同人接触，又对这车感到陌生而棘手。
　　他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没坐过这车啊？”
　　“没有。”秦随风如实道。
　　果然如此。
　　林念屿朝着空气撇了撇嘴，在寂静而昏暗的夜里，顾自开始回忆。
　　“我小时候就坐过。我刚上小学那会儿，我妈和他前夫，也就是我生物概念上的父亲开始打离婚官司争我的抚养权，再加上工作上的事情，她成天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就直接把我放在对面的奶奶家。”
　　“对门那奶奶对我真的特好，那时候她老伴刚走，儿子又在外工作，简直就是拿我当亲孙子看待，早上带去幼儿园，晚上接回来后又领着我去买菜。”
　　他也不是专程讲给秦随风听，因此声音又轻又柔，混在风声中更是难辨，后座的男人却听得很认真，还极有参与感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也没什么然后。”林念屿勾唇一笑，“她那时也是骑一辆小小的电动车，开始我站在前面，后来我坐在后座，慢慢地我就长大了啊。”
　　他们在昏暗的小道上穿行，小电动车的抗震性能不好，路过石头地时就一颠一颠的，连带着林念屿的声音都在发颤。
　　“坐在小车上被风迎面吹拂过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感觉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那段记忆被尘封多年，直到今天坐上车座，我才慢慢回想起来。虽然简单又平凡，放在当下，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了。”林念屿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些许抱怨，“你可能也不会理解，你们应该更喜欢在跑车里兜风吧。”
　　“不，我很理解你的情绪。”秦随风脱口而出，尽管林念屿看不到，他还是坚定地在摇头。
　　男人的视线从那截腰身，到青年清瘦挺拔的脊背，再到他白皙的后颈和软乎乎的小揪揪，再到夜空。
　　墨蓝幕布上点缀着繁多星粒，末世降临后，空气质量出乎意料地变好，夜空时常繁星闪烁。
　　遥远星系的光芒跨越时光洪流，静默地降临地球。而秦随风在这个不起眼的夜里，坐在颠簸的后座上，闻着风中携带而来的林念屿身上沐浴露残留的清甜香气，在心底轻轻说，这也是我的珍贵回忆。
　　小电动车速度不慢，林念屿心中那点愁绪没晃荡多久，两人就接近了目的地。
　　林念屿远远便看见了活力满满的Lucas。
　　虽然以“活力满满”来形容一个仿生机械蜘蛛很奇怪，但林念屿找不到其它更贴切的词语。
　　作为一个患有社交牛逼症并以此为荣的仿生机械体，Lucas被重启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改进之处，银黑相见的躯体在繁星闪烁下显得凌厉又漂亮。
　　尤其赚得了头回见面的姜可盈的好感。Lucas享受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和忍不住的惊呼出声，恨不得八条腿都同时朝天。
　　察觉到来人，Lucas热情地朝他们摆起一条步足，“林念屿，你看！”
　　它一个旋转跳跃，在半空中变换了多种形态，机械体的转换流畅又极具观赏性，林念屿的眼睛一亮，把车停好后匆忙上前。
　　“Lucas，你看起来又灵活了很多。”
　　大蜘蛛落地时变作人形，相比于当时粗糙的人形外观，此时的Lucas更有了“机器人”的模样，跟人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的皮肤是银黑色的金属。
　　金维将它原先的单眼结构改造成了复眼，为它添加了许多个体视觉感受器，让它得到更加广阔的视野。
　　Lucas看向秦随风，冰冷无机质的眼球转动两下，大胆开麦：“wow，新发型，很酷。”
　　林念屿接过话茬，“那必须的呀，我剃的。”
　　“林念屿，你真厉害！”
　　林婉见他俩有说有笑，还互相夸上了，实在无语，她戳了戳林念屿，“别玩了。”
　　这小子傻兮兮的，可别真把Lucas的奉承当补药给吃了。
　　林念屿嘿嘿一笑，“Lucas很聪明啊，聊聊嘛。”
　　“真的很聪明！”一旁的姜可盈难得主动搭茬，她将Lucas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依旧没能从惊讶中恢复过来，“金维哥哥和Lucas都好厉害。”
　　金维突然被点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弱弱道：“也没什么啦，都是机缘巧合，我没那么厉害。”
　　林念屿语重心长：“维啊，可别谦虚了。”你可是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旭日基地的隐藏大佬。
　　秦随风轻扫了青年一眼，回头问道：“金维，你还做了哪些改进？”
　　问到这个，金维就起劲了，开始絮絮叨叨，“我用新搜集到的零件替它延伸了关节，增加了四足模式和六足模式，添加了惯性传感器，可以让Lucas更快速地转变方向。在这种模式下，它剩下的步足也可以进行其它操作，更适应战斗状态。”
　　“说起战斗状态，我改进了它的感官系统，主要它的视觉和听觉，还替它加了武器装置，不过目前只能以压缩空气作为弹药，效率不高。”
　　能将压缩空气作为子/弹，对林念屿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Lucas已经是个很好的帮手了，剩下的一步一步来嘛。”
　　“嗯。”金维羞涩一笑，“林哥，我还在指令者中添加了你的语音信息。”
　　林念屿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除了我以外，你也可以通过语音控制Lucas，指令它进行某项操作。”
　　林念屿挠挠侧脸，试探性地说道：“Lucas，帮我拿瓶饮料。”
　　“好的！”Lucas应得很快，哒哒地跑回车里，没多久就拿了瓶苏打水回来。
　　林念屿接过凉滋滋的冰水，仍有些不理解，“就这样吗？可是……以前Lucas也很听我的话啊。”
　　“不一样的。作为一个仿生机械体，Lucas的性格特征异常强烈，它从前听你的话是因为它喜欢你，现在则是代码上的顺从。”
　　听到这里，林念屿眉头一皱。
　　尽管Lucas只是一个仿生机械体，金维的话仍旧让他心生不适，他倒宁可Lucas是因为喜欢他才愿意听他的话，而不是因为冷冰冰的代码。
　　金维大概看出他心中所想，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Lucas现在不喜欢你了。恰恰相反，如果是受到来自不喜欢的人的指令，它就算被迫顺从也不会开心的，只有喜欢你，才会像现在这样……”
　　他指了指一旁不知何时又变作蜘蛛形态，正转来转去逗姜可盈玩的Lucas。
　　“傻兮兮的。”
　　林念屿：“……明白了。”
　　夜色已深，第二天大家得赶路，林婉作为大家长，只能多劳心力，揪着耳朵将这群心思浮动的小孩都赶上了车。
　　“睡觉，快睡觉！”
　　林念屿打了个呵欠，“Lucas，替我们守夜。”
　　大蜘蛛拿足尖叩叩玻璃窗，在车外朝他说了句晚安，继而攀上车顶卧好。
　　有Lucas坐镇，大家都很放心，林念屿洗漱后便上了床。秦随风先他一步躺下，呼吸已经平稳。
　　林念屿躺下后却没睡着，他担心吵醒身侧的男人，连翻身的动作都小心翼翼。青年侧过身，看到身边人被自己剃得很短的寸头，还有高挺鼻梁和薄薄的唇。
　　回忆起白日发生的事，他有些不爽地将视线收了回来。林念屿想这人肯定薄情，不然凭他们相处这么久的交情，为什么还有事情得瞒着自己。
　　全然不知自己的双标程度之深。
　　林念屿在心底抱怨着，睡意也缓缓浮起，再醒来身边已经空了。他伸了个懒腰，伸长胳膊扒拉着推开移门，正与林婉对上视线，被后者笑骂了句“懒虫”。
　　“快起床吃饭，我们都出发了。”
　　林念屿迷瞪着眼，这才发现探险者X已经行驶在去B市的路上。
　　“林哥，我们具体去哪里啊？”金维见青年终于醒来，连忙问道。他虽然知道B市基地的地址，但下意识地不想去，怕林念屿真的把他丢在那里。
　　但事实上林念屿也没有个具体的打算，B市基地，或者说新望基地是一定要去的，只要看了才知道周边哪里适合定居。
　　他言简意赅：“先去B市基地。”
　　林念屿不再多说，金维也不够多问，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思忖着怎样才能让林念屿留下他，不赶他走。
　　金维从后视镜里偷偷瞥“同病相怜”的秦随风，只发现对方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甚至能拿着kindle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电子屏，翻动书页，耐心阅读。
　　奇怪，他怎么一点不慌的。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维，你不知道老秦心机有多深，你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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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探险者X匀速行驶在砂石路上, 清晨七点一刻的阳光全无保留地照向大地，产生了足叫人难耐的磅礴热量。
　　路面不时出现一大块的凹陷，房车被迫减速慢行, 性能优越的车轮重重地碾过零散碎石，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摩擦声，顺带着扬起了遍地枯黄色的尘土。
　　车窗只能摇上，一时间车内热气熏腾, 让人觉得如在火上蒸炉，林念屿只好打开空调,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思忖着再去哪里搜刮些柴油或汽油来。
　　丝丝凉意弥散开来，尽管如此, 众人仍不觉得好受。
　　自离开H市以来，越接近B市，路面情况就越糟糕。不算上随处可见的丧尸和弃车, 就是路面上偶尔出现的裂缝与凹陷，就足以让一车人难受的了。
　　这种路况下, 要么花大时间去绕路，要么就得颠簸着前行。
　　索性林念屿有先见之明，探险者X经过改造更加耐造，这点环境还不足伤到车身，只是苦了车子上的人。
　　姜可盈白着一张小脸, 小手死死攥着桌角，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会大吐特吐。
　　小孩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遍布细密的伤口，手一使劲攥紧, 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就显得越发狰狞。
　　经验丰富的林主任一眼就能认定这些并非姜可盈自己误伤的, 慈母心起的她心疼地拂过那些伤痕边缘, 眉头微蹙，忍不住问林念屿：“这儿的路况怎么这么差？”
　　林念屿原还想着事儿呢，经林婉一提及，脑海里的记忆才慢慢展卷。
　　末世么，不仅有丧尸围城，天灾亦不在少数，酷暑、严寒和荒漠化已经是标配，区域内的地动也是常有的事。
　　林念屿上辈子走得多了，也算见多识广，对全国各地比较厉害的几次地动都说的上来。
　　在他印象中，有些地震间接造成过小尸潮的形成，有些索性直接颠覆了一整个幸存者基地。在天灾面前，人命犹如水面上抱团的蚂蚁，再是团结努力，也敌不过世界加诸其上，那一个小小的浪头。
　　当然，也有些天灾反而在客观上有利于幸存者，B市在末世初期、也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一场地震就是其一。
　　那时B市基地还由官方坐镇指挥，且选址在国家电网的一处超级工厂，占地广阔且资源丰富。若非有一个沾染丧尸□□的幸存者进入基地两天后变异，且变异者是个即将激发出异能的预备役，杀伤力极大，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B市官方基地绝不会落败得这么迅速。
　　总之，这场因监管审查不力带来的事件造成了基地内的战斗力滑坡般消亡，其中又有部分能力尚可又无拖累的幸存者另寻出路，基地内的青壮力不多了。超级工厂的四周空旷无垠，虽说丧尸相对而言少了，但周边毫无遮掩，跟个靶子似的，剩下的劳动力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构造起一个稳固的防护网，官方认为守不住这么大的基地，决定转移，带领幸存者前往其它基地寻找帮助。
　　B市基地虽说战斗力不足，但剩下的老弱幼却是不少的，也是这一部分人起了动摇之心，不太愿意动了，或者说，是没有精力继续逃亡了。
　　军方当机立断，为他们留下了部分物资后，将愿意离开的幸存者尽数带走。
　　就在军队离开之后，以B市为中心，这里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地震，直接绕着B市基地所在的超级工厂开了个C形的大裂缝。就是有这么巧，给B市基地添加了一道天堑以隔绝丧尸。
　　基地留守者喜出望外，因为他们只需在裂缝不及的地方设上防护进行抵御，至于再稳固的“城墙”，也不用急于一时，完全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林念屿在记忆中挑挑拣拣，将一部分信息告诉了大家。
　　车下不断传来嘎吱嘎吱的挤压声，车内却很安静，众人沉着脸，各有所思。
　　林念屿的思维又发散开去，算算日子，如今正是B市基地改名换代的时候，基地处在风风火火的建设当中，秦随风若此刻前往，轻而易举便能融入到基地的领袖层。
　　他忍不住看了眼对方。
　　对面的男人垂眸，长而纤直的睫毛在眼下洒下清浅的阴影，让林念屿不免在脑海中回想对方抬眼看人时天生的冷淡。
　　秦随风宽大而骨节分明的手以轻松的姿态搁在桌上，指尖轻轻点着kindle的屏幕，全身心都落在眼前的文字上。如果不是间或一眨眼，他沉稳得几乎像一座雕塑。
　　男人似乎对张海的邀请和林念屿的提议都不为所动，但也没有明确地说明想留下或者想去哪儿的打算，这让林念屿心中有些别扭。其实他明白，只要自己开口问了，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但他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一点都不像往常的自己。
　　林念屿因为自己的莫名其妙而生气，他取出昨晚用剩下的几枚晶核，在掌心翻来覆去地颠弄，小动作很多。
　　拜晶核清脆的撞击声所赐，秦随风终于舍得抬眸看他了，不过不是林念屿想象中的冷淡，那双凤眼中虽不曾出现极致的情感，对着他时，却流露出淡淡温情。
　　林念屿一愣，不知从何时起，秦随风已经不再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他换了更为冷硬的发型，整个人却是温和了下来，虽然偶尔缄默，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却属实亲密了起来。
　　不像是随意搭伙的逃亡人，倒像一对相识许久的默契好友。
　　他发现，自己肯定是没法将对方轻易丢掉了。
　　“在玩什么？”
　　秦随风沉静的声音让思绪飘忽不定的青年瞬间清醒过来。林念屿的话在喉咙里囫囵了个遍，说出口又是其它话题。
　　“在想……你的异能。”
　　他的吞吞吐吐让男人的眼神带上清浅笑意，不过低头拨弄晶核的林念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秦随风问：“我的异能怎么了？”
　　林念屿平常插科打诨的事情没少干，本来只是随口一提，话搭话竟然也说了下去。
　　“我在想啊，之前对你异能的认定是不是太过武断，你的能力应该没有完全展现出来啊。你看，昨晚上你吸收了这么多晶核，都没有出现瓶颈期，足以见得你精神力强悍。再加上我一直看不透你的等级，这基本只出现在低等级面对高等级的情况下。比我高的话，那得上三级了。唔……但你没吸收过白色晶核，怎么可能升到三级呢。”
　　秦随风见他摇头晃脑随口就来，还说得煞有其事，确实信念感极强。
　　“一定要白色晶核吗？”
　　“……按理来说是的，但也不排除例外。”
　　得，一句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
　　又冷场了，林念屿把晶核一颗一颗丢回纯白空间。他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句话问出口。
　　他有些气闷，忽听前方金维道：“马上要进B市了。”
　　林念屿将边上的窗帘又扯开些，在热烈的日光下，看清了身边零星出现的民宅。
　　“林哥，去B市基地吗？”金维又问了一遍。
　　林念屿的回答不变，“去。”
　　一字掷地，车内其他人的视线隐隐约约都朝他投来。林念屿却坐得端正，脸上没有一丝动摇的表情。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变化。
　　林念屿倒不是说恐惧亲密关系，但毕竟经历过死亡又重新身处末世，只有母亲一人能让人安心交付绝对信任，对其他人，都抱着陪伴过一程是一程的态度，并不太希望、或者说并不太敢有更加深入的联系。
　　但秦随风这个人，不论品行还是能力，林念屿都很欣赏。何况相处一段时间后，又共同出生入死过，彼此之间建立起了依赖和默契。还有金维和Lucas，这对性格迥异的主仆（Lucas：？）也获得了他的信任。
　　这么些天以来，林念屿也想明白了，抛却理性的考虑，他自然更倾向他们能够留下，尽管与自己最开始的计划有些出入。
　　但不管怎么样，林念屿还是要把选择权交到他们手上。
　　探险者X行驶在衰败的大地上，车上的人已经远远瞧见平地而起的厂房和呈合围之势的大裂缝，还有周边陆续赶往的幸存者。
　　新望基地经历了这一场跌宕起伏的事，拥有其它基地远及不上的团结和人情味。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林念屿一脸淡然地指挥着金维，探险者X在他的要求下，缓缓驶入基地外围零星着绵延的车流队伍中。
　　车内很是寂静，为低调行事而变作人形的Lucas左看看右看看，也难得保持了沉默。反倒是主人金维不知为何被口水呛着而咳嗽了起来，但他仅仅咳了两下就硬生生地忍住，直到将脸憋了个通红。
　　林念屿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的窘迫，瘪了瘪嘴，开口道：“新……B市基地条件优越，现在时机也好，你们如果决心在这里安顿，我不敢打包票说你们能一直安全下去，但至少能获得一段安稳时光，能发展人脉稳固势力，能积攒活下去的可能性。”
　　青年闭上了嘴，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希望，他想要他们自由地选择，是愿意在基地内有保障的生，还是跟自己向着荒漠莽撞闯去。
　　车内寂静无声，林念屿没看任何一个人，但又想把晶核拿出来了。
　　当第一枚晶核悄无声息地落在他掌心之时，秦随风开了口，掷地有声。
　　“欠债不还，不是我做生意的原则。”
　　“林念屿，我欠你一条命，不还了这份情，我不能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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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林念屿听到这话时, 有一瞬间的慌乱。他的双手隐在桌下，手指不住地扣着掌心晶核不规则的棱角，良久才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救你的。”
　　秦随风：“我知道。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留下的。”
　　林念屿有些发懵, 秦随风说的“这个”是指哪个，救命之恩吗？既然不是，为什么对方又要主动提及这个？他脑子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将这些连轴的问题问出口, 男人又出声了。
　　“你呢，不希望我留下吗？”
　　掌心的晶核已经被体温捂热, 剔透外表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汗渍，怎么抹都抹不干净，林念屿索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要想留下呢, 我当然也拦不住你。”
　　青年说出口就后悔了，这话看着是洒脱，但配上他别别扭扭的语气, 就好像一脸渴慕地盯着橱窗内精美礼品的小朋友，在家长问及想不想拥有时, 却要故作矜持，臭着脸说一句无所谓的样子。
　　这回秦随风却没趁机逗弄他一番，只低低笑了声，主动提及旁人，“金维, 你呢？”
　　金维：“！”终于轮到他说话了。
　　“我！当！然！要！留！下！”
　　金维难得亮高了嗓子，厚重的镜片也挡不住他眼里闪闪发光的渴望，“林哥, 我和Lucas都想留在你们身边, 我们之前配合得多好呀！”
　　Lucas的机械眼转动两下, 连忙帮腔：“要留下要留下要留下！”愣是凭借电子音嚷出了三百只鸭子的阵势。
　　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属实不赖，林念屿忐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安稳，唇角的笑意再也按捺不住。
　　他缓缓抬起头，先瞥了秦随风一眼，视线又在几人身上扫过一遍，这才慢条斯理又难掩欣悦道：“既然想法达成一致，那我们就一起另寻出路吧。”
　　臭着脸的小朋友还是得到了橱窗里的糖果，自然是满足的。
　　此时探险者X依旧在排队的车流中，与其它车辆保持着一种距离上的默契，缓慢地朝着基地入口挪动。
　　林念屿盯着窗外车流，能感受到周边前来投靠的幸存者中有异能者的存在。
　　B市基地不仅拥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军队的退出也意味着幸存者能在这里拥有大展宏图的机会，在通讯未完全失效的当下，确实吸引了一波能人，让新望基地得以最早立足。
　　林念屿的视线回到了因晕车而躲在林婉怀中的小女孩身上，由衷替她感到高兴，“姜可盈，你现在解脱了烙印，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被坏人利用，损耗精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接下来你可以安心留在基地，里面管事的人会安顿好每一位幸存者。”
　　“你既是个孩子，又是位能力不菲的异能者，会收到很好的接待。”
　　他从自己剩下的晶核中挪了一小部分出来，打算送给小孩作为离别礼物。
　　晶核对于异能者是傍身立足的好东西，林念屿原以为她会喜欢。但当自己将打算告诉对方后，姜可盈显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安心来，反而敛下眉眼，一手还忍不住攥紧了林婉身前的衣料，嘴巴很小幅度地张了张，最终却没说些什么。
　　是一种拒绝的姿态。
　　林婉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满脸担忧地低头去看她，后者这回倒是没有再躲。
　　咦？！
　　林念屿察觉到姜可盈对离开的抗拒和对林婉满心满意的依赖，有些震惊，毕竟这小孩在不久前对他们还是全然的不信任。
　　“怎么了？”青年尽可能地软下嗓子，柔声去问她，“是害怕陌生的环境吗？”
　　姜可盈依旧没说话，也不愿意动弹，哪怕是坐在林婉柔软的怀中，整个人也是僵着的，简直比方才的秦随风更像一座雕塑。
　　直到Lucas悄悄凑近，用它冰凉的手指挠了挠姜可盈的掌心，后者才如有所感，从一种僵持的氛围中破出，先是舔了舔干燥苍白的嘴唇，随后才讷讷道：“……会有坏人。”
　　林念屿“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而是耐心劝道：“每个地方都会有坏人的，姜可盈，你应该去学习如何辨别一个人的品行，而不是抗拒一个各方面都好的新环境，就因为那里可能存在的坏人。除非……你决定在末世中独居而活。”
　　“你跟她说这个干嘛？”眼见着林念屿越说越远，林婉忍不住插了一嘴，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别的意思。”林念屿有些尴尬地假咳一声，意识到在姜可盈表达出对基地的抗拒后，他再说这番话，倒更像是一种“赶人”的姿态了。
　　“现在不比从前，小孩多学点也是好事。”
　　“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姜可盈轻轻地跟了一句。
　　林念屿眉尾一挑，“姜可盈，这就觉得我是好人了？”
　　“我没有说你是好人，我只是说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为我好。”
　　姜可盈语速轻缓，嗓音轻柔而坚定，表明这两个说法是有很大区别的。林念屿在她心目当中，暂且还称不上一个完整的“好人”。
　　林念屿笑了，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他知道对方没在看自己，于是故意换上一种恶劣的、冷酷的声音，说道：“所以你知道，以后我们也是有可能利用你、欺负你的？”
　　姜可盈身子一僵，将脸彻底埋进了林婉怀中，不愿再说了。
　　林婉如她所愿，将怀中的柔软身躯又搂紧了些。就在一个月前，像这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哪个受了委屈不是躲在妈妈怀中的，怎么可能轮的上自己这样一个认识还没多久的陌生女人来安慰，只是如今……
　　林婉叹了口气，帮姜可盈将凌乱的发丝重新规整拢在一起，顺带着露出了她泛红的耳根。
　　小姑娘一声不吭，唯一展露出来的情绪全在上头。
　　别说是慈母心切的林婉，此刻车上其他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带着养吧。”林婉提议道：“你不是说咱们就在基地附近找个地方定居吗，等小孩养好了，再让她选择要不要回来就好。”
　　还不待林念屿说些什么，那头秦随风冰凉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曾将这一打算告知他，当下莫名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勉强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这个不愿吭声的小孩身上。
　　五个人，外加一只猫猪。
　　二十岁的林念屿感到了沉重的养家负担。
　　眼见队伍挪动，车子离基地大门越来越近，负责驾驶的金维忍不住问道：“林哥，咱们还往不往基地开呀？”
　　林念屿朝着前方望去，他们已经到了队伍的前头，隐约可见基地最外侧大门外一道又一道的检查流程。
　　在经历了“内患”后，B市基地对幸存者收容的要求极高，每个人都要光着身子接收检查，一旦身上有伤口或者哪里不对的地方，一律拒收。
　　大门外站满了光裸着身子的人，女同志的队伍还好点，勉强有块布稍微拦着些视线，偶尔有几个也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只不过这时大家都急着进到基地中，没人会特地去看，也早没了那所谓的羞耻心。
　　这样的场面，再见时仍是唏嘘。林念屿摇着头回身，正撞上Lucas渴求的大眼睛。
　　“pleaaaaaaase～”
　　他烦躁地抓了抓一头凌乱的杂毛，“走吧走吧！”还去啥啊，看车上几个人（器？）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送孩子去受虐待呢。
　　“wow！”Lucas欢呼一声，车上的气氛也欢快了起来，连金维脸上都带了笑，利索地掉头，滑出队伍，朝着车辆反方向开。
　　林念屿靠在沙发上，掀开身侧的窗帘。
　　探险者X正与一辆越野吉普擦身而过，吉普两边的窗户都大开着，只驾驶座上坐了个精瘦女人，无袖背心下露出的胳膊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林念屿看出去的同时，正巧与她对上视线。对方的眼神似鹰隼逼人，即使只有擦肩而过的一瞬，也叫林念屿感到莫名的……
　　有点熟悉。
　　女人对着后视镜中离开的房车吹了个口哨，她单手操控方向盘，右手勾了勾副驾驶座上的柠檬盆栽，调侃了一句，“真漂亮。”
　　在金维的驾驶下，探险者X告别B市基地后就开得飞快，林念屿根本没有太多回忆与思考的时间。
　　他从后视镜中，看着B市基地越来越小，直到在一个拐角后消失不见。
　　远离B市基地后，金维感觉自己地位稍稳，大概率不会再被随便丢下，过了一会儿便大着胆子问道：“林哥，你为什么不相信国家的力量啊？”他们路过好几个官方基地，就没见林念屿动摇的时候。
　　林念屿正往身上套皮肤风衣呢，闻言白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广播现在还能听着几声响呢，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国家？”
　　不论前世今生，C国的行动都是绝对迅速到位的，至少在末世来临后的前一个月内保持住了国内一部分基础设施的最低限度运作，在前两到三个月内，军方和官方基地的营救工作大大提高了人民的幸存率，比大洋彼岸一早便乱成一团放弃挣扎的那些国家好上太多。
　　“只是我有自己的打算而已。”
　　既然车上的人都没打算再走，林念屿就将接下来的计划大致托出。至于为什么不留在大型基地，他将尸潮的理由换成了其它相近的说辞。
　　也不管几人信不信，总之上了他的车，就得听他的话了。
　　林念屿做好防晒措施后，带着望远镜，和Lucas一起攀上了正在行驶中的房车车顶。
　　待机械蜘蛛转变成合适的形状后，林念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它身上，享受着Lucas随着光影而努力变换外形为他遮阳的举措，一边举着望远镜四处观察。
　　接下来，是该找到他们自己的归宿地了。
　　作者有话说：
　　柠檬盆栽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
　　（要不是有大纲我都快忘了QAQ）


第52章 
　　B市虽位于落后地区, 但经过政府几年的开发工作，城区已经是焕然一新，末世前的繁荣程度不比其它城市差。当下他们急于找到一个安全合适的落脚点, 市区方向暂时不值得一探。
　　林念屿报了一个方向，探险者X在离开基地范围后，便绕着B市边缘，朝目的地而去。
　　道路两边都是倒伏的庄稼, 在烈日持之以恒的炙烤下，这些植物早因极度缺水而彻底干枯发脆, 只要被施以丁点的外力，就会尽数分解化作粉末。
　　清脆的踩踏声四起。
　　车声和生人的气息吸引了附近零散的丧尸，后者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房车而来, 行至半途便被透明水箭穿颅而过，身躯轰然倒地，扬起草灰一片。
　　Lucas迈着八条腿在车边转悠, 及时地挖着晶核，它随着林念屿的动作, 一会儿冲到左边一会儿冲到右边，经过升级后更为灵巧的运动系统让它看起来丝毫不慌，在掏晶核的同时还能轻而易举跟上车速，一点都没落下。
　　见附近已经没了行动中的丧尸踪影，Lucas爬回车顶, 讨好地将收集到的晶核捧到林念屿面前。
　　青年用水流仔细冲洗掉上面的污垢，将它们收入袋中。
　　见他没有再说些什么，Lucas的机械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电子音中有些委屈巴巴的感觉, 像在强调些什么, “林念屿，那些丧尸都腐烂了。”
　　林念屿嘴里还啃着干粮呢，闻言动作也是丝毫不停。他将松软的面包咽下后，认认真真地用水给Lucas的八条步足都洗了个遍，尽管那光滑的金属表面根本不会沾上什么脏污。
　　“辛苦你了，Lucas。”
　　得到想要的答复后，大蜘蛛这才满意，在车顶重新盘好，顺便帮林念屿挡上阳光。
　　林念屿盘腿坐在车顶，汗水顺着后颈滚落，视线范围内，在广阔荒地的尽头，隐隐约约有铅灰色的起伏。
　　那是山峦，失去了一切植被覆盖的山峦。
　　A省位于C国地势阶梯之间的过渡带，西高东低，地貌复杂，仅一个B市就拥有平原、山地等多种地貌。
　　在这些复杂的地形中，就坐落着林婉的家乡，清源乡。
　　清源乡坐落在群山间，当时攻坚扶贫工作发现这里要发展第二产业属实为难，政府因地制宜，鼓励乡民种植经济作物、采摘山货，人民的基础生活保障是有了，但到底不及外面的世界缤纷多彩有赚头，基本上年轻人都想着出去闯一闯，清源乡人口流失严重，多的是老人和留守儿童，意味着短期内不会有丧尸密集。
　　不过林婉真正的老家处在清源乡再往里的大山中，那可是正宗的山窝窝，原有的丧尸是没几个，但山路未曾惠及，车也没法开，有点什么事需要进出的话，来回动辄就要走上三四个小时的路。这里的大山不外乎如是，林念屿觉得倒还没有这个必要。
　　清源乡与新望基地、B市城区呈正三角形三点分布，两点之间大致是两小时左右的车程，对此，林念屿还是很满意的。
　　见方向没错，林念屿吃了定心丸，留Lucas在车顶充电，自己回到车中。
　　房车里到底要凉快些。大家刚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会客区的卡座被暂时折叠了起来，车上的人四散开来，才不显得过于拥挤。
　　林念屿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思忖着这五人一猫，一直住在车里确实不是个办法。
　　秦随风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递给他，青年接过后，动作自然地贴到颊侧用以降温，凉爽的触感消解了从车外带来的炎热，让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男人看着他略有些发红的湿润鼻尖，有些怀念地松动唇角。
　　接下来的路是林婉更为熟悉的，自然由她接手驾驶。
　　清源乡位于山脚，乡民们为了维持生计，这里还零星散布着一些小型的筷子厂和木板材厂，离居民区并不算远。
　　红雾虽起于凌晨，三班倒的工厂却是满员，工人们为了多挣些钱，一致忽略了停工的要求，全军覆没是不出所料的结果。
　　如今车声一起，因停电而漆黑一片的厂房里便有低吼声传出，不久大门处就出现了蹒跚的丧尸，干瘪的皮肉覆在骨架上，形成诡异的颜色与凹凸的褶皱，一双黑瞳显得更加硕大。它们争先恐后地朝着房车而来，极为悚人。
　　探险者X从边上快速驶过，看到这些破旧的厂房，林念屿摇了摇头，都有些不满意，但好在他是有心仪目标的。
　　林婉在清源乡早已无亲无故，但一直惦记着家乡，作为一个靠学历实现阶层跨越的人，她尤其关注大山里的教育事业，因此在政府带头引导创办清源中学之际，她当机立断地捐了一大笔资金。
　　宣传视频中孩子们上学时的艰难路引起当时的广泛热议，获得了大量来自社会人的好心捐赠。正因于此，清源中学建成后便是附近最好的中学，连其它镇上的学生也慕名前来报考。
　　林婉这事做得低调，林念屿对这所千里之外的学校本是不了解的，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才让他认识了这所中学。
　　有一年林婉接到了一份救助邮件，说是学校里进了猛兽，需要一笔赞助为学校拉上高压电网。林念屿从小长在城市，连带毛的活禽都没见过几回，更别提猛兽入校这种稀奇事情，当时缠着林婉一番好奇询问，因此印象深刻。
　　林婉每隔几年都会回去一趟，再加上这所学校比较出名，在网络上都能搜得到信息。母子俩知道清源中学设施齐全，在教学楼、宿舍楼和食堂之外，更配有锅炉房、配电室和高压电网，既自成一体又有防御系统。一早便被两人纳入考量之中，作为第一选择。
　　探险者X将丧尸远远甩在了后面，有几只从边上突袭的，被Lucas尽数消灭，免得车上的人再动手。
　　金维不由得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作为Lucas的创造者，看到Lucas展现出更进一步的能力帮助到大家，他难免与有荣焉。
　　林念屿没有被眼前的轻松迷惑，他毕竟经历过一世，知道随着异能者的进化，丧尸的能力很快也能有所突破，到时候抵御丧尸就没有如今的轻而易举了。
　　回忆起上辈子尸潮涌动、在异种领导下突袭基地的场面，林念屿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秦随风注意到他的异常，视线不由向林念屿转来，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林念屿咬了咬唇，对回忆避而不谈，“只是在想学校的事情。”
　　刚才在车上，林婉已经将清源中学的情况和大家通了个气，一行人短暂讨论了一番，没有人反对。
　　秦随风沉静的目光轻轻落在林念屿右侧耳垂上，那上面有一枚浅浅的小痣，是这些日子新长出来的。
　　男人察觉到林念屿的答非所问，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道：“别担心。”
　　林念屿轻轻嗯了一声，他视线汇聚在车前进的方向，不久又出声道：“要到了。”
　　闻言，原本并排而坐的金维和姜可盈不约而同地从出神中抬起头来，连大圣也喵喵叫了两声，伸着懒腰出来看热闹。
　　他们正驶在三岔路的其中一条道路上，映入眼帘的是尽头的学校。粗而视下，学校占地面积不小，至少是这篇地域内少有的建筑群。
　　清源中学正对着马路，以西有一处公交始发站，围墙隔出的区域内零星停着五六辆老旧公交车；东边是刚被拆得七零八碎的老房子，据林婉说是为了扩建学校的功能区，只不过这计划看起来是要长期搁置了。
　　中学背靠着丘陵，再远些便是群山起伏。即使受红雾影响，校内建筑看起来也不像普通厂房那般灰扑扑的摇摇欲坠，足见其建造时的用心。
　　原本就不矮的围墙上还加设了高压电网，即使不通电，这个高度已经能有效阻隔普通丧尸了。
　　随着距离拉近，众人发现学校的大门倒不是电动的，需要人工上锁，看起来后续还要多两层防护。
　　两扇铁门间的大琐还落着，边上保安室的窗户却已经被人为损坏，应该是校内的学生或教职工仓皇逃离时留下的。
　　附近还没看到什么人烟，Lucas只解决了四五只丧尸便歇了手。
　　林婉慢慢减速，车子停在了离学校一两百米远的位置，没发出太大的响动。
　　她吃过莲子，五感有所增强，不过还是在普通人范畴内，在这种未知下，林婉变得格外谨慎。
　　探险者X彻底停下后，她看向后视镜中映出的林念屿，视线与对方琥珀色的眸子对上，轻声问道：“学校里面的丧尸，多吗？”
　　范围好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同样作为普通人的金维心里也变得有些毛毛的，视线在车上其他三人身上打转。
　　林念屿手上的水已经被他的体温彻底捂热，水汽化作的湿润还覆在他腕间，下一秒支离破碎的水珠连成一条线，在半空中柔软地试探着，像是在读取空气中传来的信息。
　　“……不少。”
　　这里不比S市交通方便，学生们普遍住得远，即使红雾出现前就有停学要求，但大部分学生依旧选择留在宿舍而不是回家。
　　不难想象里面是如何一番场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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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其实不用他多说, 下一秒，车上几人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响动，自校内传来。
　　紧接着, 一声低吼打破了清源中学自末世以来的虚假平静，丧尸干瘪的身形从围墙后出现在几人视野之内。
　　渐渐地，越来越多。
　　只会追逐血肉气息的丧尸如今还没有思考能力，它们挤在一起朝外横冲直撞, 一部分正巧从保安室狭窄的小门挤了出来，大部分却被挡在铁栅栏大门之内。
　　眼看着大门内的丧尸越挨越多, 最前一排的整个儿被压在铁栅栏上，本就骷髅似的脸被挤成更加难以入眼的样子，铁门也发出了不堪负荷的声音。
　　估摸着再多几个丧尸挤上些工夫, 大门也别想留下了，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场景。
　　在林念屿冲出去之前，秦随风已经先他一步, 招呼了Lucas一声。
　　盘踞车顶的机械蜘蛛应声而下，在半空中就先将锐长步足甩了出去。男人的大掌扣住车窗上檐, 上臂肌肉鼓起，腰腹施力，自车窗而出，顺势跳在Lucas身上，由后者载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从保安室跑出的丧尸不多, 这不到两百米的距离，Lucas行进得还算轻松，很快便来到了校门前。
　　在未尽的冲势下, 秦随风一把抓住门上落着的大锁。
　　“走！”
　　Lucas新增的惯性传感器派上用场, 让它迅速地调转了方向, 载着男人朝着房车的位置奔袭。
　　门开的那一瞬间，挨挤在一起的丧尸群便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摇晃过后被打开的罐中汽水般喷涌而出。最前面的一批因为惯性直接倒在了地上，后面的则踏着它们的身体涌动着跟上。
　　眼见尸群紧跟Lucas与秦随风向着房车冲来，“后退。”林念屿急忙提醒林婉。
　　车子被启动，以龟速向后动了起来。
　　Lucas带着秦随风短暂摆脱了尸群的袭击范围，前者负责断后，男人则在靠近探险者X的时候，灵巧地一跃而起，身姿在空中划过一道矫捷的弧线，跳上了车前盖。
　　同一时间林婉踩下油门加速后撤，男人抓了一把后视镜，稳住因为惯性有些摇摆的身形后，与挡风玻璃后林念屿满含担忧后怕的眸子对上视线。
　　他下意识松动唇角，笑容一闪而过，是一种隐晦的讨好。
　　可惜林念屿并没有关注到他短暂而微妙的情绪变换。青年方才被秦随风一言不合的冒险动作所惊到，还没等定下心神，就被车前穷追不舍的丧尸吸引了目光。
　　这回的撤离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引，林婉将车速控得很低，基本是遛着丧尸在走的速度。正因于此，林念屿感觉得更加清楚，丧尸追逐的动作要比末世最开始时的僵硬前行好得多，硬要比喻的话，之前是蹒跚走路的老太太，现在就是踢踏小跑的学童，从速度、柔软度上都有了提升。
　　秦随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方才脸上的柔软笑意尽数消去，他冷着一张脸，一脚踹开追逐在车头前的丧尸。
　　作战靴的硬底与骨骼剧烈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妈，换个方向开，不要撞上来时候的丧尸。”
　　林念屿提醒了一句，很快也攀上车顶，与秦随风并肩。水刃飞过，在烈日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所过之处，毫不留情地收割了一片丧尸。
　　得亏他这一世有空间灵泉助力又勤于练习，原本升至三级才拥有的攻击性水刃，得以早些出现。否则一行人只靠肉搏，不知要多久才可以清空学校里的所有丧尸。
　　思及此，林念屿下意识瞄了眼身侧只能“肉搏”的秦随风。后者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身形肉眼可见地结实许多，宽肩将最为普通的衣服都衬得十分有型，厚薄适中的面料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
　　不同于林念屿难以晒黑的体质，秦随风这段时间的肤色深了不少，再加上短短的发茬和坚毅的脸型，更显气质冷峻。
　　像头足以掌控一切的黑豹。
　　虽然对方刚才的举动让他仍在后怕之中，但林念屿不得不承认，有秦随风在身边分担，一路上他确实省心不少。
　　“你……”
　　“林念屿，好多亮晶晶啊！”Lucas兴奋的电子音同时传来，机械蜘蛛在稀疏下来的尸群中横冲直撞，顺势掏晶核的动作快得现出残影，短短时间内就积攒了一大堆。
　　林念屿被它打断，一时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看着不远处奔波来去的Lucas，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跑太远！”
　　晶核下回也能回来收，把这个人工小智障弄丢就不划算了。
　　“知！道！啦！”
　　“呵。”
　　耳边传来秦随风的忍俊不禁，在远远近近的嘶吼声中格外清晰，林念屿忍不住睁大眼睛睨他一眼，假装一脸严肃，“咱们还被丧尸撵着跑呢，这很好笑吗？”
　　男人极为配合地敛了笑意，只提醒道：“丧尸出来得少了。”
　　林念屿一愣，向前方望去，他们离学校已有好一段距离，但以他的视力可及之处，跑出来的丧尸确实少了。
　　“学校里就这么几个人？不应该啊……”青年忍不住嘟囔了声，就见秦随风正将赶至车前的一头矮小丧尸踢开。再望去，却发现连边上的丧尸都没有刚才那股子穷追不舍的劲头了，有些还迷茫地往其它地方游荡去了。
　　林念屿反应了过来。
　　他从车顶吊挂下去，隔着玻璃看到了姜可盈愈发苍白的脸色，琥珀色眸子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后，流露出百分之两百的不爽来。
　　“丧尸你也可以控制？”
　　姜可盈：“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换句话说，之前都没有过这样冒险的尝试。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林念屿脸皮都绷紧了，“这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盈盈，还不到需要你一个小孩出马的地步。”
　　刚还说过姜可盈的身子需要好好温养一段时间才行，转眼又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这回他是真的来了气，可看着小姑娘不安的脸色，又没法说出什么狠话。
　　他很大声地哼了一下，胳膊伸进窗户，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找出根棒棒糖，气呼呼地扔到姜可盈怀中。
　　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呐呐道：“可时间久了，你们的异能都会耗尽的。”
　　当异能彻底耗尽而短时间内无法得到补充时，异能者会产生一种鱼离开水般的绵长窒息感，她经历过太多次，不希望别人也承受这种痛苦。
　　“别担心，我们没打算硬碰硬。”
　　林念屿说完后，右手在半空中摸索一番，拽住了秦随风撑在车顶的胳膊，从倒挂金钩的奇怪姿势中挺身而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男人说：“差不多了，找个地方歇脚。”
　　秦随风点了点头，没说话，下去接手了林婉的位置。探险者X一改慢吞吞的钓鱼姿态，加快了车速。Lucas见状，连忙迈着蜘蛛腿狂奔而来，攀上车顶并扣紧身躯。
　　待林念屿回到车中，房车一个流畅而迅捷的调头，甩开了身后零散的丧尸群。
　　林念屿坐下后，先倒了一杯灵泉水让姜可盈喝下，这才有闲心抱起被冷落太久而喵喵叫的大圣，随意揉了两把作为安抚。
　　窗外景象飞速略过，清源乡被扶贫多年，好些村子都建起了两三层的楼房。秦随风选了间看着稳固又位于四通八达之处的两层自建楼房，在屋前停下。
　　一行人鱼贯而出。秦随风打头，暴力拆除了房子的门锁。林念屿断后，收起房车，拿出香丸，扛上大圣，跟大家一起躲进了楼中。
　　“嘘。”他以指封唇，示意大家轻声。
　　秦随风领着大家径自上了二楼，解决了飞扑而来的老头丧尸后，这间房子里就没什么危险了。
　　二楼空荡荡的，唯一有些家具的是一间大卧室，床头挂着张小年轻的婚纱照，再想到刚才被一瞬间解决的老头丧尸，林婉作为人母，有些感同身受的酸涩，但回头看到林念屿熟练的动作，又生出一种复杂的自豪感来。
　　姜可盈学着林念屿的动作，从窗户往下看去，刚才还跟着他们跑的丧尸如今丝毫不犹豫地从边上路过，仿佛闻不到他们身上的新鲜血肉味道一样，看起来丝毫没注意到他们。
　　她鼻尖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重香气，心中有了确定的猜想。
　　“没事。”林念屿见她脸色凝重，以为小姑娘还在害怕，安慰道：“只要我们不发出声音，丧尸发现不了我们。”
　　此时天色渐晚，姜可盈看着他在暮色中变得浓重的眸色，微微点头。
　　“嗯，我不怕。”
　　林念屿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胛骨，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下没法生火，他便拿出面包肉干给大家分着吃，又给大圣开了个肉罐头，勉强算一顿。饭后打了个简单的地铺，大家打算挤在一起凑合一晚上。
　　虽说屋主不在了，但几人也不想在人家珍惜的房间里随意糟蹋，算是末世中最后一点底线了。
　　总归自己身上也不干净，睡哪不是睡。
　　夜色渐深，屋子里只余下自窗外投入的淡淡月光，呵欠声此起彼伏，连Lucas都因电源近乎耗尽而陷入了待机状态。
　　金维耷拉着脑袋摸了摸仿生人冰冷的金属躯壳，他在最开始设计Lucas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关注电量储存的问题，前段时间改进时也因资源有限而无奈略过了这一想法。如今Lucas增添了更为耗电的战斗模式，为了保护太阳能电板，在这一模式下是无法充电的。经过一天的高强度厮杀，Lucas的电量终于维持不住。
　　他有些遗憾，更多的是焦急，怕Lucas帮不上大家，而自己又只能拖后腿……
　　连呵欠连天的林念屿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青年的视线在金维与Lucas之间逡巡，没几回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末世初期的幸存者之间，这种情绪是很常见的。
　　林念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慢慢来，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金维与Lucas的表现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太多。
　　有了他的安慰，金维这才好受些，腼腆地笑了笑，安心窝在了Lucas边上。
　　见他情绪已经恢复，林念屿又打了个呵欠，招呼着大家赶紧睡觉养足精神。
　　他搓了把脸，忽然听见姜可盈交握的双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自己给的棒棒糖。
　　林念屿轻声问道：“不爱吃啊？”他还以为小孩都喜欢甜的呢，连他在压力大的时候，也爱叼根棒棒糖。
　　姜可盈摇了摇头，没说话，小手再次攥紧了手中牛奶味的棒棒糖。
　　青年有些不明所以地挑眉，倒没有再问。忽然肩上传来温热触感，转头一看是秦随风。
　　“你先睡，后半夜我叫你。”
　　Lucas这个情况，显然是不能守夜了，金维和林婉作为普通人，轮流开了一天的车，如今也有些蔫蔫，守夜的事情只能分摊在他们头上。
　　“行。”
　　林念屿立刻应了，不过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睡在宽敞舒适的地方，反而倚在楼梯上来的拐角处，打算随便凑合一会儿。
　　“你一定得叫我啊。”
　　怕秦随风又像之前那样独自熬一整夜，林念屿闭上眼后又特地嘟囔着嘱咐一句。直到听到应声，才愿放松下思绪。
　　大约是白日里消耗了太多精力，即使条件简陋，青年很快便沉沉睡去。还做了一场安逸好梦，梦中连硌骨头的墙壁拐角，都变成了柔软贴身的床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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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清晨的阳光将二楼的地板割裂成阴阳两面, 光暗的交界线在时间的流逝中缓慢移动，悬浮于半空的尘埃颗粒被骤然生出的气流裹挟着乱舞。
　　“嘘。”
　　林念屿以指封唇，示意金维将手脚放轻, 别为了收拾东西搞出太大动静。
　　金维一愣，想到昨天追着车跑的尸群，即使现在外头没什么声音，难保不会有丧尸正伺机而动。他有些后怕地连连点头, 将滑落的眼镜往上托了托。
　　林念屿这才将视线转回依旧在睡梦中的秦随风。
　　破晓的阳光正倾洒在对方高挺鼻梁与薄唇上，男人眼下还覆着明显的青黑。昨晚他睡得安稳, 被叫醒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满打满算下来，对方至多只能睡上三个小时。
　　偏偏秦随风还一脸认真地表示自己并没有违背他的嘱咐, 让林念屿不知道说什么好。
　　勉强让人又多休息了十分钟，林念屿拖到最后一刻才将秦随风彻底叫醒，塞给他一些食物, 开车出发。
　　清源乡受地形影响，附近并没有大的聚集的居民区, 即使住着人，至多是些独居的留守老人，主要丧尸还是清源中学的学生。
　　昨天这么一搅和，大部分学生丧尸都被从校园里引了出来，如今分散游荡在村落之间。
　　今天他们也不急着进学校, 打算大致先将游荡在附近的丧尸清扫个遍。
　　清源乡不比他们之前路过的地方，偶尔还能见到些幸存者。这两天以来，他们连一个生人都不曾见着。
　　“怎么会这样呢……”林婉拉开窗帘, 看到荒芜疮痍的村落, 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她还以为在这种人口少的地方, 幸存者会更容易存活下来的。
　　“其实也挺正常的。”林念屿主动解释道：“基础设施建设上的差异摆在这里，清源乡肯定是末世以来最先断水断电的区域之一，但凡有能力逃出去的，一早便往B市基地跑了。”
　　车里一时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车轮碾过水泥地的摩擦声和车顶Lucas不断挥出长足的破空声。
　　大家都知道，清源乡其实不存在几个“有能力逃出去的”。
　　林念屿也没有再多说，他伸了个懒腰，喟叹一声，肩背处的骨骼发出安逸的声响。
　　今日不同于昨天，分散到各个村落的丧尸密度骤降，一路开过去，仅由Lucas就能顺利解决，不用车里的人再操心。
　　暂得闲于此，林念屿便坐在沙发上，将昨天收集到的透明晶核尽数取出，直落了满桌的晶光透亮。
　　昨天他们至少解决了小几百个丧尸，有Lucas帮忙，其中大部分的晶核都由林念屿收入囊中，再加上之前剩下的，加起来共有近五百枚透明晶核。
　　林念屿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拨弄着，取了几枚晶核随意进行吸收。他虽升到二级巅峰有些时日，但手头没有更高能量的白色晶核，无法一举突破三级，这些透明晶核对他的用处也不过是补充些精神力罢了。
　　现下他精力充沛，吸收到十枚也就停下了手，剩下的还是留在危急情况时使用更为合适。
　　待能量在身体内彻底流转一遍后，青年驾轻就熟地将体表浮出的一层薄薄的红灰色污秽擦掉，露出原本的肤色来。
　　他皱了皱鼻子，这层脏东西倒也没什么味道，摸着跟被吸收掉能量的晶核灰一样，干巴巴的一点都不粘，一擦就掉，他都有些习惯了。
　　姜可盈和秦随风也自取了些，姜可盈只拿了五颗，主要还是林念屿担心她千疮百孔的身体一时之间受不了太多来自晶核的霸道能量，建议她每次少吸收些，慢慢温养恢复来得更好。
　　小姑娘细瘦的手指攥紧了一枚晶核，紧闭双眼，一惯苍白的脸上更是遍满愁容，有些害怕能量对自己的冲击。
　　不过，这回却让她有些意外。
　　“诶。”姜可盈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今天吸收能量，没有像以前那么难受了。”
　　一旁的秦随风也投来了视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吸收晶核的时候，身上会很痛，像从骨头里泛出来的疼一样，让我难受得不得了，但是今天，这股能量似乎温和了不少，就感觉……”姜可盈撅了撅嘴，有些苦恼该怎么形容，斟酌良久才道：“就好像在秋天冲了个冷水澡一样，还是有些刺激的，但不至于觉得痛苦，而且过会儿就好了。”
　　“盈盈，会不会是烙印被去掉的缘故啊？”林婉大胆猜测。
　　“唔……”姜可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因为烙印，在被烙印之前我就吸收过晶核，也是很难受的。”
　　林念屿若有所思，这几日没什么变故，难不成是昨天那杯灵泉水？
　　他心中如此猜测，嘴上也直接说了出来，还顺手给秦随风整了杯，“试试？”
　　秦随风：“……”
　　男人喝完后又尝试吸收晶核，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差别。”防止出现歧义，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之前也不觉得难受。”
　　林念屿鼓了鼓腮帮子，直愣愣地盯着喝剩的水杯思忖。
　　晶核与Apa病毒关系颇深，异能者吸收其能量的同时也是一种对病毒的抵抗，甚至有抵抗失败变成丧尸的危险，所以对此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除非精神力足够强大。
　　林念屿这一世除了头一两回的不适应，之后倒没有太痛苦的感觉，想来秦随风同他一样，磅礴精神力已经不是区区透明晶核能影响到的。
　　倒是姜可盈，虽说异能等级不低，但由于异能的特殊性和长期被烙印影响的缘故，对最普通的透明晶核都十分敏感，而灵泉水恰好有温养疗愈功能，帮她抵御了一部分能量的冲击，才会有前后感受的迥异？
　　车上再没有第四个异能者了，林念屿思来想去，将视线投到一旁懒洋洋闭目假睡的大圣身上。
　　大圣：好像有人想害朕？
　　明明还闭着眼睛的猫，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周边“不怀好意”的目光，毛茸茸的橘色长尾不耐烦地甩了几下，打在微波炉顶上，啪啪作响。
　　看起来并不好惹，林念屿心领神会地将视线又收了回来。
　　他记得最开始做测试时，灵泉水还能加速伤口愈合，有此功能也不是不能想通，林念屿自我解释，立刻接受了这个思路，并扬言：“你们几个以后每天都喝点这个水，总没有坏处！”
　　很不错，总比放着浪费强。
　　其他人都有被他这副豪情壮志的模样好笑到，林婉尤其。她还忍不住动了手，掐了一把林念屿脸颊的软肉，很是无奈，“你呀！”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亲昵与爱惜。
　　林念屿顺势呲了呲牙，撒娇似地凑到林婉身边，笑容灿烂。
　　林婉下意识就托住自家已经长到一米八高还长手长脚的大崽子，下一秒手还放在他毛茸茸的头顶揉了几把，眼里泛起怀恋的光。
　　自从林念屿成年，就不太习惯和她有过多肢体上的亲近。虽说孩子注定会长大离开，但林婉难免心生落寞。说起来，末世爆发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才回到以前那个更亲密的状态。
　　她脸上挂着笑，视线无意识地投向窗外，但慢慢地，眼色却变了。
　　探险者X穿过的区域，不乏有丧尸横行，阳光洒在它们已经褴褛的衣服上，更见其瘦小身形。
　　“诶，念念，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丧尸怎么都是男孩呢，没几个女孩子。”
　　“唔？”林念屿闻言愣了一下。丧尸脱发问题还挺严重的，身上的毛发、指甲几乎尽数脱落，再加上皮肤或干瘪或腐烂，没有细致观察还真不能轻易辨别它们的男女。
　　他先学着林婉朝窗外盯了一会儿，又回想着昨天的场景，发现确实如此。他向秦随风求证，后者也点头认同。
　　“那女学生去哪儿了……”林念屿喃喃出神，不思其解。
　　在清源乡，重男轻女的旧思想或多或少还遗留着，就他所知，清源中学男学生的数量确实是略多于女学生的，但即使如此，也不至于到这种比例。
　　“不仅如此。”一旁的秦随风不疾不徐地提醒：“婉姨之前说过，清源中学的学生加上教职工共计一千六百余人。昨天解决的再加上如今在外游荡的，堪堪过半。”
　　即使末世爆发之时有人顺利逃了出去，以林念屿的经验来看，不会存在这么多幸运儿，学校里一定还有特殊之处。
　　秦随风盯着他，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都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不进去。
　　林念屿握紧拳头，“去！”
　　金维听到他们达成一致意见，方向一转，不再四处搜寻落单的丧尸，而是直直往学校的方向去。离学校越近他开得越慢，给Lucas足够的时间，将学校周边区域清理个彻底。
　　Lucas得了嘱托，专注于解决丧尸，将晶核先放到一边，速度得以更快。
　　去清源中学的道路是清源乡少有的平整水泥大马路，如今几步三五步就倒着一头丧尸。好在Apa病毒失活后，躯体很快就会消解，几乎不会有多少遗留物，不至于以后挡路。
　　几人在车上比划着学校的草图，清源中学大致分三个区域。从西到东分别为户外活动区、教学区和宿舍区。有两扇门，校门进去先是一大片绿化，往左是户外活动区，右拐则是教学区，而从东侧的后门进去能直达宿舍楼。
　　校门近在咫尺，不同于昨日场景，今天从里到外，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
　　林念屿将他粗糙画就的草图收了起来。
　　“金维，开到拆迁区里面，你们在那儿等着我，我先去探探虚实。”
　　话音未落，秦随风已经拽住了他，一脸不认同，“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林念屿甩了甩胳膊，没甩开，只好劝道：“车里的人还得靠你看着呢，我去去就回，保证以自己安全为先。”
　　“好吗？”
　　男人抿紧唇，终于松开了手。
　　林念屿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柔软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给后面满脸担忧的林婉一个飞吻。
　　“别担心。”
　　待探险者X停好后，他取上两枚香丸塞入袋中，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我很快回来，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第55章 
　　校门上原本落着的锁头昨日就被秦随风暴力拆除, 两扇铁门被尸潮冲撞后大开着，由于昨日丧尸被大量引出，这边反而空旷了许多。
　　林念屿悄声潜入, 没引起什么注意。
　　清源中学建筑紧凑，整体面积却也不小。一进去先是绿化，左边是体育区，粗略看去有体育馆, 400米的塑胶跑道，篮球场, 足球场。右手边就是教学区，有两高一低共三栋教学楼。两栋宿舍楼应该是在教学楼以东更里面的位置。
　　林念屿目光所及与草图相对应了起来。
　　一点没错。
　　趁四下暂无丧尸，林念屿小心躲避的同时逐渐深入。
　　以他目前的精神力, 感知范围尚不能覆盖整片校区。但随着向宿舍区的迈近，他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学校里面确实还留有不少丧尸，并且都聚集在了宿舍楼那边, 不知为何没有扩散开来。
　　林念屿忍不住蹙起眉头，思绪翻涌中, 他已经走到教学区和宿舍区之间的位置，这里是两层的食堂。
　　一楼食堂的后门打开着，林念屿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他手持消防斧，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一道拖行状的狰狞血迹从门口一直蔓延到里面的固定桌椅上, 血迹已呈黑色，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微弱的腥臭味，倒没见到什么丧尸或活人的踪迹。
　　食堂左右共四个出入口, 两个朝教学楼, 两个朝宿舍楼。林念屿已经能听到来自其中一栋宿舍楼的隐隐约约的丧尸低吼声。
　　他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食堂要小一些，有一扇门连着外头露天的Y字形天桥，分别通往两个宿舍楼。
　　林念屿利落地解决了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丧尸，视线这才向宿舍楼那边投去。
　　宿舍楼一楼是架空层，用来停放自行车和电动车，二楼及以上才是寝室。
　　从食堂窗户后侧身望去，林念屿发现两栋宿舍的二楼都分别有一扇玻璃门和一扇铁门，外面的铁门上还有大锁，防止学生们夜间出游。
　　而此时，男寝的两扇门被损坏了个七七八八，而女寝室楼的铁门依旧紧闭，锁头完好无损。
　　这就是问题所在，一整个寝室楼的女学生皆断送于此。同时意味着，这里关着整整一幢楼的丧尸！
　　林念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几百个女学生生存的希望，就被这种设计给……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才冷静下来。
　　由于身上配有香丸，林念屿的观察没引起女寝楼里的丧尸骚动。
　　他在寝室楼下转了几圈，将没有被吸引走的丧尸逐一击倒后，按原路退回到了教学楼的位置。
　　好在红雾降临前，学校按照规定停了课，学生们都聚集在寝室，教学楼里及周边倒还算安全。林念屿将零星游荡在四周的十几个丧尸逐一解决，又转去操场那边转悠了一圈，清理掉目光所及的几个丧尸。
　　如此一来，除了女生寝室的情况比较棘手，校园内其它地方倒也算大致清干净了。
　　林念屿提前探查正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因此格外小心，唯恐遗漏掉一丝一毫的危险因素。
　　在这般谨慎下，他花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将校园踏了个遍。日头高悬，明晃晃的灼热阳光晒得人头重脚轻、汗流浃背。
　　怕车里的人担心，青年确定好情况后并不打算久留，转头出了学校。
　　他朝着房车的方向赶路，松懈下来后越发能感觉到衣服因为汗湿而贴在后背上的粘腻，不禁苦恼于末世爆发后的极端天气。
　　没想到在这样的酷暑中，林念屿隔着老远便眺见了秦随风长身而立于车头的身影，只是远远一瞥，后者就像心有灵犀那般，视线立刻追随了过来。
　　林念屿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不禁加快了脚步，连周遭的动静都不再关注。他潜意识中认定秦随风已经替自己清扫好了周边环境，就等着他归来。
　　林念屿一路小跑着回到车旁，同秦随风展颜一笑。后者下意识上前半步，视线在他全身上下逡巡而过，见林念屿没半点异状，默默将方才情不自禁探出的手收了回去。
　　看着他热得有些发红的脸颊，男人低声道：“辛苦了。”
　　林念屿只觉晒得很，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
　　“这算什么。”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勾过男人的肩膀拉着上车。注意到掌下皮肤与衣料的滚烫，料想男人必定在外等待许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林念屿美滋滋地说：“我一个大男人不怕这个。”
　　走进车厢，凉爽气息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呜呼了一声，松开秦随风转向林婉，“妈妈，我回来啦！”
　　见到他言笑晏晏的模样，这才让林婉彻底放下心来，笑骂了一声。
　　林婉从边上拿起瓶提前从冰箱取出的矿泉水递给他。水凉滋滋的，但不冰，林念屿坐下后，将瓶身贴上自己仍有些发烫的脸颊，舒服地喟叹一声。
　　待秦随风在他身旁落座，金维也凑近过来，林念屿将脸上的水渍一擦，又将湿润的额发尽数拨至脑后，露出清俊的眉眼，开始将学校里的见闻一一说明。
　　学校里的情况有些复杂，林念屿细细讲后，大家难免陷入纠结。
　　不进去的话，校外游荡的丧尸不少，他们恐怕应接不暇；进去的话，有这么一整幢楼的丧尸在，又是个极大的隐患。
　　“继续在外的话，一个不察或许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反倒是寝室楼里的丧尸比较可控。”秦随风第一个提出自己的看法。
　　林念屿点点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楼里的丧尸到现在都没跑出来，说明到目前为止，女寝室楼的密封性还是不错的。”
　　林婉谨慎地问道：“具体情况你清楚吗？”
　　“宿舍楼有四层高，唯一的出口在二楼那里。不过每层最边上都有一个大露台供学生晾晒衣服用。估计是为了安全考虑围栏很高，以女学生的身高来说很难越过，更何况是躯体更加僵硬的丧尸了。”
　　“也就是说，只要门锁不坏，我们又不闹到寝室楼下引起丧尸集体骚动，就不会有危险。”秦随风接上他的话。
　　“对。”林念屿瞧了他一眼，又将跃跃欲试的目光投向其他几人。
　　“而且我想过了，女寝二楼的锁暂时不去动，我可以先借露台逐一解决里面的丧尸，减轻压力。”
　　其他人没说话，心里的天平却已经倾斜，算是默默认可了他们的说法。
　　探险者X终于驶入了清源中学。
　　车子行驶时发出的声音并不小，所以甫一进校，林念屿就让金维驾车停在了边上。
　　男人们配上香丸，前后脚下了车，先拿工具利索地修好被攻破的保安室，堵上破窗，最后关上校门并挂上了林念屿从空间里取出的锁。
　　咔嚓一声。
　　清脆的落锁声，意味着他们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将与这所校园命运与共。
　　林念屿的指尖忍不住在这崭新的锁头上摩挲了一番，再回头，就见林婉牵着姜可盈、抱着大圣站在身后。
　　她脸上流露出隐约的愁容，事实上，除了秦随风还是一副沉稳模样，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负面情绪在身上。
　　林念屿面朝几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仅是说给大家听，也是说给自己。
　　他绝不能、也不会重蹈覆辙。
　　大家被林念屿郑重而又笃定的语气所感染，神色稍有缓和。这就像一阵恰时的风，拂走了他们心头的负面情绪。
　　振奋精神后，林念屿将房车收进纯白空间，一行人开始步行深入校园。为了不打扰到女寝暂时的“宁静”，他们决定先去隔了一段距离的教学楼暂住。
　　进校后先穿过绿化和行政楼，右手边就是教学区，共有两栋四层楼高的主体教学楼，分别叫慎思、笃行，和一栋三层楼高的功能楼，叫致远楼。
　　林念屿刚才粗略转过一圈，致远楼里面包括了阅览室、计算机房、实验室和多功能媒体教室。
　　他提议去二楼所在的实验室。
　　一行人哪里会希望在外逗留，有了目标就不带犹豫的，动作迅捷地上了二楼，经过机房后进入了实验室。
　　清源中学的实验设备还是比较简陋的，大家将能挪动的设备全理到了角落或室外，清出了中间一大片的区域，紧接着关闭门窗。
　　大约是密闭空间给人以高度的安全感，又可能是进校一路以来的顺利，忙活完以后，大家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突然就不慌了，还有心思考虑起晚上吃什么。
　　毕竟天色渐晚，众人今天还只吃了一顿潦草早餐，此时自然是腹中饥饿。
　　林念屿从空间里拿出了炊具和便携卡式炉，打算听从大家的意见，先煮点面条、饺子凑活过第一晚。
　　他刚从空间取出食物，就被林婉接过了手，随后就见金维和姜可盈一左一右地围上林婉，简直比自己更像对方的亲生子女一般。
　　林念屿微怔，倒也乐得轻松，顺势退至一旁。
　　实验室不大，他溜达两步就到了窗台边，不由得看向窗外。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将云层的边缘晕染出更深一层的瑰丽色彩，正是夕阳无限的好风光。
　　汤锅不一会儿便咕咚咕咚冒起泡来，林念屿耳边还传来那三人低声的交流、大圣的呼噜和Lucas的插科打诨，这近乎幸福的声音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性，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林念屿没有回头，他一直盯着窗外的夕阳，直到晚霞逐渐陷入灰蓝色的混沌，地平线也浮显出暗色的轮廓，隔了许久才无声一笑。
　　所以说啊，但凡能够驻足，谁也不想流浪。
　　感慨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就听见林婉唤他吃饭。
　　林念屿立刻回神，欢快地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坐在了最近的位置上。边上的男人正好往他面前摆上一盘饺子。
　　青年朝着秦随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饺子是玉米猪肉、鸡肉冬笋和纯猪肉馅儿的混搭。林念屿不太爱吃纯猪肉的馅儿，不过都到碗里了他也不挑，拿叉子一口一个往嘴里塞，先吃掉半盘垫了肚子，才开始细嚼慢咽地尝滋味，眼神也漂移起来。
　　大家都是吃相很好的人，尽管饿狠了也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尤其是坐在对面的姜可盈，小姑娘一口一口吃面的样子很是乖巧。
　　不过林念屿的心思却在她身后。
　　坐她身边的金维循着林念屿的视线，看到了被堆在角落的实验桌，不解问道：“林哥，你看这个干嘛？”
　　“没什么。”林念屿被察觉后也不恼，很大方地说道：“想起中学时候上化学实验课，回回都躲在最后排，偷偷拿酒精灯烤东西吃。”
　　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一双猫眼眯成好看的弧度，在余晖照耀下，眼里如落了点点繁星。
　　话匣子一开便有些合不上，林念屿越发起劲，又手脚并用地谈起怎样和双标的地理老师斗智斗勇。
　　大家围坐得近，青年行动起来难免蹭到秦随风。好在后者性子沉稳，只默默听着，时不时还扶一把前俯后仰的林念屿，没半点脾气。
　　只是他太过得意忘形，竟主动将自己上学时顽皮捣蛋的事情一一道出，话说到一半，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林婉一把揪住了软乎乎的颊肉，“好哇你，林念屿，就是这么在学校上课的？！”
　　原本叽叽喳喳的小鸟顿时蔫了。
　　“哎呀疼，妈妈妈轻点QAQ”
　　求饶声在实验室里回荡，伴随着旁人忍俊不禁的噗嗤笑声，在彼此的回忆里落下一个真正称得上幸福的音符。
　　一切美好与惬意被妥帖地隐藏在室内，窗外的夕阳已然沉入天际，无尽夜色彻底笼罩了这片校园。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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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清源乡整体的基础设施建设明显落后于其它地区, 它应该是C国头一批彻底断电的地区，夜幕降临后，整个校园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林念屿一边往外掏照明设备和寝具, 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脸。
　　他见林婉的目光此刻并未放在自己身上，胆子立刻又大了，非常坏脾气地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身边的男人身上，低声道：“喂, 你刚才怎么也不帮帮我。”
　　秦随风手上把玩着什么东西，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 林念屿只能看出是个细长的白色小棍，他没放在心上。
　　大概是进入校园让他有了种尘埃落定的安全感，林念屿倾诉的欲望比在路上要多出许多。他见男人不说话, 又锲而不舍地贴身过去，眨巴着眼睛，“在想什么呢, 这么出神？”
　　在他再度询问的时候，秦随风已经把手里把玩的东西收了起来, 又从金维手中取过他和林念屿各自的寝具，铺开在地上。
　　转头就看见林念屿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眸子。
　　秦随风：……
　　“我刚才在想……”男人压着声音，一向不疾不徐的语速难得变化，他停顿了下，似乎在犹豫自己该不该提及这个话题, 最后还是败给了林念屿期待的目光。
　　“觉得你明明还是个学生，却要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
　　这回换林念屿怔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出神的原因是这个。
　　林念屿却有些欲盖弥彰地摸摸鼻尖, 觉着真有些酸。
　　“什么学生不学生的, 二手网站都不给学生打折, 现实又怎么会因为我是学生放过我。”
　　他们是末日爆发后逐渐成为的队友与搭档，养成的是共同战斗与相互配合的默契，尽管今晚是林念屿主动提及往事，但一向寡言的秦随风竟然跟着讨论起这个话题，反而让大大咧咧的林念屿不好意思起来。
　　他仰躺在了睡垫上，嘟嘟囔囔着，“我不是小孩了，能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秦随风盯着他的侧脸，深色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慢慢将青年身下压着的薄毯扯出来，盖在他的小腹上。
　　“我知道。”
　　正是因为这段时间了解得深入，才会这般感慨。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今夜有了Lucas，倒不必他俩辛苦守着，秦随风也在旁边轻声躺下。
　　室内只留了一盏夜灯，实验室中间用来吃饭的桌椅和卡式炉并未挪开，他们两个正好与其他人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刚才轻声的交谈没有影响到林婉他们。
　　如今对面显然已经进入梦乡，而劳累了一天的林念屿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失眠的滋味不太好，他忍不住翻来覆去，难免发出点窸窸窣窣的声响，几次过后，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手。
　　林念屿不好意思地探头看向男人，“我吵到你了吗？”
　　秦随风：“嗯。”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林念屿在夜色中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轻声保证，“那我不翻身了。”
　　可失眠的时候忍住不翻身实在太难，林念屿坚持了一会儿就不行了，他又轻声开口，“我去边上睡。”说完就打算起身搬床垫，想躲去Lucas所在的角落。
　　“不用。”
　　绝佳的夜视能力让秦随风轻而易举地制止了林念屿起身的动作，用轻柔而又足够坚定的力度将对方按了回去。
　　直到林念屿躺回原处，落在他身上的大掌也没挪开，反倒是一下又一下轻拍起自己的背部。
　　这种对待小婴儿的哄睡方式让林念屿的耳尖都泛起红。
　　尤其天热他穿得单薄，而秦随风的掌心温暖而干燥，这种独属于对方的温度就在轻柔的接触中，一直传递到了自己背部的皮肤上。
　　林念屿的呼吸凌乱了几分，感觉这手不是在拍自己的背，而是在自己的羞耻心上缓缓撩过。
　　但他又不好意思拒绝秦随风的好意。
　　林念屿闭上眼睛，心想这样还怎么睡啊。可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在有节奏的轻拍中，顺利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方大亮。
　　林念屿是被大家起身的声音吵醒的。他这一觉睡得满足，醒来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活泛了起来，紧接着就被路过的林婉狠狠揉了揉脑袋。
　　青年撅了撅嘴，拉着林婉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太阳一出，气温顿时又高了不少，林念屿将睡得凌乱的头发一把扎成个小揪揪，给自己的脖颈露出透气的空间。
　　他想起自己末世前期收集物资时大约也将剪发工具一并纳入，正在考虑是抽空给自己修个头发，还是学秦随风直接剃个寸头，就听见大圣在他腿边嗲嗲地叫了两声，弓起背在他小腿边上来回挨蹭。
　　毛茸茸的尾巴一摇一摆，橘白相间的猫毛全甩在了空中。
　　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往上竖着，看得林念屿心里痒痒。他忍不住蹲下了身，将双手合拢在尾巴根部，恶劣地往上一捋。
　　更多的猫毛被荡到了空中。
　　“喵喵！”大圣察觉到异样，立刻骂骂咧咧地回头，一张猫脸上仿佛还能看出愤怒的模样。
　　林婉看着一人一猫生龙活虎的打斗模样，站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天气这么热，大圣这得掉多少毛啊。”
　　大圣本就是长毛猫，往常春夏就会大把大把地掉毛，更何况如今气温异常，恐怕是要掉成个秃子。
　　大家想着大圣到时的模样，都忍俊不禁，气得胖橘又找林念屿撒气。
　　这下别说是猫了，连林念屿也抹了一把额发处的湿润，实在是受不了，光是抵御大圣的喵喵拳就让他出了一身薄汗。
　　前段时间他们基本生活在车上，尤其白天天热得不行的时候还能开会儿空调，如今闷在实验室里，没有自然风，更没有空调电扇，温度一高还真有些难熬。
　　林念屿进空间寻找了一番，取出了几个电池装的小电扇分给几人。
　　“先忍忍吧，我们今天就把发动机装上，很快就有电了。”
　　作为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类，对电的依赖是无法被割舍的，尤其他们没有基地傍身，更需要自己多花心思。林念屿早期就囤好了多台柴油发电机和风光互补一体机，立志做到和大基地一样实现风、光、油三位一体协同发电，尽量让生活过得舒适一些。
　　他作为一个文科生，对此并不精通，好在询问过后，金维和秦随风均表示能顺利完成任务，尤其是后者，说是有丰富的经验。除此之外，Lucas也能帮忙。
　　林念屿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一个专攻人工智能的天才为什么还懂电工，甚至有“丰富的经验”，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算是能解决了。
　　碍于金维已经兴冲冲地想要出去找学校的箱式变压器，林念屿没有多问，连忙走了上去，还招呼大家戴好香丸一起跟上，不要分散行动。
　　他虽然没什么动手经验，但末世爆发前也是特地为此学习过的，至少对于设备认得挺全。
　　“在食堂附近。”林念屿边走边回忆着，“食堂后方靠近男寝的位置，跟女寝是反方向，还有些距离的。”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放心过去。
　　“那就好。”金维暗暗地吁了一口气，这些天他开车碾过不少丧尸，但真要他正面对上这些丑陋的、浑身散发着腐臭的怪物，还是会紧张。恐惧倒是其次，他更怕到时候自己因此犯了错，会耽误到大家。
　　致远楼在靠近操场的位置，与慎思笃行楼由回廊相连接，中间本该是大片的绿化，或者曾经还有鲜花盛放，可如今只剩了灰黑色的丁点残枝和大片干涸开裂的土地。
　　从回廊倒也可以直接前往食堂，不过那是前门的位置，离女寝更近些，因此一行人还是乖乖绕过了两栋教学楼，来到食堂后门。
　　学校的箱式变压器就立在不远处，像一栋方方正正的小房子，到时候太阳能电板和蓄电池里的直流电就要通过这个转换成交流电，再分配到不同设备上。
　　金维走到边上，东张西望，想找个合适的位置。
　　林念屿出主意，手指了指食堂的二楼。
　　二楼要比一楼小，正是因为朝他们的那一面有块露天区域，以前什么作用不得而知，总之现在是荒废了。
　　那里地方敞亮，又朝南面，日照充足，而且离箱式变压器很近。
　　金维眼睛立刻亮了，“那里不错！”
　　拍板定案。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大家先轻手轻脚地将露台上的杂物清理干净，林念屿才将自己空间里的设备取了出来。
　　所有设备都配了详尽的说明书，金维一目十行地扫过一遍，向其他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很少见他这样自信的模样，林念屿知道这绝对是胜券在握的意思，立刻放下了心。
　　光看着金维埋头苦干肯定是不行的，大家都凑上去想帮忙，金维也不拒绝，边跟Lucas配合着工作，边教授大家如何安装设备、控制电路，再通过汇流套件连接到变压器。
　　连珠炮般密集的专业术语听得众人是似懂非懂，只能傻乎乎地跟着点头。金维见状也是害羞一笑，只让大家帮着处理些简单的事情。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眼见着他们上了屋顶开始打孔，打算安装太阳能电板，干活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林念屿有些忧虑地皱起眉头。
　　这里人手充足，再加上干活时难免发出声音，又离女寝并不算太远，为了安全考虑，思来想去，他打算绕到女寝露台那边去吸引里面丧尸的注意力，顺便解决掉一部分，减轻到时的压力。
　　林念屿决定后，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便打算出发，谁知本来还一起帮忙的姜可盈立刻迈着小短腿跟上了他，“我也要去。”
　　林念屿有些疑惑，还以为姜可盈在担心自己会因为“没有用处”而被抛弃。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青年再次蹲下身，琥珀色的眸子认真地看向她，郑重解释道：“盈盈，你是小孩子，我们不需要你来冒险。况且哥哥说过，你的异能有些特殊，我不希望你为了它而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想试一试。”
　　姜可盈坚定地重申着，“以前没有这种机会，现在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很安全，我想试一试。念屿哥哥，我妈妈说过，身边的人都会离开的，哪怕是很爱很爱我的爸爸妈妈。妈妈说能永远依靠的只有自己。我知道自己的异能很奇怪，就是因为奇怪，我更要学会控制它，我不想被它控制。”
　　林念屿想到她的经历，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小孩了，末世里没有小孩。”姜可盈抬起脸，莹白的小脸绷得很紧，也不知是跟谁较着劲儿，“这可是你说的。”
　　好哇，原来这小丫头半夜不睡觉，偷听自己和秦随风讲悄悄话呢。
　　林念屿忍俊不禁。
　　“算你个小丫头争气。”他刮了刮姜可盈的鼻子，站起身来，背光的身影显得清瘦而朦胧。
　　“行，想跟就跟着吧，不过有一点，不许逞强，我会好好监督你的。”林念屿伸出小拇指，在小姑娘面前俏皮地弯了弯，“拉勾。”
　　姜可盈扬起一抹笑，也伸出自己的小手勾了上去，“嗯！”
　　作者有话说：
　　猫猫，永远在掉毛的猫猫（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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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女寝的露台统一设在东面, 正好是远离食堂的方向。
　　林念屿从男寝楼下绕了过去，身后还带了个小跟班姜可盈。他身高腿长，迈开的步子也大, 为了小姑娘能赶上，特地放缓了脚步。
　　女寝和男寝相对而立，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两栋楼规模一致, 东面均设有学生晾晒衣服用的露台，都是四层楼高, 底层不住人，上面三层每层楼各有四十个宿舍。
　　林念屿站在楼下，感受着整栋楼的丧尸散发出的气息, 他眼前甚至能重现当时的场面。
　　深夜的一声尖叫划破天际，睡眼惺忪的女学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行为奇怪的室友扑回床上狠狠咬了一口。在求生的本能下，女学生推开室友, 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跑出宿舍。走廊和楼道里一片混乱，尖叫声、低吼声和咀嚼声此起彼伏, 鲜血遍地都是。来不及多想，她飞奔下楼，却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了二楼的铁门后，配有钥匙的宿管阿姨不知所踪。她想拿灭火器去砸锁，身边的人却发出奇怪的声音, 转头望去，对方灯光下眼珠子已经变成浓重的黑色。她想尖叫，可是喉咙像被堵死一般无法出声,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僵硬, 很努力地想动起来, 侧身的时候却看到落地镜里面色可怖、双眼迅速混浊的自己……
　　幻想中绝望的哭泣尖叫声和楼里隐约传来的低吼声逐渐重合。
　　林念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敏感的姜可盈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摇了摇他的胳膊。
　　刚才拉勾承诺后，小姑娘故作冷淡的面具消解了一部分，也敢对着林念屿做出些稍微亲近的举措。
　　“我没事。”林念屿轻声道。
　　他抬头望去，二楼和三楼的露台上各有五六个丧尸正在活动，至于四楼的情况，由于层高和他们位置的限制，暂时看不清楚。
　　两人保持着安静，又有香丸隐藏自己生人的气息，这些视力退化的丧尸并没有发现就在楼下不远处的他们。
　　林念屿的水刃首先解决了二楼的四个，又用水流小心托住它们下坠的躯体直至放倒在地，只留了一个丧尸仍在露台上迷茫地转悠。
　　林念屿低下身子，悄声问姜可盈，“要不要试试？”
　　小姑娘点了点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二楼仅存的丧尸。露台的边缘很高，丧尸肩膀以下的位置只在围栏间隙若隐若现。
　　姜可盈没说话，林念屿也不敢吱声，生怕打扰到对方。他从空间里摸了根棒棒糖，见是甜橙味的，又放回去重新找，直到挑出根牛奶味的，才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棒棒糖甜蜜的奶香味在口腔里慢慢散开，林念屿吮着糖块，看着二楼的丧尸慢慢悠悠地游荡到了角落。
　　这时他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看到丧尸前往下一个角落，再下一个角落，不停地在露台的四角穿梭。
　　林念屿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看向姜可盈。丧尸在发现食物之前的行为都是毫无逻辑可言的，显然是后者的异能发挥出了作用。
　　他仔细观察小朋友的脸色，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放心地让她继续。
　　丧尸在角落之间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紧接着突然地立定在原地，头开始向右后方扭去，力道之大让人怀疑它能直接扭断自己的脖子。
　　不过在它彻底拧断自己的脖子之前，姜可盈已经出现了异状。
　　时刻关注着她的林念屿连忙拉了她一把，提醒道：“够了。”
　　姜可盈的身子晃了晃，视线重新有了焦点，看向一脸严肃的林念屿，很努力地笑了笑，“谢谢念屿哥哥，我还好。”
　　林念屿“唔”了一声。
　　露台的丧尸没了姜可盈的操纵，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被林念屿一个水刃轻松解决。
　　这回不用为实验考虑，他任由丧尸残体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果不其然，这点细碎的声音立刻吸引到了附近的丧尸。慢慢地，有人影从走廊进入了露台。
　　新的丧尸一出现，林念屿就察觉到身边小孩身体的微微僵硬，他轻柔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抚道：“别怕。”
　　说话间，出来的几个丧尸也被他一一解决。
　　林念屿的异能虽然被晶核受限卡在二级，但熟练度比前世这一刻的自己高上太多太多，简单的几个普通丧尸不在话下，尤其在它们无法靠近而自己不用费心照顾伙伴的情况下。
　　不过林念屿此行目的并不是杀多少丧尸，而是为了替金维他们牵掣住这边，以防止那头的声音影响到楼里的丧尸群集体躁动。
　　因此他并不着急，将击杀丧尸的声音控制得很合适，只慢慢引小部分过来，这样也有利于他能同时恢复自己的精神力而不至于一次性耗干所有。
　　打一半他还会休息一会儿，带着姜可盈逛逛女寝周围。虽说末世爆发后，花草凋零水流干涸，连土地都是皲裂的丑模样，不过被拘久了的姜可盈还是挺开心的。
　　逛完之后，姜可盈又尝试了两次自己的异能，最后一次时忍不住逞强继续，在林念屿的劝阻中，还是坚持让一头丧尸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林念屿方要发火，就见Lucas过来寻找他们，说是那边工程已经结束，就等他去验收。
　　他只好按耐下了火气。
　　不过回去的路上，林念屿脑子里多转了两遍，也理解了姜可盈的心情。再加上小孩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被养得还不错，现在没出什么岔子，也就默默原谅了她。
　　“今天尝试了几次，感觉如何？”
　　姜可盈本还有些惴惴不安，见林念屿语气平和，也没提及自己方才的一意孤行，在心里庆幸地长出一口气，然后回道：“如果丧尸没发现我们，那让它们做一些简单的指令并不困难，就像刚才它在露台上绕圈圈一样。但如果它发现了我们拼命追过来的时候，就像前天大家来吸引学校里的丧尸，要操控它们离开就会很耗费我的异能，或者说像今天让丧尸扭断自己的脖子，那对我来说也有些困难，甚至身体也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说到最后，姜可盈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过还是诚实地将情况都跟林念屿讲明了。
　　林念屿并没有借机指责她，反而是认真解释。
　　“丧尸发现我们后，会整个被进食欲望所驱使，再去影响必定是更耗精神力的。让它们“自杀”更是违背了丧尸体内Apa病毒的天性，困难是正常的。”
　　听完他的话，姜可盈难得有些丧气地耷拉下脑袋，“那岂不是没什么用处。”
　　杀一个丧尸就需要耗费她这么大的精力。那天她也亲眼看到大堆丧尸从学校出来后绕着房车追的情况，她觉得自己的异能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我可以保护你呀！”Lucas小跑到姜可盈面前，圆溜溜的电子眼看向她，倒走着跟她讲话，“你不要怕。”
　　只不过Lucas的豪言并不能安慰到姜可盈，反而让后者更有些郁郁不平。
　　“不要妄自菲薄嘛。”林念屿看着姜可盈小大人似的严肃表情，有些好笑，又感到欣慰，“在丧尸发现我们之前操控住它不就行了，我们有香丸呀。”
　　甚至他还有更大胆的设想，姜可盈的存在，能不能帮助他们更有效地避开尸潮，安全地守住这方天地。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林念屿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毕竟姜可盈还是个小朋友，异能虽然特殊些却又有诸多限制。
　　他没有再多说，姜可盈却露出了一些若有所思的表情。
　　Lucas无法理解这些弯弯绕绕，只能非常人性化地挠挠金属脑壳，闭上嘴，带着林念屿和姜可盈回了食堂。
　　三个男人又聚在一起检查了发动机和线路，直到暮色四起时才确认无误，正式完工。
　　有些设备难免露天，为了增加使用年限，大家又小心地在上面铺盖好遮挡物，再返回实验室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林念屿摸黑站在开关边上，非常矫揉造作地原地转了个圈，将手指虚虚搭在开关上，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说，要有光。”
　　啪。
　　白炽灯亮了起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室内便恢复了白天的清晰。
　　林念屿笑意盈盈，“于是便有了光。”
　　实验室内一阵沉默，连一向爱搭茬的Lucas都没有发言。最后还是林婉上前敲了他一记头栗。
　　“少抢功劳，全多亏了人家金维，这里头有你什么事。”
　　林念屿略略略了几声，跑到一边，不过供电成功的喜悦倒是萦绕在了每个人头上，大家还商讨着今天晚上吃顿大餐，还逼着林念屿赶紧掏出空间里的好宝贝来。
　　青年嚣张地笑了好几声，才在大家的千呼万唤下，掏出了好久不吃的鸡鸭牛肉和储存的新鲜蔬菜。
　　见他们兴高采烈地取过食材、就地处理烹饪，林念屿的笑意才渐渐淡去，他还记得方才姜可盈苍白的脸色，于是取了五枚晶核递给对方。
　　姜可盈乖乖吸收了，这回她不仅没有往常痛苦的表现，甚至还显得游刃有余。林念屿见状，知道是时候了，又给了她五枚让她吸收。
　　这回到最后一枚时就有些不太流畅，不过她还是顺利将所有能量都吸收完毕。
　　姜可盈扔掉手里的灰烬，有些好奇，“念屿哥哥，我的异能有几级啊？”
　　“唔，从你的能力来看，二级是肯定有的，大概在中阶或高阶的阶段。”
　　就是说她还有进步的空间。姜可盈抿紧嘴唇，暗暗下定决心。
　　吃完饱餐，大家立刻就有了倦意。由于在太阳底下晒了近一天，几人都想洗个痛快的澡。林念屿只好将房车取出停在楼下，大家分组排队去洗澡。
　　结果姜可盈跟着林婉还有Lucas回来的时候，还给林念屿带回了一个消息。
　　她的身上也开始冒灰。
　　林念屿乍一听还有些想笑，心道小姑娘搓个泥都要跟他细说，随后就意识到她指的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说，和我一样的情况？”
　　林念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的异能卡在瓶颈期许久，透明晶核对他来说近乎无用，都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因此许久没有大量吸收过晶核，都有些遗忘这件事了。
　　如今姜可盈一样的情况骤然提醒了他。
　　难道灵泉水的真实作用不是温养，或者说远超于温养，比如它能将晶核中的杂质排出，使吸收到的能量更纯粹温和？
　　晶核是不纯的，不仅吸收后会留下灰烬，连被吸收入体内的也会含有无法分离的Apa病毒，这也是为什么异能者或多或少是冒着风险在吸收晶核能量，而姜可盈当初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在吸收晶核时必须承受巨大的痛苦。
　　换而言之，他们吸收晶核后皮肤排出的灰就是“杂质”，而这个“杂质”，很有可能就是让异能者变成丧尸的原因！
　　林念屿呼吸有些急促。
　　“秦随风，你快过来！”
　　作者有话说：
　　盈盈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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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没大没小的, 要叫哥哥。”林婉在一旁提醒道。
　　在她眼里，秦随风显然能承担起那个稳重持方的角色，她希望这位末世前赫赫有名的秦家大少能帮着她管教一下林念屿, 虽然从目前来看恰恰相反。
　　林念屿哪还有心情关注这个，拉过男人，将姜可盈的情况和他的猜想一一道出。
　　此刻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语速也极快。
　　“你还记得我们头回在房车见面的时候, 我给你喝的那杯水吗？那和我之前给盈盈喝的水同源，当然我自己也喝过。我想这就是我们吸收晶核比较顺畅的原因吧。不过……”林念屿话锋一转, 察觉出异常来，“为什么只有你身上没有“灰”？”
　　秦随风吸收晶核的量与他不同上下，照理来说两人身上的症状也该相似。
　　林念屿迷惑的眼神让男人陷入沉思。
　　作为当事人, 秦随风其实比林念屿更早地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古怪之处。
　　他吸收晶核时候非常得心应手，不仅没有丝毫林念屿所说的应该会有的不适，甚至还会产生隐隐约约的满足感, 这点与其他人就不太一样。
　　更重要的是，秦随风清楚记得, 林念屿当时递来的那杯水……他没有喝。
　　男人有种不详的猜想，他第一次恐惧于自己的敏锐。
　　林念屿还在那边喃喃自语，“难道有个体差异性？”他看了秦随风好几眼，狐疑的眼神自上而下打量着对方，“难道说……”
　　男人墨色的眸子盯着林念屿一张一合的嘴唇, 下意识回避那双琥珀色的眼，心中竟是前所未有地紧张。
　　“……你偷偷洗澡了，怕我们笑话你脏？”
　　秦随风：……
　　注意到气氛的凝滞, 林念屿不好意思地尬笑两声, 抱着胳膊顶了顶男人的肩膀, “开个玩笑啦，干嘛这么严肃。”
　　“丧尸出现的时候，随风哥哥经常要亲自动手解决，所以每次结束后都要花很长时间清洁。我觉得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个很正常，毕竟它看起来很不起眼，就像我们在外面沾上的灰一样。”姜可盈插嘴，歪着脑袋，眼里一派纯真。
　　林念屿一想也是，他和姜可盈属于远程法师，不像秦随风遇事需要手搏，后者身上沾灰的可能性要比他们高得多，再加上这家伙似乎有些洁癖，每次干架完都会把自己关在浴室里许久。
　　这么说来，倒也不显得奇怪了。
　　青年抓了抓额发，将已经自圆其说的疑惑抛之脑后，掌心玉佩化作的红点处凝出一团圆滚滚的灵泉水来。
　　他把玩着这团透明却蕴藏着神秘功效的水团，跑到一边研究去了。
　　身后，秦随风和姜可盈相视一眼，在彼此冷淡下来的眼神中读出了言外之意。
　　自顾自的林念屿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暗流涌动，他的视线锁定了抬着大鸡腿认真舔毛的胖猫。
　　大圣并非凡猫，倒可一试。
　　为了不吓到大圣，林念屿没有强制喂它水团，而是特地倒入碗中，端到它面前。
　　大圣一眼也没看他，舔完毛后翘起臀伸了个十足的懒腰，这才矜持地走到水碗面前。它的鼻子试探性地嗅了嗅水碗，紧接着就低头舔舐了起来，半点没有从前需要林念屿煮肉汤骗喝水的模样。
　　林念屿蹲在一旁，托腮等它。直到大圣喝了个满足，又开始舔身上不小心被水沾湿的毛发时，他一把托起猫头，左看右看。
　　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没用的小东西。”
　　林念屿揉了一把大圣肥软的腮，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胖橘的猫屁屁，才在它彻底暴怒咬人之前松了手，把猫往凑过来的秦随风怀里一塞。
　　男人刚走近，怀里就多了沉甸甸的一坨，胳膊还被气得不分人的大圣怒咬一口。
　　秦随风略一挑眉，觉着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果然都说宠物随主人。
　　他强硬笑意，道：“就算这水对大圣有效果，也不会表现得这么快。忘了吗，我们是花了多久才搞明白这件事情的？”
　　林念屿点点头，“我当然记得，我就是单纯想逗它而已。”
　　“？喵喵喵！”
　　大圣整个猫都感到一种不被尊重的耻辱感，它原地发出三声不屈的怒吼，见林念屿反而哈哈大笑，一时悲从心来，对这个冷酷的两脚兽彻底失望，猛地一扭身，后腿一蹬，从秦随风怀里跳走了。
　　男人稍微弯下身子以方便大圣顺利落地，站直身子后就见林念屿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猫怎么会这么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秦随风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替人顺气，心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良久，青年才完全平静下来，揉了揉脸上笑酸了的肌肉。秦随风见他一脸餍足，趁势问道：“一直好奇，你这个水……应该不是你的水异能吧？”
　　秦随风话起得随意，表情也一成不变，但眼神却一直跟着林念屿，显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
　　“哦那个啊，那是我的空间里自带的。”
　　林念屿答得漫不经心，却让秦随风的心猛地往下坠了坠，好像一下子放踏实了，又好像是朝他不曾设想过的陌生方向狂奔而去。
　　他继续问：“那你怎么会给我用……我是说，那时候我们甚至都不认识，你不怕怀璧其罪，我反而害你吗？”
　　“这个问题你早就问过我了，我说过，命运馈赠了我很多，所以我不仅要保护自己和家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本可能被救下的人死掉。”林念屿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那时候看着真像快要死了一样。”
　　明明是骨架这样高大的一个人，浑身上下却瘦得没二两肉，眼睛瞎了不说，走了两步就晕倒在地，吓得林念屿还以为对方会就地西去。
　　秦随风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太狼狈，让你见笑了。”
　　“没事，我理解你的感觉。”林念屿无所谓地耸耸肩，“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说起的往事。”
　　“是吗……”秦随风低声喃喃，却没有再讨论下去。
　　林念屿见话题结束，也没有再续的打算。今晚他们有了电，空调也能开起来，实验室里已经变得凉爽适宜，再加上刚刚洗过澡，身体很是清爽，舒服得林念屿躺好后，第一时间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
　　“真好。”
　　他喃喃着，再回想一遍灵泉水带来的益处，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说实话，他之前只将灵泉作为空间的附赠品，能改善泥土品质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效果，发现它还能纯化晶核力量，完全是意外之喜。
　　毕竟异能者升级的风险林念屿是最清楚的，就连经历过一世的他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每一次升级都能有惊无险。
　　有了灵泉水这个宝贝在，至少他们的安全又有多了一重保障，而他们强大起来，才更能保护剩下的人。
　　若说这效益是他多想，林念屿绝对不信。看大圣的表现就知道灵泉水绝非凡物，这小猫咪可知道挑宝贝吃呢。
　　想起被偷吃的莲子，林念屿又忍不住想笑。
　　他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稍微思忖了会儿第二日要做的事情，便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静谧唯有空调出风声中，沉沉睡去。
　　解决用电问题后，大家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再加上女寝一直保持着稳定的状态，几人心中的焦虑顿时消散不少，虽说还只能挤在实验室里，但欢笑声已经多了起来。
　　为了给之后一举拿下女寝减压，事先还是要多次从露台那侧猥琐打击。
　　从楼下解决丧尸，林念屿的异能是最合适的，其次是机械出身的Lucas，不过鉴于姜可盈迫切希望在安全至上的原则下尽可能地锻炼自己的异能，林念屿通常是一天带着Lucas去，一天带着姜可盈，交替前往。
　　Lucas的机械体可以通过外墙爬上露台，林念屿往往会让它将露台里堆积起来的尸体扔到楼外，在阳光下加速分解，另一方面也不至于露台地面高起导致后来的丧尸能轻松越过围栏。
　　为了避免地上堆满尸体的奇怪画面，林念屿并不追求过快的速度，一般只来半天，到点就走，绝不耽误。在伙伴的帮助下，一次性少则解决四十五个丧尸，多则解决六七十个丧尸。
　　剩下半天，林念屿会随着秦随风他们，一同对校园进行探索，找些可用的物资。
　　他们先去的食堂，可惜的是大部分食品已经在高温下变质腐烂，好在还有油米面这类耐储的东西可以取用，而且食堂里厨具最齐全，很合林婉心意。
　　考虑到他们接下来会长住学校，林念屿并没有多此一举地食堂里能吃的食物放进空间，只稍微整理了一番，顺便再将已经腐烂的东西丢了出去。
　　之后他们又去了离女寝还有段距离的慎思、笃行两栋楼，只不过教学楼里并没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一行人只能失望而归。
　　而今天，他们要探索的是看起来已经寂寥无声的男寝楼。
　　男寝楼下的架空层里有一间规模很小的校医室，几人先进去溜达了一圈。学校里的孩子都不笨，逃跑时都顺路拿了些医疗用品，如今里面的东西所剩无几，柜子里还有几卷纱布，地上零散着五六板药片。
　　林念屿也不嫌弃，全收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我是垃圾佬，我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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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男寝二楼的两扇门都被暴力破坏, 玻璃碴子碎了满地，已经干涸变黑的喷射状血迹从大厅一直蔓延到拐角。
　　秦随风走在最前面，他走过转角, 踏入走廊，长长的走廊没有开灯，笔直地延伸到尽头。阳光从尽头的窗口洒入，在地上留下一节短而窄的金色。
　　即使外头烈日高悬, 寝室楼里依旧有股森冷的气息。
　　楼里很安静，视野可及处均没有丧尸的踪迹, 但宿舍门却不是个个都打开的状态，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躲在其中。
　　为了当天把楼扫完，大家决定一分为二, 由秦随风带着金维和Lucas从四楼下来，而林念屿带着林婉还有姜可盈先从二楼扫起。
　　林念屿还从边上宿管的小房间里找出了一大板备用钥匙，本打算用来开那些上锁的房间。奈何一板钥匙撞在一起的声音在空旷的宿舍楼里实在瘆人, 挂钥匙的板子沉甸甸的又不能分开，拿在手里实在不方便, 索性放回了原处。
　　“直接砸开吧。”
　　“没问题。”秦随风比了一个明白的手势，紧接着戴上青年特地为他准备的手套。
　　男人的手掌被黑色皮革紧紧裹住，却难以掩盖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
　　秦随风穿着厚重的战地靴，踩在地上却悄无声息，身着劲装的他潜行于昏暗的楼道里, 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在确保金维能跟上的同时，他动作很快，上了四楼确认走廊没有丧尸后, 就一间间寝室地搜寻过去。里面的东西不拘好坏, 只要日后可能有用, 就先让Lucas拿上。
　　直到来到四楼快尽头，一扇紧关着的门前，秦随风才稍微放缓了脚步。
　　站在417门口，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声响，男人垂眸思忖片刻，低声道：“我进去速战速决，你们继续搜寻。”
　　“好的。”金维下意识站直身子应了，尽头只剩下几间寝室，而且门都大开着，他只要走进去找可用的物资就行。
　　秦随风看着他和Lucas的身影拐进了隔壁，才动手砸门锁，开门后迅速进屋，反手将门合上。
　　他的视线与六头形销骨立的丧尸逐一对上，最后定格在对面的玻璃窗上。
　　进化后的视力让他看清了玻璃上的自己，还有那双弥漫起浓雾的墨瞳。
　　当金维领着Lucas从421寝室走过来的时候，秦随风已经解决了417里面的丧尸，等在了门口。
　　金维刚刚搜刮到几包垃圾小零食，而且看样子还没有变质，他心情正好，笑着说道：“那边我和Lucas都看过了，咱们走吧。”
　　秦随风微微颌首，唇角绷得很紧，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金维有些奇怪，跟上对方步伐的时候，恰好从虚掩着的宿舍门缝里，看到里面跟烂泥一摊的几头丧尸。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撇了一眼秦随风戴着手套的手，有些咋舌。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林念屿他们应该要到三楼了，走吧。”
　　说完，顺手合上了417的门。
　　金维正想着快点和其他人会合呢，闻言连忙跟上。
　　而另一头的林念屿刚上三楼，就被推开门后突如其来的臭味熏得倒仰。
　　“嗬！”他连退两步，白净的脸皱成一团，“什么味儿这是，这哪个熊孩子袜子没洗全堆寝室里了。”
　　青春期男生在高温下发酵了好几十天的臭袜子，林念屿多想一秒都觉得是对自己大脑和感官的极度□□。
　　他猛地合上门，却被同时带起的一阵风熏得眼酸，“别……别凑过来。”
　　秦随风一行人刚下楼，就看见林念屿眨巴着眼睛还在泪流满面，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而林婉和姜可盈离他足有好几米远，很是嫌弃。
　　跟在后头的金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怎么了林哥。”
　　“没什么。”林念屿呲了呲牙，不欲多说，“遇到个特不讲卫生的寝室而已。”
　　秦随风闻见走廊里残留的酸味，自认已经对臭味有了很高耐受的他也一时接受不了，神色异样地走过这间寝室门口。
　　林念屿看着他也一副挫败的模样，知道不止自己受苦，在唾弃自己道德底线实在是低的同时，也是心情大好。
　　他愣是要搭上秦随风的肩膀，露出一个“共勉”的笑容。在察觉秦随风的洁癖后，这种表情或许是看戏的成分居多。
　　青年散发着暖意的身子撞了上来，秦随风觉得自己半边身躯都在发烫。
　　他下意识看向林念屿凑到他肩膀边上的脸，看着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露出的灿烂笑容，像永远向阳的那朵花，或是不惧暴风雨的海燕。
　　回想起417寝室里的那一幕，还有那股神秘的力量，秦随风心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林念屿没有被他的冷漠劝退，反正秦随风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不过挂在别人身上也挺累，林念屿很快收了手，和大家一起搜寻三楼剩下的房间。
　　好在除了这个臭袜子寝室，其它倒也正常。只不过清源乡里的孩子家庭普遍不富裕，寝室里也就摆着些书本衣物和最基础的生活用具，对于物资齐全的林念屿来说，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但碰到一些手电筒、创可贴之类的物件，他自然都会纳入空间中。
　　“林哥，这里有方便面。”金维打开柜子，看到里面的存货，宅男之魂熊熊燃烧，连忙招呼林念屿，“是酸菜味的方便面诶。”
　　林念屿怔在原地，看着眼前高举着手的金维，和他手中的袋装方便面，还有方便面包装上份量扎实的酸菜图案，头一回在面对未变质的食物时，陷入是扔还是丢的纠结当中。
　　“怎么了？”见大家不说话，金维有些迷茫地看向身边的Lucas，后者同样不明所以，只能人性化地朝他耸耸肩。
　　林婉问道：“小维，你是不是有鼻炎呀？”
　　“咦？”金维瞪大了眼睛，“婉姨，你怎么会知道这事的？我平常应该没有经常吸鼻子吧，只是有点鼻塞而已。”
　　“这就对了。”听了他肯定的回复，林婉嘟嘟囔囔着点头。
　　这下金维更是摸不着头脑，“诶？”难道鼻炎患者不能吃泡面吗？他以前好像没听过这个说法。
　　林念屿的良心挣扎许久，还是凭借着一些垃圾佬的执念，从金维手中接过了方便面，将其收入空间中。
　　就算酸菜不吃，也可以吃面饼的嘛。他这样宽慰自己，然后拉了一把还在原地发懵的金维，“别多想了，走吧。”
　　“哦。”金维应了一声，跟上步子的同时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鼻炎症状会加重，他也要再吃上一回酸菜口味的方便面。
　　如果林念屿能听到他的心声，大概会慷慨解囊，将所有这个口味的方便面全分配给金维。
　　只不过他听不到，因此也只是继续往下一个房间进发。
　　隔壁的隔壁又是一间关着的门。林念屿被刚才的臭袜子搞得有些PTSD，只好示意秦随风开门。
　　男人没说话，行动上却无迟疑。他探身上前，只一下，门锁部分就应声而破。
　　林念屿事先捂上了鼻子，不过房门大开后，大家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让人太过不适的画面或是气味。
　　房间里只有一只丧尸，林念屿直接一记水刃解决了它。
　　清源中学的六人寝占地面积不大，中间还横着两台书桌和一具丧尸，更显得通道狭窄。最前面的秦随风和林念屿进了房间后，其他人也就默契地守在门口不进去了。
　　两人先从门边的竖柜里搜起，有些还未拆封的洗漱用品都让林念屿直接收了进去，搜刮的速度属实惊人。
　　翻到中间的书桌时，林念屿在其中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掌上打地鼠游戏机，游戏机下面压着许多张大头贴，上面应该是铁盒主人的自拍以及和同学的合照。
　　林念屿对这个打地鼠的小玩意儿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去抓的时候无意间翻动了边上的大头贴。那应该是铁盒主人和女同学的合照，背后写着的□□和lxx，中间还用笔画了个拙劣却可爱的红心。
　　两个学生看起来都有些害羞。男生的视线没有看向镜头，反而微微偏向女生。女生倒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可是脸颊耳朵全红了。
　　林念屿还注意到，女生脖子上长着连成一条直线的三颗痣，面积还不小，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呢？”秦随风低沉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林念屿正有些出神呢，就被男人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镇定下来后侧过身，扬着相片给对方看，“是小朋友的青葱岁月呢。”
　　秦随风没应他的话，只点点头，似乎是不感兴趣，很快就将头撇开了。
　　林念屿一愣，脸上清浅的笑意也有些凝滞，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终于意识到了秦随风的异常。
　　见男人搜完剩下部分就要离开，林念屿连忙将打地鼠往兜里一塞，又将相片放回铁盒，将铁盒盖上盖后放回原处，跟上了秦随风打算出门的步伐。
　　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径直往外去，林念屿心跳得有些快，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甚至想出声叫住对方。
　　就在他要开口的那一瞬间，秦随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
　　“还不走吗，难道你也有青葱岁月需要在这里回味？”
　　闻言，林念屿很是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这完全还是那个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将他气个半死的秦随风，刚才的奇怪与异样绝对都是自己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大圣：不要以为我不在，我随时都在（猫猫凝视.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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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林念屿有些懊恼于秦随风若即若离的态度, 但看对方的模样，又不像在刻意戏耍自己。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刻意和尴尬, 就连不甚专长于人情世故的金维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私下里找过林念屿。林念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连自己都还是一头雾水，只好摆摆手让金维不要担心。
　　金维走了, 林念屿的心却迟迟无法平静。
　　是啊，连金维都觉得他们两个之前出现了什么问题, 秦随风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念屿知道他是个理性的人，绝不会意气用事, 就算他看自己哪里不顺眼，甚至说想直接离开这个队伍，也会选择走得漂亮利落, 而不是刻意将关系弄僵。
　　但是万一呢？
　　万一秦随风真的后悔想离开，又碍于面子不好与自己明说, 索性表现出一幅冷漠的样子，希冀于自己主动开口决裂呢？
　　林念屿这样想着，手一抖，原本直面丧尸眉心的水箭擦着它的耳朵过去，将墙面砸出个浅坑来。
　　瓷砖碎裂的清脆声音唤回了林念屿的理智。他甩了甩头, 又一记水刃，解决了露台上的丧尸，一旁的Lucas上前掏走晶核, 将丧尸扔到了露台下的另一边。
　　这段时间他的情绪随着秦随风的若即若离而上下波动, 索性将压力给到了女寝这边, 每天打卡上钟从不间断，类似的场景已经重复了上百次，女寝东侧也堆积起不少被解决的丧尸。
　　这些被Apa病毒高度感染后又二次“死亡”的躯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消解得非常快，而且因为体内的水分基本上流失殆尽，消解过程中不会产生太让人作呕的场面，这也是林念屿为什么不会Lucas扔远点的原因。
　　最多一个月，楼下的丧尸堆自己就能完全消解干净，不用他们做额外的处理。
　　二三楼的露台上好一段时间没过来丧尸，林念屿也没听见明显的嚎叫声，他无事可干，只能盯着楼下的丧尸堆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栋女寝里的丧尸，已经被他们提前消灭了近一半。
　　或许是时候进女寝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了。
　　其它倒也不着急，林念屿主要是不想大家继续在致远楼打地铺了。只要女寝的问题一解决，校园里再也隐患，大家也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想住的地方了。不然一直挤在实验室，跟睡在车里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条件一允许，林念屿立刻将自己的打算跟大家通了个气。
　　他本来的计划是，由他和秦随风进入女寝，一路上行解决沿途丧尸，而Lucas则在另一头替他们牵掣住一部分丧尸，林婉、金维和姜可盈则留守致远楼实验室。
　　不过林婉三人怎么也不肯同意。
　　林念屿只好再三解释，经过他们多日的牵引，在走廊活动的大部分丧尸都已经解决，现在楼里主要还是些被关在房间里的丧尸，进去并不容易被包抄。
　　姜可盈看着他，提议道：“念屿哥哥，我可以代替Lucas的位置，帮你们吸引丧尸的注意力。让Lucas和你们一起进去吧。”
　　林念屿一愣，姜可盈这段时间的表现与进步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吸引注意力的话，她完全能够做到。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
　　“你一个人可以吗？”
　　“还有我们呢。”林婉接过话，眼中满是坚韧，“我和金维没有异能，但可以用弩来辅助盈盈。露台围栏这么高，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丧尸根本爬不下来的。”
　　金维道：“林哥你就放心吧，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风雨，绝不可能拖你们后腿的。”
　　林念屿依旧踌躇，“倒不是怕你们拖后腿，我只是担心......”
　　“他们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件事。”秦随风制止了他未竟的话，“而且让他们帮忙也是好的。你需要帮手，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总是那么一天。”
　　林念屿怔住，随即深深、深深地看了秦随风一眼，可是后者眼里一派淡然，仿佛刚才那句话里并不存在什么意有所指。
　　青年略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没有反驳对方。
　　“你说得对。”
　　见他同意，大家心中一松，连忙各自准备起来。
　　当天是有些迟了，眼瞅着再有三四个小时就会天黑，虽说夜晚并不会给丧尸带来什么增幅，但它们明显地会更亢奋，林念屿和秦随风说定了，打算第二天再进去。
　　当天夜里，林念屿躺在秦随风身边，忽地轻声问道：“你担心吗，明天的计划？”
　　回应他的只有秦随风宽阔的背和清浅的呼吸声。
　　林念屿又等了一会儿，盯得眼睛都有些酸了，就在他以为秦随风已经睡着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要担心，你已经做了很好的准备工作，明天对于我们来说不会困难的。”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男人所说的情况。
　　林念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可他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林念屿睡着后，另一头的秦随风却睁开了眼，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盯着林念屿脑后的头发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出神，良久才伸出胳膊，替对方掖好薄毯。
　　他下意识地想再轻拍几下对方的背，手掌却停留在青年肩胛上方迟迟不能落下，最后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第二天大清早，林念屿吃过早饭，就忙不迭地为林婉和金维准备好弩箭，又让他们带上大圣在身边。真有什么危险，大圣的爪子还能顶上一顶。
　　一行人到了女寝东面露台楼下，林念屿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姜可盈，临走前告诫再三。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要懂得量力而出。”他揉揉姜可盈的脑袋，“明白吗？”
　　“我知道的。”姜可盈点点头，“念屿哥哥不要担心我们，你们也要小心。”
　　“嗯。”林念屿点点头，又看向林婉，露出一个很乖巧的笑，叫她放心。
　　确认完林婉这边的事宜后，Lucas变作蜘蛛形态爬上二楼，又将林念屿、秦随风两人接了上去。
　　从露台这边进入女寝是林念屿和秦随风昨晚才说定的。不走正门的话，一来可以杜绝丧尸从正门跑出去的风险，二来也能减少姜可盈这边的压力。而有了Lucas的加入，即使他们转从露台走，路线也不会困难多少。
　　在Lucas的帮助下，林念屿的双脚踏上了露台，他动作得像一只猫，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秦随风跟随着他，落在地板上。
　　男女寝格局一致，是有东西两侧楼梯的，露台出口正对的就是东侧楼梯。
　　林念屿刚落在地上，就与楼梯转角处的丧尸打了个照面。还不等丧尸嚎叫着冲下来，一支水箭已经破开了它的颅骨。
　　丧尸坠地的声音仿佛一声号角，Lucas出了露台冲入走廊，而两人紧随其后，结果一转弯就看到在Lucas的冲势下，走廊里仅有的丧尸立刻被它四展开的锐足一一收割，效率惊人。
　　“强啊。”林念屿忍不住惊叹。
　　不过Lucas战斗形态□□积过大，在走廊和狭窄的房间里反而无法灵活施展开来，两人索性让它堵在另一头的楼道里，帮着解决那些听到响动跑下来的丧尸，以免林念屿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而东侧的走廊有林婉他们看着也不会出大问题，林念屿和秦随风就可以专注解决当下楼层的丧尸了。
　　走廊已经被清理干净，剩下的就是被关在房间里的了。
　　偏远地区的女孩们身体素质普遍比男孩子差上许多，许多学生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变成丧尸的室友咬伤，往往一整个寝室全军覆没。而没有保留生前智力的普通丧尸不会开门，因此整个寝室的丧尸都被关在了里面。
　　仓皇逃跑的学生往往不会特地关门，从门的开合来看，这样的寝室还有不少。
　　而听到走廊的动静后，这些房间里的丧尸都躁动起来，拼命朝门撞击。
　　房间门再坚实也是木门，经不起数个丧尸连续的冲撞，两人不再迟疑，立刻从最近的房间开始处理。
　　虽说房间里的丧尸已经被声音引得亢奋起来，但开门前，林念屿和秦随风都有所准备，不至于被动辄冲出来五六个丧尸的场面吓得惊慌失措。
　　这样经历过几次后，两人也逐渐培养起了默契，一连串动作越发娴熟。先由秦随风破门，林念屿用异能解决冲上来的丧尸，如果屋里还有其它丧尸，两人再合力解决。
　　林念屿的余光时常瞥到秦随风，他的动作很流畅，快到林念屿甚至觉得在没有彻底拧断脖子之前，秦随风手里的丧尸就失去了声息。他拽着丧尸的样子，就跟老鹰逮小鸡，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秦随风在，林念屿确实不必担心。男人的动作太快，往往不需要他上前补刀，房间里的丧尸就被清理掉了。而且秦随风的异能好像不会枯竭一般，看起来永远精力满满。
　　林念屿甚至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直到两人来到了四楼某一扇紧关着的门前。
　　就在林念屿摆出御敌状态等待着秦随风先开门时，男人突然皱了下眉头，告诉他：“吸收点晶核恢复精神力。”
　　林念屿怔住，先下意识做了，等精神力恢复了七八分满，他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秦随风点点头，“里面的气息不太对，可能不是普通丧尸。”
　　林念屿立刻明白过来了，他抓紧把手里剩下几枚晶核的力量一一吸收，又让Lucas在边上待命。
　　“准备好了吗？”
　　林念屿比了个OK的手势。
　　门被撞开，高速的水箭落了个空，下一秒，林念屿直视蹲坐在书桌上的丧尸黑洞洞的眼睛。
　　这个丧尸格外干瘦，或者说用干瘪更为合适，接近灰紫色的皮肤紧贴它的每一寸骨骼，让它的脸呈现出骷髅的形态，显得那双全黑的瞳更加大而空洞。
　　它也拥有了普通丧尸所没有的柔软与敏捷。在林念屿与它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它的身体已经完成了从锁定到准备再到跃起的一系列动作。
　　林念屿微微瞪大的琥珀色眼珠倒映出它飞跃而来的身影。
　　是……疾行者！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白色晶核，可给我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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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疾行者发出一声嘶吼, 朝他飞扑而来。林念屿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击，一面水盾竖起在他面前。
　　然而就在疾行者撞上水盾之前，一只手已经扣住它的脖子, 将其狠狠拽了过去。
　　疾行者发出凄厉的嚎叫声，疯狂挣扎着试图逃离秦随风的挟持。
　　林念屿连忙和Lucas分别堵住了走廊的两个方向，警惕它跑出去祸害其他人。
　　它的手指不像普通丧尸那般几近脱落，不仅保留完好, 反而比生前更加尖锐，且颜色诡异, 一看便能猜出其中包含了大量的Apa病毒。
　　疾行者退化了体型和力量，速度却很惊人，只是一两秒的短暂时间, 那些尖锐可怖的手指已经数次堪堪擦过秦随风的衣料，吓得林念屿赶紧上前水缚住它的双手。
　　不过就在下一秒，疾行者的脖子就把秦随风轻而易举地拧断, 身子也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呼——”林念屿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还好你动作快, 一下子就制住了它，要是放由它逃窜开来，我的异能不一定追得上。”
　　“刚才它的注意力全被你吸引过去，我才能趁机抓住它。”
　　林念屿却觉得他太谦虚。这个疾行者不仅藏得很隐蔽，而且在开门之前都很安分, 像林念屿这种老手都因为这栋楼丧尸过多而忽视了它的存在，没想到秦随风倒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青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窥探秦随风，有些好奇, 男人的感知能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敏锐了？
　　秦随风却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男人微微皱起眉头, 盯着自己的掌心, 回忆着方才疾行者剧烈挣扎的灵活与力度，感慨道：“它确实要比普通丧尸难对付得多。”
　　从前林念屿也与他提及过关于丧尸进化的问题，当时的他认为在两人的共同努力进步下，即使丧尸进化也不是大问题。
　　可一旦心有动摇……假如自己真的需要离开，不论是主动还是被迫，秦随风都不希望剩下的人受到伤害。
　　林念屿见他陷入思绪无法自拔，只当他是第一回碰到进化丧尸而心神震撼，因此也不理会秦随风的出神，绕过他，低头去取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白色晶核。
　　疾行者倒在地上更显瘦弱，校服罩在它的身上，简直像套在了一根杆子上。
　　寝室里只有一个丧尸，再从它已经套上校服来看，它是主动将自己反锁在宿舍里的。林念屿感慨这生前也是个好孩子，然后就瞥见了校服胸前别着的校徽，上面有它从前的班级和名字：高二（3）班，李晓霞。
　　“李晓霞……”林念屿喃喃。
　　疾行者的腐烂速度没有普通丧尸这么快，再加上它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身体保留得相对完整，皮肤虽然呈现出灰紫色，却没有大的创口和腐烂的痕迹。
　　只稍稍一动，林念屿便看见了它脖子上连成直线的三点深色痕迹。
　　林念屿想起了隔壁男寝的那张照片。
　　□□爱lxx。
　　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忘掉那段回忆。当清楚了对方的名字、身份和故事后，很难再单纯地将她当作“异种”“怪物”去看待。
　　即使林念屿拥有多一世的经历，这种煎熬也是无法避免的。
　　“我来吧。”
　　不知何时，秦随风已经从自己的纠结中走了出来，他把林念屿往边上扯了扯，上前替补了对方的位置。
　　秦随风亲自动手，没叫Lucas来帮忙，恐怕在林念屿心里，来自机器人的操作会让他更加难受。
　　秦随风尽量小心地只弄出了一个小的创口，将混杂了黏糊糊液体的晶核勾出来，递给了林念屿。
　　水流冲刷干净了秦随风的手套，乳白色不规则的晶核也露出了它的全貌，尤其被搁在黑色皮质手套上，晶核更显得夺目。
　　林念屿拿起晶核，又将前些日子搜刮来就遗忘在空间里的迷你打地鼠游戏机取了出来，放进疾行者已经僵硬的手掌心中。
　　跟着秦随风走出房间后，他轻轻将门关上，掩去了一段末世中来不及说再见的离别。
　　乘胜追击，两人又一一攻破了余下的房间，好在里面都是些普通丧尸，没有再出现什么岔子。
　　清空寝室楼后，Lucas被指挥前往东侧楼梯走一趟，抓漏网之鱼，然后去接应楼下的林婉等人，而林念屿和秦随风则从西侧楼梯一路下去。
　　下楼途中，林念屿在前，秦随风则走在后方离他一两个台阶的位置。
　　两个人的脚步声都很轻，在这种寂静中，林念屿难免想起方才的所见所闻，再联想到前世的自己遍寻母亲不得的苦楚，不由得心有戚戚。
　　即使知道秦随风不一定会搭理自己，他还是感慨出声：“以前总说古时候路遥车马慢，说声再见可能就是永远。可是现在呢，有些话不说，有些事不做，只差一瞬间，就是绝望的生死永别了。”
　　他喃喃道：“爱的人还在身边，真是太幸运了。”
　　秦随风的战地靴在地板上发出了突兀的摩擦声，在这个静得出奇的楼里格外刺耳，惊得还在感慨命运无常的林念屿瞪大了眼睛，停下脚步转头望向男人。
　　“你怎么了？”
　　“我在好奇。”秦随风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念屿，“婉姨不是异能者，甚至不是个体力劳动者，你怎么放心带她在危机四伏的基地外四处闯荡。”
　　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外有光进来，秦随风就这样逆光站着，林念屿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读出他语气中的认真与困惑，以及一丝丝……渴望被认同？
　　林念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他只是好笑秦随风没见过红雾四起时林婉就能一棍子抡倒丧尸的剽悍模样。心道要不是我妈给力，没准你还在医院楼梯间躺着呢。
　　“所以你觉得我会让我妈陷入困境吗？”林念屿浅浅一笑，倒也没有懊恼于对方的质疑。
　　“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危机四伏，我才不打算把她放在人多眼杂的基地里。我能挡得了丧尸的明枪，却不一定防得住背后的暗箭。这点你比我清楚，不是吗？”林念屿歪了歪脑袋。
　　秦随风微微颌首，“确实。”
　　“而且我已经留好了后路。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我也不行。”林念屿转过头看向前方，微微勾起唇角，“身为一个大男人，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秦随风凝视着他的背影，即使没看到正脸，他依旧能在脑海中描绘出林念屿此刻的模样。
　　“你说得没错。”秦随风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像是说给林念屿，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两人从楼上下来，算是又扫了一圈寝室楼，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才与林婉他们会合。
　　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双方都放下了心。
　　林婉提议今晚大家一起帮忙吃顿好的，被全票通过。
　　由于女寝隐患被解决，整个校园都能畅通无阻，他们自然不必再拘于实验室，可以在食堂大展手脚。
　　一行人乌泱泱地来到了食堂后厨间，好在里面没有过丧尸，除了落灰之外没有太多污秽，否则光是收拾还要好久。
　　林念屿先用异能清了一遍操作台，又将能换的炊具都换了遍，像那种没有替代的大锅便着重多清洗几遍。这番操作后，他才拿出食材与大家一起准备起来。
　　说要吃顿好的绝不含糊，好在大家一起动手，做菜也很快。
　　一会儿，清炒时蔬、肉末茄子、尖椒牛柳、椒盐猪排、玉米排骨汤陆续出了锅。
　　林念屿闻着这香味就流口水，半点没有被白天的事情所影响，先喝了两口汤，然后哼哧哼哧就送下去了一碗饭。
　　他揉了揉肚子，想起上辈子别说一口热乎饭了，连块过期面包都要小心翼翼不被抢，不由得又添了一碗饭，以示对这顿美食的敬意。
　　吃完饭，大家还是决定回实验室。
　　虽说男寝女寝和食堂后的员工宿舍如今都能住人，但没有哪个地方是收拾过的，几人还是先回熟悉的实验室住一晚，等第二天再找新住处。
　　林念屿抱着猫和大家走在回去的路上，为了省电，路灯并没有开起来，这条路还有些黑。不过这段日子他踏行了无数遍，路线早已熟烂于心，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吃得心满意足，又看着金维和Lucas并肩、林婉牵着姜可盈走在前面，林念屿的心里却没有完全安逸。
　　他慢悠悠地走着，直到前面的人都上了楼梯，林念屿将大圣放下，拽住了一样慢腾腾走在身边的秦随风。
　　他有话想说。
　　倒不是胆子大了想质问秦随风是否有离开的打算，只是想谈论一下关于白色晶核的归属问题。
　　晶核的保管和分配一向是由林念屿在操作的，他没有私心，秦随风和姜可盈更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之前他压根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拿到心心念念的白色晶核后，他却有些犹豫。他停留在二级巅峰许久，确实也就差一枚白色晶核，可队伍中的姜可盈和秦随风，异能都非常特殊。
　　姜可盈尚且未到二级巅峰不说，秦随风今天的表现却预示着这枚晶核在他手里同样能发挥出巨大作用。
　　若两人还是之前的相处状态，这枚晶核归谁都不是问题，因为二级丧尸有一就会有二，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秦随风似乎有了“二心”，再加上这枚晶核是他出力更多，林念屿觉得自己不能再理所当然地要它。
　　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只敢低着头开口。谁知只是开了个头，男人就打断了他。
　　“你比我更需要它。”
　　秦随风看出林念屿深藏于心的对力量的渴望，这已经演变成了一种焦虑，虽然他从不言说，秦随风却已经有所感知。况且，秦随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没有林念屿所说的瓶颈期的，只要他松懈下来，全盘接收这股力量。但……目前还不是时候。在他无法完全掌控这股力量之前，他不会贸然地让自己和林念屿他们陷入困境。
　　他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
　　秦随风将落在林念屿耳垂小痔的视线收了回来，宽厚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对方清瘦的肩膀，想安抚对方，又因为这触感，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林念屿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不虞气息，误会了他的意思，更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作者有话说：
　　秦随风：给你给你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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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秦随风不但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转而双手扣住了林念屿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
　　林念屿的虹膜是浅浅的琥珀色，在月色下更显柔软。在秦随风印象中, 那里面大多数时候闪烁着乐观与俏皮的星星，也有战斗时坚定认真的色彩，总之绝不是如今的踌躇闪避。
　　“我之前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我道歉。之前是我太不成熟, 钻了牛角尖，现在我想通了, 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关系不会变。你拥有这枚晶核，是我们之间的最优解。”
　　“最……最优解？”林念屿有些古怪地重复了他的话。
　　“怎么了吗？”
　　秦随风没想到青年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因为担心林念屿再次误会，又快速地恢复了平和的神色。
　　“……没什么。”林念屿嘟囔了一句。
　　所以是为什么要像做数学题那样说话啊！
　　“不要多想, 好吗？”秦随风的视线一直放在林念屿身上，可后者还是有点闪避他的目光。
　　秦随风能看到青年柔软的发顶, 他忍不住揉了上去。
　　“你干什么？！”林念屿嗷地一声，果然炸毛蹦开，恨不得离男人有三丈远，“我流了一天的汗，油乎乎的头发你还碰！”
　　说完, 他嫌恶地咧了咧嘴，忙不迭跟着大圣的步伐跑开了。
　　秦随风没有恼，只微微一笑, 看着林念屿气哄哄地丢下自己往回赶的背影。
　　终于恢复正常了。
　　拔除了女寝这个巨大隐患后, 大家心里的重石落了地, 第二天就结队重点探索学校剩下的区域，也就是女寝附近。
　　相较于男寝来说，女寝离食堂更近，这也是为什么在解决女寝危机之前，他们只有于安装发电机的时候在食堂多待了一会儿，其它时间都离得远远的，唯恐惊扰到寝室楼里的丧尸。
　　清源中学的食堂占地面积不小，除食堂本体外，斜后方靠近女寝的地方还有一幢三层楼高的教职工宿舍，边上则有锅炉房，还有规规整整的菜畦，虽说现在已经看不出里面参加有过什么，想来应该是末世前学校种菜贴补食材的地方。
　　食堂正后方有一条小道连接教学楼和宿舍，小道两边原是绿化，如今已经一片荒芜，再北边就是高高的围墙。
　　清源中学是背靠丘陵的，再远便是更高的山脉，不仅荒无人烟还有野兽出没，因此后背的围墙建得很高，其余不宜设高墙的地方也由高压电网包围，安全性非常高。
　　这所学校是清源乡及附近最好的中学，有政府支持，教师的待遇相对好些，一部分好的师资力量也从B市涌入，因为清源中学地处偏远不方便通勤，教职工宿舍建得还不小。
　　林念屿前些日子为勘察情况已经来过一回，如今带着大家上去，更是轻车熟路。
　　清源乡已近山脚，气候潮湿，宿舍楼一楼照例是架空层，有一间独辟出来的洗衣房，此外除一些简陋的代步工具外，还堆了不少杂物。
　　二三楼才是住人的地方，每层楼各二十个房间，面具要比学生宿舍大些，还有独立的阳台。其中三楼加二楼的一部分房间是四人寝，上床下桌，每个床位都配有规整的书桌和立柜，而二楼剩下的房间则是规规矩矩的六人寝，三个上下铺再加上统一的大桌子。估计前者是教师宿舍，后者是普通职工宿舍。
　　从走廊地板和两侧留下的痕迹来看，教职工宿舍在红雾降临那天必定也是一片混乱，好在这些丧尸都已经离去或被林念屿提前解决，宿舍里虽然不太干净，倒也是安全的。
　　由于教职工宿舍到学校各个主要建筑物的距离相近，再加上原有的住宿条件，大家都同意将这里作为接下来的主要据点。
　　几人虽经历了很长一段同寝时光，但碍于隐私和男女有别，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决定分开居住。不过这种环境下落单也有危险，最后大家决定两人一间入住宿舍。
　　不出意外，自然是林念屿与秦随风一间，林婉与姜可盈一间，而金维则和Lucas一起。
　　寝室内部设有卫生间却没有浴室，大家便在走廊尽头靠近水房和公共浴室的地方，挑了三个朝北且相对干净的房间。
　　林念屿还打算让金维帮着安装一个蓄水设备，也省得大家洗漱前还得特地找他一番。
　　房间定下后，林念屿挑了个靠左的，而金维挑了个在右的，将对面的位置留给了两位女性。
　　林念屿和秦随风没有进自己的屋，而是先帮林婉他们收拾起了房间。由于只有两人入住，为了空间更宽裕，林念屿直接把另外两张床挪了出去。
　　四人齐心协力将房间捯饬干净后，林念屿取出了空间里属于林婉和姜可盈的私人物品，像一些换洗衣物由她们自己整理，至于洗漱用品、卫生用品什么的，则取了一部分直接给她们放到了储藏柜中。
　　教师宿舍里还有饮水机，林念屿倒掉其中变质的矿泉水又好生冲刷了一边，最后灌入了干净的水。想了想，又给她们备了个烧水壶和各种速食和小零食在桌上。
　　确认没什么遗漏后，林念屿“啪”地拍了一下秦随风的脊背，招呼道：“走！”
　　两人回到了属于自己的“308”。
　　林念屿依旧挪走了另外两张床。
　　他是照着林婉她们的安排来的，留一侧挪一侧，挪走后才意识到自己原本可以留下两侧各一张床。
　　不然到时候他和秦随风就得头顶头睡觉，好像还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两人都睡一起这么多回了，秦随风看起来也没什么意见，林念屿嫌重新搬动太过刻意，也就顺水推舟随它去了。
　　两张床搬走后，空间一下子大了不少。
　　两人拿工具将天花板、墙壁、床铺和桌柜上的灰尘脏污清了下来。
　　随后林念屿坐在桌上，动作潇洒地挥动着手指，地砖上的娟娟水流便从门口滑至阳台。秦随风再拿拖把将污水尽数推进阳台的下水口。
　　如此几回下来，原本灰扑扑的房间彻底变了样，颇有些窗明几净的意思。
　　林念屿这才从桌上跳了下来。
　　他先把两人的衣物和各种用品腾了出来，又在纯白空间里好一番搜寻，翻出不少零件，齐刷刷堆在了锃光瓦亮的地砖上，随后盘腿而坐，开始安装起来。
　　秦随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去看，原来是大圣的猫爬架，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你带的还挺齐全。”
　　“那当然了。大圣以前最爱盯着窗外的昆虫和飞鸟玩，现在全没了，总得给它留点喜欢的。”
　　秦随风心道它抓那异能蟒时也挺开心，感觉不太像是能被这小小猫爬架打动的样子。不过考虑到林念屿一夜之间恢复了他那娇纵脾气，男人还是决定闭嘴，省得再被青年呛回来。
　　然而林念屿专心地搭着猫爬架，并没有顾得上搭理他。
　　大圣倒是很给面子地早早等待在侧，在林念屿安装第三层的时候，它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二层的小台子，伸出爪子刺啦刺啦地抓着麻绳包裹的柱子，仿佛在催促林念屿快点再快点。
　　林念屿于是心急火燎地给它摁实了最后一块平台，终于能放任这小祖宗高兴地在猫爬架里上下跳窜。
　　猫爬架整体也占不了多少面积，房间里还空出一大块。林念屿又陆陆续续地从空间里搬出各式家用，整齐码好，最后拿出了两株绿植。
　　这绿萝和仙人掌还是母子俩末世前在超市顺手买的，由于途中也不时将房车放进空间，方便起见，林念屿暂时将它们脱土保存在了空间里。
　　现如今安定下来，倒是可以认真养了。
　　林念屿将它俩各自塞回盆里，滴了一点灵泉水进去，原本蔫头耷脑的植物又恢复了些生机，林念屿将仙人掌给林婉送去，自己则留下了那盆绿萝。
　　秦随风抱臂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被一种古怪的满足感充盈着。还不待他仔细回味这种感觉，林念屿愤怒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你这个只知道剥削和享受的资本家，一点忙都不打算帮吗！”
　　秦随风罕有地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替林念屿的宝贝绿萝挑了个阴凉通风的风水宝地。
　　收拾新住处看似简单，也是废了几人大半天的时间，林念屿忙到最后才将寝具取出铺好。
　　他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灰尘后回到房间，也不顾还在一旁的秦随风，唰的一声就拉上窗帘，几乎是跳着上了床，之后便再不肯起来，嚷着要睡个踏实觉，睡到地老天荒才行，谁来都不管用。
　　……最后是被林婉拎着耳朵去吃的晚饭。
　　不过第二天林念屿确实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床。他揉揉脑袋，发现寝室已经空了，秦随风不在，大圣也不在。
　　毕竟这里也不是住下就可以安逸的，他也只有偶尔的放纵。
　　林念屿在床上叹了口气，瞬间回到了现实。
　　他抓了抓头发，思忖起现状来。
　　对他们来说，现在在外游走的丧尸自然称不上威胁，但林念屿必须警惕之后、尤其是寒潮后可能出现的丧尸潮。
　　丧尸潮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活人聚集的地方，然而从哪里壮大、又会途径何处却是大家无法确认的。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以清源中学目前的防御，还无法应对丧尸围困。
　　虽说按照林念屿的预计，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出现的可能，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在时间充裕的当下，多做准备并无坏处。
　　学校边上有废弃的建筑区，那里本为扩建清源中学的功能区做准备，探险者X之前在那里停留过一段时间，他们知道那处存着不少可以二次利用的建筑施工材料。
　　林念屿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打算去和金维谈谈，让他和Lucas一同前往校外，找些可用的材料回来，先想办法加固校门，再往两边的高压电网延伸。
　　浑然不觉这工作与金维的本职差得愈发遥远。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什么大佬，我这里只有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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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其实不必他说, 秦随风几人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了。
　　林念屿将他的打算与金维一说，后者丝毫不介意接下这种苦活, 当即就要带着Lucas动身。
　　林念屿拦住了他，打算和他一同前往，否则光靠金维和Lucas，一次性搬运不了多少东西回来。
　　出发之前, 他特地将秦随风叫至一旁，让他帮着林婉一起收拾一下宿舍二楼的房子, 他有另外用处。
　　听完他的计划后，秦随风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林念屿察觉到男人一闪而过的纠结, 拍拍对方的肩膀，咧开嘴笑了，“不要让我失望哦。”
　　秦随风点点头, 认真应了。
　　校外丧尸并不太多，东边原本是废弃的住宅区, 为了扩建清源中学，原本的楼房已经被拆了大半，清空的区域内已经打好新的地基，在边上就搭着工人住的棚子屋，旁边还有台起重机, 明显是施工到一半的样子。
　　两人试图在工地里找些合适的材料，用以加固学校围墙。Lucas守在一旁，替他们解决附近的丧尸, 还时不时地顶着一头晶核来找林念屿讨赏。
　　林念屿还是头一回这样深入地探索一块工地, 金维看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让林念屿实在好奇这人从前都在干些什么。
　　他看到地上有两节被压扁的PVC管子，估计着是从哪家的旧水管里拆下来的。
　　这个形状和大小的话……
　　林念屿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问道：“这附近有建材店吗？”
　　“诶？”金维愣了一下，他记忆力不错，很快想了起来，“我见过一个建材市场，规模不大，而且在离这边好几公里外的镇上了。”
　　他们有车，这点距离倒也不算远。
　　林念屿点点头，“行。那你下午开车带我去一趟。”
　　话音刚落，Lucas又顶着几颗晶核来找林念屿。
　　林念屿将那些零碎的晶核冲洗干净，很配合地接到自己手中，还极尽溢美之词，赞赏了Lucas的成果。
　　看着Lucas满意离开的背影，金维突然开口道：“Lucas是我无意间的作品，他的程序很美，堪称奇迹，但我从前顾虑很多，没有将他公之于众，更不会让他出门或者说接触到其他人类。大多数时候他是休眠状态，静静站在工作室的角落。就像一株喝不到水的草，就算站到了当前人工智能的顶端，也是枯萎的。”
　　“现在的他，看起来非常……快乐。”
　　“快乐？”林念屿觉得这更像是他这种门外汉会给出的评价，而不是编写程序代码并意识到Lucas的行为是由此驱动的金维所说出的话。
　　但他并没有反驳。
　　“是啊，快乐。”金维盯着再次拿着晶核朝他们跑来的Lucas，“他的程序在不断地自我进化，他是一个正在蓬勃生长的、拥有无限可能的孩子。”
　　林念屿沉默不语。刚刚重生时的他对Lucas毫无记忆点，连所谓的“机械师”也是模糊的概念，他有些好奇上一世中，金维和Lucas在末世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必然是辛酸的。
　　金维还以为他在担心其它事情，“不过你别担心，Lucas的程序中有一道密钥，可以将他一键格式化。”
　　林念屿一愣，连忙开口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这是我必须事先做好的。”
　　金维笑了笑，连厚重的镜片都无法遮掩他弯成月牙似的眼睛和眼里的希冀。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Lucas能成长为什么样子。”
　　林念屿被他所感染，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嗯！”
　　但因为Lucas由远及近的叫嚷，这种情绪消逝得很快。工地上有很多障碍物，Lucas只得以四足前进，另外四条步足也不闲着，在半空中胡乱飞舞。
　　“念念念念！”
　　林念屿：……他感动得太早了。
　　材料收集得差不多，到了中午的饭点，两人也就回去了。
　　午饭时，林念屿谈起了下午要去镇上的事情，得知秦随风对这家建材店也有印象，索性让秦随风开车带他，而金维则留在学校，拿上午搬回来的材料办事。
　　金维停了筷子，憨厚可掬地挠挠头，“没这么快，我得先画草图，直接干可不行。”
　　林念屿毫无介意，如今尚且不到十一月，距离寒潮还有段时间，更别提寒潮后才有的第一波他看得上眼的丧尸潮了。
　　“没事，不急，慢工才出细活呢。”林念屿笑道。
　　午饭后几人又躲会房间小憩了一会儿，过了午后最炎热的时分，秦随风才带着林念屿开车出发。
　　由于仅仅两人出行，这回开的是林婉末世前在用的白色SUV，虽说性能比不上探险者X，但胜在轻便，适合他们速战速决的。
　　好些日子没坐车，林念屿坐上副驾驶时甚至有了些新奇感。他放下车窗，将右手伸了出去，风从他的指缝溜走，留下一丝丝痒意。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小镇也不算远，秦随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开了没多久，就远远看见了镇子的轮廓。
　　小镇里的丧尸之前被他们清过一回，这次再进，凭他们的实力，压力并不会大，而且丧尸数量看起来少了很多，或许是被途径的幸存者吸引走，也可能是有人再次清扫过一番。
　　林念屿猜测原因的同时，SUV已经驶入了小镇。
　　商铺都集中在一块区域，这里沿街都是二三层高的自建房，除了目的地那连成一片的建材市场，边上还有杂货店，卖农药的和摩托车维修店这些乡镇常见的铺子，基本上是一楼店面二三楼住宅的构造。
　　说是“建材市场”，其实不过是几家店面并在一起。林念屿去拉卷闸门的时候，发现锁已经被提前撬开了，不过店里并没有人。
　　他猛地往上一拉，店里积攒了许久的灰尘便迎面扑来，在阳光下打着旋儿飞舞。林念屿挥了挥面前的扬尘，等它们落得七七八八，才拉着秦随风走了进去。
　　几间店面内部都互相打通了，看样子主打卖的是陶瓷玻璃和工程塑料，地上有不同型号的PVC管子，正中林念屿下怀。
　　而且这家店的二三楼直接就是库房，店里囤的东西还不少。
　　他从一楼走到三楼，将大小合适的PVC管子都往自己的空间里塞，中途还添了不少他觉得可能会有用的杂物。
　　东西零碎又数量繁多，好在纯白空间自从空出了两辆车和发动机这些大件后，地方宽裕了不少。
　　不过这也提示了林念屿应该尽快吸收那枚白色晶核升级异能，等他精神力更为强大的时候，纯白空间应该也会进一步扩大。
　　林念屿在建材市场里收获颇丰，随后又进了隔壁的农具店，挑了些趁手的工具。完事后并不逗留，和秦随风前后脚出了门就要离开。
　　上车前，走在后面的秦随风却注意到了窥视的目光。他敏锐地随之扫去，在建材市场斜对面的杂货店二楼的玻璃窗上，看到了一双隐约露出的稚童的眼睛，不过那很快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压了下去。
　　画面只是一闪而过，秦随风却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恐惧、紧张、好奇和渴望融合的复杂情绪。秦随风自诩见多识广，却未曾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甚至它们还出自于一个孩童。
　　林念屿启动车子，却发现秦随风迟迟没有上车，他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秦随风抿着唇，“没什么。”说完就动身上车。
　　林念屿顺着他原本的目光，看到了糊满报纸的玻璃窗，还有其中刻意露出的一点空白。
　　应该是躲藏在其中的幸存者。
　　林念屿了然地收回视线。这种小心翼翼、杯弓蛇影的幸存者他见识过太多，这种如履薄冰、身不由己的生活他也体验过太久。
　　早已见怪不怪。
　　回来是林念屿开的车，他凭着记忆来到了一家还算顺路的加油站，之前有路过附近但由于急着赶路便没有特地停下，这回倒可以碰碰运气。
　　幸运的是，虽然加油站里的汽油所剩无几，柴油倒还剩下不少。林念屿购置的发动机以柴油为主，也是提前考虑到这点。
　　他从空间里取出了油罐，秦随风帮着灌油。
　　油罐的金属外壳反射着灼灼日光，秦随风盯着不远处的一块光斑，突然问道：“林念屿，末世就是这样的一成不变？永远的躲藏、逃跑和无止境的死亡吗？”
　　林念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男人，他有千言万语可以诉说，开口却只是叹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也没看见过不一样的世界。”
　　“连你也不曾看到过新世界么。”
　　秦随风喃喃，他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竟然流露出隐约的迷茫神色，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是在他身上前所未有的脆弱感。
　　林念屿怔住，意识到秦随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但看着对方此刻的模样，安抚男人情绪的迫切竟然压过了他被窥探到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逃避。
　　他将油木仓往边上一搁，从附近的地里挖起一把沙土，双手交握着包裹在掌心，又快走几步回到秦随风身边，将胳膊伸到男人面前，歪着脑袋看向对方。
　　“我不能保证未来一定会有美好的新世界等待着我们，但我想说……”
　　林念屿缓缓摊开双手，粗拙的沙石中骤然探出一抹稚嫩的绿意，新芽快速攀升，绽放出第一朵柔软的花。嫩黄色的花瓣与这个灰暗的、荒芜的世界格格不入，或许被灼热的阳光晒上几时，它便会奄奄一息。可它偏偏这样倔强地迎头闯了出来，拥抱住这个有些奇怪的世界。
　　“希望永远都在。”


