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谎[无限]   作者:刺猬的糖果摊   文案:   在无限游戏进入人类世界后不到十年,人类文明不复存在,所有人沦为怪物们的食粮、玩物和巢穴。   戏鹤,作为最后的火种被送到无限游戏初次出现之时,而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撒一个弥天大谎,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无限流主神。   只要所有人确信他就是无限流的主神,戏鹤就能篡夺主神的位置,以主神的名义,终结这场人类浩劫。   基因里已为他写好具体方法:   1.让副本boss臣服于您。   2.帮助玩家存活,并保留死亡玩家灵魂。   3.收集玩家的恐惧用来篡夺主神的神格。   于是,优雅阴郁的古堡主人跪伏于他扮演的教宗膝下。   长着鸦羽的鸟嘴医生翩然降临于瘟疫横行处。   无尽深海的怪物爬上小镇,向着他们的王者朝贡。   金字塔的法老们齐齐向他敬礼,听从他的调遣。   当无限流主神的冠冕加于他身,千千万万的玩家痛斥他为人类叛徒,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戏鹤将会彻底毁灭无限游戏的一切,包括……作为主神的他自己。   这时,他终于见到从来没让他完成第三个任务的男人恐惧值满格。   ****   在无限流游戏里挣扎求存的玩家们不会想到,终有一天,这场可悲可怕的游戏会被终止,有人以血肉之躯撕开黑暗,一力撑起光明的火炬。   而那个人,就是他们之前痛恨诋毁无数次的背叛者,机关算尽的邪佞,心狠手辣的主神——戏鹤。   疯批蛇蝎美人受×桀骜不驯疯狗攻   戏鹤×戚焕   【阅读提示】   1.不会be,主角不会死,无限流会毁灭。   2.相爱相杀,受赢的次数更多。   3.封面买的模板。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戏鹤 ┃ 配角:戚焕 ┃ 其它:预收《领主今天还没亡国[基建]》《我在蛮荒有座城[基建]》完结文《咸鱼不想继承千亿豪门》   立意:永不放弃对抗黑暗   一句话简介:欺骗全世界 第1章 婚阴(1)   “杀掉祂……快……快杀掉祂!”   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无数嘈杂的嗡鸣声和细弱的呢喃低语。   祂从温暖的液体中醒来,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人类面孔。   “杀了祂,杀了祂,杀了祂!”穿着研究服的人面孔扭曲,高高举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狠狠砸着他面前的玻璃罩。   玻璃飞溅,狠狠扎进血肉之躯中,换来的是研究员流淌的血液和癫狂的笑声。   无数摇晃的影子在研究员身后浮现,手拉着手,跳跃着,舞蹈着,细声细气的唱着:“杀杀杀杀哈哈哈哈哈,杀杀杀哈哈哈哈哈,杀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醒了醒了醒了醒醒醒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月月月!!!!!!”   吟唱声从细弱变得尖锐,簇拥着的影子溃散,高举着手的研究员身体陡然软下去,扑倒在培养舱上,像是水一样流淌一地。   恐惧带着诱人的香味出现在祂面前。   祂本能地汲取,旋即,祂感受到自己的肢体。   祂从破裂的营养舱里走出来,满眼看见的只有一片鲜红和惨白。   红的是粘腻的温热的模糊的血肉,密密麻麻爬满了所有墙壁。   白的是月色血色般的冰冷的路,没有一点脚印的在他眼前铺开。   头顶的天花板伴随着突兀响起的轰鸣声破碎,数条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探入室内,迟疑地停在他身前一米之处。   然而还是有一只温热的手抓住祂:“结束……结束……”   祂低头,看见身体像流水一样铺开的人艰难地抬起头,像是溺水的人,死死看向天空。   于是,祂也抬头。   在天空正中是一块巨大的光屏,无数礼花在屏幕上绽放,四个大字在礼花的正中央被缓缓打出来——游戏结束。   同时,炽热的太阳睁开眼睛,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大地,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眼睛在这天空中睁开,像是一颗又一颗繁星。   祂不理解地上人的悲愤,只是沿着月光似的路向前走去。   许许多多的人,或者是还勉强具有人形的生物,或是欢呼狂笑,或是嚎啕大哭,或是弹奏着令人作呕的亵渎的音乐,在燃烧的建筑里翩翩起舞,直到触手虫子菌丝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从皮囊里钻出。   恐惧在大地上蔓延,像是在祂面前铺开一场自助的盛宴,祂飞快地成长着,就连怪物在他面前都要退避三舍。   直到一只手再次抓住祂,还是那个身体像流水一样的人,蠕动着溃散的血肉跟在祂身边,终于再次抓住祂。   祂知道这个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和其他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一样,于是停下脚步,对上那双执着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是谁?”研究员说不出话,但他仿佛烧着火焰的眼睛已经告知一切。   我是谁?   疑问浮现在心头。   祂下意识向四周寻找答案,看到一小片几乎完全碎裂的镜子。   透过镜子,祂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看见银色的长发从肩头垂落,看见人的眉毛,人的鼻子,人的嘴唇,看见修长赤/裸的身体,看见胸前挂着的小小名牌,上面不知是谁亲手刻上两个字——戏鹤。   【戏鹤,仿生人001号,人造神明计划唯一的成品,火种计划的执行人,您的任务是回到无限流游戏初步入侵人类世界之时。】   【只要所有人确信您就是无限流的主神,您就能篡夺主神的位置,以主神的名义,终结这场人类浩劫。   任务具体要求如下:   1.让副本boss臣服于您。   2.帮助玩家存活,并保留死亡玩家灵魂。   3.收集玩家的恐惧培养神格。】   镜子上浮现出一行黑字,唤醒祂的记忆。   【很高兴为您服务,我是系统星火,将在接下来的任务中辅助您,是否现在开启时空隧道?】   人造的新生神明赤身站在血与火之中,天空是密密麻麻睁开的眼睛,地上是肆虐的怪物和扭曲异变的人类。   研究员终于支撑不住,死死抓住他脚踝的手松开,无力地倒在一边,眼睛死鱼一样盯着天空,漂浮在血肉里的嘴唇却再次发出疯狂的笑声,嘈杂刺耳。   但是他脚踝上还残留着那火焰一般的灼烫感。   所以,戏鹤没有犹豫:“好。”   无限流初次入侵人类世界在五十年前。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平平无奇的下午,巨大的光幕出现在全人类头顶,一行字出现在上面:【新的游戏即将开始,请做出你的选择】   如同一个神明的玩笑。   有人满不在乎,也有人满心恐惧,但他们很快就收到凭空出现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三个游戏卡带。   无论愿不愿意,收到卡带后的第二天,他们都被卷入第一场事关生死的游戏。   【请选择您的第一场游戏。】系统介绍着过去,也模仿主神的形式,将筛选出来的三个副本展现在戏鹤面前,【您会被送到其他玩家进入副本的时间节点之前。】   戏鹤拿起中间红白相见的卡带,翻过来,封面上是一身嫁衣的女子。   桃木死死钉入她的手腕,红盖头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尖尖的下巴。   红唇若隐若现,微微勾起的一个神秘的弧度,隐约可以看见缝住嘴的透明丝线。   “婚阴。”他读出这个副本的名字。   戏鹤确定他的选择:“就从它开始吧。”   【游戏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七月十五,槐家村,天阴欲雨。   “惊悉噩耗,不胜哀痛。为逝者安息,请新娘入坟!”   “为逝者安息,请新娘入坟!”   “请新娘入坟!”   嘶哑哀切的曲子从领头的村民口中发出,他又是一抛手,一沓纸钱从他手中飞出,漫天飞舞。   在这白色的纸钱之后,是两顶招魂幡,摇摇摆摆,引着后方黑色的楠木棺材。   棺材之后,颜色陡然从红转为白,血红的喜轿被人抬着跟在棺材之后,抬轿人脸上贴着长而窄的黄色符纸,看不清面孔。   在那之后则是十里红妆,都是一片正红喜色。   唢呐跟在队伍两边,滴滴答答地吹着。   一曲唢呐,既可以迎亲,又可以送葬。   喜红与丧白,在此处碰撞交汇,无比诡谲。   村民却丝毫不惧,挤在道路两边,伸长脖子,像等待投食的鹅一样满怀期待的张着嘴,定定地看着。   “先生也要去参加村长的喜宴?”   戏鹤听到身边中年人的询问,坦然一点头:“村长摆流水席大宴宾客,我也想去凑个热闹。”   “大宴宾客,你们文化人真会说。”对方笑出一口黄牙,满怀期待,“等会儿新娘拜过天地,村长开宴,到时桌上肯定都是硬菜。”   戏鹤没机会看见拜堂的景象,只和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桌子边等着。   等到挂钟时针指向下午五点,他们听见屋内传来一身公鸡极为嘹亮的打鸣,没有雄鸡一唱天下白,只有四野满满皆夜色。   这是礼成了。   以公鸡代替逝者拜堂,果真是阴婚。   宴席上也就是几道硬菜,一箱尚可的白酒,戏鹤装模作样吃了几口,便借口要上厕所,进村长的宅子。   槐家村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富裕,就是个小小村长的宅子也是祖上传下来,有整整五间宽阔正房三间耳房,这两年重修族谱后又修缮一次,无比气派宽敞,到后院也要绕上一会儿。   好在这些村民都不是专业训练的,只是松松散散地守在几处地方,戏鹤稍微谨慎点避开人,便一路来到张红挂彩的婚房。   调走守门的两位婆婆,戏鹤推开虚掩的婚房。   没开电灯,只点着喜烛,室内昏暗的很,让到处都有的正红色都更像是鲜血凝固后的暗红。   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摆在正中间的黑色棺木,以及空气中隐约弥漫的尸臭。   新娘沉默地坐在洒满花生红枣的婚床上,红盖头遮住她的脸,婚裙底下露出绣花鞋尖尖的头。   似乎听到有人闯入,她带着几分惊惶地抬头,一双手下意识抬起,牵动桃木钉入手心留下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也是这放在腹部的手一动,戏鹤看见她小腹微微凸起:“你怀孕了?”   或许是话语中隐约的怒气让新娘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几乎是立刻蜷缩起身体,抱着头,不断地瑟瑟发抖,却不敢大声哭泣,只是伸手从衣服下摆里掏出一个东西,怯生生地递上来:“不打!不打!生娃娃!生娃娃!”   被她妥妥当当塞在衣服里又在此刻献宝似的掏出来的是一个玩具娃娃,又旧又脏兮兮的,掉了一只胳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不知道是被她从哪里捡来的,喜滋滋地以为塞进衣服里就可以生娃娃。   这个新娘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戏鹤判断着,蹲在床边,放柔声音减弱自己的威胁性:“我可以带你走,你想走吗?”   然而,新娘瘦小的身体却是猛然一抖,疯狂地摇头,几乎要将红盖头甩下来:“不不不!”   “要嫁人……都要嫁人……”   “要生娃娃……都在生娃娃……”   龙凤烛无声地燃烧着,滴下长长的烛泪。   戏鹤沉默下来,他的眉眼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那私奔吗?”他冷静地问,“起码换个人嫁。”   这一招卓有成效。   新娘欢呼着嫁人生娃,轻轻松松被他牵起手带出去,将被火光笼罩的宅子抛弃在身后。   只不过他们还未走到村头,便有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扫射过来,背后一片喧哗声,赴宴的村民们都带着手电筒,密密麻麻地追上来,固执地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他们高高地举起棍棒锄头叉子,眼底都是一片凶光。   一声开木仓的闷响随着响起!   村长的手很稳,手中的土木仓还没有放下,拉长嗓音率先喊出——   “请新娘入坟!”   “请新娘入坟!”   “请新娘入坟!”   一连串的村民应和着他,叫喊声由低到高,一遍又一遍响起,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浪一般扑向被包围在正中间的两人。   戏鹤左手伸进兜里握住准备好的东西,另外一只手却发现新娘的手心一点点冷下去,接着用力从他手中抽出!   他回头,恰好起风,掀起新娘的红盖头,露出的是一张被丝线牢牢封住的嘴,两滴血泪流下来,从下巴尖缓缓滴落。   “嘻嘻嘻嘻……”新娘凄切地笑着,一点点飘到半空中,冰冷刺骨的水不断的从她身上渗出,无尽的煞气从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瞬间将整个村庄笼罩在其中。   这一刻,她彻底显露出身为冤死厉鬼的凶相!   果然,在他进入副本的时间节点,阴婚早已成,厉鬼早已生,无法逆转。   戏鹤极轻极微地叹口气。   轰隆!   暗沉的天空陡然降下雷霆!   作者有话说:   预收《我在蛮荒有座城[基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的点点专栏收藏一下。   文案:   [求助!兄弟们,我穿越到原始社会了,要怎么活下去啊?]   来到蛮荒世界的第三天,白允城终于在饿死之前通过金手指在论坛发出以上帖子。   不幸的是,他刚刚登出脑海里的论坛,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狼扑来!   白允城受到惊吓后视线一矮,啪叽一声跌落在地。   他抬起自己毛绒绒的白色爪爪,看看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满脑袋问号:   我这是穿成个啥?   黑狼缓步走到跟前,变成个八块腹肌的黑皮猛男,拎起白允城:“你是祭司学徒吗?”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祭司学徒,它管饭吗?   为了活下去,白允城走马上任黑狼部落祭司一职。   就算他不会搞基建,但有金手指啊!   白允城可以在睡眠的时候登录现代社会一个论坛,这个论坛里有各路大佬上传各种野外生存攻略。   但是查看这些技术帖子都需要花费论坛积分,积分一个来源是发帖后其他人的打赏。   于是白允城开始勤勤恳恳连载兽人部落种田日记,发布兽人们各种萌物萌照猛兽猛照,通过打赏刷积分,拿着积分兑换各路攻略。   攻略在手,白允城招呼兽人们——   冲啊,努力建设我们的部落!   我要让每一个兽人吃饱穿暖,不受天灾疾病侵扰。   我要让部落里幼有所教,老有所养。   我要让文明的火种点亮整个蛮荒!   ——————   几年后,白允城成为兽人大陆最伟大的祭司,他的部落成为蛮荒世界第一大城。   同时,他也在论坛混的风生水起,靠着蛮荒兽世生活日记成为论坛第一幻想小说大佬。   一切都走上巅峰之后,某一天论坛上,白允城忍不住又发了一个帖子。   [救命!我觉得我家族长好像对我有意思!]   高赞回复一:[我们都知道你就是喜欢他,当然是迎男而上,搞快点!]   高赞回复二:[诡计多端的小情侣,看楼主以前发的帖子,你们不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吗?]   高赞回复三:[楼主反省一下,你已经喂我们多少狗粮了,就这还需要犹豫?]   发帖后,楼主消失数天。   再度上线时,楼主回复——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第2章 婚阴(2)   “咚——咚咚咚咚!”   打更的声音隔着很远,模模糊糊传来。   寒意像潮水一样涌上,不知不觉席卷全身,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蜷缩起身体,想要挽留快速逝去的热量。   孔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像挂着铅一样抬不起来,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挣扎了好久才终于睁开眼,摸索着坐起来。   随即,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进入副本之后,快速判断自己游戏载入的环境是每一个无限流玩家的基本素养。   还算安全。   孔冰做出判断。   坏消息是系统还没有给出本次游戏任务,估计这是激发开场动画后开始的那一类游戏副本。   好消息是他脖子上侦测队友的项链散发着表示安全的绿光。   他们正在一间不算大的房子里,白墙像是刚刚粉刷过的,家具却很老旧,两张硬邦邦的木板床摆在中间,动一下就嘎吱作响,队友现在还没醒,横七竖八地睡在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异味,地上床上都有几处呕吐物,大概这就是异味的来源,而他现在的头疼应该是醉酒带来的。   窗户上贴着纸,边缘被人撕开一角,可以看见外面连绵的麦田——这里是农村。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手机,不是触屏智能机,是已经淘汰一段时间的按键式手机——现代背景副本。   手机表面还残留着一点液体的痕迹,希望不要是谁的呕吐物在上面。   孔冰心里祈祷一句,从兜里拿出一打符纸握在手心,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手机。   时间是4:35,没有信号。   锁屏密码未知。   手机壳里夹着身份证,上面是他自己的名字和照片,按照出生日期和身份证编码尝试密码。   没有成功打开。   孔冰记下这个尚未解决的问题。   “唔——”躺在床上的另外两人发出呻/吟,总算是捂着脑袋坐起身,浑身肌肉绷紧,警惕地打量四周。   “队长!”田同一眼看见自家队长好端端在身边,松口气,脸上带着笑容招呼到,“这个副本真的不会把组队的分开啊!”   比他晚一步醒来的人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叹气。   果然,孔冰一回头眼刀子就刮过去:“你怎么确定我是你队长,不是这个副本的女鬼装扮成我的样子?”   田同蔫巴下去,这才想起来看脖子上的道具项链,上面显示着队友正在附近的安详绿光。   陈是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和队长一起加入探索中,很快就注意到他们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那个人卖的情报里也没说出场来个密室逃脱啊。”田同嘀嘀咕咕,“我们会长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好说,”孔冰回答,“有很多副本进入的地点和开始的剧情是不一样的,我只关心度过这个副本的关键是不是如他所说,这关系到我们公会的发展。”   无限流游戏的规则是每个玩家每周将会收到三份游戏卡带,必须得从中选择一个作为自己进入的副本,而随着玩家积分上涨,还可以开启游戏商店,从商店中购买特定的游戏卡带。   这些游戏卡带的通关奖励都相当丰厚。   同时,在玩家们的不断探索中发现无限流游戏还有两条规则,在有人打出这个副本的最终结局之前,游戏卡带会重复发给不同的人,而玩家之间也可以互相组队,共同通关无限流副本。   所以,玩家之间自行组建了游戏公会和游戏论坛,在通关副本后一些玩家还会将副本攻略挂在论坛上交易。   只不过他们行星公会这一次组队要通关的A级副本可以说是凶名赫赫——   这个副本已经开启36次,暂时没有被打出最终结局,甚至每一次开启都会造成接近全军覆没。   之所以说是接近,那是因为最近一次副本开启时有一个人侥幸逃出,恰好被他们公会发现,向那人高价购买副本的独家消息,之后才组建精英小队,购买此副本卡带,争取成为首个完全通关副本将所有奖励收入囊中的公会。   想到这里,孔冰又觉得肩上担子重一分。   他们公会只是个中型公会,就算是像他这样的精英小队队长,也只不过是勉强达到无限流系统评分的A级。   而他拿到的游戏卡带的封面上,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带着神秘的微笑,而在她脚下是无尽的尸山血海。   无数骷髅向上伸着手,想要抓住她,又像是要爬出地狱。   根据玩家探索出来的规则,每当游戏副本里死亡一人,下一次游戏卡带上就会多出一个骷髅。   这些地狱里的骷髅会有他们三人一份吗?   “咚咚咚。”他们锁住的门被敲响。   孔冰警惕起来,他的两个队友和他对视一眼,一个拿着桃木剑,一个拿着八卦镜,警惕地凑到门边。   无论是卡带封面还是线人的消息都透露出这是个中式恐怖副本,所以被选出的三人都携带着类似副本中获得的道具——不同于许多无限流小说中通过副本可以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这场荒诞的无限流游戏中,玩家只能以孱弱的人类身体在怪物的玩弄下苟延残喘,最多利用一些道具增加存活率。   嘎吱——   门被打开,率先进入他们眼里的却是个巨大的电视机屏幕。   三人都是一愣——贞子?不对啊,这跨国籍了吧?   “玩家?”微微上扬的声调里带着点诧异和傲慢。   来人轻轻松松抱着复古厚重电视机,身材挺拔高大,稍一挪动电视,露出俊美流畅的五官,嘴角挂着懒懒的笑,只是眼底带着股说不出的恣意狂放。   三人组都不自觉的呼吸微顿,一下认出来人。   无限流游戏玩家排行榜前十中唯一的孤狼玩家,三年以来出入无数高危副本,永远完美通关,从无败绩的——   戚焕   孔冰手出汗了:戚焕这个等级高玩应该去S级副本,难道一个A级副本也有什么尚未察觉的东西值得戚焕来看一眼?   倒是田同一贯没心没肺,立刻摇着尾巴上去:“戚神!您也来这个副本!”   戚焕只是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   他习惯独自通关,向来视他人如无物,这次开门还是为了搜寻可用的电源。   他一让开,剩下三个人也终于看清门外。   四个人都被困在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里,对面应该是戚焕的房间,门被人暴力破开,电视和DVD机应该是从客厅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搬下来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客厅插座已经损坏。   “您是发现了什么?”陈是上前询问。   戚焕折腾着DVD机,看他一眼,像个聪明人,于是从兜里抽出一叠请帖丢给他们:“我在客厅茶几上发现的。”   请帖通体红色,上面有龙凤呈祥的纹路,中间是大大的“囍”字。   孔冰翻开来,刚看清上面的烫金大字,就看到一股阴风吹到后背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各位大人:   谨订于2004年农历七月十五日,孔冰与__在槐家村举行结婚典礼,是晚六时敬备喜酌。   恭请光临!”   槐家村,木旁有鬼。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   无论时间和地点都绝对不适合一场喜庆的婚礼。   何况,新郎的一方是他,另外一个名字空白的新娘是谁?   难道是游戏卡带上那个一身红嫁衣的女鬼?   他身边的陈是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今天就是农历七月十五。”   “那我今晚就得结这个鬼婚?”田同吐槽,目光向他们请帖一扫,“大家一起结婚?”   刚刚是每人都拿一张请帖,孔冰现在才看到其他请帖:“每一张都是不同的玩家的名字,戚焕,我,老陈,你。”   这里只有四个人,所以第五张请帖无人认领。   “我没找到孙鹿。”戚焕说的人名是最后一张请帖上新郎的名字,“但是我发现了一张DVD。”   他站起来,拍打几下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闪过雪花,粗糙但是喜庆的唢呐声响起,图像也渐渐稳定清晰地出现。   右上角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   孔冰的脸怼着镜头出现,笑的无忧无虑:“来啊,我们再喝一点!”   他大概是喝醉了,脸上带着红晕,拿着相机的手一直在抖,但还是成功把身后的宴席全景拍了下来。   圆桌上摆满鸡鸭鱼肉,好几瓶白酒随意放置,村民们喝得脸皮发红,还在给拿着相机的孔冰敬酒。   田同喝得醉醺醺地倒在一边,被村民扒拉起来继续喝。   陈是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他的右手边,戚焕正举着酒杯研究。   随后,镜头转向一个角落——   “我不喝!不能喝!”几乎扯破嗓子的叫声从一个被村民围住的男人那传出来。   他生的瘦瘦小小,此刻脸白的跟纸一样,不断地避开四处递过来的酒,被人扯着衣服,也想要挣脱出村民的包围圈。   “怎么能不喝?这么好的酒不喝,你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带着村民劝酒的中年男人突然一拍桌子,大喊大叫。   男人一愣,竟然下意思瑟缩一下。   这个动作激起连环反应,中年男人直接把酒泼到他身上:“再不喝就不给面子了!”   包围住他的村民都高举起酒杯,一个接一个把酒泼到他身上:“村长说的对!走一个!走一个!走一个!”   就连拿着相机的孔冰也疯疯癫癫地抱起一瓶酒泼上去:“走一个!喝呀!兄弟!”   一瓶瓶白酒被人侮辱性地泼洒下来,不一会儿男人身上都是酒水。   他却毫无反抗的意识,只是蹲下来瑟瑟发抖,像是待宰的羊羔。   “他会死的。”戚焕开口,所有人情绪都不对劲,太狂热太疯狂,带头起哄的村长更是毫不掩饰杀意。   正如他们所预料,不知是谁在这场狂欢里打翻桌上的红色蜡烛,火焰瞬间包裹住男人!   “哈哈哈哈哈,喝呀!”拿着相机的孔冰毫无怜悯,甚至又泼一杯酒上去,对着窜起的火焰大笑。   咔嚓。   视频到此为止。   田同咋咋呼呼:“那人就是孙鹿?第一个被杀死的玩家?我们昨天就进入副本但是醉酒后失忆?”   咚咚——   敲门声响起,这次却是来自大门外。   “贵客们,你们醒了吗?”村长的声音响起。   同一时刻,四人眼前弹出光屏,是姗姗来迟的系统任务:   【1.完成婚礼   2.活下去   祝您游戏愉快!】   槐树边,小楼中。   戏鹤放下口脂。   镜子里的人,肌肤似雪,红唇如血,只是向上看去,只有不解风情的红盖头摇晃着遮住姣好的眉眼。   他在心里叹息:“游戏开始了。” 第3章 婚阴(3)   “他们来了呵呵呵呵……”沉闷古怪的声音响起。   戏鹤面前的镜子里缓缓浮现出四道红色影子。   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低。   他转过头,看见地上四双绣花鞋。   戏鹤打量着婚裙下露出的绣花鞋尖端。   一双绣花鞋上缠绕着金丝,一双绣花鞋上镶嵌着绿叶,一双绣花鞋边缘有火烧灼的焦痕,剩下的一双则带点泥土的污渍。   戏鹤看向自己身上嫁衣的下摆,正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   这时,缠绕着金丝的绣花鞋上前一步,戏鹤抬头,看到她伸手在铜镜上轻轻一点,铜镜瞬间放大,清晰的对话声出现在耳边。   村长:“贵客们,你们醒了吗?”   镜子里的村长敲房门两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院子大门:“村子里张灯结彩,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新郎官去呢!”   只不过,他推开门见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屋舍。   铜镜里的画面一转,四个人逐一从院子后的墙上翻过去。   负责断后的男人有些功夫,脚在墙上一踏便轻松攀过去,绕过墙顶防盗的尖刺,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肌肉随着动作起伏,露出流畅的线条,像是一只矫健的黑豹。   落地后,他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向屋后墙上挂着的铜镜,目光极为锐利,似乎透过铜镜与他们对上目光。   戏鹤身边的四双绣花鞋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只有戏鹤掩盖在红盖头下的唇勾起。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星火系统自动检测出玩家,开启恐惧值实时监测。   【戚焕,当前恐惧值:0】   在周围恐惧值至少达到20的其他玩家中鹤立鸡群。   “戚神在看那个铜镜啊,”田同跟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眼底是一片清澈的愚蠢,“一般我在外面挂个铜镜是为了聚气纳财,屋后挂也可以起到反煞的作用,难怪这个屋子我们一晚上睡下来都很安稳,说不准是这个村子里的安全区。”   虽然无限流游戏十分凶险,但说到底本质还是个游戏,不会存在无解的情况,在副本boss强到玩家无法正面对抗时,都会安排一个安全区来供玩家躲避。   自然,这个凶名在外的副本早就被各位玩家认定为boss强到无法正面对抗的类型。   这也是为什么在村长带着他们走新婚剧情之前,他们放弃打出去而是先避开去搜索更多信息。   戚焕虽然从铜镜上离开目光,但身体依旧是紧绷着,显然没有放弃之前的怀疑。   “这个男娃娃身上气运雄厚,又不知道积攒了几世的功德金光,如果可以签订婚约呵呵呵呵呵……”声音从一位新娘那里传出。   “只是身上的煞气浓重,只怕我等吃不消。”   刚开始听声音时,只觉得她声音颇为沉闷,不像是女子常见的清脆悦耳,此时说出一长段话就会注意到她发生时用的并不是嘴,而是腹语。   似乎注意到戏鹤打量她脖子的目光,红盖头微微扬起,露出被透明丝线牢牢封死的嘴唇:“妹妹在想什么?”   戏鹤不出声,只是伸出手指在铜镜上点一点,指着的人正是戚焕。   他以恐惧为食,对于玩家的情绪极为敏锐,清楚的知道系统检测没有出故障,这人是真的心中毫无恐惧之意。   戏鹤很难不对他升起兴趣——到底是莽撞愚蠢不知畏惧,还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狂妄的地步?   “妹妹从未选过人,原来志向远大,今年才定下人选。”新娘咯咯咯笑起来,带着烧灼痕迹的红绣鞋向前迈出一步,“我这儿也有一个有宿缘的人选。”   她一说话,铜镜又泛起水一样的波纹,画面碎裂后,重新拼接成一个在村庄角落里匆匆走过的人影。   戚焕从墙上翻下来,开始观察这座衰败的村庄。   天色阴沉,像是随时会落下雨来,明明还处于盛夏,吹来的风却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村子里说不上张灯结彩,只是各处都高高挂起红灯笼,各家各户门上都有不知道是哪一年贴上的春联,撕掉一小半,剩下的一些脱落,半卷着随风在空中飘荡。   等他绕到门前,村长已经进屋,不知是不是在搜寻失踪的他们。   他们所在的院子门口贴着一对童男童女,童女被人撕掉大半,只剩下个胖乎乎的男娃在门上,也不笑,皮肤白如纸,眼睛黑如墨,黑白对比的分外渗人,冷冷地盯着看过来外人。   村子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些老年人,眯着眼睛坐在门口仰头晒太阳,不时交谈两句。   “渗人。”陈是难得开口,发现他队友里最大胆的田同都绷紧了。   戚焕避开路过封村民,注意力停留在各家各户门前门后的镜子上,回答得漫不经心:“现在还是安全的。”   “婚宴时间是黄昏六点,根据无限流副本的习惯,游戏的难度随着时间增长,初入副本,我们应该有两个小时的安全活动时间。”孔冰解释,“你们注意到还有个问题吗?”   两个队友皱眉,一时半会儿没有给出答案。   戚焕:“没有女性。”   “就算村庄封闭落后,女性也是重要的劳动力,会出来洗衣打扫缝补下地,但是我们从村前绕到村尾,没有见到一位女性村民。”   是女性都已经被杀死还是不允许女性踏出家门?   三人面色凝重起来:这个副本卡带封面就暗示了冥婚主题,可见副本里主流思想非常封建落后,极有可能出现拐卖妇女囚禁妇女虐杀女性之类的情节。   “妈的,红衣女鬼本来就邪,不要说还是穿着红嫁衣死的,再加上之前被拐卖过来虐待生子,肯定极度憎恨男性。”田同抓住桃木剑,“和这种女鬼结婚,十死无生!”   “站住!”戚焕突然出声。   不等剩下三个人反应过来,他如箭一样窜出去,一胳膊捞住路过的村民,直接把人拖到他们藏身的小巷子。   说出手时就出手,戚神这么有正义感?   田同瞪大眼睛,被孔冰没好气一胳膊怼开。   “有点眼熟。”孔冰看着他身上和村民差不多的土气衣服。   戚焕已经伸手掐住对方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孙鹿。”   “你不是早死了吗?”田同惊呼。   孙鹿他记得的,就是昨天他们找到的最后一个请帖上新郎的名字,也是录像带里面已经被人放火烧死的倒霉蛋!   “啊——”孙鹿显然被这出突然袭击吓一跳,想要从戚焕手中挣脱,手中更是突然出现一把银针,马上就要抛出去!   可惜,戚焕艺高人胆大,一只手快如闪电,在银针飞出之前,一把掐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孙鹿的手软绵绵垂下来,而他的嘴也被人用手捂住,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有道具,是玩家。”戚焕松开手,退后一步,让惊魂未定的孙鹿冷静下来。   游戏副本里的NPC可听不见玩家之类的对话,孙鹿意识到他们也是玩家,但还是没有收起手中的保命道具,而是小心翼翼向巷子里靠去,很是提防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其他玩家:“我没死。”   确实不像个死人。   虽然现在孙鹿的脸色非常苍白,整个人习惯性的佝偻着,显出惊弓之鸟般的姿态,但是戚焕在抓住他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体温虽然偏低,但还是个活人的温度。   “在录像带里看到你被人烧死了,”孔冰开口,“录像似乎是我拍的,就是不知道这是进入副本之后我们做的,还是副本之前的背景故事。”   孙鹿立刻陷入回忆,脸色白的可怕。   他紧接着回过神,低下头急匆匆地说:“应该是背景故事,我记得我这个身份在暑假回到老家的时候,他邀请了四个同学一同回村,估计就是你们的身份。”   “放火是说刚刚回来那天宴会上劝酒的事情,”孙鹿语速飞快,声音又轻又急,“其实是村子里面一个欢迎仪式,没有恶意的,红红火火。”   他哈哈哈笑两声,就是笑容干的很,一抬头就与戚焕对视。   戚焕双手环胸,脸上写满三个字——接着编。   “关于那张请帖,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孙鹿摇头,“我记忆里六岁上学之后就基本上不回村子了,这里教育条件落后,家里人早就把他送出去读书。”   不等其他人追问,远远传来一声呼唤:“小鹿啊,小鹿啊,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孙鹿:“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们……不想被发现吧?”   戚焕示意他离开。   从身体反应来讲不像说谎,但是疑点很多,应该隐瞒了很多事情。   在这里耽误的一会功夫,那边他们几个新郎逃跑的消息也似乎从村长口中传出来,懒懒散散的村子进入行动状态,原本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村民都站起来,用目光搜寻着失踪的人。   “四个人一起行动的目标太大。”孔冰提出建议,“不如我们分开行动。”   “戚神,我……”田同正要邀请,就见对方摇头。   “我一个人就可以。”戚焕转身离开。   村民们似乎是被村长召集到村头的祠堂了解的消息,这会儿三三两两从祠堂出来,四处寻找。   他捏着一张隐身符径直去村头祠堂。   村里的祠堂破败,处处都是灰尘,门口的对联也有些模糊不清,依稀辨认出是:   “仙馆落成,槐氏功名垂万代   祠堂兴建,英雄风范铭千秋”   只是当戚焕走到祠堂门口的槐树下的时候,一抬头,见到二楼闪过一道红影。   幻觉还是鬼魂显形?   他停下脚步,看见那红色人影逐渐凝结成一道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   阴冷的风从戚焕的背后吹起,微微掀动红盖头。   白肤红唇,浓墨重彩,惊心动魄。   即使这小半张脸只是惊鸿一现,也足以在人脑海留下深深的印象。   活色生香。   戚焕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下一秒,那站在栏杆旁边的新娘突然行动起来,上前一步穿过栏杆,从上方一跃而下。   戚焕下意识上前一步,为从天而降的新娘张开双臂。   眼见着那一身红嫁衣从天而降,在双方无限靠近的刹那间,戚焕眼前一晃,仿佛陷入无尽的沼泽之中,挣扎着喘不过气。   金光闪过,戚焕再度恢复正常的呼吸。   他手中捏着的符纸击碎幻境,也烧成灰烬。   戚焕没有休整,而是直接从外面攀上祠堂二楼,翻过栏杆,来到鬼新娘原先站着的地方。   然而等待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宁静的幽深的走廊。   戚焕检查此处,没有发现地缚灵的痕迹。   “死因是窒息?”他梳理着思路,无意间被镜子的反光闪到。   戚焕看过去,在头顶的墙角,一面巴掌大的梳妆镜挂着,冷冷地凝视着他无表情的脸。   铜镜前,戏鹤端坐在待嫁的闺房中,点开系统面板。   一条笔直的直线在上面浮现。   【平均恐惧值:0】   在刚刚一系列恐怖片经典场景发生的过程中,这个男人的恐惧值依旧是零。   真的有人连纯粹的出于本能反应的恐惧都没有吗?   戏鹤起了兴趣。 第4章 婚阴(4)   “队长,我们不跟戚神一起行动?”就是田同再傻,也看出来孔冰提出的分开行动建议是有意为之。   陈是解答他的疑惑:“之前逃出来的那个人为我们提供一条线索,就在前方。”   田同皱眉:“我们不把线索分享给戚神?”   “在进入副本之后,玩家和玩家之间可不是朋友,是竞争对手。”孔冰冷冷道。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宁静如镜子的湖面。   这是村尾的池塘,远远连着一条路过村子的小河,池塘边就如同村子的名字一样种满槐树,透着森森寒气。   而在池塘北方,在一颗挂满红线的槐树下有个破败的小庙。   “姻缘庙?”陈是思考着,“红线上绑的是姻缘结。”   孔冰摇头:“看对联。”   门口对联是:“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   经典的藏头对联,表明这一座庙是土地庙。   “这槐家村都开始搞灵魂的封建迷信了,居然没有人来祭拜土地庙。”田同上前一步走到这小庙前,恭恭敬敬抹去庙门上的灰尘,发现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刻着天干地支,可以旋转拨动,一时半会还打不开。   “倒不如说他们知道这是歪门邪道,所以也不拜祭土地庙。”陈是说,“如果这庙被村里人好好祭拜,我要担心这里是什么歪魔邪道的庙宇。”   孔冰围着土地庙走上一圈,缓缓开口说起那个人带给他们的消息:“知道为什么我们公会可以拿到那个人的独家消息吗?”   田同:“给的价格高?”   陈是沉吟:“因为我们能给他其他人不能够给的东西……”   他想到自家会长获得的特殊道具,那是一款极为稀有的可以持续恢复人精神值的道具。   在诸多恐怖的游戏副本之中,最为可怕的不是对人身体上的伤害,而是对精神的摧残,所以在他们每个人的系统面板生命值之下,都有一份精神值,低于60的情况下,玩家就会陷入精神失常状态,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低于10的情况下,则会开始向怪物转化。   他眼神一利:“那个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人,精神值是不是低于安全线?”   孔冰心有余悸地点头,一闭上眼仿佛还能够看到那个人不断向肢体钉入桃木钉的样子。   “他逃出这个副本,但精神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精神值每天都会降低五点,只能靠道具不断续命。”   “在婚礼举行完毕后的子夜,村子里会发生类似百鬼夜行的□□,女鬼开始无差别杀人,他拿着特殊道具躲到土地庙里面,成功熬过这一晚上,而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收到消息可以离开副本,所以成功逃出。只不过土地庙可以保护玩家也会导致精神值不断下降,所以这一晚上结束之后,他的精神值只剩下十,差一点点就开始向怪物转变。”孔冰解释,“我们认为土地庙就是副本给玩家最后的保护,精神值下降算是其中一个比较常见的限制。”   陈是:“那个特殊道具是?”   孔冰笑起来:“有了它,我就有信心带着你们成为第一个在副本里面胜过戚神的队伍。”   他按照线人给出的消息,从土地庙向北走,直直走到一棵槐树下,向下挖掘三尺,果然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打开来是个残缺的罗盘。   “最开始那位存活者就是误打误撞在树底下挖出这块罗盘,通过罗盘的示警和保护功能,侥幸活过婚宴和女鬼的追杀,最后还能在百鬼夜行的时候成功躲到土地庙这边。”孔冰介绍,将罗盘展示给众人。   那罗盘上标出五行方位,除了中心,每个方位上都有一条的凹槽,可以看见凹槽上的黑线吞吐不定。   “据说当这黑线延长的时候,便是那个方位有危险,可以作为示警,”孔冰介绍,“罗盘上还有刻字:五行俱全造化生,生克循环天有道。”   “看来五行生克就是这个副本最核心的规则。”陈是松口气,不是什么邪门的规则就好。   虽说他们都在各种中式恐怖副本里学过一些相关道法知识,但并不是每一种都可以随意应用于各个副本。   每个游戏副本都自有其规则,有些完全是反常识的,像某个出名的S级中式恐怖本——菩萨肚子长嘴,要献祭活人才可以许愿,就这他妈还是副本里最大的正神。   相比之下,当前副本规矩得让人安心。   匣子里面还有一封信。   陈是一目十行地看完:“唔,这是一封邀请一位云游道士到村里面祛除女鬼的邀请函。这位道士精通五行八卦,数十年前就与村庄有旧,为村庄镇压过一位吊死树上的女鬼,这次又有水鬼作祟,便又请他出山。”   “那这罗盘也是道士的?留在这里镇压女鬼的秘密武器?”田同离槐树比较远,靠近湖边,只觉得寒意不断从湖水里涌上来,让他忍不住一个哆嗦,“这地方有水有木,水木相生,感觉阴气有点重。”   他也是乌鸦嘴,话一说出口,就见着面前的五行罗盘上靠近他的方位黑线暴涨!   “小心!”孔冰一个箭步窜上去还是晚了一步。   从深深的湖水伸出好几只惨白又冰冷的手,牢牢抓住田同的脚脖子,狠狠将他拖拽下去。   田同当即举起手中的桃木剑,就要向那手劈砍下去,只是这一砍下去,那手竟然毫发无损,反而让寒气顺着桃木剑窜上田同胳膊,让他整个人动作一江,眼见着半个身体都要被拖下水。   “鬼手手心钉着桃木钉。”陈是眼尖看出端倪,“这种死法的鬼不怕桃木,不怕至阳至正之气。”   “操,怪不得这副本没法打,大部分道具走的都是至阳至正压制邪气的路子吧!”孔冰骂一声,直接把罗盘塞进田同手里,死命的把人拉上来。   罗盘一出,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拨开鬼手把田同推上岸。   田同这会儿还惊魂未定,半边进入水中的身体跟结冰一样僵硬半响不能动弹。   他倒是胆子大,这会脑子还能勉强思考:“水鬼多半是被淹死的,又钉桃木生怕死了成邪祟,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   “手型像是女性,看起来这个村子消失的女人多半化为厉鬼了。”陈是心有余悸的看着湖泊,“先离开去治疗,估计等会还有硬战。”   三人离去,一块红盖头缓缓浮出水面。   戏鹤从水中走出,轻轻活动着手腕,桃木钉的痕迹清晰如昨,像是一不小心便会渗出血迹。   冤死的鬼魂在他身后啼哭,无法脱离水底的束缚,只是无望地伸出惨白的手向上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系统将刚刚那一出的收获展现给他。   【孔冰,恐惧值:35   田同,恐惧值:40   陈是,恐惧值:30】   戏鹤心满意足,仰头看着阴森森的槐树。   这才算是大部分玩家进入副本后的正常反应。   恐惧并不可耻,而是人类面对危险时来自本能地示警。   不像有的人……   说曹操曹操到,戏鹤才刚刚想起这个奇怪的玩家,便听见脚步声响起。   他向后一仰,整个人倒进湖里,却没有溅出半点水花,悄无声息地融入幽深的湖水中。   戚焕向这里来是因为在祠堂遇见的幻像,那种幽冷而窒息的感觉,不像是普通的缢杀,更像是被人投入深深的水中。   而村尾,刚好有那么一片足以淹死人的湖水。   他来这里时就看到另外三位玩家鬼鬼祟祟的离开,此时在湖边一转,先是注意到湖边,明显有过战斗痕迹,之后又发现槐树下被人挖过然后试图复原的的痕迹。   戚焕没有在原来的地方挖下去——他估计那三位玩家早就知道他不知道的线索目标,明确的来这里找东西不见得会有遗漏。   槐树,湖水,水木相生,最是适合养鬼的阴煞地。   木上有鬼,戚焕心里念着,一手攀着树干,脚下一踩,三两下竟然翻身上树!   也就是这一动作,让他在穿过树叶遮蔽之后,直接与一张清俊的脸对上!   戚焕脸上没有半点变化,伸手触碰面前的脸,又冷又硬,像是一具风干已久的尸体。   不知放了多久,这具尸体竟然没有腐化变质,反倒像是安眠的活人。   戚焕清理掉周围的树枝,让尸体完全显露。   他这才发现这人穿着一身道袍,大概是个云游道士,致命伤大概是被树枝穿过胸口。   “一本笔记,一张符纸。”戚焕果断搜身,翻出来两份可用道具。   笔记被血糊上大半,不好打开,只能回去慢慢融开血,然后一点点翻开细读。   符纸只剩下两张,驱邪缚魅,保证意识清明的。   戚焕把东西收好,直接就把尸体从树上搬下来,挖开槐树下放土地,将尸体安葬。   【恐惧值:0】   戏鹤在湖里看着,抓起一只鬼手,指挥它从地下暗流离开:“告诉他们,准备开戏。”   之后,他随手溅起一点水花。   戚焕反应奇快地回头,走到湖边。   湖水映照出他的影子,下一秒,影子被一道红色代替!   幽深的湖水在这一刻变得清澈起来,清晰到戚焕可以看见水下无数升起的鬼手和被鬼手簇拥着的一身红衣的新娘!   似乎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一人低首,一人抬眉,视线相交,只是高低位置调转。   嫁衣被水托起,像是水中漂浮不定的花朵,红盖头下,新娘露出神秘的微笑。   下一秒,新娘的身影骤然消失。   戚焕意识到不对劲,心里暗骂一声。   果然,嘹亮的唢呐声突然响起。   他一回头见到村民排成长队,满面喜色,脚步轻盈又快速的凑过来,嘹亮的歌声响起:   “娶新郎嘞——娶新郎!” 第5章 婚阴(5)   排着队前来的村民穿着红色衣服,脚不沾地,脸上贴着符纸,敲锣打鼓吹唢呐,好不热闹。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则是五顶红色轿子,依次排开,被夹在座位中间的轿子侧脸帘子被人掀开,一顶红盖头出现,旋即帘子就被人放下。   即使只是一闪而过,戚焕还是感觉到和湖底新娘一样的熟悉感。   这个A级副本的boss的行为怎么像是在挑衅?   戚焕起了探究的欲望。   多数时候,无限流游戏给他分配的副本都是s级,就像是看一只吃的脑满肠肥的猪,足够成熟,所以做好宰杀的准备。   但是在这一次选择副本的时候,戚焕发现其中混入一个只能归类为A级的普通副本。   主神在计划着什么?   戚焕毫不犹豫地选择看起来像是个陷阱的a级副本。   刚进入副本的时候,他是有些失望的,开始进入的房间不是需要解谜的密室,线索几乎是随处摆放,很快就可以收集归纳出玩家进入前这个身体的背景故事——一群被同学忽悠过来的大学生多半要被作为某种祭品,提前喝下的酒会成为后半程的危险来源,表面看起来是新娘受到迫害的冥婚但现在新娘已经和村民勾结在一起。   唯一有意思的则是两次惊鸿一瞥的新娘。   她会是这个副本中最大的变数。   戚焕心里想着的时候,村民的队伍已经抬着轿子来到他面前。   “戚神!”含含糊糊的声音从村民群中传出来。   戚焕定睛一看,只见人高马大地田同这会被两个村民抱着,挣扎着想要说话。   然后只要他一用力,那抱着他的村民胳膊也随之拉长,极其具有韧性的将他牢牢束缚着。   另外两位玩家也同样被村民们困住,知道无法挣脱,也没有浪费力气说话。   村民们带着笑容围到戚焕身边。   他们都笑得满脸通红,笑容与红晕的弧度位置几乎分毫不差,像是带上一张又一张僵硬死板的面具。   身上穿着统一的红色袄子红色裤子,像是跳跃的火焰一样围拢到他身边,吞吐着火舌,想要将他燃烧殆尽。   孔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第一孤狼,目光闪烁:不知道这位大神会用什么办法摆脱当前的围攻。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这位行事神秘作风凌厉的孤狼大神高举双手,无所谓似的懒声道:“我投降,自己去。”   因为他的主动,村民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推着他一直走向村子中间的广场。   孔冰:……   早说躺平就没事啊!   他心里嘀嘀咕咕,恍惚间,似乎听到后面屋顶轿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笑声,疑惑地回头看,却没有见到半点动静。   戏鹤端坐第三顶轿子里,不再笑出声吓人,只是听着外面的讨论。   戚焕似乎也向第三顶轿子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问他:“这些村民不好对付?”   孔冰隐瞒罗盘没有防护村民也没有给出示警的事实,简单介绍:“砍不坏,打不破,折不断,不像是人,不像是僵尸,也不像是鬼。”   陈是:“这些村民自我意识稀薄,估计是被人役使着。”   他们是指后面五顶轿子。   戚焕注意到了,这与他看到请帖后的第二个猜想相符合。   或许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冥婚新娘,而是一群在村庄亘古不变的陋习下死去的怨魂。   不过五这个数字在玄学里有特殊意义。   他思绪刚刚升起就被打断。   “哐才哐才哐才哐才——”   一连串响啰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原来他们一行人到达村庄中心的广场,不知何时之中心的广场上搭起高高的戏台,传统艺人打扮的村民坐在两边,正在用乐器配乐。   “好!”村长站在最前头,手里拐杖都没有放下来,已经开始把鼓掌叫好,“今天有大喜事,大家一起听戏!”   困着他们的村民们也在村长这一声招呼下,四散开去,各自坐在戏台底下的板凳上,乖乖巧巧地等待着接下去的演出。   只是时不时还是有那么几道目光扫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这四位准新郎。   就是粗神经如田同也注意到这一点,但每次看过去只是看到一两个扭过头来瞧着他们的村民。   那目光直勾勾黑漆漆的,说不上杀意,更像是打量一件商品。   “梳妆打扮待新婚啊——不知新家是谁家——”拉长的唱腔响起,红色的帷幕拉开,露出的却不是当坐在化妆镜前的新娘,而是穿着新郎服装的一只大公鸡!   田同倒吸一口冷气。   戏曲仍在继续,不知是谁在为大公鸡配音,唱腔雄浑之中透着股沧桑悲凉,和公鸡在台上大摇大摆姿态对比起来竟有几分可笑。   经过一系列矫揉造作的化妆环节之后,新郎大公鸡终于骑上骏马,前去迎接新娘。   在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中,第三顶轿子的门被人掀起。   玩家的目光投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绣着龙凤图案的小小绣花鞋,下一秒绣花鞋被婚裙掩盖。   鬼魅似的新娘慢慢上台,唱戏的声音更是飘忽不定,一会儿在眼前,一会儿在身后,带着从阴间爬上来的森森鬼气:“挑新郎,挑新郎,五行俱全,快活做神仙!”   那只大公鸡不知怎的,不复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随着鬼新娘的一步步靠近,瑟缩着脖子一步步后退,不知不觉就被逼到舞台的角落里。   这只公鸡终于忍受不了,高昂地啼鸣一声,张开翅膀就想要飞出去。   红色的大幕陡然落下。   “新郎到——”   “可入坟——”   最后一个音节声调陡然拔高,落下的大幕下,突然溅起一道黑色的血迹!   等帷幕再度拉开的时候,一身嫁衣的新娘端谨恭谦地站在幕后,只是在所有人目光投来的时候微微抬头。   明明有红盖头遮挡,所有人却觉得她的目光极具穿透性地和他们对上。   “谁家新郎——可入坟——”   孔冰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无数白骨手爪从土地里钻出,抓住他的脚踝,抓住他的胳膊就要将他硬生生拖到黄土之中!   【恐惧值:50】   戏鹤露出微笑,鞠躬下台。   “队长!”陈是的声音响起。   孔冰回过神,大口大口喘气,心跳得飞快:“精神污染。”   他眼前还残留着幻觉,个人面板上精神值跌到80:“起码三小时后我的精神值才能恢复完好。”   “精神污染三级。”戚焕的护腕突兀地出现一片白斑,让他拧起眉头,“这只是个下马威。”   无限流游戏里大部分副本BOSS都具有精神污染特性,一般分为五个等级,数字越高危害性越大。   戚焕孤身出入众多副本,手上的黑色护腕就是一款难得的精神污染防御道具,但是居然和新娘一照面就近乎耗尽所有耐久。   “污染穿透力很强,但是制造的幻象并不致命,她还没打算要我们地命。”戚焕目光凝视着第三顶轿子,眼睛里终于有了战意。   而孔冰听他分析,心中升起畏惧。   然而这出戏曲还没有结束——   “哐才哐才哐才哐才——”   一模一样的锣鼓声,一模一样的大公鸡。   只是这一次上台的却是第一位新娘。   “区别呢?”田同问道。   下一秒,大幕落下,公鸡恐惧的啼叫响起!   戚焕:“又死一个。”   新郎成婚,新郎死去的流程重复整整五次。   只是每一次的刽子手都不相同。   死去的公鸡也没有被浪费,一只只被村民抬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抹脖放血,热水褪毛,一锅锅鸡汤煮得香飘四溢。   “难怪一个两个眼神不对,合着是把我们当鸡了。”田同嘟囔。   “像是我们这群新郎的下场,扒皮吃肉,我就是死也要喊一句——”孔冰难得开个玩笑,试图缓解恐惧,“嗯,真香。”   “香吧,之前神婆教俺们做的。”一边的村民突然活过来似的,接上这一句话。   神婆?   几人目光闪烁:这是在暗示神婆最先计划现在这一出冥婚?   只不过他们还想再问这位神婆是谁人在哪里的时候,那村民又看向前方,木偶似的,不再说话了。   不过,戚焕对于现在这出戏还有更多理解:   首先,冥婚不是像最开始看到的卡带内容那样可怜的女子被迫结阴婚,而是他们这些玩家扮演新郎和鬼新娘结婚,之后被鬼新娘杀死。   其次,鬼新娘的成因多半和强迫阴婚有关,不排除这些鬼新娘都是被拐卖来的可能性,所以她们满怀怨恨开始报复,这些村民因此被奴役,之后她们试图报复更多其他男子。   最后,新娘一共有五位,这个数字不是随便选择的,在玄学里面和五最相近的是五行,刚好和每个新娘绣花鞋上的痕迹有关,恐怕每个新娘就对应一种属性。   而手机显示出的今年——2004,甲申属水,所以,五位新娘中最强的应该是他两次惊鸿一瞥的那位水属性鬼新娘。   戚焕正在整理着思路的时候,最后一次公鸡死去。   风突然变大,柳絮被吹起,飘飘扬扬,像是一场大雪。   “柳树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难道是暗示六月飞雪?”陈是思考着。   而附近村民之中又激起一片骚乱。   那个一开始拿到的身份卡里就充满秘密的玩家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挣扎着想要从村民的包围中走出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睁着眼睛,眼神没有焦点,疯狂的挥舞着手,最终却被村民牢牢压在地上。   戚焕站起来,向他们走去,活动手腕,想着要不要把人救出来。   “小鹿啊,你冷静一点!”   “小鹿,结个婚是喜事呀!”   “我们这里结婚不兴哭嫁!”   村民你一嘴我一嘴,七嘴八舌地劝着。   孙鹿被死死摁在地上,看到有人走过来,艰难地伸出手指,在地上画出奇怪的图案,那是各式各态的婴儿与死去的尸体。   生与死的意境在他图中交错在一起,只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眼花。   戚焕看得眼皮一跳,这像是精神值已经降到20以下,无限趋近于变为怪物的状态。   本来想要跟过来搭把手的陈冰立刻带着队员们后退。   他皱着眉,这倒霉蛋可别突然变成怪物。   戚焕却被孙鹿牢牢抓住裤脚,之前还守口如瓶不肯吐露所知秘密的孙鹿瞪大眼睛,瞳孔里像是有无数蠕虫在扭动:“你们知道你们进入副本前,已经喝下的东西是什么吗?”   戏鹤坐在轿子里,听到此处,轻轻笑出声。   鬼魅般的笑声让所有玩家心中凛然。   孙鹿几乎拼尽全力喊出来:“圣酒——婴儿酒!”   “呕——”田同没忍住恶心起来,“婴儿泡酒,你们是人吗!” 第6章 婚阴(6)   可惜,在喊出婴儿酒三个字之后,孙鹿脑袋一下垂下来,只是嘴唇蠕动着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围拢在他身边的村民们倒是很高兴:“想开了好呀。”   “就和她好好过日子。”   “你们几个也要做好准备,高高兴兴去做新郎官了!”   村长的话一说出口,所有村民们动作一致地转头看着走过来的四人,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脸上的笑容僵硬可怖:“去梳妆!做新郎!”   孔冰头皮一麻,紧接着就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起来,运向村长的三进大宅子。   在他们身后,戏鹤的轿子也被村民抬起,慢悠悠地抬向祠堂。   系统面板在戏鹤面前展开。   显然,经过刚刚那一出大戏,五位玩家都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清晰认识:   他们将要作为新郎和鬼新娘结婚,这场婚姻十死无生,而这些村民都是鬼新娘的爪牙,无法直接对,并且之前村民劝他们喝下的婴儿酒……   戏鹤看着陈是身上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的恐惧值,微微挑眉,很好,有些聪明人已经发现不对劲。   “两位姐姐也已经有了选择,真好,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见到我那郎君。”绣花鞋上带着焦痕的鬼新娘开口。   戏鹤练习许久的腹语派上用场:“怎么?”   最前头的轿子里出现咔嚓咔嚓让人心悸的声音,紧接着所有新娘耳边都响起之前那几位玩家中两位的对话:   “嘶,真的要我们搁这涂脂抹粉,她们就算被结冥婚,也不兴这样报复我们这群无辜的吧。”   “田同,你这嘴皮碎的,说话小声点。”   “小心眼的鬼。”   咔嚓咔嚓咔嚓。   让人牙酸的声音不断传出。   嘻嘻嘻嘻。   紧接着最后的轿子里也出现嬉笑声。   在婚礼之前有选夫的流程,戏鹤决定去会一会戚焕,而其他新娘这会儿也已经做出选择。   戏鹤摇摇头:看来有的人很快会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两位姐妹已经盯上他们。   “阿嚏——”孔冰打个喷嚏,正为他化妆的村民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他尴尬一笑,目光在室内游走。   他们被带进来之后,立刻分到五个不同的屋子里化妆,刚开始田同那边还在念念叨叨,结果后面就被化妆的人堵上嘴,这会儿只能呜呜呜的喊着,大概可以分辨出是我的胡子之类的惨叫。   孔冰:倒也不必为了一点胡子哭天喊地的,丢脸。   “接下来要为郎君开脸。”村民从梳妆台上拿出几把小镊子,带着僵硬诡异的笑容靠近他刚刚长出来的胡茬。   孔冰:!   靠,原来是这么个做法!   一通折腾之后,孔冰生无可恋地靠在靠椅上,涂脂抹粉的脸白如墙纸,好在为他打理妆容的人自觉满意:“差不多可以,我再去为你找一件新郎服。”   嘎吱一声,门关上。   孔冰从椅子上弹跳而起,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   他立刻放轻脚步,推门出去,对面的门就微微推开一条缝。   是看着还是精神恍惚的孙鹿,他双手双脚被捆住,几乎是艰难蠕动着抵开门:“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纸……”   孔冰感觉到被自己贴身放置的罗盘上放起滚烫的热度。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孙鹿眼底出现的希望悄无声息地熄灭,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残忍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拖。   刚刚开启一条缝的门关上。   隔壁没有传来过分的动静,安安静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孔冰拿出罗盘,南方离火位置黑线不断上涨,近乎恐怖。   五分钟后,黑线退回原位。   孔冰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对面的门。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鲜血,只有一些撕打过的痕迹让孔冰确定没有走错门。   他向梳妆镜走去,下一秒停住脚步。   在梳妆台上,有人用口红留下字迹。   “报应!都会遭报应的!”   笔画锋利,字字如刀,红的如同鲜血,带着刻骨的恨意。   孔冰只觉得那个字扎进眼里,刻在心头,一时都有些眩晕。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我也只是为了自保……一个随时可能异变成怪物的人并不值得活下去……在这个游戏里又或者死了会更好……”   孔冰哆嗦着开始继续检查屋内,而孙鹿消失之前说过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放。   纸?   屋内没有任何纸片。   他越想越皱眉,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村民脸上诡异的腮红和僵硬的笑容。   折不断砍不动的身体……轻盈飘荡的走路方式……   纸人!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孔冰陡然起身,打开自己的系统背包,取出一盒火柴,打开来里面只有三根。   系统介绍:【三根火柴   出自童话系列副本,全副本通用   毕竟它无法实现愿望,就是个普通火柴,只能够点燃可燃物,不是吗?】   纸人,也属于可燃物吧。   铜镜前。   戚焕刚刚被修剪完眉毛。   给他化妆的村民似乎颇为精通此道,没有涂脂抹粉太多,而是着重突出整张脸的锋利感。   他本就生得英俊,只是带着股懒洋洋的桀骜,难免显得轻浮。   经过村民的认真修饰之后,那种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感觉更深,压过懒散感,倒是让戚焕显得颇为可靠起来。   村民似乎挺喜欢这份雕琢璞玉的过程,忍不住哼起歌来:“五行俱全做神仙咯,阴阳共济……”   戚焕试图套话:“您这手艺不错,练了很久吧。”   “可不是,之前娶新娘的时候都是我负责,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画的新娘妆最好?”村民语气骄傲,脸上笑容的弧度却没有半点变化,两相对比之下格外诡异。   戚焕装作疑惑的样子,他生的好,懒散时桀骜风流,正色时诚恳可信:“不是娶新郎?”   “风俗变了,不是2000块一个新娘的时候。”村民突然不想继续讲下去,停下手上的功夫,从一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   那布娃娃的胳膊和腿松松散散挂着,似乎快要被人扯掉。   戚焕看他小心翼翼捧着布娃娃一步步走来,下意识绷紧浑身上下的肌肉,之前从云游道人身上搜到的符纸被他夹在指尖。   “塞着。”村民下一步迈的极大,几乎一瞬间就窜到他面前,带着腮红的诡异大脸陡然放大,同时伴随着一股凉意,那巴掌大的布娃娃被村民一气塞到他的衣服里。   戚焕手中的符纸也被他眼疾手快的贴在村民后脑勺:“驱邪缚魅!”   村民一个摇晃,来不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萎靡地倒下去。   戚焕站起来,把布娃娃从衣服里取出,想了想,还是把它挂在腰间。   现在屋子门被人反锁着,化妆师已经被他打晕,是个读一读云游道士笔记的好时候。   从村民刚刚透露出的消息可以看出,这些曾经被迫冥婚的新娘,多半就是被拐卖来的妇女,基本上印证他之前的推测。   戚焕思考着,顺手取了旁边的水,小心翼翼化开凝固的血渍,一页一页打开笔记。   这份笔记大概是云游道士毕生所学的记录,打开来开门见山的就是一句话:“五行俱全造化生,生克循环天有道。”   新娘身上的痕迹也暗合五行,甚至可以大胆推测,她们的死亡原因便和五行有关。   之前看的大戏和村民们随口唱的歌里也有一句话叫五行俱全做神仙。   献祭。   戚焕脑海里浮出一个词。   通过结冥婚的方式以符合五行的方式杀死新娘,以此达到让某个人飞升成仙的目的。   比如云游道人,又比如村长。   可能他们成功了,只不过失败的地方在于,让那些饱受折磨的新娘们变成鬼仙,反过来进行报复。   那这位云游道人在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只能继续向下看,果然,里面记载了不少阴阳和合内容,包括缔结婚姻契约的方法。   确实很像冥婚发起者,戚焕想。   可惜,再后面几页都是一些玄门心法,等到后面倒是有几张有用的抵御邪祟的符咒,在没有朱砂黄纸的情况下,以心头血绘画即可。   这很实用,戚焕全都一一记下来。   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夹层纸条掉下来。   戚焕捡起来,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份师门禁术——替命之术。   “原文:以其为替身,可替一死。”   “批注:师门禁术大部分已经失传,经过补全之后可知,替死之后避死者的灵魂,也会被困在替死的载体之中。”   “原文:替身上者为(),中者为(),下者为纸人……”   “批注:部分记载已缺失。许是活人。”   纸人?   戚焕低头看向脚边昏迷中的村民。   这张纸条上写了纸人的制作方法,示意图里纸人脸上都挂着弧度分毫不差的笑容,脸颊都被打上腮红。   这些居民曾经被鬼新娘报复,之后使用替命之术救自己一命,只是由于替命之术残缺,所以被终身困在纸人之中。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可以肯定云游道人是站在村民一边,镇压鬼新娘失败而死,不过他死之前,还是找机会保住村民的性命。   死……   戚焕在这一点上打个问号,没有人可以确定云游道人是否使用替命之术活下来,没准那个领头的村长就是云游道人。   那样的话,不是村民和鬼新娘勾结在一起,或是被鬼新娘奴役,而是双方无法奈何彼此而达成平衡。   村民主动嫁新郎献祭给鬼新娘来让鬼新娘发泄怨气。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戚焕站起来,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目前快要到正午,正是一天中至正至阳,妖鬼不侵的时刻。   今年属水,他打算去村尾的湖泊再看一眼。   戚焕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惊鸿一瞥的白肤红唇,舌尖抵了抵上颚。 第7章 婚阴(7)   田同看着自己红肿的下巴,正呲牙咧嘴,为他梳妆的村民又眼疾手快的把个巴掌大的布偶塞进他的衣服里。   冰凉的布偶紧贴着皮肤,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田同在现在掀翻桌子杀出去和再忍一忍之间犹豫不决。   叩叩叩。   身后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   村民动作僵住,好像一个生锈已久的机器,遇到突发事件后,过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缓缓走到门前拉开门。   田同回头,一眼看到他们队长被打扮的花枝招展,正站在门口看过来。   “新郎官不该在这里,你该去换上婚服。”村民硬邦邦地说,手中的剃眉刀缓缓举起,锋利的刀片在顶灯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孔冰笑了,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火柴盒,在村民一刀扎下来前,飞快抽出一根火柴。   刺啦——   火柴亮起,一点小小的火星出现在孔冰指尖,下一秒被他随手甩出去,溅射到村民身上。   那火苗触碰到村民的身体,便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是瞬间窜起来,将村民整个身体包裹。   “卧艹!”田同目瞪口呆,“队长,你这个道具也太强力了吧。”   “刚好属性克制而已,”孔冰谦虚地笑笑,“我找到线索发现这些村民实际上是纸人。”   村民被火焰点燃之后立刻开始扭动着想要离开,可惜不一会儿它的整个脚就被燃烧成灰烬,整个身躯委顿下来,最终化作脚边的一点余烬。   “所以只需要使用火属性的东西克制他们,”田同领悟,立刻从背包里扒拉起自己有的道具,掏出一盏小小的油灯,“这盏灯在菩萨座前供了300年,可提供无上光明火,拿它试一试。”   两人说试就试,敲开一边陈是的房间,眼疾手快地放倒前来开门的村民。   灯火道具似乎专业不如负责点燃的火柴对口,让村民多了一点时间尖叫着躲避火焰,还是陈是反应过来,抓紧时间捂住村民的嘴才没闹出大动静。   “还好这里看守的不多,”陈是的房间窗户正开着,可以远远的眺望到不远处的广场,那里依旧不断响起锣鼓声,大部分村民还在那里高高兴兴看着新婚前的大戏,留在这里陪新郎化妆的人很少,“正好我打算去找你们,我从这个化妆师嘴里面试探出一个消息。”   “什么?”   “女人,”陈是神情严肃,“我知道村里为什么见不到女人,至少有一个女人现在正被关在地下室。”   “地下室?”孔冰皱眉,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不是告知公会情报的那个线人吐露过相关消息?”   “有,”孔冰抽一张纸巾,用梳妆的眉笔在上面简单的勾勒出一个地图,“他在精神恍惚的时候会画一些地图,其中有一个地图和这座房子的结构一样,中间有一个被涂黑的房间,应该是地下室。”   “那我们去看一看,”田同摩拳擦掌,“戚神那边?”   “他离开了。”陈是刚好在戚焕隔壁,听到隔壁门打开后,熟悉的脚步声离去。   “那就靠我们自己。”孔冰带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靠着火柴和灯火,一路人挡杀神佛挡杀佛。   挪开谷仓的草垛,便可以看见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   陈是一推眼睛,他学过一些痕迹学专业的知识,很快就注意到异常:“这里本来有个锁,现在锁被拆掉了,门周围有一些痕迹,可能经过打斗,这两个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罗盘一动不动,即使是靠近这扇门,象征着危险的黑线都没有上涨。   三人对视一眼,安下心,推开门,一点点走进去。   屋子里面没有灯,只有一片黑暗,透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是人体的排泄物与食物发酵的气味。   田同点起灯。   光明的降临惊动角落里的生物,伴随着一连串铁链碰撞的铛铛声,一个大型影子蠕动着想要把自己蜷缩在墙角。   “一个被链子锁着的女人。”陈是开口,认真地观察对方。   被锁在地上的女人很符合大众印象里的被拐卖妇女。   她被胳膊粗的铁链牢牢的锁住四肢,活动范围不超过这个房间,身上披着件不合身的破旧大衣,几乎遮挡不住关键部位。   头发散乱肮脏,她只知道在入侵者面前瑟瑟发抖。   但是三个人没有一个立刻冲上去解救她,而是警惕地拿出道具,一步步的向前。   他们都是经历过几个副本的精英玩家,深知这个无限流副本里最致命的东西就是善良和同情心。   “应该是无害的。”田同的灯具有防护能力,也可以照明,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女人整张嘴被细细长长的铁丝牢牢地缝住,眼睛也被一尺宽的黑布遮住,整个人似乎失去意识,只是迷迷糊糊的躲避着照射而来的强光。   “她可能是个关键线索。”陈是突然开口,几步就迈到女人身边,拉起女人的胳膊。   灯光照耀下,象征着五行的符号几乎爬满她的右手。   “这些村民身上都没有纹身,只有她有,就是不知道这是祭品还是……”陈是想了想,“祭司。”   “你是说,那个村民提起过的神婆?”   楼上,窗户打开的房间里突然吹进来一阵风。   地上残余的灰烬似乎是被风扰动,轻轻摇晃着蠕动着,一点点隆起。   起风了。   明明日在中天,戚焕却感受到一股冷意流遍全身,抬头看向被微风吹皱的湖面。   然后,他从倒影里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静默地站在他身后。   戏鹤打量着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跑到湖边的玩家,不动声色吹起一阵阴风,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个副本的死亡规则应该是和鬼新娘成婚之后才会被杀死。   但不排除回头杀的可能性。   戚焕准备好符咒,带着杀意,缓缓转过头。   鬼新娘贴的太近,阴寒的鬼气几乎顺着呼吸侵入身体。   没有动,很好。   戚焕上下打量着对方。   身上的红色嫁衣用金色丝线绣着漂亮的龙凤纹路,不像是粗制滥造的产物,倒像是聘请当地最好的绣娘细细绣了三年的成果。   只是可惜这一身红色嫁衣已经被水染湿,不断地向下滴答着冷冷的湖水,同样的湖水也流过鬼新娘那苍白的细长的手指。   戚焕将之前在梳妆间里写下的符纸抽出放在手心,毫无畏惧地提问:“你是死于湖水?”   下一秒,狂风大作,冲天的怨气汹涌而至!   这位玩家还真是找的一手好死!   戏鹤调动起身体的全部力量,缓缓的抬起手,不容置疑地摁向戚焕的肩膀,将他推向背后深不可测的湖水。   湖水似乎受到召唤,在这狂风之中,卷起千层浪花,不断汹涌的扩张领地,顷刻之间就上涌到戚焕的脚边,转瞬没过他的脚踝。   戚焕指尖夹着的符纸正要抛出,然而,轻易便可制服村民的符纸在靠近鬼新娘身周一寸之地便失去力量,颓然跌落在地。   那双近乎毫无瑕疵的洁白玉手依旧坚定地伸过来,明明看上去一折即碎,却有着足以穿金裂石卷动风云的力量。   戏鹤眉头微挑:就到这里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宽剑横出,生生挡下这势如雷霆的一击!   铛!   那素白的手与剑相击,发出金石之声。   戚焕依旧稳稳站在湖边,低笑一声,眼底懒散的笑意散去:“有意思。”   黑色的纹路从他手腕处浮现,一路向上,隐没入袖口。   不是玄门的符咒,更像是西方的——   诅咒!   戏鹤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状况:无限流游戏不会对人体有任何的改造加强,包括副本里获得的加强,只有一样东西可以通过副本长久的存留下来,那就是诅咒、污染、堕变等人体的异化。   而异化,也是一条获取非人力量的道路!   这个玩家不是愚蠢,而是胆大包天到狂妄的地步!   戏鹤心中百转千回,手上功夫毫不落下,变掌为爪,一息之内已经与他交手数个回合,不分伯仲。   系统面板在戚焕面前展开,右上角血红的三分钟倒计时,正在不断跳动。   鬼新娘能在他属性翻倍的情况下打的有来有往,果然是A级副本的boss。   虽然倒计时只有三分钟,但他已经将boss引开湖边。   没有水边的加成,鬼新娘会好对付的多。   战斗间隙,戚焕微微抬头,看向鬼新娘身后的土地庙。   戏鹤也在看,他跟着戚焕的节奏步步后退,此时一抬头,可以看见带着姻缘结垂下的槐树枝。   重剑横扫,戏鹤顺着力量重重撞上土地庙的门板。   力量激荡,红盖头翻卷,露出单薄尖细的下巴。   两人近到气息相交,戚焕可以清晰的看到如玉般的皮肤上毫无瑕疵,只是扎入细细的透明丝线,一针又一针,牢牢封住鲜红的唇。   要缝住含冤而死者的嘴,这样就是到阎王那里她也不能告状!   戚焕突兀地想起这个风俗,下一秒,剧烈地疼痛从心口密密麻麻袭来!   槐树枝从他心口穿出,一只素白的手正不紧不松地握着枝头,挂着枝头的红线松松缠绕在指尖,像是亲昵的问候。   他什么时候能发现呢?   戏鹤在心里倒计时——   五、四、三……   最后一秒,被刺穿心脏的男人抬头,伸手触碰洞开的心口,让鲜血沿着手指流入掌心。   紧接着,他握住戏鹤的手,让心头血混着红线缠绕两人十指:“我以心头血抹红线,与你生生世世缔结良缘。”   红线随之舒卷,缠绕上两人左手无名指。   礼成,契约已定。   戚焕勾一勾左手无名指,陌生的牵扯感让他微微皱眉,好在胸口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没想到这位鬼新娘还可以驾驭槐树,就算是土地庙对她也没有镇压作用,还好最后时刻,他记起笔记里的姻缘契约,订下契约,让双方无法互相伤害,还能借对方之力恢复。   临危不惧,冷静果断。   戏鹤又多一条对戚焕的评价——是把好刀。   戚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把注意力移到土地庙上,发现庙门被锁住:“天干地支……时间……密码……”   “你知道吗,”他转头询问刚刚差点要他命的新娘,见到她手臂垂落,站在那里,居然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可爱,挑眉戏谑,“夫人?”   戏鹤:?   他果断给戚焕加上新评价:好好一把刀,就不该长嘴。 第8章 婚阴(8)   虽然是他一手算计两人达成合作关系,但戏鹤并不打算便宜戚焕,轻轻敲敲土地庙的门,便有水珠在门上凝聚成一行字:“凡有所得,皆需代价。”   戚焕并不意外,声音含笑:“那么,您需要什么代价呢?”   清脆的嬉笑声响起,忽远忽近,像是在嘲笑凡人也胆敢与祂交易。   戏鹤再次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戚焕的喉结。   戚焕感觉到冰凉的触感贴近喉咙,这里是每个人的致命弱点,以对方的能力随时可以撕开他的喉咙,了结他的生命。   所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速度,喉结随之上下滚动,浑身的肌肉渐渐绷起。   然而那只带着淡淡凉意和潮湿的手很快就从喉咙上滑过,一路落到锁骨,再到胸膛。   刚刚经历激烈的打斗,他的衬衫被撕开,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汗珠沿着块垒分明的肌肉滚落。   骨节分明的手开始用力,指尖轻轻地划破胸膛,鲜血从细微伤口处渗出。   轻微的平常足以忽略的刺痛从胸口蔓延,让人恨不得再用力一点。   戚焕无意识闷哼一声,呼吸急促,胸口随之起伏不定,渐渐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一路沿着漂亮的人鱼线没入裤腰。   戏鹤写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收手。   清风扬起遮脸的红盖头,戚焕再次看见那小巧的下巴和隐约可见的红唇。   鲜血沾染白皙的指尖,被他漫不经心地抹在唇边——紧紧封住嘴唇的丝线,在触碰到鲜血的时候纷纷断裂。   戏鹤伸出舌头,轻轻舔尽每一滴鲜血,终于用喉咙发出声音:“谢谢款待,夫君。”   新娘的声音不像戚焕以为的那样清脆,反而显得沙哑低沉,像是许久之后才得到一点滋润。   戚焕听出对方言语中的戏谑之意,显然刚刚在一切是在报复他之前开玩笑的称呼。   不过这也说明对于定下契约对鬼新娘也有好处:活人的鲜血可以让它冲破无法发声的诅咒。   两人有共同利益基础,这样的合作也让戚焕放心许多。   他从自己身上留下的字迹上看出所需要的密码正是冥婚的时间,暗暗记下之后,果断打开土地庙。   嘎吱一声,庙门打开,无数灰尘扑面而来。   戚焕打个喷嚏,目光在室内搜寻。   这家庙里面并没有土地爷的塑像,只有一个单薄的牌位,面前的香炉上只有三柱燃尽的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供奉的。   看着地上桌上堆积的灰尘,这个土地庙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   戏鹤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经过。   戚焕顺着鬼新娘的身影,看到被放在供桌旁边的啰和梆子。   是打更用的工具,看上去已经使用很久,但是没有多少灰尘。   戚焕突兀地想起刚刚进入副本时,听到的五更天的声音。   如果土地庙一直没有人进来,那么打更人的道具是从哪里来的?   就算解释为村民手中有另外一套打更工具,那为什么在满是灰尘的庙中有这么干净的一套工具?   戚焕就再次确定屋内除了他的脚印之外,没有其他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他始终沉默的无法解锁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铃声。   村长宅邸,地下室。   三人看着蜷缩在地下室一角的女人。   孔冰摇头:“我不同意贸然断定她就是神婆,说不准她就是下一个预定好的鬼新娘,只不过好运碰上鬼新娘报复村民,所以只是被关在这里,没有进行下一步仪式。”   陈是:“如果是你这种猜想,鬼新娘应该会出于同情救她。”   “你不了解这些副本boss,”孔冰皱眉,“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身世和背景,在开始屠杀之后,这些都只是发泄愤怒的借口。包括中式恐怖的这些厉鬼,在被戾气冲昏头脑之后,它们只想杀人,做不出救人的事情。”   田同摊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个负责打架的,你们两个先争出个高地。”   孔冰一锤定音:“马上要举行婚礼,多带一个人,战斗时多一点不方便。我们先不急着把她救出来治疗,留下道具监控她的情况,见机行事。”   “我……”陈是还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屈服于队长的权威,“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人沉寂已久的手机同一时间震响:“俏郎君——嫁新娘咯!”   拉长的声音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我记得这个身体原先设置的铃声不是这个。”孔冰开口。   其余两人同样点头。   孔冰看着震动响铃不停止的手机咬牙:“接吧。”   三个人同时接起电话,对方先是长久的沉默,只有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在背景音里断断续续响起。   然后便是由远及近的,逐渐变大到几乎撕裂耳膜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陈是对另外两个人做个口型:“孙鹿。”   他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这一发现让孔冰皱起的眉头难以松开:在他们前往地下室之前,孙鹿向他求助后失踪了。   “都是……报应啊!报应!”狂笑着的人终于断断续续的说话,渐渐的词句连续起来,只是声音虚弱而颤抖。   “我的罪过!”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出不去——”   等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传来刺耳的拉长的声音,伴随着他最后一句话:“我们都出不去的!”   电话咔嚓一声被挂断。   “在哪里?”戚焕询问鬼新娘。   作为副本的boss之一,鬼新娘应该知道这他们这群准新郎死亡的原因。   不过他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嬉笑声。   “等价交换。”戏鹤回答。   戚焕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上道,直接划破指尖,递上来:“这个?”   按套路出牌就没有意思了。   戏鹤推开他的手:“我缺个代步工具。”   戚焕:……   “夫君,”戏鹤长叹一声,“你连娘子也不愿背一下吗?”   无限流游戏前十,向来冷酷,不喜与人接近的高傲孤狼沉默地蹲下身,展示自己宽阔的脊背。   戏鹤毫不羞耻地挂上去,深吸一口气,身体常年不化的阴寒都消散些许。   这个副本的基础规则是五行俱全阴阳共济,他为鬼,体内阴气大盛,与活人定下契约之后,这每一口阳气都足以补全鬼体的残缺。   不能薅恐惧值的羊毛,还不能薅阳气的羊毛吗?   戏·新任资本家·主神候选人·鹤绝不认输。   鬼新娘出乎意料的轻,戚焕把她背在背上,像是托起一团雾气,只有阴冷的寒气渗进来,不动声色席卷全身。   戏鹤开口,指引方向:“去祠堂。”   祠堂前,日已西斜。   不等戚焕靠近祠堂,就已经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立刻给自己腿上贴一张清风符,足下生风,不过转瞬就来到祠堂门口。   燃烧着火焰的人形直挺挺地跪在门口,□□声都无力响起,只有肌肉还在出于本能地抽搐。   戏鹤的系统检测到玩家生命垂危,自动展开屏幕:   【玩家孙鹿,生命值急剧下降!   生命倒计时:10,9,8,7……   是否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是/否】   戏鹤从戚焕背上飘然落地,一步迈到孙鹿面前。   纤细易折的手指轻轻触碰火焰:【是】   系统:【灵魂收容计划已启动。】   系统:【愿逝者不必长眠。】   只有戏鹤可以看到的小小光点从火焰中心飞出,顺着他的手指飞入胸口。   戏鹤跟着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片墓地和无数个小小的墓碑。   在作为人造人被不断改造的时候,研究员在这里开拓了一间灵魂庇护所。   所有在戏鹤面前死去玩家的灵魂会沉眠在这里,等待无限流关闭后的新生。   而不是成为主神的无限流游戏的养料。   所以,戏鹤既是人类最后的火种,也是人类流动的坟墓。   戚焕看着鬼新娘站在玩家面前,火焰逐渐熄灭,只留下无力的灰烬。   鬼新娘像是在哀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戚焕听到一声叹息。   