第64章 
　　秦随风将花收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这看起来很是娇弱的植物, 只敢用纸巾将它轻柔包裹，再喷上些清水，小心翼翼地放在车里晒不到阳光的地方。
　　林念屿将他一系列的动作纳入眼底, 主动问道：“要不然我帮你收到空间里吧？”
　　秦随风摇了摇头，“不需要。”
　　他大致清楚林念屿的空间收纳原则，即使脱土后的植物可以进入，他依旧不希望这朵小花被纳入其中。
　　他希望赐予它更多的意义。
　　林念屿点点头, 也不多劝。末世中，许多人都需要一些可以视作信仰的东西作为支撑, 前有抱着柠檬盆栽大杀四方的旅人，再多个抱花的秦随风，也不奇怪。
　　林念屿被自己的联想逗到。为了不叫秦随风害羞, 他只能左手握拳，抵住唇角的笑意。
　　白色SUV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安静中，一路驶回了学校。
　　返回学校后, 两人一起回了宿舍。林念屿挑了个花盆，帮秦随风将花种了进去, 和自己的绿萝摆放在一起。
　　嫩黄色的花瓣在吸收了灵泉水后，更加生机盎然。
　　他本来是想从空间里随便找个种子的，结果抓起一把土，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些根系残余，顺其自然地就催生了“原住民”。
　　花的模样很大众, 叶子是肉质的针形，边上还有几个未开的花苞，林念屿看着有些熟悉, 一时却叫不上名来。
　　安置好秦随风珍贵的小花后, 林念屿也忙起自己的正事。
　　两人一起下到二楼。
　　在林念屿的要求下, 这层的房间已经被清空，桌椅和床架都拆分后腾到了架空层。在清理干净房间后，林念屿拿出了刚才淘到的PVC管子，告诉秦随风他拿这个改造成作物水培工具的打算。
　　受限于空间大小，他在末世之前只能先囤上最紧缺最不能少的物资，比如房车、发电机和燃料等。食物自然也是不少，但都是在精准计算下采购的。现在多了三张嘴，空间里的食物倒不至于不够，却也要为更久的以后考虑。
　　好在林念屿未雨绸缪，了解灵泉水的特性后，特地又买了许多不占地的种子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空间里的种子不仅量大，种类也很繁多，基本报得上名字的，不拘种植难易和条件要求，都先囤齐全了。
　　同时他也备了不少水果种子，虽说吃剩的水果也可以留籽育种，不过现在杂交出来的水果种类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碰上什么无籽西瓜无籽葡萄。
　　秦随风并不知晓灵泉水的具体情况，他只知道作物水培不仅需要水，还不能缺少营养液。不过既然林念屿有这打算，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两人取了工具，在PVC管身划了一条直线，在线上隔着相同距离，一个个地挖开口子以供到时候作物的生长，最后再将诸多带孔的PVC管相连接。
　　费了好一会儿工夫，地面上才铺设好了平行着的一根根PVC管，每根管子两侧都通过三通管件或者弯头和切割下来的短管与其它管子相连。
　　这样的话，只要将入口处与水箱连接，往里加水后，整个房间的作物都能受到滋润。
　　如果确认水培可行，林念屿还打算让金维帮忙做个高级点的储水箱和水循环系统。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林念屿未曾试过大规模的水培，目前还是要先看看灵泉水是否能挑起重担。
　　两人弄得热火朝天，还是林婉来找他们吃饭了，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林念屿站起身，闻到了从食堂传来的饭菜香。他皱了皱鼻子，回头对两人笑道：“今天肯定有川菜。”
　　他将冰柜取出放在了食堂里，同样还有一些食材，省得林婉每日下厨前还要先找他拿东西。正因为此，每日吃饭时都有了些小惊喜。
　　林婉点了点他的鼻子，“就你馋，今天做了水煮鱼片。”语气带着嫌弃，嘴角噙着的笑容却很宠溺。
　　是其乐融融的母子相处画面。
　　林念屿余光却瞥到了一旁沉默摘手套的秦随风，他心弦微动，连忙拽了对方一把，“走，咱们吃饭饭去！”
　　秦随风一时不察，被他扯了个趔趄，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将摘下的工具手套往边上一搭，到底是顺从地由林念屿拽着走了。
　　林婉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得欣慰。
　　末世的夜格外深。
　　大家也没有什么娱乐手段，吃了饭便各回房间休息。
　　林念屿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从阳台望出去，天空中缀着点点星子，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溶溶夜色中，远处黛青色的山体轮廓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有一种朦胧婉约的美。
　　若不是世界天崩地坏，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度假休闲、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将阳台门关上，打开了室内的空调。待室温停留在一个舒适的状况后，他拿出了那枚从女寝获得的白色晶核。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秦随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掷地有声道：“你用，我在旁边守着。”
　　完全杜绝了林念屿的摇摆。
　　林念屿自然不再推却，他将白色晶核握于掌心，闭目屏气。
　　算上上一世，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吸收有色晶核体内的能量，再加上有灵泉水多次洗涤，又有秦随风护持，心里丝毫不慌。
　　尽管如此，白色晶核远比透明晶核深厚的力量依旧叫林念屿感到那股自掌心蔓延而上的气息，极为冰冷幽暗，直浸骨髓。
　　好在林念屿的精神力早在一次次战斗中被锤炼得坚韧不拔，晶核残余的这点负面力量完全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从秦随风的角度看，只见林念屿额角、鼻尖沁出虚汗，颈侧黑色纹路隐约闪现，看起来十分可怖。
　　男人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双手握拳，摆出了倾身向前的姿态，只是理智让他暂时停留在了原地。
　　好在下一瞬，青年猛地睁开了眼，眸中泛起暗金色的流光，几秒后才缓缓散去，与原本的琥珀色融为一体。
　　成功晋级为三级初阶！
　　从刚才的窒息感中逃离出来，林念屿大口呼吸着，却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隐约的腐败气息。
　　原来是异能精进后，感官也更加灵敏。
　　好在升至三级也让异能者能更加得心应手地掌控自己的能力。林念屿勉强算有经验，他皱了皱鼻子，调整了自己五感的敏锐程度。
　　直到异味被隐藏，林念屿才发现身边的男人一脸的担忧。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秦随风皱着眉看他。
　　“没事，很快就能恢复的。”林念屿无所谓地摆摆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去趟空间看看。”
　　说罢，他心念一动，进了纯白空间。
　　果然不出所料，空间一下子往外扩了不少，林念屿拿尺子一量，大约是四十五米见方的面积，也就是说，是之前的两倍有余。不过高度没高上多少，大概到了四五米的样子。
　　此外，中心的灵泉范围也大了些。灵泉并不完全是正方形，之前的两米见方也是估量。
　　现在看着似乎大了些？
　　林念屿经常出入空间，一下就发现端倪。他先用脚丈量了下，又拿尺子一比对，果然，灵泉到了两米二三的程度，确实有所扩大。
　　虽说并不明显，但多一点是一点，尤其现在要种植物，灵泉水万万不能少。
　　林念屿心中亢奋，索性就在空间里将剩下的货架拼完了七七八八，又将之前因为空间不足而胡乱堆起的物资重新整理了一遍。
　　直到精力确有不足，他才舍得出了空间。然而即使他忙到腰酸背痛，在空间外的秦随风眼里，林念屿只是身影消失了一瞬间，很快又重回实质，坐在了自己面前。
　　出来后，林念屿将自己空间有所扩大的消息同秦随风讲了。
　　他脸上难掩喜色，视线向下时却发现了指尖有暗红色污渍。林念屿一愣，随即淡定抹去，想来这便是晶核中于人有害的杂质。这回他终于意识到红雾爆发时左手食指指尖的异常是为何而来，看来灵泉对自己身体的改造，远比他以为的持久而漫长。
　　林念屿轻缓地眨了下眼，视线回到秦随风脸上，承诺着下次有白色晶核一定让对方用。
　　“然后就是盈盈。”青年喃喃着，“不知道那时候她的身体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越强大越有傍身资本。”
　　秦随风看他满头大汗都顾不上，还在一昧考虑往后的这些事情，起身绞了块毛巾递给他。
　　“不着急。”
　　见林念屿顺从地接过，往脸上抹了两把后，秦随风才道：“不知道其他异能者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林念屿将冰凉的毛巾贴在自己的颊侧，一下一下地按压着，在头顶灯光和青绿色毛巾的映衬下，他的眸中仿佛有蜜在流淌，和一种狡黠的自信，“不过目前实力能在我之上的，总归凤毛麟角。”
　　这个时间段各地的民间基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尖，然而后期几大大基地却仍是雏形，大家还在疲于奔命，大多数异能者也才发现异能没多久，处于摸索阶段，别说升级，能灵活操纵自己的能力打败丧尸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
　　除非是大佬级别的人物，才可能在末世初期就展露得天独厚的天赋。这类人林念屿接触得不多，想到这里也不仅好奇，那位在狼狈下与自己有过半面之缘又波及到自己的“永生者”，在这个时间段又是怎样的表现。
　　林念屿对此人境遇的猜测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现在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暇去关注一个今生大概率不会再遇见更谈不上相识的“永生者”。
　　林念屿将毛巾往脖子上带了带，狠狠搓了两把，还是觉得粘腻，“我先去洗澡了。”
　　走廊尽头就有公共浴室。
　　这两天金维忙着加固校园围墙，还没来得及改装浴室的系统，林念屿也就仗着自己身体好，草草冲了个凉水澡，甩着半干的头发就出了浴室。
　　要不是秦随风皱着眉头将毛巾丢到他脑袋上，林念屿甚至就打算湿着头发直接趴上床。
　　不过在男人极不赞同的脸色下，为了不惹怒自己的室友，他还是乖乖吹干头发，才埋头进了柔软的枕头，瞬间陷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林念屿难得早早便自然醒，还极为殷勤地去摇秦随风。
　　两个头对头地睡在上铺，林念屿的脑袋约过了两张床之间低矮的栏杆，跃跃欲试的眼一下便对上男人仍有些迷茫的黑眸。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懵怔。
　　还是秦随风率先反应了回来，他眼底很快恢复清明，缓缓起身，将自己的上臂从林念屿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还很早，这才问道：“怎么了？”
　　秦随风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不过很温和，丝毫没有被打扰到休息的懊恼。
　　意识到是自己过于亢奋而忘了时间，林念屿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好在秦随风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也就顺坡下驴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今天他要选种育苗，事情还不少。有些翻地的重活，没法找林婉和姜可盈，而金维和Lucas又有其它事情要忙，他只好求助于秦随风一起了。
　　秦随风了然地点点头，“知道了。”
　　两人前后脚下床，背对着背换好衣服，为了不吵醒其他人，他们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连关门都不敢大声。
　　此刻时间尚早，天蒙蒙亮，日光的娇辣还未完全展现，相较而言是难得舒适的气温。
　　林念屿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在楼底下伸了个懒腰，闭上眼享受了会儿柔软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滋味。随即拽上身边的秦随风，侧头看向他，眼波流转间满是兴致。
　　“走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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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为了不打扰到尚处梦乡的林婉等人, 两人摸到食堂后厨自己动手，随便做了些吃的填饱肚子，还不忘给其他人温着一部分。
　　林念屿咽下最后一口温吞水, 起身与秦随风从食堂后门走了出去，来到外头的菜畦边上。
　　菜畦不算大，看着也就宽三四米，长十几米的样子, 被分割成了两块，多种因素导致原本的土壤已经变成了贫瘠的砂质壤土。
　　林念屿从空间里取出农具, 分了一把给男人，同时送上一个乖巧的笑容，“秦哥, 帮忙一块翻地呗。”
　　秦随风有些生疏地将那把锄头接了过去，没回绝，只是有些好奇, “不是说打算水培吗？”
　　“但是水培不一定成功，还是想多试试不同的方法。”
　　秦随风了然地点点头, 随即走入菜畦，扬起了锄头。他不曾事农，但也不是全然的一窍不通，像这种简单的翻地，从字面意思上也该知道怎么做。
　　林念屿见他适应得很快, 又是吃惊又是动容，更不好意思看着对方独自忙活，连忙下地一起。
　　锄头不停地扬起、落下, 事实证明林念屿选择早起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们不必在末世的大太阳底下, 现在的天气勉强还能接受。
　　尽管如此，林念屿还是在心里大叹，要是有个土系异能者就好了，一招就解决的事，哪儿用得着他们这样身体力行。
　　遗憾归遗憾，林念屿很快就跟上了秦随风的节奏，在两个被强化了身体素质的异能者眼里，翻完这片菜畦并不是太费时间的事情。
　　末世气候干旱，即使是被翻出来的底下的土壤也不是湿润的，而是呈现出一片干燥的状态。
　　菜畦翻新后，林念屿先浇了一遍水。他所过之处的土壤吸饱了水分，被润泽出深色，独属于湿润泥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秦随风深深呼吸，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气息。
　　这水是林念屿加了灵泉水的，用来充当土壤净化剂。由于Apa病毒的无处不在，土壤极易受污染，如果不先行净化，植物很难生存，即使活下来，也有很大可能富含病毒，无法安心入口。
　　而且只要Apa病毒不消失，喷洒灵泉水就不可能一劳永逸，毕竟连专门的土壤净化剂都需要补喷。林念屿也是考虑到这点，为了省下些灵泉水，才费尽心思搞水培。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念屿宽慰着自己。
　　他迈出菜畦，蹭了蹭鞋底的泥巴，抬头就发现林婉一行人正从食堂后门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此刻日头已然高照，林婉拿手挡着眼前的阳光，还未走近便问道：“你们怎么翻起地来了？”
　　“坐吃山空可不行。”林念屿笑道，又问：“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想到林念屿温着的食物，林婉欣慰，“幸亏你这个臭小子还有点良心。”
　　“特别好吃。”姜可盈吐了吐舌头，她还是第一次吃到念屿哥哥做的食物呢。
　　林念屿抓抓头发，哈哈笑了两声，全然不提是秦随风包揽了大多数的烹饪过程，他只是浅浅打个下手的真相。
　　索性秦随风也不是爱争个高低的人，只是无奈地看了眼林念屿，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林婉这才发现大清早，两人额头上都已经闷上了一层薄汗，她问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经她一提醒，林念屿一个激灵，立刻道：“有的！”
　　“金维，吃完饭以后，你帮我去做个水泵，材料我已经放在二楼了，Lucas呢继续加固围墙就好。妈，待会儿你带着盈盈，去宿舍楼下大厅里把那沙发拆了，把里面的海绵切成四厘米的立方体大小。”
　　他又补充了句，“都是为水培蔬菜做的准备工作。”
　　大家明白了过来，直接各自朝着岗位出发，而林念屿则留下准备催芽育种。
　　首次尝试，他选择的是生长周期比较短，也更适合水培的生菜种子，还有打算种在地里的番茄种子。
　　林念屿让男人帮着找来了几个底座大而平的塑料盆，清洗干净后铺满两层纸巾，撒上种子后再铺上一层纸巾，用水喷湿。
　　见他只是将盆随意放在了阴凉处，秦随风欲言又止，还是林念屿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主动问道：“怎么了？”
　　“现在的温度，会不会影响出芽率？”秦随风不知道生菜和番茄出芽的适宜温度是什么，但对大部分种子来说，温度太高都是不合适的，这两种应该也不例外。
　　“没关系的，我在水里加了另外的东西。”
　　林念屿多次实验过，加了灵泉水会使植物的生命力更加顽强，这是种多方面的增强作用，也包括耐热性。不过考虑到不同蔬菜对环境条件的要求不同，水培他选择的是喜阴的生菜，种在外面的则是更耐温喜阳的番茄。
　　听他信誓旦旦，秦随风也就放下了心，有闲情开起玩笑，“你的本领还不小。”
　　林念屿哼了一声，“别小看我。”
　　催芽本来要花两到三天，由于林念屿往里加了点灵泉水，估计需要的时间会被缩短至一个上午。
　　将装着种子的塑料盆安置好以后，两人一时闲了下来。林念屿盯着目前还光秃秃的菜畦，突然灵机一动，看向秦随风。
　　“我们来搭个棚子吧。”
　　虽说对灵泉水满怀信赖，但男人的话也提醒了林念屿，还是有必要关注蔬菜的生长环境的。
　　秦随风对林念屿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略感无奈，但看着对方热火朝天的背影，那份无可奈何又让人甘之如饴。
　　连他都没发觉，自己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目光也紧随着青年的身影。
　　两人就地取材，在堆放杂物的架空层找到了塑料篷布和杆子，找角度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既能够遮挡住正午和午后最毒辣的阳光，在早晚时分又能留出空隙让菜畦里的蔬菜进行光合作用。
　　将棚子竖好后，林念屿抹了把汗，跑去看他的种子。此刻掀开顶上的纸巾，已经能看到白色的芽头破开了种皮，露出一点尖尖来。
　　林念屿又往里撒了些水，看向紧随而来的秦随风，眨巴着眼睛，“我觉得差不多了，等芽再露出多一些就能取用。”
　　秦随风垂眸看了眼种子，这种出芽速度属实是未曾听闻，但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拽住林念屿伸来的胳膊，顺势将后者拽了起来。
　　“走吧，去找婉姨她们。”
　　林婉和姜可盈就在教职工宿舍楼一楼大厅，这里有一块区域作为公共休息室，安置着一套沙发。
　　当林念屿和秦随风走到时，两人已经将沙发彻底拆开，地上散落着pu皮和大小不一的海绵块，其中一部分已经按林念屿要求的那样切割成了四厘米大小的立方体，而大圣守在一旁，还时不时拿爪子拨弄着海绵块，它瞳孔浑圆，俨然是乐在其中。
　　“小捣蛋。”
　　林念屿笑骂一声，将大圣抱了起来，狠狠吸了两口。
　　姜可盈抬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念屿哥哥，随风哥哥。”
　　“乖。”林念屿放下猫，轻轻按了按她的头顶，“海绵块都准备得这么多了，真厉害。”
　　林婉看着他被晒得发红的脸，手里动作不停，嘴上却略有埋怨地说：“你看你，翻地的事情不能等晚上再做吗？大热天的在外面暴晒，还非带着小秦一起，小心把你们两个都晒脱皮。”
　　他们母子俩就是易晒伤不易晒黑的体质，这点林婉最清楚不过。
　　闻言，秦随风微微一哂，“婉姨放心，我皮糙肉厚，不会的。”
　　“切，说得好像谁细皮嫩肉似的。”林念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眼神却悄悄对比起来，看着对方结实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的小麦色臂膀，再看看自己略显清瘦白皙的胳膊，林念屿到底是有些羡慕的。
　　余光瞥到秦随风将视线投了过来，他连忙假意看向其它方向，转移话题道：“肚子饿了，咱们先吃午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念屿觉得有声轻笑从身后传来，让他这种惯爱插科打诨的都感到有些羞臊。
　　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林念屿还顺手在食堂找了些最普通的装豆浆的塑料杯作为日后要用的种植杯。
　　下午林婉她们继续之前的活，林念屿两人则开始为水培蔬菜而育种。
　　他们将已经备好的海绵块清洗干净，再从每个海绵块的侧面竖着切开一条缝隙，将露白的生菜种子包裹进去，再将裹有种子的海绵块平整地放回塑料盆中，在盆中添水直至没过一半的海绵块。
　　将正常出芽的生菜种子逐一塞入海绵块放入水盆进行育苗后，林念屿便打算将剩下的番茄种子种到菜畦里。
　　谁知他刚动身，秦随风就拦住了他，甚至还拿手背贴了贴林念屿的颊侧。
　　林念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还有些发烫。”秦随风言简意赅，原贴在他颊侧的大掌落在了林念屿肩上，将他往反方向推了推，“去屋里，这里有我。”
　　“什么呀。”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林念屿忍俊不禁，调笑道：“你被我妈吓到了吧？哪有她说得那么严重，之前一路怎么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真的晒一晒就脱皮啊。”
　　“好兄弟，就知道你心疼我。”他勾上秦随风的肩膀，发现姿势有些别扭，又往上踮了踮脚，带着秦随风往前走，“有棚子遮着呢，怕什么。”
　　秦随风被他连拉带拽的，还被迫弯下背让他勾着，也实在是无语，只好由他去了。
　　在土里种蔬菜可不像催生一朵小花那样简单，以后都是要吃进肚子的，自然要小心翼翼。林念屿再给土壤消了一遍毒，才舍得播下种子。
　　眼见着灵泉水又少了一部分，虽然知道能慢慢恢复，林念屿的心依旧滴血。毕竟灵泉水再生的速度有限，林念屿可不想将它一次性给熬干了，倒是若有意外就完蛋了。
　　趁着地里刚刚浇过水还湿润的状态，两人顺势将番茄种子都栽了下去。这批种子并不多，完全下完也才占了两块菜畦的其中一块，不过被他分成了四个区域来栽种。
　　自然，林念屿先前的浇水消毒暂时也只照顾到了这块菜畦。
　　这是他第一次在被污染的土壤环境下种菜，相比于收成，林念屿更想清楚怎样能达到投入产出最大化，让他今后能够花更可能少的灵泉水，来净化土壤和培养作物。
　　想验证净化是否有效也很简单，只要土地能成功长出作物，而且不是异样的作物就行。毕竟受到Apa病毒影响的作物往往奇形怪状，很容易区分出来。他分区域栽种，就是为了对比灵泉水的不同浇灌频率和浓度下，作物分别有怎样的表现。
　　两人播完种后，都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静静地盯着这块目前看来平平无奇甚至显得贫瘠的土地。
　　有棚子遮阳，地里的水还未完全干透，大约是因为这产自林念屿的异能，他能感应到水分所到之处的土里，是有生命在萌发的。
　　这感觉很不一般。即使林念屿前世达到了比如今更高阶段的异能，也不曾体会过这般微妙的、欣悦的生命律动。
　　林念屿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胸膛。
　　“咚、咚、咚……”
　　他再次坚定信念，这一世，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和他珍视的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好好活下去。


第66章 
　　为了方便照料, 晚饭后，林念屿将育苗盆和到时候要用的定植杯统一搬到了二楼用于水培的房间里。
　　托金维做的水泵已经安装好了，他人却不见踪影, 说是Lucas缠着他要一起看星星。林念屿听到这理由时也是相当无语，倒也没拦着这对奇葩搭档共同探索宇宙奥秘。
　　将几个育苗盆摞在一起后，他和秦随风两人一次性就能搬完。
　　林念屿看着秦随风细心地将育苗盘重新摆放整齐，在一旁伸着懒腰舒展身体。这一天下来又是翻地又是栽种, 弯腰的次数多了，竟然觉得要比前些日子成天与丧尸厮杀还累些。
　　他打了个呵欠, 对站起身的秦随风说：“洗完澡以后，咱们互相按按吧。”
　　秦随风动作上微不可查的一顿，他垂着眸拍了拍掌心的灰尘, 答应得干脆，“行。”
　　只是洗完澡上床趴好后林念屿便后悔了。男人手劲儿大，又往他最酸软的地方使力, 按得他猝不及防地嗷了出来。
　　“没事没事，你继续。”林念屿尴尬地咧了咧嘴角, 把脸埋进了枕巾里。
　　好在除了第一下的出人意料，之后男人就将力量控制在了林念屿能接受的范围内。
　　林念屿的脸朝下埋在枕巾里，没法张嘴说话，却舒服得忍不住从鼻腔里哼唧出声，跟被挠了下巴的小奶猫似的。
　　挺懂享受。
　　秦随风这样想着, 心中好笑，任劳任怨地替他按了个遍。
　　一轮下来，林念屿觉着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揉散按开了, 轮到给秦随风按的时候, 他本就绵软的手掌触及对方硬梆梆的肌肉, 总觉得使不上劲。
　　他轻轻拍了一下秦随风宽阔的背肌。
　　“你放松点，不然我按不开。”
　　男人应了一声，身子微微动了动。林念屿却觉得掌心的肌肉依旧紧绷，估计是对方不习惯与人这般接触，林念屿也就没再勉强。
　　他咬牙推揉着，几番下来，手腕便有些酸软。
　　大概是察觉到他动作逐渐变得迟缓无力，秦随风抻了抻脖子，道：“困了，我们早点睡吧。”
　　他的声音闷闷的，有些低沉，听起来确实像带着倦意。
　　林念屿闻言，只好收手。
　　秦随风大概是真的累了，林念屿起身后，他还一直趴在床上不动弹，没什么声响，像是直接睡了过去。
　　林念屿关切地给他盖好毯子，才小心翼翼地爬回了自己的床。
　　一整天的劳作让林念屿一躺下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清晨，他眯着眼瞧了眼时间，倒也不早了。
　　心里惦念着地里刚栽下的种子，林念屿总算没有再睡个回笼觉，而是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起身后才发现秦随风也还在房间里，正给两盆绿植浇水，他带回来的野花又绽放了两朵花苞，一黄一橙，花瓣看起来软乎乎的，沾上了两颗飞溅而去的水珠，正摇头晃脑。
　　秦随风浇完水后，顺手轻轻拂过花瓣，将余水拭了下来。小麦色有力的手掌与指尖和娇嫩的花瓣形成了强大的反差。
　　林念屿忍不住捞起一旁的手机，想要拍下这一幕。
　　可按下快门的瞬间，男人似有所感，微微侧头望了过来，相机自动聚焦在了他的脸上。
　　保留在相册里的，是秦随风斜睨而来的眼神，配上那头凌厉的短发，让林念屿不由愣了一下。
　　“诶……”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拍什么呢？”
　　秦随风的突然凑近吓了他一眼，林念屿连忙将手机往自己腿上一扣，低头朝着走到他床边的男人粲然一笑，掩饰自己偷拍被发现的尴尬。
　　他眼珠一转，转移话题道：“你的花养得真好，咱们也下去看看昨天栽下的种子吧。”
　　秦随风的视线从他的腿上一扫而过，露出一个无所谓的浅笑，“那走吧。”
　　林念屿看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将手机放到一边后，三两下便爬下了床。
　　等他洗漱完赶往菜畦时，秦随风已经早他一步到了，正蹲在地上仔细观察。
　　由于前一天浇灌的灵泉水不少，地里已经有苗露头，不过四块区域里有两个区域没有丝毫出苗的痕迹。
　　林念屿暂时还不清楚这是Apa病毒被消杀得不够到位，还是灵泉水浓度不足导致的出芽缓慢。
　　在试验阶段，一切皆有可能。
　　林念屿心态很稳，总归他种子多，试错机会也多，目前为了找出最合适的调配浓度，损失一些种子和时间精力都是值得的。
　　秦随风也是此意，见他过来，立刻站起身劝慰。
　　“我明白的。”林念屿比了个OK的手势，“目前食物充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试错。”
　　“不错。现在基础扎实了，以后就能方便不少。”
　　秦随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提议道：“我看地里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再浇点水？”
　　“干得差不多”其实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事实上，菜地的土壤已经呈现出完全干燥的状态下才会有的灰黄色。
　　此时堪堪清晨，阳光尚不猛烈，倒不影响浇灌。林念屿趁这时候，连忙给地里浇了遍水，这回自然也是按区域施加了不同浓度的灵泉水。
　　末世之中，浇灌这事没法假他人之手，只能林念屿亲自来。
　　秦随风语气沉沉道：“看样子，这菜地是一天也离不开人。”
　　“也没什么的。”相较于男人的态度，林念屿反而挺洒脱，笑道：“虽然每天浇水麻烦了点，好歹也没有虫害了。”
　　秦随风一怔，显然没想到林念屿会这样看待问题，反应过来后，他不禁哼笑一声，略有些感慨道：“你还真乐观。”
　　“苦也一天，乐也一天咯。”林念屿耸耸肩，顺手捞起刚过来来凑热闹的大圣，一顿乱薅，不顾怀中胖橘的挣扎，边撸边满足地看着菜地里零散的点点绿意。
　　“崽啊，这就是为父给你打下的江山。”
　　“喵！”呸！
　　听出了大圣叫声中的不耐烦，林念屿笑呵呵地低头，挠了挠它的下巴，突然间他动作一顿，发现大圣好像没有再掉毛的迹象。
　　本来这种温度下，按他刚才撸猫的强度，这时候猫背上早该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毛团了。
　　“咦……？”
　　想到这几天不论老少人猫都让他在食材里加了灵泉水，林念屿情不自禁地猜测道：“难道这也是灵泉水起的作用？”
　　秦随风也过来摸了一把猫头，“应该吧，最近也没有其它变数。”
　　听到男人持赞同意见，林念屿立刻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生不逢时啊！”
　　这么强大的固发功效，要放在末世前，他赚个满盆金钵根本不在话下。
　　秦随风很快意识到了他遗憾的原因，心道有这么活络的心思，若不是末世降临，给林念屿这小孩几年光景，没准也能混个什么总的位置坐坐。
　　林念屿丝毫不曾注意到秦随风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所谓的满盆金钵当然不过玩笑话，末世之中谁还在乎金银，能活着填饱肚皮就不错了。
　　林念屿很快便没了兴致，亲了亲猫咪冰凉的小耳朵后，将它一放，又没事人似的去食堂了。
　　他慢腾腾地吃完早午饭，又溜达回了教职工宿舍楼，爬上二楼看培育中的生菜苗。
　　育苗盘里的海绵块浸透了水分，能给予幼苗湿润的环境，又能保持氧气的供给。
　　林念屿拿起一块海绵，小心地掰开原有的缝隙，看到夹层中的根已经长出来了，只不过还比较纤弱。以现在这个速度，估计再过两到三天才可以种下。
　　林念屿将海绵重新合上后放回了原处，又往育苗盘里倒了点水，让水位回到原先的高度。
　　“哎，咱们待会儿……”
　　他回头想说点什么，却戛然而止，原本向后边伸出的胳膊也僵在原处。
　　秦随风并不在身后。
　　林念屿一愣，才记起对方刚才就被自己赶去帮金维了。虽然也没什么需要秦随风出力的，但他这么一走，自己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他收回胳膊，往膝盖上一撑，自己站起了身。
　　看着空荡荡的身后，林念屿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心道自己还真是越活越过去，这点小事还得有人陪。
　　也怪秦随风平时太体贴，虽然寡言，但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搭把手，搞得他都有些依赖对方了。
　　林念屿扯了扯嘴角，挑了根牛奶味的棒棒糖，白金相间的包装纸在掌心发出簌簌的响声，被揉成一团后扔进了垃圾桶。
　　林念屿嗦了口奶香味十足的糖球，径自出了门。
　　此时还不到中午，骄阳已然似火，林念屿戴上帽子下的楼。他在廊下踱了两圈，心道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开车到校外溜达一圈，看看情况。
　　学校里固然是没什么危险了，却不能就这样真的与外界隔绝，一来他们也需要出去看看情况，二来也能收集些物资与晶核，不至于坐吃山空。
　　眼瞅着大家都在忙碌，林念屿也就没再叫人，打了声招呼便开着白色SUV出了校门。
　　清源乡的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也真的不能算少，毕竟还有清源中学近半的丧尸被他们引出了校外，短短数日，学校附近又围起了不少丧尸。
　　SUV不似探险者X那般耐操，林念屿不舍得拿它去撞丧尸，索性利用车声将一路上的丧尸引到一起，再停下车，打算一并解决。
　　他的站定让丧尸有了可乘之机。
　　高温加速了腐烂的过程，随着丧尸的前赴后继，那股恶臭伴随着热浪一并向林念屿袭来，好在他已经能调整自己五感的灵敏程度，才不至于被熏晕过去。
　　林念屿举着弩，屏气凝神，箭矢划开空气，射中原处丧尸的眉心，与此同时，锋利的水箭也穿透了近处的丧尸。
　　一心二用。
　　在吸收了白色晶核，异能升至三级后，林念屿对精神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对异能的使用更加得心应手。
　　他出来猎杀丧尸，不仅是为了营地安全和收集晶核，也是为了不断地锻炼提升自己的能力。
　　林念屿用虎牙碾碎了已经含到仅黄豆大小的糖球，吐掉糖棍，同时掌控三支水箭，解决了最后的丧尸。
　　“砰”的一声，丧尸应声倒地，与此同时，林念屿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时间，确实是到饭点了。
　　林念屿于是不再久留，连忙回收箭矢，并一一取走丧尸脑中的晶核。虽然这趟出来碍于时间，他没能走出太远，没找到什么物资，但晶核攒了不少，倒也不算浪费油了。
　　回去的时候，林念屿远远便看到屹立的清源中学，门口已经立起钢筋水泥，连同两边的高压电网上都布满了獠牙版的往前突起的尖刺，就像架了无数根Lucas的锐长步足在那里。
　　相信不论是人还是丧尸，都没法毫发无损地接近这所学校。
　　林念屿方才出门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些，如今越是靠近便越惊叹。
　　现在一看，金维的本事和动手能力果真不小，这样一改造，学校不止是固若金汤，足以让人避之不及了。