他敏锐地看向二楼。   祠堂二楼,红色的嫁衣没入阴影,只留下一角红的像是染血的衣摆。   被火焚烧而死,应该是火属性的新娘。   戚焕判断,没有冲动地追上去,而是走到孙鹿身边,蹲下来检查:“是被烧死的。”   “不符合推测出的新娘和新郎结婚后杀夫的规则,新娘也没必要为他叹息。”戚焕看向似乎无动于衷的鬼新娘,“你们不会流鳄鱼的眼泪。”   “他不是自愿被烧死,手脚被绳索绑在一起,”戚焕戴上手套,撕开孙鹿的衣服,露出的焦黑皮肤上,一只金色的眼睛半睁着,直直地看过来,“是无限流玩家死去后留在尸体上的标志,应该是孙鹿。”   他毫不在意地说出玩家两个字,反正主神会屏蔽一切泄露天机的声音。   戏鹤听见了,但是没有做声。   他抢夺玩家灵魂的行为引起注意,一道视线穿过无数副本扫过来,带着无穷威压。   系统勤勤恳恳开始工作,蒙蔽主神的视线。   三分钟后,金色的眼睛消散,注视着副本的视线也移开了。   戏鹤有所发现。   他蹲下身,从黑色的木炭中取出一张白色的纸片。   纸片边缘,带着焦痕。   不是火新娘主动动手,而是村民绑着人前来。   戏鹤想着,就听到有人说出他的心声。   “纸人,村民,”戚焕开口,“是村民绑着孙鹿过来的。”   他想,为什么?   因为孙鹿说的罪过和报应。   孙鹿原来就是槐家村的人,他以前做过什么,或是过失导致伤害村民。   所以他一开始处处提防,战战兢兢,甚至拉来四个同学挡灾! 第9章 婚阴(9)   “快,就是那个方向。”孔冰带着人一路狂奔来到祠堂门口。   在接到电话之后,他的罗盘就有反应,其中一个方向的黑线陡然增长,充满不祥。   同时这个罗盘在不断发热,提醒着他们那个方向有邪祟作祟。   “听声音应该是孙鹿。”陈是体力一般,被田同奔着一路狂奔,还有余力分析,此时摇摇头,“这么强烈的反应,加上那个电话,可以推测对方已经遭遇不测。”   果然,他们还没有来到祠堂,就闻到焦臭的气味,而槐树下,显然有人捷足先登。   身高腿长的男人单手插兜,斜倚在槐树边,浓黑的眉毛拧着,对着眼前的焦尸,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戚神。”田同尴尬地停下脚步。   倒是孔冰泰然自若,收起罗盘走上前:“戚神,您这么快就赶到这里了,有什么发现吗?”   他说着,带着陈是蹲下来,查看尸体的情况。   “嗯。”戚焕没多说,目光盯着孔冰背后。   戏鹤正站在那里,似乎微微低头,凝视着候选新郎。   然后,一只冰冷地手轻轻搭上孔冰肩头。   孔冰下意识哆嗦一下,被凉意冲击得大脑空白。   下一秒,他霍然站起:“谁?”   【孔冰,恐惧值:53】   胆子不大,能加三点,不亏。   戏鹤活动一下手臂,淡定离开他身后,飘到戚焕背后,把自己挂上去。   真BOSS从不回头看爆炸。   目睹一切的戚焕:……   他顶住鬼上身之后的凉意,背后起一片鸡皮疙瘩,拧起眉看过去,似乎对孔冰的大呼小叫有点不耐烦:“怎么?”   陈是和田同因为队长一句话警惕起来,手上已经扣住道具,结果见到戚焕表现,也有些惊疑不定。   “好像没事。”孔冰一手按在兜里罗盘上,确实没有预警,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他若有所思地扶住额头,刚好有一阵阵阴风从祠堂半开的门中渗过来,伸手感受着风带来的凉意:“可能是我太紧张了,这风吹的邪门。”   这下戚焕可以确定他们看不见也感知不到鬼新娘。   戏鹤恰好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冰冷素白的手臂像是一条毒蛇缓缓收紧猎物:“看不见的哦。”   含笑的声音响在耳畔,莫名让戚焕想到耳鬓厮磨四个字。   很快,他就挥散这点心神动荡。   观其行径,这位可不是什么爱侣,而是一条玩弄猎物为乐的美人蛇。   不过,戚焕拿出纸片,目光看向孔冰的口袋:“村民来过这里,或者说,孙鹿是被村民烧死的。”   他也知道村民是纸人了,但是怕火的村民怎么能主动烧死孙鹿?   孔冰心念电转,没有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口,而是顺着戚焕的暗示拿出罗盘。   他自知刚刚动用罗盘的时候这个道具就已经瞒不住,现在就坦坦荡荡说出罗盘的一个作用:“这个道具可以预测凶吉,指示危机。”   至于更多的这个道具怎么来和道具的保护作用,他自然是不会多说。   毕竟副本中玩家既会合作保障生存也会互相竞争攻破副本。   戚焕一眼看到罗盘上小字,立刻想到云游道人笔记中有同样的话,偏偏就在这时,罗盘指向祠堂方向的黑线暴涨。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残阳落在天边,像是一滩血。   “婚礼,昏礼,黄昏之时。”   仿佛叹息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让戚焕本能地微微偏头。   戏鹤只觉得有趣,又在他耳边吹上两口阴气:“夫君是不想结婚吗?”   戚焕知道鬼新娘的脾气,恼怒只会让她得寸进尺,压低声音顺着演道:“我自然是愿意的,那夫人这是迫不及待想吹耳边风吗?”   呵,蹬鼻子上脸。   戏鹤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侧脸,手指滑过颈侧,用力划破皮肤。   鲜血带着活人的阳气涌出,戏鹤深吸一口,意味深长:“我很期待。”   看来婚礼上还会有变数。   戚焕心想。   就在一人一鬼交谈的时候,祠堂的门口被推开,村民从窄窄的门中鱼贯而出。   此时他们身上穿上大红大绿艳丽衣服,服装并不合适,松松垮垮支在身上,定睛一看,更像是纸做的。   他们化过妆,敷上厚厚的粉,脸颊抹上两团可笑的红晕。   “这下看起来就是活脱脱的纸人了。”田同厌恶地说。   村长走在前面,声音带着喜意:“新郎都急着要成亲了!”   “成亲!”   “嫁新郎!”   他后面的村民高高兴兴跟着喊道,脚不沾地地分散开来,直接将四位玩家包围起来,看也不看中心的尸体。   系统面板上第一个任务“完成婚礼”开始发光,正下方出现一个进度条,进度条无声无息走到百分之一。   戚焕没有反抗,被村民围着走回村长的宅邸。   夕阳下,深深的宅子像是张开大口欲择人而噬的巨兽。   四人被关进不同房间里,换上鲜红的新郎服,带上大红花,坐在床上,像是待宰的祭品。   窗外锣鼓喧天,鞭炮噼啪,村民载歌载舞,正在举行仪式。   戏鹤顺从地坐在戚焕旁边,对面的镜子里照出两人交叠的新婚衣摆,好似一对璧人。   戚焕起身,看见鬼新娘安静坐着:“你不需要准备上花轿?”   戏鹤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又有算计,用伪音嬉笑两声,听着倒像是个娇俏少女:“都说是嫁新郎,你猜是谁上花轿?”   眉头皱起,但是恐惧值没有变化。   这个玩家不喜欢这样,但是并不因为未知恐惧。   戏鹤觉得无趣,吐露真相:“还是骑马过去,你会骑马?”   “会,”戚焕一边回答,一边在墙角蹲下,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刀,轻轻刮开墙壁,“从最开始的院子到现在村长的宅子,我一直有个疑问,明明其他东西都这么老旧,而所有屋子墙壁都是刚刚粉刷过的。”   墙壁新粉刷的一层不厚,小刀轻松地刮开粉饰,露出下面老旧破败的内里。   那是被火焰熏黑的墙壁。   门被敲响。   戚焕停下手中动作,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看向门口。   戏鹤看到他默默拿出符纸,眼底隐隐有杀意。   村民端着红枣进来,笑着把托盘放到桌上:“新郎吃枣了!”   “好。”戚焕点头,上前关门,转身,将符纸贴在村民背后。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村民立刻软倒下来。   戏鹤冷眼看着,注意到戚焕先拿出一张火符,最后却换成驱邪的符纸。   “夫人在看什么。”戚焕察觉他的目光,挑眉问道。   戏鹤:“你很聪明。”   所有玩家都知道村民是纸人,但是,放在明面上的不一定是弱点,还可能是陷阱。   刺啦——   孔冰点燃火柴,随手扔在被绑起的纸人村民身上,火焰立时燃起,不多时,只留下一摊灰烬。   三人跨过守门村民灰烬,打开房间的门。   “这是孙鹿之前化妆的地方。”孔冰介绍,“我在那里看到口红留下的字迹,原本以为是孙鹿留的,但从村民可报复孙鹿将他带到祠堂前烧死来看,有可能是村民留下,或许这里还有更多的线索没有被发现。”   搜查线索之类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长项,还是得看陈是。   陈是上前直接将整个梳妆台拆开,就连化妆盒也没有放过。   他不负众望地找到细小的几片纸屑。   “像是报纸留下的碎片。”陈是坐在梳妆台前,脑海里模拟出孙鹿的行动。   一开始,孙鹿闭着眼睛接受化妆师的化妆,然后听见书桌上面被人放下一卷报纸,于是睁眼,看到报纸上的消息。   他惊恐地站起来,甚至带倒椅子,抢夺报纸,成功撕下一片,一些碎屑随之散落到梳妆盒里。   报纸上有什么让他这么惊慌,甚至不惜一切想要隐藏?   陈是跟着孙鹿夺门而逃的路线走过去,终于停留在门前的一片地板。   他们脚下是农村建筑的木质地板,老旧破败,随着走动,不时发出吱呀声。   孙鹿在这里把门打开一条缝,之后被村民控制住,捆住手脚。   至于报纸,陈是看着落在挂着细小纸屑的地板缺口,蹲下来,伸出手指,从里面抠出小小一团纸。   这团纸片像是被人生生从做工低劣的整张报纸上抓下来似的,形状不规则,边缘毛糙。   展开,上面一行黑色大字写着头版头条——   《幼童顽劣,全村毁于火灾》   下面还有残缺的半张幼童照片,赫然是孙鹿。 第10章 婚阴(10)   “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如果我没有猜错,整个村子都发生过火灾。”戚焕没有管倒在地上的村民,继续观察墙角的痕迹,说着,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鬼新娘,似乎想从它这里获得认可。   戏鹤没有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戚焕,像是一尊漠然的神像,无动于衷。   戚焕缓缓说着自己的猜测:“复仇,自原始社会以来就有同态复仇的习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同等报复。”   所以?   戏鹤没说话,似乎透过红盖头和戚焕对上目光。   戚焕:“孙鹿被村民烧死,甚至死亡不是你们鬼新娘带来的,待遇和我们完全不同。这是因为……”   “许多年前,还是个孩子的孙鹿意外纵火烧掉整个村子,被家里人带走到大城市上学。村民因此而死,附身在纸人身上复活,在今天对凶手进行报复。”戚焕点出关键,“但是,还是个孩子的孙鹿为什么能纵火成功?”   他是在提问,狼似的目光却是直接盯着戏鹤。   这就是和聪明人合作的感觉,戏鹤决定奖励他一点线索:“我有个姐妹许多年前见过孙鹿。”   鬼新娘一手促成当年火灾发生,戚焕思考着,通过一个孩子完成报复,鬼新娘没有直接摧毁村庄,是不想还是不能?   藕节似的手臂松松环住戚焕的肩背,冰冷的触感打断他的思路,戏鹤释放些许威压:“现在,夫君觉得我能不能毁灭一切?”   镜子里两人身影交叠,好似新郎坐拥暖玉温香,实际上,戚焕却像是被寒冰冻结,冰山压顶。   当年鬼新娘们力量弱小,只能靠引诱他人来报仇,但如今她们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不可正面对抗。   戚焕心想,夫人这是察觉他的想法,威胁他呢。   啧,小肚鸡肠。   他没再继续出对方霉头,越过村民,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楼梯下方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小时前,孔冰三人刚刚找到报纸。   “难怪死的这么惨。”田同摇头,“这个玩家也是点背,开始获得的身份就是村民一仇对象。”   “不仅如此,”陈是比他想的更多,一边分析,一边还在研究地面,试图把那块松动的地板撬出来,“他明显实力不济,但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没有向我们寻求帮助,又是邀请我们四人来到村庄的人,搞不好是另外一个阵营的。”   孔冰点头:“可能他的任务不是完成婚礼,而是诱骗我们献祭,自己取得村民的原谅或是获得鬼新娘的庇护。”   他蹲下来,用手抹去地板上的灰尘,留下字迹,简单的梳理起当前的情况:“四个玩家,村庄的外来人,女鬼的预备新郎,村民眼中献给女鬼的祭品,显然我们和女鬼阵营村民阵营是对立的。孙鹿,一种可能与我们阵营完全一致,另一种可能则是陈是所说,游走于三个阵营之外,试图拉我们下水保全自己,和村民阵营绝对对立,和女鬼阵营关系未知,已经被村民阵营消灭。女鬼们,目前只在唱戏时出场过一次。”   “可以确定她们和村民有血海深仇,但目前像是处于一种平衡关系,和我们仇怨不深,更接近迁怒。”孔冰点点地板,“她们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来源,而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可以对抗女鬼的办法。”   “也不是没有。”   陈是终于撬开松动的地板,从你们又拽出一小张残缺报纸,刚好可以和上一张报纸拼在一起。   “侥幸逃出的还有村庄的雾婆婆,一直以来她在村中采摘草药为人看病举行婚丧仪式,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而图片上露出一角的女人完全不像是会被称为婆婆的年龄,黑发乌亮,容貌秀美,正抿唇微笑。   大夏天她还穿着长袖,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戴着数十个镯子,镯子之间的空隙露出皮肤,上面似乎有黑色的纹身。   “是地下室的女人!”   谷仓。   他们再次摸到地下室门口。   远处的村民还在广场上载歌载舞,丝毫没有发现预定的新郎们已经窥探到关键秘密。   神婆被村民关起来,是因为神婆在着火的时候抛弃村民,还是这也是村民向女鬼们示好的一种举措?   毕竟,神婆负责村里的婚丧嫁娶,极有可能是鬼新娘们悲惨命运的促成者。   孔冰思考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地下室的门。   他们一路走向蜷缩在墙角的女人,确认罗盘上反应之后,孔冰解开蒙在她眼上的黑布。   蜷缩在墙角的女人被光芒刺激,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三位玩家对视一眼,田同从背包里拿出灯,走上前去。   跃动的火焰靠近女人,她显得十分害怕,拼命地想要挣扎离开火焰笼罩的范围。   火焰从她皮肤上燎过,没有达成村民那样一触即燃的效果。   这不是村民那样的纸人。   孔冰上前一步,声音温柔,一双手轻轻搭在女人头上。   系统面板浮现:【启动道具亲和力光环。】   在亲和力的作用下,女人的挣扎渐渐变小,仰起头,瞪大眼睛,迷茫无措地看着围上来的三位玩家。   “你是雾婆婆对不对?”孔冰问道,“村子里唯一的神婆。”   女人整张嘴被缝住,无法发出声音,却还是努力的呜呜两声,同时有两滴泪从眼角流下。   脸上没有撒谎的微表情。   陈是对着孔冰微微点头。   三人心里都有一点喜悦浮现。   在即将开始婚礼之前,他们总算找到有可能对抗鬼新娘的人。   如果真的是之前主持过冥婚的神婆,应该有一二手反制鬼新娘的办法。   “是村民把你关在这里还是鬼新娘?”孔冰继续询问。   雾婆婆听到村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真切的愤怒,等听到鬼新娘时,这份愤怒就变成深深的畏惧。   她竟然是死死闭住嘴,再不肯多说。   这下三位玩家更加坚信她是被村民背叛抛弃,成为向鬼新娘臣服的诚意。   孔冰把佩戴上的亲和力光环改成说服力光环。   “作为神婆,你为这个村子做出那么多,他们都应该感谢你,帮助你,怎么能够利用完你之后把你推出去牺牲。”在光环的作用下,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一丝蛊惑,引得雾婆婆不自觉点头,“你看我们身上的新郎装,我们也是被人欺骗背叛送到这里成为给鬼新娘的祭品,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要活下去,想要自由,想要报复叛徒,想要对抗鬼新娘。”   孔冰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点到即止:“你要跟我们走吗?”   雾婆婆没有说话,但就连田同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正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被锁住的女人眼底燃起一丝斗志,她抬起被牢牢捆着的手,点点自己嘴上缝住的铁丝。   陈是:“你需要我们解开铁丝让你说话?”   女人点头,然后举起手比一个剪刀手。   “需要特定的工具,剪刀?”陈是提问。   女人再次点头。   孔冰决意合作:“好,我们去找找。”   他们离开谷仓,走上楼梯。   楼梯上,戚焕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跟在他身后的鬼新娘却上前一步,靠着栏杆,向下看去。   是孔冰,还有两个人呢。   戏鹤无聊地用手指敲击着栏杆,看到剩下两个玩家出现在一楼楼梯口。   他们走过来的方向,那边好像是谷仓。   谷仓……戏鹤想起曾经关着鬼新娘的那一间小小的地下室。   纤长的手指敲击栏杆的动作逐渐减缓,然后不自觉用力,手背开始有青筋浮现。   整栋楼的温度骤然下跌。   罗盘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孔冰猛的抬头,招呼两位玩家和他背靠背,保持警戒。   系统播报:【除戚焕外,每位玩家恐惧值上涨五点。】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覆盖住他的手指,热度将戏鹤从混乱记忆中拉出来。   戚焕开口,吊儿郎当:“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背后,他另外一只手指捏住小刀,时刻准备用心头血稳住副本boss。   过来的时候,戚焕还看了一眼引发异常的另外三位玩家,决心有机会得去一楼看一眼。   戏鹤把手从他掌心抽出。   眼前这个聪明人想必已经发现不对。   他思忖着开口:“吉时快到,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二。”   这是欲擒故纵呢。   戚焕知道没那么容易从鬼新娘口中获得消息,坦然上钩,解开领口,让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明明是服软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一种潇洒恣意的味道:“不知夫人刚刚是为何事苦恼,可需要为夫去解决?”   “也不是什么大事。”戏鹤上前倾身,让厉鬼的阴气与活人的阳气交融。   冰冷的红盖头轻柔地拂过戚焕脖子,激起细小鸡皮疙瘩,他声音低沉:“您这次又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呢?”   细微的刺痛从颈侧传来,鲜血开始流失,鬼新娘的声音仿佛响在脑海里:“暂且保密。”   又跟我玩心眼呢。   戚焕握着鬼新娘的肩膀,坚定地推开:“没有说明的代价往往是最昂贵的。”   戏鹤舔去唇边的血迹,阴阳相生相长,他体内的力量层层拔高,说话时格外有底气:“你有不选择的权利。”   戚焕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在眼前散去,只有一句话留下,飘荡在脑海:“婚礼之时,告诉我你的选择。”   大门恰在这时被推开。   村长满面红光的走进来:“酉时已到!”   “嫁新郎喽——” 第11章 婚阴(11)   七月十五中元节,黄昏。   阴阳交汇之际,可举行婚姻礼。   戚焕和其他三人端坐在大厅的紫檀木椅上。   “嘎嘎嘎——”   拉长的乌鸦叫声在窗外响起。   黄昏的余晖像血一样流淌在枯死的老树上,四只黑漆漆的乌鸦歪着头,凝视着大堂中间被村民包围着的新郎。   村民们完成古怪的舞蹈,白色的面纱被他们双手捧着献给村长,村长抱着面纱,靠近新郎:“请新郎披缌麻。”   缌麻,就是丧服。   白纱丧服和红色婚袍联系在一起,透着深深的不祥。   但是,玩家面前系统光屏上关于婚礼这一项的任务进度还在缓缓上涨,他们不能拒绝。   戚焕主动拿过白纱遮住脸,这才被允许起身,由送婚的大队簇拥着离开大堂。   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从他脚边窜过,身后的村民发出低声的咒骂。   戚焕稍微停住脚步,快速奔跑而过的东西,停下脚步,赫然是一只皮毛黑里透红的猫。   那只猫极为厌恶眼前的一切,毛发根根竖起,耸立在背上,弓起身子对着此处龇牙咧嘴。   玄猫可辟邪,也极度厌恶邪祟。   太阳终于无奈地落到地平线之下,夜色毫不犹豫占据整片天空,失去光明之后,暗地里的魑魅魍魉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嘶。”戚焕身后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陈是侧头盯着他们路过的门帘:“老鼠上吊呢。”   只见门帘上,本应该是串起珠子所待的地方挂着一只又一只圆鼓鼓的硕鼠。   那硕鼠不知是死还是活,睁着黑色的眼睛,在不知何时点起的门前的灯笼下,反射出一道诡异的光。   “家鼠死,谷仓丰。”村长笑眯眯解释,他身后四匹高头大马,已经踱着优雅的步子过来,“还请新郎尽快上马,勿要误了吉时!”   其他玩家还在犹豫的时候,戚焕已经一把拽住黑马的缰绳,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挺出漂亮的腰背曲线:“去哪迎亲?”   孔冰抿唇,同样翻身上马。   他看上去毫无波动,但那只老鼠眼底的光芒还在他脑海里闪烁,渐渐的,那颗僵硬的毫无生气的尖细鼠头逐渐被一张人脸所替代——孙鹿,那个胆小的像老鼠一样的玩家。   家鼠死,这是在威胁他们听话。   欢快的锣鼓声围着四位新郎响起,他们的前方已经有人打出白色的招魂幡,引着新郎前去迎亲。   靠着喧天的锣鼓声遮挡,孔冰靠近戚焕,低声询问:“您不害怕吗?”   夜色笼罩一起,他们骑着马,却只能看见前方灯笼照亮的一小片路。   未知的命运和恐怖的鬼新娘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那是罗盘也无法示警和提供庇护的东西。   早早被种下的恐惧像是一枚种子在夜色里被无声滋长。   戚焕注意到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手指夹着一张清心符,啪的一下拍在孔冰脖子上。   “我没有恐惧过,”戚焕回答的语气随便得像是在诉说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有那么点一往无前的豪情,“你的精神值岌岌可危。”   孔冰被他一打断,整个人终于回过神,一看系统面板果然原本是满格的精神值,居然掉到80。   他悚然一惊,一回头发现自己两个队友也进入恍惚的状态。   “是音乐有问题还是?”孔冰看着灯笼下映照出的村民惨白的脸,又看向远方抬着接亲轿子的人形。   在灰暗的夜色里,那些人形只留下轮廓,就连这轮廓好像也正在逐渐扭曲蠕动,不像是村民,更像是魑魅魍魉。   戚焕打断他的联想:“到祠堂了。”   似乎为了应和他的声音,村长也突然扯开嗓子喊道:“新郎迎亲,不拜高堂拜祠堂!”   红色的灯笼陡然亮起,隐没在夜色里的祠堂,好像在这一刻活过来。   它不再像是白日里看到的那样,透着破败,散落着灰尘,而是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崭新。   祠堂的大门紧锁,黑底金字的对联也被未知的力量修改,血红的大字浮现其上。   “鬼棺落成,槐氏罪孽垂万代   食堂兴建,吃人风范铭千秋”   对仗并不工整,但字字刻骨,这红字如同鬼新娘无声泣血的控诉。   村长开始微微颤抖。   戚焕意识到现在这一出可能也在增长意料之外。   他领着众人上前一步,在门前轻轻叩响。   戏鹤听见敲门声,嘴角勾起冷笑,扬声回答:“冤孽何偿?”   鬼新娘婉转的声音响起,极为妩媚婉转,又透着森森阴气。   诡谲艳丽至极。   戚焕意识到这正是那尊与他缔结契约的新娘。   村长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币和一个账本:“当年冥婚买卖的钱都已赔偿。”   门后,戏鹤抬起手,冰蓝鬼火烧起,将账本和支票燃烧殆尽。   他不打算放过战战兢兢的村民,又是一个问题:“怨气何消?”   孔冰心里咯噔一声,扭头看戚焕。   他半张脸都隐没在夜色里,并不恐惧,甚至眉梢眼角都透着对这一流程的不耐烦:“这就是新郎的作用。”   不等戚焕轻声说完这句话,村长就向后伸手,展示自己带来的四位新郎:“全可任凭新娘挑选。”   戏鹤的目光从四位玩家身上划过,随着夜晚到来,阴的一面占据上风,其他三人的恐惧值暴涨到70以上。   此时,他们的精神状态也收到影响,更容易做出致命的决定   只有他选中的新郎依旧坚定冷静。   是个难啃的骨头。   他沉默太久,村长开始有些不安。   吱呀——   紧闭的祠堂大门终于打开。   四位玩家终于有机会一览祠堂的风貌。   密密麻麻的长明灯,铺满整个祠堂,橘黄色的光跃动着,像是天上的星河降临。   然后被长明灯拱卫着的,却不是怀家村一村上下祖宗的排位。   那些黑色的沉甸甸的牌位不知被谁从中间折断,随意地扔在长明灯之间,稍不注意便会被人踩到,发出呻/吟般的嘎吱声。   真正端坐在供桌之上的,是五尊新娘。   她们披着一模一样的红盖头,穿着一模一样的婚服,只是露出的一点绣花鞋上带着不同的痕迹。   长长的桃木钉从她们的掌心穿过,在一眨眼之后消失,只留下一道红痕,像是凝固的血液。   “新郎不要动,”村长厉声呵止想要上前一步的动作,村民随着他的声音上前一步,柔韧而难以挣脱的手缠绕上新郎的肩背,压着他们向前弯腰。   “不拜高堂拜新娘!”村长大声喊道。   三鞠躬完毕。   供台上的新娘终于有了动作。   鞋上有烧灼痕迹的新娘缓缓转身,隐没入阴影之中。   戏鹤的椅子上前移动一步,他垂着头,抬起玉雕似的左手,唯有手心的红色痕迹破坏了那份完美。   在那纤长的无名指上,红线绑成一个圆,牢牢的束缚着无名指,那红线向虚空中延伸,一路没入祠堂顶上的阴影中,然后便有无数条红线垂落。   同时,沉默端坐的其他新娘,手上也都有一圈红线的痕迹。   “抓住一根红线,找到你们的新娘。”戏鹤声音飘渺,时而闪烁在前方,时而闪烁在背后。   迎亲这一关最大的危险就在此处。   戚焕抬起头,目光在无数道垂落的红线中搜寻,然后落到戏鹤绑在无名指上的红线上。   他们已经定下契约,毫无疑问就是他的新娘。   而其他人还需要在这么多新娘之中挑选一个。   至于那位有烧灼痕迹的新娘,火属性新娘,背过身去大概是宣布不参与挑选的意思。   为什么?是因为被选中的孙鹿早早的就死于火焰吗?   无数想法在脑海中划过,但这丝毫影响不到戚焕的速度。   在村民的虎视眈眈下,他毫不犹豫跨过长明灯冲向供台上新娘!   碎裂的牌位被他踩下脚下,发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怨恨的吱呀声,几盏长明灯被他随意的踢到一边,带着火焰的灯油四溢,逼迫村民不得不退开。   下一秒,戚焕已经登上供桌,动作极快地抓住戏鹤引出来的那根红线,缠绕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同时一手将人从椅子上抱下来。   “找到了。”他低头,无限逼近红盖头,“夫人还满意为夫的表现吗?”   然而新娘戏鹤不解风情,冷酷点评:“歪门邪道。”   “哦?”戚焕站在供桌上,环抱着自己的新娘,低头看着脸上露出惊色的村民。   另外三位玩家似乎也受到他这个动作启发,开始关注新娘手指上的一圈红线。   田同更是一马当先冲上供台,粗暴的抓起新娘的手,试图找到红线另一端:“我看中这个。”   一直如同雕像般岿然不动的新娘,动了动手指。   绣花鞋上那片绿叶终于缓缓飘落,一同飘落在地上的还有田同陡然软绵绵下去的身体。   “他心不诚。”   戏鹤的叹息声和田同身体猛然坠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密密麻麻的红线从新娘的无名指上蔓延开去,紧紧缠绕住田同的每一处身体,死死地扎根进入血肉,贪婪地吮吸着吞噬着活人的阳气。   “看到了吗。”戏鹤靠在戚焕怀里,微微抬头,凑近他的耳垂,说话间冰冷的阴气吞吐在颈侧,像是毒蛇吐着蛇信。   “千般绕,万般缠,这红线可是会把负心人缠到死。”   “那么,你会是那个负心人吗?” 第12章 婚阴(12)   “咚-咚!”“咚-咚!”“咚-咚!”   远远的,打更声响起,像是催促新郎向不安的新娘做出许诺。   戚焕面不改色,甚至抓起来看似柔弱无骨使至削金销骨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此生,夫人不负我,我定不负夫人。”   戏鹤的手紧贴着他的皮肉,心脏正在他掌心下方跳动。   扑通扑通,有力,平稳,毫无慌张。   戏鹤知道他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丝毫不怕在这祠堂之中许下的诺言都会被强制执行。   不过,还是个骗子。   戚焕和他对视,唇角噙着笑意。   他们俩达成的合作和系统要求的两个任务不冲突,如果达成冲突,那就是鬼新娘对他下手的时候,那么他反抗也绝不违背诺言。   “油嘴滑舌,”鬼新娘评价,却还是抬起胳膊,松松挽住他的脖颈,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若你违约……”   “便让红线缠绕至死。”戚焕顺着她发誓。   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突然收紧,深深勒进皮肉,带来几分胀痛。   戚焕垂眸,果然,言语是有力量的,在这里立下誓言,他们之间红线的联系进一步加深。   这对他来讲不是坏事,但鬼新娘捉摸不定的态度让人不安。   这边两人交颈如鸳鸯,那边田同两位队友在他坠落的时候就冲上去。   孔冰翻开系统背包,把自己精心收集的各种道具轮流一试,然而那看上去轻飘飘软绵绵的红线却极其柔韧无法斩断:“砍不断。”   “这红线并不单纯是红线。”陈是一手放在田同颈侧,他拿出的医疗道具都无效,只能感受着队友的心跳从强有力逐渐变得虚弱下来,“它会抽取人的生命力,是鬼新娘的法器,估计要特殊办法解开。”   他们低声交谈间也听见戏鹤的说法。   心诚?负心人?   田同还在努力从密密麻麻的红线之中挣脱,只是力度越来越小,暴露在红线之外的眼睛盯着祠堂顶,带着怒火和不甘。   救不了了。   陈是移开手,他大概明白田同这一次必死的原因:负心人。   他冒冒然上去直接牵红线,没有选到命定配对的人,对于本该和他在一起的女鬼来讲就是负心薄幸。   田同这样冒进的性格本不该进入探索高危副本的队伍,会长将他加进来,大概有让他成为探路石的意图。   许多思绪涌现在陈是脑海里,他看向队长。   无限流玩家的死亡率超过百分之六十,所以,孔冰已经完全接受一个队员即将死去的可能,缓缓起身看向供台上已经盟定今生的两人。   “谁是我们命定的新娘?戚焕又是怎么知道的?”孔冰压低声音问道,左右看看像个纸偶一样僵立着的村民。   他们挂着诡异的笑容,不言不语,静静看着祠堂中的这些新郎们闹出的闹剧,即使是一个人的死去,也没有让他们动容,更不会给出提示。   只是,这些村民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他们,像是将猎物驱赶到包围圈中,随时会开始血腥狩猎。   孔冰:“我们得尽快。”   “五行八字。”陈是看向罗盘,“这种配冥婚一般会有八字相合!”   戏鹤冷眼看着,注意到两人的恐惧值都在这种氛围上节节攀升,不知不觉已经达到80。   “手机后面有身份证。”孔冰拿出手机。   19:00,无信号。   后面的身份证可以读出每个人的生日。   “五行缺金。”   “五行缺木。”   两人迅速做出判断,当下不再犹豫。   陈是率先上前一步,抓住木新娘无名指上红线圈:“我们早有前缘,今生再续。”   孔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将最强力的道具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众目睽睽之下,木属性新娘动了,她勾住陈是无名指:“夫君今日一诺,日后不可辜负。”   陈是点头:“必不负。”   一计成功,孔冰也如法炮制,成功牵手自己命定的金属性新娘。   三人刚刚绑定成功,一直没有动作的土属性新娘的椅子开始向后移动。   伴随着隆隆声,她一点点和火新娘一样退居到后方的黑暗之中。   戚焕迅速分析:   这应该就是田同命定的新娘,在打算杀死的目标死去之后,也归于宁静。   按照这种推测和新娘应该是和孙鹿搭配。   就在这时,戏鹤突然低笑起来:“嘻嘻……”   另外两尊新娘也同时笑起来。   阴森诡笑在祠堂里层层回荡,所有新郎无名指上的红线同时开始蠕动!   那红线像一条细长的蚯蚓,钻入血肉之中,沿着血管一路向上,直通心脏!   无名指连心,红线一缠绕,便是将心脏交给新娘!   【田同,恐惧值:100】   【孔冰,恐惧值:85】   【陈是,恐惧值:80】   恐惧值再次入账,戏鹤没有得意,而是看向最难啃的骨头。   【戚焕,恐惧值:0】   另外两位玩家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之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尝试解决,倒是戚焕泰然自若。   啧,戏鹤稍一勾手,戚焕感觉到心脏一阵抽搐。   便是如此,他依旧波澜不惊,尚有余力询问:“夫人为何不开心?”   倒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   新娘的表情完全被遮住,只能看到她低垂下头,凝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你的同伴要死了。”   似乎是怜悯,只是那怜悯也显得高高在上。   就像上次见到孙鹿死去一样。   戚焕觉得有意思极了。   这样的反应真的不像一个副本里带着冲天怨气戾气死去的鬼新娘。   反而有一种冷漠的……神性。   这种神性的感觉在下一刻变得强烈。   田同,因为冲动而陷入死局,最终被队友放弃的人终于在漫长的折磨后咽下最后一口气。   【玩家田同,生命倒计时:10,9,8,7……   是否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是/否】   戏鹤的系统面板弹出。   他从高高的供台上走下,衣摆划过尚且温热尸体,微微俯身,以素白的手指拂过死者睁开的双眼,让他安然闭上。   【是。】戏鹤回答。   主神的系统探知到玩家死去,立刻开始回收计划,那刚刚引出的一小点晶莹的灵魂微光被巨大的黑洞吸纳,很快就要成为主神的食粮。   下一秒,那灵魂微光在手指的牵引下挣扎着向前冲去,终于摆脱可怕的吞噬,没入坟墓之中。   田同残留的意识懵懵懂懂陷入一片泥沼,很快就被一只手托起,放进一片温暖如子宫的水中,他抬起头只看见一轮明月。   “安息吧,愿逝者不必长眠。”   田同的意识陷入混沌。   他将不必继续在主神的荒诞游戏里挣扎。   安息吧,愿逝者不必长眠。   戚焕心里复读一遍鬼新娘的话,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死亡在这个人手中也变得无比温柔。   明明让田同死去的凶手名单上,必然有这位凶残的副本boss一个位置。   收容完灵魂,来自主神的强大压力再次降临。   系统开始勤勤恳恳打补丁,戏鹤也不给系统添乱低调地继续走boss应该走的流程。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不知从何处飘来往生咒的念诵声,在这祠堂中回荡不休。   新婚本该放喜乐,但在这鬼新娘的婚礼上,丧乐的放出,却显得格外和谐。   梁上挂着的红色绸缎随风飘动,不知何时,祠堂的大门再度打开。   村长终于从看戏人进入戏中,再次扯开嗓子,喊出下一个步骤:“上花轿!”   停留在外面的花轿摇摇晃晃靠近门口,被红色的灯笼照亮。   抬轿的村民并非直立,而是四肢着地,低着头,只能够看见他们晃动的高高帽子。   “上花轿——”   轿夫一同发出尖细的声音,越听越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   戚焕从容上前,扶住戏鹤的手:“那为夫送夫人上花轿。”   戏鹤不语,跟着他走到花轿边。   这会儿倒是格外的乖。   戚焕心想,暗暗警惕起来。   果然,刚刚走到花轿边,被他轻轻握在手中的柔荑毫不犹豫地抽走,利落地将他推进去。   戚焕本能地抬手稳住身形,然而鬼新娘已经勾起无名指。   在心脏的刺痛之下,他不得不歪倒在花轿里。   这一下疼的冷汗涔涔。   戚焕倒抽一口冷气:“夫人气性不小。”   戏鹤坐在他身边,在主神的注视下选择缄默。   花轿被抬起,摇摇晃晃一路向前。   心脏还在一抽一抽地疼痛。   戚焕为了转移注意力,掀起帘子,透过小窗向外看去。   前后村民们列成长长的队伍,手中拿着的红色灯笼连成一线,像在村庄上划开流血的伤口。   夜色之下,村庄的风水竟然是又有一番变化。   戚焕在别的副本学过一些风水,一开始时打量这村庄,只觉得山水合抱人杰地灵,如今夜晚看来,才发现四方中央都有所缺漏,破了上佳风水局。   五行有缺。   戚焕想,或许这就是村民举行冥婚的原因。   等心脏的疼痛缓过去后,戚焕这才注意到鬼新娘出奇的沉默,便拿起红线,向自己方向扯了扯。   戏鹤抬眼看过去。   这红线原本隐藏起来,在祠堂里完成仪式后再次显形,也就给他拿着把玩的机会。   “你之前玩过翻花绳吗?”戚焕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听说小女孩都挺喜欢这个。”   戏鹤:……   他没好气地把红线抽出来,手指从红线上拂过,那红线由实转虚,再也寻不见。   突然这么能忍,为什么?   戚焕继续试探:“等会儿洞房的时候,我们……”   下一秒,轿子摇晃一下,似乎是有哪位轿夫没把握好平衡。   戚焕却觉得头晕恶心起来,一股酸水从胃部直冲喉咙口。   鬼新娘双手交叠在腹部,安然端坐,似乎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   戚焕不太信这不是报复,然而,他很快就听到一声——“呕!”   另外两顶轿子稍稍停顿,紧接着传来一连串呕吐的声音。   戚焕拧起眉头,伸手按住开始翻江倒海的胃部。   “嘻嘻……”   主神的目光刚好离开,戏鹤终于可以笑起来,看向戚焕。   鬼新娘的夫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3章 婚阴(13)   不知是花轿太颠簸,还是红线刺穿心脏之后的副作用,等到他们回到村长的宅子,走下花轿,无一不是脸色发白。   戚焕在走下花轿后总算压下恶心感,和他以红线勾联的鬼新娘缓缓走在他身边,隔着红盖头都透着股好心情。   虽然薅不着恐惧值的羊毛,但是给人使使绊子,让轿子走得更不平稳一点,确实满足了戏鹤的恶趣味。   接下来应该是跨火盆的环节,不过村民畏火,没在这一关上为难玩家,而是将人带入大厅之中。   这是村长家一直没有打开的正厅。   棕红色的大门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地上深深刻下的五行阵图,构成阵图的线条是红色的,像是凝固在刻下的沟壑中的鲜血。   有之前迎接新娘时的凶险在前,三位玩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被村民引领着站在五行阵图对应的位置。   “一拜阴阳,二拜五行!”村长扯开嗓子喊起来,下一秒,他们脚下的阵图像是被激发,发出莹莹光芒。   在淡淡的昏黄色光笼罩下,戚焕与鬼新娘一同站在土行位置。   他们先是向着五行阵图中央黑白交叠的阴阳鱼弯腰,之后朝向自己所处五行的方向弯腰。   三位玩家的动作都不算快,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着,时刻预防着拜堂中可能出现的异变。   行动之间,戚焕心里回忆起在云游道人笔记所在心法之中描述的五行变化,实能克虚,故土克水。   而另外两人所在位置分别对应火克金,金克木。   在这种克制关系之下,这一次拜堂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另外两尊新娘在拜堂之时身上阴气大盛,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暴起杀死新郎。   然而,五行的力量在这阵图中流转,在散发出的蒙蒙光亮之中,鬼新娘身上的力量被轻轻消解化去,不得不弯下腰,深深地叩拜造化阴阳五行自然。   村民远远地站在阵图之外,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畏惧,只是警惕地没有步入阵图任何一处。   不过这看起来万无一失的阵图的力量也在这拜堂中被消耗,地上刻痕里鲜红的颜色逐渐暗淡下去,甚至几处的颜色几乎要淡到没有。   从正厅一直被封锁,打开的时候刻痕上明显有地方损耗过度来看,戚焕大胆推测村民并不了解这些阵图的布置。   而这些手法更像是那位云游道人笔记中所有的。   那么,这位云游道士当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他们布置了这样一个镇压鬼新娘的冥婚礼堂?   戚焕心中思绪万千,目光划过空缺的火属新娘和土属新娘的位置。   土克水,土属的缺失,是否也是这位有意为之?   恰在这时,村长的声音响起:“夫妻对拜——”   戚焕与鬼新娘面对面,活人的阳气与鬼魂的阴气交叠,一起深深地拜下去。   戏鹤低下头,五行阵图相克的力量沉甸甸压在身上。   他的红盖头向前滑去,露出一节线条优美白皙的后颈。   戚焕目光不自觉凝结在上,下一秒又听见鬼新娘含着笑意的声音:“礼成。”   这一声很轻,紧接着就被村长的大嗓门盖过:“礼成——婚契现——”   被戚焕折叠揣在兜里的婚礼请帖在此刻开始发热,他拿出一看。   上面属于婚礼请柬的文字消散,浮现出全新的黑色字迹,是很常见的婚契句子: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谨订此约。   结婚人:   戚焕   在他的名字旁边缓缓氤氲出一团红色,像是被谁滴落在纸上的鲜血。   然后那团红色蠕动着组成全新的字,第一眼看过去还有些眩晕,第二眼才渐渐读清这两个字——可容。   紧接着,一个血手印印在名字之上。   婚契完成。   鬼新娘们似乎也随着仪式的完成安静下来,但所有玩家却提起心,不约而同的想到最开始那出大戏中洞房之时惨死的公鸡。   果然,村长上前一步,脸上毫不掩饰喜色:“婚礼完成,送入洞房!”   “洞房!”身后的村民也一起欢呼起来。   孔冰手中已经握紧最关键的道具,然后他身边的队友却拉住他,盯着和他红线相连的新娘若有所思:“再等等。”   村民们聚拢上来,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簇拥着,半强制地将他们送往该去的地方,而是站在鬼新娘一步之外,谨慎地催促:“洞房花烛夜,春宵不等人!”   戏鹤隔着红盖头与村长对上目光。   附身于纸人之上的灵魂眼神始终是混沌的,好像被人上好发条的精致玩具,麻木地重复着下一阶段的台词。   当年提出把买来的新娘关进谷仓地下室的人就是村长。   戏鹤移开目光,勾一勾无名指,拉着戚焕离开,一路走向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婚房。   婚房之中,四处装点着红色的绸带,红枣和花生早早的撒满龙凤床被,一对合卺酒被摆在桌上,旁边是一顶玉如意,等着新婚夫妻走完接下来的流程。   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戚焕自然的坐在桌前,率先举起酒杯,看向新娘:“夫人对村长很感兴趣?”   他自然注意到鬼新娘离开大厅前的停顿,既然这是一位可以合作具有理智的boss,那么开门见山地直说比较好。   “有仇有怨,有债要还,能不感兴趣吗?”   戏鹤向前一步,穿门而出,只留下一片红色的裙角,紧接着那一点红色也消失了。   戚焕放下酒杯,也站起身活动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婚礼之中还有一个经典项目叫做:闹、洞、房。   一墙之隔。   孔冰深吸一口气,举起玉如意,轻而缓地挑起新娘的盖头。   红色的盖头向上掀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巧白皙的下巴,之后就是和下巴一样尖锐散发着烁烁寒光的金色剪刀!   这把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娇小剪刀,不知何时出现在新娘手中,下一秒便被她举起,向上狠狠一刺!   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冰怀里放着的罗盘突然发热,紧接着力量外放,撑起一片保护罩,硬生生扛住这一击。   鬼新娘一击不成,手中剪刀变了个方向,化刺为剪,像是裁剪布料一般轻巧的剪开罗盘力量外放形成的保护罩。   在嘎吱嘎吱让人牙酸的声音之中,孔冰精神紧绷到极点!   他知道在之前定下的誓言作用下,最好不要直接攻击女鬼,心念电转间,快速从背包里面抽出一个道具。   那是一条三尺白绫。   系统面板弹出:【多少香魂死于三尺白绫,你手中的这一条,就缠绕着三十三名美人的怨气。   作用:在中式恐怖副本之中,对所有女性角色包括厉鬼都具有特殊限制作用。】   这个道具制定了副本范围作用对象,甚至只能控制不能杀伤,但控制力极为强悍,甚至创造过困住A级副本最终BOSS三分钟的战绩!   白绫取出的瞬间便朝着鬼新娘凌空飞出,缠绕上鬼新娘拿着金剪刀的手臂。   鬼新娘动作一停,手臂发力,无数阴气在她身上涌动,就连室内的温度都降低数度,引得孔冰打个哆嗦。   然而那轻飘飘的白绫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在阴气的滋润下越发壮大,膨胀如同一条白色巨蟒,沿着鬼新娘的手臂一路向上,一寸寸覆盖红色婚服!   孔冰松口气,八卦镜在手,配合罗盘,正要降服鬼新娘,下一秒,异变发生——   那鬼新娘手中剪刀光芒吞吐,散作点点星光,落在白绫上。   星光轻盈,白绫碰到却好似白雪遇烈阳,顷刻消融殆尽!   “金属最利!”陈是好不容易困住木属性新娘,找到队长,刚好看到这危急关头,赶紧大喊出声,“困不住的!”   孔冰迅速想起这个副本核心的五行关系,当即拿出火柴点燃。   火能克金!   火焰刹那间沿着白绫向上,如同火龙一般缠绕住鬼新娘!   与此同时,之前发下的誓言也有所感应,虽然没有直接要孔冰的命,却也让他心口一阵绞痛,顿时脸色惨白起来。   一直沉默的鬼新娘终于发出一声闷哼,猛地抛出手中剪刀,直指孔冰。   孔冰没有躲,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被他从道具背包里取出。   系统面板展开:【恭喜你成为小人的好朋友,它很乐意为你去死。当然,作为它的好朋友,你也不介意为它……   作用:免除一次必死危险   副作用:三次后,你的好友会收取债务。(2/3)】   剪刀直直扎在小人偶头上,鲜血喷涌而出,流满孔冰掌心。   小人偶没有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嘴角不断上扬,几乎拉到耳根。   “嘻嘻嘻,好朋友,嘻嘻嘻,为我死……”   诡异的低唱在孔冰脑海里回荡,他本就下降的精神值刚刚好卡在61的位置。   陈是来不及关心队长,只是上前一步,一手拽住队长,一手拿出传送道具:“缩地成寸符!”   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一楼谷仓边。   两人都半撑着墙,剧烈喘息,眼前睁着晕眩,五脏六腑都好似被搅在一起,急着从喉咙里吐出来。   “还好会长把道具给了我。”孔冰从紧急传送的副作用中缓过来,揉着额头,突然停下话头,看向人偶,“收不回去了。”   人偶笑眯眯和他对视,漆黑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三次免死,之后付出代价,看起来最后一次会是强买强卖。”陈是皱着眉。   人偶呆在外面,只要队长遇到致命危险,甚至被袭击就会主动抵挡,然后,三次已满,人偶讨债。   孔冰取下扎在人偶上的剪刀:“但是我们必须拿到剪刀,牺牲是必须的。”   他眼中流露出笑意:“这就是能让雾婆婆开口说话的东西。” 第14章 婚阴(14)   村长大宅,热热闹闹的流水席在前院摆开。   红色灯笼照亮黑暗,在风中轻轻摇晃,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笑声划拳声不断。   村长站在门口,有两个村民从宴席上站起来,举着酒杯靠近村长:“村长,喝一杯。”   “喝一杯,庆祝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村长笑着举杯,饮去一半酒水,剩下的随手撒在地上,“洞房里的龙凤烛已经点上了吧。”   “我们家做的龙凤烛,和他们家的金丝楠木棺材,村长尽管放心。”   “那就好。”村长笑呵呵地背手站在门口。   右手在经过腰侧的时候,下意识向下摁了一下,之后才背起手。   在他头上门楣,挂着的铜镜反射出灯笼的微光。   渐渐那铜镜里灯笼的红色影子拉长,逐渐形成袅娜娉婷的人形。   “村长。”   隔着铜镜,戏鹤低声念道。   他得知孔冰的队伍前往谷仓的地下室后就有所猜测,后面种种也印证他的想法——村民生出异心。   毕竟最开始时在大厅五行阵图的压制下,鬼新娘无法伤害生人,力量比不上现在强大。   还是火新娘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引诱当年还是幼童的孙鹿纵火烧村,吸纳村民死亡时的怨气之后,带着另外四位姐妹一起变强。   可惜这群村民不仅从云游道人手上得到五行阵图,还早早为提防鬼新娘反击而布下纸人替身术,以纸人的身份复活。   此时就算鬼新娘也没有办法让他们魂飞魄散,而村民在云游道人死后也没有办法压制鬼新娘。   双方就此僵持,甚至村民被鬼新娘困在村庄之中,若有哪一日鬼新娘怨气积累足够不是没有可能彻底杀死村民!   村民便想出先向鬼新娘投诚,每年用新郎和鬼新娘结婚,让鬼新娘肆意杀害发泄怨气的办法。   如今的情况应该是村民忍受不住僵持,计划反击。   戏鹤需要完成的任务中就有帮助玩家逃脱的一环,此时也不吝于帮助玩家看破村民们的诡计。   当然,顺便还能——   借刀,杀人。   一缕阴气从他指尖散出,勾连起随意泼洒在地上的酒水。   村长毫无所觉地向前走去,而在他身后,地上的酒水如同有意识一般汇聚在一起,形成细细长长的水蛇,一路蜿蜒向前,缠绕上村长的脚踝,一路向上。   右腰侧应该挂着东西。   戏鹤看到村长的小动作的时就作出判断。   果然,水蛇缠绕上右腰侧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一把小小的钥匙。   村长刚好举起酒杯,正在和村子里的老人们碰杯。   砰——   旁边有人因为洒落在地的汤汁滑倒,正龇牙咧嘴地被人扶起来。   村长皱皱眉,自觉被扰了兴致,喝完酒水后不再多说,直接宣布:“好儿男们都等急了,我们去闹、洞、房!”   在他身后,那把小小的钥匙被水蛇顶下来,跌落在地的声音,刚好被人摔倒的声音掩盖。   酒水汇聚成的小蛇立刻缠绕住钥匙,勤勤恳恳地拖向婚房。   谷仓,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的门依旧没有锁,甚至微微开一条缝,隐约可以窥见背后浓厚的黑暗。   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经历刚刚的剧烈运动,孔冰觉得有些胸闷气短,恶心欲吐。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步伐坚定地走进去。   这一次,在灯光顺着推开的门缝照到墙角的时候,蜷缩在角落的雾婆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惊弓之鸟,而是难得主动地一路跌跌撞撞的向他们冲过来。   枯瘦的手搭上孔冰的胳膊,浑浊的眼睛中难得绽放出夺目的光芒,死死的盯住他手中的金色剪刀。   那光芒是求生的光芒。   口袋里的罗盘并没有发热,看起来雾婆婆确实是一个友善NPC。   孔冰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就是能让婆婆开口说话的剪刀吧?”   他没有急着解除雾婆婆嘴上的封印,而是示意陈是先摁住她的肩膀,让人先坐下来。   “这样的,”他半蹲下来,视线和雾婆婆齐平,“我们可以帮你剪开铁线,但是,毕竟你是有名的神婆,我们也很害怕你会对我们下诅咒下蛊或是别的什么,所以我们必须得定下契约。”   孔冰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他能够一路生存到现在,成为精英小队队长靠的也是自己的谨慎。   陈是配合地拿出一张契约纸。   系统面板展开:【 A等级契约纸,可以约定与中式副本任意人形npc约定互不攻击。当前对象可使用。】   这种互不攻击的契约纸千金难求,现在被会长拨给他们,足以看出公会对此次副本开荒的重视。   雾婆婆快速看过契约纸上互不攻击的条款之后,果断摁下手印。   她的爽快让两位玩家心中松口气,一同摁下手印。   随后,孔冰终于举起剪刀,试探性地去剪嘴唇上的铁线。   明明这把金色的剪刀,在剪破罗盘保护时无坚不摧,在碰上这薄薄的铁丝时,还是有些艰难。   孔冰忍不住皱眉,微微咬牙,很用力才能一根一根剪断铁丝。   每剪断一根,两位玩家都会听到一阵耳鸣。   等尽数剪断铁丝的时候,孔冰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陈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干呕两声,摇摇头想驱散那让他头晕想吐的耳鸣。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的生命值有所下降,猜测:“驱动剪刀的,肯定是我们身上的东西,生气或者阳气。”   “是的,”孔冰低声交换信息,“我的生命值掉到70了。”   被他揣在兜里的替死人偶不知何时已经爬出来,牢牢抓住他的衣摆,半张脸贴在他的小腹,露出的嘴角咧到耳根,无声地猖狂大笑,黑漆漆的眼睛像鬣狗一样死死盯住自己的猎物。   “应该我来的。”陈是有一点后悔。   “不说了,抓紧时间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娘就会追过来。”孔冰打断他的思考,抬头看向此时还在摸索着被解放的嘴唇的雾婆婆,“那么,您可以告诉我们鬼新娘的情况吗?”   雾婆婆犹豫着开口:“我是被鬼新娘关在这里,她们这是想要报复。”   她抬头看着眼前两位新郎装扮的玩家,苦笑一声:“你们两位后生也是被村民绑过来结婚的吧?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是的,之前是我们村在买新娘结冥婚。村庄本来是一处洞天福地,可惜一场地震之后坏了五行风水,只能结下五次冥婚之后,用暗合五行的五位纯属性新娘来补全五行风水。”   “是我们对不起那些女孩,所以第一次冥婚之后就有鬼新娘作祟,后来有个云游道人替我们解决问题,还在大厅里定下法阵。”雾婆婆摇摇头,“谁曾想那位云游道人并不单单是为了一点钱帮我们,他想通过补全五行成仙,逼迫我们村子为他挑选新娘,举行冥婚。”   “还是最后一次水新娘结婚的时候出差错,本应该选择一名处子,结果卖家偷换我们买的新娘,阵法失败,成为厉鬼的水新娘杀死云游道人,并且之前死去的新娘都化作厉鬼。之后这些鬼魂引诱村里一个小孩放火,杀死全村人之后,把他们关在纸人里肆意奴役,独独留我活下来,在这地下室承受他们之前承受过的痛苦。”雾婆婆低声说,话语之中满是痛苦。   冥婚是为了五行俱全成仙,最开始是为了弥补村庄风水。   孔冰思索着,看向陈是。   陈是点头,他会看风水,也注意到村庄是五行有缺的格局。   这一点补上他们之前线索缺漏的一环。   至于云游道人,应该就是他们发现的那个盒子和这个罗盘的主人,难怪只留下一个罗盘,原来是之前仪式失败时就已经被杀。   至于那个放火烧村的小孩应该是孙鹿,村民已经死亡是他们意料之中。   就是没想到变成纸人是鬼新娘的手笔。   雾婆婆所说与他们所获得的线索相吻合,当然,孔冰也没有全部相信,那个水新娘不是处子哪有那么恰到好处。   他有个念头:“之前我看报纸上雾婆婆的本名是江容,为什么要叫雾婆婆?是神婆特殊的取名方式吗?”   雾婆婆沉默:“我们神婆是按照五行取的名。”   “所以雾婆婆本来应该是水属性的女子,神婆一般体质特殊,应该是纯水属性。”陈是发现盲点之后,得势不饶人,近乎逼问,“云游道人居然没有让您……”   “瞒不过你们,”雾婆婆承认,“不是卖家出差错,是我调换了生辰八字。我不想去死,所以选一个女孩子替我受过,也能借此摆脱云游道人对我们村庄的控制。舍弃一条人命能够拯救这么多的人,我想她也是愿意的吧。”   果然这个神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推鬼新娘出去挡刀,也难怪被人锁在地下室里体验鬼新娘经历过的痛苦。   还好他有所留心,发现对方言语中有隐瞒的地方,点出来之后,也能断绝她搞小动作的心思。   孔冰再次为自己的警惕感到庆幸:“但是,现在我们的生死都被鬼新娘所控制,要怎么逃离这里?”   雾婆婆:“我有办法。”   “国有国法,阴有阴规,厉鬼没有办法无条件的在外面作恶,只要阴差出手,自然会将厉鬼打入地府。”   让阴差出手,确实是个好办法。   孔冰立刻就想到那间土地庙。   土地庙在最危险的时候还可以成为玩家的庇护所,这应该就是沟通阴差最好的地方。   但是,上一个在土地庙过夜的玩家已经精神崩溃。   孔冰没有放下警惕,面上毫无喜色,甚至有些尖锐地提问:“怎么联系阴差?怎么确定联系到的就是阴差而不是鬼新娘?鬼新娘恐怕已经把这里控制住,不然你们早就让阴差出手逮捕鬼新娘。”   雾婆婆:“今天是七月十五,是内鬼最强大,同时也是人间和阴间的鬼门大开最好联系上阴差的时候,通过土地庙可以上表给阴差,但是鬼新娘早就在土地庙前布下煞气,今年就是水煞,要通过五行俱全的法器冲破水煞之后,才能联系到真的阴差。”   “唯一困难的是我不知道法器在哪里。”   一连串解释逻辑清晰,也回答了他们提出的质疑,雾婆婆在他们这里的可信度变高。   而有水煞的话,也可以解释躲在土地庙后精神值的下降。   至于缺失的五行俱全的法器?   两位玩家不约而同的想到那块云游道人的罗盘。   “是这个吗?”既然双方目标一致,孔冰选择信任,拿出罗盘。   雾婆婆露出喜色:“就是这个!”   解除谜题的最后一块拼图被成功拼上。   两位玩家带着雾婆婆离开地下室,想要尽快上表给阴差,解决鬼新娘。   孔冰一直沉重的心终于有些激动起来:马上就能够解决副本,幸亏早早的从线人那里购买到关键消息,他们公会将第一个攻破这个副本!   在他们背后,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卷起地上散落的稻草,露出一小片地面。   那是雾婆婆常年蜷缩的墙角,被风吹起的稻草散开,露出仅够一扇仅够人爬着钻出来的门。   门上的铜锁反射出一道冷冷的光。 第15章 婚阴(15)   “咚!咚!咚!咚!”   “二更天,闹洞房!”   苍老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戚焕听见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   龙凤烛依旧在燃烧着,红色的烛泪缓缓滴落溅在台上。   戚焕胸前的鱼鳞形状的项链缓缓发着淡淡的白光。   系统面板展开:   【来自深海鲛人一族的(战)馈(利)赠(品)。   作用:千年之鳞,佩戴者无需呼吸。   范围:仅限于东方背景存在非自然力量副本,累计使用时间为123min/360min   副作用:鲛人一族诅咒你这个渎神者!梦魇会永远纠缠着你!】   门只开启一条窄窄的小缝,两片扁扁的纸人从缝隙里钻进来,他们已经完全失去村民的形态,甚至脸上没有眉眼,只有当做嘴唇的一道弯弯的红色弧线。   “睡死了吗?”一个纸人问。   “龙凤烛烧着,这些迷香下去,是头牛也能放倒。”另一个纸人回答,抓住戚焕肩膀把人抱起来,“动作快点,奇怪了,这次三人倒是很有艳福,鬼新娘估摸着要先结完婚再杀人,我们要做的事不少,赶紧的,你来抬脚!”   “来了来了。”纸人像是个新手,动作青涩笨拙,还有些胆怯,“那疯婆娘怎么不在这里?”   “哪一次这会儿新娘不在下面等着,你怕什么!赶紧走!”抬着肩膀的纸人嘿咻一声扛着戚焕向房里走。   戚焕闭着眼,凝神听着,发现他们是将他搬到婚床上,花生红枣压在身下,硌得慌。   下一秒,耳边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床板一翻,失重感传来,他整个人摔进一个木头盒子里。   盒子的盖子被人推上,两个纸人说笑着离开:“接下来就是洞房夜,我们也该去送另外两个郎君一程。”   金丝楠木材质,大概是棺材。   戚焕手指在木头上摸过,很快就触碰到完全不同于木头质感的,冰冷而柔韧的东西。   他把鱼鳞项链从衣服里抽出,昏暗的灯光照亮棺材,也照亮一张没有表情的美艳面孔。   这是新娘的尸体。   戚焕下意识放轻呼吸,注意到尸体口鼻出淡粉色的泡沫痕迹,这是淹死尸体的特征。   而尸体的手腕脚腕上都绑上红线,牢牢的束缚在一起,又以桃木钉钉穿,保证其在水底无法挣扎离开。   水属性的新娘是在冥婚当天被淹死献祭的,怨气猛烈到就算是桃木钉都没有阻止她变成厉鬼。   戚焕经历过许多副本,见过许多由于人们的贪婪欲望阴暗嫉妒而造成的悲剧,但在此刻,想到那条美人蛇,还是心脏微微揪起。   忽远忽近的吟唱声响起。   戚焕眼皮沉重下来,意识也随之飘远,渐渐地,他看见一个巨大的白色莲花祭坛,祭坛向五个方向展开花瓣,每一朵花瓣上都端放着一个棺材。   而他正被人从棺材里抬出来。   抬着他的人都穿着红色衣袍,兜帽投下的阴影完美地隐藏住脸。   他们有着差不多的身形,迈着轻快的舞步,红色的衣摆,在他们的动作间飞扬交织,像是随意泼洒的鲜血。   祭坛中间正跪着一个人,正是村长。   他低声念诵着:“托身阳体,补我阴魂!”   戚焕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想要伸手摁住翻涌的胃部,却无法动作。   只能够听着高高低低的唱歌声响起:“托身阳体,补我阴魂!”   “阴阳相济,五行以全!”   祭坛的五朵花瓣散放出五色光芒,在半空中合拢到一起,极为迅捷的冲向他的腹部!   戚焕咬紧牙,一道咒语已经压在舌尖,但还是忍着继续下去。   他眼睁睁看着被人簇拥在祭坛中间的自己腹中藏入一团五色光芒,紧接着肚皮一点点的大起来,属于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   “梦魇——破!”戚焕不再迟疑,猛地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口中诵出咒语。   他脖子上的鱼鳞闪过一道微光,紧接着急速黯淡下去。   戚焕睁开眼,看见的是鱼鳞光芒照出的光彩纹路。   刚刚他所经历的一切,与其说是真实,不如说是一个鱼鳞副作用带来的梦魇。   只不过鲛人的鱼鳞原本佩戴可以预知,即使他受到诅咒,这个梦魇也将揭露即将发生的事情。   戚焕感到一阵恶心,在棺材里摸索着弯腰做起来,很快就发现散落在棺材各地的花生和红枣。   早生贵子。   他抚摸上自己的腹部,拧起眉。   “夫君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孩子了吗?”他身后冷冰冰的尸体突然行动起来,冰冷的手像蛇一样缠绕上他的脖子,鬼新娘懒洋洋地靠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也抚摸上他的小腹。   难怪一路上都有恶心的感觉,果然这洞房花烛之后便是怀孕生子。   戚焕侧头,看到的依旧是一顶红盖头,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掀起的盖头下露出艳红的嘴唇。   鬼魂附身自己的尸体,尸体也会向鬼体的状态改变。   有风?   戚焕注意到另外一点,抬头看见棺材,不知何时被人掀开一条小缝。   “我们还在婚房里。”戏鹤探听完村民计划回来之时,就看到戚焕主动入局进入棺材。   玩家自然是想要借此获取更多的线索,但于他而言,定下婚契,系上红绳,祭拜天地,洞房花烛夜,就是将必须的流程都走了一遍。   他起身,从棺材里穿出,勾一勾无名指,清晰地感觉到无形的规则塑成罗网,将他看中的刀,牢牢圈起。   龙凤烛已经燃尽,洞房的窗户被他打开,让一缕月光伴随清风渗入屋内。   远处模模糊糊有三个人影离开,方向似乎是村尾的池塘。   系统自动捕捉玩家存在,播报恐惧值。   【孔冰,恐惧值:93   陈是,恐惧值:87】   恐惧最为可怕之处,便是让人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戏鹤在窗边轻敲两下,像是挥手告别,又像是不应该在此时说出口的叹息。   在他身后,戚焕也成功推开棺材盖子,从棺材里走出来,发现棺材就摆在床板下面凹下去的地板上,表面雕龙画风,还专门刻上大量意象为水的符号。   不像个杀人场地,倒像是精心为鬼魂布置的婚床。   “洞房花烛夜,”戚焕思索着,“听纸人的意思,你们鬼新娘如果不在掀盖头的时候动手,就会先与人春风一度,之后再杀人。”   “所以?”戏鹤倒不觉得他是贪慕美色的人,平平淡淡反问,转身靠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尖尖的绣花鞋翘在半空中,随心所欲地一点一点。   戚焕目光被他的足尖吸引,很快又克制的收回视线:“没什么。”   然而,他在转过身的时候眉头拧起——刚刚怎么会想问鬼新娘洞过几次房?   戏鹤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皱眉,也只以为是玩家意识到自己当前处境,笑眯眯在旁边吃瓜看戏:“这孩子你是生还是不生?”   戚焕坐在他对面,从背包里拿出烈酒,自己手中也拿着一把锋利至极的小刀。   他按住自己的腹部,不知不觉间,原本清晰可见的腹肌已经消失,留下的是一团凸起的柔软。   “生,当然生。”   戚焕冷声回答,解开腰带,露出漂亮的胸肌线条和下方诡异的高耸的肚皮。   戏鹤看着他将几根银针扎在止血的穴位,之后将烈酒洒于刀上消毒,嘴里咬着毛巾,举起刀。   手起刀落,一层层切开皮肤脂肪肌肉,播出血淋淋的内里。   屋子里没有闷哼的声音,只有越发粗重的呼吸和不断垂下的汗水。   在银针道具的作用下,戚焕并没有流出太多鲜血,顺利的伸手从肚子里掏出一个布满鲜血的肉球。   与其说是肉球,看那形态,倒更像是之前梳妆时被塞入衣服中的布娃娃。   戚焕咬紧后槽牙,果然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他们的怀孕。   不,在他们进入游戏之前,他们将要接手的身份就已经在村民的引诱下喝下圣酒。   婴儿酒,哪里是婴儿泡酒,分明就是孕育婴儿的酒!   他从容地将打开的伤口缝上,手没有半点颤抖,正如他此时纹丝不动的恐惧值。   等他剪断缝线,戏鹤停止在心里的计时。   五分钟时间,给自己完成一场剖腹产手术。   戏鹤都有抚掌赞叹的冲动,难得没有遗憾薅不着恐惧值羊毛。   所以,他伸出手,一只水蛇缓缓爬上桌子,将尾巴勾着的钥匙甩到戚焕面前。   戚焕额头上还带着冷汗,脸色苍白的抬头看向鬼新娘。   “算是奖励或者说合作的诚意,”戏鹤开口,“之前你不就好奇另外几位新郎去了哪里吗?”   所以这就是去那里需要的钥匙。   戚焕点头,合上衣服将钥匙放在兜里,顺便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10:45   马上就要到子夜。   子夜最为凶险,这把钥匙不仅仅是机遇,也有可能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但他只会选择去看。   不过,戚焕又拧起眉,手摁在小腹上。   那里缝合完毕之后,又恢复成之前腹肌分明的样子,只是在收拾东西的短短时间里,似乎又轻微的向外凸起一点。   戏鹤从贵妃榻上起身,懒洋洋趴在他肩膀上:“只生一次是不够的哦。”   戚焕担心没有合适的时间动手剖腹:“如果自然生产的话,会怎么生出来?”   戏鹤幸灾乐祸,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他小腹,一点点向下滑:“用哪播种,从哪生咯。” 第16章 婚阴(16)   夜深。   孔冰两人带着雾婆婆来到村尾,不知何时,村尾湖泊和联通的小河涨水,汹涌的波涛一直淹没到土地庙门口。   沉闷的打更声从紧锁的土地庙里悠悠传来。   雾婆婆突然开口:“土地打更,鬼神知时。”   “这就是土地庙的作用?”孔冰发问,想到另一个关键,“现在是土地爷办公的时间吗?”   雾婆婆不满他的质疑,声音急促:“土地爷属阴间官僚,办公时间自然与阳间颠倒,打更报时之时就是接受所辖百姓祈愿诉怨的时间。”   又说:“你要是不相信,又何必跟我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逃开洞房这一劫的,鬼新娘杀不死困不住,要是被她抓住,我们都得生不如死!”   陈是知道他们只是勉强用五行生克困住鬼新娘,不知何时她们会挣脱或是被村民救出,也有些焦急,当下诚恳道歉:“抱歉。”   “是我们莽撞了。”孔冰同样开口,抬眼看向面前浩浩汤汤波涛如峰的湖水。   涨水之后,这条小溪几乎成为大河,轻易无法跨越。   他提问:“这就是水煞?”   挂在他腰间的罗盘适时散发出热度,拿出来便可看见一条黑线向着河水方向,也正好是北方玄水方向。   “水来土掩,以土定水。”雾婆婆开口,“通过这种方式破除水煞之后,便可进入土地庙提交诉状,引来阴差抓捕鬼新娘。”   话是如此说,孔冰拿着罗盘试探性的靠近暴涨的河,水流向上涌出,打湿他的脚面。   寒气犹如实质一般从脚底窜向心头,五脏六腑都被冻得蜷缩起来。   孔冰捂住开始绞痛的腹部,皱眉:罗盘一直在示警,却没有保护他。   “看看能不能激发,”陈是看着罗盘中心的凹槽,“在方位上土居于正中,这个凹槽肯定有用。”   “可以用指尖血。”雾婆婆说,“那位云游道士经常用鲜血画符。”   两位玩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在大厅里拜堂之时,地面上的阵图凹槽里似乎凝结着鲜血。   阵图像是云游道人的作品,而罗盘毫无疑问是云游道人的法器,由此这样推断,使用鲜血激发罗盘很合理。   身后又有鬼新娘虎视眈眈,两人也大胆的滴下指尖血。   他们这一次赌对了。   鲜血刚刚滴落在罗盘的中部,便向着四方凹槽流去,不一会儿便将黑线染得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璀璨鲜红。   那红色一路蔓延到指向水煞方向的顶端,紧接着便有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罗盘底部升起。   “好像是本就储存在罗盘里的力量。”陈是松口气,“虽然我们不是土属性,难以驱动力量,但那个道士应该天生土属性,在罗盘里储备过一定力量。这也是游戏给我们留的一条破局的路。”   不等他说完,那笼罩在罗盘之上光芒快速向外扩张而去。   原本汹涌澎湃的河水,再碰触到土黄色的光芒之后,便像被禁锢在原地一样,再不能向前冲刷半分。   于是这光芒便直直的向前开拓,劈开汹涌的河水,生生开出一道通向土地庙门口的小路。   陈是却在这时闷哼一声,皱着眉头向后退一步,抬头看见自家队长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系统面板展开:【生命值:68】   两人的生命值都因为这一波损耗不少。   “我们身上没有灵力,只能靠生命力来强行驱动罗盘。”孔冰再不敢耽搁,快步上前走几步,带着人来到土地庙门前。   庙门依旧紧锁着。   雾婆婆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上三下,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土地爷,小民有冤情要诉!”   嘎吱一声,紧锁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突然打开。   让人温暖的烛光亮起,香炉里,三柱清香燃起的烟笼罩供台之上的神像。   神像下的蒲团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张宣纸。   “以血书,诉冤情。”雾婆婆低声催促。   罗盘的土黄色光亮消散,身后的河水再次汹涌。   澎湃的浪花声在身后响起,似乎象征着他们退路已断。   明明光芒无比温暖,孔冰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就连风吹起槐树挂着的红线都好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爬动,吐着信子。   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值正在缓慢地下滑。   土地庙作为庇护所的限制已经出现。   陈是劝道:“队长,写吧。”   孔冰一步步走向蒲团,跪在上面,之前取血留下的伤口还未消失,恰好可以借此在上面一点点写下村中女鬼作祟的惨状。   “今有鬼新娘于槐家村中作祟,奴役魂灵,绑架活人……”   一行一行的血字浮现,落在他眼里却在不断变形,化作一个又一个大写的张牙舞爪的——怨!   我有怨!   怨这村民为一己之私断送我大好青春年华!   怨这父母亲友是非不分将大活人卖出个好价钱!   怨这天地不公土地瞎眼任凭一村行□□之事!   无数女鬼们痛苦的嘶吼声在孔冰脑海里炸响!   就连他身后的河水也开始与之一同怒吼汹涌!   更是有一只又一只白惨惨的鬼手从河水中浮现,死死抓着地面,想要爬进这土地庙之中!   谷仓。   不知村民此刻在做什么,戚焕来到这里的路程顺利的让人心慌。   戏鹤没心没肺地跟在他身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咿咿呀呀的,仔细一听,似乎便是早上上台唱的那首戏曲:“你看那新郎惨死洞房夜,三魂惨惨七魄幽幽……”   比起给他帮助,倒更像是来看一场笑话。   戚焕磨磨牙,拿着钥匙走进没有上锁的门。   谷仓的灯光照亮小小的房间,戚焕注意到里面显然已经住过一段时间的人,稻草上有人躺过和排泄的痕迹,还有被人剪断的锁链。   戏鹤之前关注过,慢悠悠开口:“是另外两位新郎救的人。”   戚焕:“救的谁?”   “不好说哦,”戏鹤嘻嘻笑起来,“要不你猜一猜?”   估计也是个关键线索人物,此时,另外两人已经行动起来。   戚焕知道对于这种乐子人来讲,越理他越来劲,没再多说,拨开墙角的稻草,用钥匙打开紧锁的门。   门前面显然有被人撬过锁的痕迹,而爬进通道之后,回头可以注意到门板上,有密密麻麻被人用手指划出的痕迹。   那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完全是徒手留下的抓痕,甚至还有残留的血迹和断裂的指甲。   可以想象下方的人是怎样沿着通道爬到此处,一遍又一遍徒手抓挠着门,又一遍又一遍呼救。   如此绝望。   但想拯救他们的人也只能试图撬门,却无功而返。   比起外面,这里面倒更像是当年囚禁鬼新娘的地方。   戚焕沿着通道一路下行,鱼鳞项链掉出来,在隔绝可能存在的毒气的同时,也在空中发出幽幽的光为他照明。   正如他所猜测的,通过通道后见到的,不过八平米的小空间更像是囚禁鬼新娘的地方。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堆着整整八个铁笼。有些铁笼更是上下堆叠着,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鬼新娘的人选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这些村民寻找绑架大量姑娘,豢养在这里,在需要灵魂的时候,再从中挑选出合适的。   就像饲养之后再挑选宰杀合适的牲畜一样。   戚焕一个又一个看过去,不知何时,那位鬼新娘出现在铁笼边。   新娘身边的铁笼被单独的放在最里面的角落,笼子的破碗里似乎还留着些食物没有被清理干净,长满菌丝,带着让人作呕的腐臭。   其他笼子里的新娘离开前碗都被清理过,只有这个碗没被清理过。   戚焕:“这是最后一个从地牢里出去的新娘,在她出去之后,村庄出了什么事导致没有人能或者不敢进入这个地下室。”   是你吗?   这是戚焕没有直接问出来的问题。   然而戏鹤没有动作,此时他不需要给出提示,只需要让玩家自由发挥。   戚焕没有失望,和这位鬼新娘合作的时间里,他的脾气被磨得非常好。   对方平常只要不搞事他就谢天谢地,要是给好心给线索,反而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果然,在笼子角的毛毯里,戚焕发现一些琐碎的小物件。   毛毯硬邦邦的,上面的毛几乎已经脱落,估计是废弃毛毯被村民拿来给新娘们御寒的。   这也成为新娘藏一些东西的地方。   比如,一张被小心翼翼折的极小的残破的寻人启事。   可容,女,23岁,x大生物研究生,与同学进行民俗风俗旅游时失踪,失踪时穿着……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亲人心急如焚,如有好心人告知线索,必当重谢!   寻人启事不知是被谁粗暴地扯下来,却被新娘小心翼翼地折好,存在此处。   虽然有些地方还有缺损污渍,但能模模糊糊能辨认出时间大概是1982年。   可容,正是与他定下婚期的水属性新娘的名字。   二十载光阴倏忽而逝,那些亲人所寻的家中娇女,已成为此处红衣厉鬼。   戚焕抬头,看到鬼新娘依旧安安静静站在笼子边,像是一道即将随风消散的虚影。   除了家人的信息之外,在后面还有被撕破的病历本。   病人的名字依然是可容,根据医生诊断,她具有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   一个被拐卖的女子常见的结果。   但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在那下面是另外一张被人愤怒撕碎的受案回执。   一个自称可容丈夫的人因为精神失常的妻子失踪,而要求警方将她带回。   这背后可能是一场走失,也可能是苦心谋划的逃离功亏一篑。   戚焕有些不忍,继续向下翻找,看见两个剪下来的小药片,上面贴着小纸条写着药物名字。   一个背后写着堕胎药,另外一片背后写着转胎丸。   转胎丸改变胎儿性别,堕胎丸中止孕育。   鬼新娘终于有动作:“出去之后,拿到这两个药。”   “有一个可以解决你现在的问题,猜猜看?”戏鹤的指尖轻轻触碰他不知何时再次隆起的小腹。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应该选择转胎丸。”戚焕了解对方的习惯,“普通的答案,你并没有兴趣。”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拿普通的答案来诈你呢?”戏鹤嘻嘻嘻笑起来,最后还是为其鼓掌,“但你的选择很明智。”   “为什么?”戚焕提问。   “这堕胎丸是逃离的时候小诊所开的,”戏鹤仿佛也陷入到那段记忆里最黑暗最愤怒的情绪,声音里带着森然的怨恨,“那个大夫把堕胎药换成安胎药。”   “他说,来到这世上不容易,母亲不应该扼杀孩子见到这个世界的权利,这可是——”   “造、孽、啊!” 第17章 婚阴(17)   戚焕后退一步,清心咒扣在手心。   他不得不警惕鬼新娘因为怨气失去神志开始无差别攻击的可能。   戏鹤不是鬼新娘本人,很快就从记忆中冷静下来,对上戚焕视线。   玩家表面的神情还是放松的,但是右手肌肉绷紧,随时可能出手。   可见,戚焕即使和他已经结成联盟也没放下戒心。   不爽。   戏鹤生出几分戏弄的意思,任凭身上的怨气炸开,引得室内温度都低下数度,身形一闪,瞬间冲到戚焕面前,并指如爪,迅捷如风地冲向他的脖子。   危险!   戚焕的战斗本能被唤醒,左手举起准备接下戏鹤的手爪,右手把清心符咒切换成驱邪符就要拍在戏鹤后背。   偏偏就在这时,戏鹤掌心一翻,改变路线,刚刚好从他颈侧擦过,一把扣在墙上。   戚焕手中的符咒离戏鹤只在咫尺!   他心口一阵疼痛,红线抽搐着提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如同负心人。   千钧一发,戚焕左手格挡的动作转向敲在右臂之上,硬生生将符咒震出去,停下攻击的动作!   “哎,”戏鹤捏起被自己击晕在墙上的蝎子,展示给戚焕,“地牢阴湿多毒虫,我为夫君排忧解难,夫君怎么想要家暴呢?”   绝对是故意的,果然,这美人蛇一段时间不作妖就难受,这会又戏弄他找乐子呢。   戚焕知道被算计也无可奈何,活动活动被震麻的右手,从地上捡起符咒,指尖一动就将之替换成清心符。   他靠近鬼新娘,低头,手腕灵巧地编织出红绳,将清心符挂在新娘身上,颇有些伏低做小善解人意地说:“我也是怕夫人劳累,为夫人解乏。”   这样一来,如果鬼新娘怨气冲天,清心符会先自燃示警。   戏鹤隔着红盖头和他对视,一下看出他的打算。   真是打蛇随棍上。   戚焕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仿佛不是对着红盖头,而是凝视着新娘的盈盈美目:“夫人喜欢吗?”   他本就生的俊朗不凡,一笑起来,倒真有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只是这猎艳的公子时刻不忘在试探的同时准备好迎接新娘翻脸。   戏鹤食指中指夹住符咒瞟一眼:“学的不错。”   戚焕特意把从云游道人那里学过来的符咒展示出来,等到的回应却出乎意料。   他最开始推测是云游道人不是罪魁祸首,也有意无意成为村民的帮凶。   在这种猜测下,鬼新娘必然会对云游道人的一切感到愤怒。   至于掩饰这种愤怒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毕竟厉鬼们情绪波动极大,难以控制,何况新娘实力强大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的喜怒。   戚焕思考着,面上不露异色,温柔地为新娘整理衣领,如同体贴的丈夫:“夫人认识这位前辈?”   戏鹤:“误入歧途,但不至于执迷不悟,可恨可怜可惜可叹。”   他给出不小的信息量。   戚焕若有所思,检查完地牢之后又到谷仓细细搜索一遍。   他这次带着目的来检查,自然有和最开始不一样的发现。   最先他的注意力全部被谷仓里有人囚禁过的痕迹吸引,没有注意到谷仓在有人囚禁之前应该是作为一个看守休息室。   “这里曾经摆过柜子和床,墙上之前有过挂钩,或许是用来存放钥匙的,甚至是……”戚焕将稻草搬开,一寸寸抹去墙上的污渍,仔细观察铁钩旁边留下的痕迹,“甚至这里挂过□□,应该是村民自制的土枪。”   “角落里有被换下来的电池,这种电池适合用于手电筒,还有农具存放,被人快速拿起的痕迹,”戚焕在外面找到一个摇铃的半截绳子,“这或许是向全村示警用的。”   他脑海里勾勒出许多年前这个谷仓曾经发生的事情。   地下室发生意外,或者是有人前来救援新娘,或是新娘跑出去。   休息间里的看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背上电枪,拿起强光手电,在摇铃处召集村民集合。   于是村民们鱼贯而入在这里集合,带上锋利的农具,举起锄头镰刀,打着强光手电筒,成群结队,带着满腔怒火去追击新娘。   戚焕从谷仓离开,避开有人声的地方,兜兜转转又见到婚房。   婚房的院子里挂满红色灯笼,在灯笼昏暗的灯光下,他又发现一处牡丹丛下残留的黑色。   那黑色是灰烬。   戚焕在黑灰白色的灰烬之中,还有那么指甲盖大小的,属于符纸的黄色。   戏鹤站在他身后,看着被男人翻出来的一小团灰烬,轻声叹息:“幡然醒悟,悔之晚矣。”   戚焕补全故事:“最开始是云游道人被村民邀请过来降服恶鬼,然而道人在降服完恶鬼之后,发现村民才是制造恶鬼的凶手,悔不当初前来救援,最后被村民杀死在村尾,尸体曝于槐树之上,受风吹日晒,不得安宁。”   这一刑罚的残酷之处在于,穿胸而过日夜曝晒的伤口痕迹不仅停留于失身,也将存在于灵魂,只能够通过一次次的轮回去愈合。   也难怪,就连鬼新娘都为此叹息。   除此之外,戚焕还有疑虑:村民在杀死云游道人之后,是不是也从他手上学到其他东西?   戚焕拿出手机,现在显示的时间是10点,离最为危险的子夜还有两个小时。   他看着宅子里最大的房间:“我想去村长的房间看一看。”   戏鹤:“你有所怀疑了。”   “你们的目的只是杀死新郎,而不是让新郎怀孕,”戚焕摸着不知不觉间又大起来的肚子,大步走向村长的房子,“那么这应该是村民的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村民们打定主意不打扰鬼新娘的洞房花烛夜,整个宅子静悄悄的,就连村长的屋子也是点着灯而没有人影。   戚焕观察片刻,确认屋内没有人之后,打开没有锁上的窗,翻身进入。   他动作轻盈,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翻身落地时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戚焕直起身的一瞬间,一张惨白的被人歪歪斜斜画着眉目的纸脸陡然放大在面前。   “没人没魂。”戏鹤紧跟在他身后从窗户飘进来,在玩家应激性毁掉屋内纸人之前扶住他的肩膀,“至少现在没有。”   戚焕控制住攻击的欲望,深呼吸,红色的婚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动。   在他面前的屋子里没有人,但有密密麻麻摩肩接踵,被一个又一个木架子撑起来的等人高的纸人!   这些纸人有的画上精细的眉眼,有的只是浅浅打个草稿,或是哭或是笑,或是喜或是怒,表情僵硬地站在那里,齐齐凝视着闯进来的玩家!   戚焕回忆起云游道人笔记上的插画,声音不自觉的压低:“这些都是替身的纸人?”   “他们已经是纸人替身……”戚焕意识到盲点,“云游道人的笔记中没有说不能够通过一次又一次更换替身来维持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戏鹤轻轻为他鼓掌,他只以左手三个指尖轻敲右手掌心,鼓掌也鼓得极为矜持优雅,就连掌心上那桃木钉留下的痕迹也好似暧昧的红痕:“你很聪明。”   这话第一次出现是在梳妆的时候。   戚焕:“所以,幸好当时我没有使用火符毁去载体,那不仅不能控制住村民,还会给他们重生的机会。”   他说着从村民们备用的替身纸人之间走过去,看到村长百宝阁上放着的一个又一个酒坛,梳理着自己已知的线索,将他们编制成逻辑清晰的大网。   “婴儿酒让人怀孕,怀孕可以生下新的一片空白的婴儿。”   “村民已经死亡,灵魂寄居在纸人上,载体死去后可以获得新的容器。”   “女性属阴,男性属阳,鬼魂属阴,活人属阳,阴阳共济,阴阳相生,阴阳平衡,所以阴者可以通过阳体转阳,而阳体也因此化为阴。”   戚焕低下头,不带任何感情的,摁住膨胀起来的小腹:“所以,活着的新郎以死为代价孕育的,是新生儿,还是新生的村民?”   无需回答,谜题已被解开。   戏鹤很满意台上人的演出,又低低笑起来,将转胎丸和堕胎丸拿出:“夫君还要吃吗?”   她轻飘飘解释:“化男为女,混淆阴阳,阵法自破。”   “而且,让这些村民去做女人,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土地庙。   风越吹越急,浪潮越涌越高。   在那风急浪高中,一点,两点,三点,四点……连成长队的红灯笼浮现在浪花之中,提着红灯笼的正是一只又一只纸人。   雾婆婆哆嗦着向旁边退去,像是已经生出逃跑的欲望:“他们追过来了!他们是来阻止我们的——”   “一旦鬼差来到这里,村里人死后滞留人间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他们都会被押回地府接受处罚!”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饶是陈是再好脾气,此时也在心里暗骂一句,从道具里抽出一条长长的燃烧着火焰的鞭子,背对着正在提交诉状的孔冰站好。   长鞭扬起,火焰随之熊熊燃烧,封住整个门口。   属性克制之下,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他背后,孔冰脸色苍白,即使已经使用上治愈需道具,生命值也只是勉强维持在三十。   