第67章 
　　学校的防御体系改造在金维的领导下, 如火如荼地开展着，林念屿则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到第三天，菜畦四分之三的区域都长出了幼苗, 由于生长速度不同，不同区域的幼苗高矮也略有区别，不过看起来生命力尚且旺盛，暂时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唯独第四块区域, 在经历几次浇水后都没有任何出苗迹象，林念屿猜测是最开始对这块土地的消杀不彻底, 种子已经被土壤中残留的Apa病毒杀死。但出于全面考虑，他还是会再浇上几天水，直到确认种子全部失活后再停手。
　　从菜畦离开后, 林念屿在食堂门口洗了把手，将尚且湿润的手心贴上发烫的脸颊，待稍稍降温后, 才甩掉水珠边走了进去。
　　食堂一楼的就餐区也被他们稍作改造，只留下了靠前几张餐桌, 附近的桌子则拆了堆到后方，地面都被刷洗得干干净净，还铺上了从宿舍搬下来的床板和垫子。
　　一楼的建筑构造决定了它会比外头的温度低上不少，白天艳阳高照不好出门的时候，大家聚在这里, 开个电扇就能凉快许多，也省得开空调耗能源。
　　林念屿进去的时候，食堂里几人正在摆放早餐, 桌上还摆着刚切好的西瓜, 弯弯绿波纹的瓜皮上蒙着一层细碎如同雾气的水珠, 显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给大家解渴用的。
　　也确实。如今虽到了十一月份，天却依旧热得不行，为了减少在室外暴晒的时间，又不影响工作进度，大家起得越来越早，和林念屿一样，都是忙过一阵才来吃的早饭。
　　林念屿闻到空气中的香味，瞬间变得饥肠辘辘，他快走几步，在秦随风身边坐下。
　　他方坐定，林婉便端了一屉包子出来。
　　吃腻了速冻食品的潦草，这两天她有闲情，特地亲自和的面，早上刚刚包好蒸上的。
　　闻着这香气，林念屿馋得不停咽口水，连忙夹了一个胖墩墩的。自己发的面皮很是松软，微微扯开后，油亮的肉汁伴随着香味缓缓流出，瞬间浸透了软乎白嫩的包子皮。
　　眼见汤汁要顺着流下来，林念屿的嘴比脑子快，连忙接过去，一口咬下。
　　鲜美的汤汁滑过唇舌，叫人欲罢不能。
　　包子还有些烫，他嘶嘶地吸着凉气，一时有些狼狈，脸色却洋溢着吃到美食的满足感。
　　“妈，你包的包子好香啊。”
　　其他几人纷纷赞同，姜可盈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说：“好好吃。”
　　“从小到大就甜个嘴巴。”林婉嘴上嗔到，脸上却情不自禁地泛起笑，给几人舀粥，“你们多吃点。”
　　一个包子林念屿两三口便入了肚。他接过粥，给林婉和自己各挑了个绿壳咸鸭蛋。
　　鸭蛋沉甸甸的，很压手。林念屿挑了大头轻轻磕开，拨去最上面覆盖着的蛋白，底下金黄流油的咸蛋黄便露了头，拿筷子一戳，吱吱冒油。
　　林念屿舀了一大块放在白粥上，绵密沙质的咸蛋黄被戳开，油润浮在粥面上，呈现出漂亮诱人的色泽。
　　勾得他忙不迭地端起碗，连着下了半碗粥。
　　他对这种绵而油润的咸蛋黄情有独钟，然而能流油的蛋黄往往与咸淡适口的蛋白不能并存，林念屿以前总嫌弃地丢掉这些咸得只剩下盐味的蛋白，如今却都乖乖吃了下去。
　　热乎乎的粥下了肚，汗就冒了出来。林念屿将自己过长的额发往后一捋，眼神就没从眼前的食物上离开。
　　林婉见状，道：“待会儿给你剪个头发，一眨眼都这么长了。”
　　“唔唔。”
　　林念屿嘴上含着食物，只眨巴了两下眼。
　　将粥喝完后，他又吃了个包子并一个水煮蛋，终于有了饱腹感。
　　林念屿放下筷子，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经历过饥荒的他吃饭明显要快上许多，他停手时，身边的人都还在大快朵颐。
　　他揉了揉肚子，又去拿西瓜，刚要碰上的时候，手却被轻轻拍开了。
　　林婉一脸不赞同，道：“刚吃过热的，别这么快吃凉的。先消消食再说。”
　　林念屿琥珀色的虹膜正是源于她，除了形状略有不同，两人的眼睛很相似。被林婉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林念屿是不敢违抗的。
　　他撅了撅嘴，“那我先去楼上看看苗，待会儿再下来吃。”
　　林婉知道他是个坐不住的，也不拦他，“去吧。”
　　秦随风站起身：“我跟你一起。”
　　其实楼上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但见男人也吃完了，林念屿便没有拒绝。
　　“喵。”大圣抬起头轻轻叫唤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从椅子上一跃而下，黏糊糊地跟了上去，尾巴朝上竖得笔直，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填饱了肚子，人便浑身犯懒，林念屿和秦随风难得放慢脚步，在大圣猫步的带领下，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廊上没有风，林念屿看了眼烈阳下更显焦枯的荒芜的山，转头开门进了水培房。
　　由于昨晚睡前刚添过水，育苗盆里倒还湿润着。林念屿拍开大圣跃跃欲试的爪子，随机取出个海绵块，轻柔地扒开，只见里面的幼苗的根更长了，横向也多了许多分支，看起来要比原先粗壮结实许多。
　　秦随风也有学有样，挑了几个检查。
　　“情况都不错。”
　　林念屿点点头，欣慰道：“看来明天就可以定植放到水培管道上了。”
　　他将可怜的海绵块从大圣的魔掌下解救出来，放回育苗盆里重新摆好，轻轻弹了下胖猫的鼻子，“不许玩这个。”
　　“喵呜……”
　　大圣蔫头耷脑的模样让林念屿忍不住笑弯了眼，他又看向秦随风，“安心了，走，咱们吃西瓜去。”
　　林念屿抱起猫，任由男人将他拽起来，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食堂。
　　风扇呼呼地转着，吹散了两人从室外带进的热气。大家或坐或靠在桌边，桌上的西瓜切好了但还没动过，显然是打算等着他们回来再一起吃。
　　林念屿将猫放下，坐下后同大家讲了苗的情况，这才眨巴着眼睛看向林婉。
　　后者微微一笑，终于松口，“吃吧。”
　　闻言，大家都喜笑颜开地伸手，林念屿先给林婉和姜可盈各拿了块瓤红又好手持的西瓜，见她们接过去了，才又随意给自己挑了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都是林念屿在末世前特地挑的好瓜，果肉鲜甜，汁水充沛，又带着丝丝凉意，在这种天气里极能解渴降暑，一口下去让人满足得像直接喝了一口冰鲜饮。
　　金维早上在外奔波过，正是热的时候，他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一大块西瓜后，忍不住长长地“哈”了一声。
　　见大家视线都向他投来，金维的脸又瞬间红得不行，结果更是引来其他人善意的调笑。
　　林念屿也是忍俊不禁，身子微微的抖动让他额前柔软顺滑的头发又垂到了眼前。他手上还残留着西瓜汁，只好用手背将他们拨回原处。
　　他的头发带些天然卷，短发时不明显，头发略长后，发梢卷曲着贴在鬓角和后颈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稚气些，也更添一份乖巧。单从欣赏来说，是好看的，但现在天气热，却有些不方便了。
　　吃完西瓜后，林婉洗了把手，朝瘫在椅子上的林念屿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修个头发。”
　　林念屿这才想起餐桌上林婉说过的话，他有些犹豫，但一摸发梢，确实也不短了，总得剪，于是咬咬牙，翻遍空间掏出了一套剪发的工具。
　　“行。”
　　林婉让他坐到了窗前，用玻璃充作镜子。她稍微熟悉了下工具，便摸索着上了手。
　　林念屿支着脑袋，心道他妈毕竟是个闻名在外的外科医生，一双手又稳又灵巧，看起来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安安心，任由林婉勾起他的发梢修剪。
　　室外阳光猛烈，反光导致玻璃上的倒影并不清晰，林念屿坐了好一会儿，都忍不住打哈欠了，就听见林婉轻轻地“啧”了一声。
　　林婉很重视礼仪，不曾有此类口癖。
　　林念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意识到要糟。
　　还不等他转过身，又听见秦随风从远到近的脚步声，和片刻停顿后的轻笑。
　　林念屿连忙拿出镜子一照。只一眼，新发型就让他沮丧得整张脸都塌了下来。
　　可以看出林婉不想太粗糙地齐刀剪平，试图给他分出些层次，因此每一下都剪在不同的高度，但她只会横着来上一剪子，剪的位置多了，倒显得林念屿就跟整个脑袋被狗啃猫刨过似的。
　　林念屿：QAQ
　　林婉捂着嘴，又觉着好笑，又实在不好意思，建议道：“也还行吧，看久了就好了。你要不喜欢，我直接给你剃成寸头吧。”
　　林念屿看了一眼秦随风：“我不要QAQ”
　　秦随风：“？”
　　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去接林婉手里的剪子，“我来修吧。”
　　见他真的接过剪子，林念屿下意识捂住脑袋往边上缩，“我不要剪寸头。”
　　“放心。”秦随风将他的脑袋摆正，“我有数。”
　　他勾起一小撮深栗色的头发，两指压平，在发尾刷刷几下，就修剪出了自然流畅的厚度与弧线。
　　还真像模像样的。
　　林念屿慢慢放松下来，也不梗着脖子了，任由秦随风操作。
　　男人动作很快，再加上林婉手艺也没有太差，至少剪出的头发长短合适，只需要秦随风再此基础上修整一番就行。
　　他的手很稳，即使林念屿从镜子里盯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泰然自若，干净利落地修完了头发。
　　秦随风知道小孩要面子，不喜欢寸头，特地给他留了些长度，又将整体打薄，刘海也修得细碎又轻薄，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清瘦凌厉的下颌线，整个人看起来明朗又阳光。
　　“厉害诶。”林念屿吹了吹额轻薄的刘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秦随风，由衷称赞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秦随风将他的脑袋往下摁了摁，避开对方跟亮着星星似的眼神，又拿毛巾往林念屿背后掸了掸，“自己把前面的碎发拍掉。”
　　林婉看着清爽干净许多的林念屿，自愧不如道：“还是你厉害，我还以为那样狗啃似的发型肯定救不回来了呢。”
　　林念屿：“？？？”刚才还骗他说“还行”的。
　　接收到林念屿怨念的眼神，林婉连忙移开了视线，还假意咳了两声，“我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你们把地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说完，头一甩便走了。
　　林念屿小小地哼了一声，掸干净了身上的碎发，又拿出扫帚将地上的头发都扫了起来，随后才和抱臂等着他的秦随风一起溜达回大家休息的地方。
　　刚刚吃饱饭，大家活跃不起来，都挺安静的，金维抱着他的电脑缩在角落，而姜可盈则坐在地上念书。
　　林念屿凑近小姑娘身边一看，都是清源中学的课本，应该是从教学楼拿来的。不过这都是高中的教材，对姜可盈这个还没上初中的小孩来说，读起来太吃力了。在林婉的指导下，语文书她还能勉强看几页，理科则是全然不懂了。
　　林念屿顺势坐在一旁，“有空得给盈盈找些课本来。”
　　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念书，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有能力，林念屿还是想让身边人过上尽可能好的生活。
　　林婉抬头看向他，认真地说：“你提到这个，我也有话要讲。”
　　林念屿一愣，“怎么了？”
　　“念念，这些天你和小秦又是育苗种地，又出去杀丧尸找物资，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这么多人，一致认为应该将这些工作再分出来一部分，至少我和金维两个成年劳动力，是可以出一份力的，我们也要外出。”
　　林念屿下意识反驳，“不是啊，金维有事在忙，你们也都在帮我呀。”
　　“不是说要急于一时，不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大多数的事情。”
　　林念屿挠挠头，“可没有我的话，你们出去找到物资也搬不回来啊。”
　　林婉：“有车。再说你也不是次次都拿物资回来。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锻炼自己。别看清源中学现在被打造得固若金汤，念念，你能保证我们真的不会遇到危险吗？”
　　这时金维也从电脑后抬起头。他依旧戴着厚厚镜片的眼镜，但从眼神到体态都变了个样，和两个月前的豆芽技术宅完全不同。
　　林念屿难得像今天这样仔细地观察他，才发现这些天下来金维黑了不少，身子也结实了许多，如今也是一脸郑重。
　　“林哥，我不想再拖后腿。”
　　“胡说八道什么呢。”林念屿蹙眉，“金维，你看看这里的一切，因为有你，它才从一所学校这么快地变成了一座合格的避难所，你不许妄自菲薄。”
　　金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笑容中的羞涩倒是与从前如出一辙，说出的话却是难得的坚持，“可是林哥，面对丧尸的时候，我也想有一战之力。”
　　秦随风从林念屿的左后方，轻缓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适时出声：“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林念屿长长地吐了口气，心道也是，他倒不是觉得凭自己和秦随风，再加上Lucas，会解决不了清源乡目前剩下的丧尸。只不过生在末世，确实该让林婉他们更多地接触这一面。
　　大概是前世的遗憾与愧疚太为深刻，让他今生下意识就想护着身边人，让他们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在自己的羽翼下，却忽略了他们自身的感受与需求。
　　一味的保护，反而会埋下隐患。
　　只有让他们面对疾风骤雨，才能在末世更有底气地活下去。
　　这么想着，林念屿点点头，“行。”
　　“今天下午，我先带你们出去走一趟，熟悉熟悉。”
　　作者有话说：
　　秦Tony上线。
　　最近更新频率这么低，一方面是加班频繁，到十点基本是常态；另一方面是心理问题导致的多方面障碍，激素紊乱，严重的时候半个月能来两次例假，生活好像是一团乱麻。
　　在考虑要不要辞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看书、码字，不管什么都行，只要能躲回自己的壳里，远离外面的世界就行。想到去年这时候，还因为找到如今这个工作而高兴地加更，挺唏嘘的，恍如隔世啊。
　　不管怎么样，会尽力把更新频率提上去的，看到自己磨磨蹭蹭几天才写出一章，也觉得挺差劲的。
　　已经不敢看评论区了（可能也没什么评论）。
　　如果还有读者能看到这里，谢谢你没有放弃这篇文，我也不会放弃的。
　　感谢在2022-05-30 03:43:12~2022-06-13 01:3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瑞脑消金受、终于有一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姜可盈在书页上折了个角, 把课本合上，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林念屿，满脸期待。
　　“念屿哥哥, 我也要去。”
　　“小屁孩。”林念屿笑了笑，上半身倾向她，勾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表现得好就带你去。”
　　倒也没回绝。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与尝试, 林念屿发现身子已好了大半的姜可盈并非每次施展异能都会对自己产生破坏性的影响。只要把握住了那个“度”，让她多锻炼异能和见识, 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答应带他们出去“看看世面”，但不是马上就能走。毕竟他们出去搜寻物资，不可能一直留在车上。而从正午到午后这段时间的室外温度, 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忍受的。
　　单就体感温度而言，自然是夜晚最适宜他们出行。但鉴于丧尸倾向昼伏夜出，它们在夜晚时的敏锐性、进食欲和攻击力都要高出白天一大截, 大家一致认为夜里还是留在学校里为好。
　　一般而言，下午三点到五点是比较合适的外出时间。不至于太热, 也不会太迟，即使碰到意外耽搁一些时间，也能在日落前赶回来。
　　在这之前，就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林念屿打了个哈欠，单手托腮, 清亮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开始放空。但他不是在发呆，而是将精神力放在了纯白空间里, 借此清点整理空间内的物资。
　　这种完全只靠精神力与纯白空间互动的能力是他几天前才点亮的, 相对而言, 还是直接进入空间更加省时省力，但林念屿在没事的时候，会强迫自己使用这种方法，借此练习对精神力的掌控。
　　除了房车外，比较占地的设备几乎都被腾了出来安装在学校各处，再加上异能升级后，空间大了不少，林念屿正好能将剩下的架子全安装起来，一一摆放后，又将之前因为空间不足而随意堆放的物资按作用分类，重新整理放置。
　　这样一来，纯白空间一下整洁有序得多，哪些物资尚且充足，哪些物资需要补充，也就一目了然了。
　　林念屿轻缓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准备的用来装柴油、汽油的罐子还空着不少。
　　能源短缺，确实是一个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除非能加入掌握能源的大基地并占得一席之地，否则汽油和柴油只会是越来越少，总是以早储备为好。
　　寒潮即将来临，届时靠太阳能发的电会少出一大截，他们的日用需求和学校的防御设备，主要还得靠能源。
　　清源乡地处偏远又贫穷落后，意味着这里并不像S市那样遍地是加油站，但林念屿并没有过多担心。
　　毕竟只要熬过头一年的寒潮，到了明年这时候，已经陆续有以晶核作为能源的设备面世，虽说耗能大，但总归有了替代品，不至于捉襟见肘。
　　这样想着，林念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精神力从那方空间里抽了出来。
　　他眼神恢复清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单靠精神力完成这些动作，林念屿的身体虽然没怎么动弹，但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
　　如果Lucas不是在外加固围墙而是在现场的话，恐怕会直白而大声地告诉他。
　　“林念屿，你需要休息！”
　　不过它不在，所以林念屿坦然自若，看向记忆力最好的金维，“来的路上，有注意到加油站吗？”
　　金维摇了摇头。
　　秦随风看出他的打算，道：：“去镇上碰碰运气。”
　　“也行。”林念屿点头，“之前去过一回，熟门熟路的。”
　　毕竟要带上其他人，熟悉的路线更方便他掌控全局。
　　说罢，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了下手脚，一系列动作难免吸引了其余几人的注意力。
　　“没事。”林念屿摆摆手，“忙你们自己的，我就在校园里走走。”
　　太多事情压在身上，他闲不住。
　　出门后，林念屿才发现秦随风也跟了上来。
　　他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来了？”
　　两人脚步未停，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男人才淡淡道：“看你有心事。”
　　林念屿没应声，又走了几步，两人到了教学楼廊下的阴凉地，他才开口。
　　“我就是觉得，自己面对再大的风雨都没关系，如果要带他们出去，就还挺紧张的。”
　　林念屿说到这里，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头却还是微微蹙着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秦随风却看得一清二楚。
　　在秦随风眼里，林念屿从长相到平日闹腾的行事作风，都充满了恣意随性的少年气，哪怕是两人最开始的拉扯试探，对方也表现得像个狡黠的不肯吃亏的小狐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压抑的一面。
　　秦随风其实能猜出林念屿这种焦虑从何而来，即使他的猜测足以惊世骇俗，可是身处末世，他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一点。
　　毕竟林念屿实在太容易看透了，尤其在被对方接纳以后，在眼光尤其毒辣的秦随风眼里，林念屿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有一个小秘密”的气息并且不时掉落一些佐证。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人动容。
　　在被动知悉了林念屿的秘密后，秦随风试图给他留下点尊严，比如并不打算戳破事实，让这只小狐狸继续他拙劣可爱的表演。
　　男人倚着廊柱，不疾不徐道：“你要理解大家想保护你的心，就像你一直在保护着大家一样。”
　　林念屿站在男人面前，微微垂着脑袋，没说话。
　　秦随风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直接上了手。
　　秦随风身材高大，手自然也不小，一手扣着林念屿的半边脑袋，大拇指指腹在对方眉心轻揉了下，试着将那团愁云揉散。
　　“听到没？”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
　　他其实并没有多钻牛角尖，只是联想到了前世一时唏嘘，对着秦随风的反应便慢了些。没想到对方突然动了手，叫他一个激灵，如同炸了毛的猫，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偏偏秦随风力气大得很，把着他脑袋的宽厚手掌虽不至于让他疼，想躲开却不轻易。
　　“听……听到了。”
　　直到林念屿结结巴巴地应了声，秦随风这才将手拿开。
　　林念屿：QAQ
　　好讨厌，再也不跟秦随风聊心事了。
　　林念屿心里抱怨着，原本的那点复杂情绪却也同时烟消云散。
　　下午带着林婉和姜可盈出行时，他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下午三点钟，白色SUV准时开出模样大变的校门，行驶在林念屿熟悉的路线上。
　　他们打算先到小镇逛一圈，再去四周搜索加油站。
　　这个与清源乡相距不足十公里的山霞镇是附近少有的比较繁华的一个地段，尽管也只是拥有比较多的店铺，但林念屿曾经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心念的PVC管子，对山霞镇还是抱有非常高的期待。
　　不时回来清理一波丧尸，将山霞镇定为一个小资源补充点，也是他的打算之一。
　　不过这回他旨在训练同行的林婉和姜可盈，并没有一上来就解决街道上重新聚集游走起来的丧尸。
　　林念屿将车停在了隐蔽处，等待着不远处的两头丧尸慢慢游荡过来。SUV车身上已经抹过香丸，倒也不怕丧尸会在车子没启动之前发现他们的踪迹。
　　后座的林婉沉默地抚摸着弩机，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靠近的落单丧尸。
　　她已经在学校里训练许久，命中率大大提升，这也是她为什么迫不及待想出来，正是为了亲自猎杀丧尸，自我考察一番。
　　林婉用手势示意林念屿只需在旁观望，同时无声地瞄准了在后方的那头丧尸眉心，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浸透了毛茸茸的眉毛。
　　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距离，但林念屿没有阻止。
　　林婉的右手食指缓缓扣上扳机，她屏住呼吸。
　　“哒”的一声，弩箭随着弦的回弹射出，刺破空气，准确无误地扎入了丧尸眉心。
　　发射和破空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很是突兀，几乎是同时，另一头丧尸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朝着声音的来源冲来！
　　林念屿依旧没有动。而一旁的林婉则有条不紊地张弦上箭，瞄准移动中的目标再次射出一箭。
　　另一头丧尸应声倒地。
　　他听到林婉小声地说了声“yes”。
　　林念屿琥珀色的眼睛顿时弯了，道：“瞄得真准，我都不能保证一次射中运动中的目标。”
　　林念屿的赞美真情实感，毕竟水箭的瞄射更多的是依靠他对异能的掌控和精神力的支撑，单论眼的精准和手的持稳，他确实没有常年站手术台进行高精密手术的林婉来得厉害。
　　话虽不假，但林婉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最近得闲的时候多练了练。得亏丧尸是冲着这边直线跑过来的，要是横向跑，我也没把握。”
　　林念屿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也想试试。”后面传来一道怯生生又跃跃欲试的声音。
　　林婉看了一眼林念屿，发现后者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把重新上好弦的弩递给了姜可盈。
　　姜可盈接过弩。这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还有些沉，她只能将弩机搁在窗台上。
　　转眼间，又有三头丧尸游荡了过来，大概也是被方才的声音惊扰到，它们的速度明显要比前两头游荡的更快些。
　　姜可盈细嫩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尝试瞄准。
　　她的动作很生疏，在场另外的两个成年人却丝毫没有干预的打算。
　　尤其林念屿格外从容不迫。
　　三头普通丧尸对他来说几乎构不成威胁，即使有什么意外发生也能及时补救。既然带了她们出来，林念屿是打定主意放手，让她们自己解决问题的。
　　窗外热浪滚滚，焦灼的暑气舔舐着皮肤。姜可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意识到丧尸很快就要踏入安全距离，她不能再等了。
　　被汗水打湿的手指叩下了扳机。
　　箭矢飞射而出，擦着丧尸的耳朵，落在了地上。
　　她没射中，动静反而引起了其它两头丧尸的注意力！
　　三张腐败得看不出原样的脸同时面向了他们，涎水从已经无法闭合的口角流下，还能听到它们隐约的低声嚎叫。
　　三双同样漆黑的眼睛正盲目地寻找着方向。
　　SUV车身上的香丸味道还持续发挥着它的作用，尽管如此，三头丧尸最终还是齐齐朝着他们来了。
　　姜可盈的脸霎时便白了。
　　眼见着三头丧尸离他们越来越近，再过几步，恐怕挥发已久的香丸也要失去最后的微薄作用。林念屿以为姜可盈会向自己求助解决。没想到小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回去。”他听到她轻轻说。
　　“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回去！”
　　除了姜可盈一遍遍的重复，车子里极其安静。林念屿和林婉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也很期待，究竟可不可以……
　　慢慢地，后两头丧尸的方向先乱了，他们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漫无方向地在四周游荡。
　　而最开始被擦伤了耳朵的那头丧尸，则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坚持着原来的方向。
　　就在它踏入安全距离的前一秒，林念屿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它却很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林念屿听到了重物坠地的声音，这声音来自远处，显得隐隐绰绰，在感官进化了的异能者和丧尸听来，却是再清晰不过的。
　　果然，丧尸的身子随即一转，朝着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很快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处。
　　姜可盈这才升起车窗，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而林念屿盯着丧尸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
　　“看来山霞镇，还留着不少人。”
　　作者有话说：
　　是新人物，但不会很快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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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山霞镇还有留守人员, 并不是什么值得他惊讶的事情。毕竟上回和秦随风前来收集PVC管子的时候，他们也碰上过躲在店里的幸存者。
　　只不过，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和实力强大的“猎人”之间差距很大。而方才听到的干脆利落的打斗声, 明显是后者造成的。
　　对方是单打独斗还是成群结队，是偶然路过还是打算将此处定为据点，林念屿不得而知。他不曾有害人之意，也不得不抱有防人之心, 尤其在带着林婉和姜可盈的前提下。
　　林婉虽然没能听到什么明显的动静，但从丧尸的反常行为和林念屿的话中, 也猜出了七八分。
　　“是有其他幸存者吗？我们要不要去找他…或者他们？”
　　“不了。”林念屿干脆地摇摇头。
　　料想他们双方都是对面的不速之客，既然对方没有过来，林念屿也就默契地不前往打搅。
　　在没有利益纠纷的情况下, 不打搅，是幸存者之间的共识，见面反而会引起猜忌与纷争, 这是林念屿从上辈子的经历中提炼出来的经验。当然，这仅限于在末世拥有自保能力的人, 对于大部分幸存者来说，找到组织互帮互助才是末世生存的长久之计。
　　总之，对方并不打算前来找茬，林念屿也就暂且安下了心。就算对方打算将山霞镇定为据点，对林念屿他们来说, 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小小的资源补充点，而一个实力强大又不爱兴风作浪的幸存者在附近，反而能减轻丧尸数量上的压力。
　　后期真要起什么冲突, 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想着, 林念屿的脸色略微和缓。
　　他启动了车子, “走吧。”
　　林婉看出他神色的变化，原本微微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几分，这才慢慢靠上了椅背。
　　林念屿回想起她刚刚如临大敌的模样，朝她单眼一眨，安慰道：“别担心。他们对付丧尸还来不及呢，只要我们不留在镇上，跟他们没有利益纠葛，不会起冲突的。”
　　“你说得对。内斗没有好处，他们也会投鼠忌器的。”
　　言语间，林婉自顾自地点头，眼神轻扫，却对上了后视镜里姜可盈略带探究的目光。
　　她的心没由来地异常一跳。
　　倒不是觉得小孩身上有什么可疑，只是下意识地认为今天的遭遇不会像林念屿说得那般简单。
　　她从来不是一个强直觉性的人，但刚才的一个激灵着实反常。
　　林婉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将自己纷乱的心绪同林念屿讲了。
　　“唔……”林念屿沉吟片刻，“会不会是因为你有点紧张？”
　　林婉只是蹙眉，不置可否。
　　虽然她没有讲出前因后果，林念屿倒也将此放在了心上。
　　“山霞镇的资源我们不会轻易放弃的，以后也要经常过来，回去我和其他人讲一下，多留意这边，真有异常我们也能及时发现。”
　　林婉知道自家孩子不是敷衍了事的人，言出必行，她方才安心，也有心思考虑其它事情。
　　“盈盈。”她重新看向后视镜，开口道：“刚刚我看到你的异能，似乎没有之前的那样有效果。”
　　还没有进入校园的时候，姜可盈的异能明明足以驱使一小波紧跟在房车后面的丧尸，这回却堪堪影响了两头而已。
　　林婉唯恐姜可盈的身体又出什么问题。大家相处甚久，她问得直白，也不怕小姑娘会误解。
　　果然，姜可盈没有丝毫多想的意思。
　　“嗯。因为念屿哥哥说过，要以自己的身体安全为前提，所以我没有尽全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有效果，但这次我觉得身体没有不舒服呢！”
　　“真乖。”林念屿夸她。
　　姜可盈顺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林婉也露出安心的神色。
　　车内一时间安静地下来。林念屿放了很多心思去注意附近的动静，他驾驶着车小心地回避着镇上另一波幸存者，迂回地沿着小镇转了一圈，终于让他前后找到了两个加油站。
　　遗憾的是存量不多。
　　林婉听林念屿讲过接下来的寒潮，知道届时太阳能发电会被大大限制，柴油不多意味着他们会在极其寒冷的情况下面临电能不足的困境。
　　她担心这个冬天会不好过。
　　“没关系吗？万一接下来很冷……”
　　“别太担心。学校里有锅炉房，里面还储存了不少煤炭，冻不到咱们。寒冷气温下丧尸的活动能力也会大大受限，我们不必过多外出，只是生活方面的不便，能忍受的。”
　　林念屿没事就在校园里溜达，早已经将清源中学里里外外探索了个遍，这也是他没有焦虑到为了能源冒然赶往更远的地方，而是安心在学校里种菜的底气。
　　“不过寒冷挡得住丧尸却防不了人心，学校那圈高压电网不能只当摆设，回去得告诉金维一声，让他看看能怎样操作下。”
　　林婉点了点头。
　　这次出门，他们收集到了五罐柴油？两罐汽油兼一些透明晶核，而林婉和姜可盈两人也都有了尝试的机会，收获不算小。
　　眼见着天色不早，林念屿不打算再逗留，开车载着两人一路回了学校。
　　得益于Lucas日夜不缀的工作，清源中学的防御体系已完成了升级。林念屿看着眼前大变样的校门，思考着是不是该停下车吼一嗓子让里面的人给自己开门。
　　就在车子减速到一半的时候，校门却自动开了。
　　竟然还是远程监控的！
　　“金维这小子……”林念屿摇头浅笑，轻轻加了一脚油门，“真有他的。”
　　车子进入校园后，大门又缓缓合上。林念屿径直开了进去，停在食堂边上女寝的架空层里，和另两人前后脚地下了车。
　　“咱们的两位女同胞，可厉害呢！”
　　人未至，林念屿欢腾的声音先送了进去，走进食堂后，他又拉着秦随风和金维，将林婉和姜可盈白天的表现事无巨细地描绘了一遍，还加上活灵活现的动作，惹得几人忍俊不禁。
　　林婉轻轻拧了他一把，“行了啊，再夸就过了。”
　　林念屿嘻嘻一笑，揉着肚子找食物去了。
　　一顿像样的晚饭后，大家纷纷回了宿舍，林念屿在二楼的地方拐了个弯，跑去水培房看生菜苗。
　　一天的时间，幼苗的根系已经长到伸出海绵，看起来十分生机勃勃。
　　林念屿一边检查，一边同身边的秦随风道：“差不多了，明天就定植。”
　　对于水培植物来说，所谓定植，就是将发好的幼苗移栽到种植杯里的过程。
　　“那今天先把种植杯做了？”
　　“行啊。”林念屿懒懒道。
　　工具他都准备好了，种植杯用食堂平时盛放豆浆的一次性塑料杯就能做，简单在上面挖几个孔供水流通过，底部再放上清洗干净的砾石以固定根系，差不多就是了。
　　秦随风随手便提起了角落装满塑料杯的箱子，扬了扬下巴，示意林念屿，“走吧。”
　　两人带着一箱子塑料杯回了房间。
　　此时天色已暗，不过两个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也做不到八点之前睡觉，索性席地而坐，开始处理起那些透明塑料杯。
　　房间里开了空调，凉风习习，林念屿一天的疲倦与燥热都在冲凉后的冷气中消除殆尽，手头上的动作自然也快了许多。
　　他和秦随风人手一个火机，隔着一段距离用火星在塑料杯上随意撩几下，再刮去那些黑色残渣，一个勉强像样的种植杯就完成了。
　　为了提高定植的成活率，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趁着早上温度高得没那么离谱而植物的蒸腾作用稍弱的时候，将那些还略显纤弱的生菜幼苗一朵朵移栽到了昨晚新鲜出炉的种植杯中，并用边缘柔和的砾石小心地固定住杂多的根系。
　　紧接着，两人又将种植杯一一固定到PVC管子的孔洞里。最后才打开水泵，那些加入了灵泉水的清水便在管中循环起来，滋润到了每一株植株。
　　这事看似简单，为了这幼苗不受伤，两人难免束手束脚，结束一切再抬头时，发现已到了日上三竿。
　　林念屿“嗷”了一声，伸了个十足的懒腰，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吃不消吃不消。”他摇摇头，“可比打架累多了。”余光瞥了眼秦随风，发现男人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林念屿不由咋舌。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心中默默道：这么好的体格，这么坚毅的性格……
　　不种田可惜了呀！
　　林念屿生出些摆烂的想法。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秦随风的眼神随之追随了过来，让本就心虚的林念屿一个哆嗦，嘿嘿地笑了两声。
　　秦随风：？这小傻子又在乐呵什么？
　　知道自己被无言鄙视了，林念屿也不恼，既然生菜苗都种上了，这里也没其它事情，便拉着男人便去找林婉他们。
　　他刚才的摆烂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当不得真，毕竟种植处处要用到灵泉水，他想放手是万万不能的。
　　一转眼又到了下午，今天轮到秦随风带着金维和Lucas出门。林念屿不随从，只能往他们后备箱塞上不少罐子。
　　“山霞镇我们昨天转过，你们今天去其它地方看看。遇到别人不要硬碰硬。碰到加油站就顺点油回来。”
　　校门口，林念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秦随风也没有打断他，时不时地应一声，还是林念屿看时间差不多了，硬生生地止住话头，“快走吧，再耽搁回来就该迟了。”
　　秦随风点了点头，坐上副驾驶。
　　驾驶室上人形状态下的Lucas朝着林念屿摆摆手，“念念，再见～”
　　林念屿没应，而是分别看了眼秦随风和后座的金维，“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
　　被忽略的Lucas：0^0
　　感受到了深深怨念，林念屿这才看向它，带着笑意道：“Lucas，要保护好他们哦。”
　　Lucas：“明白！”伴随而来的是引擎启动的声音。
　　驶离清源中学后，后座的金维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面向前方。
　　两个多月的时间，足以让Apa病毒将天地改造成另一副模样。翻涌着热浪的空气，干枯沙化的大地，还有路边未曾完全分解的腐尸。
　　最重要的是，除了汽车驶过大地的声音。这个当下的世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金维忍不住小声问道：“秦哥，我们今天往哪里去呀……”
　　秦随风的手指在粗劣的地图上缓缓滑过，没有林念屿在身边，他整个人好似更加寡言而冷淡。
　　即使相处甚久，也知道对方是个好人，金维对上他时，仍有些惴惴不安的紧张。
　　就在金维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前排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声音。
　　“白山镇。”
　　林念屿再听到车轮的碾压摩擦声时，已经是傍晚六七点钟，天色均已沉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想前往校门口迎接他们，走了好几下后才停了脚步，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又转身回去，通过金维安装在食堂的监控兼操作系统，帮白车打开了校门，重新坐下等他们回来。
　　没一会儿，车就停在了食堂前门口，带着滚滚热浪与黄色沙尘。
　　一看这彻底换了个颜色的车身，就知道秦随风他们这回势必走得更远。
　　等这灼热的热气与尘埃稍微降些，留守几人才出去迎接。
　　秦随风下车，正对上林念屿殷切的目光。他怔了一秒，便主动提及这次出去的经过。
　　他们去了距离稍远些的白山镇，那里要更接近县城，相应的幸存者也比山霞镇多些，还不巧正面撞上了一伙在镇上扎根的幸存者组织。
　　不过这群人里面并没有异能者，也不是亡命之徒，只警诫了秦随风他们几句，要他们保持距离。秦随风不欲惹事，也顺着台阶下，收集了些重要物资，又挑了地方带着金维实地训练了一番，并没与他们起冲突。
　　林念屿一边回收车上的油罐，一边听他讲话。
　　“县城？”他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向男人。
　　他们是绕路过来的，不曾进入最近的炀山县，那里与清源中学还隔着好一段距离，之前还真没有去看过。
　　“嗯，还是听白山镇的人说的，炀山县有一个民间基地。”
　　其实是白山镇那伙幸存者见到秦随风一行人实力强盛，脱口而出质问道怎么你们百足基地的有了一整个炀山县还不够，还要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掠夺物资。
　　这话里至少传达了两个信息。第一，炀山县有个百足基地，规模不小，整个县城都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而且连三十公里以外的白山镇幸存者也对此一清二楚。第二，这个基地并非善茬，风评不佳。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
　　林念屿回忆着。新望基地作为第一所崛起的民间基地，林念屿对它还算熟悉，包括它周边大大小小的避难所和基地，都略有耳闻。至于这个炀山县的基地，明明顶着这么个含义古怪的名字，他却是没什么印象，估计不是什么大基地。
　　末世中，多的是这种昙花一现的基地。一些幸存者为了生存而聚在一起，不多时又因为内讧或是丧尸潮而分崩离析。
　　这种事情林念屿上辈子见得多了，他摇摇头，压根没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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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林念屿将后备箱里满满当当的油罐收进纯白空间后, 就见男人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摞本子。
　　看到印着熟悉图案的封面，他忍不住“咦”了一声。
　　正是他前些日子提起要给姜可盈收集的课本。
　　“我都忘了。”林念屿不好意思地笑笑，伸出手想将这些初中阶段的课本接过来, “还是你记性好。”
　　秦随风却将胳膊往回一缩，没让他接着，而后极其自然地拿着课本往食堂里走，漫不经心地说道：“途中碰到所初中, 顺手的事。”
　　那所初中留有的丧尸不多也不少，正好还用来训了训金维。
　　林念屿连忙跟上, “你说得我也想去白山镇瞧瞧了。那儿的幸存者怎么样？”
　　“不足为惧。”
　　“那我下次也去逛逛。”林念屿狡黠一笑。
　　他倒不是挑软柿子捏，也没有恃强凌弱的打算，但毕竟末世之中强者才拥有话语权, 只有他更胜一筹，才能保证不与对方起冲突。
　　大家坐下后，又听秦随风和金维复盘了这次出行的路线和所见所闻, 一直到天色昏暗为止。
　　见天暗了下来，林念屿站起身, 要去菜畦里看看。
　　这是大圣最爱的活动，看到林念屿往食堂后门走，它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抻了个大大的懒腰，爪子舒爽地狠狠抓了两下, 紧接着从桌上一跃而下，无声地跟上了林念屿的步伐。
　　一人一猫就这样前后脚地来到了菜畦边。
　　水培房里的生菜苗自从定植后，除了日常的水源维护, 就不必林念屿过于操心, 反倒是地里的番茄苗, 林念屿需一日两回浇地观察，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这些植株就被大太阳晒蔫晒死，或者被残余的Apa病毒给毒死了。
　　地里的番茄苗也不负他所望，长势明显要比水培的快，不仅拔高许多，枝叶也繁茂起来，林念屿在施用灵泉水最多的那块地里还找到了花芽的踪迹，想必其中的番茄植株再过不久便能开花结果。
　　至于剩下一块区域里依旧没有发芽的痕迹，已经过去这么久，林念屿终于断定种子彻底死绝，也就不打算在这上面耗费水源了。
　　林念屿俯身观察的同时，大圣便绕着绿色的番茄苗走来走去。
　　趁着铲屎官没注意到这边，它大胆地伸出爪子触探，只是番茄茎上满是绒毛，肉垫放上去便是奇奇怪怪的触感，吓得见过世面不多的城市猫连忙缩回爪子甩了两下，并狠狠地□□起来，生怕遭遇毒手。
　　林念屿起身回头时，便看到大圣一屁股坐在泥地里，还闭着眼疯狂地舔爪爪。
　　林念屿：……
　　爱干净，但不多。
　　很快林念屿便猜到了缘由，他不禁好笑。大圣对这些花花草草情有独钟，房间里那盆绿萝就受过它多次的骚扰。
　　要不是他仔细盯着，恐怕这些番茄幼时便少不了大圣的几爪子。如今它们不复幼苗时的纤弱，反倒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圣受挫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算算日子，再过一个半月就要面临第一场寒潮。但有灵泉水催育，林念屿有把握在寒潮到来之前收获一批果实。
　　他估好了日子，便将舔完爪子仍跃跃欲试想再抓弄几番的大圣抱起来，抖了几抖后搂进怀里，象征性地刮了刮它的鼻子，“不许胡闹。”
　　大圣：“…喵。”
　　它蔫头耷脑的模样逗笑了林念屿，惹得后者在胖橘的大脑袋顶上狠狠揉了几把。
　　林念屿回食堂去的中途，怀里的大圣还在拼命地扭着脑袋看向背后的菜畦。
　　“喵喵喵！”此仇不报非猫猫！
　　可惜均被林念屿无情镇压。
　　接下来几天，林念屿和秦随风又各自带了剩下几人出门猎杀丧尸、搜寻物资，林婉三人渐渐上手，在有Lucas陪同辅助的前提下，也能独立行动了。
　　他们的成长林念屿全都看到眼里，原本那惴惴不安的心态也有了变化，舍得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事。
　　而他的放手，也意味着可以多出不少时间来照料菜畦里的番茄。
　　眼见着番茄苗停止分化叶片，原本的生长点形成花原基，分化出花芽，林念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恨不得时时刻刻地守在一旁，唯恐一时不察下，好不容易带大些的番茄被病毒污染或遭烈日曝晒。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原本纤细的花芽慢慢发育见鼓，现出了花骨朵的模样。
　　期间林念屿又听从林婉的意见，忍痛剪掉了多余的营养枝，以免养分被分散后，反而降低最后的产量。
　　日子如水而逝，很快便到了十一月下旬，虽然番茄的果实尚且青涩，生菜却是成熟可以采摘了。
　　除了林婉，大家都是从小生活在城市，这还是他们头回亲眼见证蔬菜从一枚种子到可以收获的过程，难抑心中兴奋。
　　尽管其他人在之前也没帮上什么忙，收获的时候倒是一字排开，笑吟吟地都来揪生菜了。
　　林念屿也由着他们去。等大家把新鲜水灵的生菜整个儿拎走后，他取下剩着的种植杯进行淘洗，打算下午直接用刚刚培育出来的生菜幼苗补上。
　　生菜的生长期短，在寒潮来之前收获第二批不成问题。
　　大家都只顾着水灵灵的生菜，留下一部分让林念屿收起来，剩下的就兴高采烈地捧着，说要趁着新鲜赶紧做顿好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离开，水培房便冷清了下来，林念屿瞧着满屋子的狼藉，心中油然而生出类似于产妇生产后全家人都在关注新生儿而自己无人陪伴的孤独苦楚。
　　他瘪了瘪嘴，回头却看到了正要帮忙的秦随风。
　　林念屿眨了眨眼，泪眼婆娑：“嘤，还是你好。”
　　男人沉默半晌，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又犯什么毛病。
　　虽说秦随风对林念屿感到莫名其妙，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除林念屿外，他是接触水培房工作最多的人，有他帮忙，林念屿原本要忙活大半天的事情，也就提前结束了。
　　种植杯里如今重新栽上了纤弱的幼苗，但林念屿知道一个月后，它们又能变成一大簇，将杯子填得满满当当。
　　他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拽了秦随风一把，“走，去看看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秦随风本来是想躲的，刚才那声“嘤”搅得他心神不宁，只可惜林念屿的动作又快又霸道，硬是将他给拽走了。
　　食堂里很是热闹。
　　为了体现对林念屿劳动成果的尊重，剩下的人全员上阵，聚在后厨间，除了林婉负责掌勺外，还有人专门洗菜的、切菜的、调味的。
　　林念屿在门口探头探脑，“做什么呢？”
　　“做个耗油生菜。我看这些生菜很鲜嫩，要不留一些晚上烤肉吃？”
　　“好呀！”林念屿眼睛一亮。
　　末世前他就很喜欢火锅烧烤这些重口味的东西，奈何如今条件艰苦，对芸芸众生来说，能吃上饭已属不易，即使他囤货许多，考虑到大家都很忙碌，自己又不负责后厨的工作，林念屿向来都是有啥吃啥，从没有提出想吃些什么的特殊要求。
　　“那还等什么呢？”林婉语带笑意，“还不快来帮忙。”
　　林念屿刚想钻进后厨间，才发现自己还牢牢攥着秦随风的手腕。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了手，轻声说：“你先去休息会儿吧。”
　　刚刚秦随风在楼上主动承担了最重的活儿，现今后厨间人多，没必要再多个他。
　　男人往里瞥了眼，果然，也没有他的位置了，于是点点头，“需要帮忙就叫我。”
　　林念屿“嗯”了一声，便撒开了手转身走进后厨。
　　察觉到那种束缚感的消失，原本要走的秦随风顿在原地，他抬起胳膊，盯着林念屿原先攥着的位置，神色有些变幻莫测。
　　怎么感觉……空落落的。
　　这时金维刚洗完菜，正要将它们挪到案板上，转身的时候正看到秦随风怔怔的模样。
　　“诶？”他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察觉到他的注视，秦随风很快恢复常态，放下胳膊，不咸不淡地回视了对方一眼，便转身走了。
　　金维莫名其妙地收回了视线。
　　……又犯什么毛病。
　　有大家一同动手，食材处理得很快，像五花肉、牛羊肉、鱿鱼、鸡翅这类肉就先拿出来，需要解冻的解冻、需要腌制的腌制，至于蔬菜则取一个新鲜，洗净烤原汁原味的就行。
　　摆上烤盘后，林念屿将食堂里的电扇开了起来，又取来各处搜罗来的落地扇放在一边，这样即使是吃起烤肉，也不会觉得太热了。
　　林婉动作很快，先上了两盘蚝油生菜和一盆沙拉。
　　生菜很新鲜，即使是熟制的也只在水里焯烫过几秒就捞出，吃起来依旧鲜脆回甜。上桌没多久，三份菜就被饿狼一般的众人瓜分殆尽。
　　要不是有林念屿这员大将在，林婉恐怕还抢不上几口。
　　她忍俊不禁，笑道：“别抢别抢，我再去拌份沙拉，留着待会儿吃烤肉的时候解腻。”说完，转身又去后厨取食材。
　　肉类还需要再腌制一会儿，桌上能先烤的只有一些蔬菜。
　　林念屿刚想动手，金维便主动请缨：“我来烤个口蘑吧。”
　　“行啊。”林念屿乐得轻松，赶紧将那盘新鲜口蘑递到金维面前。
　　烤盘插了电，往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金维将揪去了菌杆的口蘑菌盖朝上放在了发烫的烤盘上，一时间滋滋作响起来。
　　过了约一分钟，金维又将它们一个个地翻个儿。原本蓬松的菌盖微微皱缩，与此同时，中间也慢慢熬出了微黄色的口蘑原汁。
　　口蘑的伞盖就像一个碗，将那盈盈的汁水盛在其中。
　　“好香呀……”姜可盈皱了皱鼻子，喃喃道。
　　高温将菌菇特有的香气最大化，也不怪她情不自禁，毕竟在座其他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金维含蓄地笑了笑，小心地将口蘑夹了起来，将熬出的汤汁倒进边上的小锅里，又用干净的剪刀将半熟的口蘑剪成条状，与方才剩下的菌杆一并丢进锅里，加水后用中火熬煮。
　　本来这小锅放在一边是打算用来烫蔬菜的，如今来煮汤也正合适。
　　几分钟后，他又往里撒了些盐粒、葱花和些许白胡椒，搅拌均匀后，给大家各盛了一碗。
　　林念屿吹开飘绿的葱花，小心地啜饮一口，那鲜美的汤水一入口，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蘑菇的独特香味和清亮鲜香的汤水相辅相成，这碗简单的口蘑汤可谓是色味俱佳，惹得他几口便将一整碗汤喝下了肚。
　　随之而起的大家纷纷的夸赞。
　　“好鲜！金维，厨艺不错啊！”
　　金维往上推了推眼镜，羞涩一笑，没好意思说这是他作为外卖专业户死宅唯一会做的一道汤，同时极有先见之明地给Lucas使眼色，示意这个大嘴巴别什么都往外说。
　　原本都探出脑袋的Lucas接收到了信号，又委屈地缩了回去，继续逗猫。
　　可怜的他不仅没饭吃，还要继续工作，专门负责干扰大圣，不让它影响大家吃饭。
　　喝完汤，各种肉类也腌制得差不多了。林念屿清了清烤盘，将五花肉和鸡翅放了上去。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熟得很快，高温熬出了油脂，让肉片染上了一层诱人的晶亮颜色。林念屿挑准了好时机，立刻将熟了的五花肉夹起来，不留给它一丝烤过头的机会。
　　表面还有细微油粒在弹跳的五花肉加上一点辣白菜，拿新鲜的生菜叶一包，整个儿地塞进嘴里。五花肉的油脂几乎是瞬间化开在口腔中，和辣白菜的酸爽与生菜的脆甜交织在一起，口感复杂多变，滋味无穷。
　　这三连下来，林念屿觉着自己浑身都舒畅了，忍不住往后一摊，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喟叹道：“到底还是自己种的菜吃起来有滋有味啊。”
　　他们自从来到清源中学，还真的没有好好歇息过。从一开始的解决校内丧尸，再到改造学校的用电设施和防御体系，一圈圈地毯式地清扫附近的地域，同时开荒种菜，林婉他们还要额外花时间练习。
　　每天忙忙碌碌，没个歇下来享受的时候。
　　现如今能坐下来，吃烤肉喝靓汤，享受连日来劳动的成果，已经是这些天里最好的消遣了。
　　林念屿忍不住勾起唇角，他有些困倦，耳边的欢笑嬉闹声逐渐远去，在他不及深究的时候，时光还在一刻不停歇地流逝着。
　　菜畦里的番茄进入了结果期，嫩黄色的花朵逐一枯萎凋谢，留下了绿色的小小果实。
　　林念屿像巨龙守护珍宝一般守着它们，看着果实一点点地膨大、变色，直到变成他熟悉的、圆滚滚胖乎乎、小红灯笼似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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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收获第二批生菜时, 大家已不像头回那般兴奋激动，林念屿将嫩得能掐出水的生菜收纳进纯白空间后，关掉了水泵, 又将水培房清扫了一遍。
　　直到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他才站直了身子，打算离开。
　　不出意外，在第一次寒潮结束以前, 水培房暂且派不上用场了。
　　林念屿将门合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时天色尚早, 从走廊望出去看到的山峦若隐若现，看不清光裸的山体，只能瞧见黛青色的轮廓与雾蒙蒙的轻纱般薄雾。旷远的山脉间, 隐约所见深深谷壑，没有了植被的覆盖，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 正回视着他。
　　林念屿吸了吸鼻子，感到一股凉意。
　　十二月底了, 躁人的暑气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白日里的空气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时时刻刻都在灼烧，早晚间更是有丝丝凉意。
　　他们趁着这难得的适宜天气，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外出的日程，希望在寒潮正式降临前, 多囤些物资，以便应对林念屿所说的，寒潮结束后可能出现的巨大危机。
　　于是一早, 林念屿吃完早饭, 就带着姜可盈出发了。
　　如今姜可盈是个很好的辅助, 有她在，林念屿每每出行都能省心不少，而小姑娘也很依赖林念屿，因而往往是他们结伴最多。
　　背后的校门缓缓合上，林念屿踩了一脚油门，加速冲了出去。马路上依旧有丧尸在游荡，即使他每次出来每次都会清扫一番，丧尸却依旧源源不断。
　　好在丧尸数量零星不多，林念屿几支水箭就能轻易解决，不必停车浪费时间。
　　白山镇。
　　白色SUV在靠近镇子的时候就提前减速，按着林念屿熟悉的路线行驶而去。
　　自从秦随风带金维来过这里，林念屿也跟着来过几回。碍于白山镇已经有一批幸存者定居，他不欲惹事，因此每次前来都行事低调，没有与这批人正面冲突过。
　　双方形成了一种简单的默契，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地盘归原来的幸存者，但镇上的物资大家各占一点，谁也不许独吞。
　　林念屿原本只想来这儿找找镇上人家里的取暖设备，再去服装店里寻些过冬的新衣。虽说他空间里冬装多得很，但基本是林婉和自己的尺寸，给其他人、尤其是姜可盈穿就勉强了些。
　　这都不是镇上目前的紧缺物资，林念屿原本想照常直接前往双方默认划分出来的、归属于他们的那块区域去，没想到开到一半，却听到了些奇怪的动静。
　　这声音……
　　林念屿皱眉，下意识侧耳倾听。不过两秒钟，白色SUV猛地一个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驶去。
　　白山镇的幸存者定居在小镇中心偏北的一家二层超市里。林念屿从没有试图接近，但也远远路过，知道它的方位。
　　这家千客来超市被幸存者尽其所能地改造过，原本是窗户的地方全用木板和金属封住，而大门则是由一层全封式的卷闸门、一层格栅式卷闸门和两扇超市原有的玻璃门组成。
　　这三层防御，要问林念屿为什么这么清楚。只因他远远便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暴力地撞击、拆卸着最外层的卷闸门。
　　这普通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无法撼动半分的金属卷闸门已经从中部被扯去了小半块，透过这个大窟窿和中间层的格栅间隙，林念屿进化后的优秀视力能让他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幸存者惊恐的表情。
　　显然他们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体型庞大、形象可怖、力量惊人的变异者。
　　一头暴虐者。
　　这头让白山镇幸存者如临大敌的二级丧尸，却让林念屿瞬间兴奋起来。
　　自从清源中学女寝那头疾行者让他的异能升至三级后，林念屿一直惦记着再来一枚白色晶核，把秦随风的异能也往上提一提。
　　谁知心心念念了许久，现在才碰到第二头二级丧尸。
　　既然第一枚白色晶核被秦随风半推半让了出来，那么第二枚，就由他为秦随风争取来吧。
　　千客来超市门口的对峙显然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超市经改造后，虽谈不上固若金汤，但拦下普通丧尸是足够的了，若他们碰着的是个疾行者，只要苟好不作死，也能撑上一段时间。偏偏遇到的是以体型、力量见长的暴虐者，眼看着中间层的格栅式卷闸门也要被扯开，情况更是危急。
　　一旦这个避难所打被破，四蹿的人群反而会限制林念屿的发挥。
　　他心中百转千回，现实仅过了一瞬而已。
　　情势不容他多想，林念屿当机立断，对姜可盈道：“掩护我。”
　　在几次并肩作战中生出默契的姜可盈郑重地点点头，在林念屿出手之时，她的目光已经在四周逡巡而过，但凡有其它试图靠近的丧尸，都会立刻被她的异能驱逐。
　　林念屿停车上前的时候，超市里的幸存者正试图用气钉木仓改造而成的武器对抗这头暴虐者。只可惜暴虐者体型庞大，即使是尽数扎入，本就不长的武器对它也造不成大的伤害，更何况在隔着一层格栅卷闸门的情况下。
　　这潦草的攻击反而激怒了对方，让暴虐者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
　　眼看着格栅卷闸门就要被扯开，超市里的一个半大少年几乎要尖叫出声之时，一股水流喷涌而来，如水龙破空，直接缠上了暴虐者的脚踝。
　　随之而来的林念屿两手一合，水绳应心而收。
　　暴虐者在力量点高的同时，行动却要笨重许多，不像他曾碰见的疾行者那般灵活，被水绳一缚，立刻就仰面摔倒在地。
　　它在地上翻滚着，身上覆盖的半黏稠的暗红色肉块在它粗暴的动作下纷纷散落，掉在地上，被压碎后洇出了带着腐臭味的暗色痕迹。
　　暴虐者嘶吼着，想要扯开身上的束缚。
　　然而这些水流看似柔软脆弱，实则强固有力，如林念屿坚韧的精神力一般。
　　这也是他平时吸收晶核的同时不忘时刻锻炼精神力的原因，不论异能等级如何，只有精神力足够强大，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效果。
　　眼见着暴虐者徒劳挣扎，林念屿也不给它逃脱的丝毫机会。
　　他心念一动，又有水流凝实出锋利的水刃，目标一致地往暴虐者颈间割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即使皮糙肉厚如暴虐者，也无法在如此锋利的刃口、如此密集的攻势下逃脱，更何况它的下半身还被水绳紧紧缚着无法动弹。
　　但林念屿不想耽误太久，拿出□□，凝水为箭，瞄准暴虐者弱点之一的眼睛，两招完结了它。
　　原本叱咤的暴虐者发出一声嘶吼后，瞬间便没了声息，与之同时安静下来的是超市内的幸存者。
　　这群人脸上的恐惧之色还未完全退去，又覆上了满满的震惊。
　　他们合力都无法撼动半分的恐怖丧尸，居然被这么个年轻小伙子几招内轻松解决了？？！
　　林念屿并不在意他们的复杂情绪，蹲下身利落地取出了暴虐者的晶核。
　　水流冲刷去秽物，将那枚冰凉的白色晶核纳入掌中的时候，林念屿的脸上才显出满意的笑容。
　　他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就听见长而尖锐的—声。
　　“——吱——”
　　是千客来的金属卷闸门被打开了。
　　林念屿转头，只见里面率先出来了一中年男人，他头发有些凌乱，神色倒还算镇定，看他模样，应该是这群幸存者的领头人物。
　　林念屿停住原本将走的脚步，视线对上他，示意后者有话快说。
　　男人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封捷，得大家信任，是咱们白山镇兄弟姐妹的代表。这次多亏有你出手，我们才顺利逃过一劫，不知道兄弟你怎么称呼？”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再一瞧封捷身后男女老少的眼神，林念屿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否则之前也不能有这么久的相安无事。
　　“林念屿。”他顿了顿，又道：“不用在意我，你们尽快把这处修理好吧。”
　　暴虐者虽被他解决，但镇上还会有其它丧尸，幸存者中有老有少，若没有个安全的避难所，很容易被偷袭。
　　说完他就要走，却又被拦住。
　　“林……林先生。”封捷原想称呼得更客气些，可他四十岁的人，对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皮再厚也喊不出“哥”来，只好含糊地叫住了对方，急急问道：“你以前碰到过这种怪物吗？”
　　还不待林念屿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前镇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庞大的丧尸。”
　　林念屿默然。
　　就像狂犬病毒特殊的病理机制会导致狂犬病患恐水一样，Apa病毒在温度降到一定程度后会陷入沉眠，丧尸也会格外畏寒。
　　事实上，气温越是高热，对它们越有利。如今天气一有变冷的趋势，它们就会遵从本能、纷纷南下。这暴虐者大约也是从北方来的。
　　林念屿便捡了些大众的消息告诉他们，比如丧尸也会不断进化，而他们遇到的正是二级丧尸中的暴虐者。
　　见封捷和他身后的一干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林念屿反而奇怪，“你们都不听广播的吗？”
　　直到如今，国家也没有完全崩盘，在飘零的末世中以几个官方基地相互联接，这些基地会放出最新的消息分享给幸存者。虽然信号时有时无，但即使他们处在偏僻的学校，还是能获知外界消息的。
　　闻言，封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们都不懂这些。”
　　也是，镇上的幸存者大多是当地人，除非是碰到专业人士或者像金维这样的多功能人才，否则在设备不全的情况下，也很难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念屿见天色还早，便又挑了些资讯告诉他们。封捷连忙找来了纸笔，仔仔细细地都记下了，他夸张的行为搞得林念屿挺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说了很久。
　　直到口干舌燥，他才住了嘴。
　　他的声音一停，封捷也潦草写完了最后几个字，直到收笔时他才意识到林念屿声音已然沙哑，连忙让身后的人拿些水来。
　　林念屿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不会久留，很快就要回去。”他作为水系异能者，最不缺的就是水，又何必拿这些人的宝贵物资。
　　他再次强调，“尽快把卷闸门换好。”
　　封捷一愣，注意到在林念屿说话的这么长一段时间内，一头丧尸都没有接近这片区域。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朝着林念屿来的方向而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辆熟悉的白色SUV和车上娇小的女孩。
　　他的视线一过去，车窗便缓缓升起，隔绝了小女孩冷淡的神色。
　　果然，这些日子来白山镇的高手都是同一伙人。
　　封捷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转头看向林念屿神情热切，“林先生，你们要不要来白山镇？”
　　他的建议不是无的放矢，白山镇是这片区域内比较富裕、资源比较丰富的一个镇子，再往上就是县城，林念屿他们所在的地方与之相比绝对只差不好。
　　在遇到暴虐者之前，封捷觉得他们之中虽然没有异能者，但只要团结也能抵御丧尸，现在看来，丧尸会进化，而他们只是血肉之躯，像今天这种情况再来一次，恐怕千客来就会被攻破。
　　他们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也见识过百足基地的异能者，但从没见过有一个人能将原本柔软无形的水，变成强韧的绳、锋利的刃。
　　这样一个人，除了本身实力强大，心性必然也坚韧到拔尖。再加上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这次的出手相助，也让他们隐隐产生对他的信任。
　　因此这个邀请并不带恶意，却也不单纯。
　　他们想要以资源换取庇护。
　　没成想林念屿却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他们。
　　林念屿没有说原因，只抬头看了眼天，道：“天气在变冷，有高温在前，难保不会出现酷寒的天气，你们要小心。”
　　封捷原本还在失望，这下听到了嘱咐，也顾不上再争取一下，只连连点头。
　　他们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情，但是经这厉害的高手一说，必定是越发重视起来。
　　林念屿朝他点点头，一副不欲再多说的冷淡神色。
　　见林念屿又要走，封捷顾不上多想，连忙开口，“你们要什么东西，我们替你们找。”
　　虽说拉拢不到林念屿，但一来对方刚刚帮了他们，二来多个朋友总没坏处，看他们来得也算频繁，估计相聚不远，万一有点什么事情，也是条退路。因此封捷有心想搭把手，让自己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
　　林念屿轻易猜到封捷的想法，不过他对这群人观感不错，也就承了这份情。
　　他同意了封捷的帮忙，反而是后者立刻喜笑颜开，问了情况后连忙派幸存者里的青壮年们去四处搜寻林念屿想要的东西。然后又搓着手请林念屿坐，挨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些其它的资讯。
　　只要不是会被怀疑到自身的事情，林念屿自然是知无不答，而封捷在短短的时间内更是获益良多，这下也顾不上年纪大小了，恨不得直接抱着林念屿喊一声“哥”。
　　只不过他想喊，林念屿可不想应。好在其他人回来得很快，将林念屿从愈发热切的封捷手中“解救”了出来。
　　这群人本就是当地人，对白山镇很熟悉，找起东西来又快又精准，不仅给他们搬来了许多煤炭，还提来了几个烤火炉。
　　为首的年轻人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镇上有家专门卖暖炉的店，还配了无烟煤。这种烤火炉是我们山里人冬天在用的，烧起来后大家可以围着它唠嗑，既能暖手暖脚，下面还能烤个红薯啥的，很方便。”
　　安全起见，林念屿并没让他们帮着找衣服。总归衣裳哪里都有，却不能叫封捷一眼看穿了他们这群人的配置。
　　因此他原以为有些碳和柴火就已经是顶天的，却没想到封捷他们还能找来烤火炉这种有意思的东西，倒显得他一个土生土长在S市的人孤陋寡闻了。
　　林念屿诚恳地道了谢，将物资一一搬上车，这回他是真的要离开了，封捷也没理由再留，只能与他告别，还恋恋不舍地告诉他一定要常来。
　　林念屿：……这种被热情的主人家邀请再来做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暗暗吐槽，面色却如常，坐在驾驶座上同他们摆了摆手，便驱车离开了。
　　直到驶离白山镇的范围，林念屿才暗暗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此行收获许多，甚是满意。
　　他视线一扫，看到后视镜中被几个炉子挤在角落的姜可盈。
　　姜可盈：0.0
　　林念屿：“！”
　　为了隐藏自己手握空间的事情，林念屿并没有在封捷等人面前直接将东西纳入纯白空间，而是选择堆在了后备箱和后座。
　　没想到姜可盈小小一团，也不说话，让他一时还忘了。
　　林念屿心念一动，将后座的炉子收了进去，才给姜可盈腾出了位置。
　　看到乖巧无怨言的小女孩，林念屿想到了自己的打算，他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地跟姜可盈解释这枚晶核要先给秦随风用。
　　虽说姜可盈还是个小朋友，但一来，这件事情上她是出了力的，二来，她是异能者，也有晶核的需求。因此林念屿虽有了打算，却必须问问她的意见，若她不愿，那么林念屿也不能强硬地将这枚晶核直接给秦随风。
　　姜可盈虽然才十二岁，但天资聪颖加上遭逢异变，让她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自然能够理解林念屿的打算。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现在秦大哥比我更需要这枚晶核，而且我的精神力根本没有办法吸纳这种高一级的晶核。”
　　姜可盈的异能特殊，平时林念屿和她自己对此都是小心为上，以锤炼修养精神力为主，反而更少地依赖晶核的能量。
　　别说白色晶核了，就是最普通的透明晶核，她都不敢一次性用上太多，唯恐被其中其中狂暴驳杂的力量反伤，林念屿的用心良苦她自然是懂的。
　　她这样善解人意，反叫林念屿心疼，胳膊往后伸去，摸摸她的脑袋。
　　“如果觉得我懂事的话。”姜可盈笑吟吟的，小腿晃荡着，“那念屿哥哥以后要多带我出来。”
　　林念屿捏了捏她的鼻子，也笑道：“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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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白山镇离得远, 再加上林念屿中途又转去其它地方找了冬装，比往常多花了额外的时间。好在如今暑气不盛，他们出门得早, 终究赶在日落前回到了学校。
　　尽管如此，还是让等在学校里的人着急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回来了，林婉几人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再一看林念屿喜气洋洋的神色, 便知这回晚归的原因肯定是有了特殊的收获。
　　果不其然，下一秒, 他们就见林念屿取出了一枚白色晶核。
　　“诶！”金维最先惊讶出声，“这白色晶核，就和之前在那头疾行者身上拿到的一样！”
　　“不错。”林念屿点点头, “这又是一枚二级丧尸的晶核，不过这回我在白山镇碰上的是一头暴虐者。”
　　“好处理吗？”秦随风问道。
　　“那必须的。”林念屿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脸矜骄, “顺手还帮了白山镇的幸存者一把，他们给我找了好些煤炭和烤火炉回来。”
　　他将两人在白山镇的际遇大致描述了一番。说罢, 又从空间里取出两个烤火炉放在几人面前。
　　林婉与金维方才还被他的话惹得惊呼连连，这下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前者是回忆起了童年时光，后者纯粹同林念屿一样没见过这玩意儿因此好奇得很。
　　总归两个人都围着烤火炉打转，而林念屿则顺势将秦随风拉到一边, 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不由分说地将晶核塞到了男人手中。
　　他眨巴着那双剔透如琥珀的眼睛，一脸认真, “给你。”
　　秦随风垂眸看了他两眼, 将那尚带着余温的晶核握紧了。
　　吃完晚饭, 林念屿等不及洗漱，便早早地拉了秦随风回宿舍，两人相对坐在桌前。
　　只不过秦随风没有着急吸收这枚林念屿主动送上的晶核，而是无声地把玩着它，似乎还有其它想法。
　　见秦随风犹豫，林念屿却没再催促，他托着腮，视线在秦随风脸上和白色晶核之间逡巡，心中暗自猜测男人的异能。
　　绝对不仅仅是力量型，林念屿笃定。
　　于清源中学安全落脚后，他们很少再有并肩作战的机会，回忆着从前仅有的画面，感觉有男人在的时候，情况确实不大相同，就好像……
　　林念屿抓耳挠腮，想不出什么言语可以形容。
　　秦随风此时也默然不做声。
　　灯光下，白色的晶核泛着莹润的光，在他略显深色的掌心上更是显眼，让秦随风情不自禁地想起青年搭着柔软黑发的白皙后颈。
　　右手骤然攥紧。
　　林念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忽而对上秦随风黑黢黢的眼睛。
　　他一愣，恍然大悟道：“威慑！对，就是威慑！”
　　林念屿终于明白了异常所在。
　　秦随风看似无法发起群攻，但每次他出现，丧尸群很少会出现一拥而上的情形，而且还会好打一些。林念屿有时候莫名会产生一种一拳打到烂桃子上的感觉。劲儿还没上去呢，桃子已经从里到外地烂开了。
　　秦随风的异能应该是偏精神层面的影响型异能，与姜可盈的分类十分相似，不过与后者相比，影响程度要低一些，但要论对身体素质的强化，显然是秦随风的异能更胜一筹。
　　林念屿摸着下巴，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忙不迭地告诉了对方。
　　秦随风听他兴致勃勃地把话讲完，原本紧着的右手松懈了些，指缝间隐约露出莹白的晶核一角，他点点头，“原来如此。”
　　“反应这么平淡的吗？”林念屿一怔，继而瘪了瘪嘴。
　　秦随风忽而一笑，眼神却依旧沉静，“没有。只是平常也有些猜测，所以不算惊讶。”
　　林念屿一想也是，自己作为旁观者都有感触，更别提时常会用到异能的他本人了。
　　“那咱们下次试验一下！”
　　要试的话，肯定得额外抽出时间，只能是寒潮以后的事情了。
　　秦随风点点头，“好。”
　　林念屿的眼神实在热切，这回男人没有再犹豫，轻松握紧了晶核，吸收起其中的能量。
　　不多时，他掌心的白色晶核只余下一撮齑粉，而秦随风本人则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好了。”
　　“咦？？？”
　　林念屿再次惊奇，秦随风的反应看起来平平无奇，根本没有其他异能者吸收晶核尤其是跨级晶核时的煎熬呀！
　　“奇怪。你就没感觉什么特殊的吗？”
　　他忍不住倾身向前，专注地盯着对方，试图从秦随风的气定神闲中找出些破绽来。
　　即使是经过莲子和灵泉淬洗后的今生，林念屿每在升级时，都会感到一股幽深冰冷的气息。
　　这滋味绝不好受，异能者多多少少都会受此折磨，没想到还能有人几乎不受影响。但异能者这么多，偶有几个特别耐受的存在，倒也不是不可能。
　　“真是天赋异禀啊。”见对方果真是一派淡然，毫无隐藏痕迹，林念屿酸溜溜地皱了皱鼻子，他无能狂怒式地决定先不理会男人一会儿。
　　“那我先去洗澡了。”
　　秦随风略一颔首，并未出声。
　　习惯了他的寡言，林念屿不会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便转身离开，被睡意干扰的他丝毫不曾留意身后。
　　而就在这微末的时刻，秦随风黑白分明的眼睛骤然间浓雾翻涌，出现了一瞬的漆黑。
　　一枚亲手交到秦随风手中的白色晶核足以让林念屿雀跃好几天，时光转瞬即逝，转眼到了十二月底，这下大家都非常明显感觉到天气凉了下来。
　　与此同时，菜畦里的番茄终于成熟了。
　　番茄是多年生的植物，林念屿赶着前几天就和大家一起，为其搭起了简易的遮风保暖的棚子。
　　他没有在寒潮期间继续浇水的打算，料想急冻天气下，休眠中的Apa病毒也不足以伤害到它们。若是真不幸遭难，也损失不了多少，大不了来年重新种就是了。
　　如今挂在枝上的番茄几乎是熟透了，沉甸甸地坠着，通体剔透的晶红，长得很是标致，摸上去表皮光滑，很是讨喜。
　　林念屿采摘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劲儿，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浇灌出来的，生怕损坏了一丝一毫。
　　这批番茄的产量也很可观，即使只有三小块菜地的番茄成活了，也需要几个人一起上阵，每人都摘了好些。
　　“晚上可有的加餐了。”林婉笑道。
　　番茄都让林念屿收到了纯白空间中保鲜，回去路上，大家双手空空，脸上却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一点番茄与林念屿的囤货相比，算不得什么，但他们在乎的也不是多了那么丁点的食物，而是末世中弥足珍贵的希望。
　　当晚林婉就决定用新鲜采摘来的番茄做顿番茄宴，她自己琢磨着做了一道番茄鱼。
　　林念屿帮不上忙，就捧着一个洗净的大番茄站在一旁看。林婉每进行一道步骤，他就来一口。
　　片鱼。
　　咬一口。
　　上浆。
　　咬一口。
　　熬汁。
　　咬一口。
　　大番茄还没吃完，林念屿就被忍无可忍的林婉揍了开去，“臭小子，你以为自己还是五岁的年纪吗？！”
　　林念屿：QAQ
　　林念屿捧着剩下那半个大番茄，委屈巴巴地躲去了厨房角落，连手中番茄那酸甜多汁与绵沙的口感，都无法抚慰他受伤的小心灵。
　　好在林婉嘴上嫌他，晚上的菜却都是挑着他喜欢的口味布置的。
　　饭后，林念屿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方才在厨房里半真半假的一点小委屈，即刻便烟消云散了。
　　晚上这一顿番茄宴，花了大家比平常略久些的时间，等散场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林念屿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坐在桌前，在平时记录的本子上写字。而秦随风静静倚在桌旁，看着他垂眸认真书写的模样。
　　这本子是林念屿专门用来记录给菜畦浇水的不同频次和灵泉浓度对植物生长表现的影响。如今番茄已经成熟采摘，意味着今年的记录可以告一段落，他也要写些总结才是。
　　林念屿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转了转笔，旋即写下：
　　就目前来看，水培与土培各有利弊。
　　水培更加省心省力，由于没有土壤介入，作物的成活率也更高些，缺点在于以目前的设备来看，只适合培育生长期不长的叶菜。
　　土培显然更耗费时间与精力，要让作物茁壮成长，对灵泉水的需求也不少，即使找到了消耗灵泉水最少的方案，也比水培所需的灵泉水高出一大截。土培的优势也很明显，能种植出绝大多数作物，而且植物显然会更健壮一些，料想土壤里依旧存在灵泉水所不能代替的物质。
　　林念屿搁下笔，心道这也无妨，毕竟清源中学虽谈不上大，但让他们挑出几块地出来种植倒是绰绰有余。原本食堂后方和走廊两边都有大块的土地是之前就种植过的。食堂正门对出去两侧的土地修整一下，也可以利用起来。
　　在灵泉还不至于被几次浇水就耗尽的前提下，还是麻烦些多土培吧。
　　林念屿写完，忍不住笑了笑，道：“从没有想过我还能这么认真地去考虑这些种地的事情。你说，这要是再添一群鸡鸭两条狗和三头大肥猪，感觉和村子里的农户没两样了。”
　　秦随风不置可否，只道：“食堂后方是有院子的，估计以前也养过鸡鸭之类的牲畜，只不过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你想养？”
　　林念屿当然也只是玩笑话，况且——
　　“真有活到现在的家禽家畜，恐怕不是我们能豢养的。”
　　他摸了摸鼻尖，变异兽可不好惹啊……
　　林念屿生动的表情，让男人的眸子也带上些笑意，他忍住去逗弄对方一番的心动，低着头继续看林念屿忙忙碌碌的小动作。
　　十二月到了尾声，林念屿已经记不得末世第一年的寒潮究竟于哪日降临，但温度的变化他还是能明显感受到的，料想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果然，他前一晚刚刚与秦随风一起烧起锅炉，第二天就有了异常。
　　房间里的两人是被生物钟唤醒的，睁开眼却发现室内还是黑沉沉的。
　　秦随风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看去，那是完完全全阴沉着的天，有暴雨前黑云压城的感觉，却不像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林念屿躺在床上瞄了一眼，知道这是寒潮降临，不知为何，他却没觉得刺骨的冰冷。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窗帘重新拉上，回头开了灯，他见林念屿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的模样，觉着有些好笑。
　　“半夜感到气温骤降，我就起来把暖气阀门打开了，现在应该不冷了吧。”
　　骤然被灯光刺激到的林念屿又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嘟囔了句，“那就好。”
　　这下林婉他们应该也没冻着。
　　换作平时，他或许还会感慨一句秦随风的感知能力如此强大，在自己酣然睡梦中就能提前感知寒潮来临并且及时打开暖气，让所有人丝毫不察。
　　但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想着睡懒觉。
　　作者有话说：
　　大家小时候会不会也喜欢看爸爸妈妈做菜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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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有林念屿提前预警, 这场寒潮虽来势汹汹，却没叫清源中学里的一行人手忙脚乱。
　　尤其校园里自备锅炉房和足量的煤炭，在暖气救命下, 大家不至于太狼狈。
　　尽管如此，从酷暑到凛冬的过渡太短，气温又一下降得很低，所有人第一天确实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都懒洋洋的，也不想去食堂了, 就近找了个房间腾空，煮了一大锅面分吃了事。
　　食材虽简单，却吃得人浑身上下暖融融的, 几乎要化成一滩，林念屿也不遑多让，回到房间后便梦游似地呢喃着又要钻进被窝。
　　秦随风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由他去了。
　　凛冬不会有丧尸，林念屿心安, 一躺下便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觉着自己在绵软的被窝里，像一颗卧在水中的温泉蛋，浮浮沉沉，实在舒适。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房间里的顶灯没有开，床底下却有暖色的光浮上来，林念屿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 竟觉得有些温馨。
　　这样漫长的一觉让他的思绪有些混沌, 林念屿用力按了按眉心, 待稍稍清醒后，手扶着栏杆，朝外探出上半身。
　　正对上了秦随风追随而来的眼神。
　　这些时日以来，除了寝室里的床铺与衣柜，林念屿几乎将其它软装都换了个彻底。秦随风开了一盏夜灯，此刻正坐在柔软舒适的躺椅上，听到青年起身时的细碎响动，这才将手中的KINDLE放置一旁，好整以暇地抬眸瞧他。
　　“醒了？”
　　“唔。”林念屿含糊地应了一声，随手捞起床铺上的一件外套套上，摸索着就要下床。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话音刚落，头上的白炽灯亮了起来，林念屿眨了眨眼，回头看到秦随风不知何时又到了自己身边。
　　动作真快，他轻轻嘟囔了声，随即踩在了地板上。
　　“吃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秦随风轻轻朝林念屿边上的桌子方向扬了扬下巴，“给你留的。”
　　顺着男人的动作，林念屿瞧见了桌上的保温盒，上前打开一看，是一碗排骨炖萝卜汤和一小盒米饭。
　　秦随风在他身后，倚着栏杆解释道：“其它菜都有些油腻，怕你晚上吃了不消化，就留了些汤。”
　　“够了。”林念屿回头朝男人一笑，“我也不饿，有碗热汤暖暖肚子正合适。”
　　见他拉了椅子准备进食，秦随风满意颔首，坐回自己的躺椅上，安安静静地又看起书来。
　　而一旁的林念屿坐下后，吨吨吨先喝完了半碗汤，将还温热着的米饭倒进剩下的汤汁和排骨萝卜里拌匀，一勺一勺挖着吃。
　　这汤一尝就知道是林婉拿电饭煲煲了好一段时间的，除了盐以外没有再加半点调味料，全靠食材本身的鲜味吊着，喝多了也不会觉着腻。
　　林念屿本来还没有什么胃口，被这汤一激，竟也馋得克制不住，最后将剩下的汤拌饭挖了个干干净净才罢休。
　　填饱了肚子，他整个人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拖了把躺椅到阳台的玻璃门前，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扯开了些。
　　外头的天黑沉沉的，不同以往还能看到繁星的天空，如今只有一片冰冷漆黑，连远处的山峦线都不太清晰，让人不由得担心起明日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与之相反的，却是倒映在玻璃门上的，属于室内的温暖与安逸。
　　“会下雪吗？”
　　林念屿正出神着，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玻璃窗上，他背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脸上很罕见地出现了厌弃的表情，道：“最好不要。”
　　但林念屿的祈祷没有成真，第二天，果真是下雪了。
　　只是与以往晶莹的雪花不同，在末世，只有灰白色的雪，失去了洁白时洒满天地时的净化感，连绵的低饱和度的灰，只能让人感到深深的不安与抗拒。
　　林念屿看到秦随风早起掀开窗帘一角后的沉默，颇为复杂地瘪了瘪嘴，把头埋进被子里，良久才出声。
　　“啊……不想起床。”
　　“那就不起。反正没什么事。”
　　秦随风的声音从头对着头极近的地方传来，男人不知何时也回了被窝，将林念屿吓了一跳。
　　他们之前都是倒头就睡，还不曾这样交流，现今这距离就跟他们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似的。
　　太亲密了。
　　林念屿的下半张脸还藏在柔软的被子后，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眸子，这会子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瞧，他一贯伶牙俐齿，不知为何也磕绊了起来。
　　“嗯…不太好吧，待会儿我妈妈要来骂的。”
　　秦随风一怔，随即薄唇紧抿，肩膀也小幅度地抖了起来，是很明显的憋笑动作。
　　林念屿感受到床板传来的震动，不由得微微抬起头侧过身子，正看到他的模样，也知道是自己闹了笑话，只好破罐子破摔道：“想笑就笑，又没人拦着你。”
　　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一阵爽朗清亮的笑声，林念屿等了半晌，那笑声甚至还越来越大。
　　他瞧着对面的男人，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秦随风多了些潇洒姿态更显魅力，但是，但是……
　　林念屿把被子往前一推，支起上半身，愤愤不平道：“有必要笑这么大声嘛！”
　　“抱歉。”秦随风连忙也坐了起来，他逐渐止住笑声，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亮晶晶地盯着林念屿，“我不是在笑话你，只是觉得这样很可爱。”
　　什么可爱不可爱的……这个男人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
　　林念屿气鼓鼓的，觉着自己的背后唰得蒙上层薄汗，脸皮和耳尖也有些发烫。
　　拜托，这个暖气开这么足干嘛！
　　他心里头在吵吵嚷嚷地吐槽，面上却一言不发，只将被子往头上一盖，又躺了回去，半晌被窝里才传来闷闷的一声。
　　“我睡觉了，不许吵我。”
　　寝室里很安静，就当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男人温柔清浅的一声。
　　“嗯。”
　　林念屿耳根一痒，又往里缩了缩。
　　他刚刚睡醒，这会儿哪里会睡着，但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头，红着脸又吐槽一遍这过剩的暖气。
　　不过大约是前段时间过于劳心劳力，骤然放松下来，林念屿的睡意确实不小，在昏暗的被窝里胡思乱想了快半个小时，又有些困顿。
　　被窝里空气稀薄，半梦半醒之间，他呼吸短促地挣扎着，奈何方才钻得太深，这些微薄的努力便毫无用处。
　　就在他眉头微蹙快要彻底醒转的时候，脸上骤然一轻，空气随即涌入，林念屿感觉有风轻拂过自己的额头，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他终于舒展开眉头，沉沉睡去。
　　寒潮初临的这几日，大家都是这般懒怠的作息，竟也快速适应了骤降的天气。
　　而林念屿也靠着这几日的养（倒）精（头）蓄（就）锐（睡），好好地整理了几个月来心头一直紧绷的弦，感觉到精神恢复昂扬后，迫不及待得想出去看看。
　　如今气温尚能让人安全出行，趁此出去探探情况正好，再过些时日，便是想出去也不能轻易了。
　　这回他出去只是随意逛逛，看看光景，没什么任务在身，不过出发前还是问了一嘴。
　　“有人想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换来的是多人的连连摇头，连向来好奇的姜可盈都表示拒绝，毕竟这副雪景，确实也吸引不到任何一个小女孩。
　　林念屿哭笑不得，“好吧，那我……”
　　“我跟你一起去。”秦随风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松了松脖颈处的肌肉，神色浅淡道：“正好我也想出去看看。”
　　有人陪同，林念屿自然是从善如流，只不过心里却在暗自嘀咕，一起去就一起去，怎么还要站起来耍个帅……
　　两人吃过便餐后收拾了东西，主要是穿得更严实了些，趁着正午雪停的时候便要出发。
　　离开暖气坐在车上预热的时候，林念屿和秦随风就已经从丝丝入扣的冰冷中，明显感觉到了寒潮的严酷。
　　这种寒冷，不是靠衣物的多与厚，就能简单隔离的。即便如此，林念屿还是往下拽了拽帽檐，遮住了自己的耳朵。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购置了不少防寒用具，虽然衣裤上的尺寸不太适合秦随风，但帽子手套之类的装备的却能通用。
　　车子预热得差不多后，秦随风便控制着白色SUV，缓缓驶出了大门。
　　待背后焕然一新的校门被遥控关上之后，林念屿的视线从后视镜那处收了回来，他哈出一团白雾，从背紧贴着椅背变成了微微前倾的姿势。
　　不同于学校内部建筑颇多又被人为清理过积雪，外面的世界已经覆上了千篇一律的灰白色，像上了一层旧漆的里世界，遍布冰冷衰败的气息，而他们的白车便是唯一的亮色。
　　此时雪暂停了会儿，视野略清晰。
　　虽然外头只是一片浅灰，看一会儿也不足以造成雪盲症，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戴上了墨镜。
　　驶离学校范围后，还是很容易看到丧尸的踪迹。透过暗色的镜片，林念屿看到它们零星地伫立在路边，几乎是一动不动。
　　低温抑制了Apa病毒的活性，让病毒连同它们控制的丧尸躯体，都陷入了暂时的休眠状态当中，这也是林念屿这几日精神得以松懈的原因。
　　他又拽了拽帽檐，打趣道：“还好我们不用下车，不然按这个温度，状态应该比这些丧尸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倒有些夸张了，毕竟气温还没降到那地步，而他们作为异能者，本身体魄就要强健些，不至于被冻得无法动弹。
　　但秦随风习惯了他偶尔的口出无状，并不急着反驳，只斜斜看了青年一眼，见对方拽着帽檐不撒手，心道果然是怕冷的模样，脸上反倒有了些笑意。
　　林念屿没说想去哪里，他也难得漫无目的地在附近行驶着。
　　他们之前基本都是北上搜寻物资，主要去过山霞镇和白山镇，对再远的炀山县只是耳闻，这回秦随风换了个方向，向着南边而去。
　　清源乡附近这一块，北边算是比较繁荣，而南边则没有大的镇子聚集，多是些村落，这些崎岖的村道如今都落了厚厚的积雪，林念屿担心路况，没再让男人开得太远太深入。
　　他背靠回椅背，倒是提了一嘴，“等寒潮过去，我们去村子里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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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在外面转了一圈, 没瞧见什么稀奇东西，倒也没出意外，不过看到没有特殊情况发生, 林念屿的目的已经达成，便指挥着秦随风往回开。
　　不巧的是，回去途中雪又重新落了下来，原本还算明朗的正午天色立刻又变得灰蒙蒙的, 即使车里开了空调，那股子衰败的冰冷还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秦随风打开雨刮器, 挡风玻璃上重复起灰白雪花的落下与被刮去的过程。富有节奏的刮擦声和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呀声夹杂在一起，林念屿垂下眸子，忍不住将下半张脸埋进了高领中。
　　秦随风看了他一眼, 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些，又伸手轻轻扯下他的高领。
　　“不要挡着脸，到时领子被打湿了, 又该不舒服。”
　　林念屿咯咯笑了两声，他侧过头, 昏暗车厢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在发光，打趣道：“你好像那种大家长哦。”
　　秦随风懒得搭理他，将高领往他下巴后方一塞，不说话了。
　　自从剃过一次寸头，秦随风就习惯了这种清爽又好打理的发型, 短发会更加突显出他面部硬朗凌厉的线条，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林念屿也不敢过多造次。
　　他吐了吐舌头, 视线回到前方, 灰白干燥的雪花在雨刮器的摆动下仓促地旋开, 视野里逐渐出现了熟悉的建筑物。
　　白色SUV车速稍缓，恰好在校门打开的同时驶入，时间扣得分毫不差。
　　车轮碾过熟悉的路线，林念屿眨了眨眼，坐直了身子，“唔……到家了。”
　　他们这回出门虽没干什么事，却是闲逛了许多地方，再加上雪天地滑车开得慢，竟也结结实实地花了三四个小时。
　　外头下起雪，天色本就晦涩难明，两人也是下车后回到食堂，看到林婉几人已经在后厨忙活起来，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竟然过了这么久。”林念屿摸了摸鼻尖，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的外套和帽子就被秦随风脱去了拿到一边，抖落上头的残雪。
　　食堂里开着暖气，若像林念屿这般不动作，没一会儿身上的雪就该化成水淌进衣服里了。
　　“谢了。”青年反应过来，拍了拍秦随风的胳膊，却不等人家回复，又一溜烟钻进后厨。
　　男人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模样，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又将对方的外套挂了起来。
　　天色昏暗，后厨早早开了灯，大家穿着围裙各司其职，只偶尔搭腔。灯光是偏黄色的，打在每个人身上，给他们笼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林念屿倚在门边，一时不想出声打搅这副场景。
　　大圣作为监工，是第一眼瞧见他的，原本趴在桌角的胖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尖锐的爪子在肉垫之间隐隐约约一闪而过，又摇着尾巴嗲嗲地冲他叫了一声。
　　听见猫叫，林婉立刻抬眼，一看见门口的林念屿，脸上下意识地就有了笑意，“回来啦？”
　　“嗯！”林念屿也弯着眼重重点头，“回来啦。”
　　他原是想帮忙的，却被林婉推了出去。
　　后者摘下手套，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林念屿冻红的耳尖，搓了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面前的已经不是从前会扯着嗓子喊冷的小男孩。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让林念屿快了一步。
　　青年伸出手覆在林婉的手背上，侧过头，用脸颊主动贴向对方的手心，喟叹道：“好暖和。”
　　食堂大厅只开了三分之一的灯，远不及后厨明亮，林婉看到林念屿半身站在昏暗中，一张脸却在灯光下。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熠熠闪光，流动着的是自己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她心中不知为何胀得发疼，眼鼻都一并酸涩了起来，动了动唇，良久也只轻叹了一句。
　　“傻小子。”
　　林念屿皱了皱鼻子，难得没有趁机撒娇卖痴。这一刻，母子俩的情绪都被无声牵动着，还是林婉率先抽离出来，将对方往反方向一推，自己一声不吭地回了后厨。
　　林念屿欲言又止，脚步还没跟上，却让秦随风一个搭肩给勾走了。
　　男人结实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压，林念屿一个从头到脚的激灵，原本百转千回的心思瞬间忘却了。
　　他下意识地微耸肩膀，倒不是刻意要挣脱的姿势，不过秦随风也顺势将自己的胳膊放了下去。
　　林念屿的视线追了过去。
　　却见对方眼睛黑白分明，尾端微扬，眼神清泠自持，全不似刚才动作的轻浮。
　　“怎么了？”林念屿有些莫名。
　　秦随风托着他的背，将他朝窗户的方向轻轻一推，男人的声音像窗外洋洋洒洒的雪一般，冰冷又理智地响起。
　　“别为无法改变的过去苦恼。”
　　言语间，秦随风的眼神捕捉到了林念屿倒映在玻璃窗上的眼睛。后者却有些躲闪，仓促避开了，“你又不懂。”
　　秦随风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看向昏沉的天。
　　“我未必懂，但我清楚，总是纠结过去，困住的不只有你，也会让你身边的人陷入痛苦当中。婉姨没有经历过，但每次看到你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无法抽离，她会陷入更深的内疚和无力感中。这不是你想看到的。”
　　林念屿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是啊……沉湎于回忆并无益处，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重来的机会，如果因为已经被覆盖的时间线而惶惶不可终日，自己又怎么能保护好身边人，经营好这一世呢。
　　林念屿幡然醒悟，“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等一下！”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与玻璃窗上秦随风的倒影对上视线，随即眼睛一眯，重复了一遍男人刚才的话，然后笃定道：“你知道了。”
　　秦随风略一挑眉，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意气风发的神色，“很难不知道。”
　　林念屿还想再说什么，就被Lucas叫唤吃饭的声音打断。秦随风顺势拉了他就往回走，像是怕他不高兴，边走边回头看他，见后者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笑意更甚。
　　林念屿本来还有些小脾气，见对方难得展颜，竟然当即便泄了大半，再一想秦随风也并未故意试探，实在是自己不懂伪装，更何况他们也算经历种种，已经彼此依赖，互相信任，即使知道了这秘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样宽慰自己，还不等落座，气已全消了。
　　这样三餐规律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外头积雪愈厚，冻得人不可开交。即使食堂也能供暖气，大家甚至不想经历从宿舍楼走到食堂的那一段室外距离，再加上天冷下来身子容易乏力，大家更乐意起床后在宿舍楼里随意开个小灶。
　　但林念屿和秦随风两人到底是年轻坐不住，再加上本身作为异能者，他们抗寒的能力就要强些，这些时日无法外出，他们便趁雪停的间隙，在校园内四处逛逛。
　　清源中学虽比不上东部地区的学校，但作为当地数一数二的高中，也是设施齐全。
　　不过到底只是学校，再加上室外积雪甚厚，两人找不出其它娱乐活动，只偶尔去致远楼三楼的图书馆待上会儿。
　　清源中学的图书馆里甚少闲书，往往是秦随风在认真翻阅，而林念屿只是跟着在一旁消磨时间罢了。
　　图书馆也不大，从入口进去，一左一右都列着书架，中间则空出一部分摆放了桌椅供学生使用。
　　秦随风挑好书后，会随意地靠在书架上便开始翻阅，而林念屿最喜欢手指逐一划过列得整齐的书脊的手感，偶尔也会抽出一本来走马观花地扫一遍，但没过多久心思又飞得远远的，转而去好奇秦随风正在看什么。
　　他发现男人很爱阅读，在车上的时候便寡言少语，时常捧着kindle，一坐就是半天。
　　而林念屿恰恰相反，他从小是个坐不住的性格，中学时只看学校推荐书单，上大学后也只能因为学业需求而静下心读些论文，再多是不行了。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不仅自己不看，还喜欢打扰别人，总围着秦随风转，一会儿盯着男人的侧脸，一会儿又翻人家的书，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秦随风有些忍无可忍，他揉了揉眉心，将书合上，语气很是郑重，“林念屿，不想看就出去。”
　　他倒不是有多在意手里这本书，只是下意识觉得顽劣的小孩需要管教，林婉显然是个溺爱孩子的性格，便只能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秦随风原以为按着对方的性子，难免要与自己呛上几声，没想到林念屿只是“哦”了一声，便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走了半圈绕到书架对面，也抽了本书坐下看了。
　　秦随风一怔，心里便生出后悔之意，余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怀疑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
　　管教小孩也要循序渐进，不然碰到性子敏感的，立刻就要和自己离心。
　　秦随风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道歉，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往对方的位置侧了侧，就见林念屿拿着本书坐在墙边，低着头也是像模像样的。
　　男人动作一顿，心骤然变得更软。
　　不忍开口打破这一宁静，秦随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可书页上晦涩的文字已经进不去他的眼里，脑子乱哄哄的，简直比丧尸过境后的街道还要杂乱不堪。
　　他又翻了十几页，终于忍不住了，快走几步到林念屿身前，“天快暗了，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秦随风发现林念屿坐在书架深处的小凳子上，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下半张脸掩在浅色高领后，脑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俨然是困得睡着了。
　　这几日难得天气好，偶尔放晴，如今正赶上落日时分，余晖透过林念屿背后暖色的玻璃窗，照在了他的头顶，更显得那头栗色的头发蓬松柔软，耳廓上细小的绒毛也在阳光照耀下，让人生出温馨的愉悦感来。
　　真可爱。
　　秦随风捏紧了手里的书，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真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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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知为何, 自从和秦随风去过几次图书馆，林念屿发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来越……慈爱？
　　他百思不得其解, 实在觉着这两个字与秦随风的整体风格就大相迥异。他也不敢去找秦随风，怕人家作为当事人会觉着自己自恋，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别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金维。
　　金维和Lucas住在308, 最近自然光照不多，Lucas耗电量又大, 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需要它帮忙，便长期处在休眠状态。
　　房间里只有金维一个人忙忙碌碌着。
　　“秦哥吗？”听完林念屿的问题，金维推了推他的眼镜, 诚恳道：“我觉得他没什么变化啊。”
　　“你不觉得，他最近很……”林念屿停顿了片刻，仔细斟酌着用词, 缓缓道：“对待人特有耐心，讲话也轻声细语了很多, 也爱笑了。”
　　金维整理身前碎纸的动作一顿，“我觉得……没有。”甚至觉得林念屿谈论的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金维和秦随风独处时，得到的永远只有后者的冷面寡语，什么轻声细语和爱笑，不存在的。
　　金维：=^=
　　林念屿败下阵来, 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咦, 你在干什么？”
　　话题转开, 金维立刻振奋起来, “今晚是除夕，我想剪点窗花。我老家每年春节都要置办年货，打扫屋子贴窗花，可热闹了！”
　　他将那些有了雏形的红色窗花递给了林念屿，后者接过后，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时间过得可真快。本来也没有打算过节的，既然你记得，那我们也小小庆祝下吧。”
　　“滴—滴滴——”
　　林念屿话音刚落，身后就有电子音响起，他转头一看，原来是Lucas自己启动了起来。
　　“庆祝…？”折叠在一起的机械躯体还未完全伸展开，Lucas就迫不及待地嚷出声，“你们要庆祝什么？”
　　“是新年呢。”林念屿眨了眨眼，顺手捞起胶水，认认真真地将手上的窗花贴在了Lucas银白色的胸膛上，吹了个口哨。
　　“漂亮，颜色很衬你。”
　　见Lucas一双圆溜溜的电子复眼始终落在那红色窗花上，好奇地瞧个不停，林念屿犹带笑意地在上头点了一点，继续道：“Lucas，你去对面找下我妈，就说今天除夕，咱们晚上聚一聚。”
　　“遵命！”Lucas摆出一个敬礼的姿势。大约是它从一些影视剧里学来的模样，又经自己的一些“改进”，显得不伦不类。
　　Lucas自己倒是满意，还不等林念屿和金维反应过来，转头啪嗒叭嗒地便走了。
　　金维对它这种行为早习以为常，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懒得给，他拽了把仍哭笑不得的林念屿，“别管它，咱们继续，我教你剪窗花。”
　　林念屿还没试过自己剪窗花呢，心思立刻就被引走。只可惜他看着聪明，做手工的能力却实在不强，明明是仔细照着金维的动作一步步来的，最后展开却是个四不像。
　　他懊恼地把手里的窗花往桌上一拍，嘟囔道：“我还笑话Lucas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他就听屋外也传来声音，“这么热闹呢。”
　　林念屿转头，正迎面一股从走廊携入的寒意，紧接着看到林婉和盈盈前后脚走进了屋子，最后是胸前贴花的Lucas。
　　两人来得这么快，估计也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无聊紧了。
　　金维抬头张望一眼，下意识问道：“秦哥不在吗？”
　　这大冷天的，不在房间里待着，还能跑外面去？金维心里泛起嘀咕。
　　尽管磨练了数月，但金维的体质相对还是弱上许多，从入寒他便开始蜗居，根本理解不了秦随风他们没事儿就往外跑的行为。
　　林念屿随口道：“还在图书馆吧。”
　　秦随风这几日常在图书馆转悠，林念屿偶尔过去溜达时也会碰上对方，却发现他也不看书，只盯着一处出神。林念屿觉得挺奇怪的，只是想着人家有自己的隐私属实正常，索性也不再去图书馆打扰男人，毕竟他也不是爱看书的人。
　　林婉走到桌前，顺手拿起林念屿刚刚扔回桌上的那张“四不像”。姜可盈下意识也看了过去，很快便将视线收了回去，小姑娘闭口不谈，只是脸上却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嫌弃。
　　不像林婉，这玩意儿已经被她拿在手上，自家崽子又投来隐蔽的视线，不说点什么好像也不行。
　　她向来崇尚鼓励式教学，奈何不是个说话违心的人。思来想去，她终于憋出了句：“哟，这大窟窿剪的，真对称。”
　　林念屿：……还不如不说呢=^=
　　林婉笑着揉了揉他，“不憋屈，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闻言，林念屿立刻来了精神：“除夕呀，咱们就自己包饺子吃吧。”
　　姜可盈见缝插针，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那我可以放烟花吗？”在小姑娘的记忆里，每次过年都有漂亮的烟花。
　　金维也忙将自己刚刚剪好的窗花举起来：“还要贴这个！”
　　“都行都行，大家今天玩个痛快！”林念屿大手一挥，颇具豪情。
　　林婉看他们活跃起来的模样，心里也是慰藉，她将林念屿的“四不像”放了回去，又顺手拿起桌上的红纸与剪刀，一边耐心地剪着花样，一边道：“其实我原本就有打算的，只是后来想着天气冷大家都不爱动弹，你们也就这段日子能休息休息，就没向你们说起。”
　　林念屿：“过节庆祝才是真正的休息呢，闷着多没意思。”
　　“就是这个道理。”林婉与林念屿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里满是笑意，“猫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好好疏松筋骨了。”
　　“嗬，瞧您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待会儿是要给丧尸包饺子呢。”
　　“臭小子，就你嘴贫。”林婉轻轻掐了他一把，“先过来给我把窗花剪会了。”
　　林念屿原还张扬的脸色瞬间僵住，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一整个下午，林念屿都被拘着贴窗花，到后来连姜可盈剪的小马图案都要比他的活灵活现，林念屿被大家揶揄的目光打量得面红耳赤，好在秦随风回来后，及时解除了他的窘迫。
　　林念屿忙站起来，高声道：“我带着秦哥包饺子去！”说完便拽着刚刚进屋还不明所以的秦随风往外走。后者也是个好脾气的，竟由着他横冲直撞。
　　若由着他胡来，晚上这顿饺子吃不吃得上还不一定呢。林婉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剪刀一放，认命地站起身跟了出去。
　　几个人分成了三拨，一波人剪窗花贴窗花，另一波人擀皮拌馅儿包饺子，而林婉则准备晚上的菜肴，倒也是各司其职。
　　有秦随风在旁盯着，林念屿做事还算认真，两个人齐心协力，在除夕夜为大家端上了热乎乎的白胖饺子。
　　林婉怕光吃饺子腻口，不仅做了几道硬菜，还特地拌了些解腻的爽口小菜。即使是末世后也不愁口腹的几人，也被这一桌丰盛佳肴所惊到，几乎不约而同地“哇——”了出来。
　　看到他们的反应，林婉心里不免欢喜。
　　“快都坐下。”她招呼着，“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哪还有他想，逐一便坐下了。
　　大家都不打算喝酒，林念屿便从空间里找了几瓶椰奶，隔水加热后分给了大家，温热的椰奶一入肚，整个人都暖呼呼的，无比舒畅。
　　林念屿不是追求口腹之欲的人，但寡食了一个多月，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自然是不甚欢喜，更何况林婉不论是炖汤还是蒸鱼，都是一绝，入口后鲜得他险些吞了舌头。
　　他又吃了两个饺子，发现味道不错，心道自己手艺也不差，正是自得时，发现大家的眼神有意无意都往自己脸上瞥。
　　林念屿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向身旁的秦随风，“我脸上怎么了？”
　　秦随风本身就比他高，坐得也笔直，闻言侧过头，自上而下垂眸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奶渍。”
　　林念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呆呆地拿手摸了一把，是自己的上唇外一圈，入手有些湿润......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忙抽了张纸巾去擦。
　　只是为时已晚，大家见形势挑明了，便也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尤其是Lucas，明明不需要吃饭，偏要在金维身边落个座，在那里嘎嘎嘎笑得最大声。
　　连一贯沉默的姜可盈也木着一张脸，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朝他道：“念屿哥哥，羞羞。”
　　“不礼貌的小屁孩。”林念屿皱着鼻子捏了捏她的脸，却没有生气，反而受了提醒似的，从自己兜里翻出个红包递给在座唯一的小孩。
　　里头塞的自然不是纸币，而是些亮晶晶的晶核。
　　“谢谢念屿哥哥。”
　　姜可盈没有客套的推却，拿两只手接了过去。
　　她一摸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明白林念屿对她的种种期待，再回想这段时间大家对她的照顾与关心，觉得心口处暖融融的。
　　小姑娘摸着凹凸起伏的红包封皮，突然抬头，目光炬炬道：“我会努力变强，要厉害到保护大家！”
　　大家被这豪气万丈的童言稚语搞懵了一瞬，随即都笑了，小房间里的气氛更是欢快。
　　姜可盈皱皱鼻子，心中暗暗许愿，一定要更加努力，厉害到大家都不再笑话她。
　　吃完除夕夜的一餐，夜色已深，寝室楼下的路灯灯光昏黄，反照着雪地也有了一丝暖意，不像白天那般阴诡。
　　大家倒也没着急休息，毕竟小姑娘放烟花的心愿还没达成呢。
　　林念屿的空间里自然是没有烟花的，不过倒有些炮仗，这是他原本为了关键时刻转移丧尸注意力而准备的，没想到先用在了今天。
　　倒也是歪打正着。
　　威力过大的炮仗仍旧收在空间里，林念屿只拿出了一些简单的摔炮之类，倒也够小孩玩。
　　姜可盈木着一张脸不要钱似地丢着，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地上的每一声响起，她脸上因最近补充营养而日渐圆润的脸颊肉就会轻轻抖动一下，让人见了心生欢喜。
　　砰砰声不绝于耳。
　　林念屿瞥了眼长身而立的秦随风，不由自主地慢慢挪到了对方边上。
　　“早知道这样，当初也应该囤些娱乐用品的，如果这时候能放支烟花，多漂亮呀。”
　　林念屿说完，仿佛听到耳旁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只是掩盖在七零八落的摔炮声中，不甚清晰。
　　他侧头去看，却发觉秦随风脸上并没有在笑的迹象，紧接着就听见男人说：“你是想把A城其他幸存者的注意力都引到这里来吗？”
　　丧尸虽然沉寂于凛冬，其他幸存者可还在四处窝着呢。若是让周遭的人发现了这处学校和其中一群有“闲心”放烟花的幸存者，难保不会有人起了杀人夺货的心思。
　　他们还没能强大到应对四面来敌。
　　林念屿不由讷讷，“我这不随口一说。”
　　见他那副模样，秦随风心一软，脱口而出：“如果你想要的话......”
　　后续的声音被四五个连续的摔炮声打断，原来是金维按捺不住，也加入了战场。
　　林念屿只看清了对方的嘴型，耳边鞭炮声还在噼里啪啦，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嚷着：“你刚说什么？”
　　秦随风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却是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开口。
　　林念屿只得作罢。