不过,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   孔冰咬紧牙关,用力从发白的手指指出鲜血写下最后两行字:   “希望地府特派鬼差捉拿邪祟,还世间朗朗太平。”   “小民孔冰敬上。” 第18章 婚阴(18)   戏鹤纤长的手指捏着转胎丸薄薄的药片,只有刚刚好三片,恰好对应存活着的三位玩家:“夫君做出决定了吗?”   小腹的凸起恰好开始震动,皮肉之下,胚胎生长完毕,无意识踢打着束缚他的牢笼。   固然鬼新娘的催促让人很难不疑虑对方计划着阴谋。   但事已至此,戚焕也不再犹豫,接过转胎丸一口吞下。   他顿时感觉有一股烈火从口腔烧到腹部,小腹剧烈收缩,那新生胚胎制造的凸起一点点的凹陷下去。   在转胎丸的作用下,阴阳被混淆,替身转世的计划失效,胎儿满怀着不甘从腹中消失。   同时,刺耳的属于婴儿的啼哭突然想在戚焕耳边:“不想死!”“不要死!”   即使精神值在这种刺激下也开始有所波动,戚焕依旧神色不变,伸手拿走剩下两片转胎丸:“要阻止村民在另外两人身上转生成功。”   【玩家戚焕   精神值:98   恐惧值:0】   戏鹤通过面板读取面前人的状态,虽然恐惧值始终卡死在0,但精神值还是受到堕胎这一部分的影响。   不过,影响也只是微末的一点点。   绝对理智吗?   戏鹤突然想起研究员之前提到过的一个概念:在人类之中总有一些不世出的杰出者,即使面对最恐怖的精神污染,他们的理智也能以完美无缺的形象稳固存在。   他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欲望,像是一只猫见到摆在桌上的水杯,爪子蠢蠢欲动地想推一把。   “他们在村尾。”   或许是为了找乐子看眼前人变色,也或许是达成帮助玩家离开副本的任务,戏鹤没骨头似的靠在戚焕肩膀上,在他耳边说出自己看到的方向。   微凉的阴气撩过脖子,戚焕肌肉绷紧,实在吃不消这冷香软玉在怀的感觉。   他很快就回忆起村尾的湖泊,小小的河流和那一间土地庙。   “他们是去湖里,还是土地庙?”戚焕下意识提问。   戏鹤只是哼笑两声,不给出更多答案。   这也在意料之中,身边这位姑奶奶愿意给提示已经让人惊讶了。   他还能多求什么呢?   戚焕若有所思,一般来讲,土地的责任是护佑自己所辖一方土地上的生灵。   或许,两位玩家是去土地庙寻求庇佑,用于抵抗鬼新娘和村民。   但既然鬼新娘手上有土地庙的钥匙,那么土地的立场属实让人怀疑。   何况,他这一路走上来,没有见到半个村民的人影。   村民会在哪里?   在急着等候他们几位新郎生产帮助他们转世的时候,这些村民为什么不守在婚房附近?   除非——   戚焕观察着屋子里挨挨挤挤的纸人,发现比起他刚刚进入屋子里时,已经少了好几个。   村民已经和玩家发生战斗,而折损的村民开始使用后背的替身纸人!   想到这,戚焕抽出一张神行符贴在腿上,迈开步子冲向村尾。   同时,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十点二十八   时间还算早,应该来得及。   然而,下一秒,幽幽的打更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长两短,共响三声。   子时已至,可否太平?   “有人篡改手机的时间,距离子时只有一个小时。”戚焕记起当前时间:“七月十五日,中元节,鬼门大开,直到零时鬼门关闭。”   他拧紧眉:“他们是想从阴间引出什么怪物!”   不是想引出怪物,只是想把他们眼中的boss送回阴间。   孔冰写下最后一笔。   放在地上的诉状无火自燃,顷刻之间变化为灰烟,被风卷起飞走。   那被风卷起的烟尘在空中凝固,逐渐勾勒出一扇大门。   一扇被烟雾萦绕着的,看得不甚分明,似实似虚地横亘在阴阳之间的大门。   然而孔冰只要盯着那门细细一看,便感觉一股幽深的寒意从门后渗透而出,几乎要冻结骨髓,紧跟着的就是门后汹涌滔天的鬼哭之声。   不能多看。   孔冰一眼又葬送五点精神值,不得不在一阵头晕目眩下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本来胆小地蜷缩在角落里的巫婆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半个时辰以内,阴差会从打开的鬼门里走出,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孔冰跟着喃喃自语,从道具包里拿出一叠雷火符,转过身和队友一起面对围攻上来的村民。   水煞已经被破除,汹涌的河水完全挡不住村民们前赴后继的脚步。   一个又一个僵硬丑陋的纸人从湖水里爬起来,一步步走进这被神像庇佑着的土地庙。   雷火符与火鞭同时作用,顷刻间便在村民身上烧起火焰,让一只又一只纸人在地上化为灰烟。   然而越打,陈是眉头就皱得越紧:“这个村子里最多不超过五十人。”   “所以?”孔冰体力几乎透支殆尽,说话都喘着气,更不要提一边算人数,一边思考现在情况了。   陈是声音凝重,他战斗能力比孔兵差一点,大部分时候都负责辅助,更有时间去清点人数:“可是我们杀掉的纸人远不止五十。”   “什么?”孔冰又惊又怒,也是在被点出这一点时,他才有闲心去关注那些被火烧尽的纸人。   一团又一团的灰烬在火焰下出现,不一会儿便被风卷到一边。   然而,这些灰烬并不是纸人安息之处——那些灰烬在沉寂片刻之后便开始蠕动,渐渐的拉长生长,不一会便有一个全新的纸人活生生从里面走出!   “火并不是克制纸人的最好办法,只能够让他们暂时安静,然后复苏!”陈是扯开嗓子喊道。   他大脑急速运转,企图从不死的纸人身上找到更多的破绽,为他的队伍规划一条生路,然而,致命的剧痛却在此刻从小腹部传来。   “郎君也要注意身体呀,”雾婆婆站在他们身后,双手交叉叠放在腹部,脸上笑容温婉,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人浑身发寒,“要多小心身子,毕竟——”   “快、生、了。”   生了?什么意识?   身为男性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一功能的孔冰大脑一片空白,还是陈是更快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或许是雾婆婆做了什么,他们一直觉得腹部不适,却是到目前为止才注意到自己的肚皮已经诡异的凸起!   不,不仅仅是凸起,在那皮肉之下,分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动着,活跃着,时不时将皮肉顶起小小的凸起!   “怀孕了,我们肚子里现在不知道孕育着什么东西!”陈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话的声音接近尖锐。   “要生了!”   “要生了,嘻嘻嘻!”   “还请两位新郎为我们怀家村生下几个大胖小子!”   疯狂的笑声从纸人村民身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土地庙之中,听得人心底发寒。   孔冰还想挣扎,然而腹中剧烈的濒临分娩的疼痛,却让他只能痛苦地弓起身子,手中的雷火符跌落一地。   “之前的婴儿酒……后面的布娃娃……”陈是已经因为腹部的剧痛跪倒在地,嘴唇蠕动着串联起之前的线索。   紧接着,他猛的抬头,满怀仇恨的看向袖手立在他们身后的雾婆婆:“你欺骗我们!”   “我可没伤害你们,生孩子是你们乐意为村民生的,”雾婆婆被村民簇拥在中间,就连村长也跟在她一步之后,“我只是作为一个神婆,按照本职接生而已。”   她说着招招手,身后的村民们便向完全失去战斗力的两人围拢过去,行走之间,他们寄居的纸人渐渐变成鲜红的颜色。   雾婆婆低低吟唱着往生咒,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呼唤着他们肚子里的婴儿。   孔冰因为剧痛,冷汗涔涔而落,身体凝聚不起半点力量,眼睁睁看着肚子随着吟唱声逐渐膨胀变大,高耸如山。   不是一个婴儿,是许许多多的婴儿!   他们都在欢呼着涌向这小小的降生通道,要通过他的肚子来到人间!   更为可怕的事情还在发生,那一个又一个生灵在顶撞肚皮无果之后,逐渐向下移去,移向小腹,移向……   陈是瞪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己某个部位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膨胀起来,伴随着被强烈扩张的剧痛。   许多男性都爱夸耀此处的大小,但在此时此刻,这种被胎儿撑起的巨大却足以让人崩溃。   “看来有的地方是活该要播下孽种啊。”雾婆婆冷声道。   反倒是村长作为男性感同身受,摇摇头,很有些可惜的样子。   孔冰咬紧牙关,不肯发出虚弱的呻、吟,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在空中的鬼门。   那一纸诉状已经起效,沟通阴阳两界之间的鬼门,不知何时轻轻地开了一条缝。   很快就会有阴差走出来,拯救他们这些活人。   “不会的。”雾婆婆尖尖的指甲掐住他的下巴,“阴差不管活人的事。”   “你们诞下的就五十几个大胖小子,可是我们这一村人的希望。”   希望?   孔冰懂了,也因此再也无法压抑住,发出如同垂死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等到阴差到来,他们已经生产完,生产的不是普通的婴儿,而是这些村民们的转世!   那些转世是活人,恰好可以让村民们避开阴差搜捕,只有鬼新娘会受到惩罚,被压回地府!   这些村民,这个神婆,真是玩的好一手——   借、刀、杀、人。 第19章 婚阴(19)   戚焕来到村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河从中间断开,硬生生是浮现一条通往土地庙的小路。   原本破败的土地庙倒是焕然一新,只是那挂在庙前的两顶红灯中,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无声死寂都透着一股诡异。   “水煞已破,来不及了。”戏鹤说。   星火系统面板在他面前展开,不断闪烁着红光:【检测到玩家孔冰、陈是生命垂危,请尽快进行灵魂收容计划!】   戚焕听到这句话,但他冲向土地庙的脚步没有停歇,坚定而无畏地走入庙中。   黑色的诅咒图案在他身上浮现,系统面板在身侧展开,显示出三分钟的极限倒计时。   戏鹤不意外他的选择。   这位玩家看上去桀骜孤僻,甚至有些冷漠,但骨子里面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性格。   然而一进土地庙,戚焕看到的却是铺了满满一地的纸人。   那些纸人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凶神恶煞的围攻土地庙,而是像是被雨水打湿一般软绵绵湿哒哒的瘫倒在地上。   在瘫软的纸人所簇拥的,是被人搬到中间的供台,供台之上,像是捆绑着献祭的家畜一样,捆绑着两位玩家。   鲜血滴滴答答从供台上流下,土地庙里的木偶无心无泪,静静地看着被放上供台的玩家。   他们身下血肉模糊,目光涣散,只是勉强,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听到有人走过来,孔冰微微转头,早在那一场亵渎的可怕的让人崩溃的剧痛生产中喊破的嗓子发出咯咯的声音。   戏鹤飘然而入,身影虚幻。   垂死的状态模糊阴阳两界,两位玩家同样看见这闯入的鬼新娘,某种预感突然浮现在心头。   戏鹤靠近他们,伸出手,红嫁衣的袖摆下落,露出一截白的发光的手腕。   系统自动浮现:【是否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戏鹤在心底回复:【启动。】   “愿逝者不必长眠。”戴着红盖头的新娘轻声说着,掌心从两位死者的脸上拂过。   大红大白,大喜大悲,交织于此刻。   戚焕再次感受到那日在婚礼之上听见鬼新娘说出此话时,心里浮现的奇异触感。   相比之下,生命值无限低于零的两位玩家感受更深。   他们的意识不知不觉陷入混沌之中,一边是来自主神死寂的呼唤,那背后是足以撕碎一切灵魂的暴风,是贪婪的张开的血盆大口,另一边则是一轮冷月下的永恒坟墓,是数十年后人类为自己的族人准备的最后一块安息之地。   两股力量相互撕扯,终于还是一点点将他们引入坟墓之中。   戏鹤看这两点淡淡的光晕移上他的指尖,一点点挣脱主神的力量冲向坟墓。   系统面板展开:【已完成两位玩家收容。】   紧接着它便闪烁起红光,一项更像个辅助工具的系统第一次说出想法:【宿主,您有机会拦住这两位玩家。】   戏鹤看着扭曲的尸体,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还在驱使着□□活动:【我不觉得在主神荒谬的游戏里挣扎求存就比安静的长眠要好。】   系统没有多说,它读取过宿主最开始作为实验品时的记录。   在第一次伦理测试中,宿主更倾向于杀死玩家收容灵魂,而不是帮助他们活下去,也因此导致研究中心内部的争论和分歧。   宿主没有被销毁,但也让这个实验计划被暂时搁置。   时至如今,宿主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只是希望祂不要堕落到主动杀死玩家的地步。   两片灵魂终于彻底投入永恒的长眠,他们的□□定格在看向天花板的一瞬间。   睁大的眼睛里不仅仅是死不瞑目,还带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戚焕凝视着他们的眼睛,然后缓缓抬头——他对上一张又一张诡异的笑脸。   天花板上正密密麻麻地爬着一只又一只白白胖胖的婴儿!   它们像白色的蛆虫一样密密麻麻抓住天花板,脑袋凑在一起,尖利的牙齿死死咬着一块血肉。   这血肉分明就来源于底下死去的两个玩家!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哇哇哭声响起!   那些村民是不仅顺利地完成转世新生,而且成为了某种充满杀伤力的怪物!   一把长刀扬起,戚焕出手,一刀便将婴儿从天花板上扫落下来。   与其同时他屈膝发力,猛的窜上供台,另外一只手在孔冰衣服里一捞,瞬间将罗盘取走。   他还不忘抬头向鬼新娘看去一眼。   然而,此时的鬼新娘没有看地上怪物婴儿一眼,而是侧头凝视着河流对岸。   在河流对岸,四道红色的身影垂手站着,连狂风都不能掀起她们的裙角。   戚焕把罗盘放进怀里,心中有所明悟:村民作乱,鬼新娘也出动了。   正如他所预估的那样,下一秒河岸对面的身影闪动,便有四色光芒交织笼罩在河床上,形成一道堡垒。   戏鹤同样抬起手,汹涌的河水在他手中如同随心而变的绳索,将新生的婴儿怪物一个接一个串起,束缚在原地。   因为主神还在注意出现这个异常的副本,戏鹤不能够在扮演鬼新娘这件事上崩人设,但出于鬼新娘和村民长久存在的仇恨考虑,她出手帮助玩家是符合副本逻辑的。   只需要他困住村民这么一小会,戚焕的刀就已经调转方向,向着怪物婴儿身上横扫过去。   紧接着便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相撞声!   这些村民转生成的婴儿怪物皮肤并不娇嫩易碎,反而如同钢铁一般坚硬,这横扫千军的一刀,也只是让他们身体摇晃向旁边摔倒在地!   另一个噩耗则是戚焕发现在进入土地庙之后,他的精神稳定值也开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下滑。   这间土地庙绝对有问题,或是村民们的主场,或者是隐藏着莫大的危险。   戚焕作出判断之后毫不犹豫,趁着婴儿怪物倒了一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迈步向外冲去。   宿敌当前,鬼新娘对新郎也算宽容,没有用四色光芒阻拦他的去路,任凭他冲过河流站到对岸。   戏鹤没急着走,属于鬼新娘的怨恨在他脑海里嘶吼着。   在主神的注视下,他没有抵抗这股怨气,放纵自己的理智堕入愤怒之中。   他身上怨气翻涌,五指成爪,抓起其中一个尤为胖大的婴儿,在空中一甩,再次把好不容易爬起的婴儿怪物击倒在地!   挂在他胸口的清心符亮起,不一会便剧烈燃烧成灰烬。   而那些婴儿并没有为他完全显露凶象而退后,反而越战越勇,像是群蚁噬象一般聚拢起来,互相配合着进攻。   不行,这样下去就算击退村民,鬼新娘也会失去最后一点清明。   戚焕拧眉,左右看看四位些焦躁不安的鬼新娘。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身上的怨气越发浓重,眼神一点点混沌起来,时而想要对他伸出锋利的指甲,又似乎迫于什么力量收回手。   这些鬼新娘帮不上忙,戚焕心想。   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他也注意到,或许是因为今年是水年的原因,又或许是鬼新娘之间本身就有差距,这些鬼新娘中只有他结契的这一位能和人沟通。   她会和人合作,会谈判,会戏弄人,也是唯一一个操控冥婚流程的。   另外四位鬼新娘唱戏的时候还有几分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则完全被怨气操控,现在更是无比接近完全被本能驱动的厉鬼。   是因为没能通过冥婚发泄怨气还是村民现在的算计起作用了?   戚焕脑袋飞速运转,右手不自觉盘着罗盘。   下一秒,他脑海里灵光一现。   “五行相生相克……”戚焕喃喃自语,“用火烧纸人是我们想当然了,新娘死于水则成水属,村民死于火则成火属,以水克火!”   难怪新娘来此第一句话便是水煞已破。之前阻止这些村民行动的,就是围绕土地庙前的水煞。   这些村民诱骗另外两位玩家破除水煞之后在土地庙生产,之后村民转世成功,又不受水煞辖制。   戚焕立刻抽出两张清心符,再次从四色光芒构筑的安全堡垒里冲出,不顾一切地奔向红线相连的新娘。   星火系统:【屏蔽完成,主神不再关注着这里,宿主,保持清醒!】   系统焦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戏鹤收束的理智展开,瞬间从混沌的怨气中冲破。   他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抓住腰一把揽进怀里。   戏鹤下意识转身,以手成爪,狠狠抓向袭击者的心脏。   鲜血顺着红线流淌,一点点从手掌心滴落,同时,一点凉意从背后慢起,瞬间让大脑清醒许多。   “夫人真是好狠的心。”戚焕喘息着笑起来,还有一张清心符被他夹在手指间,坚定地贴向新娘胸口。   好像有点平。   戚焕注意到不对劲,紧接着就被人甩了一巴掌。   “多此一举。”鬼新娘毫不领情地评论。   围拢在他们周围的婴儿怪物,却因为这一点活人的鲜血越发躁动起来。   戚焕带着他向后退去,刚刚在对岸站定,拿出罗盘:“水煞,我们可以先布置水煞拦住婴儿。”   “可以。”戏鹤没问他怎么发现这一点,伸手在北方方位上一点,沾染在指尖的心头血便落入黑色凹槽之中。   蓝色的光芒大现。   本就汹涌的河水更是如同煮沸一般翻滚起来,咆哮着,怒吼着,冲击着中间被玩家生生劈开的通道。   戏鹤脸色微白,一咬牙,将更加澎湃的阴气输入进去。   阴阳相济,力量大增。   咔嚓——   所有人都听见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暴动的河水终于突破限制,淹没中间一小块干燥的空地。   疯狂的冲击向对岸的婴儿怪物们被水煞拦住,焦躁难安地在对岸踱步。   戚焕松口气,在他的系统面板里面婚礼任务已经完成,然后第二个活下去的任务,多半只要熬到天亮就可以。   只是,在他的推理里还有一环不对劲。   那些村民就是转世成为婴儿怪物,也不一定能够战胜鬼新娘,以他对村长的了解,这老谋深算的东西必然有后手。   戏鹤盯着虚空,从进入土地庙起就觉得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   “鬼门。”他想起来一件事。   “七月十五鬼门开。”戚焕拧眉,顺着他的方向,试图看清虚空中的一点。   戏鹤猛的抬头,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翻卷,露出漂亮修长的脖颈。   “有人遮挡住鬼门!是他让两位新郎写诉状召唤阴差!”   鬼新娘疾言厉色,下一秒,一切都安静下来。   不仅仅是焦躁的新娘和婴儿怪物,也包括响动的风声,汹涌的河流,一切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有很轻很轻的吱呀一声,无比清晰。   一直被遮挡的鬼门终于浮现在半空中。   那扇古朴的,恢宏的,让人望之生畏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锁链从里面伸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死寂,死寂之下是冻结一切的冰冷。   阴差已至。 第20章 婚阴(20)   这就是阴差吗?   戚焕盯着从虚空中缓缓走来的两个身影。   他们和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一样,一人高瘦一人矮胖,头戴黑白两色的高帽,手上抓着的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   无限流系统贴心的为每位玩家发来提醒:【特级NPC出现,请玩家谨言慎行。】   NPC的战斗能力分为数个等级,而特级NPC则是指某个副本神力天花板级别的NPC。   玩家完全无法正面对抗,甚至在无恶意情况下,它们都可能杀死玩家。但是玩家可以通过遵守一定的规则保证在这种NPC出现时存活。   两位阴差虚空站立于河上。   戏鹤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毫无感情地从河水两岸聚集的生物身上扫过。   与其说他们是鬼怪,还不如说这两位是这个副本最高规则的具现化。   “阴差出,厉鬼尽。”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戚焕感觉到极度冰冷的气息喷在后脖子上。   不知何时,那两位阴差已经站在他身后,伸长脖子轻轻嗅着他的气息。   “活人。”一位阴差说。   “活人不归我们管。”另一位回答。   话虽如此,祂们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身后,摇晃着手中的铁链。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戏鹤盯着河中心。   浓雾随着鬼门的开启弥漫,来自阴间的阴寒之气渗透,便是他有厉鬼之身都感到深寒刺骨。   在那浓雾遍布的河中心,渐渐浮现出一盏又一盏腥红的灯笼。   灯笼的红光照耀之下,是一张又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一顶又一顶黑色或白色的高帽。   祂们穿着麻衣,提着灯,两两成组开始查验起河岸两边的生物。   村民似乎也知晓其中利害,小心翼聚集在一起,稳定的呼吸着,让一对又一对阴差嗅着他们身上属于活人的气息。   阴差居然不止一个。   戚焕这下是真真切切捏一把汗。   难怪这些村民如此有把握。   他们通过新郎的肚子转身成为活人之后,不归属阴差管理,但是鬼新娘呢?   阴差出,厉鬼尽。   鬼新娘作为厉鬼,多半会成为阴差处理的对象!   一对阴差逐渐靠近戏鹤。   他注意到身边的戚焕心跳比之前起初许多。   又不是找你,何必紧张?   戏鹤心里失笑,近乎温顺的微微低头,让阴差凑进他的脖子,确认他身上的气息。   混杂着活人阳气的气息,成功迷惑阴差。   祂开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戏鹤勾一勾无名指。   戚焕感觉到心脏像是被谁轻轻揪了一下,低头看向连接两人的红线。   阴差显然看不出他们俩的关系,也正是这份关系掩盖住戏鹤的身份。   显然鬼新娘对于这一套操作有信心,小步走近,凑到他耳边低声开口:“阴差听不见我们小声说话,他们也不会管活人做什么。”   “如果找不到厉鬼,他们会怎么样?”戚焕同样压低声音询问。   戏鹤低笑两声,说出来的话在戚焕听来颇有点没心没肺:“阴差从不走空,若是没有厉鬼,那就挑几个嫌疑犯带走。”   戚焕拧眉:“那村民……”   “他们转世之后可比我们姐妹更像活人。”   戏鹤心中有数,话音一转,调戏道:“夫君是在担心我?”   戚焕不吃他这一套,从他游刃有余的姿态中读出关键:“有办法?”   “不通过地府转世成人岂是那么容易,”戏鹤看着对岸被一个个查验的村民,“若是阴差发现村民的尸体,一下就能推算出前因后果。玩弄生死,滞留阳间,怕是要永世待在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说到最后一句话,那粘稠的长久的恨意又在戏鹤身上涌动。   戚焕思考起来:按理说被火烧死都成灰了不会有尸体,但是鬼新娘说出口显然是有的。   哪里可以藏住尸体而不被阴差发现?   戚焕想起那本云游道人笔记的记载:“活人属阳,阴差不管,至阳之地,阴差不得近,在至阳之地?”   他询问鬼新娘,眉头越拧越紧:“到处都是阴气森森,哪里是至阳之地?”   戏鹤:“你知道太极吗?”   戚焕一愣。   戏鹤淡淡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这个副本贯彻始终的规则无非平衡二字。   因为平衡,所以新娘属性需要补全五行,因为平衡,所以需要冥婚结合阴阳。   阴阳共济,阴阳相生。   戚焕明悟,就如同太极,至阳之地,就在阴气最浓郁的地方!   他举目四望,紧接着看向身边的鬼新娘:“水属至阴,你死去的地方……”   戚焕回忆起他们相见时那一方池塘。   是了,为了缔造水属性的新娘,她被淹死在那片池塘里。   他看向一边涌动着汹涌波涛的湖泊,深呼吸一口气,抓住鬼新娘的手腕,一同投入水中。   戏鹤没想到玩家居然带他一起入水,微微挑眉,低头向下看去。   戚焕刚好侧头,水波将红盖头托起,露出鬼新娘笔挺的鼻子,在冰冷水面下越发鲜红的嘴唇。   他脖子上的鱼鳞项链被水波拖起来散发出淡淡的微光,让他不必呼吸的同时,也为两人照亮眼前的道路。   无论湖面怎么汹涌,湖水下方都是一片冰冷死寂。   越是向下潜泳,就越是冰寒刺骨,刺骨到回忆都被勾起。   那是岸上唱着跳着的村民,那是湖水边缘高念着祭词的神婆,那是被死死钉入手心的桃木钉,那是缠绕着手脚无法挣脱的红线,那是投向湖水的仅仅一推。   戚焕感觉到身边新娘的体温越来越低,仿佛他抓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寒冰。   便是寒冰,戚焕也没有松手,而是咬牙给新娘又贴上两个清心符。   同时,他也感觉到深深的窒息。   不是来源于身体对氧气的渴求,而是灵魂上的,像是他的灵魂被一张网网住,一点点拖向湖底。   阳气和力气从体内飞快的流失,精神值和健康值同步下跌。   就连戚焕耳边也出现幻听。   那是潜伏在无尽黑暗里窃窃私语的鬼魂。   “来了……这里又来了个人。”   “嘻嘻嘻,穿婚服……”   “大喜大丧哈哈哈哈”   “你也是被他们扔进来献祭的吗?”   戚焕下意识向着提问的方向看去,刚好对上一张青白的完全被湖水泡发的脸。   她穿着残破的红色嫁衣,红盖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于是流着血泪的脸完整呈现在戚焕面前,对着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在那充满恶意的尖锐指甲划向戚焕之前,戏鹤动了,他只是平平淡淡地扭头看向女鬼。   女鬼尖叫一声,吃痛地收回手,却连怨恨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低着头扶着手,飞速投回黑暗中。   只是戏鹤的威慑也只能让淹死在湖里的冤魂不出手,阻止不了她们的窥探。   一双又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像是鬣狗监视着猎物,看着他们一点点沉入深渊中的深渊,那些女鬼们都不敢踏足的禁地。   终于,戚焕在这永无止境的坠落之中,他终于看见在湖底阴气汇聚之处出现的一点点亮光。   那是一小朵在湖底深处燃烧的火焰。   它洁净纯白,在湖水的重压下摇摇欲坠却又顽强不屈地燃烧。   火焰照亮戚焕,也照亮火焰底下供它燃烧的层层叠叠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形态扭曲,像是挣扎着想要逃跑而不能,只能绝望的交织在一起,形成湖底的尸堆。   戏鹤一眼认出最上面被火焰点燃的属于村长的那张脸:“就是这里。”   他松开手,在戚焕身后轻轻推一把,让他靠近这些尸体。   作为厉鬼,戏鹤和阴差一样无法靠近这片至阳之地,只能够让一个活人去取得这些尸体,把它们带到岸上,带到那些阴差眼皮子底下。   戚焕从道具里翻出一根极为坚韧且可以无限延长的绳索,一段趴在自己的腰上,另外一端则牢牢束缚村长的尸体。   “一具尸体就可以。”戏鹤提醒。   戚焕从善如流地接受新娘的建议,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和新娘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湖边。   那么,这位鬼新娘是不是早就看出村民生有异心,查验到此处至阳之地后,便想要找一个活人来帮她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戚焕已把尸体绑好,一手拉住鬼新娘的手向上游去,心中还在思量:   自己的利用价值是否到此为止?   上浮并不比下潜容易。   那些纠缠在脑海里的回忆,随着在湖水中待的时间越长而越发喧嚣,明明是上浮,明明水面就在抬头所见的地方,戏鹤却觉得自己在下沉。   下沉进那无边的属于鬼新娘本身的记忆里。   冰冷的属于水的气息从湖底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吞噬所有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怨气。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杀我!   呼吸!呼吸!呼吸!   好冷!好冷!好冷!   戏鹤现在好像分成两个人,一个灵魂正在不断的嘶吼,近乎陷入混沌,另一个灵魂却冷静地做出判断。   好算计。   是阴差的力量影响了湖水——阴差从涌入湖水的溪水中进入人间,也将属于阴间的气息带到湖水之中。   阴间至阴的气息与至阳之地染在他身上的气息交织冲撞,足以勾动所有的被压下的怨气,侵染他的神志。   戚焕也并不好受,至阳之地的火种从尸体上蔓延,融入他的经脉之中,使他犹如五内俱焚,也是寒冷的湖水都没有办法降低温度!   幻觉不断浮现在眼前。   那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橘红色的眼底火焰铺天盖地,烧尽苦心经营的村庄,然后烧到身上,烧的皮肉发烫,烧的脂肪噼啪作响!   黑烟滚滚而起,冲进喉咙,冲进鼻子,从一开始的咳嗽到后来抓住喉咙也没办法榨取任何的氧气。   “你……”   戚焕侧头看向鬼新娘,不知从何时起,抓住他手腕的手指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冰冷。   清心符更是无火自燃,疯狂警告着鬼新娘即将被暴走!   就连嫣红如血的唇瓣此时都透着一股死气的青白,所有颜色从新娘身上褪去,让她更像一块冰雕!   “阴阳相生,轮转无常……”戚焕轻声念诵起云游道人笔记的心法,引动着新娘身上的阴气与自己身上的至阳之气混合在一起。   他意识摇摇欲坠,仅仅凭借感觉凑近新娘,一点点靠近对方冰冷的嘴唇。   出乎意料的柔软,戚焕想。   水面三米之下,身上红色婚服被水托起的两人像是即将溺毙的蝴蝶,翅膀交叠,鼻息交缠。   阴气阳气流转不修,互相为对方渡去渴求的气息。   戏鹤那混沌一半的灵魂不再叫嚣。   上一次独自溺毙,这一次却有人共沉沦。 第21章 婚阴(21)   湖面上。   阴差的排查已经走向尾声。   每一个村民,每一名鬼新娘都已经被检查完毕。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身影站在村尾土地庙前,久久伫立不动。   祂们还没有找到诉状要求抓捕的厉鬼,自然不会离去。   村长婴儿翻个身,仰望着大开的鬼门。   那被一纸诉状敲开的门随着时间流逝,正在一点点合拢,连带着外溢的阴气也被如龙吸水一般吞回去。   鬼门只会开到子夜,在鬼门关闭之前,阴差必定会带走厉鬼交差。   而这厉鬼自然不会是他们这群刚刚转生成功的活物,而是那些鬼新娘。   婴儿满意的笑起来,咯咯咯的声音,纯洁无瑕。   听到笑声的鬼新娘却开始躁动起来。   就算她们的意识因为久久没有排解的怨气而模糊,也还是从阴差们严阵以待的架势中察觉出未知的危险。   金属性新娘手中出现金色剪刀,站在其他三位姐妹面前,喃喃自语:“孩子,孩子……保护孩子……”   土属性新娘的泥土绕着她们形成围墙,警惕地隔绝阴差们毫无表情的视线。   柳枝在泥土上缠绕固定,火焰在她们身周蓄势待发。   然而,这一切只是加速阴差锁定她们的过程。   “时间到了。”其中一个阴差开口。   “任务还没完成。”鬼哭般的声音响起,“谁呢?”   “谁呢?”   “你们之中谁是厉鬼?”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聚集在河水两岸的阴差口中发出,久久萦绕不散。   然后,在为首一黑一白两位阴差的带领下,聚拢过来的阴差收小包围圈,一步步紧逼向新娘们!   守护着新娘们的土墙与柳枝崩毁,蓄势待发的火焰被从天而降的雨水熄灭,就连那金色的剪刀也寸寸腐朽碎裂。   她们手无寸铁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就像是许许多多年前婚礼的那一天。   所以——   苍天何在?后土何在?   法理何在?天道何在?   无声的怒吼响彻在与她们思维相接的戏鹤心头,他一把揪住戚焕的衣领,猛地破水而出。   水珠从他脖子上滚落,湿透的红嫁衣紧紧贴住肌肤,勾勒出纤细易折的腰身。   戚焕从阴阳交缠的美妙感觉中回过,默默收回压在新娘胸口上的手,顺着绳子把村长的尸体拽出来。   “阴差留步。”戏鹤开口,从水中浮起,自虚空中踏向阴差。   他从未动手杀过活人,所以身上没有半点血腥气,又因为与活人的契约与刚刚的阴阳相交而沾染阳气,在阴差眼里只像个修道有成的人。   于是,领头的阴差抬起一只手,适宜同僚们停止手中追捕的工作。   戏鹤拱手:“在下有一具尸体,希望阴差鉴定之后再做决定。”   他抬抬手,示意戚焕把尸体背上来。   戚焕:?   这种时候倒是喜欢压人一头,戚焕虽然任劳任怨把村长的尸体拖出水面,但嘴上半点不饶人:“倒是喜欢使唤夫君。”   戏鹤不恼,反而意味深长笑一声。   见势不妙,戚焕拧起眉。   至阳之地的火焰已经在刚刚的阴阳交缠之中消耗殆尽,于是尸体死于火焰残相赤裸裸呈现在阴差面前。   这具尸体比正常情况缩小一大圈,几乎浑身上下都是烧焦的黑炭。   阴差冰冷的手指伸出,指尖划过的地方,如同时空倒流一般褪去黑色,露出原有的苍老的布满皱纹的皮肤。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则出现一本蓝皮册子,册子上的字迹如同活物一般不断扭动变化着,看一眼便让人目眩。   原本已经高枕无忧,等待胜利果实的婴儿们开始躁动。   村长抬起大脑袋,又黑又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边,无数紧张担忧和愤恨爆射而出!   紧接着,他一扭头,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如同出膛的子弹一般就想要冲出此处!   然而,阴差们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聚在一起加强对婴儿们的看管。   哗啦!   一条勾魂索凌空飞出,瞬间便缠绕住想要逃离的婴儿脖子,一用力便将它拽回来,狠狠甩在地上!   阴差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一语判定村民的结果:“邪/教祭祀,害人性命,玩弄生死,非法转世,罪不容诛!藏匿尸体,欺瞒阴差,罪加一等!”   一字字的审判的句子从祂的口中吐出,顷刻之间便在空中形成金色的大字,带着无边的威压控制住这方天地。   婴儿群中一片哗然,不少村民慌不择路的想要向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伴随着一连串哗啦啦的声音,一条又一条勾魂像是游动的灵巧黑蛇一般飞速窜出去,顷刻之间便将这些企图逃离的婴儿一网打尽。   村长还扭动着挣扎着想要说什么,然而在勾魂锁收紧之后,他连挣扎的力气也失去了。   半空中的鬼门逐渐合上,水面上的雾气散去,寒冷刺骨的温度开始回升。   阴差们黑白两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消散,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半阖的门扉之中。   领头的阴差最后一个离去,消失之前,祂若有所思,对戏鹤开口:“你很好。”   这句话倒像是看破真身了。   戚焕去观察这位新娘的表情。   然而,红盖头随风飘动间露出的嘴唇完美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脸不红,气不喘,说谎不打草稿。   一切归于平静。   雾气散尽,几点星辰浮现在天空,地下的村庄处处点着红灯笼,透着股难言的温馨。   四位鬼新娘还在恍惚中,本能地聚集到戏鹤周围。   “妹妹……”   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劫后余生的新娘们互相安慰着。   戚焕笑起来,它的系统面板也显示第二个任务活下来完成,随时可以脱离副本。   不过,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村民为的这一场谋划准备不少东西,还能够在土地庙里发现残留的没有使用过的蜡烛和红纸。   戚焕拿走这些材料,手指灵巧地上下翻飞,不多时候便折出整整齐齐五朵莲花,将蜡烛放于其上,便是莲花灯。   戏鹤安抚好四位新娘,走过去,看到他端起灯:“你打算做什么?”   “超度,”戚焕又从尸体上翻出婚帖,捧着五顶灯一起走到水边,“七月十五中元节,河灯渡亡魂。”   他看着水流平缓下来的河:“我在一本笔记上看到过,刚刚有阴差经过的河水最好,河灯流向阴间,也让亡魂洗去罪孽,找到转生的路。”   戏鹤没说话。   这确实是这位玩家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个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善心无穷的圣父,但在可以提供帮助的时候,也绝不会吝啬。   戚焕见他没有反对,便开始一盏盏放下河灯。   不仅仅是放下河灯,也在每一顶河灯放出之时,点亮一份路引。   路引上写明死者的岁数名字,同时以自己身上的功德做保,洗刷亡魂身上的罪孽。   他是打算让鬼新娘们有个好的解脱,当然不会让她们像被阴差抓回地府一样面临无尽折磨。   系统面板察觉到他的意愿,不动声色的展开:   【恭喜玩家激发隐藏任务:超度亡魂(1/5)   奖励:女鬼的感谢——胭脂泪】   随着河灯流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手持剪刀的新娘身影消散,唯有一滴血泪自半空中凝结,滴在戚焕手心。   【胭脂泪(1/5)   作用:锁定生命值为1,持续三十分钟   作用范围:所有副本】   绝地求生的必备道具,倒也不负A级副本隐藏任务的名头。   戚焕一连放下四顶河灯,终于开始书写最后一份路引。   戏鹤坐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哼着一开始曲儿。   “你叫什么名字?”戚焕手中拿着婚帖,明明名字写在上面,却偏要再多问一句。   戏鹤勾起嘴唇:“不是已经写在上面了吗?”   “可你不是可容,不是那个被人残忍的淹死在池塘里的新娘。”戚焕站起来,伸手摁在他胸前,稍稍用力便可以感觉到,在那红色嫁衣之下,没有血肉,只有一个空洞,“你是……”   受损到连魂体上都残留伤口的,只有一个人。   戚焕:“云游道人。” 第22章 婚阴(22)   不知何时起微风,红盖头被掀起,露出凝固在新娘嘴角的笑容。   他像是静默的神像,不言不语,不给信徒任何回应。   戚焕抓住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血手印上——对不上。   从一开始,这位新娘对五行阴阳学说的了解,在怨气侵染下不同于其他鬼新娘的冷静,都处处透着古怪。   “你最早被村民邀请过来驱鬼除祟,布下大阵压制住作恶的厉鬼,却没有想到,这厉鬼一开始就是村民为一己私欲铸就的。”戚焕缓缓述说着他推测出来的来龙去脉,“所以你在发现冥婚之后,从婚房里救出水属性的新娘,带着她一路离开,然后被村民困在这里。”   戚焕扭头看向发现道士尸体的那棵大槐树:“我记得在你的笔记里有一张替命之法,所以……”   他喉结上下移动,目光深深:“所以你把自己的命和新娘联系在一起,送走新娘之后替她作为水属性的新娘死去,也因此破坏阵法,带着剩下的新娘复仇。或者说,等一个像现在这样,有活人帮助你们破除死局的机会。”   “就连当时孙鹿逃离去往大城市,成年后带人回来,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   戏鹤喟叹一声,左手轻拍右手掌心,以掌声向这位敏锐的玩家表达敬意:“不错,堪破谜题的,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戚焕手中的路引只剩下名字这一栏:“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你们玩家都这么多情的吗?   戏鹤啧一声,开口:“戏鹤,游戏的戏,仙鹤的鹤。”   游戏人间,鹤立独行。   论风骨,论行径,这个名字倒是恰到好处。   戚焕心想,低下头,笔走龙蛇般在路引上写下名字。   然而,还没等他烧路引,戏鹤抢过纸笔,写了几笔,匆匆一瞥,只看到自己的名字,紧接着路引无火自燃。   河灯也随之飘远。   戏鹤身上的红色嫁衣从底端开始被浮起青色,身形也一点点变成瘦削修长的青年姿态。   尽管戏鹤写下的两笔让人很难不多心,但戚焕在习惯他的做派之后,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没有多想便点击确定退出副本。   副本退出,一切清空,自然无需担忧。   系统面板:   【确定玩家戚焕退出副本。】   【副本结算中,请玩家稍等。】   如同之前每一次副本结束一样,整个世界都定格住,远处的风景也逐渐模糊起来。   只有坐在河边的青衣道人低着头,似乎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河灯。   大功告成,一切如常。   戚焕心想,下一秒,他却眼睁睁看见静止不动的青衣道人抬起头。   戏鹤精准地凝视着虚空,夸过主神设下的重重障碍,对着戚焕露出一个笑容。   红色盖头还没有褪去,只能露出完美无瑕的下半张脸上那戴着诡异弧度的红唇!   戚焕心头一跳,然后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没有如约断裂。   不对劲,就算他们在这个副本已经定下婚契,在脱离副本的时候也应该自然取消!   戚焕从不留隐患,所以他毫不犹豫挥刀砍下去,可是这红线却极为坚韧,即使是最锋利的道具,也无法斩断。   他只能看着红线逐渐透明,最后在左手无名指上留下一道红痕,一道触摸的时候胸口都在疼痛的红痕。   戚焕立刻想起那顶河灯,想起那本笔记中对姻缘契约的分类——   最下者立誓定红线,中者祭拜天地五行,最上者三生石上互刻名姓。   他们立过誓,连过红线,祭拜过天地,之后,那河灯路引上他们互相写下名字,多半便被送到阴间三生石上,从而将契约加固副本规则的高度。   来自副本规则的约束,就算是无限流系统也无法洗去。   生生世世,缠绕魂魄,不休。   戚焕咬牙切齿:好算计!   只是,为什么?   一个副本的友善NPC居然也能看透玩家的存在吗?   在他惊疑不定时,戏鹤的声音穿透副本的阻碍,清晰响彻在耳边,像是情人间的喁喁私语:“戚焕,向一切祈祷不要再次遇见我,下次再见……”   可不一定是盟友了。   优秀的猎人当然要在特殊的猎物上打上标记。   脱离副本结束,玩家残留的身影消散。   