第76章 
　　除夕后没几天, 寒潮的威力渐渐弱了下去。
　　察觉到天气有变暖的迹象，林念屿再不敢整日撩猫逗Lucas，看着时间差不多, 又逐一恢复了往日的勤劳作息。
　　雪已经停了几日，气温虽还保持着一种较低的水平，但不像前两个月那般冰冷刺骨，冰雪也开始逐渐消融。
　　老话说“瑞雪兆丰年”, 可如今这雪是混合了Apa病毒的异雪，林念屿可不认为还是于土地有益的好东西, 因此早在寒潮来临之前，他便铺了几层塑料膜在校园大大小小可以种植的土地上。
　　现如今，他们几个青壮力就要趁着冰雪大面积融化之前, 除掉塑料膜上和土地附近的雪，减少对土壤的负面影响。
　　去年林念屿是在食堂后的菜畦里种的番茄，实际上食堂前方一左一右两块绿化带、连接教学楼和综合楼的回廊两侧绿化带以及其它面积够大、形状也比较规则的绿化带, 都在他日后耕种的考虑范围内，因此都提前做了防护。
　　加起来的范围还真不算小。
　　虽然只需要拽着塑料薄膜四角, 将其与上头的残雪一并收走，再扫去周围落雪，奈何两个月所积累下的雪层又厚又扎实，即使是他们几个年轻小伙子再加上Lucas，也是干得热火朝天。
　　懒散了两个月, 林念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生锈了。这一番动弹，可让他好好松了筋骨，尽管如今还是接近零度的气温, 但很快就满身薄汗。
　　薄膜撤走的第二天, 他就去地里浇了遍稀释后的灵泉水, 以防随着温度回升，土壤里的Apa病毒回扑。
　　与此同时，秦随风也打开了水培房里的大门。
　　屋子紧锁了两个多月，开门后，一股冰冷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气流旋起细小的尘埃，那些经过几次革新换代的水培装置就这么沉默地搁置着。
　　秦随风站在门口，仿佛能看到几个月前林念屿在屋里各处忙碌的背影。
　　他闭上眼睛，良久才重新睁开，按着林念屿的嘱咐，为这间水培房通风打扫，做这些杂活的同时，仿佛也是在将脑海中的绮念一扫而尽。
　　林念屿的灵泉水用得得心应手，再加上他心无旁骛，动作比秦随风更快，忙完地里的事情，就想着去水培房找下对方，走到门口时，正碰上踱步出来的男人。
　　他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步子也急，一时刹不住，眼瞧着就要撞上对方，好在秦随风及时把住他的上臂，撑了他一把。
　　走廊正好吹过一阵暖风。
　　林念屿满心的注意力霎时就被引走，没注意到对方的拇指在自己柔软的衣料上微不可查地施力多停留了一瞬后，才将他的胳膊放开。
　　他站定身子，脸朝向清源中学后处的群山，微微扬起，感受着气流中温度与湿度的变化，良久才喃喃道：“寒潮结束了。”
　　这意味着气温即将大幅回暖，也意味着尸潮随时有可能到来。
　　“明天出校观察下情况。”秦随风提议道：“越早越好。”
　　在本就恶劣的环境下，天气的剧变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他们已经在学校里守了两个月，若再不出去探查情况，恐怕外头生出异变来也不能及时得知。
　　林念屿点点头，“明天先去南边的村子里看看，之后再扫一圈山霞镇和白山镇，先保证我们学校周围的安全。”
　　前往村落是他们寒潮初始就有的打算，再加上他们对两个镇子的情况都比较熟悉，相对而言更能放心些。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如今不用被高温烈日牵绊脚步，他们一早起来，吃了饭便要出发。
　　此次出行求速，要在短时间内搜寻尽可能多的地带，便由林念屿和秦随风这两个感知能力最强大的结伴，金维原还打算让Lucas跟着帮忙，然而林念屿考虑到学校的安保问题，立刻回绝了。
　　白色SUV缓缓驶出了学校，林念屿坐在副驾驶，从身前的储物盒里翻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观察着校外的环境。
　　地上的残雪几乎都化了，又露出光裸的深色大地，道路两边的土地难得是湿润的状态，只可惜这场异雪并不能拯救坏的土壤，随着几日后的升温，这些残存的水汽很快就会蒸发不见，只留下污染更深的土壤。
　　外头的丧尸比平常还要少些，行动却已经恢复自如，循着车声就向他们冲来，秦随风一脚油门，避开了直接冲撞。
　　零星的丧尸在破空的水箭下倒地，更多的却是在车后穷追不舍。
　　林念屿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由咋舌。
　　Apa病毒控制这些行尸走肉驱往温暖的场所，在漫长的寒潮来临之前时，它们大多前往可进入的室内躲藏。寒潮方才过去便是这副场面，恐怕再过两日，更是会有丧尸群乌泱泱地集体出行，寻觅食物了。
　　好在丧尸终究跑不过车，不多时秦随风就摆脱了它们，转弯驶入一条新路。
　　林念屿将身子往后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视线自然而然地斜向上，注意到马路两侧的路灯，高高的路灯。
　　他看到每盏路灯上都立着一只黑色羽翼、鸟喙下钩的鸟，侧着脑袋一动不动，泛着红光的视线却死死钉在他们身上。
　　林念屿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当时的自己正疲于奔命，也曾看到基地里饿殍枕藉，听到言论纷纷：
　　第一场寒潮前的三个月，人类面临灭世之灾，还以为极端天气和变异的同伴已是极限，没想到接下来还要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
　　一场寒潮，将原本对空气传播免疫的其它物种也拉入深渊，人类的食物进一步短缺。
　　现实原比他们想象的，残酷得多。
　　秦随风也看到了这副景象，两人的心都沉了下来，几乎是沉默着南下。
　　雪水化去后，南边的村落才显出真实的模样。清源乡确实地处偏僻，经济也落后，村子里既没有平整宽阔的马路，也没有美丽的三层小洋房，但一间间农宅鳞次栉比，收拾得整洁大方，看得出来即使贫穷，这里的村民也在认真地生活着。
　　只是如今的村落，皆是一片死寂。
　　SUV驶过一个又一个村落，别说人影，便是丧尸也没有碰上几个。车子开开停停，在数个村落间辗转，直到下午驶近一个陌生村落时，他们才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村口小路上满是泥泞斑驳的痕迹，一直往村子里延伸。寒潮前的土地干涸到开裂，寒潮时大地又被厚厚的雪层所覆盖，所以这必定是化雪后，也就是不久前才留下的痕迹。
　　在看到这痕迹之前，两人就已经感觉到附近有非普通丧尸的存在，而这满地的泥泞给了他们方向。
　　果然，不久后两人凭借进化后的视力，隔着远远的距离，发现了正在房舍间穿梭的暴虐者。
　　不对劲！
　　秦随风眯起眼睛，低声道：“一头暴虐者，它肩上还驮着一头疾行者。”
　　肩上的疾行者才七八岁小孩的体型，在身高超两米的暴虐者肩上，确实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也因此一开始两人都遗漏了他。
　　他们与这对丧尸隔得远，看不清疾行者的动作，只注意到暴虐者似乎焦躁不堪，有时着急到要直接撞开拦路的矮围墙。
　　两人自身实力够硬，并不惧怕这对丧尸，更何况此次出行就是为了扫清周围障碍，更不可能放任两头二级丧尸在这里兴风作浪。
　　为了弄明白情况，他们又离得近了些。
　　林念屿皱眉道：“两个丧尸的情况不太对劲，它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然以他们过来时弄出的响动，即使随车都配有香丸，也很难同时逃过两个二级丧尸的注意力。
　　他话音刚落，就见它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疯狂地朝着他们的反方向冲了过去。
　　林念屿和秦随风相视一眼，默契地下了车，脚步轻快地追了上去。
　　两人一直跟丧尸保持着安全距离，就在它们将要冲出村子，朝田野而去时，只见前方的土地骤然翻涌掀起，将正处于冲势中的丧尸顶了个翻，那头疾行者更是从暴虐者肩上摔出，跌向了林念屿两人的方向。
　　林念屿一惊，还未能动作，胳膊就被眼疾手快的秦随风一把抓住，身子也被对方拽到附近一户院子之内。
　　他回过神来，先顺手解决了冲上来的一头普通丧尸，随即趴在围墙后瞪大眼睛，“没想到这里还藏着异能者！你刚才有察觉到吗？”
　　秦随风摇了摇头，“察觉到一些异常，但不清晰，我原以为会是变异植物之类的存在。”
　　“所以那也可能是变异植物？”林念屿再次问道，方才秦随风动作太快，他其实还没看清翻涌土壤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不。”秦随风再次摇头，“是异能者，我看到了对方一闪而过的影子。”
　　林念屿不禁感慨对方实在懂得隐蔽，竟能让自己未曾察觉到一丝一毫。
　　那两个丧尸能找到对方，恐怕也是之前就有打过照面的缘故。否则以林念屿的感知能力，不该比不上两头二级丧尸。
　　一个陌生的、隐匿超群的异能者，林念屿不知是敌是友，他与秦随风对视一眼，“咱们先观察下。”
　　秦随风点点头。
　　他们只是交谈了几句，外面却已天翻地覆。暴虐者弄出的响声大，那异能者也不是吃素的，你来我往间，大地塌陷成了不规则的模样，靠近田野的大片农舍几乎倒倾。
　　此起彼伏的声响和烟尘，不仅影响到两头丧尸的感官，也让林念屿他们只看了个隐隐绰绰。
　　若这大片田野是水域，林念屿也不敢打包票自己能有这般翻江倒海之势。
　　他不由喃喃，“好厉害的土系异能者，把自己的异能发挥到了极点，恐怕也已经有了三级的水平。只是这两头丧尸之间配合默契，不知道最后谁胜谁......卧槽”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糖也含不住了，原本扒在墙上的手下意识地捏紧，几乎要把那块水泥扣下来。
　　方才烟尘散去，他终于看清了躲在之后的异能者。
　　他回头看向秦随风，瞪圆了眼睛，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尖锐，“刚才我看到的没错吧，那是个孕妇？！”


第77章 
　　异能者对丧尸的晶核趋之若鹜, 同样，丧尸，尤其是高级丧尸, 也更青睐异能者的血肉。两个二级丧联手围攻落单异能者的情况并不离奇，离奇的是......
　　“你没看错......”碰到这种情况，秦随风都有些无措。
　　他们没想到一个怀孕的、落单的异能者，会出现在一个渺无人烟的村落, 被两头学会合作的二级丧尸围攻。
　　烟尘慢慢散去，意味着女人的精神力即将耗尽, 异能释放得也不像开始时连贯，偏偏这处开阔荒芜，根本没有她躲藏之处。
　　这下两只丧尸抓住机会, 攻势越来越猛。
　　不多时，只见暴虐者突然停下，将肩上的疾行者一把抓起, 朝身处废墟无处可躲的女人丢了过去。
　　眼见着这一幕，两个人已经做不到方才的气定神闲。
　　林念屿将糖棍一扔, 率先冲了出去，异能水绳飞涌而过，束缚住了那头疾行者的右腿，而后狠狠往下一拽，将它摔在了地上。
　　有了林念屿帮忙, 女人果然得以喘息。她的招式虽然没有刚才那般恍若气吞山河之势，但好歹是连贯上了。
　　剩下那头笨重的暴虐者在她土系异能的作用下根本无法近身。之前若不是疾行者在各处之间灵活跳跃让她的土系异能赶之不及，女人不至于被围堵到这地步。
　　果然, 在疾行者被林念屿摔至一边, 并且被两人一同牵掣住后, 女人那边的形势很快有所好转，没过多久竟然一个土坑直接将暴虐者坑埋。
　　虽然还没有彻底斩杀对方，但是也完全剥夺了它的行动力。与此同时，秦随风也拧断了挣扎中的疾行者的脖子。
　　在满地狼藉泥泞中，两人这才得以看清女子模样。只见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一副农妇打扮，肤色蜡黄，脸和裸露在外的四肢都很干瘦，腮帮子凹陷进去，一双眼睛大得突兀，所有的营养都分到了身前那个孕肚上。
　　林念屿没什么产科医学知识，却也能估出是快要临盆的月份。
　　算起来，这应该是一枚末世前栽下的种子。
　　尽管一直被林念屿无意识地盯着，女人却没有说什么，她抽出背在身后的砍刀，扶着后背缓缓单膝下蹲，对着坑底还在试图朝上咆哮的暴虐者利落地砍了两下。
　　她胳膊上的肌肉充血鼓起着，趁着暴虐者的脑袋还卡在砍刀上的时候，另一只手就从缺口伸了进去，一顿搅和，抽出了里面的白色晶核，又随手在暴虐者的衣服上面擦了擦。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以后，她才缓缓站起身，冷冷地看向林念屿。
　　“看够了吗？”
　　林念屿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很冒犯，赶忙道歉。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女人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硬，她想了想，将手中的白色晶核扔了过去，出声道：“谢谢你们帮忙。”
　　林念屿胳膊一抬便接住了，他露出一个没有丝毫攻击力的笑，“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孕妇受折磨，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出手相助的。”
　　那女人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你住在这附近吗？”秦随风问道，“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回去？”
　　他难得乐于助人，只不过反而让原本平静下来的女人瞬间又紧绷起来。看到女人警惕的眼神，秦随风淡淡道：“你身上没有值得我们救下你再处心积虑的东西。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像刚才出手相助一样，我们不好放任你一个孕妇独自留在这里。”
　　要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等女人和丧尸斗个两败俱伤后再坐收渔翁之利的，何必多此一举，先救人再算计呢？
　　秦随风察觉到她神色几次变化，停顿了一下，皱眉道：“就没有人照顾你吗？为什么让你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出来？”
　　那女人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再没有可图谋的东西了。这么想着，心里原本紧绷着的弦反而松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将一丝乱发别至耳后，道：“只有我一个人。算了，不嫌麻烦的话，你们可以跟我来。”
　　听女人说她家不远，两人便打算步行着走过去，毕竟这里道路又窄又弯弯绕绕，开一台SUV还真有些不方便。
　　看到女人手托着孕肚转弯往南边去，林念屿赶紧跟上，顺手还拽了秦随风一把，后者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安慰。“我去把另一颗晶核取了。”
　　“唔。”林念屿点点头，笑道：“那你别掉队了。”
　　这也几句玩笑话，以秦随风的脚程，还不至于追不上他们俩，因此林念屿也无顾忌地先走一步。
　　在林念屿走开两步后，秦随风回到那头被他拧断脖子的疾行者旁边蹲下，他垂眸，又抬起右手，指尖松弛地下垂着，离疾行者漆黑浑浊的眼球仅毫米之隔。
　　这片田野死寂，连风吹过的痕迹都不存在，秦随风静静等着，他听到林念屿和那女人渐行渐远的互换名字的交谈声，和从疾行者颅内传来的……
　　血肉搅动的声音。
　　没多久，只听见“噗”的一声，一枚坚硬的多棱角固体扎破了疾行者的眼球，被一滩污血包裹，顺着疾行者青白的脸颊，缓缓滚落到了一片泥泞中。
　　秦随风面不改色地将它收了起来，起身去追前两人。
　　黄瑶，也就是林念屿刚刚得知名字的那位孕妇，果然没撒谎，穿过这片田野就到了她家。
　　林念屿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村落外观大同小异，他不确定之前有没有来过这里，或许可能匆匆经过，也因黄瑶得天独厚的隐匿能力而忽略了。
　　她家是村子里少有的三层楼房，围墙和大铁门划出的小院儿也规划得整整齐齐，看得出属于村子里少有的手头比较宽裕的人家。
　　黄瑶毫不迟疑地让他们一起进屋了。
　　决定将他们带上后，她反倒少了许多顾虑，尤其在路上和林念屿交谈了会儿，觉得这青年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让人觉得怪亲切的。
　　有人天生会伪装，但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有这样一副澄澈明亮的眼睛，黄瑶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
　　更何况看这两个人的处境，明显过得比自己滋润许多，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们贪图的呢。
　　黄瑶在心中自嘲一笑，招呼林念屿和秦随风两人在客厅坐下，她手头上没什么可以招待人家的，知道两人是为了解情况而来，索性就将她这半年来来的际遇一一道来。
　　她眨了眨眼，缓缓进入了这段灰色的满是阴霾的回忆。
　　“出事的时候，我刚刚从外地赶到，想告诉爸妈我怀孕的好消息……”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消息没告成，很快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村子空得很快，应该是有一场组织性的集体撤离，但我没赶上，那时我发烧了，不过好在之后我就觉醒了异能。”
　　“我发现只要我有意识地隐匿气息，那些丧尸就不太会关注到我，凭借这点，我分批地清理这附近的丧尸。”
　　林念屿和秦随风对视一眼，怪不得他们越南下越看不到丧尸踪迹，原来有黄瑶一直辛辛苦苦地处理着环境。
　　“最难的是吃饭喝水的问题，井空了那会儿我是真有些害怕，还好没多久在山上发现一处泉眼没有完全干涸，我隔几天会上去挑次水，食物就只能搜罗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米面，其它的不行，都馊了。”
　　“电？我们不用电，饭都是拿大灶烧的，山上各处是柴火。”
　　“只不过没想过突然会突然这么冷，还好为了宝宝，我提前收了不少的柴火和粮食，就担心自己有哪天走不动了。”
　　“什么地方都节衣缩食地过，水脏点就过滤后烧开了喝，食物变质了也凑合吃。”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眼间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原本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没想到竟然让我熬到了今天。”
　　这意味着她面临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她即将临盆。
　　而林念屿和秦随风显然想到了很多，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分娩和尸潮，哪一样都不是黄瑶能够独自面对的。
　　但是，他们能信任她吗？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黄瑶已经讲了太多，比她半年加起来讲的所有话都要多，再加上她今天耗费了太多体力，更是疲惫。
　　她不知道边上两人内心的纠结，只低头抚着自己的孕肚，没话讲了。
　　林念屿原以为自己会是两人中更倾向于帮黄瑶的人，没想到反而是秦随风先私下捏了捏他的手掌，在得到他的注意后，给了他一个征询的眼神。
　　林念屿微微睁大了眼，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随后重重点头。
　　“黄瑶。”
　　“嗯？”被点到名字，女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青年。
　　林念屿郑重地看着她，问道：“你愿意随我们去我们的避难所吗？别的不敢保证，至少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们还能帮上一些忙。”
　　“我生孩子？你们帮忙？”这下换黄瑶瞪大了眼睛。不是，生孩子的事情，他们两个大男人能帮上什么忙啊？！
　　林念屿被她抓的重点搞得一愣，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秦随风拉下他的手，在旁补充道：“我们队伍里有位外科医生，虽然专攻精神外科，不过助产方面应该也能帮上些忙，总比你一人要好得多。”
　　“更何况。”秦随风意味深长道：“你应该一直在这附近住着没离开过吧，今天之前应该没瞧见过这两头丧尸。你猜它们从何而来？接下来这里又会有出现多少它们的同伴？”
　　黄瑶虽然山村出身，但她曾凭着努力考到大城市，独自闯荡社会数年，还能回哺父母，在村子里盖起最好的屋子，她绝非一个蠢人。这半年来她独自营生，不仅谨慎小心，更是处处留意，怎么可能不熟悉丧尸喜暖惧冷的特性，又怎么猜不出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男人的言外之意。
　　只是还有一点......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林念屿歪了歪头，“嗯.…..想帮就帮啦，就当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小孩。”
　　“而且你的异能很有用。”秦随风在一旁补充，“我们同样希望厉害的人能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
　　秦随风说话虽然直白，语气也冷冰冰的，却让黄瑶松了口气。
　　现在什么世道？太平年代都不容易找着纯纯的好心人，这种时候当时是在别人眼里有利用价值更为重要些。
　　更何况她自己的异能自己清楚，虽然没什么机会与其他异能者干过架，但她知道自己本事绝对不差。
　　她已经在这个村子里待得太久了。
　　黄瑶缓缓站起身，郑重道：“我加入。”


第78章 
　　黄瑶没什么可收拾的, 将厨房里剩下的半袋米丢进后备箱，孑然一身地跟着林念屿他们上了车。
　　她显然是许久没有接触过现代化的设备，托着肚子坐上皮质后座时, 忍不住小声地呼出了一口气，继而看向前方两个男人，“你们手头上的汽油够用吗？”
　　林念屿虽打算将黄瑶纳入团队，对她却还没有到能全盘托付信任的程度, 关于纯白空间的事情一概不提，只道：“之前陆续囤了一些, 不多。你有资源吗？”
　　“嗯，知道几个点，不过我没车, 末世后就没有再去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
　　黄瑶毕竟是当地人，就算一年到头待在清源乡的时间不多, 办事也会比他们这些全然陌生茫然不知去处的外乡人要得心应手。
　　“那等你安顿下来，要请你带我们去找附近的加油站了。”
　　黄瑶自然应允。
　　SUV驶出村道, 丧尸的踪影陆续多了起来，顾忌着后座有孕妇，林念屿事先将拦路的丧尸一一拨开，水绳灵活随心所动，他甚至还能一心二用, 简单地将清源中学的情况说给黄瑶。
　　黄瑶摸着肚子坐在后座中央，一边点头思考应和，一边分出心思将前方凹凸的道路抚平。
　　有他们两相配合, 回去的速度还快了几分, 赶在日落前到了学校。
　　而黄瑶的出现, 可让留在清源中学的几人险些惊掉下巴。
　　他们从末世爆发始便远离人群，缺点便是见少了资源紧缺、性命忧悬时的人心叵测，见到生人的第一想法既不是郁闷自己物资被分，也不是担心林念屿遭人蒙骗，而是……
　　一个孕妇，是怎么独自存活至今的？
　　这半年来，也不知遭了多少罪。
　　待林念屿将大致情况讲与大家听后，众人不由唏嘘，呆子一般的金维下意识便问道：“那你丈夫呢？”
　　他这话说出口得快，林念屿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这没情商的技术宅！
　　果然，只见黄瑶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难看两分，“我爸妈发病的时候，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放弃他们，那男的当我们是累赘，夜里开着唯一的车离开，溜得比兔子还快。”
　　众人一时默然。
　　想必末世爆发后，黄瑶并不是激发异能的第一批人，那时就惨遭背叛。好在她的异能没迟到太久，土系异能让她在乡野间如鱼得水，在怀有身孕的状态下存活至今......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金维愣神过后，立刻替黄瑶愤愤不平，“这种男人，他怎么配活着！”
　　“他当然不配。”黄瑶面无表情道：“死了，山体滑坡。”
　　……
　　“真的吗？”金维咽了咽口水，有一瞬觉着头皮发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问男人到底死没死，还是问的死因。
　　黄瑶解读出来的显然是后者。
　　“你在想什么？那时候我还没异能呢。”黄瑶脸色稍微柔和下来，轻声安慰他。
　　当时地动频繁，清源乡地处群山之中，山体滑坡不是稀奇事。若黄瑶狠心撇下父母离开，想必也会和那渣男一并被埋在乱石之下，若那渣男愿意再等上一等，没准还能跟着黄瑶苟到今天。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谁也没必要怨谁。”
　　黄瑶随口一句，只想结束这话题，但这番话，却让众人觉得她心胸开阔，心性坚韧，怪不得能凭借一己之力幸存至今。
　　原本还小心翼翼，害怕伤害到她的心思荡然无存，大家更能以平常心去看待她。
　　金维忘了刚才头皮发麻的瞬间，跟Lucas一左一右地凑近人家，打听着外头的情况，连姜可盈也好奇地坐在一旁，听这个刚刚见面的姐姐讲话。
　　趁着大家伙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林念屿偷偷拽走林婉，凑近她耳旁，低声问道：“妈，接生的事情，你行吗？”
　　他可是已经夸下海口了。
　　林婉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把他往边上一推。
　　“少废话，你妈我什么不会啊。”
　　林婉很是嫌弃林念屿，对刚到此处、俨然还有些拘谨的黄瑶倒是极其和煦，眼见着天色暗了，连忙拉开围在她身边的好奇小朋友们，领着她去食堂吃晚饭。
　　饭菜是早备好的，没想到会有新人来，也就是些平常在吃的东西，并不怎么精细。尽管如此，这些新鲜出炉的炒菜和香喷喷的米饭在黄瑶看来，已经堪比从前的山珍海味。
　　“这么多吃的……现在地里都长不出东西，牲畜也养不活，你们不担心这些食物吃完后的日子吗？”
　　“别担心。”林婉拉着她坐下，又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递给她，“念念的水系异能可以改善土壤，用来种些菜不成问题，食堂后边还有块地是我们开垦的，等安顿下来后带你去看看。”
　　“谢谢！”黄瑶双手接过碗，在确认了这处并不缺食物后，她索性彻底放开自己，见大家都拿起了筷子，很快就一并吃了起来。
　　这半年来，她忍着恶心吃多了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突然吃到正常饭菜，生理上几乎要流泪，按捺不住吃得越来越急很急，几乎是接近失去理智的那种急。
　　林念屿想劝，被秦随风阻止了。
　　直到有了八九分饱意，黄瑶进食的速度才缓了下来，这时其他人也吃得差不多，大家懒洋洋地围坐在一起闲聊，偶尔再夹几筷子残羹。
　　黄瑶这回没怎么出声，静静坐着听大家说话，希望能尽快了解这个小队伍。就在这时，她感觉脚踝处有些奇异的触感，刚刚低头，便看到一头圆滚滚的长毛橘猫一跃而上。
　　“啊，这是我养的猫，叫大圣。”林念屿在一旁介绍道。
　　大圣跳上桌子，便自觉高了一头，探长脖子凑近黄瑶，小心地嗅了嗅对方，过了一会儿，它伸出右前肢，将软乎乎的肉垫贴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黄瑶一愣，就在这时，肚子里的宝宝也踢了她一脚，正好碰到小猫爪子。
　　大圣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右前肢舔爪子，好奇的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黄瑶的肚子。
　　林婉笑道：“两个小家伙在打招呼呢。”
　　黄瑶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摸大圣的脑袋，小猫圆溜溜的大眼睛纯良地盯着她，抬着脑袋在她掌心主动地蹭了几蹭，那软乎乎毛茸茸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她的心上，带来灵魂上的颤栗。
　　多久了，有多久了？这些喷香的饭菜、和煦的笑容和温暖的存在，一切都恍若隔世。
　　黄瑶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光晕摇曳，她忍不住闭上眼、落下泪来，就听见林念屿在她耳边温声说道：
　　“摸摸小猫头，万事不用愁。”
　　教职工宿舍里的空房间多得很，几个男人合作，当晚便打扫出了304让黄瑶安顿下来。
　　安稳的日子没过两天，大约也是林念屿立了这么个flag，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尸潮来得比想象中的早。好在准备工作都是提前的，加固围墙和校门，搭建起监控网，沿着围墙喷洒香丸稀释后的药水，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第一波丧尸潮接近是在午夜时分。
　　空气中浮动的水汽带来了血腥与腐败的气息，黑暗中，林念屿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有情况？”
　　下一秒，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秦随风站在门边，视线却投向窗外雾霭沉沉的夜色，“看样子要有一波丧尸潮经过。”
　　林念屿坐了起来，他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当他的手指碰上眉心时，脑海已经一片清明。
　　他为这一天的到来一直紧绷心弦，从未有一刻松懈。尽管闪回的记忆片段中，第一次尸潮的规模并不大，但能验证他这一世做的选择是否正确。
　　林念屿三两步下了床，“我们先去叫其他人。”
　　310、306、304的灯逐一亮了起来。
　　除了黄瑶还有些不明所以，其他几人的动作可谓是迅捷，彼此照看着赶到了一楼大厅边上的休息室。
　　房间里原本的陈设都一扫而空，整面墙铺设满了电子屏幕，这些屏幕品牌大小不一，一看便知是Lucas从不同地方陆续搜罗来的，此时每个电子屏上都播放着不同画面，而最中间那面，却投射出这个休息室的场景——
　　金维和Lucas将这个休息室改造成了监控室，用来投放校园监控网回传过来的画面，而中间那面电子屏，投放的是Lucas的实时视野。
　　林念屿拍拍Lucas，“你也去探查下外面的情况，注意别发出响动来。”
　　“Yes，sir！”Lucas摆了一个独创的敬礼姿势，便往外走，为了更快赶到学校外围，它自然而然地转化成了蜘蛛形态，锐长的步足支撑起身体主要部分，瞬间变得高大许多，还遮住了头顶的灯光，在地上落下一片不小的阴影。
　　还没怎么搞明白情况的黄瑶又头回碰到Lucas变形成蜘蛛形态，忍不住瞪大眼睛“嗬”了一声。她知道这个机器人看着就不简单，却没想到能这么猛。惊讶之余，再次认定自己的选择正确。
　　中间的电子屏画面凌乱起来，金维打开了声音，监控室里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没多久，Lucas大概是找到了蹲点的合适位置，画面停留不动了。
　　很久一段时间里，不论是Lucas还是夜视摄像头，都没有捕捉到动态物体，就在林婉他们几个的困意都快开始反弹，监控里才出现异动。
　　首先是低低的咆哮声和凌乱踢踏的脚步声，在沉沉的夜里，交叠成诡异的响动。
　　而屏幕前的他们，保持着或站或坐的姿态，安静得针落可闻。
　　从几乎像是底噪的沙沙声，到清晰可闻的嘶吼，丧尸群终于进入监控范围，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探身向前，试图看得更仔细些。
　　在监控画面里，丧尸群影影绰绰、干瘦青黑，正以不自然的步伐前行着。
　　区别于现在外面普遍能看到的普通丧尸群，尸潮最明显的特征还是有高阶丧尸带领，虽说现在还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高阶丧尸，但这波丧尸潮中二级丧尸的身影确实常见。
　　寒潮将空气中的Apa病毒浓缩至大地，毕竟也给了这些丧尸更多升级的可能性。
　　突然，Lucas回传的画面中，有个疾行者突然停下脚步，在步履匆匆的丧尸群里显得格外明显。它纤瘦的脖子上那颗脑袋开始慢腾腾地四处张望，分辨率不高的电子屏中，众人只能看到它的眼眶内一片浑浊的黑。
　　但显然，它闻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存在。
　　是食物吗？
　　它再三确认着，脑袋慢慢转向了清源中学的方向。
　　屏幕前的众人均是一惊。
　　姜可盈站在林念屿右后方的位置，见青年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便尝试着直视屏幕里那双黑眸，贝齿咬上下唇。
　　在血液上涌的那一刻，她肩膀却骤然一沉，突然就被迫卸掉了全身力气。姜可盈顺着肩上的大掌慢慢往上，看到了单手撑在面前桌角的秦随风。
　　男人逆光而站，姜可盈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侧脸线条，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也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败露，只好放弃了打算，默默低下头。
　　秦随风悄无声息地将搭在她肩上的左手收了回来，眸色愈发晦涩深沉。
　　恶心的感觉，不好吃，不能去。
　　那头丧尸的“视线”未停留多久，便转了回去，继续出发，踏入了密密麻麻的丧尸潮中，很快不见。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后半夜的尸潮流量不减，好在没有再出现那般敏锐的高级丧尸，大家在监控前守了一整夜，直到丧尸数量明显见少，不再有可能被盯上后，才终于松懈下来。
　　明明只是盯着监控，也没做什么事，放松下来后竟也全身肌肉酸痛，足见这一夜的紧张。
　　天色大亮，危险过去，也没必要这么多人一同守着，林念屿被秦随风半搂半拎着带回了房间，直到被摁在床上时，他才恍若梦醒般地喃喃了一句，“就这么……结束了？”
　　“不然还要怎么样？”秦随风盯着他眼下的青黑，眉头紧锁，有些不满，“楼下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先躺一会儿再说。”
　　说完，男人不容拒绝地将林念屿塞进了被窝，拉上窗帘，关了灯，又把大圣丢进房间，这才关门离开。
　　房间里只有透过窗帘的晨初阳光，朦朦胧胧并不显眼，林念屿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大圣搂在怀中，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脑袋，心中五味杂陈。
　　安静的房间里，大圣察觉到那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不正常的起伏，它歪了歪脑袋，探起身子，舔去林念屿脸上温热的液体，又小心翼翼地拿小脑袋顶了顶对方的脸颊。
　　笨蛋念念，摸摸小猫头，万事不用愁。


第79章 
　　丧尸并未在此处停留, 如潮水般涌动着去了其他地方。那一夜仿佛噩梦，惊醒后难免仍有种不切实际的后怕。
　　林念屿还担心大家会留下阴影，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 在气温逐渐回归寒潮前的酷热的同时，所有人的情绪都恢复了过来。
　　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炙热的空气熬干了寒潮期间残留下的水分，水培房里却有难得的一丝凉爽。林念屿挑选出好种子, 塞进海绵块里进行育种，秦随风则帮着他把浸了水的海绵块码好在水盘中。
　　一连收拾了两盘, 林念屿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房间各处踱步，疏松筋骨, 秦随风也走在他边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头顶的风扇匀速旋转着，微风伴随轻轻的吱吖作响声, 疏解着两人身上的热意。
　　窗外暑气正盛，阳光透过窗户, 在地板上投射出斑驳的光晕。秦随风缓下脚步，朝窗外望去。
　　黄瑶正站在阴凉底下，利用异能耕耘着尚未被林念屿用起来的菜畦，姜可盈带着大圣正在一旁凑热闹，主要还是大圣闹腾, 这胖橘忒爱在整地的时候伸上一爪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黄瑶也宠它，控制着一小土块飞来飞去逗猫。阳光晒着大圣橘色的毛发, 更显得它毛茸茸的, 像一头正在发光的小狮子。
　　幼崽和小动物天然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们对黄瑶的主动靠近，让秦随风能对她抱以多一些的信任，再加上黄瑶的出现，让林念屿再不必日日不辍地守在地里，让他很满意。
　　眼见着心上闪过的人又晃晃悠悠地踱步到自己眼前，秦随风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下意识地拦了对方一把。但对上青年略带好奇的眼神后，心里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话题。
　　“我们还得去趟炀山县。”
　　“怎么说？”林念屿被挡了路也不恼，只是有些奇怪。他们不是没提过去炀山县的打算，但他们这会儿显然有其他事情在忙，不清楚秦随风此刻提起的理由。
　　秦随风将他拉到窗边，示意他往下看，见林念屿睁大眼睛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男人有些无奈道：“你不会是打算让婉姨拿菜刀给林苗苗接生吧。”
　　林念屿：“！”
　　对哦。
　　他空间里药是备全的，但要说手术器械，尤其是产科专用的，还真没有。万一分娩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就靠林婉一双手，可真抵不上什么用。
　　当晚吃饭的时候，林念屿就提及了这件事。他说话的同时，余光注意到黄瑶在边上悄悄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愧疚。
　　这些事情本该是当时邀请黄瑶来学校时就考虑到的，毕竟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帮上忙，然而把人接来后就以为万事大吉，将这事儿暂时抛之脑后。料想黄瑶作为当事人必定考虑得更周到，奈何她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好在有秦随风提醒，才没让林念屿成了一个空口说大话的人。
　　听了他的话，林婉也是懊恼地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儿！失误失误，真不该的。”
　　她轻轻拍了拍身边黄瑶的肩膀，“瑶瑶，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黄瑶只是含蓄地笑笑，并没说什么。
　　“还好念念他们记起了，不然到时手忙脚乱可不好。”林婉眼中懊悔更甚，过了会儿，又握住黄瑶搭在孕肚上的手，对上她含水般的眸子，认真道：“有什么事情你该及时跟大家讲，别害羞也别见外，我们吃住在一起，彼此帮扶，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黄瑶一愣，觉着鼻头又有些发酸，她水润的眼睛弯了弯，反握住林婉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念屿坐在一旁，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随后视线往边上一挑，看向秦随风，用唇语轻轻道了句谢。
　　准备手术包这事儿赶早最好。炀山县到底远些，林念屿第二天一早把水培房里育种的任务收了个尾，便打算出发。
　　炀山县有行事不善的百足基地坐镇，林念屿找了秦随风与他同去，或者说，本来是秦随风打算前往的，两人争执不下，索性一起去了。
　　本来最好是林婉也去，只是算着日子，黄瑶即将临盆，万一林婉走开，而黄瑶又不巧要生了，在座可就没有其他人能帮得上忙了。最后只能由林婉凭着印象画下草图，让林念屿秦随风两人自行去找。
　　被耳提面命地交代了一番，林念屿晕晕乎乎地就要进车里，却又被林婉拽住，这回，他被拉到了边上，离其他几人都远远的。
　　眼见林婉一脸神秘的模样，林念屿也来了精神，他弯下腰凑近对方，偷偷摸摸地问：“怎么说？”
　　林婉一拽他的手腕，很是诚挚地开口：“记得帮我找几本产科的书回来。”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
　　好小子，临时抱佛脚啊。
　　他努力憋着笑，倒不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口，在林婉耐心告罄之前，连连点头称是，这才让林婉松了他的手腕，得以上车。
　　他们出发时天还早，一切都算顺利，但不久后，灼热的阳光直射下来，气温又高了至少有十几度，地表热浪滚滚，开在路上跟被放在铁板上炙烤并无差别。
　　往常这个时间段，他们都是蜗居在学校里的，要不是担心当天不能往返炀山县，也不至于一早出发。这天气他们倒还勉强受得住，车子却不能长时间在外了，尤其这辆SUV不像探险者X一样轮胎适用于极限环境，如果再顶着这种地表温度开上段时间，恐怕轮胎花纹都要融没了。
　　不得已，他们只能就近在山霞镇落脚，等着度过正午最热的一段时间。好在这里他们也来过多次，跟镇上的幸存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只是找个熟悉的地方落脚，就不必特地再跟人商量。
　　下午三点一过，白色SUV又静静出发，一路向着炀山县的方向驶去。
　　副驾驶的林念屿含着根棒棒糖，正翻看着一张地图，纸质地图上被人用红笔圈了个位置出来，这是他们了解到的百足基地的位置。
　　百足基地中心设在政府大楼，是整个县城最气派的地方，当然林念屿猜想县城各处势必会有几个基地小据点在，具体位置暂不可知。
　　秦随风开着车，偶尔瞥一眼身边的人，正看到对方低垂着眸子，指尖在地图上一点点划过的模样。尽管他对那些路线已经烂熟于心，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我们这条路线会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声音，林念屿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前方，光线的骤然增强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腮帮子偏又被棒棒糖鼓起个浅浅的弧度，看上去像只阳光下餍足的猫。
　　他翻下前方的遮阳板，“没事儿。政府大楼在新区，妇保院在旧区，两个方向。”
　　林念屿并非怕了百足基地，但也不想惹是生非。悄悄进城，捞一把就走，这是最好的打算。
　　他嚼碎口中的棒棒糖，放下窗户将糖棍往外一扔，几支水箭同时也穿透了路边丧尸的头颅。
　　接连的砰砰落地声并没有引起两人的兴趣，白色SUV绝尘而去，将尚有行动能力的丧尸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他们很快就到了炀山东城区，也就是旧区，这里与百足基地所在的西城区有些距离，碰到对方的几率要小些。
　　因着县城中心西移，旧城区的建筑看起来也上了年头，再加上末世的极端气候一摧残，几乎是不堪重负的模样。
　　县立妇保院的年数也久了，林念屿远远看到它摇摇欲坠的招牌，忍不住咋舌，希望里面还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炀山县妇保院边上还有个电影院，像是某个剧院改造的，层高瞩目，两人的视线都不免被吸引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秦随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林念屿也有所感应，有些稀奇，“好像有个高阶丧尸在里头？”
　　“先不管它。”
　　秦随风收回视线，加了一脚油门，一丝停留的打算都没有。
　　虽是高阶丧尸，但奇异的是，与他们平常碰见的丧尸有所不同，它体内的Apa病毒安静得不像话，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在救下姜可盈的那场大火中，秦随风便像有了第二双眼。这第二双眼，并非指他能比旁人多看到些实际的存在，而是指他能感知到每个人已经曾经为人的丧尸身上Apa病毒的浓度和活跃度。
　　每个人或丧尸身上都存有Apa病毒是事实，而自身免疫系统与Apa病毒谁更胜一筹，才是人类是否能保持清醒或变异成丧尸的根本因素。
　　相应地，变成丧尸以后，越是高阶丧尸，那么体内Apa病毒相应积累越多，活跃程度越高，反之同样成立。
　　而变成异能者后，越是高阶异能者，体内的Apa病毒会比常人高，但不同的是，异能者能够压制住Apa病毒，反过来利用它们，也就是说，异能者体内的Apa病毒是非常稳定的，越是高阶异能者越能压制住体内的病毒。
　　其他异能者，譬如林念屿，再引以为傲的感知能力，也不过是类似心电感应的“虚”技能，不如秦随风这双辨识敌我，感知危险的“眼睛”来得实在。
　　秦随风唯一无法识别的，就是他自己。
　　男人忍不住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林念屿不知身旁的人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他非常信赖对方的感应力，身子缓缓落回靠背，没有丝毫质疑，是完全的信任模样。
　　医院大门没有关卡，SUV势如破竹，在院前游荡的丧尸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冲了进去，两人跳下车的同时，林念屿将车收进了空间。
　　伴随着精神力的提升，纯白空间也扩展到了五十米见方、五米高的大小，再加上里面大部分的机器都安装在了学校里，如今空间宽敞许多，放下两辆车很是轻松。
　　两人收了车便马不停蹄地跑进医院门诊楼，一左一右解决掉扑上来的丧尸后，快速地扫视上下和四周。
　　很明显这里曾被扫荡过，进去右手边的药房有争抢过的痕迹，建筑内的丧尸大部分在底层聚集，应该都是些后来陆续游荡过来的丧尸，楼上乍一眼能见到的不多。
　　这都是些最低级的普通丧尸，林念屿拿水绳挡住了它们一拥而上的冲势，便放心地将后背留给了秦随风。
　　他清出一条路线，先一步冲到了一楼大厅里的指引图。但他们忽略了一点，指引图上会标注医院的不同科室，却不会注明医院的器械供应室在哪里。
　　“失策了。”林念屿懊恼道。
　　眼见着急诊楼那边也有丧尸前仆后继地冲来，秦随风一连踹开最近的几个，拽住林念屿的胳膊就往右侧的楼梯上冲。
　　“别愣着，去楼上的手术室看看。”
　　手术室就在二楼深处。
　　算他们走运，碰上一间“手术中”的手术室。
　　丧尸新陈代谢慢，但半年过去，也就剩个动手指的动静了，两人顺手就给扫了，紧接着把手术台边上的无菌包拿走，收集了手术刀、手术剪、缝针和各式各样林念屿说不上功能的钳子。
　　丧尸紧随而至，打头阵的已经堵住了手术室的门，却被秦随风一脚踹了开去，紧接着又被几支尖锐的水箭捣碎了神经中枢。
　　林念屿抽身而出的同时，还忍不住调侃：“啧啧，大长腿就是好。”
　　秦随风唇角笑意一闪而过，“那还不快跟上，小短腿。”
　　“等等！”林念屿记起来前林婉的嘱咐，“先不急着回去，我得带些专业书回去。”
　　秦随风心思一转，便明白了缘由，也不多问什么，两人在电梯口齐齐选择了往上跑，去找三楼的诊室。
　　果然，诊室里都有藏书和资料。
　　林念屿不懂这些，这时候也来不及翻看，总归就将诊室书柜里的书一股脑儿全丢进了空间，至于哪些有用，就看林婉自己选择了。
　　拿了书，这时来时的路又让丧尸给堵上了。
　　秦随风揽了一把又打算往外冲的林念屿，将他往窗户的方向推了推。
　　“从外面走。”
　　原路返回的话，他们碰上的丧尸只会越来越多，就算这些普通丧尸对他们造不成大的威胁，这条路线也会非常耗时耗力。但从外头走就要轻松很多，三楼不算高，借墙上的空调外机，他们也能安稳落地。
　　林念屿一点儿也不磨叽，确认了空调外机的位置后，利落地翻出窗外，脚踩在外墙的腰线上，一点点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然后轻巧地跳到了下方的一台外机上。
　　他鲜少走这种道，忍不住多张望了下，正好电影院就在边上，他的视线透过影院的窗外，看到了里头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
　　“咦？”好像有点奇怪。
　　他忍不住眯起眼又观察了会儿，却看不出个好歹来，只能招呼了一声边上那台机子上的秦随风，并朝着那怪异身影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个在动的是啥玩意儿？”
　　秦随风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窗户玻璃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黄垢，影院里面的东西都看不真切，这在动的玩意儿大体上是个人形，但四肢要明显要瘦长纠结得多，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秦随风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他又往下跳了一台机子，打算先林念屿一步进影院侦查下情况。然而双脚才落在另一台空调外机上时，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有一群异能者正在快速接近。
　　林念屿低头，与他视线交汇：“百足基地？”
　　虽不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百足基地名声可不好，行事作风低劣到都不愿意遮掩，林念屿猜想若是碰面，必不是和气的场面，他们已经得偿所愿，没必要再搅入百足基地的浑水。
　　“算了，我们先走吧。”
　　秦随风俨然也是相同打算，应了一声，两人前后脚安稳落了地，林念屿将车取了出来，便驱车离开。
　　在他们离开五分钟后，几辆军用吉普停在这处，开门下来的却不是军方的人，他们动作迅如雷电，直接破开了影院的大门。
　　猛烈的阳光席卷了影院的内部，在凌乱无序的尘埃中，那个让林念屿两人都颇为好奇的生物终于现出了真面目。
　　说它是人，却已经没有人样，只见它肩部以下的躯干长出了细小的枝桠，四肢末端已经变异，粗壮纠结的藤蔓代替了原本的小臂小腿和手脚。说它是怪物，但它的眼神里还有痛苦恐惧的情绪，并不像外面游荡着的行尸走肉那般。
　　外面领头的是个苍白细瘦的青年，他脖颈处有大片交错的深色筋络，一双狭长的眼盯着那躁动起来的藤蔓人，掀了掀嘴角，声音阴毒如蛇信嘶鸣。
　　“真是不乖，竟然逃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 22:07:03~2023-03-15 20: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终于有一天 5瓶；桃莲彼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拿到手术器械包, 顺利从炀山县回来，意味着待办事宜又被勾去了一项。
　　林念屿稍一琢磨，发觉除了播种计划, 目前还真没什么急事需要去办。他便自觉留在学校，让其他几人组队轮流出去巡视。
　　这几日里，金维陪伴他许久，帮着做了些储水桶。这些高密封性的水桶被林念屿安置在一个背阴的房间, 林念屿隔三差五地存一些灵泉水进去。
　　他去年种番茄的时候就做过一道实验，确信灵泉水在离开空间后至少三个月内的效果是可以保证的。
　　这个数据还在更新中, 在有新数据出现以前，林念屿会优先使用日期两个月以上的灵泉水，争取不浪费。
　　会产生存水的念头, 一方面是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囿于土地之间。
　　他们巡视的范围以清源中学为中心，不断向外辐射开去, 去往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之前去炀山县妇保院, 他们回来时已经有些迟，为了避免夜里赶路，只能在中途的山霞镇停留了一晚。像这种不能当晚回来，甚至有可能几日不归的情况，以后肯定还会出现, 为了保证不打乱种植计划，必须有灵泉水囤在学校，方便林婉他们操作。
　　话是如此, 但林念屿估计短期内, 他们也不会前去探索需要开车几日才能来回的地方, 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林念屿更多的还是在地里忙活。
　　他去年栽下的番茄是多年生的，年末采摘后也没舍得直接拔了整株，原本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没想到过了个寒潮，竟然没有被全部冻杀，还留下了些几株强健的，虽然跟去年相比，如今的模样也显得蔫耷许多。
　　他不由感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将幸存的番茄规整了下，又在新开垦出来的土地上种下了黄瓜和豇豆种子。
　　这俩都喜高温，耐热性很强，又同属于藤蔓植物，等出苗到差不多程度，一起支上架子，由着它们攀杆就成。
　　这段时间有黄瑶这个土系异能者在，林念屿轻松许多，不过眼见着对方身子越发笨重，他也不敢再叫对方帮忙，索性这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情，累是累点，但完成得也快。
　　尤其再次看到地里长出新苗，这种满足感是无以伦比的。
　　在给新苗支架之前，他又偷闲跟着跑出去了几趟，给即将到来的小娃娃挑了些婴儿服和奶粉。
　　这日，他与秦随风刚刚回到学校，车子还没停稳，就见金维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满头的汗，眼镜歪了都不见扶一下，只仰着个脑袋，一脸慌神。
　　他大声叫道：“林哥！秦哥！”
　　林念屿心一惊，忙下了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孩子......”金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瑶瑶姐要生了！”
　　“我妈呢？”
　　“已经过去了。”金维有些恢复过来，语速飞快道：“宫缩好几个小时了，婉姨让你一回来就赶紧过去。”
　　话音未落，林念屿已拽着他往回跑，秦随风也立刻跟上。
　　“有没有人守着？东西就准备好了吗？”
　　“盈盈在里面呢。”金维有些狼狈地快被甩下的眼镜推了回去，跑动中声音也颠了起来，“都有了，消毒，止痛的，器械包，热水……”
　　话音未落，林念屿已带着金维跑到了宿舍楼下，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松开方才紧拽着对方胳膊的手，三步并两步地向楼上跑去。
　　未上三楼，他已经听到了女子不时泄出的痛呼声，心下更是一凛，快速跑到了产室门口，却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进去。
　　他低喘了口气，冷静下来，一门之隔，让他得以清晰地听到产室里的动静。
　　林婉声音镇定，正指挥黄瑶的呼吸节奏，而后者也努力收着力气，听从林婉的意见，一点点调整着呼吸。
　　如非必要，大家都希望黄瑶能顺产下这个孩子，真要开刀剖腹，变数就大了。
　　“变数。”
　　林念屿低喃着。
　　这时Lucas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热水壶走了过来，向他打了声招呼后，叩了叩房门。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姜可盈的脸来。
　　见到来人，她脸上一喜，“念屿哥哥你回来了！”
　　“嗯。”林念屿应了一声，从Lucas手中接过一个热水壶，将其中的水倒去大半，又取了些灵泉水倒进去，才递给姜可盈，“这些让你瑶瑶姐喝下去。”
　　黄瑶来清源中学一月有余，为了让她顺利产子，林念屿考虑过让她吃一枚灵泉生养的莲子，但又顾忌她虚不受补，一时耽搁了下来。
　　好歹这段时间里，她跟着大家一起生活，至少营养是跟上了，又有食水中的灵泉水温养身体，身体要比刚来时好上许多。
　　这壶稀释后的灵泉水，正好能让她补充些力气。
　　“好。”姜可盈乖巧点头。
　　林念屿又问：“准备食物了吗？”
　　“有。刚刚姐姐已经吃了些，不过她现在痛得厉害，吃不下了。”
　　有就好，里面有林婉在，想来会及时让黄瑶补充能量的。
　　见姜可盈从Lucas手中接了另一壶水就要关门，林念屿又叫停了她，视线透过这道窄窄的缝隙，在产房里一扫而过。
　　只见黄瑶满头虚汗，有些发黄的发梢黏在颊侧，衬得脸色更是蜡黄，脸上肌肉狰狞起来，本就纤瘦的脖颈上也是青筋暴起。
　　林念屿收回视线，低下头小声道：“盈盈，照看好你的瑶瑶姐和婉姨。”
　　姜可盈抬起脑袋看他，白净的小脸蛋上，一双乌黑的眸子莹润剔透，她点点头，“我知道的念屿哥哥，我会保护好……”
　　姜可盈的话未尽，林念屿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帮着将产房的门关上了。
　　回头看到秦随风赞同的神色，他小声地吐出一口气，勉强扯起嘴角。
　　这种条件下，女子分娩九死一生，如果真出现意外，一个由三级异能者转化成的丧尸实力不容小觑，林念屿不得不防，至少不能让产室里的林婉出意外。
　　这事情也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只是一想到还没来得及取出的婴儿服，和可能发生的不好结局，难免会让他心生惧意。
　　他有些烦闷，眉间却突然一热，怔神间，秦随风已将他紧锁着的眉心揉开。
　　“不想笑就别笑。”男人垂眸盯着他，眼神泠泠，黑白分明，“前些日子我叫你别为过去困扰，现在又为幻想中的事情发起愁来了吗？林念屿，既然已经做足准备，我们一起等着就是。”
　　“有种效应叫墨菲定律，指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焉知不是因为人心惶然，花太多心思在恐惧未知的苦果上，而忽视当下的行为对未来的决定性作用，才造成了最大的损失呢？”
　　林念屿浑身一震。
　　是啊……重生以来，他便时常陷入焦虑中，两世截然不同的记忆，让他既困顿于前世的遗憾，又恐惧未来重蹈覆辙。即使现在的清源中学固若金汤，林念屿却一直在想，当时间线一天天向前拨去，逐步接近上一世自己覆灭的时刻，他真的能维持住如今的安稳吗？
　　秦随风的话却是点醒了他——
　　他所恐惧的正是未曾发生的事，是他臆想中的不好结局，这种情绪或许能让他更多地去未雨绸缪，但积少成多，却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内耗。
　　他真正要掌握的，不是飘摇未定的将来，而是能决定将来的当下！
　　林念屿楞楞地看着对方，忽而眼睛一弯，露出真正的笑来，“谢谢你。”
　　秦随风见状，也展露出浅浅笑意，顺势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明白过来就好。”
　　他两人是达成了一致，产房内却依旧胶着。
　　林婉眉心紧缩，一边哑着嗓子安抚黄瑶，一边盯着她身下的情况。
　　黄瑶宫口已经开全，胎儿胎位也正，只是她到底被这大半年的节衣缩食亏空了身子，已经呈现力竭之势。
　　胎儿如果迟迟无法诞出，也会窒息而亡，拖下去反而会伤到母体。
　　林婉咬紧牙关，在没有专业麻醉师帮忙的前提下，她没有办法保证母子平安，实在不行，只能保大舍小了。
　　“瑶瑶姐，喝点水。”
　　姜可盈端着水杯上前，送到黄瑶嘴边，小心翼翼地喂了进去。
　　黄瑶几乎要晕厥过去，只有强大的精神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将全部力气留给身下还未出生的孩子，她吞咽的动作几乎不可察，尽管姜可盈的动作小心又小心，这杯水还是有几乎一半溢出在了外面。
　　可就是这半杯水，让原本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黄瑶，竟恢复了些精神，眼神也重新出现光彩。
　　林婉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变化，想起刚才门口有人来过，瞬间又有了信心，“盈盈，再倒几杯给她喂下。”
　　几杯水下了肚，黄瑶竟然真的恢复了些力气，见到她虚弱又不失力度地点头后，林婉继续指挥。
　　“吸气——屏住——用力！”
　　“吸气——屏住——”
　　“……”
　　直到夜色渐起，产房内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孩子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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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林婉断开脐带, 将孩子清洗后包裹好，让姜可盈先抱了出去，自己却没离开, 和Lucas一起帮着黄瑶换去护理垫，清洁干净身子，又喂了她一碗刚刚送进来的温热甜羹，确认她体征一切正常后, 才放心让她睡去。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内, 在确认黄瑶安全后，其他人心下大定。这时再看着还跟个皱皮红猴子似的小婴儿，林念屿只觉得心都快化了。
　　“是小孩诶, 我妈接生的小孩！”
　　他兴奋地拽了拽秦随风的胳膊，非拉着人家也上前来看，后者没办法, 只能顺从，一群人就这么围着个小婴儿紧盯着瞧, 不时絮叨几句。
　　金维：“真小啊，皱巴巴的，这能有五斤重吗？”
　　姜可盈歪歪脑袋：“婉姨说是个妹妹，咦，不对……她应该是我的小侄女。”
　　林念屿瞧了她一眼, 心道小姑娘还挺懂算辈分，又回头看向睡着了的小婴儿。
　　她个头这么小，气息又很浅, 林念屿生出些担心来, 突然就想拿手指头去戳戳她, 看看她会不会有反应，在碰上小婴儿脸蛋的时候，他的手指下意识曲了起来，最终只拿圆润的指关节碰了碰她的脸蛋。
　　“好嫩……”他喃喃道。
　　“哇——”
　　话音未落，婴儿的哭声便响了起来。
　　林念屿：“！”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他身上，林念屿只觉得头皮一麻，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已经这样了。
　　金维幽幽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林念屿在诸多视线下压力颇大，只好将婴儿抱了起来，小小的一个包裹软绵绵的，哭声稚嫩又惹人心疼，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不敢摇晃也不敢撒手，只觉得浑身僵硬，只能眼巴巴地看向秦随风。
　　秦随风无奈摇头，只担心自己说个不字，眼前的人也会跟着一把哭出来。
　　他沉吟片刻，道：“我想……他是不是可以吃东西了。”
　　喂奶，似乎是哄婴儿极好的方法。
　　“不是可以，是应该喂奶了。”
　　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林婉，她走进房间抱过婴儿，熟稔地哄着，转头要把她带去黄瑶那边。
　　她既然出来了，产房那边必然是料理好了，林念屿也跟了上去，虽说姜可盈带来消息说黄瑶一切无恙，他总该是要去看上一眼的。
　　只不过也就一眼，林念屿又被赶了出来。
　　黄瑶此刻还睡着，林婉不忍心吵醒她，便小心地抬起了上半张床，托着婴儿在她胸前吮吸。待婴儿安静下来，这才轻轻将她放到了黄瑶身边的婴儿床上。
　　产房里弥留着一股血腥气，林婉身为普通人还能忍受，但考虑到黄瑶进化后的嗅觉异常灵敏，担忧她睡不安稳，便给窗户开了一条细缝。
　　总归室内开着恒温空调，不怕母女俩过了暑气。
　　忙活完以后，她又坐回床边，这下是疲惫得连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弹，只静静守着这对母女。
　　只不过没多久，房门又被轻轻敲响，随即开了一条缝，林念屿的脑袋探了进来。
　　见到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林念屿忍不住皱眉。
　　“妈，你累了一天，快去休息。”
　　林婉捏了捏鼻梁，起身走到门口，缓缓摇了摇头，“半夜还要喂奶。”
　　盈盈还太小帮不上忙，总不能让这几个男人去掀黄瑶的衣服吧。
　　这时站在林念屿身后的秦随风出声道：“婉姨，我们今天带奶粉回来了，后半夜就由我们照看，不碍事的。你先去休息，如果熬坏了身子，反而累得大家都担心。”
　　林婉一想也是，末世环境下挑不得什么奶粉还是母乳，主要她今天精神力透支了，怕再熬上些时间，自己忍不住睡过去才成问题，林念屿他们到底年轻些，能扛住。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叮嘱道：“三个小时喂一次，注意别烫着或呛着孩子，喂完奶后竖抱起来拍拍背，把胃里的气排出去。夜里也要时刻看着母女俩，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叫醒我。”
　　“我们明白的。”林念屿抱了抱林婉，“你快去休息吧，这样白天也有精神再来看瑶瑶姐。”
　　林婉轻轻应了一声，有了这份承诺，她几乎像是瞬间卸下全副武装，疲惫困倦感霎时涌了上来，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往自己房间去了。
　　见到她身影走进了相隔几步路远的房间里，林念屿才转身，和秦随风一前一后进了产房。
　　母女俩都沉沉睡着，林念屿蹑手蹑脚地凑近看了眼小婴儿，这会儿却是不敢碰了，只拉着秦随风一同坐在这母子床旁边，和之前的林婉一般，静静守着。
　　后半夜婴儿哭了三回，两回喂了奶粉，一回却是拉了臭臭，两个大男人手忙脚乱地替她换了尿不湿，又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婴儿睡着。
　　即使在恒温产房里，也都急出了一身热汗。两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相视苦笑。
　　夜里黄瑶也醒来过几回，每次都忍不住去张望孩子。有两次他们正抱着婴儿喝奶，就会给黄瑶看上一眼以便她安心，有几回婴儿都安稳睡在床上，两人也不敢多折腾，林念屿就温声将她哄睡了回去。
　　就这么熬了大半夜，天方蒙蒙亮，林婉就领着Lucas，带着早餐来敲门了。
　　诱人的香味勾醒了房间内三人的馋虫，不仅让林念屿和秦随风感到腹中饥饿，连黄瑶也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
　　林婉手脚利落地将熬好的粥端上床头柜，又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林念屿还在发懵中，秦随风已经帮忙抬高了床。
　　黄瑶也试着拿胳膊肘撑了撑自己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她唇瓣还有些干燥开裂，却是微微一笑，“睡了一觉，恢复了不少力气，谢谢你，婉姨。”说完又转向林念屿两人，“也谢谢你们，照看了我们母女俩一晚上。”
　　林念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有什么的，瑶瑶姐，你客气啦。”
　　秦随风也摇摇头，表示不用言谢。
　　林婉先倒了杯温水给黄瑶，又给她盛了碗粥，直到后者开始进食，她才转头看向林念屿二人，“你们要喝点粥吗，或者去食堂，小维刚刚在煮面，让他多煮点，你们一起吃。”
　　林念屿摇了摇头，“不下去了，我们喝点粥就行，吃完了直接回去补觉。”
　　他们虽然没有林婉这么辛苦，却也是实打实地从昨天熬到了今天，纵使铁打的身子，也难免困倦起来。
　　林婉点了点头，顺手也给他俩各盛了一碗。
　　林念屿刚刚伸手去接碗，孩子突如其来地哭了出来，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接稳。
　　林婉不由得好笑，问清楚了最近一回喂奶的时间就在不久前，便了然地起身给小婴儿换了个尿不湿，又抱起来温柔地哄着她。
　　小婴儿的哭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哭闹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林婉回身瞧见黄瑶已经放下了空碗，一脸期待地望向自己的怀中，原本的动作一顿，走上前将孩子托了过去，让黄瑶抱着了。
　　黄瑶甫一接手，便忍不住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贴了贴小婴儿的额头。原本还有些焦躁不耐烦的婴儿止了哭声，过了一会儿，竟还咯咯笑了出来。
　　黄瑶也忍不住笑了。
　　林念屿歪了歪脑袋，问道：“瑶瑶姐，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吗？”
　　黄瑶一愣，名字？她和那个背信弃义的渣男原本是有为孩子定下好几个备选名字的，但现在她统统不想用了。
　　她摇了摇头，看着林念屿清澈的目光，莞尔一笑，“要不你帮忙取一下吧？”
　　“诶。”林念屿一呆，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视线在房间里另外三个大人身上转了转，中途也扫向窗户那个方向，望出去正能看到菜畦里勃勃生机的幼嫩细苗。
　　他脱口而出，“要不叫苗苗吧。”
　　林念屿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有点草率，当个小名还可以。”
　　“苗苗。苗苗。”黄瑶重复了几遍，笑出声来，“挺好的，小名就叫苗苗。”
　　她接着沉吟片刻，又道：“大名的话，就叫黄乔。”
　　从弱不禁风的幼苗，一步步长成参天乔木。她不求其他，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能拥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与独立强大的灵魂。
　　吃饱喝足后，大家鱼贯而出，留给黄瑶母女私密空间。
　　而林念屿和秦随风，则结结实实地补了半个白天的觉，将前一日所耗费的精力全填了回来，也没人说起要出门。
　　这还是寒潮后第一次，一整个白天，大家都窝在学校里不动弹，虽然事出有因，但也是难得的休息日。
　　金维有些心思活泛起来，下午便去敲了林念屿他们的房门。
　　“咱们晚上聚一起吃顿好的呗。放心，我这些日子跟着婉姨学了好多菜，今天我负责下厨！”眼见林念屿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连忙补上后一句。
　　“行啊。”听到这里，林念屿还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既然金维决心挑起大梁，林念屿便享受地又赖了会儿床，直到外面气温有所下降，他才关了空调，收拾一番后悠哉地出了门，往食堂去了。
　　此刻林婉和姜可盈正陪着黄瑶母女，秦随风估计也不在身边，估计又去了图书馆。
　　林念屿溜达到食堂时，金维正在后厨张罗着，Lucas和大圣俨然成了他的跟屁虫。好笑的是，大圣好奇心强却又懒惰，全程只愿意待在Lucas头顶，也得亏Lucas让着它，将头部形态做了一些变化，否则按Lucas平时人形状态下的圆润脑袋，估计是站不下大圣这头胖猫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念屿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
　　他在食堂后方挑了块地，将之前房车之行中用过的露营桌椅摆了出来，又拿出了些冰镇水果和汽水。
　　此时夕阳已经微微西沉，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洒满了半天的天，像深蓝色幕布上燃起的一场大火，空气中燥热感依旧，但林念屿出门前换了件背心，倒没再出什么汗。
　　也是到了饭点，不必招呼，大家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
　　夜色降临得快，人到齐时，食堂的灯也亮了起来。
　　林念屿扬扬手招呼大家，他自己也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露营椅上，后背微微向后靠，静静地盯着远处，视线有些发飘。
　　起伏的青黛色山峦，夜空中缀着一枚枚低垂的星子，倒是末日前难得一见的景色。这平静的夜色，也抚平了白日里的燥气。
　　不是错觉，气温确实没有去年那么热了。
　　林念屿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微微有所下降的气温给了末世里的众人一种错觉，一切似乎都会好起来，但现实立刻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末世第二年，土壤荒漠化更加彻底，连原本零星保留下来的几处耕地都失去作用，存粮基本耗尽，而最重要的净水剂和土壤净化剂都还没有批量生产出来，这期间，饿殍无数。
　　直到第二年末两大药剂推广开来，幸存者温饱问题才得以缓解。当然，那之后再面临的重大考验，便是层出不穷的丧尸潮了……
　　说起来，这两种重要药剂的源头也不知是哪里，林念屿只知道一夜之间，仿佛几大基地都有了配方，然后逐渐转播到了各个中小基地。
　　他前世多在流浪，对于这事情还真不算了解，现在想来，能拥有这般实力与气魄的，不外乎国家力量，再思及从秦随风口中得知的“火种计划”——
　　看来，即使自己多活一世，还是有许多不曾掌握的秘辛。
　　“在想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的回忆。
　　“不…没什么。”对上秦随风清冷的视线，林念屿缓缓摇了摇头。
　　不论如何，现下的境况，他已经非常满足。
　　林念屿举着汽水罐子，轻轻碰了碰秦随风的，随后放松往后一仰，看着天上密布的繁星，喃喃道：“就是觉着，我现在蛮幸运的。”
　　没留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不多时，金维就和Lucas一起端着他精心准备的成果出来。
　　因黄瑶生产一事他没能帮上什么忙，见大家都累得很，便想从其他地方补偿犒劳，因此这回很是卖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林念屿提供的物资充足。
　　冷面，炸鸡，冷锅串串，麻辣小龙虾，齐齐上桌。黄瑶还是待在屋子里，另外给她做了温补的食物让Lucas送去。
　　看着瞬间被占满的桌子，和满桌琳琅满目的食物，林念屿不由得向金维竖起大拇指，“厉害啊，还有这一手呢。”
　　“大家先尝尝再说。”金维笑眯眯的，看似谦虚，实则对自己的厨艺很是满意。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林念屿很是捧场。
　　冷面是酸甜口的，荞麦面在冰水中泡过，口感爽滑又有韧劲儿，这个天气吃最为开胃爽口。炸鸡外酥里嫩，咬一口还会爆汁，串串和小龙虾也各有风味。
　　林念屿一口冷面一口炸鸡，偶尔被秦随风投喂几个剥去壳的虾仁，间或吃口冰西瓜或者喝口冰饮，一向来圆溜溜的眼睛也幸福地眯了起来。
　　也得亏他肠胃好，才敢这么无忌。
　　吃得七八分饱后，擦了擦嘴，林念屿又是惬意地往后一仰，视线从大家满足于美食的模样慢慢飘向远方，情不自禁地轻声哼起一首有关夏天的歌来。
　　清扬的歌声在夜里飘荡，让空气都显得不那么燥热。林念屿唱了没几句就忘了词，只余下旋律的哼唱。
　　似乎是被自己的记性逗笑，青年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眼神也温柔地像噙了一汪水，白皙的皮肤在夜色中有一种莹润的美感。
　　秦随风看着他精致的下颌线和挺翘的鼻尖，想，这样一个优秀的、英俊的、聪明的、坚韧的、又乖又温柔的林念屿，珍贵又罕见，一定很招人喜欢，他有没有和谁……
　　秦随风的呼吸顿时乱了。他慌张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在林念屿的哼唱之外，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鼓噪如雷的心跳声。


第82章 
　　时节如流, 苗苗就如同地里的幼苗一样，如饥似渴地汲取营养，茁壮成长着, 待她睁开眼，会咯咯笑，会吃手时，地里的秧苗也到了要支架攀杆的时候。
　　搭架子的材料首选竹竿, 好在清源中学本就种了一片竹林，如今尽数枯死, 正好用来当支架，倒省得林念屿再跑上山去找。
　　他砍了几捆两米二左右长度、拇指粗细的竹竿，让Lucas帮着运回了菜畦边上。
　　气温比前些日子又热了几分, 在太阳底下暴晒个半天可不是说着玩的，林念屿只能挑个天方蒙蒙亮的时候下地。
　　他取了跟竹竿，将其朝里斜着插进秧苗外围的土壤里, 接着在另一侧施以相同操作，两根杆子在上三分之一处交叉, 形成个上小下大的X，再往一排的X上横着搭上支撑杆，在三个竹竿交叉处各自绑好，这就是最简单也最实用的支架方法了。
　　挑合适的竹竿花了林念屿不少工夫，和秦随风合作搭架子的动作却很快。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农作的经验, 却明白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态，再由林婉一点拨，上手便一气呵成。
　　四排架子占了这片菜畦的半壁江山, 齐齐整整的, 看着倒有些气势, 这其中豇豆和黄瓜苗各占一半，边上还有去年剩下的番茄，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人省心不少。
　　林念屿反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脸上流露出情不自禁的笑意，期待着收成。
　　搭完架子时已经日上三竿，金维招呼他们吃早餐，或者说早午餐，特地给他们热着的。
　　林念屿却摆摆手。
　　即使菜畦里有遮阳篷，他依旧被灼热的阳光晒了好些时间，乍一走进室内，眼前便如蒙上一层薄纱，影影绰绰的，视野不清。
　　他出了一身的热汗，更没什么胃口。
　　“先去洗个澡。”林念屿甩着湿漉漉的短发，低着头穿过食堂，往宿舍走。
　　秦随风紧随其后。
　　两人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尘埃与汗水，换上干净衣裳后，才慢悠悠地去往食堂。
　　金维给他们留了水煮蛋和花卷，此时还留有余温，林念屿剥了个鸡蛋吃，花卷则剩在一边，中午热一下还能当主食，也不会浪费。
　　食堂里很安静，只有头顶的风扇声和姜可盈偶尔的念书声，时光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上午十点钟的阳光洒遍了整个空间，各处都亮堂堂的，落地窗扇的倒影将地板切割成一块又一块，林念屿将鸡蛋壳丢进垃圾桶，踩着这些明暗分界线，走进后厨，从冰箱里翻出半个吃剩的西瓜，捧在怀中，又顺着光影，向秦随风走去。
　　秦随风挑了个阴凉座位正在吃饭，余光见他颠颠地过来，视线便忍不住追了过去，待看到那半个分量不小的西瓜，难免有些惊愕。
　　紧接着林念屿就在他身边落了座，那半个大西瓜也往两人面前的桌子上一搁。
　　林念屿拿了两个勺子，一个递给对方，一个已扎向西瓜，一点都不像没有胃口的人。
　　秦随风忍不住问道：“不是说不饿吗？”
　　“饭菜和水果又不会共享一个胃。”林念屿撇撇嘴，有些不乐意地将西瓜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挪，“那我自己吃。”
　　“没说不要。”
　　秦随风摇头，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大花卷，拿起林念屿为他拿来又被放到一边的勺子，倾身去挖果肉。
　　林念屿嘴上嫌弃，实际还是给他留了一半中心的位置。秦随风视线落在那处鲜红的瓜瓤上，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上了一顿，又从善如流地将它挖了过来，送入口中。
　　西瓜脆甜爽口，刚刚洗完澡，来上这么一口，那种满足感是可以直接蔓延至四肢百骸的，连向来不耽于口舌之欲的秦随风，都享受地微眯双眼。
　　察觉到男人不同以往的姿态，林念屿略一挑眉。
　　他的情绪就像末世前的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一阵风的工夫，他俨然忘记了自己两分钟前心上飘过的“既然秦随风觉得西瓜比不上正餐，那就不许他吃”的严苛条例，重新絮絮叨叨起来。
　　“西瓜。”他顺势又挖了一勺果肉塞进嘴里，接下来说出的话都带上了诱人的甜蜜，“还有挺多水果，我都想种。”
　　按照他目前的安排，贸然再种些什么，会是笔不小的负担。光他一个人的时间势必是不够的，这才来寻求秦随风的认同。
　　即使他心里并不抱有什么期望，毕竟男人同样忙碌，又是个十足的实用主义者。
　　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又随口一提罢了。
　　秦随风却没如意料中直截了当地拒绝，“有黄瑶在，不是不可以。”
　　生下苗苗让黄瑶元气大伤，但因着是顺产，又被悉心调理照顾了一段时间，身体已经恢复过来。虽然因为孩子还小走不开，平常她只在学校里活动，帮忙找加油站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不过这事上他们并不着急，总归汽油柴油存量还有，目前学校发电大半是靠太阳能，除了寒潮外，末世基本上都是艳阳高照，这点不用发愁。
　　而平时学校里的事情，黄瑶已经能帮上忙。
　　咦？
　　林念屿的眼睛一下就变得亮晶晶的，突如其来地往秦随风那头凑去，骇得后者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小半个身子，手心撑在食堂的塑料椅面上，视线从他红润的嘴唇上一闪而过，又游离开去，一时不敢看他。
　　“你说得对，瑶瑶姐前些日子就帮了不少忙的，我觉得再种点东西也可以——至少可以先把西瓜种上。但我不打算在菜畦那边种，想让那块地专门用来种植蔬菜。你觉得接下来开垦哪块地好？”
　　即使眼神不在对方身上，他口中清甜的香气还是伴随着说话时的一张一合，缓慢地充盈在秦随风的两侧，让人避无可避。
　　上天啊。
　　秦随风在心底喃喃。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发呆，又可能在思考，直到林念屿歪了歪脑袋，眼神从期待变得不解时，秦随风才开口：“就回廊边的绿化地吧。”
　　回廊是指连接教学楼和综合楼的游廊，两侧都有绿化地，离宿舍距离也不远，林念屿略一思索，“行，就那里了！”
　　说干就干。
　　中午吃饭时，林念屿就跟黄瑶谈起了这事儿。
　　黄瑶这些日子深居简出，末世的阳光太过灼热，苗苗不能长久地待在室外，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间里陪着孩子，饭点了才会让Lucas帮忙照看下，自己得以出来走动。
　　来到清源中学后，都是她受照顾居多，黄瑶虽然清楚大家心地善良，但仍旧心有惴惴，尤其她现在有了苗苗，更觉得多了根软肋，迫切地希望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林念屿话音刚落，黄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答应得很快，“没问题，挑的哪块地，我下午就能给你整了。”
　　“不着急的，我还没催芽呢。”林念屿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上午突如其来的打算，只能另找理由，“我要先浇水处理下。”
　　当然这也不是假话。
　　开新地，除了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外，最重要的还是灵泉水。
　　经过几个月的实操，如今林念屿对灵泉水的利用可谓是炉火纯青，而且每一次的数据他都会记录在案，并不断进行改进，力求不浪费一滴灵泉水。
　　没办法，资源紧缺，可不就得精打细算地用着。
　　好处是，如今他能够效益最大化地使用灵泉水，而且伴随着他异能的升级，灵泉的范围在缓慢地扩展，回复的速度也在慢慢提升。
　　灵泉中原本还孕育着十余枚莲子，相比于一直在缓慢回升的水位，这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自从他获得空间以来，余下的莲子陆续给林婉他们吃过，最近又给了产后的黄瑶一枚。
　　如今莲子还剩下五枚，林念屿打算不再拿出来，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总而言之，如今他阔气了。要不是如此，也不会生出种水果的念头。
　　黄瑶知道他有处理土壤的特殊方法，这也是为什么在遍地荒山的地方，这个小小的学校里还有存有绿意。她自然清楚这种能力的特殊性，却默契地没有去问。
　　她只要知道，对苗苗和自己来说，这是件好事就行。不仅不问，为了她们的将来，她还要努力地保护着这种特殊方法。
　　她内心有百转千回，林念屿却一心惦记着自己的西瓜。
　　他挑了回廊东侧的绿化地，先浇透一遍高浓度灵泉水，专为杀毒用，紧接着由黄瑶整地，土系异能在此时派上大用场，不论是翻地，还是清理干净土壤中残留的杂根与石块，都变得举重若轻。
　　这期间，林念屿翻出空间里的西瓜种子，取出一部分过了遍水，挑出其中饱满、结实的来。
　　虽然在认识其他人之前，他并没有太多自己种地的打算，但各类种子却在末世前就收集得一应俱全，如今确实先后派上用场。
　　未雨绸缪总没有错。
　　林念屿颇为自得地夸了自己一声，心情大好，手脚轻快地将挑选出来的好种子放在温水中浸泡，再用湿润的纱布包裹好，放到背阴的房间里。
　　这样等上两三天，西瓜种子就可发芽了。


第83章 
　　种子出芽后, 林念屿在处理过的地块上又浇了一次水，以保持土壤湿润的状态。
　　地表上由黄瑶挖出了浅浅的凹坑，林念屿将出芽后的种子平铺其中, 芽端朝下，随后覆盖上一层两厘米厚的土壤。
　　之后照常浇水，等待发芽就行了。
　　太阳东升西落，回廊地与菜畦的农作物按着各自的生命进程萌芽抽条、攀杆而上, 苗苗也在茁壮成长着，灼热干燥的空气依旧有种要焚尽一切的荒芜感, 清源中学这一方小小天地却呈现出难得的勃勃生机。
　　伴随着苗苗的成长，黄瑶也多了喘息的时间，不必时时刻刻陪伴身侧, 她自觉提出要伴随林念屿他们一同外出。
　　作为战斗力清剿周围的丧尸还是小事，她主要是为帮忙寻找之前说过的加油站。
　　林念屿是绝不会嫌弃手头上燃油太多的，自然应允, 隔天就叫上秦随风，和黄瑶一起出了门。
　　烈日当头, 热辣如鞭，炙热的气流席卷着黄沙，寻着车窗的空隙往里打，林念屿不得已关上了窗，也隔绝了丧尸的嚎叫声。
　　一路上依旧有不少丧尸跌跌撞撞地朝着车冲来, 它们全身呈现衰败的青灰色，毛发几乎脱落殆尽，衣服也被侵蚀得零碎不堪, 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性征, 只有干瘪的皮肉紧紧贴在骨骼上, 远远望去，就像一头头正在奔袭中的骷髅架子。
　　这样的低级丧尸层出不穷。
　　不是他们不想留下一个干净的环境，实在是丧尸一直都在从其他地方游荡过来，他们怎么杀都杀不尽。
　　清源乡地处偏僻，没有大城市那种动辄潮涌般的尸群，已是万幸。
　　黄瑶作为本地人，对这片区域要熟悉许多，她知道很多林念屿他们完全陌生的小道和路线，带着他们去了一些之前不曾涉及的地方，也顺利找到几家小型加油站和供能服务站。
　　但末世爆发到底是有大半年了，能收集走的资源基本都已经被薅光，他们转了几圈，收获却不多。
　　林念屿心里有些恹恹，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车里静了好一会儿，黄瑶突然道：“其实还有个地方，或许能找到些柴油。”
　　“嗯？”副驾驶上的林念屿偏了偏头，起了些好奇心。
　　“工厂。”黄瑶并没有吞吞吐吐，直截了当道：“机器里肯定剩了柴油，一般人想不到去那里找。”
　　她顿了顿，又觉得自己不该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连忙补充道：“应该也有人想到的，但工厂不像加油站这么显眼，我觉得能找到柴油的可能性比较高。”
　　国家为了支持清源乡发展经济，在大力支持发展经济作物的同时，也鼓励当地开展工业，至少要能满足当地的需求。
　　这里普遍都是规模不大的小厂子，就像他们曾经碰上的一些木材加工厂，但只要是厂子，只要里面有柴油动力的机器在，就一定会有柴油在。
　　至于有没有剩，剩下多少，就看天命了。
　　时间还早，林念屿当机立断：“我们去找找看。”
　　之前他们初来乍到的时候，也路过一些筷子厂，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不如略过不议，黄瑶直接带他们找上了一家造纸厂。
　　她还解释了——
　　“我有个亲戚在那里工作过，这家厂子之前一直用的燃煤锅炉作为蒸汽主要来源，后来为了环保全国整顿，这家造纸厂排量不小，前两年也被要求换上了燃油锅炉。如果没有被人找上过，那存量肯定不小。”
　　秦随风当即调转方向，顺着她指的路，前往目的地。
　　造纸厂离他们有些距离，完全是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再加上路况不熟，即使在没有堵车可能性的情况下，依旧开了快一个小时。好在结果尽如人意，他们找到了工厂里囤积的柴油，林念屿乐呵呵地往纯白空间里装。
　　这儿的柴油和汽油都是用金属容器妥帖装好的，都不用他再另外灌进自己的铁桶里，收集的动作自然是快。
　　林念屿还在考虑要不要尝试打开燃气锅炉，将里面剩余的柴油抽出来，但他对这批硕大的机器有些敬畏之心，害怕一个不慎反而造成祸端，不敢随意摆弄。
　　正当林念屿纠结之际，身旁的秦随风骤然蹙起眉心，身随心动，锐利的视线向着侧身方向而去，穿透各式机器和厚重墙面，他仿佛看到了那之外蠢蠢欲动的存在。
　　察觉到气氛急转直下，林念屿很快回神，先黄瑶一步问出：“怎么了？”
　　还不待秦随风说些什么，三个异能者已经感受到了威胁正在逼近，互相对视一眼，猛地往外冲去。
　　造纸厂坐落在一条大河边上，附近没有什么其他的建筑物，附近河流干涸，大地荒芜，绿化林枯死，一派全然衰败景象。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大团绿油油的玩意儿从中蹿出，朝他们冲过来。
　　托Apa病毒对异能者五感的强化，林念屿强大的动态视力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个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敌人的全副形态。
　　只见它上半身尚留有丧尸的形态，腰部以下却成了盘根错节、蠕动缠绕着的大团藤茎，原应该是胳膊的位置已经被两条粗如巨蟒的藤蔓所代替，和它下半身两侧的藤条一起，先本体一步，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而来。
　　三个三级异能者，对它来说正是一场饕餮盛宴。
　　水、土两系异能几乎是同时发作。
　　水绳缚住它的脖子往后狠狠一拽，却没有拽动，它靠着那团藤茎而立，底盘很稳。接连出现的下陷土坑也没能拦住它，粗壮虬曲的根系让这个陌生诡异的藤蔓丧尸如鱼得水，轻松便能挣脱陷阱。
　　那粗壮的藤蔓几乎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秦随风闪身上前，动速极快的藤蔓在他眼里仿佛成了慢动作，被他轻而易举地一把拽住，被迫停下冲势。随后他一个使劲儿，那缠绕在一起粗如臂腿、坚韧粗壮的藤蔓便被齐齐斩断。
　　尖锐惊叫声响了起来。
　　剩下的藤枝立刻缩了回去，连带着藤蔓丧尸也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它出现了一下非常不显眼的瑟缩动作。
　　放在人类身上，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痛了嘛，当然下意识要躲避。
　　可……这是丧尸啊。
　　一具被Apa病毒侵蚀大脑、彻底控制的行尸走肉，也会痛，也会躲吗？
　　它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地皱了起来，那双空洞的黑瞳中仿佛也染上痛苦之色，它试图张开嘴巴，就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
　　林念屿愣住了。
　　然而藤蔓丧尸脸上的异常转瞬即逝，它张开嘴，或者说，它的下半张脸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掀开墨绿色的血肉，在一圈又一圈尖锐细密的层层利齿后，一条粗壮的藤蔓从中骤然抽出，直直冲最中心的林念屿袭来。
　　那条浓绿色的藤蔓上沾着灰色黏腻的□□，顶端的口器如同花苞一般裂成五瓣，露出里面同样尖锐的细小牙齿。
　　阳光下，这些密密麻麻如尖刀利器般的牙齿，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这模样，林念屿陌生又熟悉。
　　是舔食者专有的口器。
　　他的水异能催生出无数飞刃，像一场暴雨梨花，铺天盖地而去，这些平时能瞬时击杀一大片低级丧尸的攻击，好歹抵挡了藤蔓丧尸的冲势。黄瑶的陷阱也已大成，当藤蔓丧尸试图再次前进的时候，大片土地凹陷，让它整个儿地跌了进去。
　　它要如鱼得水，就让它掉入水中再上不来。
　　失去了依仗的藤蔓丧尸在坑底嘶吼着，甩出口器试图攻击他们，却被秦随风趁机砍断，墨绿色的汁液洒在枯黄的大地上，泛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秦随风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这股腥臭味道中，他嗅到了一丝陌生，却让他浑身力量都躁动起来的气息。
　　男人冷不丁地跳入了坑中，在身后两人还来不及呼唤的瞬息之间，在他还腾空之时，背对着他们的秦随风，一双眼眸骤然变成了全黑的恐怖模样。
　　“嗬——”
　　嚣张一时的藤蔓丧尸只留下短促的一声，那双还让林念屿惊异过的黑色眼睛，便成了两颗浑浊的灰色珠子。
　　暗淡，荒芜。
　　只一眼，就让一个三级丧尸失去反手之力。
　　坑底安静得太快，林念屿满脸苍白地小跑上前，在意识到局势已定而秦随风稳享胜利后，依旧后怕。
　　“你怎么回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下去，万一出事……”
　　一小块石子似的东西被从坑底丢了出来，林念屿下意识伸手接了，再一摊开手，他住了嘴。
　　是颗灰色晶核。
　　果然是舔食者。
　　他们几乎每日都外出清剿周边丧尸，斩获不少晶核，林念屿的异能也在三级高阶停留了一段时间。这颗灰色晶核，正是他目前所缺的。
　　良久，秦随风才背对着他开口，声音很是干哑，语速也比平常要慢，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一般。
　　“拿着。你该升四级了。”
　　林念屿一时语塞，又撇了撇嘴，“这也不是你以身犯险的理由。况且，升级异能又不着急，我不想要你出事。”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就在这时，秦随风骤然回首，视线扫向喋喋不休的林念屿，瞳色幽深，眼底像有化不开的冰冷。
　　林念屿呼吸一滞，却见秦随风很快恢复平常的模样，快得好像那一幕只是自己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林念屿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视线往地上的藤蔓丧尸看去，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沉吟片刻，看向刚刚借黄瑶之力从坑底出来的秦随风，“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妇保院外墙上，看到的影院里那个奇怪生物吗？这种张牙舞爪的感觉……”
　　他喃喃道：“是同一只吗？”
　　“不，不是。”秦随风斩钉截铁，“是很像，很可能是同源，但不是同一只。”
　　很奇怪，这个半人半藤的丧尸形态非常罕见，林念屿前世也只耳闻过一些异形丧尸，不曾亲眼目睹，照理来说，这么小的区域内不应该同时出现两头异形丧尸。
　　林念屿下了论断：“不对劲。”
　　秦随风点头，说出了他未尽的后半句话，“我们还得去一趟炀山县。”
　　两人都有预感，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这事儿太过异常，如果是人为，那么最大的嫌疑就在百足基地上。


第84章 
　　双拳难敌四手, 即使他们有意去百足基地打探情况，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不是说去就能去硬碰硬的, 多少得有张底牌，出手才不会受制于人。
　　那枚舔食者的灰色晶核被秦随风随手扔给了林念屿，后者略一思索后，按秦随风的意思, 留下自用了。
　　并非他贪心，如今姜可盈与黄瑶的异能还不到三级高阶, 暂时用不上这枚晶核，而秦随风对晶核并不热衷，平常他对此的需求就不高, 很显然，他的异能升级起来并不像其他人那般依赖晶核。
　　是的，即使秦随风平时不动声色, 只在危急关头出手，却不难看出他比任何人都要快的升级速度。
　　林念屿暗暗羡慕了一把这种如吃饭饮水般自然而然的升级手段, 也有些庆幸，秦随风的能力不必受到晶核这种外物的牵掣与限制。
　　而他自己，就只能按部就班地先升四级冰系，等异能稳固以后，再做其他打算。
　　别的不说, 打架还得靠拳头硬。
　　林念屿吸收晶核升级异能时，一向是由秦随风守着的。这个男人虽说寡言少语，但他们一同经历过生死风雨, 是除了林婉以外, 最能给予他安全感的人。
　　林念屿与秦随风共处一室, 放心地拿出了那枚灰色晶核，紧紧握在手里，闭上眼睛，默默吸收着其中的能量。
　　灰色晶核内能量磅礴，这种纯粹的力量冲击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林念屿的四肢百骸，这具肉身在超高速的改造过程中微微发颤，那滋味极不好受。
　　林念屿闷哼一声，唇抿得失去颜色，手依旧紧紧不肯松开，但难以避免的，还是有一丝气息从手心泄了出来。
　　察觉到这股微弱却极具存在感的气息，秦随风忍不住紧了紧下颌。
　　他想起那天应对藤蔓丧尸时的情景，那汁液中的气息，让他瞬间气血翻涌，几乎失去理智。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体内翻涌暴虐着、不输任何一个他所遇见过的高级丧尸的Apa病毒，和他能够轻易控制一个三级丧尸生死的手段，佐证了一切。
　　佐证了他的异能。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他只是让丧尸体内的Apa病毒沉寂了下去，像雪落入流水中，隐藏得悄无声息。完全由病毒驱使的行尸走肉，在失去最后的动力时，自然就彻底回归了大地。
　　而那一刻，他杀戮的情绪也无法平息。抑制对方体内病毒的代价，正是他自己身上病毒的狂欢。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解决掉那头诡异的藤蔓丧尸后，他拼尽全力，才将那股翻涌的、与汁液中如出同源的气息压了下去。
　　他不能失控。
　　“你怎么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内心的挣扎，秦随风顿时回神，原来不知不觉间，林念屿已经完成升级，正定定地看向自己。
　　秦随风一抬头，正对上林念屿担忧的眼神，青年的额头和鼻尖上还有方才抵抗时留下的薄汗，却全然不顾，一心只想着他。
　　秦随风冲着面容俊秀的青年微微一笑，解释道：“在想事情，一时出神了。”
　　林念屿点点头，秦随风不主动提及，他也不会多问，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见他恢复如常，林念屿也就放心了，直到这时才顾得上自己。
　　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脸上露出一丝接近嫌弃的局促表情，随手就抓了件无袖背心和短裤，忙不迭地出门往浴室去。
　　秦随风半倚靠在栏杆上，逆光而立的高大男人有半张脸完全藏在阴影之中，而露出的那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一直追随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没有其它动作，也不说话，秦随风只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
　　不能失控。
　　林念屿的异能成功升至四级，这可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一年，或者说，他上一世的异能根本没有机会达到四级，那只是被大佬的爆发波及到的附加影响罢了。
　　而他现在可是真切地成为了一个四级异能者，这个自己前世并没有达到的高度！
　　林念屿在浴室冲着澡，倾泻而下的水浇不透他的兴致勃勃，他将湿漉漉的短发拨到脑后，摸索着冰系异能。
　　异能还不稳定，他的指尖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却足以让他感到兴奋。
　　花了几天的时间去重复使用锻炼，四级异能终于趋于稳定，林念屿发现纯白空间如约拓展，灵泉也相应扩大一分，意味着他有更宽裕的条件，能种更多粮食。
　　黄瓜、豇豆和西瓜苗都在逐渐发育成长，番茄也结了青涩的果子，林念屿倒没有说再迫切地种些什么东西。
　　如今纯白空间的大小是一开始的四倍有余，终于可以将所有货架都拼接摆放出来，林念屿分门别类地将所有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同时也清点了一遍手头上的物资。
　　末世前，林念屿花了漫长的时间去收集物资，但因为当时空间还有限，是以母子俩的消耗为基准，按年限定量的。
　　现下多了这么多张嘴，蔬菜水果还能自己种，像一些肉类则是处于只出不进的状态了。
　　这种情况林念屿不是没有考虑过，他未雨绸缪地收集了些家禽的受精卵，比如鸡鸭蛋，至于像猪牛羊这种胎生的家畜，是以他的能力所无法企及的。
　　但他也不慌，上一世的记忆告诉他，在末世第二年的中后期，净水剂和土壤净化剂问世，已经有大基地同时着手养殖业的开展，当然，规模很小很小，直到林念屿离世，也不过只能供应一小部分的所谓顶层人士。
　　只要有这个渠道，在他空间里的肉食耗尽之前，完全还能找到机会与那些大基地交换一些牲畜过来，是以他并不急。
　　现在有条件了，他打算着手先孵一些小鸡崽养着试试。这条路要是不行，他们也就只能乖乖等大基地的动作了。
　　谢天谢地，纯白空间并不将这些未破壳的受精卵视作生命体，能顺利地接纳它们，让林念屿得以保留了这些生命的种子。
　　孵小鸡，这事儿听着还蛮新奇，林念屿对此抱有一种除生计外的期待。在某个下午，他将自己的打算先讲给了永远支持他的天下第一好室友听。
　　秦随风知道他仍有玩心。
　　每晚他们头对着头入睡，林念屿总有数不清的想法，絮絮叨叨地说给他听，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尽管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秦随风好笑的同时心又陷入柔软境地。
　　他敛声垂眸暗自懊恼于自己的情不自禁，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林念屿试图外出寻找孵鸡蛋的机器的想法。
　　即使他清楚知道，这附近并没有相关的店铺，他们也不可能一家一家地去寻找一个小众的机器。
　　正巧林婉路过，她站定听了会儿，突然开口道：“其实，一般农村里孵小鸡，都不需要这种机器的。”
　　“嗯？”林念屿瞬间抬头，他想到什么，眨巴了下那双猫儿似圆润的眼睛，“可我们也没有母鸡啊。”
　　“……”在场的另两人都陷入沉默。
　　林婉不禁失笑：“拿纸箱子和干草就可以。现在这个气温。”她指了指外面的艳阳高照，“甚至都不需要做很多严谨的保温措施。”
　　林念屿恍然大悟。
　　没这种概念也不能怪他。毕竟不论末世前后，他都不曾深入到这些环境，哪怕上一世还要多活些日子，牲畜也是非常珍贵的存在，他没机会接触到。
　　林婉笃定的语气给了他说干就干的自信与魄力。
　　林念屿按着林婉的指示，找来了纸箱和棉花，虽说现在天气热，但早晚有温差，还是需要保温措施的。
　　他先挑了个黑暗环境，拿手电筒打光，挑出了那些蛋壳厚薄均匀、蛋黄形态正常的种蛋，先用棉花给纸箱打了个底，再将鸡蛋、棉花一层层垒起来，在最上层放上一根温度计，再以棉被盖住纸箱，开始了敷蛋的进程。
　　不敢保证一定成功，林念屿这回只铺了两层共四十个种蛋，真失败了也至于太心疼。
　　敷蛋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这几日只要关注着温度就行。而另一边，黄瑶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谈起想外出寻找物资的打算。
　　仔细一问，原来是为了苗苗。
　　黄瑶在妊娠阶段几乎没有做过孕检，大家原还担心苗苗的身体健康，观察一段时间后，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苗苗真的像一棵扎根大地的树苗，拥有她母亲那般旺盛的生命力，飞快地成长着，但黄瑶到底是被那半年熬伤了身子，孩子大了，她的奶水明显不足，吃辅食对如今的苗苗来说又有些早。
　　奶粉是最好的替代品。可是奶粉热量高，末日当下，幸存者哪里还顾得上这是给哪个年龄段用的，商店里的奶粉早被洗劫过多番。
　　林念屿当初找回的那几罐奶粉，还是跑了镇上好几家店才凑起来的。
　　如今奶粉已经见底，为了不让苗苗饿肚子，他们要立刻补足库存。
　　必须前往炀山县了。


第85章 
　　炀山县路途遥远又形势复杂, 林念屿索性回绝黄瑶一同前往的打算。
　　依旧是他和秦随风结伴。
　　两人清晨出发，循着旧路往炀山县开，也没有去其它地方的打算, 决定先去熟悉的妇保院附近转一圈。
　　整个县城，最不会缺母婴店的就是那里。
　　只不过一驶入炀山县东城区，两人就察觉到这片地域与上次来时的不同之处，周围少了那些疯狂扑上来的丧尸, 林念屿不用开车，一时清闲下来。
　　白色SUV缓缓停了下来。
　　街上游荡的丧尸变少了, 他们凝神静气地侧耳倾听，发觉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几个街区外汽车的引擎声。
　　这就尴尬了。
　　抵达清源乡这么久以来, 他们从没有在路上看到过其它行驶中的车，遇到的幸存者都躲在镇上。
　　遇到开车路过的幸存者不一定是坏事，如果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又不存在恶意，双方还能互通有无, 交换下讯息，偏偏是在炀山县这个地界。
　　能在行事霸道的百足基地面前张扬过市的，想必只有他们自己。
　　看来这个基地并不满足于西城区的一亩三分地，势必要将整个县城纳入囊中了。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下车, 林念屿将车子收进空间，认命地迈着腿往妇保院小跑起来。
　　好在下车的地方离目的地也不过几个街区，这点路, 他们还是走得动的。
　　然而在转弯踏上妇保院所在的马路时, 他们发现一件更离奇的事情。
　　医院四周被肃清了, 上次对林念屿二人紧追不舍的丧尸群不见踪影，连残存的遗体都没有一具。这场面，在外出时一直杀杀杀的两人眼中，干净得有些过分，实属让人意外。
　　这可不是单纯的开道行为。
　　隔着不远不及的距离，他们看到原本破开的铁闸门被围建起来，陆续还有汽车在进进出出。
　　林念屿傻眼了，他满腹疑问地看向秦随风，“百足基地搬家啦？不对吧，一个东一个西，他们这么远跑过来干嘛？还是说原来的基地出事了？”
　　秦随风侧着头，仔细感受一番，才慎重开口道：“里面异能者不多，不像是百足基地该有的规模，可能只是一个驻点。毕竟周围涌过来的丧尸不少，单靠偶尔来清剿一回，恐怕不能守下这块地。”
　　他们偶尔会和镇上的幸存者互通讯息，其中有些人与百足基地有过联系，知道这个基地的幸存者数量多达数百，而其中异能者比例很高。
　　这算个什么情况？
　　他们踟蹰在原地，林念屿仍对上次藤蔓丧尸与影院奇怪生物之间的相似之处耿耿于怀，秦随风虽然未曾开口，却因那股神秘气息，也对此很是介怀。
　　但他们还不敢靠太近，里面如果有一个三级异能者在，在他们靠近的同时，对方很快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我去。”秦随风主动请缨，“我有办法不让他们发现。”
　　秦随风从林念屿那里讨了个望远镜，隐匿在各种建筑物后，一点点朝医院靠近，在离医院最近的大楼下，他稍一闪避，林念屿便失去了他的身影。
　　想来，已经进入楼中。
　　林念屿盯着医院的方向，无意识地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着一丝血腥气，医院那边也没发生什么动静。
　　他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的眼神又投向了秦随风所在的那栋大楼。
　　而楼里的秦随风，已经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探查着医院内部的情况。
　　其实刚才感应医院内情况时，在诸多异能者的存在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些与影院内奇怪生物类似的Apa病毒波。那时没跟林念屿说，一则是不想给对方带来没必要的恐慌，二则是真有什么事情，他也要以眼见为准，确认以后再告诉林念屿。
　　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已经安排好相应的选择，可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手指骤然攥紧望远镜，心中怒火勃然上涌。
　　他看到被吊起在铁笼中、变异到一半的藤蔓人，和他身边拿着针剂的人类！
　　这样的房间，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个二十个，而这仅仅是秦随风在这楼中所能探查到的，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不知道又有多少秘辛。
　　毫无疑问，百足基地一直在进行人体实验，不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结局便是创造出了那些逃窜外出、实力强悍的藤蔓人。
　　而这所妇保院，成了他们新的实验室，新的罪恶诞生地。
　　秦随风冷着一张脸，回去将所见所闻完整地讲给了林念屿听。
　　后者沉默许多。
　　林念屿前世不曾听闻百足基地的名声，可能在上一世，他们压根儿就没做过这种丧心病狂的实验，或者很快因为实验失败被反噬，也可能是被注意到异常的新望基地解决。
　　这些都是猜测，百足基地现在就在他们身边，未来事态如何发展尚不可知，林念屿不能任由这种基地做大。
　　距离上一次来炀山县，碰到他们的实验品出逃，不过短短几个月，几天前便又有逃出来的三级藤蔓丧尸流窜到他们附近。这样远的距离，若当时藤蔓丧尸逃窜的方向偏移一些角度，便能直接冲到清源中学的大门口。
　　林念屿与藤蔓丧尸交过手，他必须承认，假使当时藤蔓丧尸是直接到的清源中学，在没有秦随风和黄瑶的帮忙下，单凭当时身为三级异能者的他，没有信心护住其他人毫发无伤。
　　他不管这两次出逃是偶然事件还是频繁发生，百足基地和这些可怜的实验品，已经威胁到了清源中学的他们。
　　若任由他们肆意横行，清源中学必定遭受池鱼之祸。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清源中学扎根，和生死与共的同伴搭建起自己的新家，他们开荒扩地，种植粮食，甚至还有了一个幼小到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在这样的境遇下，更不能让这团灾火烧到自家门口。
　　林念屿没事儿的时候脑海中思绪颇多，什么都会去想点儿，他知道自己非常享受为苗苗——或者说——为一个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孩子付出的过程。
　　他当然可以独善其身，守着清源中学，一直苟下去，但前方真的有出路吗？末世真的有结局吗？他不能确定。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等候，不如顾好眼下这份小小的希望。
　　为了清源中学里的林婉和苗苗，他不能坐视不理。
　　看着林念屿的眼神从震惊到游离，再到坚定的转变，秦随风怎能猜不出对方心之所想，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可到底理性居多，他已经不是那种热血上涌便要立刻争出个高下的人。
　　“但凭我们两个的力量，要与整个百足基地硬碰硬几乎不可能。”他声线平缓，先给林念屿的脑袋降了降温，
　　“从他们能弄出藤蔓丧尸来分析，百足基地内一定也存在四级异能者。不说这些目前处于金字塔顶尖水平的高手，就光看百足基地在妇保院一个据点的人手，恐怕对方要是齐心协力，光是人海战术就能让我们够呛的。”
　　他见林念屿眉头越发蹙起，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硬攻不行，也可智取。”
　　“炀山县地处偏远，专业人员和设备都不足，做到现如今的程度，想必付出了不少代价。或许基地负责人野心勃勃，但更多的人只想活下去而已。这个实验显然已经超过了一部分人的设想，和承受能力。”
　　“要不然，实验室不会设在离总部这么远的地方。”
　　“之前影院里那个古怪生物也是逃出来的吧，就算不是每个实验体都像我们遇到的那个藤蔓丧尸那么厉害，但只要出现一个三级丧尸，不，哪怕是二级丧尸，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失去控制，就足以让基地覆灭了。”
　　林念屿很快反应过来秦随风的意思。
　　他好歹在末世这种复杂环境下浸淫两年，曾经辗转这么多个基地，知道有人的地方必有矛盾，没有一个规模在一百人以上的基地能做到真正的一言堂。
　　环境恶劣资源不足，本身就能激发人性中最大的恶，尤其是百足基地这种行事作风。再加上直面这种由自己亲手创造出的陌生又强大的怪物，基地内怎么可能不人心惶惶。
　　他咧嘴一笑，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基地内势必存在三种势力，支持者，反对者和中立者。而目前来看，支持者还占着上风，就是不知道这股风，最后还会往哪里吹。”
　　“嗯。”秦随风点点头，一脸认真道：“你的脚趾头真聪明。”
　　“喂——”林念屿低低叫了声，有些不满，“你刚刚是不是嫌我冲动来着。”
　　“没有。”秦随风摇头。
　　男人是真心实意地在否认。林念屿身上的鲜活劲儿与勃勃生机，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而且他知道，即使没有自己出声提醒，林念屿也会去想其它办法，不会真的莽撞行事。
　　林念屿知晓情势，也明白强弱，就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往无前的勇气与担当，才成就了这样一朵熠熠生辉的灵魂。


第86章 
　　这里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最后他们只拿了一些能解燃眉之急的奶粉和尿不湿，先回学校跟大家说明情况。
　　回去路上，林念屿托腮望着窗外, 考虑该如何将在百足基地发生的事情传达给大家。
　　对于情源中学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其他人来说，将人当牲口一样拿来做实验、转化成高级丧尸的行为，实在匪夷所思。
　　果不其然，他的话一出, 满堂皆惊。
　　“什么？”金维张大了嘴，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几乎要挂不住, “拿人做实验？把人变成丧尸？”
　　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依旧没能想出个合理的说辞来，一向温软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骂起人来, “这不是有病嘛！”
　　本来丧尸就多得杀不完，还要拿自己同胞的性命再往多了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啊。
　　黄瑶也嫌恶地皱起眉头, “果然末世这种环境会滋生人心中的阴暗面，失去限制以后, 那些渣滓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啐了一口，“迟早遭报应。”
　　姜可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本来是在写作业的，过来得迟, 听到金维连珠炮似的骂声尚有些发懵，不知道这些大家为什么会骤然发怒，直到听到黄瑶的话。
　　她摸上自己的后颈, 那里曾有一块火焰般的烙印, 将她折磨得几近崩溃, 她一下明白过来大家的厌恶从而而来，也低声加了一句：“真讨厌。”
　　大家吵吵嚷嚷，唯独林婉一次都没有开口，林念屿的视线迟迟停留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直到大家骂过瘾，不约而同地停了嘴，周遭霎时安静下来，林婉这才开口：“那你们的意思呢？”
　　林念屿没有第一时间出声，秦随风便替他们答了。
　　“想把事情解决了。”
　　他说得简单，大家都清楚他话中未尽之意。
　　这个解决，不单单是杀死一个两个逃窜出来的实验品的问题，他们是想要把整个实验摧毁，把这种制造藤蔓丧尸的根源断掉。
　　可他们要怎么解决呢？
　　周围寂静无声，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林秦二人身上。
　　当天夜里，林念屿难得没有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在秦随风耳边唠叨，他乖乖躺在床上，没有翻来覆去的动作，只睁着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咚咚——”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浑身一抖，屋外传来林婉的声音，林念屿脑子还没完全回神，身子已经自觉地坐了起来。
　　他单手撑着床，视线往秦随风身上一转，见后者如往常般云淡风轻，一副不打算相救的模样，便只能吐了吐舌，认命地下床去给林婉开门。
　　林婉没有进门，而是将他往外轻轻一拽，又贴心地将门合上。
　　她冲着林念屿，一扬手里的两罐冰啤酒，“走，陪妈妈喝点。”
　　“啊？”林念屿歪歪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林婉为了追求手术台上的精准度，从来滴酒不沾，即使末世降临，她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林念屿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地下楼。
　　他们挑了把长椅坐下，林婉将其中的一罐啤酒递给他，林念屿接过来启开，迟疑了会儿，又递回到林婉手中。
　　林婉很轻地笑了一声，将手上那罐还没开启的冰啤酒给了林念屿。
　　气温不减的夜里，裹挟着二氧化碳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易拉罐发出滋滋的响声。
　　林婉率先闷了一口，道：“一眨眼，都过去那么久了。”
　　“在你觉醒纯白空间后的第二天夜里，我值班回来，听到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后来的每一天，我都留心着你房间里的动静。我知道你每夜都会惊醒，有时候会哭，我不敢敲门进去，只能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我的宝贝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恐惧。”
　　林念屿的身子一僵，察觉到这点，林婉随手抚了抚他的背，摸到青年细瘦的脊柱时，又有些惆怅与唏嘘。
　　“有些事情，你不说，可妈妈都知道。恢复记忆以来，你的每次选择、每个决定，都表现得就像，想把妈妈藏起来，一起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念念，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妈妈，我找不到你，我好难过。
　　在昏暗的夜色中，林念屿骤然闭上眼睛，透明的眼泪啪嗒两声，摔碎在他的腿上。
　　“你想解决百足基地发生的事情，妈妈知道，你的心态已经有了转变。你什么样子妈妈都喜欢，问题在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还记得高考后报专业，你说你想学法律，我问你为什么，你那时是回答的？”
　　林念屿睁开了眼睛，那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泛着泪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我说——
　　达则兼济天下。”
　　“嗯。”林婉点了点头，又灌下一大口，“我希望你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妈妈不想做你的软肋，拖你的后腿，妈妈想站在你身后，做你的后盾。”
　　林念屿一直没有打开他那罐啤酒，易拉罐身上挂着的冰冷水珠沁湿他的指尖，和他的声音一样，也湿漉漉的。
　　“我以为，妈妈会怪我。”
　　见林婉要摇头，林念屿又添上一句，“不是怪我只围着你转，是怪我有危险往前冲。”
　　“危险啊，是危险。”林婉看着他，看到林念屿脸上的婴儿肥几乎消失，下颌线条清瘦又凌厉，她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意。
　　“可我还是得让你去啊，这道坎，你必须迈过去。”
　　“我知道的，妈妈。”
　　林念屿应了声。他侧过身，低下脑袋靠在林婉的肩窝里。他比林婉高上许多，这个姿势做起来很累很别扭，但嗅到的熟悉气息让他无比安心。
　　林婉反手摸了摸他瘦削的脸，盯着天边一轮圆月，无声地喝完剩下的啤酒，
　　说了要智取，林念屿势必要在百足基地待上一段时间，不能回学校。
　　好在如今有黄瑶可以帮忙，而最重要、不可或缺的灵泉水也已经囤积下三箱，就放在距离两块地都很近的食堂里，平常的灌溉工作可以由Lucas代劳。
　　林念屿安排好学校内的生产工作，就和秦随风驱车出发，再往炀山县。
　　这回路过几个镇子的时候，他们都暂作停留，顺便和镇上的幸存者聊聊天，试图打探些百足基地的情况。
　　其中白山镇距离他们最近，镇上的幸存者也更友好些。毕竟林念屿曾经救过他们一回，当时的领头人封捷，还试图拉拢林念屿，以寻求他的庇护。
　　虽然此事不成，但两方的关系保持得还算融洽。
　　镇上的幸存者多是普通人，好在农民家里都有存粮，才得以熬到现在。
　　至于水源，他们是跟林念屿交换的，用来交换的，大多是用具或者少量的汽油、柴油，这些燃油，都是他们想方设法从各种小摩托上薅下来的。
　　林念屿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他只是单纯想助他们一臂之力，但什么都不收的话，一来，担心升米恩斗米仇；二来，表现得过于无所求会引起别人猜疑。虽说他对这个镇子里的幸存者还算了解信任，但万一有人向过路人说漏了嘴，可能会为清源中学带来祸患。
　　白山镇上虽没有水系异能者，却有个火系异能者，还是从百足基地出来的，如今也有了三级水平，林念屿其实是专门找她来的。
　　寒潮过后，即使是偏僻如清源乡，也多了不少二级丧尸。这个三级火系异能者，给了镇子莫大的守护。
　　叶露是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看起来跟她霸道的异能很不相衬，听林念屿问起百足基地，她很是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我在那里待得不久。要想投奔他们呢，普通人得有技能傍身，异能者就轻松点，但也会被详细问到异能和等级。你俩要想去呢，肯定能行的。”
　　她瞥了两人一眼，继续说起百足基地的情况，也算是卖林念屿一个面子，“不过基本上最开始都是给个最差的房间和最差的待遇，只有拿出晶核才能继续住下去并且换取接下来的物资。提供多少晶核，享受多少物资嘛，这很正常。就是里面抱团挺严重的，新人几乎得不到好处，要我说，就是多个睡觉的地方，还不如留在这里自在。”
　　“我之前看到那些挺有地位的小队长凑在一起商量事儿，感觉看别人的眼神跟看猪崽儿似的，不太对劲。”
　　林念屿和秦随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见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叶露还以为他们是怀疑自己胡说八道，声音便忍不住拔高了些。
　　“你们别笑话我啊，激发异能后我的直觉都挺准的。反正我在那里也讨不到好，不如离开了。”
　　叶露耸了耸肩，“不论待基地里还是待镇子里，真出事了都完蛋，无所吊谓。
　　林念屿哑然失笑，觉得这女孩的长相和性格反差挺大。
　　“你们真想去啊？”叶露又问。
　　林念屿点点头，还以为要被问些什么，却见她撇了撇嘴，很快说了句：“那你们注意安全，对了，里面有个返祖蛇类的异能者，就他的眼神最变态，行事也嚣张，阴险大撒比一个，你们记得离他远点。”
　　林念屿特地准备好的理由，便这么搁置下了。
　　他不由怔神，过了半晌，脸上流露出真诚的笑意，“谢谢你。”
　　末世里，还是有很可爱的人嘛，他就知道，百足基地里那种丧心病狂的渣滓是少数，多的还是正常人，即使面临绝境，依旧能保留人性。
　　秦随风侧目看他两眼，忽地将他一拽，冲着叶露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们就先告辞了。”
　　瘦小的女人冲他们摇摇手，笑眯眯的，“拜～”


第87章 
　　身下的车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动, 颠簸着驶过崎岖不平的马路，林念屿坐在副驾驶，时不时被震得嗷出一声。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秦随风, “哥，能不能再开稳点。”
　　“我尽量。”秦随风低声应道，坚毅的下颌上蒙着一层薄汗，面对这辆打火都难的陌生车, 他难得有些手忙脚乱。
　　他们在路上换下了原本的SUV，跑了好些路才找到这辆勉强还能启动的车子, 重新往炀山县的方向开。
　　像百足基地这种中小型基地，在没有经历大型丧尸潮的前提下，人员构成会非常稳定, 尤其叶露还告诉他们，基地内抱团情况非常严重。
　　那么以这个基地的行事作风，势必不会轻易接受陌生人加入核心圈子。
　　越是这样, 他们越要表现得和末世中芸芸众生相似，才能不引起基地的猜忌。
　　SUV若出现, 第一个便要露馅儿，毕竟在末世风沙侵蚀作用下，但凡还在外面跑的车子，就没个好脸面，不像这辆SUV, 不用的时候都放在空间里保养，轮胎磨损严重了还能换个新的，除了车漆刮损、车头有些凹陷外, 车身还是很完整的。
　　是以, 他们只能将SUV收回空间, 找了辆“正常”的车继续赶路。
　　驶入炀山县西城区，已近傍晚，阳光仍是火辣得灼人，这辆临时充场面的小破车四扇窗户碎了仨，简直不给人留半点隐私，林念屿也清晰看到身边渐渐有去往同个方向的车流。
　　再过没多久，远远的，那耸立的政府大楼印入眼帘。小破车不负所望，哼哧哼哧地载着他们到达目的地。
　　林念屿数了下，大楼大概有十一二层，占地广阔，外墙上铺着银灰色砖块，很是气派。
　　他不由咋舌，“搞这么豪华啊。”
　　秦随风一边减速，一边讥讽道：“发展经济不行，享乐的心思倒不落后。”
　　“说的也是。恐怕他们也没想到吧。”林念屿看着那缓缓靠近的大楼，轻声道：“现在都做了别人的嫁衣。”
　　话音刚落，小破车停在了离大门不远不近的位置，再动弹不得，林念屿搓了搓脸，和秦随风前后脚下了车。
　　基地外围高墙，林念屿走近的时候，明显能看出那不是靠钢筋水泥筑造出来的，应该是异能者的手笔。
　　基地四周还有制作陷阱的工具，因为还有人与车在进出，现在全收在一边，想来是要在入夜前再摆上的。
　　这样看来，百足基地的安全性还算不错。
　　林念屿评估着百足基地防御能力的同时，秦随风找到了基地哨岗，有人正守在那里，看起来也有专门接待的地方。
　　男人拉了林念屿一把，一同往哨岗走去。
　　百足基地每天都有陌生人前来投奔，基地也会有所选择，有的人能加入，有的人被拒绝，负责接待的罗顿早已经麻木。
　　他刚打了个哈欠，眼里还闪着泪花，朦胧中看见有两个陌生男人向他走来。他们穿着透气的长袖衣裳，戴了个自制的连帽围巾，用来挡末世的黄沙，是很常见的模样。
　　罗顿百无聊赖地翻出他的名单，拿起笔低着头准备书写，几个问题也连珠炮似地丢了出去。
　　“有没有异能？什么异能？哪个等级？”
　　“我没有异能，可不可以跟着我弟弟一起进去。”
　　来人答非所问，声音听着还挺有磁性的，不知道人长什么样。
　　罗顿有些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抬起头，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精壮的麦色皮肤男人，他需要再往后靠靠，才能显得抬头看着对方的动作不那么吃力。
　　那男人理着一头寸长的短发，眉眼冷硬，此刻正单手撑在他的桌上，袖子稍微挽上去些，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还不待罗顿说些什么，一双戴着灰色露指手套的手轻轻搭上这男人的小臂，白皙的手指与搭着的小麦色手臂对比鲜明。
　　男人身后探出个脑袋，清瘦的身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看着极为无害。
　　他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额，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有异能的弟弟原来是身后这一位啊。
　　心中吐槽了个遍，罗顿还是认真说道：“我叫罗顿。他想进来的话，也不是不行。”
　　这话是对着林念屿说的。
　　基地里不是没有拖家带口的人，但问题是得有这个实力。他看着两人一副生活滋润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弟弟”绝非等闲之辈，因此没有把话说绝。
　　林念屿了然，自我介绍道：“水系异能，三级高阶。”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鸣车声，带走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基地大门整个儿开启——方才也有车回来，就没这个待遇。
　　林念屿将面前的围巾再次往上一拢，回身看向车队过来的方向。
　　在扬起的漫天黄沙，他看到一辆越野吉普打着头阵，速度丝毫不减地往基地里开。车窗紧紧关着，林念屿只依稀看到一个女人的侧影。
　　罗顿一改刚才寡言少语的样子，脸上立刻换上谄媚笑脸，“孟队回来啦！”
　　即使吉普车飞驰而过，那女人连半点视线都没有分给他们。
　　林念屿随着车流的方向，顺势往里瞧了一眼，政府大楼边上还围着三幢高矮不一的附属楼，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直到车队全部进去，罗顿才从激动的情绪中抽身，回想起林念屿方才说的话，他又是一惊，重复道：“水系异能？三级高阶？！”
　　林念屿点点头，并不在意罗顿方才的心不在焉。为了让对方相信，他随手往地上甩出一根水箭，箭身入土三寸后又啪的一声，水淅淅沥沥撒了一地。
　　罗顿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说觉得这样浪费水。
　　他的心思很快又转了回来。
　　基地内水异能者不算少，毕竟他们目前用水只能靠异能，这些人都是从各地招揽来的，但这部分人都是纯辅助，只能待在基地让其他人养着，从没有看到过哪个水异能者走攻击路线，而且，居然还是个三级高阶！
　　三级异能者不说凤毛麟角，也算基地顶流了。
　　排除掉一些“走在路上捡个白色晶核”的离谱可能性，只能说明眼前这个水异能者有实力杀死一个二级丧尸，至于没有异能的秦随风，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殊不知，这还是林念屿隐瞒了一部分实力的结果，他想过了，既不能表现太平庸，否则难以接近基地内核心圈层，又不能过于高调，不然容易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罗顿心中了然，这样的异能者，基地毫无疑问是要招揽的，至于他哥哥，看着高大威猛，收进来也不碍事！
　　罗顿取出两张银行卡大小的白色卡片，上面只标着串数字，但见罗顿拿着其中一张卡片，以手心相贴，视线在林念屿脸上转了一圈，再松开手时，那卡片的数字边上已经有了林念屿的照片。
　　这是罗顿的异能——映像。
　　这般如法炮制，又制成了秦随风的身份卡。
　　林念屿将两张卡拿过来一看，秦随风是N01499，他是P00666。
　　N和P应该指代普通人与异能者，林念屿指着自己身份卡上的数字，“666，数字挺吉利，意思是在我之前，基地还有过665个异能者吗？”
　　罗顿随口道：“末世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才来这么些人，有些人离开以后，我们就把卡片回收了，二次利用嘛，反正上面的画像还能改。”
　　“噢…”林念屿点点头，又道：“罗哥，刚才进来的车队好威风啊。”
　　“那当然了。”罗顿与有荣焉地点点头，“那是由孟队指挥的战戈小队，由基地统管。”
　　基地统管？
　　两个人的耳朵都支愣了起来。
　　秦随风塞了两根烟过去，“兄弟，劳你跟我们讲讲详细情况。”
　　“我靠，兄弟牛啊！”罗顿摸到那两根烟，眼睛都瞪直了。他有映像这个异能，占着个肥差，平常吃穿用度是不缺，但要说烟酒这种高档货，是碰都碰不着的。
　　这两根烟让他馋得要命，再次细嗅了把烟草香，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塞进口袋，跟秦随风他们说起情况来。
　　“就看你想成为散人还是基地的编内人员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罗顿仔细解释道：“基地里的散人嘛，自己组团出去猎杀丧尸，拿晶核回来换取物资。编内人员呢，就由基地统一调配去处、组成队伍，按基地要求去出任务。基地会保证编内人员最基础的衣食住行，而且出的任务越难，奖励的晶核就越多。要表现得好，那肯定是节节高升，除此以外，多的晶核也可以自己留着。”
　　林念屿隔着围巾摸自己的下巴：“听起来还是有编制比较好啊。”
　　罗顿是个诚恳的人，实话实说：“也不能这么讲。在编人员不能回绝基地派下来的任务，要是想中途退出，可捞不着好处。”
　　“编内人员什么要求啊，我哥能行吗？”
　　“你哥普通人？有什么能力？”
　　林念屿迟疑了，他扫了秦随风一眼，“嗯……力气挺大。”
　　“那难了。”罗顿耸耸肩，“如果是个医生还好说，我们基地治愈系异能者不多，平常出任务的时候也会带个医生。”
　　“具体的，你可以进里面问问，就里面最矮那幢，便民服务中心，你们拿着身份卡去那里，可以进一步核实你的异能，想入编的话跟那里的人说，符合条件一般都能入。”
　　这就是不想再多聊的意思了，两人点点头，同罗顿告别，朝基地里走去。
　　政府大楼门前还有大片的广场地，大楼左侧与后方，则分别是便民服务中心和员工宿舍楼，再往后，是一幢老干部服务中心。
　　林念屿赶去便民服务中心，一问，果不其然，他是符合条件的，秦随风不行。
　　也行。
　　林念屿当机立断地选择成为编内人员，身份卡上也多了一个BZ的金色标志。
　　“你们拿着身份卡，先去外面的大楼，那里会有人安排你们入住，别去太迟了，他不会等很久，如果错过他，你们今晚只能和那些付不起晶核的人一样，睡在外面的广场上了。”
　　林念屿点点头，道了一声谢，便同秦随风往外走。
　　现在正是傍晚，所有人都回到基地，大楼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
　　基地内没什么风沙，林念屿便将一直缠着的围巾松开了。
　　虽然现下大家都不会去关注别人的生活，但很显然的新面孔总会让人多看两眼，更何况是林念屿这样白净俊秀，看起来就跟旁边糙汉格格不入的人。
　　林念屿倒无所谓，他压根不在乎别人的注视。
　　偏偏有人在他经过眼前时，往地上啐了一口，低骂了句：“又一个小白脸。”
　　林念屿脚步一顿，瞬息间，数根水针如暴雨梨花般刺向那人，又堪堪在他面前停住。
　　最近的一根，离那人的眼球仅毫米之差。
　　那人脸上刻意摆出来的厌恶表情，与他尚来不及流露完全的极端恐惧交织在一起，扭曲出难看奇怪的肌肉走向。
　　一直过了好久，他才哆哆嗦嗦地往后撤了两步，虚张声势地大声道：“基地内不许内斗！”
　　林念屿懒得鸟他，拉上秦随风就走，水针也落洒了一地，看得有些路人毫不心疼。
　　那人看秦随风一副闷声不吭的样子，恍然大悟回来，低声嘟囔，“原来那个大高个才是小白脸，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他自以为声音压得挺低，可这又怎么逃得过林念屿的耳力。
　　“张口闭口小白脸，干什么？你是想卖卖不出去，特地找茬来引起我的注意力？”林念屿转过头，抱胸而立，上下扫了他一眼，厌弃地皱起眉头，“你太丑了，我不喜欢。”
　　身边此起彼伏地传来扑哧笑声，大家看似行色匆匆，实际都竖着耳朵在听热闹。
　　那人涨红了脸，只觉得百口莫辩，“你个走后门的，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等着，下次不要在基地外落单。”林念屿森冷一笑，秦随风就站在他身后，冰冷的视线也向那人投去。
　　这不是以色侍人的“小白脸”能拥有的杀气。
　　三番五次挑衅的那人幡然醒悟，这两个陌生人不是善茬，他们没有在恐吓，他们是实话实说。
　　如果自己在基地外碰到他们，可能真的会被……
　　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吓到，这下他是一句话也不多说，着急忙慌地躲入人群中，只留下哄堂大笑。
　　原本汇聚起来的人群渐渐散去，林念屿抬起胳膊往后一勾，正搭上秦随风的肩膀。
　　“别怕，哥罩着你。”
　　男人稍稍侧着身子，方便林念屿的动作，闻言也不过是从鼻腔发出一声轻浅的笑，低低应了一声：“嗯。”
　　秦随风发现来到基地后的林念屿变了一个模样，和在学校里时完全不同，简直像一只脾气火爆的刺猬，谁敢来碰上一碰，便要被扎得血流不止。
　　林念屿远没有之前表现出来得那么开朗天真，他内心深处的戒备心很重，也很了解现状。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只要露出一点点的怯意，就会被周围的野兽分食殆尽。
　　作者有话说：
　　用编制捕捉小可爱


第88章 
　　夜色渐沉, 大家都不喜欢在外逗留，围观路人四散开去，两人迈开长腿, 走进政府大楼。
　　一楼是办事大厅，一眼望去没有住人的迹象，就如便民服务中心那个人所说，大厅办事处有人正等着他们。
　　陈浩知道今天会来两个新人, 需要他留在这里交接东西，可往常新来的人哪个不是急匆匆地赶过来, 从没有让他等到这么迟的。
　　这么想着，他脸上布满阴沉之色，对着两人也没什么好气, 直到看到林念屿身份卡上的金色标识，态度才有点好转。
　　基地编内人员算不上多，虽然这些人的死伤率很高, 但其中不乏有平步青云的，他还真惹不起。
　　陈浩翻出两根黑色手绳, 扔在桌上，懒洋洋地开口：“你们今晚去二楼或者三楼四楼，每层上去都有一个守夜人，你把绳子给他看，他就知道是新人, 会让你进去的，里面随便挑个床位住下就行。最开始三天是免费给你住的，第四天起就要付晶核, 一颗低级晶核一晚, 不想付的话睡外面广场。”
　　手绳上有三颗小拇指盖大小的圆球, 只以一根细线连接绳子，看起来一拉就断。
　　秦随风拿起手绳，递给林念屿一根，问道：“只能住这三层吗？”
　　“楼上也能住，环境好点儿，晶核也收得多。算我好心提醒句，基地里晶核花销大，如果是他的话，还能承担。”陈浩朝着林念屿的方向怒了努嘴，又看向秦随风，“你的话，就算了，没必要。”
　　一个普通人，靠着大队伍一起出去杀俩丧尸勉强度日就得了，还想什么自行车呢。
　　秦随风淡淡应了声，“明白了。”
　　见秦随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丁点面子而着急反驳，陈浩倒高看一眼他的心性，下意识多说了两句。
　　“食堂在五楼，供应早午两餐，能不能吃饱就看你们口袋里有多少晶核，丰俭由人。有什么吃什么，没得挑，要么就自己出去找吃的。便民服务点二楼还供大家自由交换物资，如果出去杀丧尸的时候找到有用的东西，可以去那里跟基地换晶核。或者有高级晶核不打算留着自用，也可以换出去。”
　　“楼里的电梯全锁了，你们晚上尽量不要出去上厕所，守夜人不一定认你。”
　　言外之意，碰上贪婪的守夜人，直接就要再收一枚晶核了。
　　林念屿好奇问：“除了接基地任务、外出杀丧尸，还有什么挣晶核的办法吗？
　　“有啊，留在基地办事呗，像守夜人，还有我这样专门交接新人的工作。”
　　“那我哥哥他……”
　　“他做不来。”陈浩粗暴地打断林念屿接下去的问询，直截了当地让这两个新人停止幻想。
　　说起来，他在这两人身上花的时间算多的，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他也着急回楼上，没必要再和他们多说。基地的人来来往往，即使是身为编内人员的林念屿，他也没那个必要去巴结。
　　哦，明白了，林念屿点点头。
　　肥差。关系户。
　　同他们讲完这句，陈浩很快起身离开，林念屿他们倒没有直接跟着对方上楼，而是先在大厅看了这栋大楼的导引图，二三四楼都是接待群众办事比较多的业务部门，五楼是食堂，六楼以上基本是办公室。
　　电梯都关着，他们只能一节节地走楼梯上去，一路走到四楼，找上了这一层的守夜人。对方各拔了一个他们手绳上的小圆球，便侧身放行。
　　他们见到的三个守夜人都是二级异能者，等级不算高，但足以震慑这三层的人。
　　毕竟——
　　但凡有点本事能攒到晶核的人，都不能忍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这是林念屿见到居住环境后，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
　　四楼的办事接待处不方便住人，原本的桌椅都被丢了出去，换上简陋的床铺，这些床铺规制不一，应该是从各处搜罗来的。
　　由于人来人往，大部分床铺都脏得看不清原本颜色，地上也堆着不少垃圾。
　　最要命的是，空气中弥散着尿骚味，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勉强忍受，对他而言简直如当头暴击，林念屿四处找都找不到味道来源，绝望地发现这是墙角被沁透后遗留下来的余味。
　　毕竟大家都不愿意半夜出去，遇到生理需求……
　　林念屿只觉眼前一黑。
　　他确实多活一世，但梦中觉醒记忆的过程更多的只是将那份经历和心境传达给了现在的他，原没有现在设身处地的感受来得真切。
　　秦随风伸手捂住他的口鼻，轻声提醒：“控制一下。”
　　温暖干燥的手心替他隔绝了一会儿难闻的腥臊味，林念屿默默将自己的嗅感又往下调了调。
　　他们挑了个有床帘的铺子，够大，能让两人一起挤挤。拉上帘子，隔绝众人视线后，林念屿忍不住向秦随风流露出“哭哭”的表情。
　　好想念学校里的小床铺啊……
　　秦随风将床上已经看不清颜色的枕头被褥堆到脚后，又让林念屿拿了深色枕头出来，至于睡觉膈着慌，那实在没办法了。
　　刚刚将枕头放下，两人就听到隔壁帘子后有人轻声嘟囔：“又来了俩新人。”
　　他们对视一眼，并没有作声。
　　大楼里很快熄灯，光线暗下来后，细碎的说话声也逐渐散去，大家白日里精神紧绷，回到大楼后，身体一放松下来，很快都睡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间或，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念屿迟迟没有睡着，良久，他幽幽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看咱们是新人好欺负，来偷手绳啊。”
　　秦随风应声：“恐怕不少。”
　　两人的视线都移向床沿，有一只属于男人的粗粝的手，刚刚从床帘下钻进来。骤然听到谈话声，那手往里进的动作一僵，以很快的速度往回缩。
　　但他失败了。
　　另外一只更有劲的手掌按住了他，他的手骨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床帘被掀开，露出林念屿面无表情的脸蛋，此时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年轻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亮，拥有一种冰冷的攻击性。
　　床帘外的王平瑟瑟发抖。
　　他好想逃，但手被那个大高个隔着窗帘死死拉住，他逃不开。
　　另一边的床帘也被掀开，随之而来的是秦随风古井无波的声音，“偷到我们头上来了？”
　　手上的压力又重了三分，王平牙齿都开始发颤，无力地解释着，“误会，都是误会。”
　　“我管你是为了什么。”林念屿说话语气嚣张得霸道多，下巴一扬，“你害我们睡不上好觉，赔。”
　　这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王平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只能尽力求饶，“我没东西，手头上也没晶核了，如果明天再杀不到丧尸，要么饿肚子，要么只能去睡广场。两位兄弟，不，两位大佬，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伸出这贱手的，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林念屿：“那就睡广场呗，吃都吃不饱，你还在意睡哪里啊？”
　　王平脱口而出：“广场不能去！”
　　秦随风问：“什么意思？”
　　说话间，他手上力道松了三分。
　　王平知道他对此有兴趣，便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我之前有个异能者兄弟，卡在二级高阶很久，想搏一搏，就拿身上所有的晶核去换了颗二级晶核回来，借此突破三级。他突破后状态不太稳，就连着两天没出去，身上晶核不够，在广场睡的，结果第三天就没人影了。”
　　“没人影了？”林念屿挑眉重复。
　　“是啊，就这么消失了，后来我看到他的身份码被其他人用了。”王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也有些唏嘘：“要是当时，我能借他几个晶核就好了，不就是少吃两顿饭嘛，唉。”
　　秦随风：“这么说来，你是认定他在广场、在基地内出的事，而不是自己离开了？”
　　王平点点头，“我兄弟是为了成为基地编内人员才铤而走险升级异能的，他都成功了，绝不可能离开这里。也不会是跑到基地外出的事，毕竟他那时候情况不稳定，如果有能力外出杀丧尸的话，也不至于睡广场。”
　　“那你的意思就是基地不对劲呗。”林念屿轻声问他：“你怎么不想着离开？”
　　王平吃惊地看向林念屿，“我离开做什么？在基地好歹有吃有住，一起出去杀丧尸的人也多，安全得多呢，我只要留在大楼里，就遇不到危险。”
　　林念屿和秦随风都知道王平想错了，不是留在大楼就遇不到危险，而是作为普通人的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而已。
　　“得了，少胡说八道来糊弄我，这次不跟你计较，别再来招惹我们。”
　　林念屿懒得多说，将帘子一甩，秦随风也松开了手，任由王平一溜烟儿地跑去其它床铺，离他们远远的。
　　月光穿不透厚重的床帘，黑暗中，林念屿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流露出的，是与方才说话时的不感兴趣完全相反的，满满兴奋。
　　林念屿作为编内人员，安排是由基地统一筹划的，他加入飓风小队，跟着几天出了好些任务，有了合理的晶核来源后，他忙不迭地带着秦随风入住六楼，得以远离那个臭哄哄的环境。
　　而秦随风则跟着基地里的散人队伍混，两人分头行动。
　　秦随风那边先带来了有效消息，他这几日跟着一个临时组建起来的散人队伍行动，得知有个女孩的朋友找不着了。
　　说是朋友，也只是萍水相逢在这个基地，认识没多久，但两人性格相投，很说得来，平日里都结伴同行。可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那个朋友的消息，以她对对方的了解，不像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
　　但是，在末世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没准人家真的只是管自己走了呢？女孩也没想过去找，再说，天大地大，又能去哪里找她。
　　不论她信与不信，林念屿和秦随风知道，世上并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不久，林念屿那里也有新进展，他去便民服务中心销最新任务的时候，被通知划到了战戈小队名下。
　　队长，就是基地门口惊鸿一瞥的那个女人。


第89章 
　　便民服务中心一楼主要负责安排基地内人员调动, 每个编内人员的基础信息在这里都能查询到，各个队伍和队长的名牌也挂在专门的办事处。
　　林念屿一眼扫去，战戈小队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队长名叫孟戈。
　　他想起那天透过黄沙和吉普车窗看到的利落侧影，心想，以武器作为名字的女人很少见，但非常契合孟戈给人的感觉。
　　危险, 锐利。
　　帮他登记的陈争酸溜溜地说了句，“你运气真好, 孟队出的任务都不普通，你跟紧她争点气，没准不多久就能换到宿舍楼去了, 那里住宿条件要好上很多。”
　　“宿舍楼？”林念屿的视线从孟戈的名字上转回，好些好奇地凑近，“我可以买那边的房子？”
　　他的大言不惭让陈争忍不住向上翻出一个白眼。
　　买？他买得起吗？
　　“买什么买, 最多让你租一段时间，好处是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不用像在主楼里那样，碰到好的床铺就得认真守着，就怕一走开被别人抢走。”
　　陈争面上嫌弃，倒不吝啬花时间给他科普，林念屿索性维持起小白的人设, 又好奇地问：“那干部疗养院呢，我能去住吗？”
　　干部疗养院是三幢附属楼里离主楼最远的一幢，处在整个政府大楼区域内最后方, 平常往那里走的人很少。
　　“那个你就别想了, 不是给咱们住的。疗养院之前一直关着, 这段时间才清出来供一部分人住进去，全是基地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像孟队也在里面，这都是她拿战功换来的。”
　　“咱们基地老大也在那儿？”
　　“那不是废话。”
　　陈争算个关系户，虽然住在主楼里，但知道在外人眼中神秘的疗养院里基本住着哪些人，说实在话，人还真不算多。这么一想，就知道即使有往上争取的能力和机会，也得先活着才行。
　　一时间，原本对林念屿羡慕嫉妒的情绪又消散了，在他看来，反倒是自己凭着一些关系，能保证安全，有吃有喝有地方睡，就已经很好。
　　林念屿见眼前这人露出一副顿悟的模样，就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打个招呼顺势离开了。
　　加入战戈小队后，他获得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保密型任务，要到现场才会获知具体内容，提示是与物资有关，难度极高，需要人手支援，可以带非编内人员的同伴。
　　林念屿就将秦随风带上了。
　　出发前，战戈小队在广场集合。
　　“新人是个水系异能者？基地怎么回事啊，让我们的水宝宝也出去杀丧尸？还是说，要给丧尸洗洗澡啊？”
　　一个瘦高个站在车队里，朝着周围人哈哈大笑。
　　林念屿脚步一顿。
　　那天他了解到，战戈小队常驻人员在二十五人左右，在众多队伍中人数不算多，出任务难免有伤亡，如果有新人补进来，原队员第一时间就能了解到新成员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个瘦高个是有意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了。
　　对于一同前来的秦随风，他倒没说什么。
　　战戈小队经常找散人，毕竟编内人员比较少，基本不存在数个队伍进行一个任务的情况，偏偏有时候的任务需要人海战术，此时就会临时招纳散人。
　　遇到危险时，编外散人基本是炮灰的存在。但即使如此，有任务需要编外散人时，依旧会有大量的人报名。毕竟，出什么任务不是出，跟着编内人员混，奖励可丰厚了。
　　因此在他们眼里，秦随风与炮灰无异，不值得费口舌。
　　林念屿不卑不亢，只道：“是洗澡还是烧烤，到时便知道了。”
　　这话说得糊涂，瘦高个眉头一皱，还想说些什么时，脸色骤然发生变化。
　　“废的什么话，郭勇，既然你这么有力气，今晚跟我加练两小时。”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林念屿转头看去，孟戈从他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作战服，长发束起高高马尾，腰上挂着一柄唐刀，个子高挑，皮肤黝黑，露出来的胳膊上肌肉线条流畅，像头精瘦的黑豹，看起来极有爆发力。
　　名叫郭勇的瘦高个立刻叫嚷起来，“孟队，两个小时，你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但对上孟戈冰冷的眼神，他立刻噤声，不敢造次。
　　孟戈又转向林念屿他们的方向。
　　“P00666，还有……”
　　秦随风主动道：“N01499。”
　　“你们今天第一次跟着出任务，少说多看，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她的视线扫过林念屿，在秦随风面前顿了下，然后很快收回。
　　林念屿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是他自恋，很少有人能完全忽略他，不管善意还是恶意的目光，毕竟相比较秦随风黝黑健壮的身躯，相对而言显得“小白脸”一些的他，从视觉上就显得格格不入。
　　孟戈明明对他们有点好奇，或者说，多多少少有点关注，不然不会在秦随风身上停留，但偏偏忽略身为战戈小队新队员的自己，就好像，好像是刻意在掩饰些什么。
　　我认识她吗？
　　直到队伍出发，林念屿依旧没有想出原因。
　　车队由两辆吉普打头，后面跟着三辆七座车和一辆小型公交巴士。
　　战戈小队的成员没坐满五辆小车，林念屿就厚着脸皮将秦随风拽上了。
　　“P00666，N01499。”车子启动没多久，他们身后一排就有个脑袋凑过来，“我叫江磊，身份号P00438，你们俩是刚进基地啊？”
　　林念屿回头一看，那人高高壮壮，肩膀宽得好似双开门冰箱，缩在后排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他一凑过来，连秦随风都显得清瘦了。
　　林念屿客气地告诉了对方他们的姓名。
　　“你别生气哈，郭子是老妈子性格，他主要担心新人拖后腿，没针对你这个人，而且我知道你行的，我有个朋友在飓风小队，就你之前待的那个队伍，说起过两回，说有个水系异能特厉害。你转队进来的时候，我一看是个水系异能者，就知道没错了。”
　　这人絮絮叨叨就说个没完，为了跟他们凑近点还往座位中间挤，可怜本来坐他身边的人只能躲去角落。
　　一看就是个自来熟，脾气也好，而且嘴里没个把门，那个叫郭勇的，如果知道江磊在背后这样念他，即使知道不是恶意，估计也能被气个够呛。
　　林念屿心头一转，状似无意道：“嗯。我看基地里现在人就挺多的，恐怕之后都不会再有什么新人了。”
　　“嗨，怎么会，每天死的走的人也不少，而且老大想把整个县城都收进来，已经分出去一部分人手在各个驻点了，以后估计还会分一部分人出去，不可能住不下。”
　　“老大？是说咱们基地的头领吗？”秦随风抓住了个关键词。
　　“啊，我说快了。”江磊很快反驳，尴尬地挠挠头，“我的意思是咱们战戈小队的负责人，唐柯，也是咱们基地的二把手。大领导不太管这些琐事……”
　　他骤然间又闭了嘴，意识到自己有些口出无状，只好掩饰性地摸一把鼻子，视线胡乱往其他地方飘去，接下来的行程中，便没再怎么开口。
　　两人却明白了，这个唐柯就算不是此行中的关键人物，也将是切入点。
　　驶离基地一段距离后，领头的吉普停下，后面一排车也靠着它围成一圈，大家纷纷下车向中间聚拢。
　　孟戈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的作战靴踏在地上，发出两道沉闷的声音，扫视过周围一圈，才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劫取送去新望基地的物资。他们收购了一批能以晶核作为能源的机器，主要是发电机，可能还包括一部分武器。”
　　林念屿觑了一眼四周，郭勇和江磊的脸色都很正常，只有后面的散人才露出吃惊的神色。
　　看来这个任务内容，核心队员是提前获知的，但因为至关重要，没有在明面上放出风声，是以第一次参加任务的林念屿和来做炮灰的秦随风是丁点儿不了解。
　　林念屿脸上跟着摆出些吃惊的表情，实际上，他心底也并非平静无波。
　　真是有胆量啊。
　　新望基地的实力在C国三大基地中虽然不算强势，但因为占尽地利，整体战力也不是百足基地能比的。抢的又是这种珍稀物资，孟戈的行为，简直就是虎口夺食。
　　话说，这种武器到底从何而来。前世他去过北方的旭日基地，能确定那里没有产出这种机器的本事。至于新望基地，人家都要从外面收了，肯定也没有。
　　那么，是曙光基地吗？
　　林念屿脑海中飞速闪过百转千回，身体则跟着众人一起隐蔽起来。
　　他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日头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林念屿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只有汗水不停从身上滴落。
　　忽然，他听到了引擎的声音。
　　几分钟后，一个车队进入他的视线，七八辆小车护持着中间一辆集装箱车。
　　当车辆接近时，按照孟戈刚才的安排，拥有金属异能的郭勇率先出手，他调遣精神力，让行驶中的车辆生出故障，由于异能有限，他只能优先搞定那辆集装箱货车，剩下的小车，在他能力范围内能解决一辆是一辆。
　　但车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且对面拥有一个金属异能者时，他们纷纷下车，准备决一死战。
　　两边该上的人都上了，场面立刻乱了起来。
　　“你们特么的是哪个基地的人？敢抢我们新望基地的物资，不怕整个基地都被灭吗？！”
　　有人还在叫嚣，试图用大基地的名头来吓退这群劫匪，可惜他今天碰到的偏偏就是一群虎口夺食的亡命之徒。
　　下一秒，叫嚣的这人就被打倒，这仿佛一种讯号，接下来，新望基地的人接二连三倒下，眼看胜利无望，剩下的人起了退意，在中心战场如火如荼时，有两个人逃到一辆还没出故障的车上，一溜烟儿开车跑了。
　　郭勇还想去追，孟戈拦住了他，“算了，穷寇莫追。”
　　“可是……”郭勇眉头一皱，担心那群人会赶回去通风报信。
　　“这么重要的东西看丢了，他们不敢的。就算回去，新望那边也猜不到是我们，拿完东西就把车毁了，不要留下痕迹。”
　　郭勇闻言，只好作罢，他跑到那货车边上，小心翼翼地尝试将其恢复，这样他们就可以直接开着大车回去了。
　　林念屿站在人群后，捏捏秦随风的手掌，无声朝他说道：“我偷到了。”
　　但他心中并不高兴，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去抢夺、加害别人，哪怕他刚才没出手，他依旧认为自己是帮凶。
　　秦随风反手握住他，给他无声的安慰。
　　大货车开走一段距离后，只听到轰的数声巨响，剩下的车纷纷爆炸，声音洞彻天地。
　　车痕是消失了，却有无数丧尸闻声赶来。
　　货车还没恢复，他们还不能走。而此时，是新一场恶战的开始。
　　林念屿动手的时候，战戈小队其他队员才明白过来，这长相温软俊秀的青年，方才那句“是洗澡还是烧烤”是什么意思了。
　　尖锐透明的水箭自他身侧冲出，挡头扎入丧尸脑袋，过后冲势不减，又穿透下一个丧尸脑袋，这样一箭至少三头，可不就是串串嘛。
　　妈妈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水系异能！
　　而他边上那个高大的男人，看着闷声不响，手段却极为狠辣利落，他看起来没有异能，也没带什么武器，只凭借自己的肉身力量。
　　那些丧尸可不是末世最开始僵硬缓慢的样子，现在即使是低级丧尸，也拥有不输于人类的速度，可就是这样，还是被他轻易揪住，一手扭断一个脖子。
　　嘶，脖子好痛。有人偶尔瞥见秦随风的动作，也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识摸摸自己脖子。
　　在更多丧尸扑上来之前，郭勇终于恢复好大货车，众人赶紧上车离开。
　　孟戈是最后一个上的车。
　　对上新望基地时，她在后方观察调度，却未出手，因为她的异能施展起来很是特别。
　　孟戈出身古武世家，使一把唐刀，她的异能是“气”，刀气如虹，直接削去最近一圈的丧尸，给小队劈开安全逃离的路线。
　　一招定乾坤，不愧是孟戈。
　　留在最后的她只能上了七座车，和林念屿他们一起，她坐在副驾驶，抻了抻脖子，略有些下三白的眼，看到后视镜里林念屿阴郁的表情。
　　“干什么？”孟戈盯着后视镜里的他，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你觉得我们抢东西不应该？可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不是吗？”
　　林念屿微微睁大了眼睛，摆出一副刚刚从神游中清醒过来的无措表情，身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勾着秦随风的小指，试图从那里汲取一些支持。
　　他的感觉没有错。
　　他在观察这里的同时，也在被观察着。
　　作者有话说：
　　本来孟队的名字是定了“鸢”的，非常想以一种猛禽为她命名。奈何不改的话，以后姐行走江湖的称呼就和当下一款大热的游戏撞名了QAQ


第90章 
　　林念屿坦荡中带着些疑惑的表情, 似乎取信于孟戈，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女人懒洋洋地收回视线，没有再为难林念屿, 只与驾驶座上的人说了句：“回去让基地安排人来清理掉这些车辙。”
　　林念屿垂低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了阴影。
　　回基地的路上，江磊又坐在他们后面。
　　这位双开门冰箱的异能作用于肉身力量的瞬时增强，方才打架的时候, 只见他一声怒喝，浑身肌肉暴涨, 骤然间撑破身上布料，体型越发硕大的他，在冲出去的时候, 简直就是一拳一个小朋友，场面极度凶残。
　　果然，这战戈小队里, 没有实力平庸者。
　　江磊轻车熟路地从车内角落找出件合身的衣服套上，大脑袋又往他们边上凑, 尤其是林念屿。
　　“兄弟猛啊，怪不得我朋友连着夸你两回，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我真的佩服。对了，你现在住哪里啊？”
　　林念屿被他跳跃的话题弄得一愣, 过了两秒才回答：“主楼八楼。”
　　江磊也是一愣，随后才笑呵呵地说：“也对，你刚来这儿也没多久, 晶核是要攒着点花, 不过这次任务以后, 就可以换去宿舍楼了。唉主楼那些个床铺，睡得人是真难受。”
　　“到时你来找我啊，我在宿舍楼402。”
　　得到江磊的热情邀约，林念屿自然应承。
　　江磊又看向秦随风：“兄弟，我看到你刚才动手的样子，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你应该是力量加持型的异能，去换个身份卡吧。”
　　见秦随风面不改色，江磊以为他是不信，又好心劝道：“你别以为我胡说，我也是这个异能，就是能力比你强点。”
　　他说话还挺客气，其实相比较于江磊绿巨人一般的爆发力，秦随风方才表现出来的水平，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江哥，谢你提醒，我回基地就去便民中心做个测试。”
　　江磊三十多岁的模样，秦随风叫一声哥，倒也合适。
　　不过他却摆摆手，“叫我磊子就成。”
　　秦随风罕见地露出笑意，他对江磊的感谢是真情实感的。
　　一开始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入驻百足基地，本就是为了更方便搜集到全面信息，通过之前了解到的情况，他们确信百足基地会选择性地从基地内部挑选一些异能者，作为实验品。
　　林念屿已经跻身基地头部小队的成员，不太可能被盯上，现如今，只有秦随风能作为诱饵深入。
　　是的，在对百足基地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后，两人清楚，这种灭绝人性的实验并不被放在人前，至少占基地人员构成中大部分的普通成员对此一无所知。
　　凭借他们两人，要想叫停这项实验，属实难上加难。可就在来时路上，他们从江磊口中获知了一个人——唐柯。
　　这个野心勃勃到希望吞下整个炀山县的基地二把手，主管着基地的编内队伍，而基地的一把手，却被江磊说成“不太管这种琐事”。
　　在末世，以强者为尊，除了与那项人体实验有关，两人实在想不出其他能让“一把手”凌驾于唐柯的原因。
　　手底下的人对其他人下意识的印象，其实最能体现出领导对那人的态度，当意识到基地两个领头人并不算太融洽时，林念屿和秦随风很快地想出了一个暂时还粗陋的计划。
　　由秦随风成为诱饵，冒险深入敌后，而林念屿作为台前的人，借孟戈之手，接近唐柯。
　　这计划还很浅显，稍有不慎，两人都会陷入危险当中，需要看情况再作调整。
　　但秦随风落在人前的形象，必须先做转变。
　　因此这回他没有像之前出散人任务时表现得全无异能，而是适当展示些超于常人的能力出来，以便在合适的时候“激发”异能。
　　如今被江磊一计点破，正合他意。
　　而江磊自认为日行过一善，有些满足地往后一靠，便开始闭目养神，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可在心中百转千回着的，又不知有几人。
　　车队很快接近基地大门，就像之前那样，没有丝毫阻碍地开了进去。
　　可刚开上广场，战戈的车队就被迫叫停，另一支车队挡住了货车的去路，且迟迟没有让开的意思。
　　坐在后车上的孟戈眉头一皱，利落地率先下车。
　　林念屿和秦随风相识一眼，也赶紧跟了下去。
　　只见广场中央霸道地停放着几辆车，其中一辆大开着门的车上，一个纤瘦高挑的青年坐在副驾驶上，身子朝外，两条细长的腿状似无骨地垂落，脚踏在地上，他的皮肤苍白，侧颈处遍布着青黑色的块状线条，交织着汇入衣领之下。
　　这青年面前还跪着个瘦弱的男人，正不停地摇尾求饶，青年却置之不理，只一味地盯着远处的墙。
　　不论是与人起了冲突，还是刻意阻人道路，这青年的行为，都显得太嚣张了些。
　　林念屿好奇地打量对方，视线在那青年身上停留好一会儿，在触及对方脖子上斑驳扭曲的纹路时，他脑海里闪回红雾爆发之前，他在医院时见到的场景。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他是……”
　　他骤然停了嘴，忍不住看向秦随风，显然是想起林婉曾提过一嘴的，关于秦家复杂莫测的情况。
　　秦随风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坦率承认：“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秦颂。”
　　他没有说出口的事实，是这人致他眼盲，将他囚禁在医院，若不是林念屿经过，恐怕他会被锁在病床上，由蜂拥而至的丧尸活生生地分食。
　　话音刚落，孟戈微不可察地瞥了他一眼，而那边的纤瘦男人也似有所感地转头过来，正与林念屿他们对上视线。
　　或者说，他紧盯着的，只有秦随风一人。
　　他眼中首先流露出一丝惊愕，随机便笑弯了眼，唇角勾起夸张的弧度，唇瓣动了动，似乎在说——
　　“好久不见，哥。”
　　林念屿失去了在孟戈面前保持良好的伪装，他皱起了眉头。
　　秦颂跳下了车，朝他们走来。
　　让林念屿没想到的是，孟戈先一步挡住了他，随即说出的话也是满含恶意与厌恶。
　　“滚开，恶心人的臭虫。”
　　秦颂脸上笑意一僵，视线终于舍得从秦随风身上移开，看向了傲立在他面前的孟戈，“你非要跟我对着干吗？”
　　“少把自己当回事。”孟戈嗤笑一声，左手虚虚搭在唐刀上，寸步不让，“秦颂，怎么不留在外面继续你的勾当，又屁颠颠跑回来了？难道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你是想被直接赶到炀山县外去吗？”
　　“哈？”秦颂怒极反笑，却努力压低着声音，“别仗着自己有唐柯护着就这么嚣张，孟戈，谁笑到最后可不一定，我…的大门向你敞开。”
　　中间那三个字他没有出声，只动了嘴型，林念屿勉强看清，却一时猜不出是什么字。
　　“那就走着瞧。”
　　“那遍走着瞧。”
　　秦颂冷笑一声，朝秦随风再看一眼，转身上了车，不多时，他们的车队开出基地，而战戈小队的车也得以往里进。
　　孟戈扫视周围一圈，冰冷的眼睛吓退了本在看戏的过路人，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之后，大家也纷纷散开，林念屿见她没有再找他们的打算，便和秦随风提前离开了。
　　关于秦颂，他们还得聊聊。
　　这次的任务奖励还没下来，但林念屿明面上也攒够了晶核，当天就在宿舍楼租下一个房间。
　　两人间，一百八十个晶核一个月。
　　负责办手续的人热情推销，说一次性多租几个月还可以再办个优惠，林念屿却羞涩笑笑，“手头上晶核不够，等奖励下来了再来续租。”
　　这里可不是按月按季缴费，要是想租六个月，必须把六个月的晶核一次性缴清，林念屿又不是冤大头，吃这亏做什么。
　　宿舍楼入住率也不低，基本都是编内人员，林念屿认识的人就多了，大多是些一起合作过的队伍，谈不上相熟，勉强算个点头之交。
　　大家看见林念屿身后总有秦随风寸步不离地跟着，忍不住向他露出暧昧的笑意，林念屿懒得计较他们淫者见淫的猜测，忙不迭赶到自己租下的307。
　　两人进入房间后，先四处搜寻一番，确认没有科技或异能类的监测设备在，才放下心来。
　　进入百足基地以后，他们两个走到哪里都免不了有其他人同住或者同行，现在终于是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私密空间了。
　　林念屿兴致恹恹地翻看了下纯白空间，找到这次任务中顺手牵羊捞到的东西。
　　他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偷走集装箱里所有的设备，只谨慎地取了一大几小，大的应该是台可以晶核能源转换的发电机，几样小的包得严实，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也没什么兴趣特地拿出来。
　　今天他有些累。
　　索性把精神力从空间抽离，林念屿取了些床品，打算打扫整理下两个床铺来。
　　宿舍里依旧是上床下桌的格局，林念屿刚刚踏上两级台阶，手腕却被握住了。
　　他转头，顺着那手的方向，略居高临下地看向秦随风——这是个少有的注视对方的角度，让他有些新奇，又困惑，“怎么了？”
　　秦随风：“今天孟戈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孟戈的问题？
　　林念屿想起来了。
　　她问自己：“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不是吗？”
　　是吗？林念屿也说不清楚，理智告诉他，在末世，注定就是弱肉强食的活法。可是——
　　“我真的不想主动伤害别人，但有时候又想，如果世界已经是这样运转，那么我一直保持被动的话，会不会就只能被伤害。”
　　“你没错。”秦随风看着他，眼神坚定且真诚，“一直提防着别人、宁可我负天下人的心态，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算错，只是杜绝了很多感情发生的可能性。”
　　“那我该怎么办啊？”
　　“变得强大就好了。”
　　秦随风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声音很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说：
　　发烧了，不知道是普通感冒还是二阳，大家这段时间要多注意防护呀，尤其是假日出行。