即使是面临未知的威胁,戚焕的恐惧值在最后一刻还是0。   看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惧,还不如说是怒火重烧——被人戏耍后的无能狂怒。   戏鹤哼笑一声,懒洋洋地起身,像是吃饱喝足的雄狮决定捕猎。   他说:“看够了吗,不知这出戏是否合你口味?”   【任务一:帮助玩家逃离副本,已完成   任务二:恐惧值收集,已完成   任务三:让副本boss臣服(4/5)】   在玩家离开副本之后,系统面板在戏鹤面前展开,为他结算当前任务进度。   槐树被风吹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戏鹤说完那句话后便站在树底,安静的等待着。   许久后,从土地庙里,终于缓缓走过来一个年轻女人,正是引着孔冰等人送死之后不知所踪的雾婆婆!   河水在她身前分开,为她让出一条大道。   她走过来轻轻鼓掌:“果真是好一出大戏,戏道长,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属于鬼新娘的形态完全从戏鹤身上剥离,他穿着青色新中式长衫,背对着点满灯火的村庄,看不清眉眼:“可容。”   他叫出雾婆婆原本的身份。   “那两位玩家从谷仓密室里救出来的人就是你,而你则引导着他们为村民的转世计划牺牲,”戏鹤理清思路,“从那次替命之后,你就决心站在鬼新娘的对立面。”   时间倒流数年。   戏鹤进入副本的那个节点里五位鬼新娘的冥婚刚好进行到最后一位。   系统给他准备的身份恰好是为冥婚提供技术支持镇压厉鬼的道人,这也让他有能力去从冥婚里救出一位纯洁无知的少女。   假如,她真的毫无所知。   每一次玩家结束副本之后,副本都会被重置。   这也就意味着,副本中的NPC包括boss都会反反复复经历过去,包括最深沉的黑暗,那些最深的梦魇里才会存在的东西。   大部分boss的记忆被完全洗净所以毫无所觉,而总有那么一小部分boss本就以刻苦铭心的痛苦为力量源泉,从而越来越强大,直到……窥见那么一丝副本世界的真相。   比如可容。   在那个被村民围攻到河水边的夜晚,可容终于展露出属于厉鬼的凶相。   她没有立刻攻击围攻的村民,而是对着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婚礼现场救出的戏鹤开口,语气焦躁急切:“过来!我保护你!”   是保护。   戏鹤毫无防备地向着漂浮在空中满身怨气的鬼新娘走去。   噗呲——   那是一只手穿透胸膛的声音。   紧接着,这只涂着红色蔻丹纤细修长的手缓缓握住戏鹤的心脏。   直到这一刻,第一次执行任务毫无经验的戏鹤还有些茫然:“为什么?”   可容笑起来,血丝爬上她的眼珠,森森怨气喷涌而出:“玩家,呵,你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每一个都说会帮我,然后呢!然后呢!我一次次被沉进水里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几乎成为刺耳的啸叫声:“现在呢,我天真可笑的玩家,被欺骗的感觉怎么样?满足了你这颗无处安放的圣母心吗?”   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进心脏。   这就是欺骗。   戏鹤,第一次进入副本,就好好学习了欺骗的滋味。   根植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一小片几乎濒临破碎的人造的神格,也随着他的领悟开始微微闪光。   周围原本似乎在追捕他们的村民,也随之举起手中的工具,一起高声大喊!   浓郁的怨气将他们所有人的包裹交织在一起。   戏鹤作为道士,正开启着天眼,清晰的看见怨气串联成一条一条的绳索,交织成网将所有人挽在其中,而这线甚至还在不断延伸向远方!   在这张大网之中,站在正中心,如同捕食的蜘蛛一般悠然等待猎物落网的正是可容!   这个副本的boss,早就不是被欺压者,所有的村民所有的NPC,都已经成为她手中的傀儡,捕食的工具!   难怪这会成为系统拿出来的第一个世界——副本boss一旦觉醒自我意识之后,副本与主神的联系会大幅削弱。   戏鹤心里想着,极轻极缓地叹口气:“我不是玩家。”   这句话说的时候晚了点,鬼新娘已经缓缓收紧手,感受着那颗她所憎恶的圣母的心脏在手指间炸开,粘稠的鲜血顺着手指流淌到掌心,再流淌到手臂,沿着手肘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她却并不感觉愉快,反而有种莫大的危机感降临于身上!   明明已经成为魂体,鬼新娘却突兀的感觉到胸口处一阵闷痛,下意识弓起身,疼痛到几乎要跪倒在地,好像有谁将手穿进她的胸膛,狠狠的挖出心脏! 第23章 婚阴(23)   难道……   鬼新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正低着头,也就清晰的发现眼前人青色的衣角缓缓从最底端染上一丝鲜红。   那无比喜庆的正红色在衣服上肆意扩张,与此同时,龙凤交织的图案也与正红色一并显现。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站在她面前的人分明是一名头戴红盖头身穿红嫁衣的鬼新娘!   而她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道人打扮,胸口不断渗出鲜血。   “既然我是道士,又怎么不会那些村民都会的纸人替身术呢?”戏鹤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轻柔地如同在给最疼爱的弟子讲解知识,“替身下者为纸人,中者为道人,上者为鬼仙,可以一命换一命,也可以命格相连互相替命,只可在生死之际激发。”   鬼新娘喉咙滚动,呕出一口血来,气若游丝:“你一早就把我们俩的命格连在一起。”   “是啊,”戏鹤温柔地解释,仿佛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我原本是想着,若是被迫结冥婚的新娘在私奔途中受到致命危险,那么我这个奸夫替她去死一死,避开日后的劫数也是应当的。没想到,竟然是今日的结果。”   属于鬼新娘的力量被替换到他身体里,他逐渐变形成为新娘的装束,整个副本也归入他的手中。   戏鹤几乎是凭借运气出乎意料地掌控住整个副本,迎接玩家的到来,准备继续接下来的任务。   只是,随着副本的发展,很多事情都超出掌控。   戏鹤:“没想到,你最后会进入雾婆婆的身体,在玩家进入副本之后策划下这么一场反击。”   可容冷笑一声:“雾婆婆当年推我出来不就是因为我和她同样是水属性的命格,所以,我在她身上寄放自己一半的魂体作为底牌。”   命格相合的身体,可以蕴养魂体,甚至进行夺舍,这也与戏鹤的推断相同。   所以他当年利用两人之间的替命契约让鬼新娘为他承担致命伤,同时获得副本里鬼新娘的身份,只不过鬼新娘为他承担致命伤后损失的只有一半魂体,之后依靠自己的底牌,也就是在雾婆婆身上存放的另外一半魂体夺舍重生,暗中谋划报仇。   可容又离戏鹤更近一点:“在替死契约成立之后,我们都可以得到对方的记忆。”   “从记忆来看,你是一个贪婪短视,为了得道成仙不计一切手段的邪道,”她皱起眉头,“这和你着实不太像,所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可容开口:“你到底是谁?”   她虽然是提问,却完全不需要回答,一把亮晶晶的剪刀突兀的出现在她手中,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决绝地刺穿自己的心脏!   远方的土地庙里开始传来打更声:“咚——咚、咚、咚!”   “你还想再替命一次?”戏鹤没有慌张上前,清透的目光注视着她。   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可容有些不安。   但是她握紧剪刀,那是那两位愚蠢的玩家为了解救她时给她带来的金剪刀,缓缓的对着自己的心脏又扎深一点:“有你的记忆,替命之术在双方都没有死亡的时候不可解除,并且可以多次施展。”   戏鹤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阻止剪刀进一步扎透心脏。   霎时间,戏鹤的眉头皱起。   可容身上仿佛有一股力量像漩涡一般吸纳着一切。   戏鹤若有所思:“五行。”   “金剪刀是金,此处有水有木,村庄毁于火,而你是天生包容万物的土属,至阴之气还未散去,湖底又有至阳,”她低笑起来,阵图从她足下亮起,快速地向四周扩散而去,“阴阳共济参造化,五行俱全可成仙!”   “我会飞升的!我要看看,那些把我们当棋子摆弄,随意玩转我们命运的天外之人,到底是什么家伙!”   “哈哈哈哈哈,我!要!成!仙!”   随着她的狂笑,戚焕离开后被放在河边的罗盘升至半空之中,所有凹槽的黑线爆涨,同时疯狂旋转着扩大,与他足下的阵图一上一下相互呼应!   湖底的至阳之气升腾而起,天空中尚未消散的至阴之气沉降下来,互相冲撞,互相融合,逐渐交织成阴阳鱼,稳稳落在阵图之中。   剪刀化作一点金光融入她足下阵图西方;槐树被风撕扯得不断摇晃,无数点绿叶融入阵图东方;湖水卷起水龙,顷刻间投入阵图北方;火种从明亮的村庄里升起,无声无息点亮阵图南方。   而身上还带着道人命格的可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作为土属性,稳稳坐镇中央,统领五行!   在此时,戏鹤若是任凭她死亡,自己也会受到金剪刀的重击魂飞魄散,若是阻止她死亡,可容便能在这五行俱全阴阳共济的时刻完成道人师门和神婆心心念念的五行飞升成仙!   “你会怎么选呢?”可容癫狂的笑着,“明明和我一样看透命运还甘愿被宰杀的猪狗?”   戏鹤什么都不会选。   他看着声势浩大涌起的五色光芒,表情和那天被人攥住心脏一样淡淡的:“我不是觉醒的NPC。”   话音落下。   半空中,本应该被关闭的鬼门缓缓打开。   森冷的寒意像是毒蛇一样游走而出,顷刻之间,便将涌起的五色光芒,镇压的干干净净。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门前,无感情的宣判声响起:“可容,你杀人无数,作恶多端,逃避地府捉拿,何不束手就擒!”   一个字又一个字的宣判,化作一道道金光,顷刻之间便打碎刚刚成型的五色光芒!   成仙之路陡然断裂!   可容吐出一口血来后退一步:“什么!现在子时已过,鬼门关闭,阴差不出,怎么还会!”   戏鹤静静的看着,气定神闲如同欣赏戏曲的局外人:“玩家刚刚进入副本的那个早晨,你修改他们手机显示的时间,好让他们毫无防备的仓促进入子时,成为村民转世的孕体。”   “你!”可容恍然,扭头看向土地庙,“打更声……”   戏鹤微笑着,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可以修改手机时间,我也可以让土地提早打更,同时修改手机回正常的时间,好瞒过你。”   勾魂锁如同蟒蛇一般缠绕住她的腰腹,将她一寸寸脱向无间地狱。   可容依旧仰着头,死死盯住戏鹤:“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谁,我在哪了?”   她一叠声的问出心中所有疑问:   “你明明和玩家关系很好,你完全可以阻止那几个玩家去死,为什么?”   “普通的道人如何能够驱使土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想知道?”戏鹤突兀地上前一步,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询问。   与其说提问,还不如说这句话是捕食者对猎物伪善的劝诫。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不需要打开,可容就预感到那背后蛰伏着的深深的黑暗与危险。   但它也透着无穷的吸引力,像塞壬一样以美妙的歌喉,勾引着无知的旅人靠近。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你是谁?”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戏鹤垂下眼:“我就是那个你苦苦追寻的,一遍遍回溯时光,玩弄你们命运的天外之人——”   “主神。”   作者有话说:   明天第一个副本完结,同时入V,希望各位小可爱支持一下,爱你们   预收《我在蛮荒有座城[基建]》,感兴趣的可以点点专栏收藏。   文案:   [求助!兄弟们,我穿越到原始社会了,要怎么活下去啊?]   来到蛮荒世界的第三天,白允城终于在饿死之前通过金手指在论坛发出以上帖子。   不幸的是,他刚刚登出脑海里的论坛,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狼扑来!   白允城受到惊吓后视线一矮,啪叽一声跌落在地。   他抬起自己毛绒绒的白色爪爪,看看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满脑袋问号:   我这是穿成个啥?   黑狼缓步走到跟前,变成个八块腹肌的黑皮猛男,拎起白允城:“你是祭司学徒吗?”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祭司学徒,它管饭吗?   为了活下去,白允城走马上任黑狼部落祭司一职。   就算他不会搞基建,但有金手指啊!   白允城可以在睡眠的时候登录现代社会一个论坛,这个论坛里有各路大佬上传各种野外生存攻略。   但是查看这些技术帖子都需要花费论坛积分,积分一个来源是发帖后其他人的打赏。   于是白允城开始勤勤恳恳连载兽人部落种田日记,发布兽人们各种萌物萌照猛兽猛照,通过打赏刷积分,拿着积分兑换各路攻略。   攻略在手,白允城招呼兽人们——   冲啊,努力建设我们的部落!   我要让每一个兽人吃饱穿暖,不受天灾疾病侵扰。   我要让部落里幼有所教,老有所养。   我要让文明的火种点亮整个蛮荒!   ——————   几年后,白允城成为兽人大陆最伟大的祭司,他的部落成为蛮荒世界第一大城。   同时,他也在论坛混的风生水起,靠着蛮荒兽世生活日记成为论坛第一幻想小说大佬。   一切都走上巅峰之后,某一天论坛上,白允城忍不住又发了一个帖子。   [救命!我觉得我家族长好像对我有意思!]   高赞回复一:[我们都知道你就是喜欢他,当然是迎男而上,搞快点!]   高赞回复二:[诡计多端的小情侣,看楼主以前发的帖子,你们不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吗?]   高赞回复三:[楼主反省一下,你已经喂我们多少狗粮了,就这还需要犹豫?]   发帖后,楼主消失数天。   再度上线时,楼主回复——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第24章 婚阴(24)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可容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失魂落魄地被阴差压走。   戏鹤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   一个矮小的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摸摸长胡子,看着鬼门一点点关上:“也是可恨之人, 必有可怜之处。”   戏鹤回头, 看向土地,拱手行礼:“这次多谢土地爷帮助。”   “哪里哪里,”土地爷笑得满脸红光, 腰上别着打更的道具,“倒是道长这次拯救一村于水火之中立下如此大的功德, 日后位登仙班,还希望多照顾小神一二。”   他本来就不是主神,当然谈不上随意驱动副本里的人物。   只不过是作为道士有和土地之类小神沟通的能力,又在发现鬼新娘后与土地聊过,劝说他为自己改变打更时间。   但是□□在经历一系列计划破产之后, 心理防线极为薄弱,又对操控他们命运的人执念深重,自然而然就相信了他这个谎言。   一切结算完毕, 系统面板展开:   【任务三:让副本boss臣服(5/5), 已完成。】   【前置任务:让一位boss/玩家相信您是主神, 已完成。】   【神格生长中……】   【副本结算完毕:   恭喜任务者,您已经完成第一个副本。   《婚阴》副本已经挣脱主神控制,为您所有。】   眼前副本的一切都像是起水雾一般变得模糊而遥远, 戏鹤闭上眼, 感到自己的灵魂突破身体悠悠飘出。   而副本则在他身下不断的缩小, 逐渐化作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小点, 被系统引导着进入他的灵魂深处。   在他灵魂深处,那一小片灰蒙蒙的残缺的神格,开始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新鲜的神力喷涌而出,顷刻之间充满他的身体。   戏鹤伸出手,五指向中间合拢,像是要把这股力量抓在手中。   系统面板展开:   【神格初步修补完。】   在系统面板之中多出一个淡金色的神格技能栏。   上面出现的是三个技能。   欺诈:信任是对准自己的利剑   恐吓:恐惧所及之处,你无所不能   两个技能被一条线连接,转向第三个灰色的按钮。   上面写着,化虚为实。   系统在这个尚未激发的技能标上重点。   这就是让他彻底篡夺主神神格,掌握无限流的关键技能。   当其他人因为他生出畏惧之后,他激活了恐吓。   但其他人相信他而被他的言语所欺骗时,他激活了欺诈。   那么化虚为实,又需要他从副本里学会什么?   星火系统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几乎是立刻就将新的三块卡带展现在他面前:   【请您挑选第二场游戏。】   戏鹤目光在每个卡带的封面上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个格外纯白的封面上。   这个卡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人死去,应该是一个第一次开放的副本。   而在那纯洁的不沾染半分血腥的封面中央,用精湛的画技不厌其烦细细描绘的是一个沟壑分明的大脑。   光线从封面的顶端的灯打下来,将这颗白中透着淡淡粉色的大脑照得新鲜鲜嫩,充满生机与活力。   只是,大脑投下的阴影却不是大众熟悉的半球型。   戏鹤纤长的手指沿着阴影勾勒出它的轮廓。   “老鼠。”他说,“那么,就是这个副本。”   系统没有对他的选择发表意见。   【您已选择游戏副本《鼠疫》。】   【游戏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纯白。   这是戏鹤睁开眼后第一个感觉。   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办公桌,纯白的工作服。   一丝丝的灰尘,一丝丝的污渍,都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   温暖,明亮,高洁。   戏鹤缓缓坐起身。   这个游戏副本还尚未被人开启过,完全在主神的控制之下,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非自然力量,这才给了系统把他送进来的机会。   但是,代价是此次他代替的身份遗留下来的记忆很零碎,像是被人随意修剪的七零八落的植物。   目前,他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间,坐着的人体力学椅子也格外的舒服,舒服到让人昏昏欲睡。   不怪他犯困,毕竟这个身体已经高强度连续工作了四十个小时。   可以推断这个身份职位并不低,同时在这个组织的日常运转里也非常重要。   “戏医生!”   办公室的门被人急促的敲响,伴随着年轻女孩焦急的声音。   一名医生。   戏鹤目光落到桌上的文件夹上,上面贴着便利贴,标注的内容是:医疗计划,记得带着。   他进入状态,说话的声音温柔而不乏威严:“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穿着护士装扮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梳着漂亮的妆,只是神情颇有些焦急:“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了,但是上面安排下来一个非常着急的工作!”   “好,请带我过去。”戏鹤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夹,跟着护士小姐走入走廊。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高于头一个副本。   他们穿行的空中走廊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估计是用着投影什么的,一眼看过去只有蓝天白云而没有城市。   一群又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走廊里匆忙来回,好似翩翩飞于云端上。   从上到下,这个机构像是被包裹在巨大的蛋壳之中。   戏鹤想起刚刚路过楼梯时看到的张贴在墙上的楼层结构图。   而从来往人神色的焦急来看,这个机构已经忙碌很长一段时间了。   护士小姐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尽职尽责地介绍这次的工作:“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实验机会,之前您一直努力推动在临床上使用的最新药物plague终于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plague   戏鹤眉毛一扬,这个药物的名字怎么会是瘟疫,或者说是……鼠疫。   它是这个副本的名字。   戏鹤又想到卡带封面上大脑投下的无比接近于老鼠的阴影。   护士小姐带他进入电梯,摁下地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早早有两个男人在那里等着。   高大俊朗,挺拔凌厉,训练有素。   他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蓝金两色的制服身上划过,又落在胸前的徽章上。   盾牌和刀剑。   像是警方军方的制服。   他翻找起脑海里碎片般的记忆,终于确定:两人都是公共安全部门的人。   就是稍微靠前站一点的人明显年纪更轻,地位更高。   少年得志,但脸上并没有骄狂之色,手上有厚厚的老茧,应该是凭自己的能力从底层爬上去的。   不过,此时这位官方来客脸上的微表情……   戏鹤读出他的犹豫不决。   那么,这人来找他恐怕不是出于公务。   戏鹤按照身份卡的人设露出一个温柔亲切的笑容,对着两人点点头。   来人似乎被他这个笑容鼓励,也回应了一个有些苦涩无奈的笑容,抿紧唇片刻,迟疑着开口:“戏医生,这次请您尽力而为。”   他说的极为诚恳,抬头看过来的眼睛里面写满郑重的期盼。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期许。   戏鹤脑海里划过一句话,但他还记得他要扮演的身份非常敬业,非常具有职业道德。   所以,他没有多做保证,只是点头:“会的,我会尽我所能,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   来人嘴唇蠕动片刻之后,终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点头:“好。”   戏鹤和护士的身影远去。   这个电梯明显是个特殊通道,开门之后就是两位官方来客等待的走廊,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   门上名牌写着消毒间,黄黑两色的巨大警告张贴在门正中间。   护士率先上前一步解开大门,并且记录下两人的访客信息。   进门之后是一系列的消毒措施。   冰冷的消毒液从头顶的喷头落下,冲刷尽他们从外面沾染来的一切病菌。   再往后面是更衣室。   戏鹤进入其中,换上包裹严密的黑色防护服。   不同于平常能够看到的玻璃面罩,这里的面罩和防护服连为一体,像是航天服一样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他又检查防护服,注意到防护服的布料不仅仅是防水和隔绝细菌,还格外的柔韧,不易撕破。   他穿戴完毕后,注意到在更衣间的角落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医疗箱。   是那种非常典型家中常备的白色小医疗箱,红色十字大大地印在医疗箱正中央。   某种程度上很符合各种文艺作品里医生出场时随身携带的医疗工具形象。   他拎起来,注意到箱子很轻。   于是,戏鹤打开锁扣,惊讶地发现,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针管,一个安瓿瓶,瓶子里面有浅粉色的试剂。   不是护士所说的plague。   上面用一行花体字写着:salvage   抢救,救赎。   比起鼠疫更像是一款药物。   戏鹤关上医疗箱,提上箱子,推门而出。   护士没有更衣,而是拿着一顶帽子和一张面具过来。   帽子是黑色礼帽,似乎和医学格格不入。   而面具是一张带有长长鸟喙和玻璃眼眶的皮质面具——中世纪常见的瘟疫医生的鸟嘴面具。   护士:“之前您的面具后面拉绳散开,我给您重新编好了,您试试怎么样?”   戏鹤从善如流地戴上帽子和面具。   面具估计是定制的,材料厚实舒适,非常贴合防护服外表面,佩戴起来虽然有点沉重,但不算难受。   护士引着他向后面的走廊走去。   这一次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大门。   门上,挂着一扇巨大的全身穿衣镜。   护士按照手册开始例行提醒:“请确认装扮,请您务必记住现在的形态。”   戏鹤顺着她的提醒抬头,在穿衣镜里安安静静站着的是黑衣黑帽的鸟嘴医生。   以病为食,驱瘟除疫。   他仿佛下一秒就会长出鸦羽,翩然降落在瘟疫横行之地。   “确认完毕,”护士拿着手册,再次播报任务,“您之前应该已经看过文件,我们已经锁定一间公寓。”   “您的任务是记录和辅助清除,当然,”护士叹息一声,低声告知,“上面人的希望是,您能把最重要那位留下来。”   上面的意见多半和那位来客的意愿相反。   戏鹤看向走廊末端的摄像头,这段话估计不会被拍下。   他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催促道:“开始吧。”   吱呀——   厚重的门被打开。 第25章 疫医(1)   叮咚, 门铃响起,来自无限流游戏的包裹准时送达。   连惇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打开门, 果然看到两个包裹躺在地上。   都是黑金交织的配色,一张快递单上写着他的名字, 另外一张则写着, 戚焕。   “组队成功,”他美滋滋抱起包裹往回走,“靠你那张s级副本入场券兑换的, 应该是个没有人开发过的副本。”   戚焕嗯了一声。   他正坐在桌前,桌椅对他来说略小, 微微躬身,露出流畅野性的背部曲线。   游戏终端投出的屏幕在白色的桌面上,无数信息从他深黑的眼底流淌而过。   连惇手快地拆开包裹,看他这专注的作态,忍不住又啧啧两声:“老焕啊, 上个副本是怎么回事,你这是被什么小美人勾了魂迷了心,这几天那叫一个辗转反侧, 寤寐思服。”   戚焕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轻轻抽动一下, 脸黑下来:“没有。”   他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在脱离副本一周之后,无名指上那条浅浅的红线留下的红痕已经消散。   只是他很清楚,他与戏鹤之间的联系并没有被斩断, 只是暂时隐藏起来。   只要戏鹤随意的勾动手指, 戚焕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的抽痛。   生生世世, 纠缠不休。   他翻找许多资料, 这会勉强停下来,侧头看向担任十大公会会长的朋友:“你们公会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很特别的NPC?”   “让你一见钟情定红线的NPC?”连惇是知道他手上这根红线的,调笑道。   “很明显他知道玩家和游戏的存在。”戚焕思考着措辞。   “打破第四面墙的角色,”连惇耸耸肩,“这算是游戏里常见的设置,主神的无限流游戏里有那么一两个觉醒角色也很正常。”   “不,且不说《婚阴》副本从那之后被永久关闭,并且从a级升为s级,”戚焕觉得很不正常,他见过那些所谓的觉醒角色,但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戏鹤完全不一样,“我还觉得……我们还会再相遇的。”   连惇终于收敛住脸上笑嘻嘻的表情。   他相信自己朋友的直觉,摸着下巴回忆起公会里无数玩家经历过的特殊副本:“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副本的关闭和升级都与那位NPC的出现有关?但副本关闭之后,那个NPC也会被锁死在副本里。何况,就算没有副本关闭这回事,如果一个玩家不是进同一个副本,绝无可能再次遇到相同的NPC。”   “最早的时候我们认为主神的无限流游戏是游戏数据, NPC可能也只是一组NPC数据随时可能被清洗,修改后投入新的游戏副本,”连惇回忆起无限流游戏刚刚降临人类世界的那一年,到底忍不住叹息,“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与其说是游戏,还不如说,每个副本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已经被无限流主神统治的世界。”戚焕淡淡道,“在我们之前有许多世界被主神吞噬,而我们是他正在享用的甜点,或许以后也会被他切割成无数碎片,用于入侵其他世界。”   这是多元世界论的观点,也是现在对主神的无限流游戏的主流认识。   “聊那个干嘛,赶紧拆快递。”连惇哼一声,拿起裁纸刀哗啦啦打开包裹。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洁白的干净无比的卡带,唯有中心的大脑与投下的老鼠阴影让人心生悚然。   “果然是没有人进入过的全新副本,我们找不到攻略。”连惇打开自己游戏终端,噼里啪啦投入一万点积分,“我已经解锁游戏简介。”   他将游戏面板共享给戚焕,上面赫然写着:   【《鼠疫》   高科技副本,无超自然力量。   预计生存率:0.001%.】   戚焕评价:“像是生化危机类型。”   “需要多准备一些医疗类型和生化防护类型的装备。”连惇摸着下巴,“我们公会最近新进一批,你要是选择加入的话……”   戚焕默默拿出一张闪闪发光的金色卡券:“我不加入公会。”   “开荒劵。”连惇磨磨牙,“使用条件是未经人探索过的副本,作用是,死亡后灵魂回归主神空间可使用积分重塑身体。”   连惇眯起眼睛:“你这次怎么连这等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戚焕言简意赅:“装备。”   显然,这位狐朋狗友还是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财大气粗的十大公会会长只好愤愤地挑选三件保护装备转给戚焕:“说!”   理直气壮,非常具有金主风范。   戚焕:“现实副本入场券。”   “难怪。”连惇推推镜片,一道冷光从镜片上闪过。   现实副本是指那些被主神力量完全侵染的他们世界的个别区域。   根据无限流管理局最近的污染检测报告,北欧那边,已经有一块区域的污染水平上升到现实副本的强度。   只是这一区域主神暂时还没有开放。   那么戚焕消息里即将掉落的限时副本门票,多半就是那个副本。   他对现实副本志在必得。   因为现实副本极度危险,但也会掉落至关重要的神级道具——有一个传闻就是,这些道具将会是战胜主神的关键。   “闯副本总比等抽签好。”连惇活动手腕,磨刀霍霍,“上一次现实副本需要十个名额,玩家只通过副本得到七张,剩下的三张就在60亿玩家里抽签,得到门票的还全是低级玩家,直接被主神送去当炮灰。”   准备完毕,两人同时拿起游戏卡带,插入无限流终端。   下一秒,眼前景色变化。   “吱吱吱……”   “吱吱吱……”   低低的叫声,爬动的声音,粗硬的毛发和墙壁摩擦的声音……   混杂的声音在脑海里忽远忽近的响起,不断盘旋回荡,直至天际。   戚焕睁开眼,瞬间从梦魇般的黑暗中醒来,撑着床坐起来,仔细打量周围。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显然和副本暗示的一样,此时正处于瘟疫大流行期间。   他所在的房间是一件装饰简洁的单人间,凭风格分析,有些美式田园的味道。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高楼,那些楼都被笼罩在不祥的白雾之中。   戚焕低下头,可以看到别墅花园。   花园似乎是正进入冬季,带着难言的萧条,树木枯败,只有一只黑猫正趴在树梢上,漫不经心的甩动着尾巴,晒着太阳。   房间里的小球忽然亮起,显示出当前的时间,凌晨7点。   紧接着它就按照计划,开始播放起一天的早间新闻:   “机器人制造工厂大罢工正在进行中,工人们宣称,绝不会制造出让自己下岗的罪魁祸首!”   “另外一场大型游/行活动起因是疫情期间的隔离措施,他们的口号是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防护头罩价格居高不下,中央政府正在调控,提醒广大市民无需惊慌,无需抢货囤货。”   “连环□□杀人案日前引起广泛关注,公/安部门宣称七日之内必定破案!”   “邻居老奶奶宣称,他们亲眼见到硕鼠,专家认为这是特殊光学效应下引起的幻觉。”   ……   罢工,游行,物价崩溃,犯罪率飙升,还有后面让人疑虑的硕鼠。   戚焕很快分析出他们处于一个瘟疫大流行,导致社会秩序隐隐崩塌,政府掌控力下降的时候。   接下来的发展或许是瘟疫大爆发,开始在城市里绝境求生。   系统面板还没有展开宣布此次任务目标。   戚焕也没有得到此时所属身份的详细信息,便继续在屋子里面搜查起来。   隔壁屋,几乎同一时刻,躺在床上的瘦高个男人醒来。   何仓揉着额头起身,率先闻到的就是浓郁的酒味,忍不住嘟囔起这具身体,怎么还有酗酒的毛病?   下一秒他就看到屋子里摆的琳琅满目的各种道具。   从两三盒散落一桌的塔罗牌,再到放在塔罗牌中心的整整五个不同颜色的水晶球,再到地上被人用粉笔画出的一个又一个奇怪的阵法。   何仓:……   他稍稍动一动,就可以听到身上传来金属碰撞的噼里啪啦声。   甚至他低头就可以看见脖子上密密麻麻挂着的一个又一个银色十字架。   其中一个项链上有着小镜子,打开一看,他发现自己头发发白,和胡子乱蓬蓬地混在一起,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他腰间还挂着两三个瓶子,上面分明写着两个字:“圣水。”   何仓不信邪地又翻找一二,果然还发现了大蒜和银色子弹。   “要不是早就查过这是个无超自然力量副本,我就信你的邪。”他喃喃自语,坚强地继续翻找。   他总算是找到皮夹子,里面有几张美金,上面还沾染着鲜血。   何仓皱着眉头嗅嗅,没有血腥味,感觉像是特意染上去的。   他心里有个猜测,再次在屋内翻个底朝天。   果然发现几个试剂瓶。   旁边的小纸条以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写着酸红碱蓝。   石蕊试剂,高中生都会应用的化学指示剂。   当然也可以被某些神棍用来显出血字,用于各种骗局之中。   “神棍。”   何仓确认自己当前的身份,头痛的揉揉额头:“希望不要让我装神棍去跳大神,还是说这边走的是神棍真的有用的游戏剧情?”   他苦笑一声。 第26章 疫医(2)   三楼大套间。   “你说孩子什么时候能去好好上学?”杜春舂熟练地向脸上拍打着粉底。   即使镜子里照出的女人高鼻深目, 完全不是她熟悉的亚洲人五官,也完全没有影响他熟练的化妆。   她的搭档的项忆无比默契地从后面上前环住她的腰:“哈尼,我们可以给他一点时间。”   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男孩。   他的年龄大概七岁左右, 大概比同学要更瘦小一些,留着长长刘海, 遮住脸上一道深深的疤。   杜春舂刚刚在副本里清醒过来, 就一眼看见这个男孩。   他低沉又阴郁,以近乎祈求的语气问道:“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早回去上学。”   杜春舂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深知在副本任务没有颁布之前,维持身份应该有的态度是最安全的。   通过小男孩的话, 迅速理清他和小男孩的关系和这位母亲大概相当严厉又充满控制欲的性格。   于是,她有了之前那样一边化妆,一边随口询问的对话。   项忆顺利接住戏,对着镜子一眼看到自己西装革履充满精英派头的打扮。   这种家庭里父亲可能会扮演更宽和的角色,而且他们也没有必要激怒一个看上去有些阴郁的NPC。   有父亲这句话, 男孩很快就高兴起来,低低欢呼一声,身上的阴沉气息也消散很多:“谢谢爸爸!学校里那些人实在太讨厌了!我不知道新学校里会不会也有那些混蛋!”   两人对视一眼, 又从小男孩的话语中得到新的消息。   小男孩多半是因为脸上的伤疤在学校里遭到嘲笑和霸凌, 之后被父母带走搬家到新的城市转入新的学校。   “放心, 不会的。”项忆摸摸小男孩头,然后收回手,揪出西装口袋里一小片手帕轻轻擦拭手指。   背包里的病毒防御装备同时启动。   他还记得这个副本和瘟疫有关, 和人接触之后尽快做好消毒总是好的。   唉, 如果不是为了那张可能的现实副本门票, 他也不至于如此拼命。   之后两人又是和小男孩一些体贴交流, 总算是把这烦人的小东西打发到楼下去吃早饭。   “我们是被隔离到这栋别墅,别墅里还会有其他人,一部分是玩家,一部分是NPC,不排除病毒已经开始扩散的可能性。”杜春舂开口整理刚刚得到的信息。   “刚刚播报的新闻里面显示现在社会秩序正在崩坏,不排除等会就是从别墅里杀出去,我们最好能够及早整理好食物水等物资。”项忆点头,开始在屋子里面搜寻,顺手把给小孩子准备的巧克力等零食塞进一个包里。   然后,他嗯了一声,拿出一本小小的证书:“我们这便宜儿子叫杰克,在学校的儿童化学大赛里面获得过金奖。”   杜春舂松口气:“至少不是生物学大赛,不然我们要担心他是幕后黑手了。”   二楼。   连惇敲门会合的时候,戚焕刚刚打开身份原本藏在枕头下面的一叠纸包。   “唔,你这次的身份玩的很野呀。”连惇扫一眼,默默遮住眼睛,低声吐槽。   不怪他作此反应,戚焕的纸包打开之后散落一整床的是各式各样的照片。   纤细修长的少年身体毫无遮挡的裸露在镜头之下,像是奶油堆成点缀红色樱桃的漂亮蛋糕。   秀色可餐,任人采撷。   戚焕快速扫过照片,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不是同一个人的照片,也不是偷拍,感觉像是工业化产出的色/情制品。”   他说着打开手机,锁屏堪称不堪入目。   解锁之后,戚焕果然发现早早下载好的几个APP,里面有大量分享出来的相关内容。   只不过在这样一个社区里,身份原来设置的个人签名倒是颇有意思。   “守身如玉,等我挚爱!”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坚贞吧。   戚焕摇摇头:“除了可以确定这个身份是个gay,疑似有一个暗恋的心上人之外没有别的内容。他的心上人年龄不大,身材纤细。”   “很正常,美式副本的政治正确嘛,”连惇调笑道,“说不准你的身份是最安全最不容易死的。”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戚焕直接了当询问。   他打量着连惇,对方现在满头白发苍苍,身材消瘦,背微微佝偻着。   从这具身体的苍老和虚弱程度来讲,连惇很难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生化危机大逃亡过程中跟上大部队。   “唉,我的身份干净的跟张白纸一样,”连惇笑笑,不自觉又咳嗽起来,声音苍老,“我是个阳光开朗的老人。”   戚焕:……   这样看起来政治正确的身份还挺不错,至少我处在二十六岁的青春年华。   他起身:“我好像听见下面的别墅门被打开了,我们下去看看。”   戚焕沿着旋转楼梯来到一楼。   确实是有人推开别墅的大门。   来人纤细高挑,一身黑色长袍,像是隔绝外界的防护服,但又比防护服更显飘逸。   在进门之前,他显然经过消毒流程,大量还没有流净的消毒液,从他的防护服上滑落。   更为瞩目的则是他脸上的鸟嘴面具。   戚焕看到这背影就觉得有些眼熟,紧接着目光就被对方的鸟嘴面具吸引住。   防护服,鸟嘴面具,还有手上的医疗箱——一个瘟疫医生。   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但这份职业在生化危机内副本里必然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紧接着,这位神秘来客伸出手,握住鸟嘴面具,向上掀起。   尖细的下巴,嫣红的嘴唇,红与白格外分明的颜色瞬间唤醒戚焕的记忆!   鬼新娘!戏鹤!   整个面具终于被彻底摘下,一张充满东方水墨画韵味的脸出现在眼前。   柳叶眉,丹凤眼,微长的黑发在脑后留一个狼尾。   戏鹤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戴上,遮住眼底的锐利之色。   “你好,你可以叫我,戏医生。”他带着微笑与久别重逢的故人问好,“我来此是为了解决瘟疫。”   戏鹤顿了顿,直视着戚焕的眼镜,毫不掩饰自己是同一个NPC的事实:“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戚焕眼神暗沉,冲着他微微点头。   戏鹤刚好试验欺诈功能,系统快速检测戚焕当前对他的信任度。   系统:【信任度:50   他相信您能在利益驱使下和他达成合作,但不确定您的目的,因此时刻警惕。】   居然还有50?   戏鹤脑海里闪过无数方案,但最后决定还是先多使用一些恐吓方面的力量。   他开口:“既然我已经到这里,还需要给医疗部门打个电话。”   看起来他这一次作为NPC的任务就是协助别墅里的人抵御疾病。   戚焕没有全部相信,警惕看着戏鹤脱去身上的防护服,并将其打包好放置到外面的黄色垃圾桶,之后从口袋里抽出手机。   “没电也没有信号。”戏鹤微微皱眉,像是一位专业的医生在正常的职业流程中遇到难题。   戚焕主动帮忙:“可以试试我的。”   他习惯性递出手机,刚好手机屏保亮起,一张充满张力的图片跃入戏鹤眼底。   “嗯……”戏鹤声音拉长。   戚焕什么情况没见过,但面对和自己绑定红线疑似有些暧昧的男性暴露出自己可能是个gay,这种场景还是让人大脑过载。   “很酷,”戏鹤点点头,从容地融入这个国家的反歧视风味,“性向平等,我懂的。”   说完他礼貌地后撤一步,保持两人间的距离。   戚焕:……   背后下来的连惇刚好听到最后几句对话,没忍住笑出声。   “您好,医生先生。”他不知从何处摸个拐杖,可以有些蹒跚的走下来,脸上的笑容迅速变得慈祥起来。   “您好,”戏鹤和他握手,打量着他的脸色,“您的嘴唇有点发紫,指甲盖也是,您是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吗?还请及时服药。”   看起来是个正儿八经的医生。   连惇心里有了判断,跟着点头,从口袋里拿出药,转头去餐厅找水服下。   在他们两人交流的时候,一楼的动静也其成功引着其他住客走下楼,不一会的功夫,餐桌两边就坐满了人。   戏鹤站在餐桌主位,按医疗箱摆放在桌上,目光从到场的八人身上扫过。   总共有五位玩家,三位npc。   系统及时播报恐惧值。   刚刚进入副本,这些玩家的精神状态十分稳定,恐惧值基本上都处在0~10之间。   他清一清嗓子开始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来自B市第一医院的传染科医生,你们以后可以叫我戏医生,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负责这座别墅里所有隔离人员的医疗需求。