第91章 
　　今天遇到秦颂, 明明本该由他来关注秦随风的情绪，没想到却是男人主动来帮他开解困惑，林念屿豁然开朗的同时, 心中隐隐还有一丝不好受。
　　在秦随风面前，自己好像一直是那个该被关注、该被体贴照顾情绪的人，而秦随风，一直作为经世的年长者、寡言的守护者, 陪伴在他身侧，从不展露脆弱与迷茫的情绪, 也从不提出诉求。
　　林念屿偶尔也会看到，秦随风目视远方，微微出神的模样, 但这些往往转瞬即逝，在他斟酌好语言主动搭讪之前，就已经消失。
　　什么时候, 自己也能成熟地对着他说一句“没关系，我就在你身边”呢？
　　他幻想着那个场面, 和秦随风可能出现的反应，心中有种异样的满足感，还不待他细细品味，就被现实中的对方拍了拍后腰。
　　“干嘛呀。”
　　林念屿“哎哟”一声，身子下意识地往边上躲, 才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原来无意识间，他已经在台阶上, 不上不下地停留了许久。
　　“你说干嘛, 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林念屿只“嘿嘿”一笑, 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秦随风无奈地摇摇头，顺手将林念屿往上托了一把，也省得他继续跟扎营似地停在台阶上，自己则寻了打扫的工具，里里外外地将宿舍清理干净。
　　经两人一番努力，307房间内原本沉闷气息一扫而空，虽然比不上他们在学校里的寝室那般有生活气息，但对比主楼的住宿条件，已经要好上许多。
　　得益于此，两人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两人分头行动，秦随风去便民服务中心换身份卡，林念屿则出门去找江磊。
　　敲开402的门，一张粗犷豪放的脸很快探了出来，还有些睡迷糊的江磊努力睁大眼睛。
　　“磊子...哥。”林念屿叫了他一声。
　　原谅他，对上这样一张脸，只叫磊子真的太奇怪了。
　　“是你啊。”江磊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稍微侧身，给他让出位置。
　　林念屿也不多客气，跟着进了房间。
　　虽然是两人间，但江磊是一个人住的，而且房间内东西摆放凌乱，生活气息很足，可以看出江磊在战戈小队收获的奖励颇丰。
　　江磊随意搓了一把脸，也不是用的清水，而是一块半干的毛巾，林念屿见状，当即引出半盆水给他。
　　“还是有水系异能者方便。”江磊向他竖起大拇指，随后舒舒服服地洗了把脸，感到不一般的清爽，于是大手一挥——
　　“走，出门带你去领奖励！”
　　任务奖励一部分是给到每个编内人员头上，另一部分归队伍所有，至于队伍内部怎么分配，每个小队各有不同。
　　但他们能先把属于个人的奖励领了。
　　至于秦随风，他作为编外人员，是以帮忙的名义跟着战戈小队行动的，奖励要找战戈小队专门负责外事的成员，等他们去领队伍分配的奖励时，再叫上他就可以。
　　两人在便民服务中心赚了个盆满钵满，出来时
　　刚好碰到孟戈，她正从外面回来，目不斜视地路过便民中心，看样子还要往里去。
　　江磊朝她打着招呼：“队长，你干啥去了？奖励领了吗？”
　　孟戈道：“去找老唐汇报。”
　　她说话时，微微旋身朝向他们，左手虚虚搭在那把从不离身的唐刀上。
　　懒得搭理自顾自说起来的江磊，她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一番林念屿，见他今天精神奕奕，不像昨天跟个被雨水打湿后蔫头耷脑的小草一样，便突然起了兴致，唇角微勾：“走，P00666，你跟我一起去。”
　　林念屿：“诶？？？”
　　江磊不疑有他，只以为孟戈是看上林念屿的能力，想主动介绍给唐柯。
　　林念屿异能的杀伤力并不算队伍里最强，但他本身不是攻击性异能，那柔软的水能化作夺人性命的刀刃，足以证明他的精神力之强大，能够极尽异能之效。
　　这样的人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得，有点赏识能力的人，都不会轻易错过。
　　像江磊自己，在跟着孟戈参与几次任务以后，也被安排私下跟头儿见了面。
　　“这好事儿啊，愣着做什么，你就跟着去吧。”江磊将林念屿往孟戈的方向一推，还笑眯眯地朝他摆摆手告别。
　　得，这下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带他见唐柯这件事，像是孟戈临时起意，江磊觉得没什么，林念屿却不认为有这么简单。
　　干部疗养院没什么人影，与外面的灼热相比，这里面有种说不出的冷意在。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上，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阳光，在地上拉出一条瘦长的光影，林念屿的视线落在那上面。
　　孟戈的作战靴有节奏地踏在地上，行至半途却戛然而止。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身。
　　“P00666，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林念屿抬起了头，没有出声。
　　“那边的人办事不牢靠，出了事儿就要叫我去给他们擦屁股，但你猜怎么着，那天我循着痕迹去找逃跑的丧尸，却看到了已经成一滩烂泥的它，我在上面嗅到了你们的味道。”
　　“小朋友。”她转过身，明明逆光，直视着林念屿的眼睛却散发出野兽般的光芒，“你们一到基地，我就清楚你们的来意。”
　　“是吗？”林念屿抬起眼回视她，突然轻浅地笑了起来，他的五官轮廓要比身为女子的孟戈柔和许多，发色瞳色也是浅的，一笑起来便显得亲和力十足，好像全无攻击性。
　　“孟队一定很高兴吧，看到我们到来。”
　　“嗯？”孟戈挑了挑眉，一副你继续讲的模样。
　　“你不是也很烦吗，你，战戈小队，唐柯，都厌恶这场难看的闹剧，毕竟这于你们利益有损，可是偏偏又被束手束脚，不能一次性解决个痛快。”
　　要不然，孟戈不至于在知道他们的来意后，不仅不告发，还将他收入战戈小队，带着他们出任务，又拐弯抹角地试探。
　　“你很聪明。”孟戈笑了，这回她的笑意倒有些真情实感，她勾上林念屿的肩膀，孟戈身材高挑，两人身高相近，这个姿势倒莫名得和谐，“走吧，我带你去见唐柯。”
　　孟戈带着他敲开了一间房门。
　　唐柯正在屋里处理事情，见到孟戈和她身后的另一人，并不感到意外。
　　孟戈靠在他的办公桌沿上，双手抱胸，以简洁的语言复述了昨天的任务情况，还顺便向唐柯介绍了林念屿。
　　在孟戈略有些吊儿郎当的陈述中，林念屿也谨慎地打量着唐柯，这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长相儒雅，眉心有浅浅的刻痕，是长期蹙眉思考留下的。
　　到底任务是圆满成功的，即使孟戈说到后来有些颠三倒四，她停嘴后，唐柯还是夸了好几句。
　　孟戈却突然打断他冠冕堂皇的称赞，说：“昨天我碰着秦颂了，看他不爽，能不能干了这傻逼。”
　　她这话说得直白，其中厌恶之意非常露骨。
　　林念屿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说起秦颂，脑海里却自动回忆起来昨天的场景，两人的关系着实是差，昨天还互放狠话，林念屿还听到秦颂说恭候大驾，那三个字是什么来着
　　….实验室！
　　林念屿脑海中灵光一闪，确定昨天看到的那口型，正是“实验室”三字。这么说来，秦颂便是驻守妇保院的人之一，而且看样子，地位不低。
　　唐柯并未看林念屿，只觑她一眼，“少胡说八道。”
　　“你别装。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这人就是其中一个。他们有能力帮忙。”
　　她说得含糊，唐柯却立刻明白过来。
　　只是......
　　他叹了口气，觉得脑瓜子嗡嗡疼，孟戈这个人，能力是强，但办事前从不知道先商量一声，可偏偏又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我说。”跟吉祥物一般傻站了许久的林念屿终于开口，“你们到底能跟我说明什么情况，能不能先确认下？”
　　“既然我们都多少知道些对方的来历和想法，那我也不多作隐瞒了。”唐柯摸了摸胸前怀表，叹了口气，“你肯定也在好奇，这种能把人转变为丧尸的实验，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
　　林念屿点点头。
　　“百足基地的首领叫程方，而我作为基地二把手，其实是好一段时间以后才来到这里的。就我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最开始他们才二三十个人的规模，就有动实验的心思，目的是催生出高级丧尸晶核，供他们快速升级异能。”
　　“那时都是抓的实验品应该都是路人。但，哪有这么多异能者正好路过就被他们碰上了呢，后来他们想了个办法，索性在这里驻扎，广招幸存者，打算让他们作为劳动力和清剿丧尸的战力，再从中找些不起眼的异能者，作为他们的实验品。”
　　“我和孟戈就是在那时进来的，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基地内有这种秘辛，只晓得这群创始人很神秘，一段时间后，其中一部分人彻底隐于幕后，只有加上程方的七个人在内会出现，基地人手不足，我才渐渐进入管理层面。”
　　林念屿问：“是隐于幕后，还是死了？”
　　唐柯一愣，幽幽道：“你很敏锐。”
　　“这些人是遭遇晶核力量反噬了吧。”
　　唐柯：“没错，我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也能猜出个大概，晶核能量并不温和，这种由异能者催化出来的晶核内部更是驳杂，出问题的可能性太大了。”
　　闻言，林念屿的心立刻拔凉拔凉的，毕竟这种古怪的晶核，他不久前刚用过一颗。
　　可当下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林念屿把这些担忧全甩开，说出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很奇怪，你都快架空程方了，怎么不索性直接跟他硬碰硬。”
　　“你看到基地里我风头正盛。”唐柯苦笑一声，“实际上，程方的异能已经达到四级，凌驾于百足基地所有人之上，现在几支编内队伍并不全由我负责，他的主力军虽然跟着实验室被派遣到其他地方，实力依旧强盛。”
　　“当然，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是不行。”
　　唐柯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怀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刻着花纹的古铜色表盖。
　　“但不是我跟程方，而是我的人跟程方的人，他们的人能从实验中获利，可我这边的人呢，我能拿出什么，值得他们拼上一条命？不仅是他们，连基地内其他人，要是知道基地秘密进行着这种恶心实验，立刻就能头也不回地离开。到时候，才是真的血本无归。”
　　林念屿耸了耸肩，“你说的很有道理，只可惜，我们两人爱莫能助。”
　　“不，你们行的。”唐柯急忙开口，“秦颂很讨厌你的朋友，他一定会趁机让你们成为实验品的。”
　　看来唐柯对基地信息的掌控实属彻底。
　　即使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听到唐柯的话，林念屿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他不去。秦随风可以，他不行。”
　　两人僵持中，孟戈突然斩钉截铁地补充一句。
　　唐柯还想再说什么，林念屿做了个让他闭嘴的手势。
　　“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我们不打算参与你的计划。”
　　“为什么？”
　　“你当我们傻啊，上赶着当冤大头。”林念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的人怎么不去呢？就找不到一个忠心耿耿的人替你潜进实验室？”
　　唐柯眉头一皱，眉心折痕更深，指腹摩挲怀表的动作加快几分，语速也随之变快。
　　“忠心耿耿的人有，唯利是图的人也有，但他们都没有你朋友那种天然克藤蔓丧尸的异能，也不能轻易让秦颂丧失理智。”
　　秦随风要成为诱饵实在是太简单了，毕竟，秦颂对他可是恶意满满。
　　“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们三枚三级晶核，或者由你们选择换成其他同等价值的一二级晶核，保证全都出自正常渠道变异的丧尸，如何？”
　　林念屿笑了，觉得唐柯真是把他当不谙世事的学生在糊弄了，“如果我们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区区晶核，不值得我们冒险。”
　　察觉到他是真的看不上眼，唐柯只能退让：“条件你来开。”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林念屿也不客气。
　　“第一，你要想办法控制住程方，并把他身边的老几人调离妇保院，一段时间就行。”
　　“别急着反驳，怎么操作是你那边的问题，只有你做到了，这个计划才能进行下一步。”
　　“第二，事成以后，程方和那老几人的生死我们不会插手，你们自己解决，伪装成夺权还是不合火并，你们看着办，我们就负责把妇保院那边的情况尽量压下，让你们基地还能保持岁月静好的样子。”
　　“对了。”林念屿趁唐柯皱眉思索计划可行性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拽走他手中的怀表，“这就做个信物，万一程方回来后发现快乐老家被毁，你又撒谎把自己摘出去，让程方把矛头对准我们，我也好有个说法，不是吗？”
　　不顾唐柯铁青的脸色，林念屿继续道：“事成以后，炀山县妇保院以东的地盘归我们，当然，我们也没兴趣来你这边扎营，我知道你们百足基地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的诉求也很简单，如果我们有需求来找些物资的话，百足基地不得驱逐，不得抢夺。”
　　东城区本就是旧区，而妇保院也在城区偏东的地方，说起来其实也就一丁点老旧的地域，论资源根本排不上号，可即使如此，唐柯的脸，依旧冰冷得像一块雕塑。
　　“你觉得，我连新望基地都敢惹，会对付不了你们？”
　　也不知道他是被林念屿气昏了头脑，还是想及时止损喝住林念屿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夸张的要求，竟然会在谈判的时候说出这种话。
　　林念屿却粲然一笑，“哦对了，说起新望基地，人家还不知道自家宝贝是谁偷的呢。”
　　“而且，唐柯。”林念屿叫出他的名字，俯身凑近办公桌后稳坐如山的中年男人，浅色的虹膜中仿若有灿金流淌，分外夺目，“你觉得，我敢前来百足基地一次，就不敢来第二次了吗？”
　　不就是威胁，谁不会嘛。
　　唐柯久久不曾开口。
　　在一片死寂中，孟戈却噗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老唐，难得能看到你一脸吃瘪的模样，你小子，深得我真传！”
　　她拍了拍林念屿的肩膀，很是赞赏。
　　“你还笑！”唐柯听了气更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孟戈一点准备都不给，就把这人带到他面前，他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年轻激得节节败退。
　　罢，罢，有求于对方，又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林念屿：“我答应你。”
　　“成交。期待你的第一步动作。”
　　林念屿将怀表收了起来，迈步离开，打开办公室的门，在走出去之前，他突然问了一句：“程方是怎么把人变成丧尸的？”
　　如唐柯所言，这种实验开始得很早，在大家水平都不高的情况下，靠一些异能类手段应该很难做到吧，难道程方是某个心理变态的反派科学家吗？
　　身后一直沉默，良久，才传来唐柯的声音。
　　“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秦随风：没人问下我的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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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唐柯也不知道？
　　怀揣这个疑问, 林念屿也只能步履匆匆地离开。
　　秦随风出门要更早，找罗顿换身份卡花不了多少时间，因此也先他一步回到宿舍。
　　林念屿进门后, 抬头正与秦随风对上视线。
　　他进门前一直紧绷着的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松懈下来，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呀, 你回来这么早。”
　　“嗯。”秦随风丝毫不在意这是一句等同于废话的寒暄，还老老实实地告诉：“罗顿一直待在门口, 我装成是刚刚激发出力量强化型的异能者，身份卡很快就换上了，不打算入编, 这事儿也就完了。”
　　他摊开手，上面是一张已经有他外表和卡号的新卡，编号P00279。
　　果然, 罗顿没有骗人，编号排前的人, 也会因为离开、身亡或这种不可说的原因，落下这张身份卡在基地，被拿来重复利用。
　　联想到背后成因，林念屿心下一沉，拉着秦随风一并坐下, 将自己与唐柯的约定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
　　与唐柯在交涉中提出的三个条件，他其实只在乎其中第一二个需求，至于什么炀山县城东边的地盘, 其实都是甩出来的烟雾弹。
　　除非要找一些婴幼儿用品, 他们压根就不会来这块地方, 更别提占地盘的心思。
　　但在末世中，有所图谋者比大公无私者更不会引起猜忌。
　　秦随风安静听完，道：“你做得很好。”
　　城东这一块地，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条件，但能够让唐柯在心气不顺的同时，也能相信这是两个为利益而来的人。
　　如果林念屿真是一副“你保证我们安全，我们就能替你办事”的态度，以唐柯的性格，大概率会认定他们是假意帮忙，而另有所图。
　　若真是如此，光是要与唐柯达成协议，就不知道得耗费多少时间。
　　被秦随风夸了，林念屿难以自抑地有些欣喜，“他还想拿三级晶核来糊弄我，切，要手头上真有货，他早给孟戈用了，怎么可能还拖到现在。”
　　身为风云人物的孟戈异能也才三级，至于唐柯则是普通的二级异能者，他的天赋在于管理头脑，而不是战斗能力。可以说，整个百足基地，论个人实力，确实是程方一骑绝尘。
　　当然，是在不计林念屿和秦随风二人的前提下。
　　“这是开空头支票给你呢。好在你机敏，不然凭我们二人，还真无法同时应对程方这群异能者和那群不知多少的实验体。”
　　林念屿听到他说实验体，便想起方才听到的消息，顿时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向他哭诉，“和程方一起的异能者，好些都因为那种特殊晶核的能量反噬而挂了。完蛋，这种晶核我也用了一颗啊。”
　　秦随风沉默片刻，道：“没事。”
　　“嗯？”
　　“没事，那颗晶核我处理过。”
　　林念屿有些困惑地复述：“处理过？”
　　“嗯，所以你别担心。”秦随风的声线很沉稳，极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他耐心地解释着，“我的异能有些特殊，比较能针对这种能量，没有把握的东西，我不会让你用的。”
　　林念屿当然相信秦随风对自己的保护欲，他就是有点……
　　他意识到他们的相处模式与刚认识时全然相反，变成是秦随风在刻意回避、隐瞒，而自己则抓心挠腮地想知道真相。
　　所以说，一报还一报啊！
　　林念屿撇了撇嘴，知道秦随风没有告诉自己更多的打算，只得作罢。
　　就在两人按照旧例分别出任务、赚晶核的日子里，唐柯也找上了程方。
　　程方也是中年人模样，身材要比唐柯高壮许多，他眼下青黑，即使有唐柯在对面说话，也自顾自地吸着烟斗。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不似普通烟草的古怪味道，唐柯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知道程方抽的是秦颂自制的蝎毒，一种能令人上瘾的特殊玩意儿。
　　唐柯开门见山：“程哥，基地内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炀山县的后继资源恐怕喂不饱大家，基地找人探查过四周，再往西还有块肥地无主，但有个不死基地也盯上了。”
　　“不死基地之前有派人来打探百足基地的情况，被我抓了，我知道他们的势力与我们不相上下，不过没有程哥你这样顶尖高手坐镇。”
　　“我想着，能不能由程哥出手震慑他们，他们知难而退最好，还是执迷不悟的话，就不能怪咱们百足基地无情了。”
　　“不死基地。哼，口气倒挺大。”程方闻言，不咸不淡地评了句。
　　程方对权势、地盘的渴望和控制欲并没有像唐柯那么强，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实力。。
　　若在从前，他断然懒得理会唐柯的要求，但前些日子小白鼠频繁出逃，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实验室被迫从基地内转移在外的驻点。为了低调转移，之前那批小白鼠只能统一销毁，炼制高级丧尸的进程一断，不仅四级晶核遥遥无期，连带着小白鼠的需求量也大幅上升。
　　他们必须拥有更大地盘、更多物资，才能吸引来更多的异能者，他才能从中挑出合适的小白鼠。
　　“行。我走一趟。”
　　唐柯连忙补上：“我派战戈小队跟着你，他们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一把刀，肯定能给程哥帮上忙。”
　　程方猛吸了一口烟斗，哑声道：“我会再挑几个人。”
　　隔着白蒙蒙的烟雾，唐柯微微一笑。
　　“好。”
　　安逸的日子又过了两天，程方和战戈小队就要一起出马，“教训”那个不死基地，林念屿自然在内。
　　出发那天，他早早地独身前往广场，等待集合出发，可是半个队伍的人员还没到全，他就被随之赶来的高大男人拽到一边。
　　广场上人不少，有些也听说过这个牛掰到来基地半个月就进入战戈小队的高等级水系异能者，和他勉强开发出力量强化型异能的“男宠”。
　　路过的人好奇，都支着个耳朵听八卦。
　　秦随风压低声音，应该是不想让大家听去笑话，可声音中难掩不忿，“为什么不带我？”
　　“这次任务特殊，应该要在外面待上三到五天，不方便太多人去。”
　　林念屿在“三到五天”上加重了语气。
　　发现百足基地意图的不死基地显然更着急，从前方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开始清剿那块肥地的丧尸，以便先一步立下驻地。
　　这回，他们是要与对方打个游击战，将他们放出来的小队，分开逐一击破，以此打消对方的念头，
　　目标地有些距离，为了成效，他们也会在外驻扎过夜，至于三天还是五天归，就要看对方基地什么时候知难而退，或者说，索性要与他们争个鱼死网破，那他们也会再回来从长计议。
　　“你是嫌我累赘？”秦随风眉头一紧，脸上已经蔓延上怒意，“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全忘了吗？”
　　芜湖？是始乱终弃的戏码？周围人的耳朵支更高了，恨不得就站他们边上听八卦。
　　“你能不能别总是胡思乱想，从我进入战戈小队......”林念屿语气很不好，抱怨的情绪很重，“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必要总是黏黏糊糊的。”
　　“你是想跟我掰了？行。”秦随风点点头，“你要直接走了，就别再来找我。”
　　林念屿动作一顿，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车队传出引擎发动声，眼看那边已经在集结准备出发，林念屿最后还是拂袖而去。
　　“懒得理你。”
　　只留下秦随风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未曾动作。
　　直到车队全数驶离基地，这个男人才转身往回走，也不回宿舍楼，而是径直往主楼去了，原本高大的背影此刻却煞是落寞，看得大家一阵唏嘘。
　　唉，自古得道多渣男啊。
　　林念屿并不是和程方上的同一辆车，虽然少了观察的机会，但相应的，他也能休息一番，暂时不必应对刺探。
　　现在，只盼秦随风那边能顺利进展了。
　　要说秦颂，对秦随风确实也是恨得入骨。
　　原本秦随风为了让戏码更加真实，是打算第一天暂时住在主楼，等第二天再找机会“回不去主楼”转住广场，以便秦颂动手，谁知道秦颂第一天晚上就冒险来抓他。
　　他压根没真睡着，后半夜察觉到熟悉的毒素在蔓延，便早早使用异能隔离。
　　而接下来被转移时，他也恰当地表现得像个被毒翻了的低等级异能者，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抓走。
　　秦随风为了躲过秦颂的眼睛，并没有隔绝掉所有毒素，是以他的意识虽不至于全然消失，却有有些昏沉，就在这迷迷糊糊中，他意识到自己被掼到一张床上，四肢皆被冰凉器具铐住。
　　耳边还有些碎碎念念，时而低语，时而癫狂怒骂。
　　“帮忙的人都没留几个，忘记之前小白鼠出逃的事故了？”
　　“该死！该死！最好的小白鼠就这么逃掉了！害得我被赶出基地。”
　　“不过没关系，我抓到秦随风了。”
　　“嘿嘿。”这声音突然凑近了他——
　　“哥，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知道已经被发现，秦随风懒得再伪装。
　　那双浓眉下，单薄眼皮没有一丝的颤抖，无谓地睁了开来，纤长的睫毛下，露出后面黑沉沉的眸子。
　　冰凉淡然的眸色中，全无困惑、恐惧的色彩。
　　“哥怎么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眼神，难道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吗？没关系，哥很快就能知道了。”
　　秦颂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进行实验，而是拖了一把椅子在秦随风边上坐下，像要跟他拉家常一样。
　　“哥，我真的好想你，想那天你跟丧家之犬被拖出老宅的样子，啧啧，我至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开一瓶香槟庆祝。”
　　“还以为你早死透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是老天开眼让我再折磨你一回，啊哈哈哈哈哈。”
　　秦随风的沉默寡言像极致的兴奋剂，这种能再次打败命运中宿敌的感觉让秦颂觉着自己冰凉的血液也要恢复滚烫。
　　他越说越兴奋，眼珠骤然变为竖瞳。
　　“你那个小男朋友呢？他是不是不要你了呀，没事儿，哥，我把他带来陪你。”
　　一直沉默的秦随风，就在此刻骤然笑了，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秦颂头一回看到这么黑的眸仁，这么冰冷锐利，像一把刀的眼神。
　　秦随风的唇角往上微扬，露出森然的齿尖，一句话让秦颂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这么久了，秦颂，你怎么还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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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秦随风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人, 倨傲，冷漠，恨不得将所有不如他的人踩在脚下。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秦随风是天之骄子，一出生便冠以秦氏继承人的身份，而秦颂却在成年后才获得偶尔入一回老宅的机会。
　　他央求着父亲给他进入秦氏历练的机会，也拿出过一番成绩, 即便如此，秦随风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他。
　　在这人眼里, 自己只是一件垃圾，只配与他不要的残羹冷炙为伍。
　　秦颂怒极反笑，“哥, 你这段时间装得很辛苦吧，毕竟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家大少，只能在这种乳臭未干的男孩面前像条狗一样讨着软饭吃。”
　　“可惜啊, 一条狗能有什么价值，你装得再好, 人家也能一脚将你踢开。”
　　“哥，你已经没有资格看不起我了。”
　　秦随风不是依附于林念屿的男宠，自然不会被这些话激怒，他问道：“秦颂，秦家家训第一条是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秦颂一愣, 没有明白过来他的意图。
　　秦随风四肢被锁在病床上，明明动弹不得，却没有丝毫狼狈模样, 他气定神闲的样子, 好像只是某个闲暇午后刚刚从小寐中醒来而已, 一旁的秦颂则完全被他带走了节奏。
　　见秦颂并未开口，他嗤笑一声，好似赏赐一般，说出了答案——
　　“秦家家训第一条，傲骨不可无，傲心不可有。”
　　“秦颂，论起摇尾乞怜，我可比不上你。”
　　秦颂缓缓站了起来，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覆上一层灰白色的冷意，衬得脖颈上的黑色斑驳纹路更加醒目，原本就变形的瞳孔更是向上下两段延展，看起来格外诡谲，不成人样。
　　“趁着现在多说几句也行。”秦颂学着秦随风的语气，嗤笑着，“待会儿你就说不出口了。”
　　秦颂起身离开后，秦随风垂眸，打量着锁住他手脚的镣铐，面色却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露出怀念神色。
　　直到秦颂归来，他才恢复一脸冷漠。
　　模样诡异的青年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支针管和一管红色液体，那液体色泽如血，中途被搁在桌上后，依旧在试管内缓缓地小幅度涌动着。
　　不像是惯性所致，这液体好像有生命一般。
　　秦随风在其中嗅到了那股熟悉气息，那股曾在藤蔓丧尸身上察觉到的、与他力量同频的气息。
　　想来，这便是将人类异能者转化成藤蔓丧尸的关键了。
　　秦随风断定这不是出自秦颂之手。秦颂的异能虽然与蛇、与各种毒物有关，但绝没有这种程度的作用。
　　他盯着秦颂拿针管抽不明液体的背影，手上暗暗使劲，心想这傻/逼是真的没长进，不仅疯还蠢，竟然还敢背对着自己。
　　“尽情享受我给你制造的地......”
　　秦颂举着针管转身，却看到秦随风早已打开镣铐，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背后，冰冷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锁定在他身上。
　　他悚然地睁大眼睛，瞬间涌上的恐惧如同有一只大掌扼住他的咽喉。
　　不，不可能！秦随风只是一个刚刚开发出异能的人，怎么可能抵御得了他的毒素，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这超过了他的想象。
　　更令人气愤的是，秦随风竟还自顾自地将他手中的针管抽了过去。
　　“你他妈！”
　　秦颂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他的能力在于对毒素的运用，论肉搏打架他不在行，便退开几步，扯起嗓子喊外面的人。
　　在秦颂心目中，秦随风仍旧只是个力量强化型的异能者，而能留在这里的都是他最信任最得力的打手，对付一个秦随风，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他一出声，病床门立刻被破开，四五个异能者蜂拥而至。
　　秦随风拽开秦颂，将他的右手拷在床尾，再转头看向门外冲进来的人时，眼仁骤然发生变化。
　　在直面秦随风的人眼中，只见这个男人的瞳仁中心骤然涌出一团浓雾般的絮状物质，飞速向四周弥散开去，待雾气散去，只剩下一双黑沉沉的瞳。
　　是与丧尸如出一辙的，黑瞳。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为首的打手来不及思索秦颂的实验是否成功，只觉得瞬间眼前一黑，耳内长鸣，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疯狂涌动起来，在他看不见的身体内部微观世界中，Apa病毒疯狂地躁动起来，穿梭在身体各处，最后自杀一般地攻击着宿主的大脑与心脏。
　　“停......”
　　他来不及说出第二个字，就和身后几人一并软倒在了地上。
　　破空声骤然响起，秦颂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只留下床尾镣铐上的残肢和一面被打碎的窗户。
　　秦随风冰冷的视线在带血的镣铐一扫而过，起身向走廊走去。
　　他心中涌动着难以自抑的杀戮冲动，很想不顾一切地追着秦颂而去，可理智告诉他，林念屿仍然在另一个地方为他打掩护，他必须先毁了这个实验室才行。
　　不能让林念屿失望。
　　双眼漆黑的秦随风怀揣着这个信念，一步一步踏入走廊，迎面撞上接踵而来的异能者。
　　他从喉间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利用这被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异能，彻底将这处实验室搞了个天翻地覆。
　　解决掉这些加害者，秦随风才进入病房，一个个地找到被改造成藤蔓丧尸的实验体。
　　他施展着自己的力量，藤蔓丧尸上同出一源的气息让他能与它们心意相通，感受到它们的痛苦、折磨和深深的恨意。
　　而动手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那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解脱。
　　秦随风留下了其中最强大的一头藤蔓丧尸。
　　他翻了翻口袋，掏出一根牛奶味棒棒糖，又解开藤蔓丧尸身上的束缚，以意识传输信息给它。
　　“帮我一个忙，帮我找到它的主人，作为回报，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我会给你一个解脱。”
　　一条细长的藤蔓卷住棒棒糖，藤蔓丧尸其实并无神智，只有微弱的、存于心底最深处的残念，让它听从了秦随风的指引。
　　它张开嘴，可是身体内部构造已经完全被改造，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也像是应答。
　　最后一头藤蔓丧尸离开了。
　　在它背后，轰炸声骤然响起，妇保院燃起了熊熊巨火。
　　“砰——”
　　车轮再次陷入凹坑，程方气得一拳头捶在眼前的副驾台上。
　　这是外出的第三天，他感觉到不对劲。
　　在前两天的交锋中，他隐约意识到不死基地的防备都很及时，简直就像猜到他们会在何处攻击一般，到今天，不死基地已经开始反客为主、主动出击。
　　又中了他们埋伏！
　　程方和亲信所坐的吉普怎么也开不出这个凹坑，他们还以为是车子动力不足，实则在他们看不到的轮胎内侧，已经有冰霜覆盖。
　　此时不死基地的追击已到，主车走不了，所有人只能被迫迎敌，林念屿也找了个合适的隐蔽位置，在摸鱼的同时，偶尔给混乱的战况添油加柴。
　　在刚施出一波水刃后，强大的感知力让他察觉到背后有异，可是他明明已经在战局最边上。
　　千钧一发之际，林念屿相信自己的直觉，往边上猛地一个闪躲，可一个来自不死基地的攻击让他躲闪的距离被迫短了一尺。
　　下一秒，一根遒劲的藤蔓已经缠上他腰上，眼看就要将他拽走。
　　林念屿立刻就要反抗，却眼尖地看到藤蔓丧尸肩上有一根小小的藤枝，上面挂着一根棒棒糖。
　　牛奶味的。
　　嗯？嗯？？？
　　没记错的话，这不是自己出发前给秦随风的吗？
　　秦随风绝不会弄丢自己的东西，死都不会，林念屿笃定这一点。所以，这家伙是直接找藤蔓丧尸来接自己吗？？？
　　林念屿只觉得离谱又好笑，假意挣扎了番，便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任由它抓去了。
　　战局另一侧的孟戈见状，立刻就要调转刀锋追上去，可是千钧一发之际，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她眼中清明，知道林念屿断然不是那种会被轻易捉到的人，他不躲避，总归有他的道理，反正自己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危的同时，不能影响他的抉择。
　　孟戈只扫了眼藤蔓丧尸离去的方向，便专心面前眼前的敌人。
　　程方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藤蔓丧尸，它的出现和出手都很突然，但程方又岂会认不出来。
　　他暗骂一声这个该死的秦颂，又让小白鼠出逃，好在这个小白鼠只抓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就立刻离开，没有留下的打算。
　　程方心中的愤恨一闪而过，只因对方的攻势越来越激烈，而且隐隐有针对他异能的本事在，让他越发难以招架，只能全神贯注。
　　林念屿被藤蔓丧尸挟持着离开战场约两三公里后，缠着他肩腰腿的藤蔓如体力不支般，慢慢松了下来，林念屿挣扎着解开束缚，回头一看，那藤蔓丧尸已经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没什么声息。
　　果然是秦随风的手笔。
　　如此看来，秦随风那边已经大有进展，该去找他了。
　　林念屿随手拿起棒棒糖，将空间里的SUV拿了出来，开车前往妇保院的方向。
　　可在未抵达医院的路上，他就遇到了秦随风与秦颂二人。
　　场面也很难看，秦颂双腿已折，趴行在地，而秦随风背对着林念屿，男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没有转身，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暂时不必上前。
　　林念屿乖乖听了，车子停在原处，他趴在车窗沿上，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至于传来的声音则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秦颂被追了两日，已经是负隅顽抗，他精神混乱，只能胡乱说着一些话，试图拖延时间，“你不问问老爷子他们吗？”
　　曾经将秦随风视若珍宝又弃如敝履的人，难道秦随风真的不在意吗？
　　“秦颂，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秦随风嗤笑一声，是林念屿许久未见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不管是老爷子还是父亲，你苦心竭力，拉拢讨好，让他们背叛我，和你一起站在我的对立面。这些自以为能报复到我的手段，没有意义。”
　　他垂眸看着秦颂，仿佛贵宾席上的观众，正看着台上小丑拙劣的表演，懒得给予多余的表情。
　　“因为我不在乎。”
　　秦颂心道：难道我所做的一切，没有一样入得了秦随风的眼？
　　他快要撑不下去，视线开始涣散，慢慢地凝在了不远处。
　　“你不在乎啊......”
　　秦颂突然又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眼角齿缝都是血，却还要死死盯向秦随风，“那你在乎你的小男朋友吗？他知道你这种变态的异能吗？”
　　看到秦随风神色一变，秦颂心情大好。
　　“哈哈哈，秦随风，你注定得不到爱，你这个怪...怪......”
　　秦颂的话没有说完，秦随风已经使用异能，秦颂眼珠子慢慢变得浑浊，接着砰的一声，他软泥般彻底瘫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盯着地上的尸体许久，秦随风眼中黑雾才渐渐散去，转身朝林念屿招了招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自己走回车边就行了，但林念屿偏偏一句都不问地就朝他走来。
　　秦随风冷着脸，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林念屿。
　　一无所知的林念屿。
　　“走吧。”他说了句，率先向白车走去。
　　“秦哥。”林念屿落后他半步，跟了几步后，还是喊出了声，双手从男人的右后方合拢包住他的小臂。林念屿搞不清他的做法，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想什么？”
　　秦随风的脸落在阴影中，林念屿辨识不清他的表情，莫名觉得那双眼沉得可怕，像藏有伺机而动的怪物，又像是暗流涌动的深海。
　　可没多久，秦随风侧头看向了他，那双眼又落在阳光下，黑白分明，清凌凌的。
　　“在想，你要乖一点，不许惹我生气。”
　　林念屿歪了歪脑袋，“我一直都很乖。”
　　秦随风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本诡异的氛围一扫而空，他仿佛又变成往常那个习惯纵容的年长者，“那就好。”
　　林念屿呼出一口气，两人上车后，打算径直开回清源中学去。
　　他们两个，一个是被抛弃的男宠，一个是被怪物抓走的小队成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百足基地，也翻不起一点水花来。
　　而白车驶离后良久，一个暗红色的藤蔓人出现在路上，它慢吞吞地攀爬到秦颂边上，原本想吃掉晶核的，探出的藤枝在相触时却顿了顿，做出一个嗅闻的动作。
　　而后朝着白车离去的方向“看”去。
　　它改变了心意，转而拽下一截藤枝塞进秦颂的嘴里，血色的汁液汩汩流入那青灰色的唇缝中。
　　秦颂的眼皮颤了颤，那两团混沌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作者有话说：
　　秦颂：我都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啊喂！
　　秦随风：你说我老婆会一脚踹开我（狗狗生气.gj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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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白色SUV行驶在回校的路上。
　　有秦随风在的时候, 都不必林念屿费心开车，他一身轻松地坐在副驾上，偶尔出手解决下跑近的丧尸, 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把玩手中未拆封的棒棒糖。
　　好一会儿后，才将它丢回储物盒。
　　林念屿转头看向主驾，他单手支颐, 靠在中间的手扶箱上，对着秦随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打趣道：“还以为你变丧尸头子了呢。”
　　“......怎么会。”
　　“怎么不会，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找个丧尸来接我, 如果不是你放了根棒棒糖在它身上，差点儿我就跟它打起来了。”
　　秦随风抽空扫他一眼，揶揄道：“吓到了吧。”
　　“你还说呢！”林念屿忍不住捶了男人腰侧一拳, 倒是控制住了力道，只让秦随风像被挠了痒痒似的, 浑身一颤。
　　“我本来认真打架呢，冷不丁从背后甩根藤蔓上来，能不被吓到嘛！不过这样也好，别人不知道藤蔓丧尸是你找来的，肯定觉得我被抓走后凶多吉少, 给了我一个合理脱离百足基地的理由。”
　　林念屿嘟嘟囔囔说了许多，却下意识绕过一个话题。
　　关于秦随风是如何控制藤蔓丧尸来找他的。
　　他收回放在驾驶座上的视线，整个人紧贴椅背, 闭上双眼, 摆出一副要休息片刻的姿态, 脑海中却难以自控地闪现过许多画面。
　　秦随风刚才隐于阴影中的眼神，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与他出生入死的伙伴身上，还藏着巨大的秘密，那晦涩眼神之下，是秦随风竖起的一道高墙。
　　他有预感，这事如果继续追问下去，暂且讨不到好。
　　林念屿强迫自己将这件事忘记，等到该说的时候，秦随风自然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索性是睡不着了。
　　林念屿又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闲聊起来：“那唐柯也是胆大，竟然和不死基地合作，让他们来对付程方。他就不怕不死基地贪心不足，趁机吃了他的地盘吗？”
　　秦随风不置可否，只道：“虎口夺食之徒，不好深交。”
　　“也没想深交，最好以后都别见面了。”林念屿嘟囔了句，“说起来，他的怀表还在我这儿呢，感觉应该是他挺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解决掉程方。”
　　“等尘埃落定，找机会给他送回去。”
　　在林念屿的嘀嘀咕咕中，他们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清源中学。
　　车子刚一驶入校园，两人就看到一个大家伙甩着八条腿直直地冲他们跑过来。
　　“念念念念念念念念！”
　　Lucas只顾猛冲，不管白车正在行驶当中，毅然决然地朝他们而来，在靠近的时候，它灵巧地一跃而起，四条尖锐的步足化作钩索状，牢牢扣在车顶。
　　稳住身体后，它自车顶垂下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隔着玻璃窗看向车内的林念屿，语气中带上人性化的委屈之意。
　　“你们终于回来了。”
　　林念屿降下车窗，戳戳它的脑门，好笑道：“我也想你。”
　　Lucas“嘿嘿”了一声。
　　林念屿又问：“其他人呢？”
　　“他们都没我快，跟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在驶过教学楼后，林念屿就看到了其他人匆匆而来的身影。
　　索性也没几步路，秦随风就近停了车，两人前后脚下车后，林念屿将SUV往空间一放，转头就被林婉抱了个满怀，紧接着金维几人也围上了他们，小腿还痒痒的，低头一看，正是大圣竖着尾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林婉嗔斥道：“臭小子，终于回来了。”
　　“可不是，办完事情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就往回赶，哎，还在在自己的地盘上舒服啊。”
　　林念屿环上林婉的肩膀，带着她往回走，大家也一窝蜂地跟上。等回了食堂，坐在阴凉地方，林念屿和秦随风二人，才将这些天的经历一一道来。
　　他们在百足基地待了近两个月，中途没回过一次学校。
　　林念屿身为编内人员，没有独自行动的机会，只有秦随风在跟着临时队伍出基地时，偶尔抽身来附近的镇上，在与大家提前约定好的地方留下隐蔽痕迹。
　　这些简单的记号也只能报个平安，留在清源中学的人对他们这段时间的详细情况是一概不知，如今经两人一一道来，原本的担忧与不安，现在全变成惊呼连连。
　　黄瑶因是新来不久的人，一直没好意思凑得太近，此时也忍不住感慨，“你们这次行动真的是惊险万分，中途有哪一环出了问题，都可能导致计划的失败。”
　　林念屿难得谦虚：“还得是秦哥力挽狂澜。”
　　秦随风原本站在他身旁，偶尔补充一两句信息，冷不丁就被林念屿推到身前，差了他半个头的青年自他身后探出个脑袋，虚虚地搁在男人肩上，说话时的热气，也蹭过他耳垂，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林念屿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狡黠，问大家：“秦哥棒不棒？”
　　“棒！”
　　大家都很捧场地呼喝着，见秦随风耳垂发红，还以为他是害了羞，很是新奇，一时间连平常在秦随风面前跟个鹌鹑似的金维，也开口打趣，又笑又闹。
　　对着一派热闹的场面，林念屿很是满足地点点头。等大家稍微冷静下来，他又问了学校里近日来的一些情况。
　　几人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他离开前孵的鸡蛋很快都破了壳，只有三个没活成，其他的小鸡仔如今个头都不小，靠吃着果皮菜根之类的东西过活，偶尔也有一些残羹冷炙给它们加餐。
　　地里的作物也结果了，只不过还都青涩，预计要再过一两个月才能采摘。水培房里的菜倒是已经收了一茬，大家担心林念屿离开的时间还会更久，为了省些灵泉水留给地里的作物，便没有再培育第二批。
　　林念屿笑嘻嘻的，“没事儿，我回来了，这几天准备准备，就可以再种第二茬。”
　　水培菜很方便，定植后只需要定期加水就可以维护至成熟采摘，而且产量不算低，林念屿挺中意这种方法的，毕竟新鲜食物他才不会嫌多。
　　“用不着这么着急。”林婉拍了拍他的上臂，语气中带着亲昵的埋怨，“你们一连出去这么多天，肯定辛苦了，回来就别着急着又忙活起来，好好休息几天才是，学校里的事情有我们安排呢。”
　　秦随风谦虚了一句：“婉姨放心，我们出门在外也没多辛苦，都有分寸的。”
　　林念屿眼睛一转，又撞了一下男人，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揶揄的色彩，“你还说呢，要不是我宠着你，你能有住双人间的条件吗？”
　　“咦？”金维好奇地看向林念屿，“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念屿想到百足基地的人一口一个小白脸地叫着秦随风，仍然觉得有些好笑。
　　“当时我们进基地的时候，秦哥伪装成普通人，我们平时又形影不离的，大家还以为他是我身边养的男宠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怎么想的，秦哥这么高大冷酷一个人，他们怎么会以为的，哈哈哈哈......”
　　金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抽空擦了一把眼角的泪花，结果正瞥见秦随风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不反驳，就板着一张脸。
　　想到自己刚才嚣张的笑声，金维的眼泪还没干，身子下意识地就有点哆嗦，但再仔细看一眼秦随风吧，又看不出他有什么气恼的模样来，脸上反而隐隐有一丝......
　　高兴？宠溺？
　　不太好描述，总归不是生气的样子。
　　金维好生羡慕，心想他们可真是好兄弟啊，换作关系普通点的人，或许就会因为这些言论而心生芥蒂，好在秦随风与林念屿关系好，他本人又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才能在听到这些言论和林念屿肆无忌惮的揶揄后，还一副包容的样子。
　　正主不曾开口，反倒是林婉敲了一下林念屿的脑袋，瞪着他，“胡说什么呢，这还有孩子呢。”
　　林念屿骤然清醒，一低头，正对上姜可盈好奇的眼神，他以拳抵唇，掩饰般地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妈，今晚多做点好吃的，我可馋了一个多月了。”
　　林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里却依旧盘算起要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
　　到了晚上，果真是一大桌丰盛的菜，林念屿见冰箱和冰柜几乎都空了，便取出空间内的食物又将其填满，顺手还翻了几盒卤味出来下饭。
　　这卤味还是他末世前在楼下店里收购的，一直存在纯白空间中，保留住了所有风味，塑料盖子喀嚓一声打开，霸道的卤香立刻四溢开来。
　　脆爽鲜辣的牛肚和鸭肠，软烂入味的牛肉和鸭头，都还泛着一层新鲜油润的光泽，上头撒了白芝麻和翠绿葱花，颜色那叫一个漂亮诱人。
　　林念屿咕咚一声，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待大家都坐定后，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裹着红油的牛肚，拌上饭后，大口塞进嘴里，米饭软糯，牛肚的口感则微微回弹，卤香与辣香齐齐在舌尖迸发开来。
　　在百足基地里的一个多月里，为了低调地融入基地生活，他们基本都在食堂吃饭，天天清汤寡水的，对林念屿这个偏肉食动物来说，简直像在受刑。
　　这种鲜香麻辣的滋味，才让他一下活了过来。
　　“呜呜，还是在学校里活得舒服，以后我再也不要出去了。”
　　林念屿吃得感动兮兮，高兴的情绪上了头，就学着大圣平日的做法，往秦随风身上挨。
　　“秦哥贴贴QAQ”
　　他个头也不小，这么不管不顾地一顶，连秦随风都被他撞出半个身子，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正身子，轻轻将林念屿顶了回去，心想最爱操心的就是你，现在又立什么FLAG。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随手揩去林念屿下巴上沾着的一粒白芝麻，轻轻应道：“嗯。”
　　作者有话说：
　　金维：真是好兄弟啊......


第95章 
　　饱餐一顿后, 林念屿又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整日，才恢复到两个月前在学校里的起居习惯。
　　他空间里还有几样设备，是之前百足基地拦截新望基地物资时, 他偷偷顺来的，趁着大家都在的工夫，一并拿了出来。
　　占地颇大的一台设备是以晶核作为能源的发电机，边上还贴着一张纸, 悉心说明了这台机器需要消耗多少透明晶核以及产生多少电能。
　　林念屿一算，转化率不高。
　　清源中学以燃料、风力和太阳能三种能源协同发电, 维持当下生活需求所消耗的燃料不多，目前来说，这台发电机对他们帮助不大, 聊胜于无罢了。
　　反倒是金维绕着这台不小的设备转来转去，抓耳挠腮，不舍得离开。
　　林念屿好笑道：“你怎么一副猴样,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
　　金维推推眼镜，呲个大牙朝他笑道：“林哥, 这台机器暂时不用的话，能不能拿给我研究用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这玩意儿虽说没有大用场，但如果拿给他研究，势必是要拆开到只剩零件的, 到底是林念屿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拿回来的设备，他没法理直气壮地拿走。
　　“你拿去吧。”林念屿答应得很快。
　　“我们还用不上这台发电机，你要是借它研究出能量转化的原理, 能造一个效率更高的出来最好, 不能的话也亏本不到哪里去。”
　　“好嘞！”
　　金维喜滋滋应下, 迫不及待地就让Lucas将发电机搬去宿舍楼大厅。那里堆满不少东西，已经成了他专门用于改装设备的场所。
　　要说金维也真是个不挑剔的人，像他这种技术型人才，走到哪个基地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但跟了自己以后，材料自己找，设备自己装，前期窝在房车一角勤勤恳恳改装Lucas，现在随便找块空地，就把清源中学的供电系统、监控系统和防御系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用其他人操心。
　　林念屿看着他和Lucas相携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一句，自己真的是幸运。
　　再回头，地上还有三个包装严密的小包裹，林念屿将它们一一拆开，惊喜地发现是三样晶核武器！
　　三样武器均为枪械，与普通枪支原理不同，晶核枪的枪身上装载有能量转换管，扣动扳机后，能瞬间将晶核内部的能量抽取出来，化作能量弹，沿着轨迹高速飞出，命中目标。
　　也就是说，这种晶核武器是无需弹药的，只要晶核充足，就能一直杀敌。
　　林念屿重生前，晶核武器堪堪面世，他不曾有机会深入了解过，只知道那种武器专克丧尸，即使没有摧毁掉丧尸脑部，其中残余的能量也会一点点侵蚀丧尸，至于能不能彻底杀死丧尸、需要多长时间消灭掉丧尸，就要看所用晶核的能量多少以及有效伤害与丧尸脑部之间的距离了。
　　林念屿翻看了说明书，发现对这三件武器来说，无需弹药已经是最大亮点，想来这还是旧版的晶核武器。
　　曾经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究竟是谁研制出了这些设备与武器？
　　他的视线忍不住朝秦随风而去，随即便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秦随风动了动嘴唇。
　　他轻轻说道：“火种计划。”
　　林念屿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只在末世爆发之际听秦随风提及过的话题，像是瞬雷划过脑海，让他骤然醒悟。
　　是了，真要论起来，能有此般人力物力的庞然大物，也只有国家力量了。
　　林念屿对一切计划外的事情都抱有谨慎的态度，但前世今生雷同的设备和武器，让他意识到“火种计划”并非是他这只重生的蝴蝶导致的风暴，上一世势必同样存在，只不过那时的自己只是随波逐流的芸芸众生之一，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方面的讯息。
　　这么一想，又让他对未来多上半分期待。
　　国家力量尚存，意味着疫苗成功研制、灾后秩序重建的可能性会很大，毕竟这不是凭民间基地的力量就能解决的。
　　即使林念屿已经做好终生战斗的准备，能结束这种灾难、获得平静生活，依旧是他最渴望看到的结局。
　　秦随风方才的声音太轻，以至于其他人都没听到他说的话，林念屿的沉默便显得怪异起来。
　　林婉凑近，一脸担心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林念屿回神过来，连连摇头，为了不让林婉多想，他又连忙补充道：“相反，这几样武器很适合你们。”
　　目前碰上成群的丧尸，斧头棍棒这类武器绝对不够用，远程武器中比较合适的只有弓弩，但是他们惯用的□□上弦太慢，很影响效率。
　　再加上第一次寒潮之后，丧尸群里出现了不少二级丧尸，身为普通人的林婉和金维就很少再出去负责清剿丧尸了。
　　林念屿没有说谎，这几样武器，涵盖了远程、消音、高攻击这几个特点，给他们用正合适。
　　“唯一一点，你们要多练练枪法了，晶核这点倒不用愁，去了百足基地一趟，我赚了不老少，够花！”
　　林念屿一挥手，阔气十足。
　　林婉也很欣喜，不同于金维还有Lucas作为半身，她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虽然留在学校里作为后勤也能出力，在末世当下，她又怎么可能不想出去一同杀丧尸呢。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林念屿递来的晶核枪，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中才有了沉甸甸的真实感，脸上也挂起极有感染力的笑容。
　　林念屿也忍不住笑了。
　　未来很遥远，结局怎样还未可知，看到身边人当下的快乐和满足，就是林念屿最期盼的事情了。
　　物资一分，心底一轻。
　　林念屿心里高兴，就喜欢骚扰一下秦随风，回去的时候，非扑上去挂在人家脖子上，男人走动时他也不撒手，像小孩一样让人家半背着走。
　　秦随风索性一手拽住他交缠的两条胳膊，微微屈髋，另一只手勾起林念屿右边腿膝窝，往自己腰上一带，将人背了起来。
　　“诶？？？”
　　林念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趴在了秦随风宽厚的背上。
　　这可不是闹着玩似地勾肩搭背，林念屿二十多岁的年纪，又没病没灾的，没有还让人背着走的道理，就算是要显示亲昵，这动作放在两个成年男人身上，也显得过头了些。
　　他难得羞赧扭捏起来，“你怎么把我背起来了啊QAQ”
　　秦随风托了他一把，拐进宿舍楼，闻言漫不经心地解释：“等你闹完，走回寝室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秦随风力气很大，背着一米八高的林念屿上楼，声线依旧沉稳，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与平常一般无异的表现，蚕食了林念屿本就微弱的抗拒，林念屿被说服了，脑袋慢慢搁在对方肩上，“嘿嘿”地笑了一声，“不用自己走路就是舒服。”
　　“懒虫。”
　　走廊上的风吹散了他们的对话。
　　学校生活恢复如常，除了林婉那惊人的晶核耗费与金维日复一日埋案于晶核能量转换的研究外，一切就好像林念屿和秦随风未曾去过百足基地一般。
　　一日清晨，除林念屿早早去了水培房，大家都在食堂活动，挂在最前面的大屏突然出现不寻常的画面。
　　食堂大屏是原本就有的，大概是用来给学生们播放一些新闻时事，后来被金维改造了番，转而放映起学校周围一圈的监控画面。
　　也不知道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金维是凭什么线路做到的，林念屿信任他，对此事是全程放手，从不多问。
　　往常学校周围只会看到一些丧尸徘徊经过，但现在画面上出现了一辆吉普，还在清源中学门口停了下来。
　　金维眉头一皱，“我让Lucas去驱逐。”
　　林念屿和秦随风不在的日子里，金维强迫自己成长了许多，这种情况他处理过一些，说话间也有了些说一不二的气势。
　　看到熟悉的吉普外观，秦随风制止了他，“是认识的人，我先去看下，你去叫下念念。”
　　“哦。”金维点点头，既然秦哥认识的话，就不必太担心，他先去找下念念......念念？？？
　　金维心里一酸，又忍不住感慨，秦哥真的把林哥当超要好的兄弟啊，真羡慕他们，真想加入他们......
　　他眼巴巴地再去看人时，秦随风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学校门口，看来有人从里边出来，吉普车门随之打开，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是孟戈。
　　她剃了寸头，穿着无袖背心、长裤和战靴，腰间依旧系着从不离身的唐刀，整个人显得利落又锋利。
　　“哟。好久不见。”她率先打了个招呼。
　　秦随风站定在她身前，也道：“好久不见。你早知道这里。”
　　他是笃定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惊惶的神色。
　　这是一种由绝对实力带来的无谓姿态。
　　孟戈：“放心，别人不知道。”
　　两个人相视而立，看起来是一人锋芒毕露，一人善刀而藏，实则暗流涌动间，只一眼，就看出对方是自己的同类。
　　属于顶级掠食动物之间的默契。
　　是秦随风率先打破了这场无声的交锋，他微微侧身，看向来时的方向，看到了林念屿的身影。
　　应该是来得匆忙，他忘记头顶还扎着个小辫子，小跑过来的时候一颠一颠，有些傻样。
　　孟戈也同秦随风一样微微侧身，扬起胳膊，远远地朝他打着招呼。
　　但女人的视线依旧放了一半在秦随风身上，她眼眸流转，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挑衅，道：“不知道你是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还是一个太有耐心的猎手。”
　　秦随风瞥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聪明的人，从不多言。”
　　作者有话说：
　　金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第96章 
　　林念屿很快跑到两人身前, 他额头蒙着一层薄汗，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照耀下，亮晶晶的, 像融化的糖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我很好欺负”的柔软感。
　　“孟队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头上的小揪揪还随着惯性一抖一抖，格外惹眼。
　　见孟戈的视线时不时在那个小揪揪上扫过, 偏林念屿还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秦随风不置一词, 只伸手把头绳拽下，随之散落的蓬松头发在林念屿头顶弹了弹。
　　孟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展开双臂，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双手向后撑在车头, 一副潇洒模样。
　　“来跟你们告别。”
　　林念屿正摸着自己的脑袋，闻言睁大了眼睛，“你不留在百足基地了？”
　　百足基地后患已除, 孟戈是大功臣，又是唐柯身边的红人, 选在此刻离开基地，损失很大。
　　“这种藏污纳秽的地方，我也待够了，没耐心再留下去。”
　　秦随风：“那你怎么不早走？”
　　“当然是有责任在身咯。”
　　林念屿见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明明说话语气都云淡风轻的, 偏偏让他觉得中间好似有电流火花滋滋作息，一个不慎就会着起大火。
　　都不太看得惯对方的样子。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有些莫名其妙, 只好拽了秦随风一把, 又看向孟戈道：“外面太热了, 咱们找个阴凉地方坐坐吧。”
　　“不坐了，我只是顺路过来道个别而已。对了。”孟戈转过身，在她那辆吉普里翻找起来。
　　林念屿的视线忍不住跟着她，顺着车门的方向，好奇地看去，却看到副驾驶上摆着一个柠檬盆栽，被小心地用安全带绑着，盆中的迷你柠檬树上沉甸甸地挂着四枚果实。
　　柠檬黄澄澄的，看起来极为喜人。
　　咦？咦？！
　　这醒目的颜色让林念屿完全陷入呆愣中，他再看一眼孟戈背影，对方身材高挑，宽肩窄腰，剃着寸头，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矫健。
　　林念屿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这这不就是前世那个抱着柠檬盆栽、持刀大杀四方的流浪者嘛？
　　原来是个女人！
　　林念屿对孟戈的评价十分复杂，这个女人实力强大，果断利落，豪爽大方，但也和末世中千千万万的其他人一样，信奉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便如此，林念屿还是很欣赏她。
　　现如今获知她的另一重身份，林念屿只觉得......
　　好酷啊！更酷了！
　　孟戈翻出一个袋子，动作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响声，她打开给两人看了眼，是一袋子晶核，其中包括了十来颗白色的二级晶核。
　　“程方和他的党羽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后患，不过百足基地目前也没多少三级晶核，与其等唐柯的空头支票，不如先拿些二级晶核给你们。”
　　林念屿：“我们本来就没说要晶核的。”
　　孟戈将那袋子往他怀里一塞，“该是你们的。”
　　林念屿立刻撒开拉着秦随风的手，手忙脚乱地接过，老实收下了。
　　晶核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其中的二级晶核，正好可以拿来给姜可盈升三级异能用。
　　他们手头上倒不是没有二级晶核，但碍于姜可盈的异能特殊，林念屿之前并不急于让她升级。也是这趟出门回来，见到她精神力充盈饱满，知道是她厚积薄发的时候了。
　　秦随风胳膊上的力道一轻，下意识地就去看原本林念屿拽过的地方，之后才望向孟戈，道：“唐柯恐怕心气不顺吧。”
　　孟戈将他的全部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在林念屿没注意的时候，揶揄地朝着男人眨眨眼，当林念屿看回来时，又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也知道啊，放心，他不会来找你们麻烦的。不过他之前跟不死基地达成协议，让了一些利益出去，所以炀山县城东那块地，名义上说是你们的，但你们也别真就跑那地盘上作威作福。”
　　林念屿点点头，“放心，我们一般不往那块儿去。”
　　“对了，老唐那怀表还在你们那里吧？给我吧，我顺路......算了。”孟戈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你们就先留着吧，有机会再给他，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孟戈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更何况，他们身上没有孟戈要图谋的，没必要骗他们。
　　秦随风略一颔首，“多谢。”
　　孟戈笑了。
　　日头高照，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也晒得人目光恍惚，孟戈心事已了，也是时候启程了。
　　眼看她就要离开，林念屿到底没有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这个盆栽......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盆栽啊？”
　　孟戈随口便答：“补充维C啊。”
　　......一时都陷入沉默。
　　见两人一副不信的模样，孟戈耸耸肩认栽：“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是一个朋友送的。他嫌我老是爱吃醋，转头又送我柠檬，男人心海底针，啧，真难理解啊。”
　　说话间，她随手拨弄着柠檬树上的叶子，语气无奈，眼神也柔和下来。
　　林念屿问：“很难养活吧？”
　　“是啊，娇弱难伺候。”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孟戈突然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落在她那张凌厉的脸上就格外奇怪，激得林念屿在大暑天打了个哆嗦。
　　“孟队，你还是恢复正常吧。”
　　“臭小子。”孟戈骂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我得启程了。”
　　她小心地调整好绑在盆栽上的安全带后，将副驾驶的门一关，便从另一个方向上了车。
　　隔着车窗，林念屿问她：“孟队，你打算去哪里？”
　　“还不知道呢。”
　　“哦......”
　　与孟戈相处不多，这个人却已经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次她离开，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以后又会不会再见面。
　　这样想来，一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孟戈看出林念屿情绪，她两指合并，自眉尾划出一道挥别的姿态，笑着勾起唇角，笑容张扬肆意。
　　“我们会再见的，林念屿。”
　　在漫漫黄沙中，吉普车逐渐远去。
　　两人伫立良久，秦随风突然拉了一把林念屿，打破沉默：“待会儿给你剪个头发。”
　　直到被拉着走出去了四五步，林念屿才有些回神过来似地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柔软又信赖的笑意。
　　“嗯！”
　　孟戈短暂的停留没有给学校带来什么风浪。
　　得到三件晶核武器后，其中一件用来研究，其他两把则给了林婉和金维使用，这两人，尤其是林婉，现在热衷于往校外跑，有Lucas随身盯着情况，林念屿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危，反倒是他们几个异能者，时常留在学校内了。
　　经过好几个月的付出，菜地里的果实堪堪成熟，林念屿更加关注地里的情况，生怕毁于垂成之际。
　　每当清晨天蒙蒙亮时，阳光还不算太热烈，他就先一步下楼，开启地里的灌溉设备浇水。
　　这个设备是林念屿在外的两个月里，金维紧急设计出来的，其中的大部分材料还是靠白山镇的叶露帮忙搜集起来的。
　　想到那个个子小小、性格却很爽朗的火系异能者，林念屿意识到他们好两个月没去白山镇，估计对方的水源也要告罄，心道有机会倒可以去趟白山镇。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具体什么时候去还要看到时的安排。
　　林念屿的注意力又回到眼前。
　　如今灌溉系统帮上大忙，只除了还需要手动开启之外，其他方面方便得不像话。。
　　金维还在研究能量转化的核心设计，听他的设想，到时候给这个灌溉系统装填上晶核，设置定时定量开启，那么在灌溉一事上，除了需要林念屿不时添加灵泉水外，就能彻底解放人力了。
　　干燥的土壤被浸成深色，零星的细碎水珠落在浓绿的藤蔓与叶片上，阳光倾洒之下，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
　　见到此情此景，坐在自制婴儿椅上晒太阳的苗苗，兴奋地睁大眼睛，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一拍一拍的。
　　过了一会儿小胖手一挥，牙牙学语道：“念。念。”
　　连个小婴儿，都跟着叫他小名了。
　　林念屿愣神之后，抱怨地看向秦随风。
　　都怪这个人起了不好的榜样。
　　天知道他第一次被秦随风喊“念念”的时候有多跳脚，谁成想男人云淡风轻地来了句：“我比你大，叫你一声小名又不过分，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亲密，我必须连名带姓地叫你的名字？”
　　他一派理直气壮，让林念屿无言以对。
　　现下，也只能气鼓鼓地再瞪一眼秦随风。
　　见没有得到林念屿的回应，苗苗对他的兴趣转瞬即逝，转头去抓路过的大圣，而大圣只一塌腰，便灵巧地躲过，毛茸茸的大脑袋都不见转一下的，一心朝着还在喷泄的水流而去。
　　苗苗嘴一撅，伸手还想去够，结果挣扎中直接从小椅子里滑了出来，本就是矮矮的椅子，这下一屁股蹲儿就摔在了地上。
　　林念屿目睹一切，忍不住扑哧一声，又在小孩看过来之前，将视线移开。
　　苗苗生在三月，到现在也有六个月大了，林念屿不太了解婴幼儿的生长发育过程，只听林婉说苗苗说话算早的，现在看着，估计没几天就能蹒跚学步。
　　时间过得也真是快。
　　林念屿感慨完，把苗苗捞起来塞回椅子里，一并搬到阴凉底下，又给自己搬来个凳子坐下，伸了个懒腰，再懒得动弹，只静静看着阳光下的大圣追逐水珠的兴奋模样。
　　而不远处，一个特殊的视线也锁定在他们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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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直到闹出声响, 菜畦前乘凉聊天的众人才发现有个小丧尸钻进来了。
　　才两三岁大的模样，身上的衣衫几乎烂光，裸露出青灰色干瘪的皮肤, 像个小狗似的蜷成一团，爬行在地上，与他们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
　　看它行动间灵活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丧尸, 应该是更高级的疾行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缝隙里钻进来的, 因为个头太小又没什么声响，连Lucas都没察觉到。
　　失去校园周围一圈香丸气息的误导，小丧尸仅存的嗅觉与听觉让它锁定了菜畦前的几个人, 黑洞洞的大眼“望”了过来。
　　苗苗也停下了被逗弄的咯咯笑声，好奇地朝着大家的视线张望过去。
　　一边是白白胖胖笑容满面的人类幼崽，一边是青灰干瘪满口流涎的丧尸小孩, 他们看着彼此，那么相似, 又那么不同。
　　林念屿垂在身侧的手指一颤，心中触动。
　　小丧尸没有神志，只有进食的强烈欲望，分不清敌强我弱，不远处的异能者血肉对它来说犹如珍馐美馔。
　　它呲了呲牙, 很快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没第一时间动手，是原本还在玩闹的大圣, 一个猛扑上去解决了它。
　　苗苗一个哆嗦, 瞬间安静如鸡。
　　黄瑶捂着苗苗的眼睛将她抱了起来, 等她们走进宿舍楼之后，林念屿才上前取走晶核。
　　经汩汩水流涤洗后，手心的白色晶核显出原貌，不规则棱角让它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夺目的色彩。
　　二级丧尸越来越多，两个多月后，又有寒潮来袭，在那之后，Apa病毒愈发富集，三级的舔食者不会像现在这样罕见，连四级丧尸、即拥有异能的异种也会显出踪迹。
　　丧尸来势汹汹。
　　而他们在学校里活得太安逸，竟然让一个疾行者钻了空子。
　　林念屿握紧手中晶核，郑重道：“我们的实力需要尽快提升。”
　　姜可盈似有所感，朝他看了过来。
　　时至今日，林念屿四级异能，秦随风异能特殊难测，实力至少在他之前，黄瑶三级异能，唯有姜可盈还停留在二级。
　　关于升级异能之事，小姑娘自己已经跟他提起过几回。
　　姜可盈从来不把自己当孩子看待，她吃过许多苦，便希望能有力量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其他人。
　　她一直记着父母临走前留给她的最后忠告——
　　任何人都有可能离开，能永远依靠的，只有自己。
　　碍于身体原因，林念屿之前一直有意拘着她，不希望姜可盈逐末忘本，以损害身体为代价，追求力量的提升。
　　如今她身体大好，精神力充盈饱满，升级异能既是顺其自然，也是势在必行。
　　林念屿下定决心，当下便向姜可盈招了招手。小姑娘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一路小跑着朝他而来，站定后，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抬头看着他。
　　林念屿将那枚晶核递给她，道：“收着吧。挑个时间，哥哥陪你升级异能。”
　　果然没有猜错！
　　姜可盈终于得偿所愿，接过晶核的同时，几乎是嚷了起来，“好，谢谢念屿哥哥！”
　　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是以得到林念屿首肯后，她挑了第二日就要吸收晶核。
　　林念屿也遵守诺言，全程都陪伴在她身侧。
　　姜可盈身体沉疴已去，即使升级过程要比平常吸收晶核能量补充精神力痛苦得多，她还是顺利熬了过来。
　　晶核灰簌簌地落在地上。
　　她的眼角因为疼痛还闪烁着生理性的泪花，察觉到体内变化时，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她的言灵异能成功升至三级。
　　“又哭又笑的，脸都花了。”林念屿笑了她一句，又摸摸她的脑袋，“盈盈真棒。”
　　时间又过去半月，尽管林婉对晶核枪的兴趣依旧不减，林念屿好歹也让她歇了几日，转而和秦随风一起前往白山镇，找镇上的叶露，与他们交换资源。
　　双方往来已是常态，是以白山镇的幸存者非但不紧张，还很期待他们的到来，尤其林念屿手头上还拥有他们紧缺的水资源。
　　叶露将他们迎进幸存者驻地——那个林念屿与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超市，其中往来的人看到熟悉面孔，笑盈盈地与他们打着招呼。
　　叶露道：“你们好久没来，我们都打算去其它基地交换水资源了。”
　　“被其它事情耽误了些工夫。”
　　“哦～”叶露挑起眉，露出好奇之色，但并没有将话题延伸开去，转而先问道：“我们最近找到些汽油，这次你们还是要换燃料吗？”
　　林念屿摇摇头。
　　他们之前在造纸厂里收集到很多柴油，这方面的存量暂时不愁，而白山镇的燃料量实在多不到哪里去，眼看着寒潮将至，镇上幸存者本身对此也会有需求，他们没必要贪图这点资源。
　　何况这回林念屿已经有了确定的目标，他直截了当：“都用来换晶核吧。”
　　最近他们用到晶核的地方很多，吸收能量是一部分，在晶核设备的使用与研究上，也占去大量需求，简直就是花晶核如流水，是时候补充存货。
　　叶露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欣喜，林念屿一行人的实力不菲，不像是缺晶核用的样子，反倒白山镇这边，由于异能者占比不多，并不怎么需要晶核。
　　拿手头上不常用的东西去换稀缺物资，是他们赚了。
　　叶露自然高高兴兴地应下。
　　清澈的纯净水再次灌满超市里的水桶，而林念屿也收到了两袋沉甸甸的晶核。
　　交易完成，叶露明显放松许多。
　　她朝两边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特地关注这边，才凑向林念屿和秦随风，一脸神秘地低声问道。
　　“我听到百足基地的一些风声，他们上面有了大变动，你们是不是......”叶露停了嘴，换上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嘿嘿，懂的都懂。”
　　林念屿和秦随风之前就有去百足基地的打算，又平白销声匿迹了两个月，而他们再次出现在白山镇的不久前，百足基地就动荡变幻。
　　叶露不觉得这是巧合。
　　林念屿刚想直接反驳，被一贯沉默的秦随风抢了先。
　　秦随风道：“前段时间正是百足基地掌权人权力交接的时候，这派做法与我们的设想并不相同，索性也就回来了，如你所言，待在基地，确实不如独居一隅来得舒服。”
　　这番言辞比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听起来确实更合逻辑，既表明确有其事，又将他们两人摘了个干净，林念屿默默闭了嘴，在心底说声佩服。
　　叶露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追问。
　　她心里也清楚，不论真相如何，这话是不能乱说乱传的，要不然也不必专门挑四下无人的时候八卦。
　　她只是起了些好奇之心，左右百足基地已经与她无关，眼前能频繁前来白山镇提供水资源的人，才是她有心拉拢的对象。
　　见他们回以否认的态度，叶露便不再多言。
　　林念屿和秦随风也就告别了他们，而两袋晶核，尽数喂给了学校里那些个晶核设备。
　　时光飞逝，到了十月，菜畦里的黄瓜和豇豆几乎是同时成熟，旁边的番茄也红彤彤地垂在枝头，等着采撷。
　　于是大家挑了个阳光不盛的清晨，打算一举将果实全部收下。
　　早晨那半小时拥有末世中难得的舒爽天气，还谈不上燥热的风吹过荒芜的山峦大地，也短暂地在这处小小的绿意前停留。
　　微风吹动悬在藤架上的枝叶与果实，掀起一片浓绿色的波浪。
　　林念屿穿梭在藤架之间，喜滋滋地摘着新鲜黄瓜。这些黄瓜长短适中，若拿指甲掐一把果皮，触感与声音都很生脆。
　　林婉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背影，冷不丁哼出一声，道：“你小子是一走了之，时候的授粉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拿刷子一点点沾的。”
　　Lucas默默举手：“还有我。我揪坏了几朵小花，还被Kiwi骂。”
　　Kiwi正是金维，闻言他下意识回想起那时候林婉的低气压状态，突然就又哆嗦了一下，掩饰般地转身摸摸Lucas的大脑袋，心想不骂你的话，挨骂的就是我，死道友不死贫道，Lucas啊，关键时候还得靠你吸引火力。
　　嘴上却只温柔地说了句：“乖。”
　　很敷衍。无所谓，Lucas依旧受用。
　　林念屿连忙拿衣服下摆擦了擦手上那根黄瓜，以十分狗腿的姿态双手奉上，“请母上大人先行品尝。”
　　“去。”林婉嗔斥道：“你这衣服多脏，擦了跟没擦一样。”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多原生态的新鲜黄瓜啊，妈你可别嫌弃。”
　　“油腔滑调的。”林婉忍不住笑骂了句，轻轻地拿脚去踢他。
　　林念屿一个闪身躲过，嘴里还不忘接茬：“谢母上大人赏脚。”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的采摘工作就在玩笑声中轻松结束。
　　黄瓜和豇豆都是一年生的，摘完果实后，黄瑶把藤都扯了下来，这些搅碎了可以喂鸡，半点都不浪费。
　　至于那几株去年留下来的番茄，由于今年产量不高，继续留着反而浪费灵泉水，索性一并扯了。
　　原本搭的架子也先拆了，方便寒潮时给菜地盖布挡雪。
　　这菜地，按林念屿年初时的设想，是打算一年收成两批的，但中途他离开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间其他人都是按他给出的最低浓度的灵泉水在灌溉，是以作物一直到如今才完全成熟。
　　接下来再过两个月，天气就会转寒，要在两个月内收获一批果实不是不可以，但需要的灵泉水也成倍增加，换算下来也不值得。
　　索性就早早把地歇了，剩下那点灵泉水还可以放在其它用途上。
　　作者有话说：
　　Lucas：无所谓，我会背锅：）


第98章 
　　省下来的灵泉水, 一部分囤了起来，剩下的则被利用来水培农作物。
　　叶菜生长得快，在灵泉水的加持下, 一个多月就能收获一茬。
　　水培还有一个好处，即长成的蔬菜干净清爽，不会连泥带土，不需要特地清洗, 只要稍微捆扎一把就能放入空间，能省下许多力气。
　　林念屿恣意享受着接连的收获带来的满足感, 等他将新一批成熟的蔬菜收进空间后，另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
　　时至十一月，他们养了近半年的母鸡开始下蛋啦！
　　这些鸡还是林念屿亲自着手开始孵的, 尽管没等到小鸡破壳，他和秦随风就携手前往了外地，但投诸于上的情感到底不同。
　　在他们回学校之前, 林婉已经安排宰杀掉了其中大部分公鸡，只留下一只作为种公, 为下一批孵化计划做准备。
　　林念屿原本还有些心疼他的小鸡崽，林婉却说母鸡养大了还能下蛋，能稳定地产出天然孳息，而公鸡就只会吃食，吃下去还会产生能量损耗, 养久了得不偿失。
　　简而言之，公的，不行。
　　林念屿有种再聊下去自己又该挨骂的预感, 索性跳过这个话题, 只在心底为自己的小公鸡崽掬一把泪。
　　永别, 我最好吃的鸡朋友，阿门。
　　现如今，养了许久的母鸡开始下蛋，意味着他们半年来搜罗各种藤叶、蔬菜、残渣作为鸡饲料的努力，终于开始有所回报。
　　林念屿已经摸了两天的鸡蛋，不过一个都还没动过，全部妥帖地安置在时间流速几乎为零的纯白空间里。
　　有种公在，鸡蛋是得挑挑看的，按照是否受精将其区分开来。
　　没有受精的鸡蛋可以直接吃掉，受精的鸡蛋则要好好保存，毕竟空间里的受精蛋有限，还是得靠这只公鸡给力，能多多产出用于下一批孵化的受精蛋。
　　蛋生鸡，鸡生蛋，子子孙孙无穷尽。
　　林念屿怀揣着这般梦好愿景，拉着秦随风三探鸡窝。
　　这批鸡被养在女寝的架空层，平常日晒不到，比较阴凉，不容易热坏它们。
　　架空层被沿墙围出一块区域，地上铺了干草，几个边角分别放着大家合力做出来的鸡舍、食料盆和水盆。
　　两人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这群母鸡已经熟悉他们，只安静地继续着之前的活动，只有公鸡伸长脖子，咯咯叫起来，尚有些警惕地张了张翅膀。
　　林念屿不理它，绕开地上的排泄物，一路走到鸡舍前，蹲下身拿着手电筒往里照，摸出今天新下的鸡蛋。
　　这些鸡蛋触手还有余温，上面难免沾些不干净的东西，林念屿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只简单拿干草隔了隔，将它们一个个装进篓里，转头让秦随风提着。
　　歪着脑袋再三确认鸡舍中没有鸡蛋剩下后，林念屿拍拍手心，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走，咱们去暗室看看，这里面有多少个受精蛋。”
　　说是暗室，其实就是个楼上的普通寝室，用厚帘子遮住了一切透光的地方。
　　林念屿拉着秦随风走进一早布置好的寝室，门一关帘一拉，室内即刻暗如黑夜。
　　即使是经过Apa病毒改造后的视力，在这种环境下也略显吃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林念屿努力睁大眼睛，又狠狠眨巴好几下以适应骤降的光线，才意识到是秦随风将那篓鸡蛋放在了桌上。
　　好强的夜视能力。
　　这样的想法只是闪过，他立刻打开了手电筒，一团白光撕裂眼前的黑暗，光线所至之处，视野里的物件清晰许多。
　　秦随风站在他身侧，半边身子依旧隐于黑暗中，让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显得侵略性十足，看起来脾气很坏，很不好惹的样子。
　　林念屿却毫不愧疚地使唤着他，“拿两把椅子过来。”
　　而秦随风也任劳任怨，从不拒绝，默默地自一旁提来两把椅子放在桌边。
　　林念屿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
　　他扒拉着装鸡蛋的篓子，又将前两天收的鸡蛋尽数拿了出来，小心地叠放在一起。
　　除去那些未破壳的、夭折的，他着手孵的四十个受精蛋中产出了十五只母鸡，其中大部分都在这几日开始产蛋，只有鸡蛋加起来一共有三十五枚。
　　这数量不多不少，特地跑上来一回显得大费周章，不过林念屿一向来是个心血来潮便要执行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好好地想起孵蛋来。
　　暗室里只有手电筒光线所至之处是亮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鸡蛋。
　　林念屿将鸡蛋大头朝上，两指捏着蛋身，手电筒径直怼在鸡蛋大头那一段，他以微微倾斜的角度，缓慢地旋转着鸡蛋，以找到最好的视野。
　　如果是没有受精的鸡蛋，手电筒灯光打上去，除了略微发白的气囊部位之外，是看不到其它内部结构的。
　　但如果是受精蛋，灯光照上去，在旋转鸡蛋的同时，可以看到内部有一团物质在晃动，这团物质中间还会有个深色的点，整体看起来就跟一大颗鱼眼睛似的。
　　结果林念屿一连照了七八个，都是普通鸡蛋。
　　他将照过灯的普通鸡蛋全拢到一块，又从篓中挑出一枚新的，还没照，就在那边愤愤不平地先骂那只公鸡：“真是废物！”
　　手里的鸡蛋再一照一转，明明白白，还是没受精的。
　　林念屿沮丧了。
　　过了一会儿，他幽幽道：“我妈挑雄性的眼光是真的不行啊……”
　　秦随风：……
　　这种调皮小孩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怨不得林婉时常上手，换做是他，也会花大力气管教。
　　林念屿敏锐地读出了秦随风沉默背后的情绪。
　　黑暗中，他将头扭向男人，同时右手往回收，手电筒的光便自下方打在他脸上，硬生生把姣好的五官照成扭曲模样。
　　林念屿眼睛一眯，威胁他：“不准告诉我妈。”
　　秦随风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既然害怕被婉姨知道，为什么开口前就不知道遮拦一些？”
　　男人看着故意摆起鬼脸的林念屿，突然就想起了爱循着潮起潮落在海岸边疯狂来回奔走的小滨鹬，觉得林念屿就像是这种爱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小动物。
　　很可爱，很容易让人生出欺负一番的欲望。
　　“难道你要出卖我吗？”林念屿反过头来问他，语气相当理直气壮，“你不爱我了吗？不愿意为我付出了吗？看到我挨骂你就会高兴了吗？”
　　一连四问，秦随风无言以对。
　　林念屿露出得胜的笑。
　　但玩笑归玩笑，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完了剩下的鸡蛋，好在最后还是有十几个鸡蛋是受了精的。林念屿将它们单独放起来，打算与接下来的受精蛋一起，留到第二年继续孵化。
　　有了这番新奇体验后，林念屿收到鸡蛋以后，也不再热衷于三头两天地跑上楼照蛋，往往要五六天才去上一回。
　　这边恢复日常，那边接踵而至的便是成熟了的西瓜。
　　走廊两侧，遍地藤叶间窝着一个个碧绿圆瓜，表皮上均匀布着墨绿色条状波浪花纹，摸起来光滑顺手，拍起来声音也是闷闷的。
　　林念屿就地剖开一个，只见其皮薄肉厚、瓜瓤艳红，再挖一勺塞进嘴里，口感甘甜又不发腻，汁水清爽充沛。
　　确实是熟了的好瓜。
　　为了防止西瓜过熟后直接裂开在地里，大家抽出半天时间，利落地一齐全收了。至于剩下的藤叶，依旧收集起来喂鸡吃。
　　地上的作物收走后，金维将灌溉设备全部回收。
　　他的研究有了些眉目，打算先应用在这类不怎么重要的设备上，实践一下，试试好坏。
　　金维虽然也在出门清剿丧尸，但他的研究从未落下，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不像林婉那样单纯为消灭丧尸而出校，更多的时间还是花在寻找自己需要的物资上。
　　诚如林念屿所感慨的，金维是个很让人省心的研究员，很少开口说需要什么，人家自己就能搞来……
　　大厅铺了一地零件和图纸，而且有越展越开的趋势，大家回宿舍的时候得沿着边儿走，才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绊上一脚。
　　林念屿是个实实在在的文科生，不太能理解这种高科技设备之后的原理，但他很喜欢跟金维探讨的过程，偶尔在楼下碰见对方没有埋头苦思的时候，会停下脚步，跟金维聊聊关于晶核设备的事情。
　　大部分情况下，金维都会报以详细的解答，就算林念屿听不太懂，金维也很乐意讲讲目前的研究已经到哪个阶段。
　　“像用在发电机上面这种普通的能量转换器，原理还是比较简单的，给我一些时间，学校里的这些设备都能升级。”
　　“至于那些用在武器上的能量转换器，虽然与其它设备共用一套基础系统，但叠加着更复杂的技术，我还不能完全破译。但一旦掌握了这项技术，就可以给Lucas升级战斗系统。”
　　“它目前的战斗状态输出还是不够。”金维的眉心微微蹙起，下了这样一个评价，但下一秒视线扫过窗外Lucas带着苗苗狂奔的身影，这点愁绪又很快散去。
　　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这种露骨的情绪在他脸上很少见——即使他天赋绝伦，平日里却习惯保持着低调的姿态，而当他这样表现时，足以说明他此刻的自信，与势在必得。
　　林念屿听见他说：“但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掌握这项技术。”
　　他这般胸有成竹，林念屿忍不住异想天开地问：“那我们以后能不能做个晶核大炮？”
　　“理论上是可以的。”金维将放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推了推眼镜，道：“但如果用透明晶核的话，光靠堆量很难达到这样瞬间的爆发式的冲击力，除非你能拿出三级晶核。”
　　林念屿刚想开口。
　　金维又说：“十枚打底。”
　　林念屿闭嘴了。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秦随风：被直男吓晕。


第99章 
　　林念屿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后, 没过多久，金维那边就传来消息，他已经给两台灌溉机都换上了新系统。
　　虽然地里已经没有作物, 林念屿还是利用空间将两台自动灌溉机搬了过去，填充上晶核后开启设备。
　　不负众人所望，两台机器都能够正常运转！
　　索性不缺水资源，林念屿豪迈地让它们连续工作了多日, 测试下来的结果诚如金维所言，一台灌溉机三天只需消耗一枚透明晶核即可。
　　相比起使用难寻的燃料, 只到这种消耗程度的晶核，对他们来说绝对更加合用。
　　当然金维也说了，那是因为灌溉机功能简单, 所以比较低耗，换作复杂一些的机器，输出的能量需求高了, 消耗的晶核自然也少不了。
　　但总归，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预示着他们能渐渐摆脱传统能源的桎梏。
　　就在大家欣喜不已的时候，金维要想得更多。
　　趁着大家都在身边，他索性开了口，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我想在今年寒潮来临前，去一趟B市。”
　　在正常情况下,  B市离这里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但末世后高速和主路几近堵塞断裂，绕小路的话, 不仅路线复杂漫长, 途中还得经过好几个没有幸存者的小镇, 没有人类定时清剿，意味着那些路段的丧尸数量绝不会少。
　　过去的话势必困难重重。
　　自定居清源中学后，他们还真的没有再进入到B市内部了。
　　林念屿没有拒绝，先问了他一句：“你去那里做什么？是手头上又缺什么东西了吗？”
　　以金维的性格，能吸引他跑这么远的，只可能是为自己的研究。
　　“目前我对能源转换系统的研究还不到位，用在灌溉机这种设备上不痛不痒，我想要的是将它运用在武器中，但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做不到。我想着先把材料找来，寒潮期间能做就做。”
　　金维将林念屿顺来的那台发电机和其中一柄武器拆了个七零八碎，注意到两样东西用的都是不常见的复合材料，学校附近金维已经转遍，知道肯定是没有的。
　　这回再找叶露帮忙，恐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只能亲自去最近的城市看看。
　　“毕竟......”
　　金维回想起去年寒潮后的丧尸潮。
　　即使只是隔着监控屏幕观察，那熙熙攘攘如潮水般涌动的行尸走肉依旧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这种恐惧深深藏于心间的某个角落。
　　每当金维觉得当下生活无虞时，那一处总会小幅度地跳动起来，警示他，不是这样的，还不到安逸的时候。
　　他还记得林念屿说过丧尸潮并非偶然，丧尸——或者说Apa病毒畏寒的特性，注定着这些行尸走肉会在气温骤降时纷纷迁徙往温暖地带，到寒潮过去，这些无形之中汇聚起来的丧尸会成为一股可怕的浪潮。
　　它们“饿”了两月有余，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会让它们不管不顾地向着人类聚集之地而来。
　　也就是说，几个月后他们会迎来第二波丧尸潮，而且从目前高级丧尸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情形来看，不难预测到再次出现的，势必不是上一次能轻易糊弄过去的普通丧尸潮了。
　　金维攥紧拳头，下定决心，镜片背后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坚定，“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必须利用起寒潮这两个月。”
　　B市离这里才几个小时的路程，但那是走高速加省道的情况下，现在道路堵的堵、断的断，要想过去B市并且找到物资，途中肯定要过几个夜。
　　B市对他们来说非常陌生，就算要去，也不可能让金维自己去的。
　　林念屿刚刚想开口，秦随风就先一步道：“我跟你走一趟。”
　　林念屿“哎”了一声，拿手指头轻轻怼着男人的后腰，“你凑什么热闹呢。”
　　他们一行人虽说是轮流外出，但有个大体上的分工，像秦随风和林婉，两个人都喜欢直接干架，对搜寻物资的兴趣不大，因此平常这种事情，都是以林念屿和金维优先的。
　　秦随风先反手抓住他作乱的手，再转过头来，眉头微蹙，看向他时流露出隐隐的无奈，“前些日子你才说不想再出去的，自己又忘了？”
　　金维反应过来，立刻道：“啊，那么就让秦哥带我去好了。”
　　林念屿：“......”
　　“虽然但是......”林念屿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几人，“没有我的空间在，你们是打算就靠后备箱装东西啊。”
　　房车太显眼势必不能开，他们手头上只有一辆suv，就算中途再找辆弃车，加起来的空间也不顶用，装不下多少材料。
　　秦随风紧抿薄唇，不说话了。
　　林念屿笑道：“所以别纠结了，就我去吧。我多留下些水资源，你们记得把学校里的事情照料好就行。”
　　包括秦随风在内的几人，都点头应了，只有黄瑶举起手，道：“我也要跟着一起去。路上有很多没有人类驻地的区域，一来我能帮上忙，二来我也想找找看舔食者，争取挖些三级晶核回来用。”
　　三级晶核对他们来说还是稀罕物，连在百足基地也找不出几枚，正是由于太罕见，那两个月林念屿辛苦出任务攒下来的晶核，再减去日常耗费以后，也没能换回一颗三级晶核来。
　　但对于黄瑶来说，姜可盈的升级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不得不考虑更多。
　　这种危机感，不是说她担心这个小姑娘的实力会超越自己，相反，她是觉得同伴的实力越强大越好，自己的安危才越有保障。
　　这种危机感，是指一个未成年孩子的觉悟，让她意识到自己在来到清源中学后，就像饥肠辘辘的沙漠旅人找到绿洲，乍然松懈下来，甚至有了无事一身轻的幻想。
　　尤其当她将苗苗拢入怀中时，下意识就会回避外面已经天翻地覆的世界。
　　安全感确实是很重要，黄瑶清楚这一点，她需要情绪稳定，才能哺育好下一代，但并不意味着她能够自欺欺人。
　　毕竟身处末世，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绿洲。
　　为了苗苗，为了自己，为了学校里的每一个人，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也要提升自己的力量，她想要、也必须要成为那个守护者。
　　林念屿经历两世，怎么会看不透眼前几人内心深处的渴求。
　　与大家一同经历过多番波折考验，他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个执拗到要事事为先的人，已经摒弃了让在乎之人彻底远离一切危险的天真想法。
　　他点点头，说：“好。”
　　出发之前，林念屿将学校里的一干事宜整理了一遍。
　　地里的事情已经妥当，苗苗由林婉帮忙照顾，学校有秦随风和Lucas坐镇，而且姜可盈的异能升至三级后，大约是之前身体养得好，打好了基础，如今她使用起异能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透支行为，那么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已经小到可以忽略，平时也能帮着迷惑丧尸的感知。
　　都没什么问题了。
　　林念屿放下心来。
　　而此时，天气已不像前些日子那般酷暑难耐了。
　　由于寒潮将至，B市什么情形他们还不了解，三人做好准备后便不再拖延，第二天，SUV便裹着黄沙，带着他们驶离了学校。
　　不出所料，在离开他们日常清剿活动会辐射到的范围后，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迹罕至的地方。
　　当然，这个人迹罕至，同样意味着丧尸群的密密麻麻。虽然处理起来麻烦许多，但黄瑶得偿所愿，在还没有到达B市之前，就已经斩获两枚三级晶核。
　　而一到达B市范围内，三人很明显就能察觉到周围的“干净”。
　　像一些常用的物资，是很难在这片区域内找到痕迹的，连丧尸都大多是跟他们一个方向而来的，原本就在街道上的只零星看到过几个。
　　对比他们一路而来的披荆斩棘，已经算少得可怜了。
　　新望基地就如雄狮盘踞于B市，牢牢把控着这片不小的区域。
　　林念屿想到自己前几个月参与过抢人家物资的任务，现在金维还靠着这些“赃物”拼命谋自家发展，就有些不好意思，没往人家跟前凑，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拳头不够硬，打不过人家......
　　B市，虽谈不上发达城市，比起清源乡来，已经算是地大物博，而且正因为它的经济发展一般，这里第三产业薄弱，相反拥有一大片重工业区，正中金维下怀。
　　这片工业区占地极广，要想干掉所有丧尸后再舒舒服服地找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只能跟里面的丧尸打着游击战，同时搜寻着金维所需的材料。
　　花了足足三天，虽说中途也几次被丧尸撵得上蹿下跳，但好歹是如愿找到了一个仓库，里面存着不少金维口中的复合材料。
　　林念屿想到这几天的狼狈遭遇，毫不客气，空间里能塞多少就拿了多少。
　　然后在附近丧尸察觉之前，他取出SUV，三人上车后就绝尘而去，徒留一群丧尸在后面嗷嗷狂叫。
　　回来的路线就比较熟悉了，他们也专门挑了丧尸较少的路，因此回家要比去时快上几分。
　　回到清源中学时，大家已经明显感觉到气温有所下降。
　　高耸围墙遥遥在望，林念屿看到秦随风已经等在了校门口。
　　隔着被风扬起的薄泛黄沙，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影影绰绰的身姿，高大、伟岸、松柏一般沉默而有力量。
　　林念屿缓缓地眨了眨眼，依旧看不清，视线却舍不得移开。
　　明明只是分别了一个多星期，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他觉得好久好久，只是一个身影，便引得心中悸动。
　　作者有话说：
　　这很难评，我祝你们99吧。


第100章 
　　回来是金维开的车, 本该一路直接开进学校的，看到秦随风等在门口，林念屿就先下了车, 让金维二人先开车进去，自己则打算跟秦随风慢慢踱步。
　　“呸呸呸，这沙子，越来越多了。”
　　SUV驶入校园, 尾气携滚滚沙土将要扑上林念屿，吓得他连忙往边上躲。
　　更准确的说, 是往秦随风身后躲。
　　男人带着他往边上走了几步。
　　直到被扬起的尘埃再次落定，林念屿才探出脑袋问他：“怎么出来等着了？”
　　“想早点看到你....们，也好安心。”
　　这时学校里的人从监控画面上看到他们已经走入校园, 就远程控制着关上了清源中学后来建立起来的一道大门，发出的隆隆声响让林念屿没能留意到那个短暂的停顿。
　　他当即便道：“我也好想你们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可要比待在百足基地艰苦多了。”
　　说话间, 他不忘检查下第二道大门，也就是学校原有的铁门上落的锁, 确定双重保险都无误后，才安心地往回走。
　　秦随风控制着步速，走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淡淡道：“不是你自己坚持要去的吗？如果你能学会少操点心，也不用每次都这么辛苦。大家并没有你想象得这么需要依靠特定的某人。”
　　林念屿伸出一根手指凑在秦随风身前, 缓慢地摇了摇，示意自己并不赞同对方的话。
　　他虽然灰头土脸的一身，看向秦随风的眼底却落着光, 神情也是意气风发的, 颇有些属于少年的张扬模样。
　　“没办法,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诶。”
　　很林念屿式的回答。
　　秦随风情难自抑地勾起唇角，抓住他还在晃动的手，控制着往青年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
　　“知道了，超级英雄。你的小脸蛋全花了，快回去洗洗。”
　　林念屿一愣，倒也没有矫情得当场就要甩水洗脸，毕竟现在跳一跳身上恐怕就能落灰，不是洗把脸就能解决的事儿，不如回去直接洗个澡来得彻底。
　　于是只不爽地朝着秦随风皱皱鼻子，反手抓住对方手腕，一使劲顶上他的胸膛，推着秦随风往前走。
　　“超级英雄今天就要制裁你！”
　　林念屿低着头往前冲，没听到什么声响，只有贴着对方胸膛的手指，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到了微微震颤。
　　回到学校后，收获颇丰的几人有了各自的要事，平日里除了吃饭几乎都看不到人影。
　　金维又一头栽进各种材料零件中，黄瑶则开始准备升级异能的事情，她只要走一枚三级晶核，剩下一枚由林念屿收着。
　　这枚硕果仅存的三级晶核，林念屿本想留给秦随风的，后者却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需要这些，给他也是浪费。
　　林念屿想到他诡谲却异常好用的异能，甚至不用受晶核限制，心中小小羡慕一把，便将晶核收下了。
　　高级晶核少有，之后不论是在晶核武器上，还是姜可盈后期的异能升级上，总会找到用处。
　　等着便是。
　　现下则有更重要的事情。
　　天稍有冷意，丧尸的行动便迟缓下来，林念屿趁机将Lucas放了出去。
　　一来是清剿下附近的丧尸，以免寒潮后落入尸潮围堵的被动境地，二来也是为补充些晶核，毕竟Lucas的蜘蛛形态掏起晶核来可是又快又猛的，比他们一个个动手挖的效率高多了。
　　学校里有四个异能者并几台设备，都离不开晶核，即使秦随风的异能等级不受晶核桎梏，平日里靠晶核补充精神力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前段时间三人外出，除了对付两个舔食者后另花时间取走晶核，其它情况下是不会有闲情顾及晶核的。至于学校这边的几人也抽不开身。
　　是以这段时间他们手头上的晶核一直入不敷出。
　　即使从叶露手头上换回一些，也抵不上大用，更别提之后还有漫长的两个月。
　　寒潮时动辄零下三四十度，即使Lucas抗冻性很强，也不适宜长期留在户外，上个寒潮期间，金维基本都将它设在休眠状态。
　　所以也得亏他们回来得早，如果再晚一个多礼拜，那么接下来的两个月，恐怕就要节衣缩食地过了。
　　将Lucas派出去后，林念屿和余下几人开始给学校里的各项事宜收尾。
　　首先是水培菜。林念屿虽然离开一段时间，不过学校里是长期囤有灵泉水的，秦随风和林婉他们就拿存着的水继续培育水培房里的作物，到如今正是收获，是今年的最后一批。
　　大家将成熟的叶菜从水培管中取下，甩干水分并捆扎起来，堆放在房间角落，这样林念屿就能一并收入空间里。
　　蔬菜都清掉后，几人抽干水管，将房间彻底打扫干净，才关上房门离开。
　　不出意外的话，再开启就是寒潮以后了。
　　至于养在女寝架空层的鸡，则被换了个地方。
　　林念屿拆除了楼上两个寝室的内部设施，铺上干草后，将它们和鸡舍这些物件一并挪了上去，又在房间里放了几个暖炉。
　　暖炉都是从叶露那边换来的，由金维紧急改装换上了晶核能量转换器。这几台暖炉的消耗要比灌溉机的高，不过也在他们的可接受范围内。
　　毕竟不能让养了大半年的鸡全冻死了。
　　紧接着，大家又翻出去年用过的防水布，将菜地铺了个严严实实，以隔绝接下来寒潮时落下的灰雪。
　　这样一圈下来，赶在寒潮降临之前，学校里的各项事宜都被妥当地处理好了。
　　林念屿放下心来，便进了一趟纯白空间。
　　空间里除了一台房车后，就不再需要安放什么设备，更显得宽敞些，所有货架一字排开，如果忽略中心地带的灵泉，颇有些货仓的感觉。
　　这些货架一部分是原本便在的，一部分则是后期空间拓展后才安装上的。
　　原本的货架上齐齐整整地摆放着许多耐储的物资比如米油面，以及真空包装下的各种鱼类肉类与新鲜的蔬菜水果，都是末世前林念屿一点点搜集起来的，即使如今要养活的人口超出预算，这部分食物依旧够他们再稳稳当当地纯消耗上十年。
　　至于新装起来的货架上，放着的大多是他们自己种出来的蔬菜瓜果，由于还没有经过专门的整理，对比起另一边来就显得有些凌乱了。
　　只是多看两眼，林念屿的强迫症就犯了，索性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他就认认真真地将这些食物按类区分，重新整理归纳了一番。
　　直到将空间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才满意地离开。
　　从纯白空间出来后，林念屿直接回到了一开始窝着的躺椅上，视线正对上桌上枝叶肥厚、生机勃勃的绿萝。
　　住了一年多时间，这间寝室已经不是一开始被拆得只剩下两套上床下桌的简陋模样。
　　里面添置了遮光的双层窗帘，舒适的大躺椅，绿萝、吊兰和太阳花盆栽，角落为秦随风安置了一排书架，书架前旁有落地灯和林念屿的零食柜，角落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冰箱用来装冷饮。
　　整间寝室被安置得满满当当，极富生活气息。
　　林念屿这几日忙忙碌碌也没停下来的时候，是以从空间出来后便有些疲惫。
　　这回他没有用晶核来补充精神力，而是伸了个懒腰，随手抱来一个毛茸茸的玩偶，扯过一块绒毯盖在身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暗沉下来，房间里只有桌前的小夜灯散发着浅浅的暖光。
　　他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林念屿喉咙有些发干，待清醒过来些，才发现房间的暖气已经打开。
　　他不知不觉的一个小憩中，寒潮已然来临。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林念屿下意识去摸枕头边的手机——虽然没有网络，但靠手机看时间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回来。
　　3:45。
　　已经是凌晨了，没想到他一觉睡到了这个点，林念屿眯瞪着眼蹭蹭软扑扑的被子。有些睡不着，却又不想动弹。
　　头顶传来浅浅的摩挲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与秦随风是头靠头睡在一起的，想来是自己的动作将对方吵醒了。既然如此，林念屿索性就伸出胳膊穿过中间的杆子，任性地轻拽秦随风的头发。
　　男人“嘶”了一声，抓住他作乱的手，“做什么？”
　　林念屿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喉咙好干。”
　　言下之意，想喝水。
　　“……有水异能的不是你吗？”
　　林念屿：“可是我想喝冰阔落。”
　　秦随风冷漠地拒绝：“别想。晚上不许喝冰的。”
　　林念屿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那头没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秦随风下了床。
　　没多久，他举着一瓶还冒着寒气的可乐，叩叩林念屿铁质的床沿，递到他面前。
　　林念屿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他甚至连胳膊都不愿意再多伸出来一些，就跟个小仓鼠似地将那瓶可乐扒拉了过来，嘴上倒很甜：“谢谢秦哥。”
　　秦随风呼吸一顿，压抑着自己轻微的起床气，声音冷淡，道：“你要是真像嘴上说得那么有礼貌就好了。”
　　试用，有哪家小孩会半夜不睡觉，把别人弄醒要可乐喝的。
　　“噗滋——”
　　林念屿不理他，自顾自地拧开了瓶盖。
　　乍然进到暖气环境下，冰可乐里冒出的二氧化碳很足，林念屿只喝了三四口就喝不下了，将瓶口盖上放到一边后，他重新钻回被窝。
　　得偿所愿，因此也不忘对着秦随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但是可乐真的很好喝呀！”
　　秦随风就好像那瓶被林念屿抓在手心的可乐，他心中那点远远还称不上不耐烦的情绪，是暖气下压抑不住的二氧化碳，嗞嗞几声，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说：
　　秦随风：小孩不乖，需要管教。
　　秦随风：喝（递可乐.jpg


第101章 
　　秦随风将顶灯关上, 爬回上铺继续睡。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但林念屿睡下得早，此刻便没有多少睡意，他侧躺在床上, 双眼呆呆地盯着床下小夜灯发出的暖光，莹莹光辉笼罩着桌上的绿萝和太阳花，划出一块自成体系的小小领域。
　　刺骨寒意正南下而来，北风呼啸着, 擦过阳台的玻璃移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像是有可怕的怪物试图冲进来一样。
　　林念屿两只手抓着被子边沿，牢牢地围在自己的下颌处。
　　外面吵闹喧嚣，房间里却很静谧, 那头传来的是秦随风清浅的呼吸声，莫名就让林念屿感到无比心安。
　　他努力隔绝移门外传来的响动，把注意力放在秦随风的呼吸声上, 就这样伴随着对方呼吸的节奏，慢慢地沉溺其中, 得以又睡着了好一会儿。
　　再醒来时，天方蒙蒙亮，外头的风声已经停了，在这个生命难以维系的末世，天底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林念屿闻到些隐约的香气,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骤然间又想起林婉的耳提面命，便急忙放下手, 转而趴在床上, 微微支起上半身, 双手托腮，看着床下的男人。
　　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说：“你起好早。”
　　秦随风背对他，正用电炖锅煮着粥，并没有回应，只有贴着秦随风裤脚蹭来蹭去的大圣听到他的声响后，敷衍似地摇了摇尾巴。
　　寒潮期间大家都懒得去食堂吃饭，习惯在房间里随意开个小灶，是以每个房间里都备着简单的电炊具和食材。
　　秦随风正是在给他们做早饭。
　　直到忙完手上的事情，男人才回头看他，眼中没什么情绪，问话时的语气也漫不经心。
　　“念念，凌晨的冰可乐好喝吗？”
　　林念屿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别看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但林婉给予了他万分宠爱，而且他小时候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白白嫩嫩嫩，带出去没有一个长辈不喜欢的，是以林念屿是真真正正地在爱意浇灌中长大的。
　　面对亲近的人，他会有孩子气的一面，会撒娇，也会有小性子。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对着秦随风，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与自己又没有亲缘关系的男人使起小性子来。
　　想来想去，凌晨的事情确实不该。他们是共患难的同伴，是可以托付背后的人，但没有理由这样使唤人家的。
　　“对不起嘛。”他的脸涨了个通红，连眼神都不敢再往秦随风身上瞥，只讷讷地做着保证，“我下次不这样了。”
　　这不是秦随风想要的反应。
　　他眉头蹙起，往前跨了一步，手在林念屿床铺上拍了拍，直到林念屿下意识转过视线与他对视上，他才开口。
　　“刚才开玩笑的，我没有不高兴。我比你大，让着你是应该的。”
　　见林念屿还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来，吃饭。”
　　“哦。”
　　林念屿应了一声，还没明白过来秦随风到底是什么意思，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照做，穿衣下床洗漱，然后乖乖坐在桌前了。
　　粥熬得香浓软糯，热乎乎得喝下去很暖胃。
　　林念屿脸小，又喜欢大口吃饭，腮帮子很容易就鼓鼓囊囊的，像藏食的小仓鼠一样。
　　正因为如此，他平时话多，唯独吃饭时安静，闷声不响地喝完了秦随风给他盛的粥。
　　他吃饭的时候很认真，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亮，就好像充电中亮起的指示灯。
　　看着林念屿吃饭的样子，尤其让人食欲大增。
　　但他本人其实没多大胃口，一碗粥就让他有了饱腹感，索性秦随风知道他的秉性，也没煮太多。
　　林念屿将空碗搁在桌上，打算过会儿一起洗，转头拿起逗猫棒，冲着大圣摇了起来。
　　大圣撒了一大清早的娇，就等着这一刻呢。
　　偏偏秦随风一直跟个木头似的不为所动，现下林念屿随手一甩，就激动得它上蹿下跳，摇着屁股不停冲刺。
　　林念屿忍俊不禁，拿激光笔换过逗猫棒，红点在整个房间里扫过，勾得大圣恨不得飞起来去追，不停地在阳台门和房门之间来回蹿动，没一会儿就累得双目失神，摊在地上一动都不肯动了。
　　直到林念屿给开了个罐头，它才肯起来。
　　见大圣大脸朝下，哼哧哼哧地开吃，嘴里还发出餍足的呼噜声，林念屿竟也有些嘴馋，回头去翻自己的零食柜。
　　秦随风刚喝完粥，有些意犹未尽，见柜子里满满当当的，便也伸手去拿。
　　零食柜门内侧的网兜上塞的是些棒棒糖，不同口味的包装五花八门，仅存下一根牛奶味的，林念屿见状，抬手就要去拿，正好和秦随风的手交错在一起。
　　对方手上的温度要比自己高上半分，这般相贴的时候，让人下意识笃定，这是一个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男人。
　　而同时，林念屿脑海中骤然闪过秦随风刚才说的话——
　　“我比你大，让着你是应该的。”
　　林念屿顿时支棱起来。
　　“你换个口味拿。”
　　秦随风怔了一下，林念屿的情绪向来变化极快，总叫人琢磨不透。
　　他其实并不嗜糖，这个习惯还是受林念屿影响而养成的，更无口味上的偏好，只不过在医院重逢那日，他因为低血糖而陷入半昏迷状态，林念屿分享给他救急的那根棒棒糖正是牛奶味的，才让他下意识地挑这个。
　　“我也想吃牛奶味的。”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还挑食？”
　　这到底是谁在挑？
　　秦随风挑了挑眉，问他：“这么护食，难不成这个口味的快吃完了？”
　　“对，要吃完了，得省着点吃。”林念屿从善如流，猛地点点头，完全罔顾自己空间里还有大箱的牛奶味棒棒糖存货的事实。
　　秦随风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妥协道：“那好吧，只能留给挑食的那一个了。”
　　说完，男人伸手往另一旁的味道拿去，而这时候，林念屿已经拆开了那根牛奶味棒棒糖的包装纸，将其含入口中，一脸的心满意足。
　　他的头发因为未经梳理而显得蓬松凌乱，跟他的表情搭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软乎乎的，是跟秦随风截然不同的气质。
　　秦随风忍不住在心里评价一句“小孩儿”，手却不自觉地在对方头顶揉了揉。
　　“为什么这么爱吃棒棒糖？”
　　林念屿握着糖棍，咂吧了一下嘴，“以前有一次特别危机的时刻，我是靠着一根棒棒糖活下来的，嗯......就是牛奶味的。”
　　这个危机时刻，自然是在前世。
　　林念屿陷入回忆当中，前世他异能出现得迟，初期又不慎脱离了官方救援队，是以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艰苦，逃亡之中甚至饿到神智不清。
　　要不是有个好心人分了个一根糖给他，林念屿上辈子可能等不到激发出异能就嗝屁了，更别提获得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正因为此，他没事做的时候，或者焦虑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叼根棒棒糖在嘴里，和一部分人用抽烟来缓解情绪一样。
　　林念屿沉静下来回忆往事时，神情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迥异，眼睛低垂着，睫毛偶尔微微颤动，像暂且停歇枝头的蝴蝶，让人不敢轻易惊扰。
　　秦随风盯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还不曾说些什么，房门就被敲响了。
　　林念屿骤然回神。
　　蝴蝶飞走了。
　　探究对方内心的可能性戛然而止，秦随风心中难免划过一丝遗憾，他宽慰自己来日方长，起身去开了门。
　　等在外面的正是黄瑶。
　　她不好意思地笑，问：“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林念屿连声反驳，朝她招招手，“瑶瑶姐别在外面站着，多冷啊，快进来坐坐。”
　　“我就不进去了，就两三句话的事情。”黄瑶道，“我打算这两天就把那颗三级晶核吸收掉，到时还要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想问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黄瑶虽是三级异能者，但之前是独狼一条，连吸收同级晶核才能升级的规律，也是无意间摸索出来的，是以从前并不知晓升级失败也可能变成丧尸。
　　是林念屿和姜可盈这段时间接连升级的表现，才让她意识到这点。
　　既然有危险性，就不得不让人帮忙护持了。
　　秦随风道：“我们暂时没有要事在身。升级异能不比平常，还是以你的需求和时间为准。”
　　“我倒是准备好了，不然也不好意思来找你们。”黄瑶看向两人，跃跃欲试，“要不......就今天？”
　　“那就今天吧。”林念屿拍板决定。
　　三级升四级异能者，还真得由林念屿和秦随风同时看着。
　　两人跟着黄瑶回到她的房间，林婉则将苗苗抱了出去。临走前，黄瑶颇为不舍地摸着她的小脸蛋，一遍又一遍。
　　苗苗因为痒意而咯咯笑着，窝在林婉怀中，却对着黄瑶伸出双手，奶声奶气道：“妈妈，抱。”
　　黄瑶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低声说：“妈妈待会儿来抱抱。”
　　说完她看了林婉一眼，“帮我把苗苗抱出去吧。”
　　林婉点点头，带上苗苗出了门。
　　盯着她们的背影直到门砰一声关上，黄瑶才回过头，对着林念屿道：“事不宜迟，我就开始了。”
　　她的神情让林念屿心里发怵，忍不住劝了一句，“瑶瑶姐，你确定已经准备好了吗？这事儿也不用急，咱们一步一步来可以的，别让心里的焦虑影响你的判断力。”
　　黄瑶摇摇头，“我既然下定了决心，肯定是准备妥当了，再拖下去也只是时间上或早或晚的区别。你放心，为了苗苗我也不可能犯傻。”
　　有了她这般保证，林念屿才放下心。
　　而黄瑶也不是无的放矢。
　　与林念屿共同战斗的经历让她学到许多，看到他能用精神力将毫无杀伤力的水流化作坚如金石、细如毫针的模样，更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这段时间，她并不一味追求招式的威力，而是开始尝试与自己的异能对话，让原本玄而又玄的精神力，成为自己的眼、自己的手，去感受每一粒尘土的状态。
　　伸展、压缩、湮灭......就这样循环往复。
　　这种行为看似无厘头，实则非常耗费心力，同时也能极快地增强人的精神力。
　　是以黄瑶说准备妥当，便是准备妥当。
　　林念屿甚至没来得及在她脸上看到过多的负面神情，黄瑶就睁开了眼睛，眼底残余的挣扎和痛苦的情绪转瞬即逝。
　　她成功了。
　　迈入高一级异能，意味着异能者对世界的感知更加清晰而卓越，黄瑶一边环视四周，一边便露出笑盈盈的表情。
　　由于连日来饮用灵泉水，吸收过晶核后，她身体表面也浮出一层薄薄的杂质。
　　林念屿心思细腻，趁黄瑶沉浸在欣喜之中还没发觉时，当即就起身向她告别，拉着秦随风便离开了。