感谢大家配合政府的防疫措施,来到这座别墅隔离,在鼠疫大流行期间,希望我们可以团结合作,共同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玩家们都主动鼓起掌来,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戏鹤。   戏鹤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评估,警惕,怀疑和一些信任。   在一场瘟疫流行的副本里,身为医生的角色可能是最重要的好人,也可能是灾难的来源。   欺诈功能亮起,为他评估各位玩家的信任度。   【连惇:20   项忆:30   杜春舂:23   何仓:5】   戏鹤在心里微微一笑,打算让自己在玩家心目中的信任度变得更高。   他慢条斯理的从医疗箱侧面抽出一叠宣传单。   “我想大家应该对鼠疫的具体症状有所了解,但在这里还是需要不厌其烦的再多嘱咐两句。”   “这不是单纯的身体上的病变,”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微笑着伸出食指,轻轻抵住太阳穴,“这是一场精神上的瘟疫。” 第27章 疫医(3)   精神瘟疫。   所有玩家心生悚然, 不约而同的打开面板,查看自己当前的精神值。   果然,自从进入副本后不久, 他们所有人的精神值都有轻微的下降,显然是已经受到影响。   连惇默默给戚焕发私聊:“精神值97, 我已经使用上持续恢复精神值的道具, 你怎么样?”   戚焕:“100。”   连惇:?   果然如此,绝对理智了不起啊!   妈的,连惇在心里骂骂咧咧, 又给自己装备上一罐回复道具。   交谈之间,戏鹤也把传单一一发下去, 同时轻声介绍起这场鼠疫的情况。   “plague,新时代鼠疫,起源时间不明,0号病人尚未找到,大流行已经超过三个月, 除了在人和人之间互相传播,我们还可以确定的是,它的一个传播途径就是老鼠。”戏鹤笑笑, “当然, 每一栋隔离别墅都进行了足够的灭鼠处理, 还在院子里养一只可爱的猫,妙妙。”   他说着停下来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口的黑猫。   戚焕对它有影响,刚刚醒来, 在房间里的时候便从上面见到过这只黑猫。   它皮毛油光水滑, 脚步轻盈, 身材纤长, 不是那种经常被人投喂零食以至于膨胀的猪咪,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独立,力量,优雅,神秘与野性。   这只有着白手套的黑色猫咪慢条斯理的蹲在门边,似乎听到里面人的介绍,友好地咪咪两声。   戏鹤和猫对视片刻,温声道:“欢迎我们的伙伴。”   餐桌边的人纷纷鼓起掌。   戚焕打量着,注意到带着孩子的夫妇和那个神父打扮的男人态度相对热情,至于剩下的人,则都只是稀稀拉拉懒洋洋的鼓掌。   玩家和副本NPC泾渭分明。   戏鹤在交流完毕之后继续介绍这次的瘟疫:“不幸罹患此等疾病的病人,会在极度痛苦之中死去,尸体上会有大量仿佛是老鼠撕咬过后留下的溃疡痕迹。”   他说着翻开传单,指着其中一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姿态扭曲的尸体青白的皮肤上皮肉翻卷,像是被某种啮齿动物狠狠撕咬啃噬到几乎能见到骨头的地步。   这样的伤口不止一处,几乎遍布全身,使得整具尸体血肉模糊到不成人形。   即使是见惯各种残相的玩家们,见到这一张图片都是本能瞳孔收缩,更不用说NPC们,不约而同地都发出恶心的声音。   杜春舂皱起眉捂住小孩的眼睛,及时做出一个母亲角色这个时候应有的反应。   星火系统播报:【玩家恐惧值统一上涨10点,恭喜宿主。】   当然,不包括戚焕。   戏鹤已经习惯,不受干扰地继续:“在医院里面我们尝试在患病之后将病人隔离,确保不会有任何的老鼠入侵,摄像头和医护人员24小时监控,但即使如此,还是会出现这种痕迹。病人也会自述,他一直听见有老鼠啃食的声音,”戏鹤继续给出信息,“很遗憾,这也不是因为人体系统功能紊乱,导致免疫系统攻击自身留下的痕迹,相反,在发病期间,病人的免疫系统完全处于罢工状态。”   随着他的解释,系统实时播报各位玩家的信任度,每个人对他的信任度都快速涨到40以上。   戏鹤唇角微勾。   显而易见,当他给出大量信息,并且顺利掌控局势之后,玩家都下意识认可他是提供信息的关键NPC,从而给予一定的信任。   戏鹤推一推眼镜,继续解释:“称之为精神瘟疫,则是因为,而且这个新型疾病在身体发生问题之前最先影响的是精神和记忆,患病者率先会发生记忆缺失和自我认知问题,接下来还会出现幻觉,在这一过程中,他的身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没有发热,没有出血,没有嗜睡,困倦等任何可以辅助我们诊断的方法。”   “所以,对于这一疾病早期诊断方法是,查验每个人的精神状况。我作为特派医生,将会隔离每一个疑似罹患plague的人。”戏鹤图穷匕见,锐利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脸上。   听到这里,已经有玩家预感到,这个副本绝不是他们最开始以为的生化危机大逃杀。   戏鹤满意地发现他们都严肃起来,继续加码:“对此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最早进行只有精神状态出问题的病人不具有传染性。”   “坏消息,每一个精神发生变异的病人将会隐藏自己的疾病,并且会主动传播疾病。”   戏鹤的话音落下,杜春舂和项忆交换眼神,心里都已经明了。   这一次的副本,不是大逃杀,而是——   狼人杀!   在他们心有所感的时候,无限流系统终于姗姗来迟给出任务:   【1.禁止ooc   2.发现真相   3.活下去BaN   祝您游戏愉快!】   与此同时,来自他们这个身份的所有记忆,全部汇入脑海。   杜春舂心里松口气,还好她进入副本之后就保持谨慎,保持住人设,不然一下子被NPC发现,就不知道主线任务,说不准当时就会被抹杀!   毕竟,所有系统任务里用禁止表示的,都只有一个不容拒绝的含义——   违者必死!   “既然接下来大家要共同生活一段时间,”戏鹤站在餐桌主位,居高临下看着桌子两边的玩家,正义到他们目光都凝向虚空中,估计是无限流系统已经得为他们发放任务,便自然而然地拿到主导权,“我们先进行自我介绍吧。”   杜春舂的人设就是个擅长和人打交道的销售人员,自然率先响应:“你们可以叫我杜女士,我们家刚刚从a市米娅港搬到b市,带着我们的孩子。”   他的搭档也已经阅读完毕,此时微微向后靠到椅子上,姿态悠闲而充满攻击性:“叫我项先生就可以,我之前以为b市会好很多,没想到面对疫情政府还是如此的无能。”   项忆露出一个笑容,和所有人对上目光,他穿着一身高定西服,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精英气场,和其他人对视时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小男孩也开始自我介绍:“杰克,五年级。”   “那是马上就要升学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声音响起,“这边隔离的都是住在密西区的人,区里就一所中学,没准我们会是同学呢。”   玩家不约而同的看向说话的少年。   他看起来年龄不超过十四岁,穿着一身运动服,身材精瘦,典型的阳光系运动少年,而且从下楼坐到餐桌上开始就有些坐不住,左顾右盼着四处打量,好几次都想要开口,然而还是强忍着听医生的发言。   这会儿见到一个与自己年龄接近的小伙伴,立刻就凑上来搭话。   杰克犹豫片刻,点点头,刘海随着他的动作飘起,微微露出伤疤:“可能吧。”   少年好像没有看见伤疤一样,一点异色都没有露出,甚至亲昵的凑过来拍拍他肩膀:“到时候我们做朋友!”   他摸摸脑袋:“我叫安,一直住在B市,对这里可熟了。”   何仓也在这个时候举起十字架:“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之后,他才开始自我介绍:“你们可以叫我何神父,B市最大教堂的神父。”   “在魔鬼带来的灾难之下,主会一直庇佑着我们善良的人。”他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   “刚好我退休之后也打算去教堂做做义工,以后还要麻烦神父了。”连惇开口,又咳嗽两声,“抱歉,我心脏不太好,还有哮喘。你们可以叫我连老人。”   戚焕同样开口:“戚画家,我是来B市采风。”   此时只剩下坐在最最角落里的青年人还没有说话。   不少人探究的目光看过去。   这个青年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的极低,穿着羽绒服,衣服帽子的毛边厚厚的围在脖子上,不露出任何皮肤。   在所有人都投来目光之后,他下意识哆嗦一下,放在餐桌下的手默默蜷缩起来。   神棍刚好坐在他身边,一眼就看见蜷缩起来的手上有一些伤痕。   除他之外,其余玩家也注意到眼前责任的不一般。   “汤……姆。”青年磕磕绊绊开口。   社恐?   杜春舂和她的搭档交换眼神,心里都默默把这个说话磕磕绊绊的青年放到重点关注名单里面。   【连惇:你怎么看?】   戚焕看到他发来的消息。   【连惇:这种卑微小可怜设定十之八九都是幕后黑手。】   【戚焕:S级副本不会这么简单。】   【连惇:那你是怀疑你心心念念的那个新娘?别说,长得是真好看,如果是我先见到,恐怕也要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戚焕:闭嘴吧。】   他想想,还是分享自己的分析:【不单单是社恐,他好像有被人霸凌过,杰克也是,他们都有着典型躲避行为。】   “B市人。”青年说完这句话又默默蜷缩起来蹲蘑菇,再不作声。   别墅外面,铃声响起。   戏鹤深谙副本节奏的把握,直到他们刚刚接手一大批信息需要处理消化,也需要私下里面或是结盟或是对抗。   他笑起来:“是外面开始发午餐了。为了防止老鼠繁殖,别墅里没有食物。隔离期间的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我去领取。”   医生翩然而去。   在他身后,表面的平静下,是波涛汹涌。 第28章 疫医(4)   戏鹤前脚刚离开, 活泼少年就忍耐不住,从椅子上跃起,一路跑到花园里去了。   而社恐小哥也默默拉低帽子, 把自己藏进阴影里,闷不吭声的上楼。   以他这种状态, 不知道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还会不会下来。   杜春舂注意到NPC的动作, 心想,同时给搭档发一条消息:   【杜春舂:我这个身份之前亲眼见过鼠疫死去的人,比照片看上去的还要严重。】   【项忆:是你这个身份之前回家探访那段时间吗?看起来这场瘟疫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城市, 甚至已经扩张到整个世界。】   【杜春舂:我们最好互相核对一下记忆,交换信息。】   只不过他们带着的这个小拖油瓶还纠缠不休:“妈妈, 我可以……”   杜春舂心里叹口气,在记忆融合之后,这个身份的焦躁性格似乎也影响到她的行为。   所以,精致漂亮的主妇皱着眉,回头, 没有谩骂,但是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不赞成:“杰克,大人讨论事情的时候, 小孩子不要插嘴。”   “而且, ”她弯下腰, 将孩子的目光转向已经在花园里和小猫玩起来的安,“你可以试着去多交一些朋友。”   杰克犹豫起来,抬头看向父亲。   项忆保持着微笑, 正在整理袖子, 完全是不打算干扰妻子教育孩子的姿态:“去吧。”   杰克只好转身离开。   花园里除了两个孩子之外, 还有戚焕和连惇。   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自由活动机会, 早早的走向花园。   花园里没有种什么花,大部分都是高大的乔木,可惜在冬天这些乔木均已落叶,徒留下光秃秃的枝杈冲进浓雾之中。   “院子的边缘是一片迷雾。”连惇站在花园的栏杆向外眺望,“那个方向有两座哨塔。”   “哨塔里应该是看守别墅的士兵。”戚焕分析,伸手就要触摸栏杆。   紧接着他耳边就响起滴滴的警报声,远处传来喇叭放大的声音:“那两个人怎么回事?你们不要再往外走!栏杆随时可以通电,你们要翻墙,后果自负!”   “应该是正常人的声音。”连惇明白他的意思,这意味着这个副本中他们的别墅并不是孤岛。   戏鹤说的有人会给他们送餐,这句话可信度又提高很多。   “就怕后期出什么事情导致食物供应不上。”戚焕拧起眉头。   他已经窥见这个副本潜在的危险:瘟疫,动荡的时局,随时可能停止的食物和水源供应,陌生人聚集,还有最开始新闻消息里似乎还在潜逃的杀人犯。   两人又围着花园走廊走了一圈,一无所获。   就连别墅大门都被田店牢牢的锁住。   “不知道戏医生是怎么出去拿的外卖?”连惇摸摸下巴,眼珠子一转,有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他身上应该有钥匙,不如你……”   “不可能。”戚焕打断,莫名又感觉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痕迹开始灼烧发烫。   “我又没说□□什么的,”连惇满脸吃瓜的表情,“你有装备什么适合盗窃的道具吗?”   戚焕:……   说曹操曹操到,恰恰他们交流之时,迷雾之中,一身黑衣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是穿好防护服戴着鸟嘴面具的戏鹤。   他刚刚经历过消毒,刺鼻的消毒水从防护服身上滑下,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右手的箱子则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打包好的披萨和大桶可乐。   “我发现我可能还是更想吃自己做的中餐。”连惇继续嘴碎。   他们两个人不动,从别墅里出来的另外一个人则抢先一步,极为热情的上前:“戏医生。”   听到各种项链叮叮当当作响,他们就知道是神父来了。   神父主动就要帮忙拿食物:“感谢主,赐予我们无穷无尽的食物。”   经过刚刚餐桌上的一出,他已经认识到这个NPC必然是重中之重,自然是要想办法打好关系。   可惜,戏鹤不领情,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远离人高马大的神父的熊抱:“稍微离远点,等我把防护服脱了再说。”   神父无可奈何停下,依旧用仿佛唱着赞美诗一般的声音,歌颂起医生的行为,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路走向更衣室。   “浮夸,这个身份可比我这个老头子更适合主动干活。”连惇不满地用拐杖戳队友,“你要不去追求戏医生?反正本来也是gay嘛。”   戚焕看到戏医生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然而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冷哼一声走开:“你没有注意到,神父应该发现了什么吗?”   “戏医生,你对别墅里这些人的资料了不了解?”何仓顶着神父的身份,热情的帮忙忙前忙后,估摸着已经把NPC的好感度刷上去一点,立刻笑眯眯凑上去交流。   系统面板挂在一边,诚实的展示着对方此刻的信任度:【45】   不算少,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这位玩家精着呢,就是想从他这里探查信息。   不过戏鹤也懒得自己去做这些琐事,能整个玩家帮忙干活还是乐意的。   他看对方一眼,不满地皱眉:“出于我的职业道德,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一个病人的资料。”   “但是我们现在被隔离着,有一个人感染,大家都得完蛋,多了解一点,也心里有个数,”何仓笑眯眯的,“您这是多说一两句是对大家负责。”   戏医生明显显露出迟疑之色。   何仓暗自在心里叫好,一只手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装模作样:“主会宽恕每一个羔羊。”   戏鹤吊够胃口,终于大发慈悲,装作一副动摇的样子:“你想知道谁的?”   “汤姆。”何仓赶紧回答,目光在医生身上逡巡。   这么好对付,倒是不像什么关键NPC。   难道说他就是游戏副本里那种常见的,平常负责裁决情况,提供信息维持秩序,关键时候被剧情杀留下消息的NPC?   何仓把他的重要性换了个位置。   系统提醒:【玩家何仓信任度上升5点,当前结算,50。】   戏鹤看出他的轻视,心里笑笑,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回答:“他是这栋别墅原来主人的远房侄子,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平常就在家里面通过网络线上办公,性格比较孤僻,不太善于和人交流。”   原来如此。   何仓掩藏住眼中的精光,继续笑着和NPC搭话。   不一会儿餐桌准备好,大家都被喊起来,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气氛隐约有些沉闷。   还是安左右看看,忍不住举起手提问:“汤姆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杰克和他的关系升温,此时也跟着发问:“还没有下来吃饭?”   戏鹤正要开口,何仓就主动站起来:“他应该是不好意思下来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要不我去给他送个饭吧。”   “那就麻烦你了。”戏鹤笑着点点头,推一推金丝眼镜。   戚焕握住叉子的手,动作微顿,看向两人,同时从背包里抽出一份装备。   【窥视之眼:这个小东西总是会偷窥别人的隐私,它以秘密为食,如果不能够吃到秘密,它只能够吃掉你的眼睛嘻嘻嘻嘻】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小眼球,随着他的动作掉下餐桌,咕噜噜滚进暗影之中,顺着何仓的动作一路上楼。   咚咚咚。   何仓敲响社恐青年的门。   没有人回应。   何仓并不意外,充分发挥自己当前身份的亲和度:“孩子,你在上面待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戏医生把你的那一份饭交给我,让我送上来。敲完门之后我马上就走,你不用担心。”   他说完一长串后话后便向旁边离开。   下楼梯的声音清晰响起。   两分钟后。   门被人开一小条缝,一个人小心翼翼探出半边身子就要拿走地上的食物。   下一秒,一只带满戒指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汤姆差点尖叫出声,然而他的整个人都被抓住他的人粗鲁的拖出来捂住嘴巴。   “我听说你之前学的是计算机。”神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如之前的温柔慈爱宽和,反而透着一股冷冽。   “呜呜呜。”青年挣扎着,还在想要说什么。   在他的背包里,负责监测属性的道具,闪烁着表示安全的绿光。   这是何仓得到的特殊辅助道具,每个副本可以使用三次,用于监测NPC的安全度。   这也是他率先莽上去调查看上去行迹最为可疑的社恐青年的底气。   何仓抓住他的手,仔细打量刚刚在餐桌上看到的一晃而过的痕迹。   这双本应该修长有力的手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伤痕,有些伤痕已经基本愈合,只留下丑陋的红色蚯蚓般的痕迹。   何仓认识这些痕迹,因为融合的记忆告诉他这个身份身上也有。   那是神棍当年研究骗术的时候,被化学药品腐蚀留下的痕迹。   神父冷冷道:“酸腐蚀的痕迹,这不像是一个学计算机的人身上会有的伤疤。”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温热湿润的液体从自己的手上流过。   哭了?   社恐小哥哭泣到几乎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摘下鸭舌帽,抬起头,让整张脸暴露在灯光和其他人的目光之下。   “你看吧!”   那是怎样一张恐怖的脸!   几乎所有的皮肉都被腐蚀过,黏腻的胶合在一起,除了一张嘴之外,其余的五官全部都变成让人作呕的肉团!   “他们……”青年的声音颤抖,“那一天他们把硫酸泼到了我身上。” 第29章 疫医(5)   一个错误。   何仓心想, 尽管他此刻心里还是有一些怀疑——被人霸凌的小可怜反转成为大boss,也算是游戏经典桥段了。   但是,无论是他真的判断失误, 还是中了boss的计策,作为一个尚且有些爱心梦想成为真正神父的神棍, 至少在扮演神父时, 应该保持悲悯姿态。   所以,何仓不着痕迹地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就和青年面对面飙起眼泪:“对不起, 孩子。”   他温柔地蹲下身,环住青年, 轻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主会宽佑每一个善良的灵魂并且惩罚罪恶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何仓又是一番解释自己,只是担心别墅里面有人隐瞒自己的过去,是为了大家好,这才成功立起一个威严又温柔的神父形象。   等到把社恐青年送回屋子里面, 他也出了一身汗,走下楼的时候脸上还有几分疲惫。   在他背后,两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收回阴影之中。   一双眼睛是戚焕特意放上来的窥视之眼, 另外一双则来自这个不超过14岁的少年。   “吓死我了, 没想到这个神父看上去还真有点本事, 就是一点都不像教堂里见到过的那种,倒是很像游戏里的暴力奶妈……”安嘀嘀咕咕,缩回自己的房间里面, 赶紧登上手机。   他被隔离之前就已跟好友讲过, 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跟他发消息, 都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想必对方已经等急了。   果然,安刚刚解锁手机,就收到一大堆叮叮咚咚的消息,一目扫过去都是同一个人急切的询问。   sunny:“你那边怎么样?”   “听说你们被隔离在别墅别墅环境好吗?”   “现在外面疫情越来越严重了,你要多多小心。”   “听说你们那里还有专门派过去的医生,医生人好相处吗?”   安赶紧回答网友的问题:“别墅隔离环境很好,我们这里还没有疫情的情况,戏医生感觉很负责很可靠。”   他想来想,还是诉说起自己的苦恼:“就是感觉那么多大人,都把我当小孩,我一个人在这里插不上话。”   他的手机很快就响起视频通话的邀请。   安高高兴兴接起电话,熟练的跟好友煲起电话粥:“感觉这群大人们说一两句话都在勾心斗角,你是不知道我刚刚看到神父他……”   俩人就这件事情讨论了一会。   安点头:“是啊,我也觉得神父主要还是为了正义去做的,只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要遵循程序正义。”   “对对对,”听到电话那头的好友认同自己的观点,他的声音也兴奋起来,眉飞色舞,“所以我将来的目标是成为一个警察,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履行正义,把罪犯绳之以法,怎么着,比侦探还是好很多?”   安长长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打开自己的秘密盒子,从里面拿出日记往上写:“就是我现在只能够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学侦探,或者说是隐藏在人群中的超级英雄!今天就让我继续记录作为侦探的第五十天,我没有追查到可能住在隔壁的杀人犯,但是遇见了一个超酷的神父……”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笔,皱紧眉头,露出一派深思的表情。   好友似乎注意到他这边停顿,隔着电话呼唤几声,催促他赶紧说话。   安:“好吧,我刚刚沉默,是因为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说啊,今年鼠疫大流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偶然自然事件,倒像是有什么幕后黑手在背后推动?”他一只手捂住手机,压低声音,左右观察着,生怕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推门而入,听见他近乎异想天开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有一个生化怪人,一个疯狂的医生,制造出现在都没有解药的病毒,带来一场即将毁灭世界的灾难。”   “按照电影的一般规律,”安转动着笔,看着窗外,自信满满,“那一定是身为主角的我认识的人,比如说——戏医生!”   “决定了!”少年欢呼一声,“我要好好跟踪调查调查他!”   戏鹤莫名打个喷嚏。   系统面板在这个时候上浮,吸引他的注意力。   【恭喜您完成前置任务,现已激发技能下属被动。】   原本一直寂静无声的属于恐吓的标签旁边突然伸出一条横线,连接另外一个小小的方框。   这个散发着不祥血色的方框上,若隐若现浮现出一行字迹。   【被动技能:疑虑】   【恐惧来源于想象,恐惧来源于未知。您所过之处都会响起不安的窃窃私语,引导人类或是……沉沦在无尽的恐惧之中。】   戏鹤微微挑眉,似有所觉地向前看去。   此时他正坐在客厅中间,沙发对面的电视关着,黑色的屏幕反射出旋转楼梯上小心翼翼躲藏着的少年。   疑虑么。   戏鹤想到资料里对这个少年性格的描述,状似自然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相关部门已经对日前连环杀手逃脱事件作出解释,承诺将会在三日内捉拿凶手归案……”   “plague相关新药正在积极研究中,目前已取得重大进展……”   一连串的新闻奔涌而来,每一个镜头都充满着慌乱与焦躁,暗示着这个副本世界秩序濒临崩坏。   戏鹤没有多看,快速的切换频道,从美食节目跳跃到军事节目,最后终于定格在电影频道。   这一次电影频道正在播放的是一款经典的血浆片。   鲜血,哀嚎,暴力情节。   几乎整个屏幕都被大片大片的红色所包围,蠕动的鲜红的内脏被人徒手掏出,随意地泼洒在地上,用以满足观看者的恶趣味。   楼上隐隐约约有人传来反胃的声音。   戏鹤心底暗笑,拿出今天配送食物中的爆米花(他之前就拿微波炉加热过),一大把一大把抓在手里,嘎吱嘎吱的嚼着。   这一动作完全打破了安之前对戏医生温文尔雅内敛的印象。   何况,那个看起来斯文瘦弱的家伙,披着白大褂的蝶怪物,这个时候居然还拿出一瓶番茄酱喷在爆米花上!   白与红交织着,恰好与电视上露出的脑花相映成趣。   戏鹤捏起一颗爆米花,好像这时候才发觉似的,抬起头看过去。   不好,刚刚恶心的声音太大声,要被发现!   安心里一惊,充满惊吓地缩回头,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系统及时播报:【NPC恐惧值+50,恭喜宿主。】   果然还有别的薅恐惧值的办法。   戏鹤满意地吃掉爆米花,还不忘轻轻舔去手上沾染的番茄酱。   好吃,他得珍惜现在。   等到过段时间食物供应锐减,就没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房间之中。   安紧紧锁上门,还觉得心脏跳的飞快。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秘密盒子,掏出日记,开始飞书书写,同时打开手机和好友保持联系。   “你不敢相信,我刚刚调查医生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成果——这一位医生恐怕有反社会人格!”   “他可以面不改色的看恐怖的血浆片,并且在这个时候吃番茄酱!根据侧写,我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位非常狂妄沉醉于血腥的人。”   不过电话对面的好友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安皱起眉,开始嘟嘟囔囔:“是的,在没有看到他杀人之前,我们不能够断定他是杀手,在没有看到他反社会之前,我们不能够断定他反社会一切是要讲证据的。”   “我也知道作为医生对血腥可能会免疫,但是我们作为侦探,更不能放弃每一个细节。”安用力点点本子,“保持你的好奇心,保持你的谨慎!”   “总之,我打算好好调查他,你呢?”安询问。   对方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医生调查小分队,成立!”   调查医生的第一步,靠近他的日常生活。   于是,当戏鹤拿到晚餐回来的时候,主动凑上来帮他干活的,除了省妇,还多了一个小尾巴。   “戏医生,我也可以帮你分餐!”安特别主动,满脸笑容灿烂,只是眼睛不住的往他的袋子里看去。   小孩子藏不住事,眼睛里面的好奇和探究一目了然。   戏鹤干脆地将装满食物的袋子交给他:“好,麻烦你把食物均分。”   安兴冲冲打开一看。   汉堡,薯条,可乐,平平无奇。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人提出来的饮食方面的小要求。   数量不少,要求不小,分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的事情。   安脑袋上的呆毛,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   没事,这么点小挫折难不倒本世纪最伟大的侦探!   何仓看着他变脸,也在心里啧啧称奇:看不出来这个副本里还有这么喜怒形于色的NPC。   有意思啊。   他干脆和人聊起来,不一会儿就得知对方作为侦探的小小目标,甚至还聊起最近出名的连环□□杀人案,顺势引申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谈起一系列天堂地狱灵魂之类的话题。   两个人的和平仅仅维持在共同处理厨房事物的短暂半个小时之中。   等到大家都在一片沉默中慢条斯理用餐的时候,安又是一副屁股坐不住椅子的样子。   他目光在吃相或是粗鲁或是斯文优雅的其他成年人身上划过,最终目光落在何仓身上,若有所思。   何仓刚好抬头和小孩亮晶晶的目光对上,心里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安:“您之前说有些道德高深的神父可以沟通鬼魂,您可以吗?”   何仓:……不,我不可以。   但是这句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却丝丝卡在喉咙里。   系统冷酷无情地提示:【禁止ooc】   作为一位招摇撞骗,享受众人崇敬目光的神棍,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一次展现自己实力的好机会呢?   死小孩!□□崽子!   何仓只能微笑,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可以试试。” 第30章 疫医(6)   听到他的回答, 安眼睛立刻亮起来,兴奋的从怀里掏出一叠剪报。   戏鹤推一推眼镜,目光从简报内容上划过。   毫无疑问, 这些剪报都是关于最近相关部门正在不断追查的连环□□杀人案。   而安表情是纯粹的喜悦和期待,应该不是故意的。   戏鹤唇角微勾, 看向满脸写着憋屈的神父何仓。   果然, 安立刻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势,眨巴着眼睛说:“神父先生, 您可以和这些杀人案的受害者们沟通吗?或许我们可以找出那位杀手!”   何仓:踏马的,找连环□□杀人犯伤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 无论是作为神棍的人设,还是伪装成神父的人设都决定他要顺着话展现自己的能力。   其他玩家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心里浮起同样的念头:保持人设,然后因为人设走向危险,这大概就是副本为他们设下的第一个考验。   何仓不得不应对考验:“我可以试一试。”   “来, ”神父从餐桌上站起身,胸前的十字架微微摇晃,“把这些照片给我, 然后, 请为我空出一个没有光的狭小房间, 我会在那里面和亡灵们沟通。”   “好!”安欢呼一声,暴风吸入自己剩下的食物之后,一擦嘴就立刻从椅子上窜出去, 在屋内找了个小房间。   何仓按照人设慢条斯理的吃完饭, 脸上丝毫不带焦躁之色, 完全就是胸有成竹的高人风范。   之后, 他在NPC期待的目光下走到门前,这才缓缓解释自己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我将会在里面与亡灵沟通,亡灵们会用血字在墙壁上写下他们死前经历的一切,时间大概是十分钟。”   何仓解释完,静静地环视一圈。   安率先鼓起掌,玩家们也配合的鼓掌。   只有项忆保持着高傲的人设:“希望这位神父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有超能力。”   “别这样说。”杜春舂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主妇,低声劝诫丈夫。   戏鹤作为特派医生和现在整栋别墅的临时管理员,慢条斯理地清点完剩余的食物合上冰箱,慢吞吞走上楼梯,完全是一副不想介入客人们日常活动的样子:“你们继续,如果有需要可以叫我。”   “好!”安高高兴兴答应,还不忘表现的懂事一点,“我会把这间房间打扫好的!”   “可以。”戏鹤一点头,沿着楼梯走入二楼。   安挑选出来的这个房间在一楼,刚好位于他所在的房间正下方。   除此之外,戏鹤一边上楼,一边慢吞吞观察别墅的构造,通风管道连通着上下楼层,也可以从二楼的阳台跳到一楼,打开下翻房间的窗户。   在这个副本中,单独一个人处在一个密闭的房间,会开启危险。   何仓已经把所有防御性装备都从背包里取出来挂在身上,随后轻轻推开这个小房间的门。   这是一楼的一个狭小更衣室,屋主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清理干净,只剩下冰冷的铁架和碎掉一片的镜子。   屋子非常狭窄,何仓进去之后连转身都显得有些困难,深度大概是十米左右,尽头还有一间小窗。   毫无疑问,这种狭窄的房间很容易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何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对于沟通亡灵,这件事情他并不是很担心。   之前他从无限流系统那里购买过这个副本的相关情报。   这个副本是个没有超自然力量的副本,召唤亡灵之类的行动,不会为人引来杀身之祸。   而他是一个神棍,也不用正儿八经的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只要使用安全的化学药剂制造血字效果就行。   试剂早早的被他藏在长袍之下,此刻捞起长袍,就可以取出一排试剂。   写什么内容呢?   何仓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立刻笔走龙蛇,变换不同的字迹,写下诸如“我恨”、“我想回去”、“妈妈”之类充满悲情呼唤的语句。   同时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根据一眼看到简报上的内容,开始简单推算起凶手可能有的信息。   “他是一个魔鬼!”   “强大,强壮,巨大的白色肉山。”   “他闯进我的家!”   “那天我不该半夜回去的!”   ……   何仓熟练的涂抹大量的字迹,之后又从右边腰侧掏出另外一小瓶喷雾,开始在墙上肆意的喷洒。   液体接触之后,渐渐变有红色的血渍停留在墙上,或大或小,或娟秀或潦草的字在墙上张牙舞爪,看一眼就让人仿佛耳边响起鬼魂的哀嚎。   “大功告成,”何仓欣赏着这美妙的奇迹,渐渐的开始觉得耳朵边好像响起什么东西。   “吱吱吱……”低沉的叫声。   “嘎吱嘎吱……”木板被踩的声音。   “滴答滴答……”液体滴落的声音。   何仓觉得背后起一股凉意,一节鞭子悄无声息的从手腕滑下,被他握入手中。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紧接着好像看到一片闪光从旁边的穿衣镜上一闪而过!   何仓一整颗心立刻提起,他几乎是立刻冲到镜子面前,通过镜子的反光观察附近,尤其是那个随时可能被人推开的窗户!   下一秒,巨大的阴影从镜子里浮现!   咔嚓。   戏鹤没抓稳书,眼睁睁看着即将要阅读的医疗小册子掉到地上。   某种预感浮现在心头。   星火系统及时提醒:   【检测到玩家生命值跌近10,请宿主迅速靠近玩家,准备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同一时刻。   一楼焦灼等待着的玩家中,戚焕突然开口:“时间到了。”   他嗅觉十分敏锐,此时隐隐约约已经闻到隔着墙壁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味。   【戚焕:出事了。】   连惇收到他的消息,眼神一暗,立刻杵着拐杖上前:“我们赶紧开门去看看!”   大门被人推开。   安率先冲上去:“神父,那些亡灵们说了什么线索!”   下一秒他爆发出一阵刺耳尖利的尖叫!   玩家们聚集到门边,一眼便看见趴在镜子面前的神父。   他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但是完全说不出话,只是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艰难的转头朝着他们伸出一只手,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无数鲜血从他嘴中喷出。   此刻那身圣洁的白色长袍已经被人撕碎,随意地扔在一边,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雕刻满一个又一个鲜红的血字。   戚焕很快阅读出来,那是法语:“骗子的惩罚。”   “该死的负心汉。”   “卷钱而逃的懦夫。”   “该死!”   巨大的深深的血字张牙舞爪的停留在皮肤之上,逐渐随着伤口中涌出的鲜血而变得模糊。   相较之下,墙上被人人为伪造出来的血字,显得如此的苍白而无力。   哒哒哒。   脚步声从楼梯上传下来。   “怎么回事?”穿着白色风衣的医生站在楼梯口,皱着眉头看过来,分明是听见了那声尖叫,又闻到了越发浓郁的血腥味。   戚焕后退一步,转头直视他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神父死了。”   系统同时催促着他:   【玩家何仓生命值流失中:   8,7,5……】   戏鹤立刻严肃起来,转身冲回屋子,穿上防护服,大步走进更衣室之中。   系统播报:【是否开启灵魂收容计划】   【是】   戏鹤确认,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摁在玩家额头上,然后向下,让他一点点闭上眼睛。   何仓还挣扎着想要握住他的手,在濒死之际,他的意识还有残留,认出来者正是他们的医生:医生……救救我……医生   “救不了。”戏鹤语气沉痛地说道,引导着,代表着灵魂的小光点,从他的手心漫入心脏。   何仓恍惚间好像看到黑色的鸦羽从天而落,灵魂从痛苦的躯壳之中挣脱,被羽毛包裹着,温柔地飘向远方。   “怎么会死人!”安皱紧眉头,看向这边,无数的愧疚涌向他漂亮的蓝色眼睛之中,“我错了,我刚刚不应该让神父先生去召唤亡灵的。”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亡灵。”项忆带着他的傲慢笃定,“医生,我们得尽快通知警方来这里追捕,我们这里肯定有一个杀人犯!”   “对!”杜春舂点头,她此刻正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和搭档达成默契:试探能不能找到国家暴力机关,必要的时候还能在接下来的动乱中获得热武器。   “当然,”戏鹤点头,“我会把这件事情告知外面驻扎的军人,发生这么大的凶杀案,接下来的隔离政策必然会有变化。”   他说着,仔细观察尸体身上的痕迹:“这些伤口全部都是用刀切伤的,切割的人力气很大。”   “而且,”戏鹤突然紧张起来,转头要求,“你们赶紧退后,穿上发给每个人的防护服!”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死者的手臂,翻转过来——   那上面是一块翻卷的皮肉,一块来自plague的标志性皮肉溃疡!   “他已经是患者。”戏鹤语气沉痛,“我们极有可能已经接触过病原体。”   惊愕与恐惧快速在玩家和NPC之间蔓延,然而,等他们匆忙换上防护符之后,另一种恐怖也在这一刻快速靠近。   “镜子!”安又是第一个发现异常!   在场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向更衣间里的镜子看去,紧接着就看到镜子里出现一个身影,从远及近逐渐变大!   那是一只披头散发满头鲜血的,幽灵! 第31章 疫医(7)   幽灵一闪而逝, 却清清楚楚的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戚焕上前一步,在他一探究竟之前,那幽灵便消失殆尽。   “幽灵?”项忆皱眉,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幽灵杀人?”   “多半是凶手伪装成幽灵杀人,”安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皱着眉头开始分析。   这一刻, 他毫不掩饰自己身为侦探的天赋和功底,举起手机展示自己拍下的幽灵一闪而逝的照片。   “虽然她离开的很快,但我已经拍下照片, ”安向大人们展示着他的发现,挺起胸膛, 颇有几分骄傲,“你们看她的衣服,这是典型的酒吧脱衣舞女的装束,其中还有胳膊。”   照片的局部被放大,两个清晰的针眼出现在上面。   “注射成瘾性物质。”戏鹤淡淡道。   “戏医生说得对。”安鼓起勇气与医生对视, 坚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您可以判断出他的致命伤吗?”   戏鹤转头在伤口上研究片刻,戴手套的手伸进病人的口腔, 强行撑开:“身上的伤口不是致命伤, 是在死后刻上的, 也不是鼠疫,鼠疫致死需要一周,按照他身上的溃疡伤口判断, 鼠疫才呈现症状半天左右。关键还是在于舌头——有人切断了舌头, 使他陷入疼痛休克之后, 因失血过多而死。”   “下手的人手法很利落。”戏鹤评价, “刀法精湛。”   那么我可以认为这是一位精于医学知识的人吗?   安怀疑起来,抬头盯着戏鹤,试图看清他鸟嘴面具下的表情。   他心里思绪无数:   凶手可能会是这一个看上去有反人类反社会倾向的医生吗?   案子发生的时候,戏医生独自处于自己的房间,没有不在场证明。   从作案手法上来讲,戏医生应该精通人体结构,完全可以做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割断人的舌头。   那么动机呢?   安分析着:“从死者身上的文字来讲,这像是一场复仇,死者之前欺骗过一位女性。”   他思考片刻,比较着神父壮的跟熊一样的身躯和一米九的个子:“但是女性在没有提前下毒的情况下,很难处理神父。”   “或许是在试剂里下了药。”连惇不知何时杵着拐杖走到尸体旁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制造血字用的药品,“我退休之前在化工厂待过,认得这些药品。”   “果然只是个神棍,”项忆符合人设的冷哼一声,同样说出自己的猜测,“说不准是以前招摇撞骗的时候骗了哪个夫人。”   “这种人遭到报复也是死不足惜。”