第102章 
　　末世的天气变幻诡谲难测, 从酷暑到严冬的过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此方世界骤然降温，自天际压下厚重的灰色浊云, 凛冽北风在荒芜旷野上肆虐而过，吼叫着试图席卷走所有生机。
　　没有人想在这时候挑战刺骨寒风的无孔不入，好在学校里的各项事宜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大家完全可以一直留在房间里, 不去室外遭受寒冷的暴击。
　　暖气会给予他们平安度过凛冬的底气。
　　林念屿偶尔串串门，或给姜可盈辅导下功课, 或转头去逗弄下苗苗。
　　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要去趟女寝，给鸡喂食水, 给暖炉换晶核，清理鸡舍，顺便再摸走新产下的鸡蛋。
　　没有其它事情要做, 他每天勤快地打光挑鸡蛋，把珍贵的受精蛋单独收集起来存在空间里, 再从空间里取灵泉水出来。
　　寒潮时分，除了平常食用水里惯例加一些灵泉水以外，其它地方还真用不到它，然而灵泉是会自己补充的，即使用不着, 林念屿还是会每天取些出来囤起来，才不浪费。
　　这些都不是需要太费周折的大事，但每天坚持做下来, 会让人有种按部就班的安全感。
　　除此之外, 就是安逸的猫冬时光了。
　　大圣比他们更懂享受, 成日里躺在猫爬架上，有林念屿闲着无聊，会把冻干送到它嘴边，猫只需要伸个懒腰张张嘴，就能吃到香喷喷的食物。
　　秦随风看不下去，“你别老宠着它，也让它多运动运动，你看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
　　“我们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
　　林念屿连忙替他的小猫辩解，“是因为冬天到了，它开始炸毛，长毛猫看起来就是会毛茸茸的。”
　　大圣打了个哈欠，脑袋在摇粒绒包裹的台子上蹭蹭，继续摊成一张猫饼。
　　秦随风索性走上前，将它从头摸到脚，还顺手拍了一下猫屁股，啪的一声足够响亮，气得大圣转过头就要嗷嗷咬他。
　　可惜小猫没脖子，肚子又肥嘟嘟的，一下子没能够着他的手。
　　确确实实是个实心猫来着。
　　林念屿哑口无言。
　　良久，他才嘟嘟囔囔道：“行了行了，就是吃点零食嘛，你也有份的。”
　　说着，林念屿在空间里挑挑拣拣，很快翻出几个西瓜来，搁在桌上。
　　“别再说小猫啦，小猫冬天就是要养膘的，我们也一起来养膘吧，我们俩吃一个西瓜，剩下的给其他人送去，好不好呀？”
　　林念屿看向秦随风的眸子亮晶晶的，适时地微微睁大，流露出渴望与信赖的色彩来，像一捧流淌着的蜂蜜糖浆，让人恨不得沉溺其中。
　　面对这样的眼神，秦随风没法说不，尽管他一点都不理解让猫多运动和让人吃西瓜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他败下阵来。
　　按林念屿的意思先给其他人送去，等他回来时，桌上的西瓜已经被剖成两半，露出鲜红色的肥厚瓜瓤和散落其中的黑色瓜籽。
　　林念屿窝在躺椅上等着他，两条纤长的小腿正一甩一甩的。
　　“快来。”林念屿说，扬着手上的勺子催促秦随风。
　　男人两三个跨步走来，接过林念屿递来的勺子，在他面前坐下。
　　林念屿已经闻着瓜香独自待了许久，终于等到秦随风回来，迫不及待地挖出中间最甜那一块塞进嘴里。
　　是自己种出来的西瓜，都有籽，吐起来要麻烦些，但经过灵泉水浇灌，西瓜瓤非常鲜甜爽脆。
　　尤其房间里开着暖气，空气干燥，这一口下去汁水充沛、甜香瞬间充盈在唇舌间的感觉，让林念屿满足得眯起眼睛。
　　从前要想吃到这种反季西瓜，可是要花大价钱的，当然现在的西瓜更加珍稀，别说西瓜了，就是新鲜的蔬菜，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能自己种出来，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林念屿把西瓜捧在身前，只觉得瓜田，心里也喜滋滋的，高兴地直咧嘴笑。
　　他们并不是一直待在屋子里坐吃山空，偶尔也会动手做好吃的，林念屿就时常突发奇想，这日又缠着秦随风说要自己做芋圆。
　　他没有专门收集过芋圆，空间里芋头、木薯粉倒是都有，但也意味着要自己动手，从头开始制作。
　　林念屿的兴趣一旦起来，是不会管艰难与否的。
　　而往往兜底的，总是别人。
　　秦随风末世前身份尊贵，厨艺却要比林念屿精湛许多，而不像他，只是简单地拿芋泥和木薯粉揉个面团，不是弄得粉多了太干，就是芋泥汁多了太稠。
　　眼看着盆里的面团越揉越大，几乎要往外溢出，林念屿也有些手忙脚乱了。
　　无奈之下，秦随风直接揪下一剂面团丢给他，让林念屿上一边玩去。
　　好歹是让他安静了一会儿。
　　可没多久，林念屿又挤挤挨挨地凑过来，举着手里变了形状的面团，问秦随风：“你猜这是什么？”
　　秦随风很是沉默了片刻。
　　不是......这长在边上的两瓣东西到底是耳朵还是尾巴，秦随风头回意识到自己也会首尾不分。
　　但按林念屿的性格，也不会特地去捏个两条尾巴的怪东西，秦随风估摸了一下那长度与比例，笃定道：“是兔子。”
　　“啊嘞，像兔子吗？”林念屿嘟囔了声，收回手，将那坨面团翻来覆去地审视多遍，“可我捏的是小鱼啊。”
　　......原来是鱼尾巴。
　　秦随风有些无奈，心中却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愉悦的满足感，就像在凛风肆虐的末世中，他们还能有一席温暖如春的场所，林念屿带给他的感觉，正是如此。
　　他的存在，是给荒芜的大地，种下一枚小小的种子，破壳而出的那点点绿意，足以让整个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
　　时光就这般悠闲地流逝。
　　说起来，寒流来袭，他们确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虽然大地冰封，但只要躲在室内，大家还比较自在，也能偷个懒。
　　唯一还忙碌着的，就是金维。
　　不用出门后，他全幅身心都放在了武器中的能量转换系统上，几乎达到不眠不食的极端状态。
　　是以林念屿最不能忘记的，就是按时去给金维送饭。
　　气温骤降后，金维的工作地点就转移到了楼上，为了工作起来方便，他让Lucas打通了三间寝室，来摆放各种零件材料。
　　与林念屿那温馨感十足的房间不同，金维所在的地方虽然面积要大上两倍，却是冰冷感十足，这并不是说室内气温低，而是指没什么人气。
　　若不是床上还有用品摆着，会让人误以为这只是一间工作室。
　　这日，依旧是林念屿和秦随风去给金维送午餐。
　　林念屿敲敲门示意，没等回应——往往都是没有回应的，便推门而入，秦随风端着餐食紧跟在他身后，进入房间后第一步，反手将门带上，隔绝室外的冷空气。
　　这间屋子敞亮，处处堆积着林念屿看不太懂的设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金维坐在桌上。
　　他戴着防风镜，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零件，灵活的手指动作很快，就将一块芯片似的东西嵌入进去，然后送入一旁被拆开外壳的Lucas胸膛之中。
　　林念屿忍不住惊呼出声。
　　而此刻，金维才意识到他们进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喜色与含蓄的自豪感，告诉林念屿，他已经成功给Lucas加装上了晶核能量转换系统。
　　这意味着以后Lucas也可以借晶核能量作为强大输出，填补上它弱势已久的战斗系统，也圆了金维一直以来的夙愿。
　　“好厉害啊。”
　　林念屿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觉得热血沸腾。
　　Lucas之前的战斗力也很强劲，但都是以它特殊的机械外形在作战，有一回它在外碰上一大群丧尸蜂拥而上，将它压了个彻彻底底，身形无法施展，失去战斗的机会，就险些玩脱。
　　现如今，Lucas也不必次次身陷敌营、直面丧尸了，不过，挖晶核这件事，还是它做起来最合适。
　　秦随风问道：“这种作战系统下，晶核的消耗高吗？”
　　金维诚实点头，答道：“高。所以还在优化中，争取把能耗打下来。”
　　林念屿眼睛一转，状似无意道：“说起来，晶核能作为能源，这事儿本身就挺有意思的。这种经由Apa病毒改造而带来的核心，其能量本身就不同于普通能源，会不会也有什么其它的特殊作用？就好像有句话叫相生相克，晶核能量会不会有相类似的作用。”
　　“比如.......克制丧尸呢？”
　　金维瞪大了眼睛，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可能性，听起来有点异想天开，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世界还不够异想天开的吗？
　　他因此没有反驳林念屿的话，只沉沉道：“我得想想…...”
　　此后便没了声响。
　　林念屿没留下打扰他的思路，和秦随风一起走出了房间。
　　关上门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方才金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而林念屿也悄悄丢出一块砖，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但现在的胸膛是起伏得略快。
　　“我们在外面透透气吧。”
　　虽然外头很冷，林念屿还是朝秦随风这般提议道。
　　他们转到朝外的走廊，林念屿驻足了好一会儿，平复心情。
　　走廊的栏杆上布满冰霜，倒垂的冰棱自尾段起逐渐变窄，直到变得尖锐无比，内部是浑浊的灰色，哪怕在白日里也显得暗淡无光。
　　外面下着安静的雪，灰蒙蒙如变了色的飞絮一般，天地间一片幽寂。
　　林念屿忍不住裹紧他的厚外套，朝着秦随风的方向贴近一些。
　　因为只是出来送饭，他穿得简单，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罩一件卡其色后外套而已，没戴帽子和手套，外面到底是有些冷，他的下半张脸都缩在了衣领后，
　　秦随风感受到来自身侧柔软的、小心翼翼的触感，忍不住垂眸扫去，正看到林念屿露在柔软毛衣外挺直的鼻梁，和微微发红的耳朵。
　　他的耳垂上还有一枚小痣，和主人一般，生得很是可爱。
　　秦随风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沉默地背身挡住那些冰冷的雪花。
　　即使世界变得这么糟糕，秦随风想，上天依旧对自己眷顾颇深。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爱护小猫人人有责（抱大圣）
　　秦随风：爱护小猫人人有责（抱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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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凛冽寒风肆虐了近两个月, 自乌云笼罩的天际，席卷着飞雪遍洒大地，当最后一片灰色的雪花翩然落下时, 风，终于停了。
　　不知何时，又有阳光穿透沉沉云霭，落在荒野城池。
　　寒流远去, 众人赶在冰雪消融之前，第一时间将防水布上的积雪扫去, 以防融化后的雪水浸入土地。
　　林念屿抻了抻腰，散去骨头里泛着的懒意。
　　阳光逐日地多起来，秦随风那盆太阳花又绽开花瓣, 大约也是两个月的寒季太久，在这个酷寒与炙暑交替的短暂瞬间，林念屿竟有种春暖花开的美好幻想。
　　他低下头拨弄着柔软的花瓣。
　　这种植物看似脆弱却很好养活, 一点水、一点阳光，便能灿烂地开花。
　　或许, 植物的生命力才要比人类强大许多。
　　林念屿愣神许久，不知为何，他又回忆在百足基地的所见所闻，想到那些怪异的实验体。他至今不知道这项实验究竟如何达成，秦随风虽然深入敌后, 同样没机会查明真相。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医院里的所有药剂都被毁去，即使有流落在外的, 后续也会有唐柯负责解决。
　　林念屿摇摇头, 将这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但不幸的是, 还没有两天，他对暖春的幻想便惨遭破灭。
　　这日清晨，他是被秦随风叫醒的。
　　林念屿下意识揉揉眼，又很快放下。
　　他有些不清楚状况，末日以后，除非是日光不盛的寒潮时期，其他时间他已经不需要电子闹钟，只需在睡前拉开一小截窗帘，早晨的阳光就能将他唤醒。
　　他迷迷瞪瞪地看向窗外，天还是暗沉的。
　　不明白秦随风为什么要这么早叫醒他。
　　见他还是一副懵懂模样，秦随风索性上前将窗帘尽数拉开，窗户外景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林念屿“啊”了一声。
　　这才意识到天并不是还没亮，而是被漫天的浅灰色雾气遮挡住了光线。那雾气中还萦绕着丝丝的红线，足以猜测出其中Apa病毒含量不低。
　　“又起雾了。”秦随风淡淡道。
　　林念屿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
　　还好在掸掉积雪后，菜地上的防水布还没去掉，能减少雾中Apa病毒对土壤的污染。
　　他伸了个懒腰，沿着台阶从床铺爬下，站在秦随风身侧。
　　这雾气诡谲不同寻常，预示着第二次尸潮绝不会落空。
　　想起前世，在第二年的寒潮过后，丧尸潮的疯狂围堵很快便让他所在的黎明基地土崩瓦解，而他也重新踏上流浪之路。
　　现在却不同了。
　　就学校里这几个人，是引不来多少丧尸的，就算有尸潮途径，会造成威胁的至多也是些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的三级丧尸，以他们当下的实力，再以香丸、姜可盈的异能从中进行误导，只要不是碰上大范围正面冲突，就能保证无虞。
　　林念屿将窗帘重新拉上，转头对秦随风说：“雾气散去前咱们就不出门了，原本的计划往后延两天吧，应该是问题不大，不用担心。”
　　秦随风不置可否。
　　林念屿已经打着哈欠转身去洗漱，秦随风却在原地站了许久，眉心渐渐蹙起，心神不宁。
　　不出林念屿所料，气温一升高，仅半日的时间，雾气就彻底散去，到第二天也没重来的趋势，为谨慎起见，几人还是多休养了一日，才逐步恢复之前的作息。
　　像秦随风和林婉这种手痒了近两个月的人，就放他们出去剿杀丧尸，而在初初回温的天气中，林念屿有其它重要事情需要处理。
　　寒潮期间，他们是纯消耗的状态，是以学校里的物资急待补充。
　　天气暖和起来，大家重聚在食堂吃饭，他首先填上了食堂后厨的空缺。
　　灶台上米油面和各种调味料是一部分，余下的各种肉类放进冰柜，冰箱里也填满新鲜蔬菜水果，以供平时取用。
　　空间里的这些东西林念屿都整理过，拿起来也很方便，原本有些空荡的后厨，一下又满满当当起来。
　　紧接着，他调转方向前往女寝，和Lucas一起，打算将二楼的鸡赶回底下的架空层。
　　原本的房间在彻底清干净后，依旧要开着门窗通风散味。
　　毕竟位于二楼的房间本身就不好清理排泄物，两个月的时间里，墙面、地缝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残余，现如今温度一高，味道更是惊人。
　　林念屿戴着口罩面有菜色，好在有Lucas在一旁帮忙，他得以赶着鸡群早早跑开。
　　哪怕Lucas努力流露出幽怨的眼神紧盯着他，林念屿也不肯回头。
　　在室内养了半个月的鸡胆子小得不行，一路上咕咕哒哒叫唤不停，直到回到了老地方，林念屿放上鸡舍食槽，再补充上食水，它们才安静下来，各自挑了个地方开始啄食。
　　大家都挤在一块儿抢食，只有那只独苗公鸡站在一旁，没有上前的打算，它还张着翅膀在鸡圈里绕上了两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林念屿只觉得好笑。
　　笑过以后，他认真地支起耳朵，果然听到楼上Lucas还在操劳的声音，一时间在上不上去帮忙之间落了难，但一想到那股子味道，林念屿下意识地整理起口罩，心里的天平立刻倾斜，于是他当机立断地舍弃道德，偷摸离开了。
　　至于Lucas后来是如何找金维告的状，金维又是如何的左右为难，就不在林念屿（无素质版）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气温一高，地上积雪融化后留下的水渍尽数蒸发，那些没有遮盖的土地原本还有些湿润，这下也重新变得干旱。
　　林念屿掀开防水布，和黄瑶一起开始整地、给土壤消毒，再装备上灌溉机、填充好晶核，准备开始今年的第一波播种计划。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唯独出人意料的是，丧尸潮来得比想象中早许多。
　　这几日大家白天操劳得多，晚上都睡得很熟，林念屿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是秦随风在凌晨叫醒的他，随之而来的是Lucas。
　　林念屿被叫醒时还有些发懵，但他很快也感知到丧尸群正在靠近，利落下床的同时，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
　　要比预想中早太多了。
　　意识到这点的林念屿，忍不住皱起眉头，直接从离地一米高的台阶上跳了下来，他的心脏怦怦乱跳，竟然罕见地生出措手不及的感觉。
　　明明都已经准备妥当，他心里却闪过不祥的预感。
　　Lucas及时的提醒，让大家纷纷赶到楼下的监控室里。
　　这时，监控画面里还看不到明显的尸潮来袭的迹象，直到中间屏幕的亮起——
　　Lucas已经赶了出去，它以灵活的姿态攀上最近的高楼，傲立在高处，打开它的夜视探测记录仪，并将画面实施投送到了监控室里。
　　大家才看到画面尽头汇聚成团、如蚁群迁徙般密密麻麻的小点。明明相距甚远，众人好似已经听到了那咚咚如凌乱闷雷的踏地声和丧尸为欲望所惑的嘶哑低吼声。
　　林婉一时没忍住，吃惊道：“这么多！”
　　林念屿罕见地没有吭声。
　　说多，还谈不上多，毕竟他前世见识过的丧尸潮数量对比这次，只大不小。
　　说少，却也不算少，毕竟林念屿前世所在的黎明基地与C国三大基地仅一线之差，清源中学这小猫两三只，又怎么能与它的人口密度相比。
　　林念屿只期盼，如上次一般，它们只是过客。
　　寒潮后的丧尸再次进化，即使是最普通的一级丧尸，其速度也不是之前可以比拟的，但它们与清源中学相距甚远，即使处在这样的快速移动中，落在监控画面上，也不过是蚂蚁在奋力向前奔袭而已，来得远远没有大家以为得那么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最前头的丧尸能够在画面中露出全貌，林念屿忍不住又往前迈近一步，
　　秦随风跟着他的节奏，也往前迈了一小步，他没有低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心地掰开林念屿落在身侧的拳头，将他的手指抚平。
　　就是在这刻，林念屿才意识到由于自己无意识间一直攥着拳头，手心已经满是热汗。
　　第一头丧尸流着涎水从学校边缘袭过，很快是第二头、第三头、第数十数百头，丧尸群就如奔袭中的莽兽，没有丝毫停留的迹象。
　　是香丸起了效果，迷惑掉它们的感官，学校里的几人被忽略了。
　　林念屿能听到周遭的人不约而同地吐出一长口气。
　　可就在小半尸群已经略过学校往更远处去时，余下的大半却骚乱了起来，步伐间明显有了挣扎的痕迹，不多时，中后段丧尸群几乎是停了下来。
　　Lucas传来的画面最为清晰。
　　众人看到那团密密麻麻的黑点中，骤然出现了一个空档，然后蔓延出一条向学校而来的细线。
　　每个人的视线都被这条不断变长的“线”吸引住了，直到它彻底撕裂丧尸群，在这条线的尽头、在丧尸群的边缘，监控屏幕上清晰出现了一个青白色皮肤的奇怪丧尸。
　　它身上没有大的伤痕，也不像某些丧尸那样缺了残肢，甚至身上还保持着肌肉的弧度，走起路来的姿态也很有张弛，远远看去，简直就像一个肤色古怪些的人类。
　　但看到他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只因这头丧尸看起来更为可怖，区别于同类的满瞳，它是明晃晃的竖瞳，伴随着月光而翕张着，它的鼻部退化，简直就像最严重的那款朝天鼻，只在面中留下两颗漆黑的空洞，更有斑驳的鳞片从它脖颈一直延伸到颊侧，就像......
　　就像一条蛇一样！
　　它冰冷的视线转来转去，很快就锁定了其中一个监视仪。
　　骤然间众人被迫与屏幕画面上的一双诡异竖瞳对视，这个丧尸的嘴唇动了动，由于肌肉的变形，它的口型很难辨识。
　　林念屿却忍不住握紧秦随风一直没松开的手。
　　他们心知肚明。
　　它说——
　　“哥，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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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林念屿看向秦随风。
　　他们相牵的手还没有松开, 是以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细微的变化，秦随风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强硬冰冷，不动声响，身下却暗藏着危险暗流。
　　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 外面那个古怪的丧尸，正是秦随风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个被他杀死的蛇兽化异能者。
　　而它此刻出现，却成为了拥有异能、能够指挥低级丧尸的异种。
　　一个四级丧尸。
　　林念屿清清楚楚地记得，秦颂已经被杀死, 他检查过尸体，已经断无生机，秦随风也说过, 他绝无再转变为丧尸的可能性。
　　可现实如此，形势已经容不得林念屿再去猜测缘由。
　　秦颂无声的挑衅好似号角, 聚在它周围一圈的丧尸齐齐掉转方向，朝着学校而来，不多时就冲到高墙底下，瘦得伶仃的指骨抓在坚硬的墙上，留下凌乱的暗色痕迹。
　　Lucas隐匿于夜色中, 无声地调整着监视仪的角度。
　　众人看到丧尸越聚越多，每个监控传来的实时画面上都挤满影影绰绰的人形。
　　有了目标，或者说, 是在秦颂的指挥下, 这些丧尸已经将清源中学视作了目标。
　　它们试图向上攀爬, 不够灵活的身形限制了动作，可后面的丧尸还在不停拥堵上来，在这种极致的挤压下，最近一圈的丧尸已经被踩在脚下，成了一滩烂泥般的血肉，它们倒下后，自然有后来的丧尸围上，没多久也惨遭同样待遇。
　　林念屿几人身在寝室，却能听到校外传来的声音。
　　这次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的嘶吼声。
　　这样下去撑不住的。
　　再耽搁下去，被踩死的丧尸会生生地筑起一道血肉之墙，后面的丧尸就能踩着它们，轻易地冲破学校的防御。
　　秦随风终于松开了林念屿的手，向着监控画面走近两步，“领头的丧尸是冲我来的，我去解决。”
　　他掷地有声，语气是惯常的从容不迫，好像不是在做生死攸关的抉择，只是气定神闲地揪下了一剂面团，让林念屿拿着上一边玩去。
　　可林念屿的思维就是实在跳脱，在此时此刻突然想起他捏出来的漂亮小鱼，竟然被说成小兔子，一下子恨得牙都紧了。
　　“你怎么解决？”他问，恶狠狠地，“出去喂菜啊？你这样的，够填饱几个丧尸？”
　　秦随风没有回头，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最中间的画面，与秦颂所变作的丧尸隔着屏幕对望，在某个时刻，两者的神情达到惊人的一致。
　　秦随风说：“一个足以。”
　　“我不许。”林念屿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取出全部晶核，塞给了金维，“用你的武器为我们开路，我和秦哥去把丧尸引开。”
　　金维愕然，仓皇之下他接过那堆晶核，却下意识地反驳：“如果要引开丧尸的话，就让Lucas去吧！”
　　林念屿摇摇头，“不够。Lucas只是机械躯体，它吸引不了丧尸的欲望，这里只有我们能引走它们。”
　　见金维还停在原地，林念屿骤然提高了声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金维一咬牙，掉头跑去启动装置。
　　林念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两下，又看向秦随风，男人终于舍得回头，林念屿也清楚地看到秦随风眼中的拒绝，知道对方如果强硬起来，他势必讨不得好。
　　可林念屿的声音中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笃定。
　　他说：“光凭你吸引不走所有丧尸，我不能让学校里其他人陷入危险。秦哥，不用再多说，你拦不住我。”
　　他转过身，再不去看秦随风，而是默默地把空间里能在室温下久放的物资全取了出来，并开启学校里所有的冰箱和冰柜，用冻货全部填满，包括灵泉水也被他全部抽干，储藏了起来。
　　时间紧迫，他往来的速度很快，可身边却亦步亦趋地伴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姜可盈小跑着跟着林念屿，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
　　林念屿以为她害怕，于是在抽取灵泉水的间隙，安慰她：“盈盈，别怕，大人们会保护好你的。”
　　姜可盈却绷着脸蛋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怕。”
　　林念屿停下了一会儿脚步，是以姜可盈得以找到机会抓住他的衣角，她一字一顿道：“我等你回来，念屿哥哥。”
　　林念屿沉默了许久，直到空间里的灵泉水被抽干，他才开口：“好。”
　　姜可盈相信他的承诺，于是安心地松开手，林念屿又跑了下去。
　　秦随风已经在等他。
　　秦随风的身侧还站着林婉。
　　林婉才堪堪一米六的身高，站在一米九的秦随风身边，看起来娇小又弱势，但下一秒，她抓起那把专属于她武器，微微转过身，看向林念屿。
　　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里，同样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坚定。
　　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如果是我和秦哥两人，还有机会逃脱。再加上你，咱仨都得歇菜。”
　　林婉没说话，她只是攥紧了手。
　　林念屿又朝向黄瑶，言简意赅，一句话止住了她的念头。
　　“瑶瑶姐你也是，不要冲动，为苗苗考虑。”
　　林婉问他：“你要黄瑶为孩子考虑的时候，念念，你有没有想过妈妈的感受？”
　　林念屿走上前，拽住林婉那柄武器就往下扯，林婉握得很紧，他用的力气也很大，他知道会扯痛她，可还是狠下心，将把柄武器从她手中抢过，扔到一边。
　　她的手指冰得吓人，林念屿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抱住她。
　　“妈妈我爱你。”他说，下巴枕在她的肩上，不敢看她的脸和她质问的眼神，他只是再次说道：“妈妈我爱你。”
　　一句为他，一句为前世的自己。
　　上一世，他在末世流浪两年，都没能找到林婉的下落，妈妈生死未卜，他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他苦苦找寻的每一日里，感觉自己比外头那群行尸走肉多的，只有一颗被烈火热油煎熬着的心。
　　“妈妈，拜托。”他抱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如平常一般，“不要再让我重蹈覆辙，不要再让我受折磨。”
　　他是在救她，也是在救前世的自己。
　　感受到肩上的湿意，林婉的心都要碎了。
　　她闭上眼睛，泪水难以自抑地滚落，“念念，妈妈也爱你。”
　　她退让了。
　　林念屿胡乱地抹了把脸，松开她，看向了秦随风，“走吧。”
　　走吧。
　　秦随风率先迈开腿。
　　面对林念屿的坚持，他再次妥协，他注定妥协。
　　他们向外走，走过Lucas守着的高楼。
　　Lucas跳了下来，喊他：“念念。”
　　林念屿顺手摸了摸它冰冷的外壳，却没有停留，与秦随风前后脚攀上高墙。
　　高墙之外，是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它们如浪潮一般，一股一股地拍打在墙上，在察觉到墙上有人时，这冲势更加癫狂猛烈。
　　两人相视一眼，又向着最近的监控比了个手势。
　　三秒过后，不远处闪起几道亮光，瞬间打在高墙之外的尸潮中，伴随着尖锐的轰鸣声，金维为他们炮轰出了一条通道。
　　林念屿跟着秦随风一跃而下。
　　风将林念屿对Lucas下达的第一条指令，传到了它的听觉传感器中。
　　“Lucas，保护好大家。”
　　Lucas不明所以，可还是朝着他们的背影点点头，说：“我会的。永远。”
　　秦随风在前面开路，以防好不容易破开的阵型再度合拢，而林念屿紧随其后，负责引走剩下的丧尸。
　　但丧尸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围在秦随风周围一圈的刚刚倒下，后面的自然会踏着尸体而上，直到在他周围垒起一堵肉墙。
　　向它袭来的丧尸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到后来，丧尸攀上肉墙再向他扑来时，几乎是从天而降。
　　若此刻从天际俯瞰，这密密麻麻的丧尸群便如蜷曲盘绕在一起的肉虫，逐渐向中间的空白处侵蚀。
　　就在空白即将被彻底掩盖的那一刻，冰霜护盾骤然出现，堵住飞扑而上的丧尸，又硬生生往外挪移出一段距离，轰然炸裂，掀翻了肉山，随之而来的风暴一般的冰刃，则短暂地止住了丧尸后续的冲势。
　　给秦随风留出喘息之余。
　　林念屿回头，深深地看了清源中学最后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奔向了秦随风。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让余下的丧尸群乱了起来，一部分下意识地追逐着林念屿和秦随风而去，还有一小部分则依旧围在学校周围，试图往里冲。
　　对于小小的清源中学来说，这还是太多了。
　　金维不停地在为Lucas填充晶核，他的手已经从最开始的忍不住发颤到麻木地投放，可丧尸潮好像看不到尽头一般，这个浪头下去，又有新的浪头起来。
　　会有结束的那一刻吗？他在想。还没来得及跟林哥说一句什么呢。如果结局就是这样的话，那也太遗憾了。
　　此时天际线亮起微弱的橙色，向着墨蓝色的穹顶融出一块天方将亮的讯号，金维似乎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在遍是嘶吼声的高墙之内，那么轻微，又那么响亮。
　　他眯起眼睛，看到了姜可盈的身影。
　　不是幻听。
　　姜可盈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滚开。”
　　她的七窍都有血丝溢出，滴在她干净的衣领上，身体和声音一样，打着颤，却慢慢地、坚定地走在所有人前面。
　　她不想成为被呵护的小女孩，她要保护大家，就像爸爸妈妈当初保护自己一样。
　　她绝对，绝对不会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之人死在这群怪物的獠牙下，绝对不会！
　　“都给我，滚开！”
　　她不停地重复、不停地命令，那声音的分贝越来越高，到最后，金维已经听不到内容，只能听到嗡嗡的鸣叫声，耳畔一声尖锐的呼啸后，彻底化为寂静无声。
　　世界，万籁俱寂。
　　红日冲破束缚，从橙与墨蓝的混沌纠缠中一跃而出，天光乍泄，落在金维的脸上，他眨了眨眼，两手撑着Lucas的外壳，慢慢站直了身。
　　高墙之外一片狼藉。
　　天亮了，丧尸在姜可盈的异能影响下已经远去，这场战役终于结束。
　　而林念屿和秦随风，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
　　希望每个人都能被救赎。


第105章 
　　在监控不能企及之处, 林念屿和秦随风也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杀。
　　在奔跑与追逐之间，冰霜巨墙的轰然炸裂声很是躁动着丧尸敏锐的听力神经，秦颂显然也注意到这点。
　　与身边的行尸走肉不同, 它保留了一部分生前记忆，知道这个四处作乱的人类，正是让秦随风心神不宁的“小男朋友”。
　　太有意思了。
　　秦颂的竖瞳骤然紧缩，拉成细细的两条线, 它死死盯着林念屿。
　　碎片！碎片！把他撕成碎片！
　　秦颂尖锐地高啸起来，而无数的丧尸也瞬间从混乱无序的状态下强行脱离, 一股脑地向着孤立无援的青年涌去。
　　林念屿喘着粗气骂了一句，他的冰刃在狠狠割断最近一头三级丧尸打出的口器后，冲势不停, 直袭对方头颅，直搅了个天翻地覆。
　　中途落下一颗被粘稠液体包裹的硬物，还未落地, 便让林念屿收入囊中。
　　他抓住那晶核，身影在原地闪烁一瞬, 直接进入了纯白空间。林念屿已经顾不得拿水去冲洗那脏污的晶核表面，径直吸收起能量，补充干涸的精神力。
　　待异能恢复八/九分，他又重新回到战场。
　　纯白空间内时间流速几乎为零，是以他进入空间后进行一系列操作再出来, 于现世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眼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丧尸。
　　可下一秒，林念屿听到一道声音。
　　“秦颂, 你的敌人是我。”
　　在沸沸扬扬的丧尸吼叫中, 这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瞬间就吸引了林念屿和秦颂的注意力。
　　如果秦颂还是人类，他会权衡利弊，知道杀死眼前的林念屿才会让秦随风遭遇更重大的痛苦，只不过它现在是丧尸，即使保留记忆和些许神志，它也做不到延迟满足，面对欲望，它就像是没有经过规训的狗对着肉骨头，向来是直线追逐的渴求。
　　丧尸群转头向着秦随风追逐而去，密密麻麻的遮挡，让林念屿的视野里瞬间失去了秦随风的身影。
　　这个骗子。
　　林念屿脸色更加冷硬，他跑进附近的公交始发站，试图找辆能用的车出来。
　　其它车已经留在学校，他只能如此。
　　好在站里有辆还能开的公交车，他三两步地启动这辆已经破破烂烂的小型公交车，横冲直撞地向着丧尸群远离的方向追了上去，蛮横地冲入它们的队伍，丝毫不顾惜这辆临时借来的代步车，只想着撞飞一个是一个。
　　四级丧尸的指挥能力到底有限，在林念屿这般鱼死网破的攻击下，很多边缘的丧尸都重新被他吸引，转头试图攀上公交车。
　　没多久，半边的挡风玻璃已经贴满丧尸狰狞的面孔，车子也没法再前进。
　　林念屿绷着一张脸，一个倒挡，公交车迅速后退，丧尸始料不及，让他得以清出周围一圈空地来，借此机会，林念屿很快掉转方向，开向边上一个高坡。
　　车子甩停在高地，在还因为惯性而往前移动的时候，林念屿已经钻出侧窗，爬上了车头顶。
　　他没有转头去看追上来的丧尸，而是闭上单眼，拿手在眼前丈量了一下尺寸。
　　“试试吧。”
　　他喃喃道，声音很轻，在风中即刻就被吹散。
　　而后，一架冰梯骤然出现在半空，连接了车头与对面低处的一座高楼某个窗口。
　　林念屿半蹲上去，冰梯表面非常光滑，立在高坡的车头和低处楼宇之间又有一定高度差，是以他一上去，只是花时间稳定了一下平衡，就快速地滑了出去。
　　一进到楼里，他立刻弄断冰梯，彻底脱离后面丧尸的追捕，然后继续想办法安全地往前奔袭。
　　他就这样一步又一步，追逐着秦随风的方向而去。
　　当视野中再出现他的身影时，日光大盛，林念屿隔着远远的距离，视线穿透他们周围的丧尸，已经能看到高架上对峙的秦随风和秦颂。
　　大约是中途也跑丢了一波，又被秦随风解决了一部分，跟在秦颂附近的丧尸已经称不上多，追着林念屿的又还没赶上，一时间已经变成了秦随风和秦颂的对决。
　　林念屿眼看着他们动起手来，喘着粗气，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朝他们而去。
　　他已经追赶了太久，即使中途有进入空间休息，但从不敢停留太久，因为只有精神保持紧绷，他才能持续地找出应对之策，这种状态一旦中断，意味着他的防御系统即将全盘崩溃。
　　一路上他没有真正地停下过，是以现在就像一个破了的鼓风机，一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林念屿越过高架上拦路的废车，正看到秦颂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场对决有了胜负，秦颂再无重来的可能性，因为下一秒，秦随风已经拧断它的头颅，挖出了它的晶核。
　　这暴力血腥的一面，却让林念屿无比安心。
　　他喘出一口粗气，就近停了下来。
　　此刻他距离秦随风仅七八米之差，只要对方回头，林念屿相信，只要看到自己，秦随风会主动走过来，像每一次他们取得胜利后那样，拍拍他的肩膀，或者给他一个拥抱。
　　秦随风转身了。
　　可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男人很快靠在了高架的栏杆上，身子微微下沉，几乎要摔到地上。
　　他已经力竭。
　　林念屿看到秦随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毒液腐蚀的痕迹，他吓了一跳，赶紧就要过去。
　　而秦随风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两人的眼神，就在这般不经意间对上。
　　林念屿停下了脚步。
　　林念屿曾经多次小心地向秦随风投去探究的注视，但秦随风总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他斜前方半步，或是习惯性地隐匿于阴影中。
　　这是第一次，精疲力尽的男人忘记了遮掩。
　　林念屿惊愕地睁大眼睛。
　　他看到一双漆黑的满瞳。
　　那是如海底断崖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这种海水的密度差异造成的自然现象，能在瞬间将潜艇拉入深渊，即使再无所畏惧的潜水者，遇到这种骤然出现的黑色海水，也会被吓得立刻远离，因为这意味着绝对危险，意味着有去无回。
　　这是一双，属于丧尸的眼睛。
　　被发现了。
　　林念屿退缩的眼神让秦随风浑身发冷，他的血液几乎要冻僵，或许不是错觉，这一夜他调动了太多异能，体内的Apa病毒席卷着，他好像......
　　好像要控制不住了。
　　秦随风盯着愣在原地的林念屿，他想起他们一起看雪的那天，林念屿朝自己凑近的小动作。
　　原来一切都是错觉啊，命运不曾厚待于他。
　　他们就这样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相望，直到秦随风动了动，紧接着林念屿就被身后传来的丧尸接连倒地的声响吓回了神。
　　他想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
　　秦随风深深看他一眼，直接从高架上翻身跃下。
　　“不！”
　　林念屿惊声尖叫，两三步冲了上去，拼命伸手也只是与秦随风的衣角擦过，他没有犹豫，翻身也跳了下去，终于在落地前抓住了男人的手。
　　“砰！砰！”
　　两人连接掉入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车斗中，正巧遇上一个大颠簸，隐匿了他们相隔极短的两道落声。
　　“卧槽你开稳点啊！”
　　好痛，林念屿闷哼一声，隐约听到前面驾驶座传来的吐槽声，“卧槽这里怎么回事，这么多丧尸。”
　　“少废话了，还不快走！！！”
　　载着他们的货车迅速远离了这片区域。
　　林念屿恢复了些意识，立刻去看秦随风。
　　男人闭着眼睛，已经没有了声息，浑身上下都是被腐蚀的痕迹，脸也伤了大半，看不出从前英俊的模样。
　　他还牢牢牵着秦随风的手，可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
　　死了吗？
　　林念屿愣愣地想。
　　他好像是撞到了脑袋，思维无法集中，隔了好久才想到空间的灵泉水已经回复了些，他可以拿些来给秦随风喝。
　　他是用精神力内视取的，没有整个人进入空间内，因为那样的话，即使只是一瞬，他也得松开秦随风的手。
　　他觉得这时候不应该松开秦随风的手的。
　　林念屿跪在秦随风身侧，把仅存的那点灵泉水给男人灌了进去，可一点点还行，再多的就都从男人的嘴角流了下来。
　　他还有四颗莲子，也一颗一颗地给秦随风送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掀开男人的嘴唇看看，还在那里。
　　一，二，三，四。
　　一颗不少。
　　林念屿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秦随风是真的不在了。
　　他的眼泪骤然就落了下来，滴落在秦随风胳膊的伤口上。
　　林念屿根本想不到秦随风一旦尸化，会有多么可怕。他只是俯下身，抱住秦随风，声音中带着哽咽。
　　“你说是兔子就是兔子嘛，我不要小鱼了，我要兔子。”
　　他觉得好委屈，以前只要他流露出一点点的不乐意，秦随风就会过来哄他，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秦随风就躺在那里，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哪怕他们牵着手，秦随风也不会......
　　咦，林念屿突然一愣，他低头看着他们相牵的手，秦随风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扣在他的手背上。
　　可他分明记得，秦随风方才是僵直的手，没有一点点回应。
　　林念屿的视线慢慢往上，看到了秦随风裸露在外的狰狞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这一幕过于惊人，他下意识地要松开手，打算去掀男人的衣服看看，结果却没有挣开。
　　秦随风握住了他的手。
　　林念屿被禁锢着，看到秦随风缓缓睁开眼睛，依旧是那双黑瞳。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林念屿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崇安镇的那座死寂沙海，那个遭遇围堵的“永生者”，和那场让自己得以重生的死亡经历。
　　那柄曙光基地最锋利的刀，被称作“人形兵器”的五级异能者，竟然就是秦随风？！
　　他不清楚这算是什么走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愣愣地看着秦随风，脸上还垂着泪珠，睫毛也湿漉漉的，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秦随风恢复了些理智，但不多。
　　他直接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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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事情已经出乎意料, 走向竟然还能更加离弃。
　　林念屿的呼吸都停了，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面对秦随风倾身向前的动作,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闪避。
　　当双唇相贴时，他能明显感觉到秦随风还沾着灵泉水的唇，尝起来冰凉、湿润。
　　甚至还有隐约的试探和□□。
　　林念屿大惊失色，他一只手被扣, 只有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对方胸口，在这个双唇相贴演化成更离奇湿热的吻之前, 及时地抽身。
　　秦随风没有阻拦他，只是盯着他仓促撤回的身影，做了一个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应该是将嘴里那几颗莲子吃了下去。
　　秦随风敛目调息, 待那薄薄的眼皮再度掀开时，可怖黑瞳已经不知去踪，男人眼中多余的黑色尽数褪去, 恢复成素日里黑白分明的模样。
　　他沙哑着开口：“念念。”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林念屿嘴巴一瘪, 才敢确认是秦随风回来了。
　　“别哭。”秦随风微微撑起身子。
　　他皮肤表面的伤痕已经消失殆尽，但力竭后的身躯还有些颤颤巍巍，即使如此，他的手掌依旧很稳，安抚地摸上林念屿的脑袋, “我没事了，别哭。”
　　货车还在往他们不知道的方向开着，路况不好, 一路上颠簸多, 发出的高分贝噪音也多, 驾驶座的两个人显然是学艺不精，一直不曾察觉到车斗上多了两个陌生人。
　　即便如此，林念屿和秦随风还是得小心翼翼。
　　在秦随风说出这句安慰的话以后，车斗里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林念屿是因为尴尬，眼神不免四处游移，秦随风却一直盯着他泛红的耳尖不放。
　　他方才刚醒时，虽然被直白的欲望渴求控制住行为，但已经恢复些神智，此刻回想起林念屿当时眼神，那非常复杂，混合着惊喜、疑虑、震惊和......一丝丝恍然大悟。
　　秦随风产生了一个猜想。
　　“你......以前认识我吗？”
　　这个以前，自然不是指林念屿在末世爆发前活过的二十个年头，而是指他的前世。
　　即使两人从没有将此事放到明面上交涉过，却都心知肚明。
　　话题转这么快的吗？
　　林念屿一愣，面上的燥意霎时间退了下去。
　　他原本非常震惊于秦随风就是永生者这件事情，也担心那双黑瞳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他有千言万语想问，头绪又纷乱如麻，可随之而来的一个亲吻，打断了他所有的思路。
　　那个吻......
　　这回他下意识地看向秦随风，正对上男人清凌凌的目光，一时间觉得这种眼神要比方才那黑瞳还令人不自在。
　　怎么......怎么现在他成了那个耿耿于怀、思想不清白的人。
　　秦随风却已经能这么冷静地问，他们以前认识吗？
　　难道那个亲吻只是他的错觉，还是说秦随风黑瞳状态下意识混乱行为出错所以现在完全不记得了？
　　林念屿心中思绪复杂万千，却难得没有任性，乖乖坦白道：
　　“谈不上认识。但你很厉害，也很有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好几架直升机正在追......”
　　林念屿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蓦地睁大眼，意识到一个他这么久以来不曾留意过的问题，末世第三年，哪里来的直升机？
　　末世爆发后，藏于风沙之中的神秘物质荒芜了大地，也加速侵蚀着一切的机器、设备和建筑。别提是直升机这样的精密机械，在大街上想找到一辆还能开的废车也是难事。
　　能有哪个势力，在末世第三年，还能驱使得了七八架崭新的直升机？
　　他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那是什么样的直升机来着？上面应该没有什么国家旗帜，但是机尾上面，林念屿隐约记得有个标志，并不是他耳熟能详的模样，真要论起来，有些像是三块菱形一端相接、其余朝上拼接在一起的样子。
　　太模糊了，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记不清楚。
　　事关秦随风的安危，偏偏自己的记忆在这时犯了浑，帮不上忙，林念屿急得想狠狠拍下自己的脑袋，就像小时候碰上电视机出故障，也是狠狠拍下它的大屁股。
　　期待着这样就能够解决问题。
　　他的手还没碰上自己，已经被秦随风一把抓住，“别打自己。”
　　男人的体温要把他高上半分，林念屿一个瑟缩，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
　　秦随风其实还没有完全从异能影响中摆脱，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需要花大力气才勉强压抑下心中暗流涌动般的欲望，告诫自己不能强行控制林念屿，以免引起小孩的逆反心理。
　　他沉默许久，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念屿嘴上讷讷道：“没什么意思啊。”
　　心里却在崩溃，骂了秦随风十遍百遍不止，拜托啊刚刚接过吻怎么可能那么坦然，你是因为无意识才不小心亲上的吧？我可是仔细感受了全程的啊QAQ
　　你能坦然处之，我不能啊......
　　他苍白的脸色让秦随风语气愈发温和，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会感到心理负担吗，做我男朋友的话？”
　　林念屿下意识点头，心想：对啊，发生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心理负担啊，再说做男朋友什么的，也......
　　“欸......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啊？”林念屿像烫着舌头的猫，说话断断续续的，要在舌尖囫囵上三四遍，才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用这样子的，我不需要做你的男男......男朋友。”
　　他艰难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只觉得比刚才被万千丧尸跟着屁股后追时还难熬，只是两句话而已，就让他背后蒙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
　　车斗内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秦随风敛眸，他长而疏朗的睫毛在眼下投落浅浅的阴影，伴随着车身颠簸而微微晃动，再加上受过伤脸色苍白，看上去很不好受。
　　“是因为我的异能吗？我就像个怪物。”
　　他低声开口，右手却一直藏在身后，死死掐着自己，克制住他的真实情绪和欲望。
　　林念屿吃软不吃硬，不能吓跑他。
　　“我的异能，只赐予我破坏的天赋，带来很多威胁，却不曾给予一点点拯救的能力，所以会让你感到负担吗？”
　　露天车斗上狂乱的风把林念屿的脑子吹清醒了些，也将这些低声轻语一字不落地送进他的耳朵里。
　　林念屿头一回感受到秦随风如此示弱的、不堪的、位于低势的沮丧情绪。
　　这样清晰、直白。
　　“不是！”他下意识地反驳，即使那黑瞳让他感到吃惊害怕，那也是因为担心秦随风因此发生不测，绝没有丝毫厌弃他本人的可能性。
　　更何况，接吻、异能、男朋友，这都哪跟哪儿啊，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林念屿很认真，很诚恳地向他解释：“我只是觉得，你那时候神智不清楚，我被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算不上什么损失。即使真的要掉块肉，我也是愿意的，不用你负责，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道德绑架你。”
　　“负责？”秦随风抓住关键词，重复了一遍。
　　男人展露出一副不太高兴的神情，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对着林念屿，而是对自己的隐隐懊恼，
　　秦随风的力气恢复了好些，于是挺身微微向林念屿靠近，抬眼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里很是专注，坦然自若地问着林念屿。
　　“你是一点都没感受到吗？我对你的喜欢？”
　　林念屿的大脑当场宕机，结结巴巴地重复。
　　“喜喜喜喜欢？”
　　秦随风眉头拧起，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索性坐了起来，这下他要比林念屿高出一些，视线也变得居高临下，接下来的话，显然有些咄咄逼人的含义在其中。
　　“平常相处的时候，我们同处一室、牵手、拥抱，念念，你一直把我当成什么身份在看待？就只是室友？朋友？同伴？”
　　林念屿就像被凶悍恶兽吓住的幼崽，一动也不会动，只能睁着双琥珀色的眸子，呆呆地看着对方。
　　秦随风强迫自己狠下心：“说话。”
　　“哥哥......”
　　可秦随风不相信这套说辞，依旧盯着林念屿。他生得高大健硕，凭一己之力就能杀死一头四级丧尸和万千尸潮，可现在就好像被一根细绳勒住了心脏，气息凌乱，藏在身后的右手止不住地发颤。
　　这根绳子的另一段就握在无知无觉的林念屿手中，牵一发而动他全身。
　　“是爸爸......”林念屿终于开口，不敢去看秦随风愈发黑下来的脸色，嘴里囫囵地说着什么话，连他自己都不敢认。
　　“从一开始你给我的感觉就很靠谱，后来发现你实力强大，依旧愿意哄着我让着我。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怕，就是我小时候想象中的父亲的形象。”
　　好像是越说越不对劲，林念屿又弱弱补充一句：“没有真的把你当爸爸看的，只是一种感觉。”
　　秦随风闭上眼。
　　操，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没关系啦不是还有爹系男友吗（笑摸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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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缠绵病榻的程家小少爷穿成同名同姓的书中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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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御却只顾悉心感受着新身体，莞尔一笑。
　　不必再受沉疴病体的桎梏，他打算直接掀了这棋盘。
　　*
　　总决赛的舞台后，程御用领带缚上主角受双眼，安抚他的镜头恐惧症。
　　从前对他宁死不从的主角受感受着领带上残余的体温，心跳声鼓噪如雷。
　　雪后的夜里，程御坚定地告诉主角攻，“带你回家并非临时起意，你是我一生的责任。”
　　向来嚣张跋扈的主角攻骑着机车绕了S市三圈，回来耳根依旧是红的。
　　逼仄的房间里，程御凑近居心叵测的助理，威胁对方：“再敢这样看我，剜了你的眼睛。”
　　助理却得偿所愿地笑着，恳求他再多恨一些，他们才好一起下地狱。
　　*
　　程御只想玩个痛快，弥补不良于行的前世。
　　到后来，这些本该厌他、怨他、恨他的人，都绕着他转，甩都甩不掉。
　　心机小白花演唱会上隐晦表白，暴躁养子低头为他洗手作羹汤，心怀叵测的秘书展露病娇本性。
　　当他再一次深陷修罗场，那个蓄谋已久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
　　*
　　后来人们再见到这位掌权程式集团的S市新贵，发现他手上已经没有再病态地戴着丝织手套。
　　那截月色般皓白的腕子上，取而代之的是奇楠沉香手串。
　　一百零八粒，皆是陆含璟苦求而来。
　　只为程御恣意无忌，酣然入梦。
　　老谋深算斯文败类专情攻x骄纵暴躁吃不得一点亏的受
　　苏爽万人迷/狗血修罗场/受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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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你不要不高兴嘛。”
　　林念屿苦恼地扯着秦随风袖子。
　　他实在是不知所措。
　　林念屿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情书叠起来能有牛津词典那么厚, 他也有过被男人热烈追求的经历，通常那都是一笑了之，可男人刚才的表白, 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对你的喜欢”，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这不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不是泛泛的点头之交，而是他信任依赖已久、如兄如父的秦随风。
　　他们平常相处起来是很亲密, 可那怎么能混为一谈。
　　林念屿说：“我会好好反省的。”
　　反省？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在秦随风的伤口上撒盐，他怀疑林念屿就是专门想气死他。
　　男人只觉得太阳穴嗡嗡地疼,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兀地睁开眼，正对上林念屿认真的目光, 原本的愤恨霎时间尽数散去，心中只留下酸涩万分。
　　林念屿真是一个过于任性的人，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对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秦随风说不出重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秦随风抬起手，轻轻落在林念屿肩上拍了拍，按照他们从前的相处习惯，秦随风应该会贴在一个更亲密的位置。
　　但他克制住了，只停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有过界。
　　林念屿瞬间明白这动作后的含义。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却没有如想象中平和下来，反而有些躁动的不适感。
　　一时间, 却不知是庆幸带来的后遗症, 还是隔靴搔痒般的蠢蠢欲动。
　　他一声不吭地在秦随风身边躺好。
　　两个人的身子压得挺低, 就怕驾驶座的人突发奇想地往后张望。
　　这时，前边又传来声响，林念屿赶紧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掸开，支起耳朵，很努力地偷听。
　　“这活儿真没意思，一路上开这么久的车，也没载回什么好东西。”
　　“要运好东西能找咱们两个小喽啰？再说咱们也不是为了这点物资跑这么远的，谁让基地名头响亮，到处有人打听呢。”
　　“那是呢，咱们曙光基地毕竟厉害，连......”
　　车突然一个大颠簸，林念屿被晃了一下，后面的话就没怎么听清，但他已经知道这辆车是开往曙光基地的。
　　在上一世中，曙光基地，是被他视作救命稻草却至死未曾到达的基地，也是秦随风守卫着却最终在一步之遥处罹难的基地。
　　这时候，秦随风轻轻开口，问他：“要回去吗？”
　　车斗的低矮处没有太多狂风席卷，林念屿的思维一点点清晰起来。
　　如果秦随风没有另一重身份，此刻他们就该隐蔽地远离这辆货车然后尽快回到清源中学，可秦随风前世与曙光基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死亡梦境里的场面和异常出现的直升机，带给林念屿的震撼也太大。
　　他不能接受失去秦随风第二回。
　　要避免重蹈覆辙，答案直指曙光基地。
　　林念屿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回去。”
　　唯一还令人担心的，只有清源中学的家人伙伴，但他们当时引走了绝大部分丧尸，逃亡途中也多次观察过，知道剩下那部分还不至于攻破学校。
　　除此之外，留在中学的物资也足以他们过上很久，
　　林念屿不愿意就这么回去，是因为他现在耿耿于怀着死亡梦境中的经历。
　　他从前只当自己是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对此事不曾放在心上，可现在秦随风突然的爆发，让他意识到被纵火的城门一直就在自己身边，没离开过。
　　可就不得不让人思虑许多了。
　　“那么多直升机真的太大手笔了，我觉得不像是曙光基地能拿出来的东西，但那时候，以你的地位，还有哪个势力能在不惊动曙光基地的前提下对你进行围剿呢？”
　　林念屿喃喃道：“我想去看看。”
　　秦随风不置可否，他抬起右手落在半空中，不多时，这只从来沉稳有力的手便有些微微发颤。
　　“可我异能力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回来。”
　　林念屿手头上是一颗晶核都没有，他逃亡途中用来补充精神力的晶核都还是现掏的，况且秦随风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力竭，
　　他有些担心，犹豫道：“那要不算了？或者我们找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等你异能恢复再前往曙光基地？”
　　只不过选择后者的话，意味着他们要很久以后才能回学校了。
　　秦随风：“直接去吧，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处调养，反方向再回去也要花时间，更何况还有那些穷追猛打的丧尸，一路上不一定就遇到什么危险了。不如搭个顺风车，先去曙光基地看看情况。”
　　林念屿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就在车斗里蜗居了下来。
　　也好在现在不是最热的时分，拿东西挡着些以后，还不至于晒到中暑。
　　就这样一路行了两天两夜，开车的两人应该也是担心夜里遇袭，所以日夜兼程，中途除了上厕所都不曾停下，连吃饭都是轮流在车上吃的。
　　前面两人也嫌破路颠得屁股疼，找到个僻静点下车时，也会多走动走动舒展下身体，林念屿和秦随风就趁机绕行到另一边解决生理需求，赶在两个驾驶员上车之前回到原处。
　　在驾驶员准备上车前，两人则躲到车斗用于挡风沙的篷布下。
　　也还好车上只是些简单的日用物资，要是重要物资，势必不可能只有两个实力普通的异能者单独运输，车队一旦列开，他们可就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听那两个驾驶员的口气，曙光基地交给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沿途勘探情况。
　　看来曙光基地野心不小啊。
　　林念屿百无聊赖地想着。
　　这时，突然又听到前面两人开了口，这回语气很是轻快，说快要到了，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
　　林念屿顿时来了精神，他与秦随风在渐深的夜色中相视一眼，当货车驾驶上一条小路后，林念屿拉了秦随风一把。
　　两人趁着浓厚的夜色，从车上跳了下去，迅速地滚到一旁躲避起来，以免车里的人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异常。
　　秦随风摔得结结实实，完全没有平常的灵活身形，林念屿只觉得那砰的一声砸在了自己心上，待货车驶远后，他一个翻身很快坐了起来，去拉秦随风。
　　男人借他的力站了起来，但很快松动胳膊，无声回绝了林念屿的搀扶。
　　林念屿的手在原处顿了顿。
　　他意识到，秦随风在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
　　他们依旧关心着对方，也保持着相识一眼的默契，可两人之间还多了一道无形的隔离带。
　　秦随风的动作明晃晃地表达出一个意思——
　　他不会再过界。
　　林念屿悻悻然缩回手。
　　也好，省得尴尬。
　　接下来，两人就只能靠步行了。
　　索性林念屿空间里有各省市的详细地图，他知道曙光基地前身是什么，路上又随处是路牌，虽然被风沙侵蚀了大半，但还能勉强辨识，因此他们一直有正确的前进方向，不至于走丢。
　　夜里行路不易，再加上又是陌生路段，即使那两个驾驶员说已经接近曙光基地，等他们终于靠步行抵达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曙光基地的全貌，就伴随着东升的旭日，直白地落在两人眼里。
　　曙光基地原为C国中部地区最大的监狱所，如今更是被打造得如同堡垒一般，囊括了众多幸存者的它，同时也是丧尸眼中的美味靶子，经历过大大小小多次丧尸潮。
　　而它如今依旧巍峨伫立的模样，让林念屿忍不住看了秦随风一眼。
　　看来，没有“人形兵器”在，曙光基地依旧有它的底气。
　　基地周围一大片地界都搭着棚子，有人正在进进出出，而正门对出来的地界被后期隔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来。
　　像林念屿和秦随风这样前来投奔的幸存者，是要先在通道口进行检查记录的。
　　两人走近的同时，有看到旁人错愕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
　　无他，只因相比当初前往百足基地时特地做出来的伪装模样，现在他们才是真正的狼狈与风尘仆仆。
　　胡子拉碴，衣衫褴褛，几块破布上遍布丧尸暗褐色的血浆块，和其他赶赴而来的幸存者相比，也显得过于脏乱了。
　　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林念屿原本以为以他们这个模样，势必要被扒光了检查是否有伤口，但他观望了下，发现排在他前面的人压根就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由门口的人拿出个类似血糖仪的仪器，扎了下手指而已。
　　仪器上有一红一绿两个灯。
　　负责人大概是懒得去回复每个人的问题，见林念屿好奇张望着，便没好气地指了指边上的告示牌。
　　牌子上说得很清楚，这个仪器是曙光基地研制出来的，能够测试人体内Apa病毒活跃度，绿灯亮，意味着体内病毒稳定，可以进入隔离区等待三天再次测试，依旧亮绿灯的话，就可以进入基地。
　　至于红灯亮起，就说明体内Apa病毒的活跃度已经超过安全阈值，基地不会接收这类幸存者。
　　林念屿走在前面，默默感受着针头刺入皮肤的深度，而当秦随风上前时，有一小团水裹着血珠，从他们挨在一起的臂膀间钻过，最终覆盖在秦随风食指指腹。
　　秦随风将手指按了上去。
　　嘀——
　　绿灯亮起。


第108章 
　　两人都顺利通过第一轮检测, 进入到隔离区。
　　隔离区就设在基地外围，是林念屿方才看到的搭满棚子的地方，但通往基地大门的路是被铁网另外围起来的, 所以身处隔离区的人绝对不可能跟着其他人悄悄浑水摸鱼进去。
　　隔离区条件简陋，没有房子，只遍布着低矮的棚子，林念屿找了个僻静地, 眼疾手快地抢到一个。
　　他掀开布帘子，转头看向秦随风, “你先进去。”
　　男人稍一低头，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林念屿紧随在他身后跟上。
　　棚子内自然是没什么设施的, 地上铺着张竹席子，不仅破了好几大大洞，边角上还有些未清除的污垢, 散发着一股子怪味，林念屿只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 他没余力来嫌弃这环境，只担心秦随风的伤势。
　　秦随风本就有伤在身，又咬牙行了一路，现在看上去更加虚弱。见他一直敛着眸，林念屿轻轻把他往里推了一把, “你躺下休息会儿。”
　　秦随风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指，低声应了一句。
　　他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林念屿这回得了空, 便从空间里取出块干净布料, 拿水浸湿了, 想替他擦擦脸。
　　才伸出手，却犹豫了，想起秦随风这两日来若有似无的抗拒。
　　他抿紧嘴唇，将湿布往秦随风面前递了一把，“你......拿去擦一下。”
　　秦随风扫他一眼，眼中并无起波澜，只是顺从地接过东西，一下一下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擦着，逐渐露出的干净皮肤上毫无血色，与男人那苍白的唇色映在一起，看得林念屿心里着急。
　　而这些简单的动作，就让秦随风额头上开始冒汗。
　　“我来吧。”
　　林念屿终于按捺不住，强硬地拿过那湿布，接替了秦随风的动作。
　　只不过触及到对方虚弱的脸色，他擦拭的动作是轻了又轻，唯恐弄疼了秦随风，到最后竟也没有比人家自己擦快上多少。
　　直到秦随风裸露在外的皮肤终于干干净净，林念屿长吁一口气，才发觉自己也紧张得背后蒙上一层薄汗。
　　那湿布已经脏得看不清原色，林念屿将它往空间里一丢，又拿出块干净的，随意给自己抹了两把。
　　“你好好休息，外边的情况我看着。”
　　说完这话，他让秦随风歇着，自己则面朝外，观察着这块地方。
　　隔离区占地不小，棚子之间挨得很近，里面住着的人也要比林念屿想象中多，不过他们待着的这片区域相对而言还比较僻静。
　　他正想着进入曙光基地该做些什么，就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接近，身子下意识一侧，视线也随之扫去。
　　来人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乍然与他对上视线，眼睛一亮，赞道：“警惕性不错啊。”
　　说罢又朝他凑近，“兄弟新来的？”
　　林念屿挑眉，反问道：“大家不都是新来的吗？”
　　在隔离区待过三天，就可以进基地了。
　　那人是个自来熟，闻言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在棚子外，直冲着林念屿。
　　“看来你真是新人了，你有所不知啊，我们基地出入很严格的，就是外出回来也要检查过的，像我就是昨天不小心被个疾行者划了下，又只能在这里待三天了。”
　　说罢他露出自己小臂，上面有个狰狞伤口，不过倒不是简单的指甲划伤，应该是被划后又狠心拿其他刀具挖下一块肉，才有这么大块的伤疤。
　　林念屿暗自想道：曙光基地确实要比百足基地谨慎许多，要不然，体量庞大的它也不能安稳存在至今。
　　那人见林念屿没开口，还以为是新人害怕了，连忙解释道：“不过你放心，我体内的病毒很稳定的，不会转化。”
　　他见林念屿话不多，还以为是个内向的人，又积极地自说自话起来。
　　“我刚才在那头看到你施展了水系异能，所以来找你聊聊。不过我可没偷窥啊，是那帘子被风掀起来，我无意间看到你擦脸的。我们小队里就缺一个你这样的生活系异能者，你放心哈，你只要加入我们，出去杀丧尸的事情完全不用你考虑，只要负责平时供我们用水，其它方面的生活起居我们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原来是个来招揽人的。
　　林念屿恍然大悟，随即摇摇头。
　　那人还想再争取一下，就见林念屿主动掀开布帘子，另一只手指向棚子里半躺着的男人，说：“我有朋友在身边，没法抛下他一个人。”
　　那年轻人一噎，这才意识到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看他病怏怏的模样，应该是快死了，所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都没被自己注意到吧。
　　年轻人这么宽慰完自己，又看向林念屿，这下他是没多少招揽之意了。
　　不过是他自己、还是队伍里其他人的观念中，水系异能者本就个生活系辅助异能者，养着一个还好说，要拖家带口的话，那实在是不划算，还不如平时找其他水系异能者交换资源得了。
　　察觉到林念屿是真不愿意一个人独立加入他们小队，那男人果然兴致恹恹，随便聊了几句就要告辞。
　　人情世故就是如此，林念屿前世经历也是如此，因此也不恼，面对对方的敷衍，他告别的语气倒显得温和有礼些。
　　那个青年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势利眼有些过于明显，在这种大环境下待久了，连他都忘记自己以前勉强还算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了。
　　他忍不住轻轻啧了声，两相对比起来，心中难免生出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来，但再多的也没有了。
　　人总是要变的。
　　活着实在太艰难了，难到已经容不得他来选择活法。
　　他朝林念屿摆摆手，快步离开了。
　　林念屿则随意地收回视线，只不过很快，他又从另一边听到些古怪的响动。
　　是粗重的喘息声。
　　林念屿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受了伤，好奇地张望过去，却对上一张油腻的肥脸，那脸上遍布兴奋之色，更显得五官扭曲起来。
　　他一愣，视线往下，发现这人的手还放在□□里，一动一动的。
　　林念屿微微拧起眉心，原本以为他碰上了个到处发情的疯子，在末世压抑久了，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都有。
　　可当他嫌恶地转回脑袋，这人还开始口吐狂言了
　　“宝贝，怎么不继续看哥哥了？进了基地哥哥去找你啊。”
　　那肥猪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色眯眯的，夹在肉里，缝隙似的两条，却一直盯着林念屿。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里，眼前这人清秀瘦削，正合他意，棚子里那人虽然一身腱子肉但也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时不时还要别人搀扶一下，看起来就不顶用。
　　林念屿没有在进入基地前就惹出事端的打算，更何况现在秦随风这个样子，他怕争执起来会影响到对方，因此碰到这人挑衅，他只当是被路边的狗看上了。
　　这种狗往往是越去搭理叫得越起劲，林念屿懒得多给一个视线，并不作声。
　　可是这肥猪见他们不回嘴，更是得意忘形，他见林念屿不为所动，就开始讽刺起秦随风来。
　　林念屿终于听不下去，他走进棚子，把秦随风搀扶起来，“走，我们换个地方。”
　　又轻声说：“别理他，傻逼一个。”
　　那肥猪正在兴头上，见林念屿离开也不急，毕竟他在基地里有些地位，只要这人最终还要进基地，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直走到阳光之下，秦随风方垂眸，轻轻应了一声，“嗯。”
　　林念屿见他并没有抗拒自己的接触，边安心地继续馋扶他，顺便张望着附近，看有没有另外僻静的棚子可以去。
　　秦随风的指尖，很轻地搭在林念屿肩头，在对方浑然不觉之际，看向背后的方向。
　　那双眼仁逆着光，更显冰冷而幽深，如同噬人野兽。
　　“有了！我们去那边吧！”
　　林念屿突然出声，指了个方向。
　　秦随风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收回，阳光下，他眼神一派坦然，林念屿却看到他眼白中难掩的血丝，只觉得秦随风实在是过于疲惫了，连忙道：“我们赶紧过去，你再好好休息会儿。”
　　“好。”秦随风说，下意识想迈步，又强硬地克制住，只等着林念屿先行一步，再慢慢将他搀过去。
　　而此时，不远处那个肥胖男人在攀上顶峰之际，突然就没了动作，瞪大眼睛，身子僵持几秒钟后，便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过了好一会儿，胖子边上棚子里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凑了过去，先是摸了摸胖子的脉搏，确定地上这人已经死了，他眼睛一骨碌，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紧接着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在尸体上摸了一圈，把有用的东西都收入自己囊中。
　　他心满意足，嘿嘿一笑，“白赚不少。”
　　说罢抽出一把刀朝着尸体的脖子而去，前一刻还在笑的，这下又骂骂咧咧。
　　“废物东西，撸个管还能撸死了。”
　　人死后有极大可能是变作丧尸的，隔离区本就是生死不论的地方，他们只能自求多福，碰上这种情况就得眼疾手快，不然身边的人突然变成丧尸，可就有得受了。
　　黄脸男人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了，动作很娴熟，一手拽住头发，把个脑袋往上拎起，另一只手就要砍上去。
　　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了硬底战靴踏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阴影笼在他和尸体身上。
　　“怎么回事？”
　　黄脸男人手上动作一顿，随即不耐烦地抬头，“你是瞎了还是傻了，看不出来他已经死了，不割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高大男子，面容瘦削，上臂缠着两圈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缎带。
　　黄脸男人也是曙光基地半个老人了，自然知道这张脸的主人——
　　唐宋。
　　曙光基地一等一的高手，四级巅峰的风系异能者，也是基地的三把手。
　　唐宋的怒火，可不是他这种小喽啰能承受的。
　　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即使知道唐宋不可能不知道缘由，还是老老实实解释道：“这个人突然死了，我担心变异，所以要割下他脑袋。”
　　“突然？”
　　唐宋重复了一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又问：“刚才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隔离区人来人往，怎么可能没有其他人，黄脸男人搞不清唐宋的意图，一双眼睛贼溜溜地乱转，突然就扫到了林念屿之前待过的棚子上。
　　“有的有的！”他狗腿子地弯着腰，“刚刚有两人在这里待过，不过人不是他们杀的，胖子是在他们走了以后才死的。”
　　死一个人而已，唐宋并不在意。何况隔离区生死自负，是争斗还是猝死，他原是不该管的。
　　可是他从新望基地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波奇怪的丧尸潮。
　　是已经死掉的。
　　层层叠叠，堆在一起，身上没有明显的新伤口，却如烂泥一般，失去了全部生息。
　　和地上这具尸体，有些相似。
　　唐宋对着那人说：“隔离期结束后，你来中央区找我。”
　　黄脸男人瞪大眼睛，只觉得被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他，一脸的喜出望外，“好！”
　　他还想谄媚地再说些什么，唐宋却已经不再理他，而是转过头，吩咐身后跟着的人。
　　“小军，把这具尸体带走。”
　　自唐宋身后走出一个瘦削的黑皮少年，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你秦哥人狠话不多。


第109章 
　　三天隔离期一过, 两人顺利进入曙光基地。
　　基地内分东南西北四区和中心区，比他们曾经去过的百足基地大了不知多少倍，即使林念屿前世辗转于多个基地, 也不能找出一个能与曙光基地匹敌的。
　　林念屿忧心着秦随风的身体，进入基地后没有着急办其他事，只想着先安顿下来。
　　他们手头上已经没什么晶核，仅有的一些还是夜里赶路过来时顺手打到的, 大部分还用在隔离区换取粮食上了，因此只能找最边缘的区域。
　　在破棚子里待了三天, 林念屿只想有个正式落脚的地方。
　　可当他们刚刚缴纳完晶核，还不等稍微休息片刻，一群穿着不俗的人就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壮年男子，面容瘦削中带着严肃，穿着深色短袖和作战靴, 身量极高，很是瞩目, 他边上还站着一个黄面男人，满脸的阿谀奉承。
　　事发突然，秦随风下意识跨到林念屿斜前方半步的位置，右手抓住林念屿手腕，将对方往后微微一拉。
　　他开了口, 声音低沉，“有何贵干？”
　　唐宋感兴趣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这人面带倦意, 眉宇间隐有病色, 看起来像是个身弱体衰的, 但出声时却很沉稳，而且暗藏威胁，如病中蛰伏的野兽，让人既想试探其底线，又惧怕他争个鱼死网破。
　　他直觉此人并不简单。
　　黄脸男人也在此时笃定地开口，指着他们：“就是这两个人。”
　　唐宋扬了扬下巴，“带走。”
　　他没有指明谁，身后的黑皮少年就了然地走了出来，可当他看到秦随风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和一张脸的林念屿，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惊喜开口：“哥？”
　　林念屿：“？”
　　就连秦随风和唐宋也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到了林念屿身上。
　　秦随风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燥气上涌。
　　这又是哪个好大儿？
　　林念屿......林念屿自己也不知道啊。
　　他紧盯着那黑皮少年的脸，努力回忆，半晌才将这凌厉桀骜的少年，与记忆中小区楼下替父亲照看卤味店的瘦小男孩挂上了钩。
　　这下恍然大悟，他竟然是小军！
　　林念屿从秦随风身后跨出，小军已经迫不及待走到他面前，林念屿下意识比划了一下他们的身高。
　　“都长这么高了。”他笑道，“好久不见啊，小军。”
　　“哥，我也没想到能碰见你！你这两年都在那里呢？过得怎么样？是刚到的基地吗？我......”
　　少年连珠炮似地问了许多，让原本以为自己能捞上一笔好处的黄脸男人傻了眼。
　　这......这又是个什么戏码？他的视线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原本还以为唐宋是来找茬问罪，没想到搞成了久别重逢，那自己还能继续抱大腿吗？
　　大腿很快就发了话。
　　唐宋瞥了一眼那男人，嫌弃地说：“这没你什么事儿了，出去吧。”
　　“额......”黄脸男人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在碰上唐宋冷漠的眼神后，就识趣地把嘴闭上，一溜烟地离开了。
　　唐宋这才重新开口，打断小军的喋喋不休。
　　“我是唐宋。”
　　林念屿下意识应了句你好，心里却泛起嘀咕。
　　唐宋？
　　他们在隔离区就略有耳闻，曙光基地内势力复杂，唐宋是其中一脉，不仅手底下能人居多，自己的实力也非常强劲。
　　但问题是，这人找他们是干啥来的？
　　“喂。”唐宋又懒懒开口，这回是对着小军的，“你还在磨蹭什么？”
　　林念屿扫过面露为难的小军，意识到以他和小军之间的渊源，也只是让唐宋稍微给予一点礼貌，没有改变带走他们的打算。
　　他的头都大了，想不通他们都这样低调行事了，怎么一进基地就惹上这尊煞神。
　　秦随风突然问：“你跟唐柯是什么关系？”
　　这个名字一出，唐宋面上冷傲的表情立刻一滞，他皱起眉头，眉心显出浅浅的川字纹，这一下便让林念屿想到百足基地的唐柯。
　　他们姓氏相同，又有着相似的面貌，只不过一人瘦削且高，一人中等身材。
　　“你们认识我哥？”
　　秦随风没应，对林念屿说：“拿出来。”
　　林念屿立刻反应过来，转回身，假装从他们随身的双肩包里掏东西，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了那个从唐柯手中夺来的怀表，递给唐宋。
　　唐宋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他盯着那怀表许久，才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混合着怀念、释怀和了然，看向两人的眼神也变化些许。
　　他淡淡道：“看来你们的关系很深厚了。”
　　但唐宋到最后也没接那怀表，兴致恹恹道：“你自己收着吧。”
　　林念屿：“我拿着其实也没什么用，既然是你哥哥的东西，不如你就留下吧。”
　　他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抢来的。
　　“我也不稀罕。不过既然你们是我哥的故交，懒得为难你们了。”
　　唐宋嗤笑一声，没再看那怀表，视线反而慢慢向秦随风移去。
　　“当然，你们如果想来我们小队的话......”
　　秦随风当即摇头，“不想。”
　　唐宋又嗤一声，“我还不收呢。”
　　说罢，他招呼小军，“走了。”
　　“哦哦。”小军胡乱应了两声，恋恋不舍地朝林念屿摆摆手，“哥，我下回再来找你。”
　　唐宋一离开，他身后那帮人亦步亦趋，这小屋子终于安静下来。
　　这人的到来和离开，都让林念屿感到挺莫名其妙的，他把怀表放回空间，忍不住问秦随风：“你觉得他是因为唐柯才放过我们的吗？”
　　“不是，或者说不全是。”
　　唐宋方才的神色可不简单。
　　秦随风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只觉得有一层阴影，正笼罩在他们头顶，如影随形，难以挥去。
　　林念屿皱着鼻子，很是不爽：“这个唐宋，可要比他哥任性妄为多了，跟他无缘无故的，专门过来找我们茬干嘛。”
　　秦随风不敢应声。
　　好在男人向来寡言惯了，林念屿也没觉察出奇怪来。
　　倒是小军上午刚走，下午又来找他们，一直缠着林念屿叙旧。
　　林念屿听他没提及自己的父亲，心中已是了然，自然也绕过这个话题，只谈其它。
　　听小军话里的意思，他到达的第一个官方基地很快就因为内部丧尸而崩溃，之后辗转两回才来到曙光基地，结识唐宋。
　　他说完自己情况，又问林念屿如何，林念屿虽然高兴遇上故人，却也谨记小心为上的道理，只说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区小心躲着，前些日子碰上丧尸潮，一路逃亡才到的这里。
　　这也不是假话，小军自然不会多想。
　　一直聊到两人口干舌燥，小军还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从秦随风身上扫过。
　　林念屿直觉他要说些什么，又碍于别人在场。
　　眼看这小子快憋出毛病来，林念屿劝道：“没事的，你有话就直说吧，我跟这人之间没有秘密。”
　　他指了指秦随风。
　　小军苦恼地皱起眉头，这才开口，但第一句就是直白的——
　　“哥，你不该来这里的。”
　　“那些小鲨鱼视频当时流传得很广很广。”黑皮少年转头看向秦随风，问了一句：“你应该也有看到过吧？”
　　秦随风无声地点点头。
　　他不仅看到过那些小鲨鱼末世教学视频，在知道林念屿重生以后，他甚至就有相应的猜测，只不过小军这句话，才让这猜测真正落实。
　　林念屿随着小军的视线而去，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又莫名感到些不好意思。
　　“你那些视频出现得太巧，内容上又大差不离，有心人肯定注意到了，基地内人来人往，我担心你暴露。”
　　“人来人往？”林念屿重复了一遍。
　　这个“人来人往”，是指单纯的人口多加上流动性大呢，还是在特指什么重要的人，他脑海中闪过似是而非的猜测，刚想再问些什么，小军手上的腕表突然闪烁起来。
　　少年霎时间站了起来，急道：“哥，我得回去了。”
　　看他神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急召，林念屿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匆忙地起身，送了他一小段路。
　　回来时他还在思考，小军看似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究竟有没有深意。
　　曙光基地里，难道有人能识破小鲨鱼的真面目吗？可他拍视频时都戴着鲨鱼头套，穿的也是最基础的衣物，半点小众特征都没有流露出来。
　　除非是对他的身型非常熟悉，才有可能产生相似的念头。
　　即便是如此，这两年下来，他的身材多少要比从前结实些，就算现在还有人能播放出小鲨鱼的视频，拿着它来一一比照，也不能笃定地说林念屿就是小鲨鱼。
　　说来说去，没有这些视频，就没有林念屿当下的烦恼与危险了。
　　可他又想，如果没有小鲨鱼，那么小军，或者说许多像小军这样的人，可能一开始就失去生的希望了。
　　但这样想，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过于重要，毕竟像这一世曙光基地没有“人形兵器”在，不也牢牢将第一基地的名号掌握在手中。
　　历史的轨迹，哪是一个人能轻易改变的。
　　他托着下巴，有些苦恼地看向秦随风，“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随风沉默许久，久到林念屿以为得不到答案时，他才开口，认真且笃定。
　　“你没有错。”


第110章 
　　事情都到这一步, 再谈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
　　林念屿很快就不再纠结。
　　更何况，继他们以后，这间监舍又住进来两个新人, 虽然都没什么声响，也跟他们没有交集，但毕竟有外人在场，林念屿不便再说些什么。
　　相比较而言, 他现在更想赶紧把秦随风的身体养好，不然再碰上唐宋这般找茬的人, 只凭他一个人对付，还是过于吃力了。
　　但秦随风的伤势也是古怪，这几日里晶核照旧在用, 灵泉水也给他灌了，就是不起什么效果，面对着唐宋时, 男人还能展露出强硬一面，可唐宋一离开, 他又萎靡下来。
　　明显是强作镇定。
　　林念屿实在束手无策，只能每天拿清水为对方擦洗身子，让秦随风好歹能够舒服些，又逼着他多多闭眼休息。
　　当然，后者纯粹是因为林念屿自己心绪不平。
　　并非是他要多想, 只是每次触碰对方时，秦随风那弱势的、克制的眼神，总让林念屿很不好意思, 就像是秦随风在努力保持距离, 而林念屿偏偏要刻意地凑上去一样。
　　当再一次被男人用那种眼神盯上时, 林念屿终于按捺不住地叹出口长气。
　　“我说，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这样见外吗？”
　　秦随风摇摇头，低眉敛目地说：“我没想惹你生气，抱歉。”
　　林念屿捏着帕子的手一紧，知道秦随风试图回避这话题，但还是紧追不舍地说：“你不要道歉，我不听你的道歉，我只要你一个保证，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过命的那种。”
　　此刻秦随风坐在床沿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搭着，而林念屿则朝他逼近一步，插入那间隙。
　　他低下头，一脸期待地等着对方的答复。
　　秦随风将林念屿手里的帕子扯出来，扔进一边的水盆里，那盆子边缘还豁开个大口，但盆中的水刚才只用来浸湿过帕子，还是清澈的。
　　坦然静坐的男人将帕子搓洗干净，绞干后，慢条斯理地替林念屿擦去手上残余的水渍。
　　他的手难免要托一把林念屿的手，是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搀扶与拉起，他们第一回肌肤相亲。
　　被秦随风宽厚的手掌托着，又被冰凉还带点湿润的帕子轻缓擦过，林念屿不可否认确实很舒服，舒服得他就想让时光再慢些，或者直接要求秦随风慢慢擦拭着，不要停手。
　　但他没有开口，他还在等秦随风的回答。
　　直到将林念屿一双手擦得干干净净，秦随风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抬头看向林念屿，应他。
　　“嗯，能过命的那种。”
　　得到想要的答复，林念屿心满意足，他的手指稍微勾了一下秦随风刚要撤走的手心，在对方把视线重新投注于他时，适时地露出一个乖顺的笑，和小小的虎牙。
　　“谢谢哥。”
　　秦随风喉间的凸起上下滚动一瞬，轻微到难以察觉，在林念屿看来，男人只是坦然地继续撤回了自己的手。
　　林念屿目的达成，乐得呲个大牙，转头才留意到两个“室友”脸上无语凝噎的表情，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半晌才尴尬地哈哈一笑，又忙不迭转回身子。
　　秦随风微微侧目去探看，发觉林念屿从耳尖到脖子，已经臊红了大片。
　　虽然让“室友”感到奇怪，但与秦随风关系的缓和让林念屿眉开眼笑，顾不上这点小尴尬。
　　心情大好之余，更有小军经常来串门。
　　这日少年过来的时候，还跟林念屿说起他马上要出一趟任务，可能得四五天才能回来。
　　林念屿随口他问干什么去。
　　小军道：“外面有批新的武器，要唐宋哥负责带队运回来。”
　　武器？
　　林念屿呼吸一滞。
　　这个时间点，新式武器，需要曙光基地高手出动，这几个关键信息整合在一起，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晶核武器。
　　“那你要小心啊。”林念屿说。
　　小军却哈哈一笑，带着少年特有的骄傲和曙光基地带给他的自信。
　　“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有些远需要花时间而已，我们光明正大地去拿货，又不是去抢劫。真碰上抢劫的，来个黑吃黑，看谁斗得过谁。”
　　小军笑着，眼神又突兀地一转。
　　看这模样，林念屿知道对方又有悄悄话要讲了。
　　这次小军只是顺道来看他一眼，见屋里还有陌生人，便不曾进门，两人是在门口说的话，边上本就没什么人。
　　可少年还是扯着他，将林念屿拉得更远些，才轻声提醒道：“哥，你要小心身边那个人。”
　　林念屿：“？”
　　“唐宋哥之前在隔离区碰上一具尸体，他觉得有些古怪，让我给收了起来。”
　　林念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他二话没说地莫名找上你们，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是刚刚才了解到，那具尸体确实奇怪。而且听唐宋哥的意思，跟你身边那个人的关系很大，虽然我不知道唐宋哥为什么又放弃接触他，但也不意味着这人就是安全的。”
　　“相反，我觉得他很危险。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这两年见的人多了，他的眼神就不是普通人，我看你为他忙前忙后，担心你被骗了。”
　　他身上属于少年的张扬感降下去，随之起来的是沉稳与思虑后的断定。
　　“他绝不是个善茬。”
　　“他不会伤害我的。”林念屿很快说道。
　　他回首望向秦随风的方向，同时还能感受到小军的视线依旧黏在自己脸上，但他没法明说自己很清楚秦随风的一切，否则就直接肯定了秦随风的不同寻常。
　　他只能笃定地说，“他对我很好，不可能伤害我。”
　　少年无话可说了，他觉得林念屿过于恋爱脑，也好在他没说出来，否则林念屿势必又要臊个大红脸。
　　小军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要不是林念屿对他有恩，他也懒得跑这么多回又费这么多口舌，眼看着腕带又闪烁起来，他只能朝林念屿摆摆手，“我先走了，哥，有事直接来找我。”
　　他犹豫片刻，又道：“你自己注意点吧。”
　　随后才小跑着离开。
　　他离开后，林念屿又在原地站定一会儿，才转身走近监舍。
　　室外的阳光明晃晃得很是扎眼，甫一走进相对昏暗的房间，林念屿眼前立刻爆开暗色的光斑，他闭上眼，许久才睁开。
　　看到神色坦然的秦随风。
　　而那两个室友见他回来，竟然还识趣地前后脚出门了。
　　林念屿的视线在那两人背影上一扫而过，又回到秦随风身上，他知道以眼前这人的耳力，小军的话肯定是听去了七七八八。
　　“你骗我。”
　　林念屿愤愤开口，只说了三个字就住嘴。
　　气氛一下冷滞起来，惹得秦随风心中略感不安，以为林念屿真受了蛊惑，觉得自己会害他。
　　他薄唇相抿，刚要开口解释，林念屿又道：
　　“唐宋明明就是你招来的，你为什么不说？害我像个傻子一样思来想去，担心是哪里露了马脚。”
　　秦随风：……
　　“喂。”男人略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觉得这是重点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怀疑你会害我吗？”林念屿一脸理直气壮。
　　秦随风没有即刻回答，他看向林念屿，眼神专注，“我当然不想伤害你，但是万一......我真的有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天呢？”
　　“如果有一天，我一直是那个状态，再也变不回来了呢？”
　　一直是那个状态？
　　林念屿想起高架上秦随风那一双冰冷幽深的黑瞳，想到他如坠深渊般从高架上跌落的身影，还有凌乱车斗里，他们之间那个仓促又稀里糊涂的吻……
　　但他更知道，秦随风说的“那个状态”，势必会更可怖，更让人不愿意接受，比如说——
　　彻底转化成丧尸。
　　想到那种可能性，林念屿心头一紧，差点就要呼吸不上来，就在这种心理上濒临窒息的时刻，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纷乱的碎片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是独自留在村里、养着一头丧尸的齐婶。
　　她伫立桥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林念屿说：“那我就把你关在笼子里，天天给你啃菜叶子。”
　　这话像是玩笑，但说者有意，听者用心。
　　秦随风笑了，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并不夸张，可眼里闪烁着碎星般的光芒，传达出他喜悦难抑的情绪。
　　“好。”
　　大约是林念屿的话给了秦随风莫大的鼓励，没两日他身体大好，虽说不方便再轻易动用异能，但凭他强健的身躯，杀几个丧尸已经不在话下。
　　两人也顺利搭上一个小队，按部就班地出去挣些晶核。但曙光基地不比百足基地，这里面积广、人口多、人员流动性也大，有些话语权的人都在中心区，不是他们轻易能见到的，因此探查计划一直没些进展。
　　就在林念屿以为他们得在这里花上大把时间之际——
　　唐宋的车队回来了。
　　林念屿那时正赶完一个任务回来，有旁人在他束手束脚许多，又一路坐着破车颠回来，只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对劲，扶着栏杆在那儿疏松筋骨，突然听到响动。
　　他们住在二楼，又是边缘地带，他稍微探头，就看到几辆大车慢慢驶入。
　　还不待他多想什么，边上的人都纷纷跑下去看热闹，林念屿挠挠头，回头叫秦随风，“大家都去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秦随风起身：“走吧。”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车队不等人，径直往中心区开去。
　　毒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水泥地和跑道上，车队后只留下滚滚沙尘混杂着橡胶烤化的焦灼气息，朝着围观者扑面而来。
　　林念屿听到周围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大抵是些赞叹与艳羡。
　　他自动过滤这些废话，一手挥着眼前的灰尘，眯起眼，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尾巴。
　　也不知道唐宋他们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么多辆重型卡车，规制相同又外观简洁，都是统一的深色迷彩，没有花里胡哨的纹路或者标志，如今覆盖着一层风尘仆仆的黄沙，看上去相当霸气。
　　不，不对，还是有标志的。
　　车队越靠近中心区，车速就越慢，扬起的黄沙也逐渐沉下去。
　　纵使已经有些距离，林念屿还是看清了卡车尾端的图案。
　　他手上的动作骤然顿住。
　　远处的图案好似从车尾巴上滑落下来，慢悠悠地飘到他眼前，与他梦中看到的模糊标志逐渐交叠起来。
　　……他看清了。
　　眼前的，梦中的，他都看清了。
　　那不是三菱。
　　那是一簇张扬不灭的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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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回忆中直升机的轰鸣声, 和重卡碾过沙砾地时的吱呀声音交融在一起，林念屿苦苦寻求的答案，昭然若揭——
　　火种计划。
　　在这样热烈的日光下, 林念屿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个可能性，可当现实直白地摊开，展露在他面前，依旧残酷得让人不能呼吸。
　　如果说前世秦随风的死局, 只是曙光基地的反噬，或者某个势力纷争下的结果, 那么林念屿只要保证秦随风不再以“人形兵器”的身份与实力进入到曙光基地就行。
　　可这一模一样的、直白的火焰图案，打破了林念屿的幻想。
　　围剿秦随风的，是一股藏得更深的势力, 是末世未曾爆发就已经开始准备的“火种计划”。
　　林念屿对它一无所知。
　　除去秦随风这个异常因素，作为普通幸存者的林念屿，依旧不敢保证这个以国家作为依托的势力是友非敌。
　　已知秦随风前世死局正源于这个庞然大物, 如果今生再遭倾轧，他们又有多少力量能够对抗？
　　车队远去, 围观的人也纷纷四散开，到后来，这片空地上，只有他们两个还顶着明晃晃的毒辣日光，麻木一般地站着。
　　“如果, 我是说如果。”林念屿慢慢开口，他声音沙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气管里割出来的, 带来一阵阵干涩的痛感, “你的异能、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会怎么样？”
　　那团张扬的火焰，是否已经察觉到秦随风的存在？
　　林念屿实在不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从他的眼神里，秦随风已经读出太多。
　　更何况火种计划还是由秦随风告知林念屿的，看到那图案，再联想到林念屿曾说过的与自己有关的梦境，秦随风还有什么不懂的。
　　“会被抓起来研究吧，找不到用处，或者没法控制的话，估计还会被直接销毁。”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秦随风盯着沙地上留下的车辙，眼中冷意乍现，“毕竟这样的异能，把握不住就是一大祸患。”
　　“啊。”
　　林念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勉强扯起嘴角，想笑一下缓解气氛，可那笑容比哭起来还难看。
　　不是如果啊，就是前世他所围观到的事态走向。
　　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是，不过是——
　　狡兔死，走狗烹。
　　鸟尽，弓藏。
　　而已。
　　当权者手上有一盏天平，当秦随风带来的威胁已经远远重过他的用处，那么他的一条性命，与千千万万的其它幸存者相比，就显得过于轻飘飘了些。
　　如果秦随风没有被放上天平衡量，林念屿会因为末世还会有国家力量的干预而感到欣慰，甚至多出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可偏偏秦随风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天平的另一端放着太多另外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当权中眼中或许重要，或许没那么重要，可秦随风的异能本身就存在巨大的威胁和隐患，一旦他展露出丝毫不受控制的迹象，他对面的东西立刻便能重有千钧，秦随风则成了天平翘起的那一端。
　　成为选择中被抛弃、被更重的筹码取代的那一个。
　　林念屿想起梦境中被风沙半掩的尸体。
　　只觉得胃里有酸水不停上涌，他麻木地吞咽着口水，却被更深的刺激扰得五感混乱，眼前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他们来找答案，而答案已经直白呈现。
　　林念屿已经看不清了，他觉得脸上冰凉一片，胡乱地说着——
　　“哥，我想回家。”
　　秦随风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答应他。
　　“好，我带你回家。”
　　他们来得随意，离开得也急。
　　小军刚刚安顿好，过来找林念屿，就听到他要辞行的消息。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没想到再一抬头，看到负责背包的是秦随风……
　　两人是打算一起离开的。
　　意识到这点，小军心里又是无奈，又是舍不得，却也懂事地没有让林念屿留下。
　　少年憋了憋嘴，说出口的话不知是在劝对方，还是劝自己，“离开也好，这儿没什么好的，离开也好。”
　　林念屿和秦随风在基地无牵无挂的，又无物一身轻，唯一的双肩包还是为掩盖林念屿空间而特地带着的，此刻背包一拿，立马就能走人。
　　可惜的是这次不能顺手捞一些新式武器回去。
　　毕竟曙光基地运回武器前肯定清点过数量，唐宋显然有些盯上他们，在这关头丢失武器，他们就不好离开了。甚至还会影响到小军，毕竟这傻孩子无意间说出了太多关键信息。
　　两人并没有过多计较得失，林念屿向先前一直在跟的队伍打了声招呼，便和秦随风出了基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小军恋恋不舍地送了他们许久路。
　　一直到曙光基地被落在身后，望去已成个小山头模样时，林念屿才无奈地将他拦住。
　　“行了，你这是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呢？”
　　小军当然没打算离开，可他知道，今日一别，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可能此生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他还想再多陪一会儿，可林念屿已经在拒绝他了。
　　如果少年长了尾巴，此刻必定是耷拉着的。
　　“哥，谢谢你救了我。”他突然开口。
　　“其实我挺自私的，说着不让你来这里，怕人来人往的你会暴露，但我都没有设想过你不发出那些视频就好了。”
　　“如果没有那些视频，你的秘密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用惴惴不安后果，但如果没有那些视频，我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说一句谢谢。”
　　“你做了一个很冒险的决定，但这个决定救了我。”
　　“救了许许多多个我。”
　　少年的言语掷地有声，怀着热切的感恩，和卑劣自责的情绪。
　　风扬起林念屿额前的发，他眼中的惊愕慢慢化开，一双猫似的圆润眼睛随着小军的话，一点点地变弯。
　　他莞尔一笑。
　　那天让他思虑了许久的问题，关于他有没有做错，秦随风回答他没有，但林念屿心中还是有些摇摆的。
　　是小军的话让他的心彻底坚定下来——
　　他没做错。
　　小军也跟着他笑了，缠着他，说：“那……那你再教我点什么呗。”
　　林念屿缓缓摇头，“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他拍拍小军尚带青涩味道、却逐渐显露男子力量的肩膀，祝福道：“祝你一切都好。”
　　“后会有期。”
　　告别小军，林念屿又和秦随风踏上风尘仆仆的回程路。
　　好在他们在入夜前找到了一辆还能启动的弃车，林念屿灌满油箱，夜里好歹能有个铁盒子不让丧尸轻易朝他们近身。
　　车也是真的破，一脚油门一个哆嗦，跟得了支气管炎的病老头一样，哼哧哼哧响个不停，车灯还坏了一个，远光也开不了，只有一盏近光灯打在车头前的一圈范围。
　　现在可没有路灯指引，林念屿虽然能看清道路，但有些坑是非要凑近了才能注意到，真到那时，已经避闪不及。
　　碰上些同样破得可以的马路，这车几乎能飞起来。
　　林念屿开着车的人，有两回都觉得自己的屁股离了座，他恨恨道：“真是癞蛤蟆翻田坎——上蹿下跳。”
　　这是小时候他调皮时林婉常骂的，稍微长大些，顾忌着孩子的自尊心，林婉便没有再提及过。林念屿之前从没想起过这么一句话，是这车蹦哒得狠了，不知触及到他哪根神经，让他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愣住了。
　　车里一阵沉默，只有车子哼哧哼哧的声音。
　　良久，秦随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朗的笑声原本还有些克制，可视线在触及林念屿依旧发懵中的神情，却再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把原本埋头赶路时的沉闷气氛挥散了。
　　林念屿原本还有些发窘，可听到秦随风开怀大笑的声音，心骤然就软下一块，顾不得丢脸不丢脸，只想着能逗男人笑也是极好的。
　　昏暗的车里，他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到了后半夜，秦随风接过方向盘，继续前进。
　　林念屿窝在副驾驶，有些困顿，却怎么也睡不着。
　　秦随风。不死者。人形兵器。火种计划。
　　……
　　这些都不停在林念屿的脑海里打着转，他尝试抽丝剥茧，将它们各自分类。
　　人生大小之事，当下的、未来的，一部分落在可控系统中，一部分落在不可控系统中。
　　比如前世今生都自有一套运转法则的火种计划，完完全全处在自己的不可控系统中，对于它的信仰、构成和最终目的，林念屿一概不知，也没有能力去控制与它相关的事态走向。
　　而秦随风，前世的他与自己毫无瓜葛，一切的所作所为也处在不可控系统中，可今生，林念屿救下被锁在病房里的孱弱之躯，带他跨越过半个C国，避开他一开始就进入曙光基地的命运。
　　秦随风不再是什么行走的“人形兵器”，更不是所谓的“永生者”。
　　他只是林念屿身边一个可靠的兄长、亲如家人的同伴，陪着林念屿种田摘瓜、喂鸡摸蛋，是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他们正在远离曙光基地，和林念屿曾经做过的所有一切，都是在把秦随风从那个不可控系统中，一点点拉到林念屿的可控系统中。
　　林念屿对上后视镜中秦随风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告诉自己——
　　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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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区别于来时搭乘便车, 他们回清源中学的路，要走得更坎坷。
　　但这回不必如履薄冰地一直躲在车斗里，尽管路上的弃车开起来很不顺手, 但换气系统好歹还在坚持工作，车内的条件可比风餐露宿好上太多。
　　林念屿方才小憩一阵儿，此刻刚醒，神智还未完全恢复, 只迷瞪着眼下意识地看窗外。
　　已经是晚上了。车窗里倒映出他的大半张侧脸，颊上还有车座靠垫压出的一道道红痕, 再远些，则是秦随风专注开车的侧影。
　　因为窗玻璃上覆着灰尘，画面看不太清晰。
　　林念屿打了个哈欠, 又看向后视镜。
　　那个角度的车窗特地清洁过，看起来一览无余。
　　废弃的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驶过的踪迹, 在车尾气与滚滚黄尘后，夜色中, 还不时浮现着影影绰绰的身影。
　　车轮碾过砂石路面，发出磨牙似的碾压声，与车身即将散架的吭哧声，与丧尸追逐时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给这个人迹罕至又漆黑无灯的夜, 带来异常诡谲的气氛。
　　林念屿反而觉得心安。
　　外面注定不太平，这他早知道，相比于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危险, 他更想远离噬人的暗中隐患。
　　这辆车子毛病诸多, 却也给力地没有熄火, 不曾罢工停留，就如同末世爆发后，他们开着探险者X马不停蹄，一路向西前往清源乡一样。
　　途中光是不停地找方向、调整路线，就要花上好些时间。两人轮流驾车，见缝插针地休息，就这样也赶了七八日。
　　就在林念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路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环境。
　　他长出一口气，将凌乱铺平的地图重新折好放回空间，心中大定。
　　秦随风已经不需要他来指路了。
　　来到熟悉的地界，秦随风加了一脚油门，车速肉眼可见地变快。
　　仅半日光景，清源中学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林念屿微微探身向前。
　　他已经归心似箭。
　　而此刻的校内，食堂的吊顶风扇正呼呼地旋转着，刮出的风量没有多少，反倒是生锈零件扭转起来发出的吱吱声，惹得底下的人心里更加焦躁。
　　林婉正在给姜可盈批作业。
　　她一目十行地看过一页，翻页，再一目十行，再翻页，就这样好几回，才乍然反应过来，又将作业本倒回去，可本子上的字，入眼后就再无痕迹。
　　完全看不进去。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黄瑶了然，她将苗苗放进婴儿椅，把那本子从林婉手里抽了出来，放到一边。
　　“我来吧。”黄瑶说。
　　见林婉仍是一脸恍惚模样，她又劝道：“你不如去外面的地里看看，我早起时看见遮阳棚有些歪了，那时苗苗一直在哭闹，我没能腾出手来，现在才想起来这事儿。现在日头毒辣，晒坏庄稼就不好了。”
　　庄稼？
　　脑中浑噩的林婉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一下清醒过来。她想起林念屿最爱鼓捣这些，时而说要种这个时而要种那个，可如今……
　　林婉鼻子一酸，眼眶却是干涩的。
　　“我去看看吧。”
　　她站起身往后门去，黄瑶和姜可盈都有些担心，一直盯着林婉的背影看。
　　林念屿失联多久，她就萎靡了多久，没了那股子十足的精神力，两人注意到的只有她瘦弱的身姿。
　　直到林婉消失在门后，姜可盈才收回视线，垂下脑袋，拿手指头扣着自己的裤子，一声不吭。
　　她也好想哥哥们。
　　头顶的风扇依旧呼呼地吹，吹开作业本的纸页，发出簌簌的响声。
　　趴在塑料椅上的大圣耳朵一动，它抬起头，蓝绿色的眼珠盯向校门的方向，瞳孔微张，突然就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跑了出去。
　　“怎么了——”
　　姜可盈被这乍起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去追它，在发现大圣是往校门的方向跑后，她更加奇怪。
　　平时猫猫很懒的，除了在房间和食堂待着，就只会去地里玩一下，从没有主动往外跑的。
　　她好奇地跟着跑出食堂，大圣已经只剩下个远远的背影，很快，自她身侧又有哒哒的声音传来。
　　姜可盈转头一看，原本一直留在寝室楼里的金维已经从她身边快步掠过，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她的发梢。
　　姜可盈：“？”
　　没有记错的话，金维哥这个技术宅是个体力废，要他主动跑步比让他登天都难。
　　“金维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
　　“别愣着了盈盈，林哥和秦哥回来了！”
　　金维行得匆忙，只抽空回头嚷了一声，又飞也一般地跑开了，风中只传来他的一句提醒。
　　“快去找婉姨！”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金维哥是怎么知道的？对，肯定是在监控里看到的，食堂的监控画面为了省电已经关闭，但金维哥一直留在宿舍，他能看到那里的监控画面！
　　他们真的回来了！
　　姜可盈心中百转千回只是一瞬，在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同时，她已经转身，赶去找林婉。
　　而另一头，清源中学的大门已经在Lucas控制下缓缓开启，那辆车头凹了半块、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片好漆的小破车，将林念屿和秦随风稳稳地——可能并不是那么稳，却安全得送到了目的地。
　　秦随风本想直接开到宿舍楼下，但身后的门还没关全，林念屿就眼见地看到一个远远跑来的小身影。
　　林念屿拍拍秦随风的胳膊，急道：“这里停下，大圣过来了！”
　　小破车靠边停下，林念屿下了车。
　　大圣还在奔跑之中，金黄色长毛甩在空中，在阳光下，在猎猎的风中，它如同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狮子，飞也似地冲林念屿冲过来。
　　可到相隔两三米的地方，它骤然停下脚步，尾巴垂在半空，不安地甩了两下，又歪着脑袋看向林念屿，湿粉的鼻子小幅度地不停嗅着。
　　林念屿蹲下身，朝它伸出手。
　　大圣在原地呆了许久，久到远远的已经有人赶过来时，它才伸出一只爪子，小心地搭在林念屿摊开的手心上。
　　林念屿捏了捏柔软的猫爪垫，看到大圣微微挺身，拿脑袋来蹭他，连叫声都发着颤。
　　“呜哇～”
　　林念屿闭上眼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轻声回它——
　　“嗯，我回来了。”
　　这时，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跑到。
　　林念屿听到纷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睛，视线穿过其他人的身影，落在最后的林婉身上。
　　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琥珀色虹膜和栗色的头发。
　　林念屿的头发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总是被睡得乱翘，而林婉的柔顺长发向来挽起，可如今那鬓边的发里，已经夹杂上些许银丝。
　　林念屿站起来，喊她：“妈妈。”
　　林婉熬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
　　林念屿上前几步，其他人都为他让行，他展开双臂，微微倾身，抱住了沉默的林婉。
　　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搁在林婉的肩窝，感受到那处骨骼的嶙峋与肌肉的僵硬。
　　林念屿吸吸鼻子，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风也停了，高大的墙体挡住外界的黄沙，在一片寂静中，林婉抬起胳膊，回抱林念屿清瘦的腰身。
　　林念屿听到一声叹息。
　　“你啊，就让我省点心吧。”
　　母子俩温存的时刻，其他人不好打扰，便围着秦随风关心，直到两人抱够了，林念屿已经替林婉擦干眼泪，看向其他人时，大家才纷纷对着林念屿开口。
　　“欢迎回来，林哥。”金维道。在技术以外的领域，他还是一贯的不善言辞。
　　他脸上还带着剧烈奔跑后的红晕和汗水，顶着大太阳显得有些狼狈，一双眼里却满是高兴，看向林念屿时，嘴也是情不自禁地咧着。
　　一旁的姜可盈也抬起脑袋，很认真地对林念屿说：“念屿哥哥，我好想你。我一直有乖乖听话，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黄瑶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把怀中的苗苗往他身前带了带，教她：“叫念念。”
　　林念屿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啊姐...…这是怎么论的辈分？
　　但苗苗被教得很乖，她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闻言大声地跟着喊了一句：“念念！”
　　字正腔圆，已经不是从前讷讷含糊的样子了。
　　林念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笑，大家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有些人也在偷偷地揩去眼角闪烁的泪花。
　　林念屿的视线从每个人的笑容上一一扫过。
　　他想，真好啊，回家了。
　　当夜，由金维着手准备了一场接风宴，不仅是林念屿和秦随风这两个人风尘仆仆而归的人，也是其他几人这么久以来，难道的一顿正经用餐。
　　大家吃得心满意足，还想拉着两人再多聊会儿，林念屿却飞快地摇摇脑袋。
　　“不行不行，我跟秦哥回来路上都没能睡个完整的觉，我们俩可玩不动啊。”
　　林婉连忙道：“那你们赶紧上去休息吧。”
　　其他几人也连忙帮腔，“是啊，快回去，这里我们会收拾的。”
　　林念屿懒洋洋地一拱手，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还贫。”林婉笑他，又轻轻推他，“快回去。”
　　林念屿也不客气，拉上秦随风就走。
　　他没有撒谎，以他们两个的身型，就算是躺在车后排也伸展不开，更何况那小破车还一直颠着，一路上，别说一个完整的觉了，他大多只能见缝插针地坐着眯一会儿。
　　如果不是两人拥有强悍精神力，绝对熬不到此刻。
　　是以稍微冲了个澡，林念屿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他的床。
　　床铺下午时就由林婉提前收拾过，此刻干燥软和，房间里的冷气也开得恰到好处，林念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只顾得上跟秦随风说一句晚安，就迫不及待去梦了周公。
　　秦随风关上主灯，也跟着上了自己的床铺，和林念屿头对头躺着。
　　男人的呼吸也渐渐清浅下来。
　　可到半夜，一阵慌乱的呓语惊醒了他。
　　秦随风摸索着唤醒床头的小夜灯，亮度不高的暖光泻下来，照亮了林念屿的脸。
　　他侧着脑袋，以梦中人少见的力气在往后撤，半张脸陷入枕中，连挺翘的鼻尖也被挤压成微微凹陷的形状。
　　林念屿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抗拒，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
　　秦随风凑近了些，听见那些凌乱的呓语。
　　“走开……不要……妈妈，哥——”
　　声音戛然而止，林念屿的眼皮剧烈颤动起来，一副将醒的模样。
　　秦随风探身向前，先是一手握住林念屿睡梦中微微发抖的手，另一只手则从他紧锁的眉心上慢慢划过，以指腹轻柔地抚平那些忧惧的痕迹。
　　“别怕。别怕。我在，一直在。”
　　他重复着在林念屿耳边低语，而渐渐地，林念屿也平静下来，停了那些梦中的动作，呼吸也沉稳下来。
　　秦随风垂眸。
　　他脸上神情难辨，只是盯着灯光下林念屿的睡颜，许久过后，终于微微俯身，在对方眉心落下一个悄无声息的吻。
　　清浅到像是第一片雪花落至人间，不敢有更多的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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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林念屿一觉醒来, 房间里只剩他一人。
　　他抬眼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恍惚意识到自己夜里做了噩梦。可刚才睁眼的瞬间，梦里的画面便如被点燃的老旧照片, 飞速地被火舌撩去，只余下点点灰烬。
　　什么都记不得了。
　　林念屿只能依稀想起梦境的最后，他被一阵舒服的气息包围着，原本凌乱的噩梦也如烟尘般逐渐消散在意识中。
　　一个梦而已, 不想了。
　　他放弃回忆，坐起来揉揉眉心, 三两步跨下台阶。
　　一觉睡到大天亮，人是清醒精神了，却也饥肠辘辘, 林念屿打着哈欠下楼，一路寻到食堂。
　　人还没进去，里头的说话声先传了出来。
　　林念屿微微睁大眼睛, 听到姜可盈咯咯的笑声，并带着些好奇。
　　“……亲了吗？”
　　紧接着是秦随风平稳的声线, “嗯。”
　　嗯？嗯！！！
　　他们在聊什么？？
　　林念屿瞬间清醒过来，什么噩梦什么吃喝都抛之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秦随风到底在跟大家说什么东西呀！
　　他脑子一热，只觉得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况且他们之间又不是真有什么, 可不能叫别人误会了。
　　林念屿当即就冲进去，并大声嚷道：“一切都是个误会！”
　　食堂里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念屿, 眼中惊异。
　　而站在体重秤的秦随风上, 也下意识地转向他, 视线很随意地斜过来，坦然中带着一丝疑惑。
　　……
　　原来是“轻了吗”。
　　姜可盈讲话本就有些前后鼻音不分，再加上林念屿心中有鬼，一受点刺激就现了形，才惹出误会。
　　林念屿看到体重秤的那一秒，只觉得一股子热火轰地炸上脑子，烧得他脸都烫起来。
　　面对大家困惑的眼神，他无言以对，只能打着哈哈，说：“都在呢，刚没睡醒还发着懵，又胡言乱语了，忽略哈都忽略。对了，饭呢，给我留饭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他嘴里说个不停，也不等其他人的回答，忙不迭地就钻进后厨，试图躲到大家视线之外。
　　闹得众人不明所以。
　　秦随风慢条斯理地从体重秤上走下，他看着林念屿的背影，视线定在那栗色发丝间露出的臊红的耳尖，唇角扬起清浅弧度。
　　林念屿已经顾不得身后人的想法，他躲在后厨，尴尬地甩手扇风，好一会儿才降下脸上的温度。
　　应该无人在意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并寻了些热着的食物填饱肚子，即便如此，吃完饭后他也没好意思坦然地走回秦随风身边，便沿着角落，钻出后门，去看菜地了。
　　尸潮来袭前，地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妥当，他们失联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人即使忧心焦虑，却没有自暴自弃，还是按计划种下了庄稼。
　　只不过林念屿不在学校，他们对灵泉水的用量难以把控，又不舍得浪费，便没有用新种子，而是种了往年的番茄和黄瓜。
　　林念屿转悠之际，大圣翘着尾巴跟了过来。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头栽进菜地，而是支着个大脑袋，在林念屿身边蹭来蹭去，尾巴也轻轻甩在他小腿上。
　　林念屿宠它，弯下腰将胖橘抱了起来，往一旁阴凉下的灌溉机走去。
　　如今新的黄瓜架子已经搭上，番茄和黄瓜的花也开得正盛，两者都是黄嫩黄嫩的，尤其小小的黄瓜花缀在黄瓜嫩仔顶端，如今小小的黄瓜还是雏形，不过是半截小拇指的长度，上头还长着一圈绒毛，看起来很是娇俏可爱。
　　大圣好奇，趁着林念屿路过的中途，伸着脑袋去嗅，结果一个着急没把控好距离，湿漉漉的鼻子蹭上了黄瓜仔那一圈绒毛。
　　小猫的鼻子最为敏感不过，大圣当即打了两个大喷嚏，林念屿低头一看那还在晃动的黄瓜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用劲儿颠了颠怀中的猫，笑道：“有这么好玩吗？”
　　“好奇心害死猫。”
　　大圣没有应答，倒是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男声，林念屿还未反应，大圣已经生气地喵喵叫起来。
　　林念屿随意安抚了它一把，回头，正看到秦随风站在身后。
　　刚才的尴尬场面又不可避免地在林念屿脑海中打转，他很小幅度地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随便走走。”秦随风行到他身侧，抬手随意地摸了把猫头。
　　大圣不乐意他碰，奈何被林念屿抱在怀中，翻腾不开，只能冲着他嗷呜乱叫，嚷起来像个小狗，应该是骂很脏。
　　林念屿觉得好笑，一时间那尴尬情绪自然而然地消散开去。
　　他悄悄瞥了一眼秦随风，再看一眼面前绿意正盛花开四处的庄稼，觉得前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和可怕真相好似一场梦，梦醒后，他们依旧相依在学校，在天塌地陷的末日中，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
　　他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怀中的大圣，指尖突然触及一块温热皮肤。林念屿一个激灵，侧首正对上秦随风冷静的视线。
　　秦随风低声开口：“抱歉。”
　　林念屿悻悻地收回视线。
　　啊……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他对待秦随风，到底不能像从前那样坦然。
　　林念屿不是扭捏的性格，唯独在这件事上有诸多犹豫，尤其现在秦随风很刻意地在与他保持着一个亲近又不过于亲密的距离，自己再提要求，实在是得寸进尺。
　　他只能按下心中纷乱情绪，只希望时间抚平这一切。
　　林念屿回来后，学校里的灵泉水不会再缺，大家难得阔绰地多用了些，没多久，地里那些作物就接连收获。
　　这些瓜果采摘下来后，只需要简单包装一番，就全由林念屿收入空间保存。
　　纯白空间如今空旷不少，里面已经只放些不耐储的食物和容易被侵蚀的精密设备了，多数物资已经被转移到了仓库。
　　这个所谓的仓库，是其他几人在林念屿离开那段时间整理出来的，以保存林念屿仓促之中腾出的各种物资。
　　林念屿觉着有个仓库确实不错，既可以方便取用，又能让大家对手头上物资有个了解，因此回来后也没有重新将东西再收入空间。
　　不过由于连日不降的高温摆在那里，大家除了取用物资时，也需要定期去仓库检查下各种物资的现状，如果碰到真不行的话，就及时放回空间。
　　这夜晚餐后，轮到林念屿和秦随风收拾碗筷，大家已经三三两两地离开，只留下两人还在收拾残局。
　　淅淅沥沥的水声后，林念屿认真地把洗净的碗碟倒扣放好，而秦随风也擦干净手，在一旁等他。
　　林念屿见状，连忙走了过去。
　　两人一并走出后厨前，很有节约意识地先关灯。
　　整个食堂原本就只有后厨还开着灯容他们干活，开关一摁下，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漆黑，直到他们踏上回去的路，一侧的感应路灯才亮起，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夜里仍有些热意，林念屿今天吃得饱，特地走慢些。偌大的校园里，除了头顶那盏微弱的路灯，看不到其他光线。
　　两人并肩走着，路灯下的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林念屿突发奇想地摆了些姿势，看地上的影子变化，他乐得好玩，动作越来越大开大合，这下就觉得胃里实在沉甸甸了。
　　他停下动作，揉着肚子，懊恼道：“我今天吃太饱了，直接回去肯定睡不着。”
　　秦随风也停下脚步，提议道：“有两天没去仓库看看了，要不现在过去？正好你也能多走走消消食。”
　　林念屿自然应他。
　　他们转道，慢吞吞地向女寝走去。那里有几个背阴的房间格外凉爽，就被腾出用来做仓库了。
　　几个房间在二楼，正好与做过临时鸡窝的房间各处在两个方向，走廊和楼梯上的灯没有特地改做感应的，两人不舍得就这样一路开灯过去，只能循着月光，借进化后的夜视能力，慢慢朝仓库而去。
　　夜里寂静，两个的脚步声也轻，正是如此，越靠近仓库，从里传出的窸窣声音就越明显。
　　可是，他们并没有察觉到生人在附近。
　　秦随风更加压低脚步声，站在林念屿身前半步，轻轻地打开一扇门。
　　“吱——”
　　老旧房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叹息，在洞开的房门后，幽暗的室内展露全貌，林念屿猝不及防地就和数对闪着红光的眼珠子对上。
　　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各处，还会闪烁。
　　这是——
　　一群丧尸鼠！
　　靠！
　　林念屿硬是咽下几乎就要夺口而出的骂声，冰幕第一时间竖起，挡住门窗，阻止这群丧尸鼠爆冲出来。
　　“砰砰砰砰砰。”
　　数道撞击声接连响起，是丧尸鼠试图冲出，结果都撞在了冰幕上。
　　林念屿手掌翻转，冰幕内侧长出尖刺，扎穿了爆冲过来的丧尸鼠，而房间中心圈区域的红光，也逐渐熄灭下去，直到室内恢复一片纯粹的幽暗。
　　林念屿看了一眼沉默伫立的秦随风，摸索着打开灯，只见房间内遍地丧尸鼠尸体。
　　这些丧尸鼠体型有成年男人两个拳头大小，牙齿尖锐，皮上遍布大小不一的伤口，应该彼此之间也是经常厮杀。
　　这种丧尸鼠本身威胁不大，聚集起来才比较麻烦，是以两人都没注意到它们的出现。
　　林念屿绕开遍地尸体，走到窗户前。
　　窗户留有一道缝隙，原是为了通风，没想到居然给了这些丧尸鼠可乘之机。
　　林念屿将窗户关紧，正想回头跟秦随风商量怎么将这些尸体清理干净，脑海中就闪过火花一瞬。
　　他与秦随风倒映在玻璃窗上的眼睛对上，两人在那瞬间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同一件事情。
　　“鸡！”
　　林念屿甩上房门，循着秦随风的背影匆忙跑下楼。
　　他心里已经抱有最坏打算，刚过楼梯拐角，却见先他一步的秦随风就立在一处，不上前，也不说话，只定定地朝着鸡舍看。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
　　林念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已经冲至架空层，三两步跑到秦随风旁边，视线顺着男人面朝的方向看去。
　　没有预想中的损失。
　　只见大公鸡张大翅膀，威风凛凛地守护着身后挨挤在一起的母鸡们，它口里吐出一道道风刃，无情地割在试图攻击的丧尸鼠身上。
　　丧尸鼠已经死了不少，大公鸡的风刃同样将恶臭腥气往他们鼻子前扑。
　　可林念屿这回没顾得上嫌弃。
　　他愣愣的，“哥，我没看错吧。”
　　秦随风：“……你没看错。”
　　不错，这是一头有异能的大公鸡。
　　作者有话说：
　　大公鸡：想不到吧，爷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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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接连的风刃割开丧尸鼠皮, 虽然杀伤力不大，却盛在密集，有效阻拦了丧尸鼠的冲势。
　　母鸡们被保护得很好, 它们虽然挤在一起，却没有害怕地胡乱叫起来，否则，即使林念屿他们是从另一边的楼梯上的二楼, 也早该听到这边的动静。
　　林念屿目瞪口呆，想到之前翻看受精蛋的时候, 他还曾经吐槽过这只大公鸡。
　　“我原以为它银样镴枪头，原来是那方面不行，这方面行啊, 唉，万事不能两全，鸡也是如此。”
　　秦随风默默移开视线, 没有搭腔。
　　鸡舍里还在顽抗的丧尸鼠瞬间僵直身子，又很快瘫软倒地。
　　是秦随风出手解决了它们。
　　大公鸡也停下异能, 朝他咯咯叫了一声，这回可不是白日里慷慨激昂的叫法，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估摸着刚才的反抗已经让它耗尽了体力。
　　林念屿在食槽里加了些食水，以抚慰惊吓到的母鸡。这回, 大公鸡依旧是让母鸡先吃，而它默默守在边上，视线警惕地在四周转来转去, 以防有新的丧尸鼠出现。
　　两人也睡不着了, 连忙唤醒Lucas, 一起在校园里仔细转了三圈，果然又找到两小波聚集躲藏起来的丧尸鼠，一一消杀。
　　这种十几只或者小几十只聚集起来的丧尸鼠，很方便就能隐匿气息，又是昼伏夜出的习性，若不是今晚林念屿消食来到仓库，提前发现这些隐患，没准它们会在学校里藏上更久，而他们则对此一无所知。
　　就是几十只发疯的普通大老鼠一起涌上来咬人，一个成年人也能瞬间变成血人，更何况是□□里含有大量Apa病毒的丧尸鼠。
　　如果被群丧尸鼠这么偷袭一回，估计也就离转化成丧尸不远了。
　　两人不敢掉以轻心，第二天就把这件事跟大家讲了，并附上一头狰狞的丧尸鼠尸体，上头长而锋利的牙尖，足以让所有人将此放在心上。
　　大家安排了巡逻的时间表，白日夜里各巡一次，以防出现疏漏。
　　林念屿一开始还抱有希望，觉得这只是一次偶然的鼠患，将其清理干净后，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然而一次清剿只保持了两三天，之后的巡逻中又陆续出现丧尸鼠的踪迹。
　　灭一次出现一次，短时间内重复了多遍。
　　而他们一直没找到丧尸鼠的来源。
　　这种小玩意儿威胁性不高，但每次都是扎堆出现，不仅恶心，处理起来还麻烦，搞得大家都是不厌其烦。
　　林念屿也受不了了，他跑回宿舍，抱起呼呼大睡的大圣，朝它哭诉。
　　“大圣，圣哥，这群老鼠都上门踢馆来了，你怎么不管管啊。”
　　大圣迷瞪着眼被他晃，身子是软的，眼神都没法聚焦，林念屿呜呜呜了好久，终于败兴而归。
　　他不过是急病乱投医，根本没指望大圣能真的做些什么，不过第二天一早，他打开房门，却看到垒在面前一大坨的丧尸鼠尸体。
　　大圣蹲坐在一旁，甩着尾巴，百无聊赖地叫了一声，“喵～”
　　林念屿：“！”
　　他吃惊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秦随风就从尽头的水房走过来。
　　林念屿思索片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刚才出门的时候，也有看到这坨东西吧？”
　　秦随风点头。
　　“那你怎么不直接清理掉啊，吓我一大跳。”林念屿皱皱鼻子，“不对，你不会就是为了特地吓我才不清理的吧？”
　　秦随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如果大圣没能让你顺利看到这些，下一次的成果展览会，大概率会开在你的床头。”
　　林念屿沉默。他知道秦随风说的不无道理。
　　眼见大圣还期待地抬头看着自己，林念屿只好蹲下……并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那坨脏东西。
　　他摸摸大圣的脑袋，另一手竖起个大拇指，以一种无比诚挚的神情和语气说道：“圣哥，你真强，小弟看到你的手段了，真是佩服！只不过下回，这种东西不用再来给我看了，圣哥你自己处置就行。”
　　大圣歪歪脑袋，又喵了一声。
　　此后，活着的丧尸鼠踪迹就少有了，倒是学校角落里经常多出一些正在慢慢消解的尸体。
　　林念屿再没见到大圣主动堆上的成果，也不知道是它听懂了林念屿的话，还是单纯觉得成果展示一次就够了。
　　鼠患是解决了，但很快又有飞鸟来骚扰。
　　对这种一直盘旋在空中又飞快的丧尸鸟，黄瑶、林婉和金维已经没法帮上大忙，一切都要靠林念屿、秦随风、姜可盈和Lucas。
　　Lucas也跳不起来，只能纯靠晶核能量，用起来得不偿失。丧尸鸟又是昼伏夜出且来势汹汹没个定点，也不好让姜可盈成天地熬着夜。
　　重担压在林念屿和秦随风身上。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林念屿的异能愈发熟练，已经隐约摸到四级高阶的门槛。
　　但同样的，秦随风也被迫频繁使用异能。
　　再次击退一波丧尸鸟后，林念屿看着秦随风那双沉寂黑瞳，欲言又止。
　　只是对付些丧尸鸟，秦随风调动起来的异能不多，很快他就恢复原样，清凌的目光看向林念屿，“怎么了？”
　　林念屿没答，他眉头紧蹙，想着秦随风这个异能的副作用。
　　虽然林念屿承诺过，哪怕秦随风有一天真的彻底转化成丧尸，自己也会继续关着他养着他，但谁都知道，没人想走到那一步的。
　　而且他们现在身处学校，还有其他同伴在，这件事情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关于你的异能，我们是不是应该知会大家一声？”林念屿说道。
　　秦随风松了松手腕，漫不经心地问：“万一大家有意见，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我会。”林念屿斩钉截铁，又隐约露出点笑意，补充道：“他们不高兴的话，我就带你出去浪迹天涯。”
　　眼前这人的诺言，总是如此轻易地许下，秦随风扫过对方微微弯起的眼，只淡淡道：“好。”
　　他答应得太快，反倒让林念屿一时来不及反应，他歪了歪脑袋，说：“但你不要把自愈的能力说出来。”
　　秦随风继续从善如流，“好。”
　　他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夜里林念屿才出的提议，第二天一早秦随风就要找大家坦白。
　　林念屿忧心大家会害怕。
　　他一直记得秦随风当时向自己剖露心声、谈及异能时的脆弱模样。
　　是以这回秦随风讲述之时，他就站在男人身后，面朝着大家，试图用肢体语言告诉大家别表现得太明显，不要伤到秦随风的心。
　　谁知压根没人看他。
　　大家纷纷表示——
　　这异能实在是太酷了！
　　林念屿：“？”
　　金维的眼睛格外亮，那双厚重的镜片都挡不住他眼里的兴奋，止不住地喃喃自语：“相生相克，这就是林哥说的相生相克吧，我觉得只要有秦哥帮忙，制造出专克丧尸的晶核武器不成问题，指日可待！”
　　研究出来的武器正好针对丧尸鼠和丧尸鸟，这样秦随风也不必时常动用他那异能，也会少一分危险。
　　金维星星眼地看向林念屿，“林哥，把秦哥借给我用几天吧！”
　　林念屿：“额......”
　　拜托，别太兴奋了啊！
　　再说，要借就借，问秦随风自己去啊，问他干嘛？
　　林念屿脑瓜子嗡嗡的，觉得这走向真是奇怪，奇怪的同时又挺欣慰，秦随风不会因为异能而遭抗拒，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动作慢了一步，不等他回复金维那个荒唐恳求，秦随风自己就先答应了。
　　男人甚至很快还睡在了金维的工作室，陪金维一起调整晶核能量转化中的细节，以达到与秦随风异能相似的作用。
　　林念屿一连独居几日，从一开始的单纯不适应，到后来渐渐又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不仅没有了牵手和拥抱，连睡觉都不愿意跟他在一个屋？
　　林念屿觉得秦随风就是故意的。
　　这是冷暴力！完完全全的冷暴力！
　　林念屿能接受秦随风与他保持距离，但不能接受他这么刻意地回避自己。
　　他气鼓鼓了好些日子，偏偏没人主动问他一句，实在是气不过，有日在秦随风洗漱完打算回金维工作室休息的路上，一举将男人拦在走廊上。
　　“你还没忙完？”
　　“说不好，我只是帮忙，金维那边的进度我不算了解。”
　　秦随风似乎是归心似箭，他脚步未停，只是稍缓下来，林念屿也不能强硬地拦他，只能倒退着一起往后走。
　　林念屿皱紧眉头，嘟囔道：“只是帮忙的话，也不必不回来睡觉吧。”
　　秦随风脚步一顿。
　　林念屿还没察觉地继续往后退，嘴上也不停：“夜里没有你，我都睡不好。”
　　“你说过是我过命的好兄弟，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疏远我呢？”
　　林念屿话音未落，秦随风已经伸手拽住了他，一个使劲，就将他拉进一个空房间，并砰的一声关上门，
　　回神时，林念屿发觉自己已经被夹在了门板和男人之间。
　　秦随风面对他，背光而立，身后的尘埃在清晨的微光中飞舞，均被男人高大伟岸的身躯隔绝。
　　林念屿吃惊地问：“怎么了？”
　　“过命的兄弟，需要每晚睡在一起？”
　　秦随风反问他：“过的是哪门子的命？”
　　什......什么？
　　林念屿头晕目眩，只觉得秦随风又朝他逼近两步，将他整个人都抵在门板上。
　　男人敛眸看着他，目光沉沉，胸膛、肩膀和大臂处的肌肉撑起那件普通的短袖T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强势有力，侵略感十足。
　　“你不能只索取，我不会再纵容你。”
　　“念念，你要学会做个乖孩子。”
　　这种距离下，秦随风说话时的呼吸尽数打在林念屿敏感的耳尖，他的脸皮慢慢浮上粉色。
　　可当他回神以后，几乎要跳起来。
　　“喂，你还真把我当小孩来管教了？！”
　　秦随风拽住他要扬起的胳膊，捏着手腕往下一压，冷声道：“这不是你喜欢的吗？”
　　他用的力气不大，林念屿却觉得怎么也挣脱不得，那比自己的体温要高上半分的掌心，握得他手腕发烫。
　　面对秦随风不似玩笑的眼神，他的气焰一下子弱了，那事儿毕竟还是他有错在先，这时也只能先辩解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随风没有回答。
　　清浅的呼吸有规律地吹在他耳尖上，林念屿低着头看向边上的地板，但他知道秦随风一直盯着自己。
　　他们站得极近，秦随风身形高大，将林念屿整个人都笼在阴影之下。
　　那呼吸越来越近，几乎与他自己的交融在一起。察觉到秦随风正在凑近的动作，林念屿猛地闭上了眼睛，竟连地板都不敢看了。
　　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什么动作。
　　在林念屿按捺不住，即将睁眼之际，秦随风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怪你，所以也别再闹脾气。下午跟我一起出去，前两天在外面碰到件怪事。”
　　林念屿：？
　　就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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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秦随风什么都没做, 只承诺很快就会回去住，就让林念屿先离开了。
　　说实话，这场面林念屿自己是觉得尴尬异常, 也不敢多问究竟是什么怪事需要凑近了再说，他只点头混乱地应了，就低着脑袋快步走开。
　　可真回到走廊，从那种黏腻的氛围中逃离出来后, 他的脑子又瞬间清醒过来。
　　秦随风还是做不到放下吧。
　　林念屿苦恼抿唇，几乎是一步一回头, 可走到308门口时，还没看到秦随风出来的身影。
　　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屋，反而在门口停留许久, 直到那个空房间传来咔哒一声开门的动静，林念屿才陡然一惊，打开自己的房门钻了进去。
　　背靠着房门, 林念屿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在鼓噪如雷的心跳声中，他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嘴唇, 而当他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时，琥珀色眼眸中更是流露出几分迷茫。
　　所以，自己刚才又是在期待什么呢……？
　　下午转瞬即到。
　　林念屿准备妥当，就要应秦随风的约，和对方一起出门。
　　他这段时间留在校内居多, 是秦随风主动说起，他才知道最近校外有些异常。
　　近日附近出现了许多陌生车队，规模不大, 但来往频繁且来自于不同势力, 不像是单纯路过。
　　这里这么偏僻, 一没物资二来大型基地，也不知道这些车队干什么来的。秦随风直觉不妙，才主动提及要林念屿一同勘探。
　　林念屿下楼时，秦随风已经等在车里，车尾呼呼地排着热气。
　　他握上车门把手刚要打开，便听到一声叫唤。
　　“林哥，等下——”
　　林念屿转身，看到金维带着Lucas兴致勃勃地小跑过来。
　　“什么事？”
　　“给你个东西。”
　　金维狠狠喘了两下粗气，才觉得胸口顺畅些，他让Lucas将一支肩扛式火箭筒递到林念屿面前。
　　“这是我刚刚研发出来的武器，用上了最新版本的系统，威力应该挺大的，放在学校里试不出效果来，我想着林哥你出去的时候，万一碰上丧尸群或者比较棘手的高级丧尸，可以拿它试试手。”
　　林念屿一愣，下意识看向秦随风，可隔着一层玻璃和防晒膜，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车里的男人似乎并不为所动。
　　林念屿闷闷地想着上午的对话，心道他原来还是在逗自己。
　　金维不知道他这一刻内心想法，还在孜孜不倦地聊着他的新作品，林念屿很快也提起兴趣。
　　他从Lucas手里接过火箭筒。
　　对于重型破甲热武器来说，这支火箭筒显得格外轻便，只有十四五斤的重量，像林念屿这样体格的年轻人，携带使用绰绰有余。
　　筒身采用了一种特殊的玻璃钢材质，触手新奇，在日照下折射着炫目的光。
　　这样的武器，严格执行了暴力美学的标准。
　　林念屿有些爱不释手，问：“能耗怎么样？”
　　“视情况而定，一枚三级晶核启用。但晶核叠加上去，威力自然也会提升。”
　　说罢，金维很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袋，“到底是三级晶核呢，花钱就听个响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想着让林哥你们直接用在实战中，一来省你们的力气，二来也能为我提供数据以供后续升级参考。”
　　“行。”
　　林念屿当即便应下，将火箭筒收入空间，又拍拍金维肩膀同他告别，便开门上了车。
　　按他性格，本该在知道秦随风逗他后，装模作样地闹上一回，可这次林念屿却异常安静，直到SUV驶出学校，他始终保持着寡言。
　　六七月份的末日，是热上加热。
　　历经两年的摧残，这处原本就偏僻的边陲乡镇成了彻底的荒芜之地，公路被连日的高温晒化，形成了各种凸凹与裂缝，而这些凹陷与裂缝中，裹挟着沙砾、碎石与黄沙。
　　车轮碾过，发出吱吱的噪音。
　　在毒辣日光的灼烤下，空气也被晒到难耐地翻滚，地面上涌动着肉眼可见的热浪。
　　与之相反的，是车内凉爽的冷气。
　　每当这时候，林念屿就会由衷地再次感谢金维一遍，若不是他把大部分设备都改装成晶核供能，他们也不敢这么奢侈地使用这些末日前囤起来的燃料。
　　他凑近出风口，闭上眼尽情享受那扑面而来的凉风。
　　可没多久，风却歇了，脸上冰爽的感觉也渐渐消下。
　　林念屿睁眼一看，是秦随风伸出手将出风口的挡板调了个方向。
　　“别对着脸吹。”他淡淡道：“这里可没有给你治面瘫的医生。”
　　“不碍事的。”林念屿说，却没有动手将那挡板掰回来。
　　他往后靠在椅背后，视线在窗外转过，突然看到了公路尽头的两个黑点。
　　林念屿微微眯起眼，“那是什么？”
　　秦随风朝着那方向开了一段路，说：“看来我们一出门就遇到客人了。”
　　前几回碰到车队，秦随风都是以避让观察为主，但一直没能探查出对方的目的，随着时间过去，他隐约有些心焦，今天专门带林念屿出来，就是打算直面这些车队。
　　他没有犹豫，加速去追那两辆车。
　　对方车速不高，甚至在察觉到有后车接近时，还特地降速了。
　　这让林念屿有些疑惑，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来找事的。
　　两方虽然都在行驶当中，却也慢慢靠近，林念屿好奇地探身向前，当两车趋向并列时，他转头看向对方车内。而同时，对方位于驾驶座后座的人也转过来看他。
　　巧了，还是熟人。
　　对方的眼里闪过惊喜，很快将车窗降下，也不顾扑面的沙子，只晓得兴冲冲地喊他。
　　“哥——”
　　正是小军。
　　林念屿降下窗户，正想冲少年打招呼，瞬间也被风沙扑了一嘴。
　　还没开口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林念屿又默默把窗户关上了。
　　对面的小军：QAQ
　　委屈也只是在一时，双方发现是熟人后，三辆车就找了个隐蔽地方停下，众人前后脚下了车，小军率先跑到林念屿身边，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两辆车里都是小军的队友，唐宋本人并没有来，其他几人对林念屿和秦随风的态度也是淡淡。
　　他们下车主要是为了休息调整，自然而然就走去另一个方向，没兴趣参与小军的叙旧。
　　至于少年，则是满满的兴奋，他原本以为余生都不可能与林念屿再见，没想到不到两个月又见面了。
　　林念屿哭笑不得，只好让他先别那么激动，又问：“这离曙光基地也不近，你们专程跑过来晃悠是为了什么？”
　　“不是晃悠啊。”小军严肃地摇摇头，“我们是来寻找绿地的。”
　　林念屿：“哈？”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末世下能有什么绿地？他知道几个大基地这时候已经大批量投入使用净水剂和土壤净化剂了，但说实话庄稼成活率还是远不及末世前。
　　再看这周围光秃秃的荒凉一片，野外的绿地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与其相信地里自己长草，还不如说是谁开天眼看到他们在学校里种的菜，误认为是一片“绿地”更为可信一些。
　　见林念屿一副不信的神情，小军连忙道：“我可没胡说。”
　　这事儿在几个大基地之间不是秘密，几乎有余力的基地都在朝这里赶，试图寻找出真相，和可能随之而来的种植良方。
　　小军索性坦白跟他们讲了，“据我们基地派出来勘探的人回报，这里的清源乡，出现了一大片庞大植物群落，据说是遮天蔽日，简直像一小片原始森林一样，很诡异。”
　　“原始森林？”林念屿惊异地重复一遍，只觉得小军越说越离谱。
　　末日两年以来，土壤彻底沙漠化，也没多少水源，原本的植物早都死光了，野外能自己长出几棵草来都属于罕见，更别提所谓森林了。
　　毕竟被Apa病毒侵害的枯木不可能重生，而培育一棵树的时间，是以十数年计的。
　　小军却笃定地点点头，“来报人就是怎么说的，但他很快因为意外转化成丧尸，我们现在也只能按他留下的路线在这周围寻找。不过按琼哥的说法，从这里过去，再翻越两个山头就到了。”
　　小军的视线有在人群中一个瘦高男人身上点了点，想必那就是他口中的“琼哥”。
　　沉默听了许久的秦随风在这时突然开口，问林念屿：“要去看看吗？”
　　林念屿正有此意，他看向少年，问：“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吗？遇到危险能自保，绝不拖你们的后腿。”
　　小军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另一头的人，而那边，琼哥也回望过来，视线在秦随风和林念屿身上轻轻扫过，又朝着小军点点头。
　　少年顿时喜上眉梢，对林念屿说：“可以！哥，我们一起吧！”
　　三辆车于是一起出发。
　　果然“琼哥”没说错，刚翻过第二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在一片土黄的天地间，看到了大范围的浓绿。
　　越靠近，越让人吃惊。
　　这里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大片的密集树林，兼有巨藤从地面攀爬而上，以树干为支架，紧紧绞缠，有如人臂的藤条自高大树冠中垂下，形成大大小小的环结，阳光穿过时，在地表落下一个个扭曲了形状的环影。
　　这些植物盘旋缠绕在一起，像倒扣在地面上的一个绿池，由藤蔓和树干缠绕而成的、前往内部的自然岔路有许多。
　　林念屿感受着这气息。
　　就……太普通了，但这种磅礴的生命力，已经是末世中最大的异常。
　　“分头行动，保持联系。”
　　另一辆车上的杨琼对着腕表下达指令。
　　小军很快应了一声，他按熄腕表，视线去追林念屿的车子，却发现那辆SUV根本没停，已经挑了一个岔路口驶入。
　　他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但由不得他纠结，来自曙光基地的两辆车也分别载着他们进入了另外的岔路。
　　地上遍布虬曲的藤根，秦随风不得不降低车速，即使如此，林念屿也被颠得东倒西歪。
　　小军所言的“遮天蔽日”并不是夸张，越往里走，所能穿透这座绿池到达地面的光线就越少，而且只有植物扎根，没有其他生物的存在，更显出周围近乎古怪的幽深。
　　林念屿心中不安，区别于曙光基地的车队有任务在身，他们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他忍不住提议：“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可话音未落，秦随风就突兀地踩下刹车。
　　SUV的冲势骤然一停。
　　林念屿的身子狠狠往前一撞，不明所以地去瞪他，“你干嘛——”
　　质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念屿对上了一双如漆如墨的黑瞳，未尽的话被堵在喉口，他意识到一件事，从接近这座绿池开始，秦随风一声未吭。
　　怎么回事？！
　　林念屿惊惶地去拉男人，却被甩开，秦随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狂热地吸引去了，甚至都没有再看林念屿一眼，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外面缠绕着无数藤蔓，每一个间隙后又有无数条缺口，当林念屿挣扎着下车时，秦随风已经不知所踪。
　　“嗡——”
　　他脑海里恍若响起鸣钟振音。
　　四面八方的藤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活动起来，它们探出蔓尖，朝着中心落了单的林念屿而来。
　　这座绿池，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林念屿：完了，送餐来的。
　　感谢在2023-05-22 21:00:00~2023-05-23 20: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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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嘀嗒——嗒——”
　　黏腻的水珠有节奏地落地, 秦随风薄泛的眼皮开始发颤，不多时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充血一片，只能凭感觉猜出自己被倒吊在半空。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男人满腹疑惑, 发僵的四肢开始挣扎，试图从倒吊的尴尬中脱离出来。活动了没几下，他骤然发觉自己眼前的血红并不是充血导致。
　　在他身前，极近的位置处, 静静伫立着一大棵通体血红的藤本植物。
　　就在他挣扎的同时，缠绕其上的藤条开始缓缓游动, 如同鼓胀着的粗大血管，逐渐化出基础的人形。
　　那些虬曲着卷在一起、变作手臂的藤条，向着两边尽力舒展。
　　红色藤蔓极具人性化地伸了个懒腰, 就好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它凑近悬在空中的秦随风。
　　明明“脸”上并没有五官，秦随风却骤然间生出被盯上的悚然之意。
　　红色藤蔓人满意地“盯”着他那一双铺满的黑瞳，它胸前的藤条缓慢地游动着, 互相摩擦交缠，空气钻过那些窄小的间隙, 发出细小而尖锐的声音。
　　“我的……同伴……终于见面……”
　　秦随风虽然脑子浑噩记不起事，却也知道自己是个人，而对面显然不是，他的沉默不过一瞬，又剧烈挣扎起来。
　　“别动…接受我……”
　　秦随风凭借腰腹力量卷起, 可那藤条密密麻麻地在他腿上缠得死紧，扯掉一条，很快又有新一条缠上。
　　耳边的声音更显得吵嚷, 他烦躁地给了对方一拳, “给我闭嘴, 脏东西！”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却直觉不是好东西。
　　那藤蔓人被迎面一拳打蒙了，声音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急得流畅起来，声音也逐渐高亢。
　　“竟然抗拒我？愚蠢！愚蠢！我们是与神眷融合得最好的进化种。离开那个被神眷厌弃的人类，加入我，我们能一起见证新世界的降临！我们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离开谁？
　　秦随风头痛起来，脑海里好像出现一道声音，时而灵动、时而哀怨，时而活泼，时而沮丧。
　　“你让我很有安全感……”
　　“过命的兄弟……”
　　“哥，我想回家。”
　　连绵不绝，却没有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是谁，到底是谁？
　　秦随风愈发烦躁，挣扎幅度之大，让缠在他腿上的粗壮藤条根根爆裂，砰砰地掉落在地，秦随风也摔在了地上。
　　“加入我吧。加入我吧。”
　　秦随风难耐地甩了甩脑袋，藤蔓人的声音还在重复，好像是贴在他耳廓处，不停地往他脑子里钻一样，还逐渐覆盖掉他脑海里原本盘旋着的声音。
　　到后来，那带着诡异感的高亢声线，竟变成清亮而又熟悉起来。
　　“哥，抱抱我，我好难受，快来抱抱我。”
　　秦随风一双黑瞳深沉如墨，看不到一点星光，他恢复了自由身，却在慢慢地主动地朝那藤蔓人靠近。
　　他还是没能记起那道声音的主人，潜意识里却笃定，对方提出的所有要求，他都该尽力去实现。
　　“加入我吧。”
　　“……”你究竟是谁？
　　“加入我吧。”
　　“……”好饿，我好饿。
　　“加入我吧。”
　　“……”
　　秦随风无声地张开嘴，当他即将说出那个“好”字，应承下诺言时，一道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将这些蛊惑言语打碎。
　　“放他娘的——屁嘞。”
　　轰的一声，晶核炮弹打碎藤蔓人的藤根，它身上的藤条疯狂抽动起来，发出一阵长而尖锐的声音。
　　伤处边缘的藤条瞬间开始枯萎掉留，相克的力量甚至不断向着藤蔓人的核心涌去，藤蔓人恨恨地盯了来人一眼，组成它身躯的藤条藤根瞬间散开，向四处逃散开去。
　　如鱼入水，很快消失不见。
　　火箭筒身上的玻璃钢流转着金红色的光芒，流光溢彩，映照着来人瘦削侧脸。
　　林念屿被后坐力打得一个措手不及，他也是没想到金维的武器加上五颗三级晶核能这么给力。
　　他甩了甩脑袋，嗅到空气中遍布的腐烂的阴沟味道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而秦随风——
　　秦随风摔在那遍地的藤骸与尸骨中，睁着一双黑眸，向他看来。
　　林念屿看到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将碍手的火箭筒往空间一丢，快速向对方跑去。
　　跑近了，就听到秦随风是在呢喃着。
　　“好饿……”
　　林念屿脚步一顿，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经被对方的视线锁定。
　　秦随风双手微微撑起身子，摆出野兽进攻前的姿态，很快就朝近在咫尺的林念屿身上扑去。
　　林念屿没有闪避，他被扑倒在地。
　　秦随风浑身上下还残留着藤蔓的汁液与气息，一双黑眸中仅有野兽的欲望与杀性。他露出森冷的牙，朝林念屿□□的脖子咬去。
　　林念屿指尖已经有冰晶析出，但他依旧没躲。
　　他能感觉到秦随风的牙齿在自己脖颈上蹭过，仅隔着几毫米的距离，秦随风的牙齿狠狠咬上空气。
　　随即是秦随风痛苦的呢喃，“不行……”
　　林念屿指尖冰晶散去，捧住秦随风的脸向外推，想看看男人到底怎么了，却反而被秦随风拽住了手腕。
　　温热的气息打到他同样裸露的腕上，
　　秦随风的齿尖又蹭上他手腕内侧，试探性地轻轻划过，又抬眼看他。
　　林念屿说：“不行。”
　　得听话。
　　秦随风难耐地闭了闭眼，高挺的鼻梁蹭过林念屿的手心，一点点往上，一直蹭到林念屿的指尖。
　　男人并无意识，只是依心中欲望行事，他露出一截舌尖，轻缓地舔了上去。
　　林念屿身子抖了抖，却没出声拒绝。
　　得到默许的同意，让秦随风兴奋地震颤，他用虎牙的齿尖咬破林念屿的指尖，如饥似渴地□□着涌出的新鲜血液。
　　林念屿摸了摸他的脑袋，趁秦随风进食中的不备，一下敲晕了他。
　　林念屿这一下用了七八分的力道，秦随风即刻昏死过去，不过凭男人的自愈能力，这造不成长久的影响。
　　若由他留在这里，才会后患无穷。
　　这座藤蔓绿池，就像一个牢笼，将他们罩在其中。
　　不能再久留了。
　　林念屿撑起秦随风往外走。
　　秦随风体型比他高大，又昏迷过去，整个人压在林念屿身上，林念屿的身躯虽然经过异能改造，却依旧觉得这重量沉甸甸的。
　　秦随风的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上，林念屿走着走着，就忍不住侧头与他相贴。
　　绿池中的藤蔓会活动，但树不会变化，他在寻来的路上都挑出显眼的树干，拿异能冰封上一圈，即使现在化去了好些，林念屿依旧能借水渍找到来时路。
　　头顶的藤蔓和树冠纠结在一起，几乎遮天蔽日，地表只泻下点点斑驳的光影，一路上都很幽暗寂静，林念屿忍不住胡思乱想。
　　秦随风还能不能变回来？
　　真的要给他准备关起来的笼子了吗？
　　万一他真的彻底转化，要拿什么来喂他？
　　按齐婶儿的说法，有什么喂什么就成，可林念屿花了许多物资，才将秦随风从在医院时那副骨瘦嶙峋的模样，养成现在的高大壮硕，又怎么舍得他再变回那般。
　　没关系，林念屿开始绸缪。
　　他有地有种子还有灵泉水，蔬菜是管够的，校内养了鸡，秦随风想吃肉了也可以拿来给他解馋。
　　实在不行，还可以喂他自己的血。
　　回忆起方才秦随风对着他的指尖又舔又吸、难以自制的模样，林念屿忍不住又贴了贴秦随风，心中暗暗道：我会养好你的。
　　哪怕……哪怕你真的变不回来了，也没关系，我会养好你的。
　　林念屿这样安慰自己，眼圈却渐渐红了。
　　他知道还没有脱离危险，这悲伤来得不合时宜，可他实在是难以坦然地接受这个可能性。
　　上午还在拿他当小孩管教的秦随风，永远站在他身前半步呈现保护姿态的秦随风，说过喜欢他的秦随风，有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两颗透明的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很快就浸入泥土，踪迹难寻。
　　林念屿眼里含着的泪水落下后，眼前的晦暗环境清晰许多，反而不沉溺于悲伤情绪了。
　　他再次往上拽了拽秦随风的身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向出口走，只等着到地表稍微平整些的地方，将SUV取出来，速速离去。
　　去时他满心焦虑，追得飞快，匆忙中只记得留下痕迹，没有留意过周边和距离，而当他逐步走出去时，才察觉这是非常遥远且曲折的一段距离。
　　林念屿走了好久，才见到从路口泻入的光明，可那光线是被割裂开的。
　　在那光明之中，还立着一个难以忽视的人影。那人影抱臂而立，身材瘦削高挑，只静静等在原地，没有其它动作。
　　林念屿眨了眨眼，托着秦随风往前走。
　　路口那人一身深色迷彩服，穿着作战靴，随着他们走近，对方的面容落在林念屿的视网膜上，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人朝他摆了摆手，语气是一贯的潇洒恣意。
　　“哟，好见不见，林念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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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等在路口的, 正是许久未见的孟戈。
　　林念屿搂在秦随风背上的胳膊一紧，原本有些被压弯的身子也重新挺直了些。
　　孟戈只简单地朝他打了声招呼，手指虚虚地搭在腰带处, 等他过去。
　　她不是独自一人，在她身后，这密密麻麻纠缠不清的藤蔓未及的地方，还停着几辆高大且相同规制的吉普车, 车身上画着火焰纹章，周围各站着三三两两佩带武器的迷彩男女。
　　林念屿一步一步, 终于站在了阳光下，看清孟戈脸上坦然自若的表情。
　　自孟戈身后上来一个高壮男，想接过秦随风, 却被林念屿抗拒地躲过。
　　孟戈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林念屿，我们并没有恶意。这里不方便讲话, 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带我回你们的基地。随便找个地方吧，我们聊聊。”
　　林念屿拒绝不得, 只能应下。
　　孟戈亲自开车，林念屿和秦随风坐在后座。
　　这里是真的山坳里，开了好久都不见人类住宅，在逐渐远离那座活泛过来又沉寂下去的绿池后，所见都是黄沙遍野的荒芜大地。
　　孟戈也是开了许久, 才找到一间破落屋子。
　　她见林念屿下颌线紧绷，知道他心态一直处于紧张与防备当中，便摆摆手, 示意其他人不要跟上, 只她独自一人, 与林念屿走进屋子。
　　这应该是被乡民遗弃许久的破屋，四周都漏着风，桌椅也东倒西歪，只一张床还好端端地摆着。
　　林念屿也顾不上干净与否，掸去灰尘后，将昏迷中的秦随风安置在床上。
　　孟戈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直到林念屿安顿好秦随风，站直身子看回她时，孟戈才开口。
　　“我想你已经准备好许多问题了。”
　　“确实如此。”
　　林念屿声音沙哑，盯着她的视线很防备。
　　孟戈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洒脱一笑，朝他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孟戈，代号飞鹰，隶属于诺亚方舟，陆军作战一队队长，奉命前往找你。”
　　林念屿碰了上去。
　　孟戈戴着露指手套，搭上来的手指干燥而滚烫，她的手劲儿很大，就像她本人一样，带着一往无前的笃定。
　　看到林念屿不为所动的模样，孟戈了然地挑眉，“看来你已经猜出一些了。”
　　林念屿很坦诚地摇头，“不多。”
　　只知道孟戈与火种计划有关，那么所谓的“诺亚方舟”，大概率也是计划下的产物了。
　　“我不跟你卖关子了，来，你看这个。”
　　说着，孟戈取出一台掌机大小的黑色仪器，翻盖后，是一面清晰的LED屏，她的手机在按键上灵活而快速地点过。
　　屏幕亮起，视频开始加载，林念屿看了孟戈一眼，随即好奇地朝屏幕望去。
　　视频是在一个房间里拍摄的，相机定点安置，只拍到房间的一面，但这一面，能传达给林念屿的信息已经很多。
　　长桌之后，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戴着无框眼镜，面色略苍白寡淡，气质儒雅，乍一看像是位普通的高校教师，可林念屿知道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桌上以男人为中心，两侧各插有各国国旗。
　　而他背后的白墙上，分别以C国、M国和E国语言，描绘着一句话。
　　“人类利益高于一切。”
　　“你好，林念屿。”
　　男人终于开口，脸上挂上一丝笑，那张寡淡的脸上也因此多了温度，“或者叫你，小鲨鱼老师。”
　　被陌生人叫破这个短暂的身份，让林念屿心中一惊。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视频，对面的人看不到他的动作和神情，也不会对此作出反应。
　　像是猜到了他应该会有的反应，视频里的男人很快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不是来害你的，相反，我们有求于你。”
　　“我叫叶清迟，隶属于诺亚方舟，是火种计划C国代表处执行人之一。事实上，我们已经寻找你很久了。”
　　找他？
　　林念屿瞥了一眼孟戈，满脸疑惑，“是你告诉他们的？”
　　孟戈并不搭话，甚至视线一直专注地停留在画面中的男人脸上，并没有多看林念屿一眼，闻言也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听。
　　“——对你的观察，是从网吧恢复的录像开始的，我们注意到，在末世爆发前，你就拥有罕有的先知能力，”
　　林念屿听明白了些，是火种计划的人早知道自己这一环异常。
　　可即使如此，大费周章找他做什么？难道是怪他没有主动上报，可听这意思，上头的人知道消息可能也不比他重生的时间要迟。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使知道对方听不到，林念屿仍旧喃喃地对着屏幕开口。
　　而此刻，叶青迟凑近了些镜头，破除镜片上的反光，他眼中的专注与认真清晰可辨。
　　“林念屿，我不会过多追问你身上的秘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你是人类的希望。”
　　林念屿：“？”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叶清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退回椅子上，继续解释：“原本对你的观察只是秘密进行，像你这样的异常样本，诺亚几乎同时要观察着两百到三百个，直到有一天，我们拿到了你的血液样本。”
　　“你的血液，是完完全全无污染的，没有一丁点的Apa病毒，即使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也没有受感染。我拿其中一部分做了实验，你的血液可以吞噬一切Apa病毒！”
　　说到这里，叶清迟的呼吸都有些加重，苍白的脸上也显出一些兴奋之色来，
　　而林念屿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叶清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语速甚至越来越快，“火种计划的推进并不顺利，诺亚方舟保留复制了人类文明的所有传承，可这只是“种”，我们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可是你出现了，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林念屿，你是计划里的火，是足以烧尽Apa病毒的一场大火。”
　　林念屿只能目瞪口呆地听着，他在想自己衣食住行与同伴并无区别，上辈子也没有过这种经历，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无垢体。
　　但很快，他想到了两世命运不同的转折点。
　　他的纯白空间。
　　那池灵泉，和那枚金色的莲子。
　　“我在诺亚方舟等你——”
　　伴随着这句话落地，孟戈啪的一声关上设备，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念屿，“冲击可能有些大，需要坐下吗？”
　　“不。”林念屿晃了晃手，身子却诚实地去抓桌沿，然后坐在了那脏兮兮的椅子上。
　　“他的意思是，已经观察了我很长时间吗？一直都是你？”
　　孟戈侧身靠在桌沿，摸着下巴，语气淡淡，“观察任务不是一对一制，我们相遇属于偶然，不过，就是那时候你和秦随风引起了我的注意，之后的观察任务都是由我手底下的人直接来办的。”
　　“至于之前的观察者。”孟戈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你可以回忆一下，与你擦肩而过、或者互通有无过的人都有谁。”
　　都有谁？都有谁？
　　叶清迟为什么会专门取曙光基地的血液样本，为什么前世围剿秦随风的直升机隶属火种计划，秦随风奄奄一息的模样，和那场让秦随风身死，让他重生的爆炸。
　　太多的因果与前后让林念屿头皮发麻，脑海里闪回着叶清迟背后的标语——
　　“人类利益高于一切。”
　　见他神色确实不对，孟戈还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头，或者肩上担子太重吓到了林念屿，也有些慌神。
　　“喂，你没事吧？别担心，观察接触任务都是秘密进行的，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拖了这么久才来找你，也是因为叶清迟要先花大力气处理掉诺亚方舟里的敌对分子，才能让你安全地前往那里。”
　　“叶清迟的异能是脑域开发，只要有你帮忙，他就能研发出针对Apa病毒的疫苗。”
　　林念屿：“我能为你们……为人类帮什么忙？”
　　“他不是说了嘛。”孟戈看着他，“你的血液，就是那场大火，现在我们需要你提供一些火星，才能点燃这场燎原之战。”
　　“诺亚方舟坐落在海上，有海军战队在，对于你个人，我们能保证到绝对安全，说句夸张的，即使人类覆灭，你也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只要一些□□供我们研究就可以。”
　　林念屿顺着她的承诺一步步地往下思考，突然思路一停，他转了回来，问：“那清远乡的这个怪物，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种程度的丧尸，或者丧尸植物，丧尸变异体？林念屿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等级来形容它了。
　　而孟戈接下来的话，给了他一个确切的定义。
　　“对于这一株丧尸藤王，我们暂时没有打算。”
　　“什么？”林念屿愕然。
　　“没有合适的方法啊。”孟戈无奈耸肩，“海洋彼岸的M国境内也有这种丧尸王存在，当时M国当机立断就拿核武器轰炸，把它的老巢炸成个深坑。但没过多久，境内又出现了一只相似的怪物，不知道是当时炸得不够干净剩下了残渣，还是很快又衍生出一只新的来。”
　　“炸了它还污染其他地区，不如按兵不动。”
　　林念屿问：“就不管了？”
　　“我们一直在努力想办法。但是……”
　　孟戈沉默许久，“林念屿，并非所有事都能尽善尽美。我们救不下所有人，所以才有火种计划的诞生。即使在计划中，种的重要性也远远高于火。”
　　“这里还有幸存者在，冒险拿核武器只是得不偿失。”
　　林念屿的手指扣着破损的木头桌面，突然又问：“M国会当机立断地拿出核武器，是因为这种丧尸王的存在威胁极大吧？”
　　“你很敏锐。”孟戈勉强地笑了笑，“这种丧尸王的主体不能离开老巢太远，但它能号令低级丧尸和一些丧尸兽，而且拥有迷惑人类的能力。M国那头丧尸王现身短短数周内，周围几十公里已经没有幸存者，这也是为什么M国即刻放下核弹，反正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可是......”林念屿喃喃出声。
　　为什么清源乡还安然了这么久？要不是曙光基地报信者，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这段时间也频繁出现鼠祸和鸟灾，但与孟戈所言，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因为它有更渴望的东西。”孟戈说。
　　林念屿顺着她的视线，慢慢转身，看到了仍在昏睡中的男人。
　　……是秦随风。


第118章 
　　“Apa病毒对哺乳动物神经系统的破坏是致命的, 不过正因为它的高侵性，一部分人也在这种生死边缘的改造中，激发出了异能, 对于被同化还是被改造的的机制，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即使是被成功改造，每个人的程度也有所不同。”
　　孟戈的语气不急不缓, 脑海中却在运转飞速，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 向林念屿解释秦随风当下的状况。
　　“你进过丧尸藤王的老巢，应该也有所察觉，当丧尸进化到更高级, 它其实是会思考、会尝试沟通与交流的，甚至它不会那么直接地去追逐血□□望，它懂得谋划。”
　　“区别于一般的行尸走肉, 它的行为方式会与人类更贴近些。”
　　林念屿回想起在那绿池中心，他零星听到的、丧尸藤王对秦随风的蛊惑之语, 情不自禁地点头，赞同孟戈的话。
　　“而站在丧尸王对立面的，就是秦随风这类人。对，没错，就像丧尸王并不唯一, 秦随风这类存在也不唯一。或许对立面这个定义并不算太恰当。”孟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随风，注意到昏睡中他紧锁起的眉头。
　　“丧尸王，是被Apa病毒转化得最彻底的生物。而秦随风这类人, 是被Apa病毒融合改造得最彻底的生物, 甚至说, 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Apa病毒。”
　　“这两条路径，一直是彼此依靠却不重叠的。但越往上，这点距离就越容易被忽略，甚至要跨过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异种就是拥有异能的丧尸，它们已经摸到另一条路的门槛。”
　　“当然，丧尸想彻底回到改造之路是不可能的，难度不亚于将熟鸡蛋还原成生鸡蛋，还要孵出小鸡来。但反向操作，就只是一步之距而已。”
　　孟戈举起手，以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极短的距离，又骤然将它们合上。
　　“现在看来，这头丧尸藤王是想努力给自己找个伴，把秦随风往它自己的路上引，这才收敛作风，没有大肆侵害周围活着的生物。”
　　林念屿回想起这段时间学校里不断出现的鼠祸鸟灾，这些丧尸兽普遍是小范围且高频率地出现，不会对他们造成致命打击，却无形中逼着秦随风一遍又一遍动用异能。
　　原来如此。
　　丧尸藤王的行为，就像是站在岸边，往河里不停地丢石子一样，看似杂乱无序，实则将水里的鱼儿一步步朝着岸边吓去。
　　只要这惊扰看起来混乱到找不出规律，或许鱼儿只有到搁了浅，才会意识到不对劲。
　　孟戈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看来你们之前已经察觉到一些异常。”
　　林念屿问：“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有自己的渠道。”
　　孟戈并没有细说。
　　林念屿却想到许多人。
　　唐柯，唐宋，甚至再以前的许多人，他知道其中大部分还是与他一般只望求生的幸存者，但势必也有抱着观察的任务接近他、接近他们的人。
　　他闭上眼，不止是他，秦随风也早在局中。
　　良久，林念屿又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这里一定行得通？我个人的情况，或许并没有普适性。”
　　“你是希望，但不是唯一的，火种计划筹谋了这么久，我们有多套方案在执行中。所以不用太紧张，如果把希望全放在你一个人身上，才是我们的失职。”
　　孟戈看着他，“不过清迟对你很有信心，馋你那点生物信息很久了。”
　　只是生物信息？
　　林念屿心脏怦怦直跳，“听你的意思……我本人可以不去？”
　　“当然了，只是要你一些□□，又不是需要把你绑在床上大卸八块，你在想什么，以为叶清迟是变态科学家吗？要把你抓去吗？”
　　孟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很快又道：“但为什么不去呢？诺亚方舟位于海上，物资齐全，还有海战队的保护，你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得战战兢兢了。”
　　她瞥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如果是因为担心他的话，那我可以保证，你如果跟我们一起走，把他带上也可以。但这类人进化稳定性太差，为了诺亚方舟的安全，必须时刻关着他。”
　　见林念屿皱起眉头，孟戈很直白地告诉他：“相信我，丧尸藤王不死，就能抓走他第二次，你们也很容易陷入危险之中。”
　　“好好考虑一下吧。”
　　孟戈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车声，她略一挑眉，“应该是把其他人救回来了。”
　　喧闹的引擎声也吵醒了屋子里的第三人。
　　孟戈瞧见秦随风眼皮颤动，主动道：“我先出去，给你们独处的时间。我知道你很看重他，好好聊聊吧。”
　　说罢，她几步出了屋子，还贴心地帮忙关上门。
　　林念屿回头，正与撑起身子的秦随风对上眼神。
　　男人的眼睛已经恢复成黑白分明。
　　林念屿心中骤然轻松下来，方才在孟戈面前的应对全数消失了，他快走几步到那床边，蹲了下来，眼巴巴地抬头瞧着秦随风，嘴巴一瘪。
　　“吓死我了。”
　　在那样的眼神下，即使秦随风的思维与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也下意识地用上劲儿，单手撑住身子，另一只手去揉林念屿凌乱的头发。
　　男人的动作很缓慢，像是在逐渐适应这具身体一样。林念屿很有耐心，一动不动地等他。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秦随风开口时，声音沙哑粗砺，像摩擦在沙石上一把。
　　他神智是才恢复，可那段时间内五感并未丧失，现在已经一点点地涌现在脑海里。
　　关于那头丧尸王的蛊惑，关于孟戈讲述的他的存在。
　　“念念。”秦随风开口，手往下，将林念屿鬓边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廓后，“你带着婉姨他们去诺亚方舟吧，我留下。”
　　林念屿不答，只是盯着他，秦随风知道这是小孩儿不愿意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表现，他轻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离开，这片区域很快就会沦陷。”
　　听到他言简意赅的解释，林念屿还是蹲在原地没动，可身子却像是更往里缩了，整个人成了小小一团。
　　他盯着秦随风，琥珀色的眸子里复杂万分：“你心肠真好。”
　　像是赞誉。像是埋怨。
　　秦随风不愿意看到林念屿这样悲伤的表情，试图将他逗笑，说：“是啊，难不成你想把我关到海上的基地去吗？我可不愿意被这么多陌生人围观。”
　　可如果留秦随风独自一人在这里，就是将他亲手送到丧尸藤王的手上，以他一人的沦陷，保这片区域一时的安宁。
　　况且谁也不能保证，丧尸藤王在得到秦随风以后，会不会加速欲望膨胀，反而大开杀戒。
　　林念屿不信诺亚方舟和孟戈没想到这一层。
　　事实上，这才是可能性最大的发展趋势，毕竟丧尸的天性中没有“满足”二字，将秦随风留下，不过是饮鸩止渴。
　　只不过在他们眼里，全人类命运高于一切，孟戈的刀锋只会指向最重要的方向。
　　火势燎原时，必要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诺亚方舟可以轻易地放弃秦随风，放弃清源乡，甚至放弃一整个中部地区，可林念屿不舍得，也不愿意。
　　现在摆在林念屿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是把秦随风独自留下，二是带着秦随风一起走，三是和秦随风一起留下。
　　选择第一条路，意味着放弃秦随风。选择第二条路，意味着放弃这片区域，任由它沦陷。
　　他突然攥住秦随风落在床沿上的手，语气坚定地开口：“我养你。”
　　秦随风一怔，“什么？”
　　“我说，我养你。”林念屿重复，目光灼灼。
　　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他还有些犹豫、有些私心，可一旦说出口，心中大石头落地，反而轻松下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我也不走，我留下，如果你必须被关在笼子里，也只能是由我关着你。”
　　林念屿的决定很是霸道。
　　“我的血很特殊，你也听到孟戈说的话了，是独一无二的特殊。而且你喝过我的血，现在顺利恢复过来了不是吗？”
　　“丧尸藤王夺不走你的。”
　　如果秦随风注定再次被放上天平衡量，那么林念屿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另一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会保持好平衡，没有谁能从他手里夺过秦随风。
　　唯一还有障碍的，就是秦随风本人的意愿。
　　林念屿知道他对自己念念不忘，势必不愿意自己留下。
　　可是……
　　“这事儿我们事先说好的，如果你真的要面临转化，我会关着你养着你。”
　　林念屿突然站起身，托起秦随风的脸颊，低头盯着沉静的眸子。
　　他的手心还残留着方才在地上磨蹭过的细小伤口，没来得及处理，一用力就泛起些细碎的痒痛，可他浑然不顾，按着秦随风瘦削的侧脸，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在曙光基地就说好了的，你不许骗我，不许出尔反尔。”
　　他话说得凶，可骂出声的同时，眼眶中已经蓄满泪水，一眨，两滴晶莹的水珠啪嗒，落在了秦随风的手背上。
　　男人几乎是打了个颤，觉得落在他手上的不是泪水，而是两朵小小的火苗，一路沿着经脉烧上来，烧得他赤红了眼，酸意与颤栗同时袭上心头。
　　秦随风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和压抑不住的爱意。
　　他说：“好。”
　　-
　　林念屿将他的决定告诉了孟戈。
　　外头黄沙遍野，风静了一瞬。当他说出不去的时候，孟戈手底下的人都忍不住朝他看来，眼里难掩惊异，估计是想不到还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归宿。
　　“不想走吗？”孟戈忍不住挑眉，却也没有再劝，“算了，我也猜到是这样。”
　　“但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诶，不把你带回去，清迟估计得念死我，这样吧，你努努力，我多拿点血回去。想要什么你说，除了那头丧尸藤王，其它我都能做主给你搞定。”
　　只是抽血，林念屿自然是应允的，从他内心深处出发，也是希望能竭力帮到诺亚方舟，研制出克制Apa病毒的疫苗来。
　　届时得到的就不是这一方区域的短暂安宁，而是全人类的福祉。
　　林念屿的视线转了转，瞥见被救出后还有些狼狈的曙光基地众人，其中站着茫然无措的小军。
　　林念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曾说过的那句感恩——
　　“谢谢你冒险的决定，救了我。”
　　林念屿露出一个笑意，又转头看向孟戈。
　　“孟队，我只有一个恳求。”
　　“把我的同伴送去诺亚方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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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开什么玩笑！”
　　当林念屿将孟戈接到清源中学, 并向大家解释了一系列事情后，林婉率先给了他清瘦的背板一巴掌。
　　林念屿被拍懵了，直到秦随风扯了他一把, 他才回神过来，往男人身后躲。
　　“QAQ干嘛呀！”
　　“让我们自己去，把你们留在这里？”林婉的眉毛拧起，只觉得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你这个臭小子，是觉得我能放心得下你, 还是觉得我的心真有这么硬？”
　　“我不想你们也陷入危险中嘛。”
　　林念屿躲在秦随风身后，探出个脑袋，弱弱地辩解着。
　　“你还要气我！”
　　眼见着林婉又要上去揍林念屿,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林念屿忙着躲，秦随风忙着护, 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去拦。
　　由于站位关系，金维率先一把拽住林婉：“婉姨消消气, 林哥也是为了咱们着想。”
　　林婉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才哼出一声，把头别开。
　　她是稍微冷静下来了，金维却依旧不敢松手，只转过脑袋对林念屿说：“林哥, 别说是婉姨了，就是我，也不可能同意留下你和秦哥两个人单独在这里。我们从末世爆发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 那个基地再好再安全, 也比不过我们这一路相伴的经历。”
　　说罢, 他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要我们前往那个基地，把你们留在这里，那即使我们的人安全了，也受不住心里那份煎熬的。”
　　林婉气息终于稳定下来，闻言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我不走。”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林念屿攥着秦随风胳膊的手指紧了紧，霎时间心中又酸又软，面对大家坚持的表情，他露出一个柔软却坚定的笑意。
　　“嗯，那就不走！”
　　但经过慎重的商讨，最后他还是让黄瑶带着苗苗跟随孟戈一起离开。
　　毕竟对一个孩童来说，这里的未知数实在太多，结果也太难以承受，碰上危险的时候，苗苗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至于黄瑶，她也只能跟着苗苗一起走，毕竟孩子还小，离不得母亲。
　　虽然她很感激清源中学这一行人对她的帮助，却更无法割舍母女之情。
　　这样的抉择让黄瑶很愧疚，离别前几天一直愁容满面，只闷头把整个学校的绿化地全翻了一遍，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林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同样身为母亲，她最能体会到对方的感受。
　　挑了个时间，林婉找上了她。
　　“别多想，苗苗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你能带着她去诺亚方舟，我们都很高兴。”因为能留下，林婉自己的心情是舒畅许多的，安慰黄瑶时，也能开起玩笑，“我丑话可说在前面，苗苗是我一个神经外科医生跨科辛辛苦苦接生下来的，你可得照顾好了，不然我拿你是问。”
　　原本黄瑶泪光闪烁，听到这话，反倒是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她笑中带泪，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至于孟戈的车队，一半的人护送伤亡惨重的曙光基地的人回去，剩下的则在学校停留了几日。
　　这几日的时间，主要是为了林念屿。
　　孟戈收集了他的□□、毛发甚至皮屑组织等各种生物信息。
　　尤其是血液，由于实验不可能一举成功，他们也没法隔段时间就来找他一回，因此是一直到达了林念屿的临界点，孟戈方才停手。
　　拉长时间线，也是为了林念屿能适应这个强度。
　　等林念屿这边的收集工作结束，车队里另一半人也回来了。
　　孟戈一行人打算就此别过。
　　临行前，她拿出一个黑色环状物递给了林念屿。
　　林念屿顺势接过，这玩意儿挺轻便的，摸起来外软内硬，有个锁扣，钥匙也被孟戈一并给了过来。
　　他好奇问道：“什么呀？”
　　“项圈。”
　　孟戈朝他眨眨眼，在看到林念屿骤然变了的神色后，如愿以偿地哈哈大笑起来，揶揄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林念屿不答，只哀怨地看着她。
　　孟戈：“得了得了，逗你玩的。清迟一早就猜到你不一定会去诺亚方舟，我们也不好白占你便宜。这项圈是给秦随风准备的，关键时刻能刺激他清醒，让他控制自己不被丧尸藤王轻易蛊惑。”
　　“这事儿还是少见，项圈也不一定百分百起效啊，你们自己还得看着些。”
　　林念屿点点头，“谢谢。”
　　说着，他又让孟戈原地等一会儿，跑回去取了几瓶灵泉水，塞到孟戈车上。
　　孟戈不解，“我们有水，干嘛还专程送过来。”
　　“不是普通的水。”林念屿摇摇头，“我的异能有些特殊，这是另一种生成的异水，水里的成分我不清楚，但总归不是纯净水，你们可以尝试着破析一下，如果能帮到你们就再好不过了。”
　　孟戈拿起其中一瓶，笑问道：“如果我没给你项圈的话，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把这个拿出来？”
　　林念屿也笑：“你猜。”
　　两人打哑谜似地你来我往一番，孟戈是个急性子，头一个受不了。
　　“行了行了，不废话了。”她背过身，朝着林念屿和清源中学的其他人摆摆手。
　　“有缘再见，林念屿。”
　　等几人匆匆与黄瑶和苗苗告了别，校门口的吉普车司机就前后脚踩起油门，扬起的沙土又缓缓降落在地上，没多久，车影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
　　林念屿驻足张望了会儿，便回过身，冲他的家人与同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
　　林念屿当晚便让秦随风戴上了那项圈。
　　项圈包面与皮肤的摩擦感，让男人有些不适地拽了拽那项圈，嘴上是没有怨言，眉宇间却难掩不耐。
　　像个不想戴上牵引绳的狼狗，林念屿偷偷想。
　　秦随风看向他：“很好笑吗？”
　　林念屿骤然闭上嘴，才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呲着牙傻乐。
　　他尴尬地抿唇，为了弥补刚才偷笑的过错，他站起身走到秦随风身后，食指插进项圈与对方脖子的间隙中，轻轻勾了下。
　　“不舒服吗？”他问。
　　指尖好像触上一层细小的微粒，林念屿好奇地往前探，想去看秦随风的脸，却见对方稍稍别过头，躲避开自己的视线，随即前头传来一声沉闷的应答。
　　“还好。”
　　林念屿不说话了，在秦随风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
　　孟戈走后一段时间，秦随风果然又有异常行为出现。
　　往往是半夜，他会在睡梦中听到来自远方的呢喃和呼唤，然后无法自控地起身，朝着那声音而去。
　　不过往往是在神志不清地下床时，就被项圈内置系统感应到，及时地刺激醒来。
　　这样几回下来，林念屿和秦随风已经不敢真正陷入深睡。可他们也不是铁打的身子，熬到后来，睡与不睡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林念屿半梦半醒间被惊醒过几次，察觉到丧尸藤王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动作明目张胆起来。
　　它的本体不能离开老巢，就舍出化身潜伏在学校周围。
　　秦随风的反应越来越激烈，到后来，项圈也不起什么大的作用。
　　林念屿悲哀地想，或许真的要把秦随风关在笼子里，可凭秦随风的能力，又有什么能轻易关住他？
　　终于有一次，失控中的秦随风把拦在身前的林念屿压在身下，尖锐的犬齿划破了他的侧颈，鲜红血液顺着他肩颈线条流下，行至一半便让秦随风尽数吮去。
　　林念屿的鲜血让男人平静了下来。
　　可恢复神智之后，秦随风却捏着林念屿的肩膀迟迟未动，下巴还搁在对方肩上，浑身肌肉僵硬，不敢推开看林念屿。
　　是林念屿主动推开了他，到一旁取出灵泉水清洗伤口。
　　林念屿回来时，秦随风的身影沉默得像夜色中的山峦，只看得到黑茫茫的一片，其中的起伏挣扎，都彻底隐在夜色之中。
　　秦随风的手指抚过林念屿的脖颈。
　　伤口经过灵泉水的洗涤已经愈合，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秦随风的眼神幽沉不见底，他突然说：“念念，烙印我吧。”
　　他不能忍受自己一再地伤害林念屿。
　　林念屿猛然抬头看他。
　　秦随风的视线平静，不是玩笑话。
　　烙印是通过精神链接控制异能者的一种手段，对于接受烙印的人来说，相当于将自己的生命与选择权都交付出去，这是一种极大的不自由，或者说，化身为奴的屈辱。
　　他们见识过未破除烙印时的姜可盈，对这种手段都深恶痛绝。
　　可现在秦随风说，希望得到林念屿的烙印。
　　秦随风需要一个笼子来关住他，他希望林念屿成为那个笼子。
　　头顶的白织灯突然闪烁了一瞬，林念屿在这一瞬之际，指尖痉挛似地颤了颤。
　　他的声音干涩，说：“好。”
　　-
　　印主生成烙印的前提是精神力远在印奴之上，或挑着后者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
　　林念屿精神力强大，秦随风也不遑多往，即使后者竭力去配合，也没那么轻易。
　　为了确保过程万无一失，林念屿只能先吸收了那枚异种晶核，成为五级异能者。
　　又是一次大等级的提升，林念屿达到了前世未曾有的实力高度，却没有从前预想中的高兴。
　　他让秦随风坐在柔软的躺椅中，托着秦随风的脸颊，将额头轻轻贴上去，他轻轻地呢喃，让男人放松情绪，接受陌生精神力的侵入。
　　可一旦侵入深度区域，秦随风就下意识开始抗拒，即使他在竭力控制，可异能还是无法自控地自启，
　　秦随风唰地睁开眼睛，已经是一双沉沉黑瞳。
　　林念屿没有烙印成功，但同时他也发现，再次失去神智的秦随风并没有试图伤害自己。
　　林念屿的指腹在男人的颊侧轻轻地摩挲着。
　　他开口问道：“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秦随风黑瞳中流露出茫然，他努力想记起，但脑海中浑噩一片。
　　“没关系，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秦随风，看着我。”
　　林念屿微微俯身，吻在秦随风的唇角。
　　气息交融的同时，秦随风薄泛的眼皮微微颤动，林念屿那丝精神力趁机钻开他的最后防线，牢牢扎根在他深处。
　　“别怕。”林念屿安抚的声音就如同他的舌一般柔软，却长驱直入地席卷着秦随风的五感与四肢百骸。
　　“我一直在这里。”
　　烙印，生成。
　　作者有话说：
　　你林哥虽然开窍迟，但很会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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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烙印生成以后, 丧尸藤王对秦随风单方面的意识牵引，变成了它和林念屿之间的精神拉锯。
　　已经升级为五级异能者的林念屿，精神力比之前更是强悍数倍, 更何况他作为秦随风的印主，对秦随风有着更高一级的控制权。
　　丧尸藤王的化身往往败兴而归。
　　到后来，它也开始恼羞成怒，不奢望能把秦随风引起老巢, 反而热衷于引各种丧尸兽来攻击清源中学，希望借此逼迫秦随风主动转化。
　　末日条件下, 最容易诞生出的就是些蛇虫鼠蚁或是鸟兽。
　　但不是林念屿要自夸，这真的完全在大圣的大公鸡的攻击辐射范围内。
　　再没有比让猫扑鸟抓鼠，让公鸡啄虫子更合适的了……
　　林念屿每天早上起来, 看到鸡棚周围和学校边缘堆起来的各种丧尸兽尸体，再想起当时被自己一炮轰开的丑东西，心想丧尸王做到这地步, 也是没谁了。
　　不过嘲归嘲，大家并没有真的把丧尸藤王当做普通的高级丧尸看待, 此后出行频率减少，日常更是谨慎数倍，往往是多人结伴，而且从不往山里的方向去。
　　真要出去，他们也是去镇上或县里, 林念屿向那里的幸存者透露了丧尸藤王的信息，并提议他们有机会可以尽早离开。
　　有的人听说这话，就马不停蹄地要换地方, 也有人待久了, 只无所谓地反问一句——
　　“去哪儿能是安全的？”
　　这话自然有道理, 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贸然离开熟悉的环境，极有可能在找到下一个基地之前，就已经不幸遇难。
　　林念屿并不劝说，只建议他们夜间要多加小心，可能会碰上一些棘手的小玩意儿。
　　人各有命，总归他提醒的义务已经尽到。
　　这之后，他更懒得往外跑。
　　-
　　从前总是忙忙碌碌，想这想那，三五日地便要出去看看，现在出行犯难了，林念屿心里反而踏实下来，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学校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再多想。
　　黄瑶走之前，将整个学校的地都翻了一遍。
　　林念屿现下有了空，再加上异能升级后，纯白空间里的灵泉范围也有所扩大，索性将教学楼和宿舍周围的绿化地都利用了起来，种上不同的粮食水果，只余下距离太远的地方没有涉及。
　　为了应付林念屿突如其来的热情，金维只能苦哈哈地继续改装灌溉机，争取做到一地一机，谁也不落下。
　　仅一个月后，半个学校就零星铺满了浓浓绿意，乍一看，就像还在末世前一般。
　　再一个月，已经堪堪收获。
　　热风浮动的夜里，其他人吃过饭就早早回去，唯独林念屿和秦随风两人藏着些暧昧的小心思，还留在外头乘凉。
　　路灯昏黄，人懒懒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热气。
　　他们两人都没说话，并肩坐在一起，没有挨碰的动作，却有着自然的亲昵。
　　粮食都结了果子。
　　林念屿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歌，脑袋转来转去，便被面前的番茄吸引去注意力。
　　几乎熟透的番茄红彤彤的，沉沉地挂在叶间，若隐若现，可爱得紧。
　　林念屿探身向前，随手便摘下一个，又舒坦地躺回椅子上，嗅了一会儿果实成熟的甜香。
　　见他一副忍不住要吃的模样，秦随风无奈道：“不是刚才还说吃饱了？”
　　刚才吃饱了，不代表现在不能再吃。况且主食和水果，怎么能是一个胃的事情。
　　林念屿不理他，将番茄往自己衣角蹭了蹭，就要入口，结果还是被秦随风一把拦住。
　　“也不知道洗洗。”
　　林念屿自知理亏，却也秉持着在秦随风面前一贯的坏脾气。
　　“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秦随风手一顿，既然淡淡道：“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吗？”
　　“？”
　　林念屿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意识到秦随风还在耿耿于怀那次他莽撞表白而自己口出狂言说把他当父亲看待的经历。
　　好小气的人。
　　林念屿轻轻笑骂一句，“神经。”
　　林念屿脸上浮起微微潮红，让秦随风看去了，只觉得心中酥麻，就好像有万千蚂蚁正迈着小脚排队踏过，痒得他实在难耐。
　　男人突然撩起衣服，在侧腰靠近胯骨的地方，清晰地落着一个近乎冰棱形状的印记。
　　是林念屿的烙印。
　　秦随风的声音有些哑，在昏沉的夜里，眼神也晦涩难辨，他意有所指：“现在轮到你管我了。”
　　“喂！”
　　林念屿一惊，小声喝他一句，连忙去拉他衣服，同时紧张地看了圈周围，“干什么老是拉起来啊？”
　　秦随风动作一滞，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你不会是要始乱终弃吧？”
　　林念屿压着嗓子恳求：“你不要老是讲话这么直白好不好！”
　　他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想到一向严肃的秦随风在得到他的首肯后，竟然变得这么主动，还经常像这样语出惊人。
　　秦随风却不觉得：“很直白吗？明明是你在想歪。”
　　林念屿一愣，意识到男人一开始的话确实也没有很奇怪，是自己看到他掀起衣服，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方面。
　　好像……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潮红即刻沿着脖颈攀上，林念屿觉得脸颊都快烧红了。
　　偏偏秦随风还一直盯着他看。
　　林念屿不好意思地侧首闪避着对方的视线，却突然听到秦随风低沉的一句呢喃，随即，一个轻轻的柔软的吻落在他的唇角，带着万分怜惜。
　　“嗯，不害羞，现在不是想歪了。”
　　-
　　十一月初，孟戈再次找到他们。
　　她满脸的喜气洋洋，说叶清迟的Anti-Apa试剂研发成功，不日就会在全球范围内进行雾化喷洒。
　　她算了算日子，清远乡所在的C国中部地区，大概是十二月中下旬会轮到。
　　听到这个消息，林念屿久久不能动弹，直到秦随风牵过他的手，捏捏他指尖，他全身血液才好像重新能流动一般，让他回了神。
　　但他依旧有种脚踏云雾的、不切实际的感觉。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直升机轰轰地自他们头顶飞驰而过，林念屿才从云端回到了地面。
　　踩得踏踏实实、真真切切。
　　这个恐怖的噩梦，终于能结束了。
　　Anti-Apa试剂并不能立刻完结已经转化的丧尸，但只要碰上一点，试剂中含有的活性分子就会迅速分裂扩张，直到变异物体彻底消亡。
　　这种试剂在空气中的长期留存率很高，只要丧尸不是长年累月地躲在封闭的室内，那么对它们来说，沾上试剂并逐步走向消亡的路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仅仅一个多月，已经有一大批丧尸销声匿迹，留在外面的，都是些有气无力的残兵，不足为惧。
　　寒潮如约而至，今年却没有下雪。
　　林念屿和秦随风开车翻越山峦，来到了丧尸藤王的老巢。
　　室外很冷，虽然没有雨雪，黄沙与枯藤上却都沾着寒霜。
　　是的，枯藤。
　　原本凶名赫赫的丧尸藤王已经萎靡了三分之二，留下的残藤也近乎枯萎，原本壮硕的藤根如今瘪下去几分，俨然是失去了大量水分，没什么生机了。
　　秦随风让林念屿为他摘下项圈，再度听到了丧尸藤王的噫呜不甘声。
　　他牵上林念屿的手，轻轻开口，反驳丧尸藤王当初的话：“我们不是同伴。”
　　身边的林念屿，才是他携手一生的同伴。
　　丧尸藤王听不听得到，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秦随风的眼睛慢慢变化，黑色如墨染般渲开，占据了他整个眼眶。
　　他动用起异能，肉眼可见的精神力如湖面上的涟漪一般，朝着丧尸藤王的老巢扫去。
　　看似柔软无形的力量，却霸道地碾压过遍地的枯藤旧根和荒木，在簌簌的破碎声中，掀起一大片的黄尘烟沙。
　　丧尸藤王气息消失的同时，秦随风感觉到体内澎湃的力量慢慢弱下去，直到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Anti-Apa试剂一视同仁，在消解病毒变异体的同时，也会慢慢驱散异能者的天赋。
　　秦随风知道，往后自己再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了。
　　在他忍受剥离异能的这般不适之中，林念屿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掌，看向他时，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微光。
　　“哥，我们回家吧。”
　　秦随风拉起他的手，用唇轻轻吻上他手背，在看到林念屿脸上乍起的羞赧后，浑身的不适好像随之而去。
　　秦随风低笑出声：“好，我们回家。”
　　边陲之地的荒芜乡，寒霜反射着微末的阳光，他们一步一步走在回去的路上，每一个脚印，都留下一句他们的闲谈。
　　“哎，想吃梅干菜扣肉了。”
　　“回去让咱妈做。”
　　“哇你要不要脸啊，人家承认了吗你就喊妈。”
　　林念屿咯咯地笑着，原本猫儿似的圆瞳也完成月牙形状。
　　这时，寒风骤然刮起，秦随风下意识将身侧的林念屿往怀里带了一把。
　　林念屿一时没站稳，连忙拽住秦随风的衣襟，慌张地抬头。
　　一粒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鼻尖。
　　他微微瞪大眼睛。
　　下雪了，是白色的。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还有几个短番外～感谢在2023-05-28 21:00:00~2023-05-29 22:2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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