杜春舂点头,拍一拍,现在还被自己捂着眼睛的孩子的肩膀,“你以后可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杰克唔了一声。   “那么,这位小侦探先生还有别的见解吗?”戚焕没有干扰NPC的推断,只是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友好发问。   在NPC不能够看到的地方,连惇已经迫不及待的和组队队友沟通过。   【连惇:这个狼人杀不仅仅要找受伤的病人,还得找一个杀人犯。】   【戚焕:进入副本时就有新闻播报过连环杀人犯潜逃的消息。】   【连惇:靠,按照游戏副本一贯的尿性,这连环杀人犯肯定潜伏在我们里面,这波还有个暴风雪山庄杀人案的元素。】   【连惇:不过这个小NPC有点意思,游戏副本给我们安排的侦探?】   【戚焕:先让他做吧。】   安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一次碰上的大人们前所未有的通情达理,眼巴巴地看向戏医生。   戏鹤正在用消毒水冲去手上的污渍,听到他的建议,还有些犹豫。   然而,戚焕已经主动凑过来:“戏医生,事情都发生了,大家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更加恐慌。”   “我们可以等执法部门的人过来。”戏鹤冷淡道。   特派医生一语定乾坤,无论玩家们怎么想,戏鹤还是极为冷酷的封锁了更衣签,并且打发玩家们都去进行消毒程序。   只不过玩家们并没有如愿撤离,戚焕更是直接堵住刚刚从消毒间里出来的戏鹤。   “戏医生?”戚焕靠在门边笑盈盈开口,上个副本他从这位个神秘NPC手上得到不少消息,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放过机会。   戏鹤推一推眼镜,眼见着就要从他身边视若无睹地离开。   “执法部门的人是来不了了吧?”戚焕在他背后开口。   戏鹤脚步一顿:“会来的。”   戚焕也只是诈他,就算对方再嘴硬,身上的反应骗不了人:“我看到您发出过的消息,但是刚刚进消毒间时,收到返回的消息时,脸色并不好。我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是不是执法部门已经派不出人手来进入别墅?还是他们也恐惧被plague传染?”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原因,处于S级游戏副本之中,主神偏爱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剧本。   自然,警方永远在破案之后才会赶到现场。   戏鹤转头:“你想说什么?”   “我愿意调查,”戚焕开口,“凶手一旦动手就不会停下。”   “你不怀疑我就是那个凶手?”戏鹤上前一步,抬起头,镜片背后温润的眉眼染上一丝冷冽,带着不可捉摸的危险。   戚焕微微弯腰低头,他这次的身份有一米九多,恰好可以弯腰到视线与医生平齐:“我当然信任你,我的夫人。”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很轻,但硬生生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还既惦记着上个副本最后被算计。   戏鹤状若未闻:“嗯?”   戚焕眉头微皱。   他本来以为这个NPC是打算和他继续合作下去,但现在这个态度倒有些暧昧不明。   莫名有点心乱如麻,戚焕信口试探:“戏医生,刚刚观察您检验尸体的时候并不是很流畅,是最近刚学的吗?”   本意是想要试探戏鹤作为一个NPC,到底是从别的副本偷渡过来扮演医生,还是全盘继承医生的一切,取代他的位置。   可惜,戏鹤不按常理出牌,听了他这句话,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戚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   戚焕:“嗯?”   戏鹤:“我是传染科医生,不是法医,尸检不是大学的主修课。”   他继续阴阳怪气:“如果是戚侦探,我倒是很乐意你去陪那个孩子去过家家。”   戚焕:……   失策。   他盯着戏鹤那被白色风衣勾勒出来的漂亮腰身消失在楼梯上,难得懊恼自己怎么犯这么个低级错误。   另外一边。   杜春舂温柔地哄这个副本的小拖油瓶去睡午觉,转头和搭档开始窃窃私语。   “我还是感觉那个少年不对劲,看上去实在是太阳光太开朗,太无忧无虑了。十几岁的小侦探,感觉很像副本设置的干扰项。”杜春舂轻轻敲着桌面,“就是各种类型侦探小说里面常见的叙述诡计,有的时候凶手就是侦探或者说我,毕竟这个身份最容易让人放松,也就最有可能成为不被人发现的凶手。”   他们两个的搭档之间一直是她负责动脑,所以,项忆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点点头:“那我们先从调查安开始。”   “另外一件事情是plague,”杜春舂皱眉,“我怀疑我们已经被感染了。”   “戏医生虽然说在精神错乱阶段不会感染,但是神棍身上已经出现溃疡,我们这些跟他接触过的人极有可能已经中招。”杜春舂叹气,“可惜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传播方式。”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常见的几种传播方式:“首先不可能是飞沫等通过传染,这个是发给我们的小册子里面已经做过检验得出的结论,之后是目前怀疑可能性最高的血液传染,我们没有接触过神棍的鲜血,看上去是安全的。”   “但是,”她叹口气,“精神瘟疫,你还记得卡带上那个大脑吗?我怀疑这是一种模因污染。”   项忆叹口气:“你是说在神棍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被污染了?还是我们看到神棍写下的东西,就已经被污染了?又或者,是我们刚刚进入副本时会听到的老鼠的声音?”   “极有可能,”杜春舂揉揉太阳穴,“甚至有可能是通过目光接触感染的哈哈哈哈。”   她苦笑一声:“这件事情是副本给我们下好的套,只能够硬着头皮钻,幸好按照戏医生的说法,发病七天后才会死亡,接下来就是尽量多收集鼠疫发病的症状,想办法保证我们的战斗力就可以。”   “我们要相信,”杜春舂看着他的搭档,“既然游戏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活下去,那么只要坚持到一定的时间,我们就会得到解除鼠疫的办法。”   “好,”项忆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   “先去调查安,”杜春舂在纸上书写出来的人名上划上一个圈,“他是看到犯罪现场表现最镇定的NPC,最早开始理清思路引导我们寻找凶手的NPC,也是和神棍聊天,提出要看神棍沟通亡灵的NPC。”   “我怀疑,他就是潜伏已久的连环杀人犯,也是我们玩家面临的第一个大危险。” 第32章 疫医(8)   安正在调查。   经过仔细的查看, 他在一楼发现了几处镜子,专业的投影仪和一叠光盘。   不排除有谁将投影通过镜子反射到更衣室的镜子里,用以伪造女幽灵的嫌疑。   安在他的侦探笔记本——《别墅杀人之谜》分册刷刷刷写下:“我已经对犯人的作案手法有了大概的推测, 还需要进行测试。”   “对这间别墅最熟悉的人应该是戏医生,”安喃喃自语, “他负责管理我们, 比我们更早的知道别墅的位置,人员的分配和每个人的背景。”   不过他的耳机那边却传来好友并不赞同的声音。   安叹口气:“你说得对,杀人动机肯定是复仇。医生可能有动机, 说不准戏医生喜欢那位幽灵,红颜知己一朝横死, 然后为他报仇,在隔离的时候他刚好看到仇人的简历,所以主动选择负责起我们这一组。”   “但是我们还需要找到医生和那位女幽灵的关系线索,”安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最先看到女幽灵的时候, 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是伪装吗?”   说完之后他放下笔,随手选下一张碟片, 投影到墙上, 然后打开更衣室的门, 调整镜子的角度,试图把图像投影到镜子上。   “不算很成功,”安皱眉, “没有之前幽灵出现时那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不过这样一来, 戏医生的可能性进一步加大, 犯罪嫌疑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待在别墅里调整他的计划。”   少年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一手撑住额头,完全是思考的状态。   暗地里,一双眼睛滴溜溜旋转一圈,悄无声息地隐去。   【窥视:窥视之眼的低配版   作用:在任意副本监视指定人物十分钟后索取报酬   副作用:失血】   杜春舂闷哼一声,脸色惨白下来。   那双眼睛在她的手臂上一闪而逝,转眼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与此同时她的系统面板自动展开:   【生命值:85】   使用一次窥视就会损失10个点生命值,与此同时,杜春舂的生命值也随着时间流逝缓慢下降——从刚进入副本时的微不可查到现在下降明显。   “应该这就是感染plague的影响。”杜春舂嘟囔一句,打开私聊,联系自家队友。   【目标人物还需要在客厅待一会儿,请尽快结束探查】   不消片刻,杜春舂就看到房间的墙壁无声无息凸出来一个巨大的人形,下一秒,那人形从墙壁中走出,钢筋水泥制作的身躯迅速恢复成人体的形状。   【道具:变色龙   作用:限定现代及未来副本使用,玩家可与任何背景环境融为一体,限定每副本使用三次】   一款适用于探查与逃跑的经典道具。   项忆深呼吸片刻,使用这个道具的感觉像是被压进一团水泥之中,憋闷到难以呼吸,以至于他此时的精神值都出现轻微下降,坐下来缓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理清思路,开始介绍自己的发现。   “首先,虽然安说他是中学生,但是他已经申请了A大计算机专业,并且被录取。”项忆打开手机展现一张照片,那是录取通知书。   杜春舂点头:“A大是最好的大学,他们的计算机系全国闻名,14岁上A大计算机,这是个少年天才。”   “他身上确实有一种天才常见的自傲和跃跃欲试的胆气,也难怪手上有那么多电子产品,”杜春舂摇摇头,“可惜,最开始我以为这会是一个秩序崩坏,现代社会彻底崩塌的世界,手上没有带黑客方面的道具,不然肯定能从他手机中读出一些东西。”   杜春舂笑起来:“要知道,人都喜欢把隐秘藏在安全的地方。”   项忆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他可能是个复古型的侦探。”   不等搭档柳眉倒竖,项忆赶紧把接下来的照片展现出来:“他的房间里面有大量古典侦探小说,本人也很喜欢用笔记录东西,而不是电脑。”   “有道理,越是善于在网络世界遨游的人,就越能意识到一件事,最可靠的不是网络上的备份,而是以纸币亲自记载的东西。”杜春舂说着去查看照片。   很快,其中一张就引起她的主意,那是一个上锁的小盒子,装饰的花里胡哨,透着股未来冷库科技感,像是中二期未过的男孩子们会互相赠送的东西。   “我把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项忆记录的照片里面有石头,玻璃珠,羽毛,玻璃的碎片还有一条挂着十字架的项链,可惜项链的绳子断裂,便只能与其他舍不得丢弃的废物一起存放。   “他和神父能聊在一起,不排除是宗教信仰的原因。”杜春舂评价,“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底下的日记。”   时间紧迫,项忆没有仔细观察日记,而是将每一个页面都拍下来细细查看。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新闻播报里的那个连环□□杀人案,里面是关于案件的猜想,每一个案件的详细信息,对罪犯的侧写,罪犯在B市的行动轨迹……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出自一个梦想成为侦探的小孩子的好胜心,但是这份好胜心太持久,太让人意外了。”杜春舂评价。   “有没有可能,杀掉神棍的凶手就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罪犯?”项忆质疑。   “也有可能神父就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罪犯,”杜春舂冷笑,“虽然他是玩家,但在高等级的副本里,玩家和玩家可不一定在同一个阵营。”   “项忆,收起你廉价的信任,说不准他的一个任务就是杀掉我们。”   在她说着这些警告的时候,手机照片也停留在了其中颇有意思的一行小字上。   这是书写者在连环□□杀人案凶手侧写下方留下的一小行的小字,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到这被写在夹缝里的一行字。   “我的好友遇见过他,我忘不了那场绑架案。”   项忆拧起眉:“所以,你的结论是安为朋友报仇,杀死作为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神棍。”   一墙之隔。   连惇靠在椅子上,焦头烂额地使用着面前的电脑。   【道具:电子之矛   作用:仅用于现代背景副本,可使用它侵入任何网络,入侵时间与网络入侵难度成正比,与玩家黑客知识成反比,仅限一次】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可怜这个身份,老胳膊老腿,根本经不起长期久坐,不一会就开始浑身骨头嘎嘎作响。   “这个身份实在是……咳咳……”连惇松手喝口水,向着身边的人抱怨,“也亏得现在还没有大逃杀剧情,不然你肯定第一个把我扔掉去找你新娘。”   戚焕:“反正你死不了。”   他知道连惇手上也肯定有一张开荒卡,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去找重要线索的NPC优先级高。   在损友反击之前,他巧妙转换话题:“你那边入侵的怎么样了?”   “那个安手上真的有点东西,带的一堆电子产品,都有非常牢固的防火墙,技术出众,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连惇摇摇头,“你对外收集信息怎么样了?”   “很奇怪。”戚焕看一眼屏幕,转头将目光投向被浓雾掩盖的城市。   这些浓雾像是无声无息的蛛网,将整个城市天上地下的一切都包裹在其中,供给隐藏在层层蛛丝之后的狩猎者使用。   戚焕:“别墅隔绝我们和外界的正常网络交流,有人在这里放了一堵墙,又在墙上画上假的蓝天白云,把我们隔离在这里。我写好了程序去攻破这堵墙,但是离拿到所有消息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简单计算:“起码36个小时。”   “断网又断绝出去的可能,还真是暴风雪山庄杀人的模式。”连惇摸摸下巴,“说不准这几天我们收到的消息都已经滞后。还好,按照戏医生的说法,我们的疾病可以活七天。”   显然两人早就已经默认从大陆别墅开始,他们就已经身染plague。   连惇:“话说回来,你那个新娘知不知道这里没有网络?”   他才刚刚提问,就看到戚焕站起身活动起手腕,语气不太好地开口:“若是让他听到你以这种轻巧的语气谈论他,你这个副本会很危险。”   “不会吧?”连惇皱眉,“上个副本他一直在帮助你通关,这个副本也没有任何作恶证据,不至于。”   戚焕却已经推门出去,从刚刚开始,他就可以感受到无名指被人勾动牵扯的感觉,那种感觉如一团火,从无名指一直烧到心口,灼烧的让他坐立难安,不得不去面见暗中使唤他的人。   美人蛇,他心想,连惇迷信证据,坚信NPC从行为上看对他们有利,而他笃信自己的直觉。   戏鹤,并不单纯的为帮助玩家而来。   “所以,戏医生,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戚焕站在医生卧室的门口,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问。   他这次的身份性格有些野,由他扮演起来,更是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桀骜,此时堵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侵略性十足。   戏鹤抬头看着他,毫不畏惧,气场半分不落:“作为契约还未解除的合作者,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些事。”   戚焕又感觉手指疼了,强买强卖的契约也算数?   戏鹤显然认为算数:“戚先生,比起急着生气,不如先听听我与你合作的诚意。” 第33章 疫医(9)   戏鹤讲述完自己的筹码。   他抬起头, 看着这位在第1个世界里合作愉快的玩家,信心十足。   系统面板正在旁边展开,高达70的信任度足以让他说服眼前人。   “原来如此, ”戚焕点头,“你这次的身份还真是占尽天时地利, 和你合作当真是个绝佳的主意。”   戏鹤抬头微笑起来, 嫣红的嘴唇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道夺目的弧度。   戚焕目光不自觉被这一抹颜色吸引,伴随着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焦躁一起燃起在心里。   他最不喜欢这种被控制被算计的感觉。   所以,戚焕反应出乎意料, 他甚至倒退一步,双手环胸, 完全是抗拒的姿态:“夫人的意见为夫当然不敢不从,只是……”   戏鹤盯着突然下降五点的信任度,挑眉:“戚先生莫不是怕了?”   他似笑非笑:“您可比上一个副本优柔寡断的多。”   激将法。   然而,戚焕还是被他挑动战意,转而冷笑起来:“上一个副本。”   他上前一步, 将戏鹤抵在墙边:“我只是希望夫人也能像上个副本的我一样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戚焕低头,一点点凑近那在上个副本就无时无刻不吸引他注意力的红唇。   戏鹤没想到是这种代价,下意识收紧手, 红绳勾连起心脏, 引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戚焕没有停下动作, 而是用牙齿轻轻研磨撕咬唇瓣,直到一滴鲜血涌出,被他卷入唇齿之间。   “这就是您需要支付的代价, ”戚焕总算是在这个人运筹帷幄的表情里看到一丝错愕, 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学的怎么样, 戏老师?”   可惜,那一点措手不及,很快就从戏鹤的脸上消失。   他平静的一推眼镜,抽出手机:“既然已经达成合作,那么,帮我处理安对手机的入侵吧,你们应该有手段应对黑客。”   这倒是开始使唤起我来了。   戚焕心想,暗地里磨一磨后槽牙,一把把手机拿走:“可以。”   他大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半路回头,突然笑起来:“那么,晚上见,我亲爱的戏医生。”   刚好打开门准备出门的安还没有迈出一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对话,下意识后退撤到门边就听见两人后半段的对话。   他想:晚上见,这话听起来真暧昧。   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回头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戏医生是个gay,而那位看上去一脸正直的大人是他的情夫。我讨厌一切同性恋,神应该把他们放逐到地狱里。”   耳机里他的好友好像还在说些什么,安笑笑:“那种肮脏的感情,当然比不上我们之间纯洁的兄弟情。”   夜晚如期而至,晚餐后的事情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大家都疲惫的入睡。   不知从何处起,轻轻的吱吱声响起。   它好像响在天花板上,又好像响在墙壁里,像是有某种啮齿类的小动物在头顶,在四周狂奔。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猫叫在院子里响起。   安捂着脑袋醒来,从窗户看去,刚好可以看见一湾冷冷的银月照在花园中,我不断发出清丽叫声打扰他好眠的猫此时弓起背正在栏杆边,对着别墅狂吼。   梦境里似有若无的老鼠的声音已经消失,安只觉得猫叫刺耳,但也庆幸猫叫为他悄无声息的行动提供了掩护。   “在吗?”他对着耳机另一边的好友提问,“你起床就好,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边看到了什么。”   安先在门口听一听:没有人活动的声音。   他安心地把门推开一小条缝,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感谢今晚明亮的月光,它从窗户里照进来,照亮大半客厅,成功免去安还需要提灯照路的烦恼。   同样的,明月的光辉也照亮了在花园里行走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扭曲的面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尖嘴的面具昭示了一个身份——戏医生。   “我看见戏医生了,”安压低声音,“这个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月色下那个影子穿过凋败的树木,终于靠近别墅旁边一小排平房。   安终于想起来,喃喃自语:“我记得那是手册里面安排给潜在感染者和已经确定的感染者的隔离房……”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一点很奇怪,”他拿着笔记写写画画,“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个独立的房间,完全可以锁在别墅之中,为什么要在外面安排平房,还是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除非一开始就是杀人犯准备好的。”   他摸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小型望远镜(作为一个梦想成为侦探的人,他自然会备齐这些侦查工具),对准戏鹤的方向放大,仔细观察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一个瓶子露出蓝色的瓶盖。   那个瓶子里面是什么?   “众所周知,在大部分影片里面一个连环杀人犯,尤其是藏得很深,表面斯文暗地里败类的杀人犯,都会有一个看起来合理,实际上一点都不合理的地牢。”   他的思维开始狂奔,为他勾勒出一连串迷幻的猜想,曾经看过的无数侦探故事故事在他眼前上演,瞬间为他指出一条明道。   “地牢里的受害者被人砍去胳膊砍去腿,用锁链牢牢的束缚着,没有任何挣脱的机会,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就在他们不远处行动,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灾难,只能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被折磨,被□□,然后悲哀的死去……”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悲伤地诉说着,“不知道那里已经关了几个人,现在戏医生已经在给他们送饭。”   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对,这个别墅肯定不止隔离我们一批,说本事上一批被报送是感染者的,都是被戏医生处理掉的受害人!朋友,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安在此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行动力,旋风一般从楼梯上冲下去,在推开大门扑向那一系列隔离房之前,扭头冲向厨房,先拿上一些水和食物,跟好友解释:“我们先准备好水和食物,到时候救出来的受害人肯定需要这些东西才有力气!戏医生带过去的食物和水里面肯定没下过药!”   他似乎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幻想,站在原地恍惚走了两步:“都是毒药,水和食物都不能碰。”   下一秒,安夺门而出。   戏鹤刚要推开隔离间的门,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大吼:“戏医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紧接着是一套近乎刺目的白光,从少年手上发射出来。   安还带了强光手电筒!   戏鹤本能地眯起眼,手中的袋子摔落一地,后退两步举起手:“安,你要做什么!”   在质问的同时,作为特派医生的他,毫不犹豫按下钥匙上的按钮,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就响彻整个别墅!   在最开始的行动手册上告知过大家,在特殊事件警报声发声的时候,所有人必须立刻起床到花园里集合。   玩家们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生存要点,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起,一下子冲到这里。   戚焕早就约定好,根本没睡过,几乎是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冲进花园,一把制服刚刚被警报声吓一跳的安:“你在做什么!”   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抓住,抬头看见戚焕,挣扎着竖起一个中指:“f**k!”   一对奸夫淫夫!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这里。   杜春舂见到花园里剑拔弩张的一幕,就已经皱起眉:糟糕! NPC里面已经分阵营打起来了,而她居然还一无所知!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冲突之中,戏医生早就拉拢好一个玩家,占尽上风。   她的目光停留在安脸上。   这张属于少年的脸面色潮红,双眼闪烁着激动和愤怒。   杜春舂暗自希望她发现的重大线索刺客还有用。   安看到他们来,赶紧挣扎着开始指认:“我可以确定杀人的就是戏医生,他不仅干掉可能通过沟通亡灵发现他是凶手的神父,还把以前在这里隔离的那些人关在隔离房里,那是他的地牢!”   杜春舂是不相信一个中二病小孩子的证词的,但是这一排隔离房平常都被锁着,也确实是他们这些玩家希望探索的地点。   所以,她和搭档对视一眼,都没有作声。   戏鹤知道玩家的想法,表面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在这种特殊时期,希望我们可以保持信任。我可以让你们看看里面。”   咔嚓。   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一个又一个隔离间被他打开,露出里面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和干净的卫生间,完全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安迷茫起来:“那你为什么要拿着水到这里来,你不是来给困在这里的人送食物的吗?”   道具没在这里检测出异常。   杜春舂有些失望,但在看到这些房间里面早就放好的一些包装食品之后脸上又有一些喜色。   说不准这里会是一个关键庇护所。   她收集好信息,也打算对这位思维清晰位高权重的关键NPC投桃报李,便从地上捡起袋子里的东西。   “安,你可以看看清楚,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蓝色盖子的瓶子被怼到眼前。   从标签上看,里面并不是他以为的矿泉水,而是消毒液。   “我带这些东西来为隔离间做消毒,至于为什么是半夜,”戏鹤淡淡道,“妙妙叫的太吵,醒了之后不知道干什么,干脆提早做明天的工作。”   他一步步靠近此时还在恍恍惚惚的安,一只手温柔地摁在他的肩膀上:“你的妄想症似乎又严重了。” 第34章 疫医(10)   果然是妄想症!   杜春舂意识到自己的推理没有问题, 兴奋起来。   她立刻做出一个决定——跟着重要NPC走,总有好处!   “安,”杜春舂温柔地靠近少年, “之前我就听你在和一个重要的好朋友打电话,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他?”   项忆配合地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他们俩在研究秘密盒子的时候发现的夹层, 在夹层之中被人珍而重之地, 准备着一张黑白两色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和安年龄差不多大,有些胖乎乎的少年,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到便可以感觉到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阳光开朗。   只不过这张黑白两色的照片是一张遗照,在照片背后则写着死者的名字和祝福:   “Sunny, 在夏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希望他在天堂过得快乐。”   安看着这张照片,惊恐之色在他的眼里不断放大,逐渐向外扩散,以至于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轻轻地颤抖。   “不, 不,不,”他摇着头, 踉跄向后退去, “我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假的!”   “在今年夏天你的朋友死去之后, 你的父母就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因为从那时候起,你就有一个不存在的幻想朋友。你以为他没有死去, 还陪在你身边陪你玩侦探游戏。”戏鹤说着他知道的资料, 目光带着几分怜悯落在这位NPC身上。   安在混乱之中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拼命的向别人展示:“可是他前几天还跟我说过话!可是我们明明有发过消息!”   他把手机拿出来翻到和朋友的对话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从手机上看确实是两个人的对话, 你来我往,看上去非常自然,而且完全是两个人的口吻。   杜春舂有些犹豫:莫非当年友人死去的事情存在隐情?   “没有必要再骗自己。”戚焕的声音从安背后传来,“你是计算机学科的天才,你的导师前一段时间在研究的是AI项目,而你,则利用自己的权限,让AI伪装成朋友的性格,和自己对话发送消息。”   他说着打开手机,展示他和连惇通过黑客技术一路追查发现的事情。   “不可能!”安还在挣扎着想要挣脱被人揭穿事实的恐怖处境,一只手摁在耳机上,疯狂的呼叫着对面的朋友,“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们明明就是一直在一起的朋友,对不对?你只是在今年夏天转学出去了,对不对!”   对面似乎传来一系列安抚他的话,安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稍稍冷静下来。   可惜,戏鹤还是上前一步,取下他的耳机,让声音外放。   “是的,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我亲爱的朋友。”   这是一道冰冷无情的合成电子音,在指令下伪装成人类的样子,用于安抚少年脆弱的心灵。   保护着安的壳子,终于被强行打破。   他突然开始崩溃大哭,抽噎着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去调查他的!”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别喝!水里面有毒!”   “你不要去救我!”   戏鹤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肆意发泄此刻的痛苦,也从对方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勾勒原本事件的原型。   “听上去,之前他们真的和那个连环杀人犯见过面,他的朋友应该就死于连环杀人案的下毒,还是,”杜春舂同样蹲下来,安抚安的情绪,试探着想要从医生那里得到更多消息,“还是为了救他而死?”   安受不了被人围在身边,挣扎着想要从众人的包围圈中冲出去,又似乎在这一刻回到过去的某段回忆中,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接住什么东西:“项链……不要,项链……”   怕安受伤,戏鹤没有强行抓住他,而是松开手,让他去扑向虚空中的某个幻象:“据说他朋友之前送过他一条项链。”   项链?   杜春舂眸色微沉,就这么一瞬间的微表情也迅速被戏鹤捕捉到。   戏鹤:“杜女士似乎对那条项链有些印象?”   “我看到过,他保存着一个已经断掉的项链。”杜春舂不想在大部分玩家在场的时候分享信息,但被关键NPC提起,也只好点头承认。   戏鹤若有所思点头:当年的事情很清楚了。   沉迷侦探游戏的安和朋友一起去探查身边一个疑似连环杀人犯的人物,不幸的是这人真的是杀人犯,所以两人,或者是朋友一个人陷入杀人犯手中。   从安对水,食物还有地牢的敏感度来看,大概也是被关在地牢或者别的空间里,没有食物和水,好不容易有的食物和水还被人下了毒。   安先逃离之后回去救人,又或者一直在外面,好不容易找到朋友失踪的线索后去救人,在救人过程中被杀人犯袭击,好友为了救他而死,同时在那个时候项链断裂。   在彻底失去朋友之后,安陷入自责和悔恨之中,出于自我保护,他开始幻想自己的朋友,并没有死去,而是转学,为了将幻想进一步的丰满,他甚至利用实验室的AI伪造成朋友与他在网上交流。   杜春舂分享完信息之后就满巴巴看着戏医生,然而对方却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说。   油盐不进,守口如瓶。   她心里暗自咬牙,却对这位关键NPC无可奈何。   经过一系列发泄之后,安终于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   戚焕同样理清当年事情的经过,略带怜悯地把人扶起来:“戏医生,我把他送回房间吧。”   “好。”   戏鹤刚刚点头,那便安就因为这一声称呼从记忆被拉回现实。   他突然伸手抓住戏鹤,近乎哀求:“我们这里真的有一名正在逃窜的杀人犯!戏医生,你们一定要小心!他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戚焕默默抓住少年,四处挥舞的手,竭力控制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他的声音却回响在每一个人耳中,仿佛不祥的阴云盘旋在这栋别墅头顶。   安不像是杀害神父的人,杜春舂想,戏医生也不是,那么凶手又藏在哪里呢?   她的目光从别墅上划过。   项忆轻轻靠近她,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给予搭档力量。   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顺势转向了旁边一排颇为整洁的隔离房。   月光只铺上隔离房一半的地板,剩下的一半隐没在幽深到不见五指的阴影之中。   在那阴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欲择人而噬。   项忆下意识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点。   之前将他从深深的睡眠中吵醒的,似有若无的老鼠鸣叫声开始响起。   吱吱,吱吱,吱吱……   我在这里……我在那里……   项忆被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所蛊惑,松开搭档的手,又向隔离房靠近一步。   系统面板在他旁边展开,散发着示警的红光,却被他无视:【玩家项忆,精神值80】   只是在短短几秒之间,他的精神值就已经跌落十几点!   “项忆?”杜春舂意识到不对看向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隔离房门口的男人,“你在做什么?”   她的一只手伸进口袋,同时意念调动起系统背包在里面飞速翻找出控制型的道具,准备紧急制服行动异常的队友!   “那里有东西,”项忆低沉轻柔的声音响起,含糊地好似梦呓,“我要去看看,马上我就能看清楚了。”   吱!   尖锐的老鼠叫声瞬间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一道仓皇的黑影随着人物的靠近从阴影中跑出,呈现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下!   通体灰褐色,尖嘴圆耳,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正是在这场瘟疫之中,所有人避之而恐不及的老鼠!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紧随其后响起!   所有人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率先见到的便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两点鬼火。   原来那只皮毛漆黑的黑猫妙妙此刻已经蹲在房顶!   它漂亮的黑色毛发在此刻全部炸起,弓起背,露出牙齿,发出哈气声。   作为驱赶老鼠的猫咪,它正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恐吓并抓捕老鼠!   天敌在前,那老鼠越发焦急。   下一秒,它急切地隐没在阴影之中,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猫也不甘心自己看上的猎物消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顷刻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项忆也随着老鼠的出现,清醒过来,快速后退两步,避免被仓皇逃跑的老鼠冲撞到:“老鼠!这里怎么还会有老鼠?”   “必须得尽快找到老鼠灭杀!”戏鹤作为医生在这一刻站出来,皱着眉看向老鼠逃遁而去的方向。   “看见会感染吗?这么近的距离又没有危险?”杜春舂上前一步抓住项忆的手臂,急切地询问医生,表现得完全像一位中产阶级的夫人。   “抱歉,这一点上我们现在还没有定论。”戏鹤摇摇头,不动声色,离他们远上两步,追向老鼠离开的方向。   “我也没看见在哪里。”项忆倒是临危不惧,即使还有点后怕,他还是及时观察过环境,“很奇怪的是那老鼠消失以后几乎是立刻不见了。”   杜春舂和他一起举目四望,风吹起花园里枯败的杂草,仿佛到处都响起老鼠低沉的吱吱声。   老鼠,似乎在这个副本里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第35章 疫医(11)   老鼠, 无处不在的老鼠。   项忆置身于巨大的黑色森林,交错的层层叠叠的枝桠像是伸向天空的黑色手臂。   冷冷的月光从头顶透过密林照下来,变成一地碎银。   在那月光也无法触碰的阴影之中, 有小小的啮齿动物,正在奔走, 啃食, 窃窃私语。   项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是茫然地行走在这错综复杂无法逃出的密林,在他身后是一双又一双被打扰而唤醒的红色眼睛。   “是他。”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他知道自己来到何处吗?”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   项忆听不懂, 却莫名感到焦躁。   他从一开始的缓慢行走到加快步伐,到最后终于在越来越密集的窃窃私语中狂奔!   不能被它们追上!   一个念头浮现, 项忆拼命在路上狂奔,但是他的四肢却越来越疼痛,一道又一道被啃食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臂,出现在他的大腿上。   鲜血从破碎的伤口中涌出, 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瞬间变化为一只又一只披着灰色皮毛的小动物——那不断啃噬着他的鼠群!   呼哧呼哧——   项忆喘着粗气,却怎么也甩不开, 背后一双又一双嗜血的红色眼睛,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 越来越难以行走。   他的脚步不可避免地一点点停下来,变得拖沓,变得死气沉沉。   鼠群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样, 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 淹没了他的小腿, 淹没了他的腰……   “老鼠!”   杜春舂无意识地挥动着手臂, 从深不见底的梦魇中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我梦到被老鼠吃掉了。”她喃喃自语。   搭档的声音从她旁边传来:“有老鼠。”   “你也做了同样的梦?”杜春舂迅速稳定住因为恐惧而动荡不安的精神,转头看搭档,“我觉得我们已经进入plague早期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眉头死死皱起,一把锋利的道具刀出现在她的掌心,声音陡然冷锐起来:“你是谁!”   她那熟悉的睡在他枕边的搭档,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我是项先生。”窗边的人轻声回答,好似梦呓,“有老鼠,这里有老鼠,好多好多的老鼠……”   plague的影响?精神值跌破安全值造成的堕变?还是有人取代项忆的身份?   一瞬间,杜春舂心头涌出无数不安的猜测,而她手上那把匕首也开始散发出灼灼热力。   【道具:燃烧的匕首   作用:本匕首适用于任何副本,会在接触目标时融化对方部分躯体,融化程度视对方躯体强度而定,自带格斗引导功能。】   这把匕首算不上神器,但好在适用范围极广,并且自带的格斗引导功能对于不善战斗的杜春舂极为友好。   “老鼠,到处都是老鼠。”窗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危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话,同时缓缓转过头。   一张血肉翻卷的脸出现在杜春舂眼前,那无数像是被某种啮齿动物撕下来的伤口正在往外渗出紫黑色的鲜血!   杜春舂见他没有攻击的意思,试着收集信息:“是老鼠咬的吗?老鼠在哪里?”   “在这里。”项忆僵硬地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太阳穴。   不祥的预感浮现在杜春舂心头——不要!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喊出,项忆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太阳穴,下一秒钟毫不迟疑的发力!   那细长的脆弱的人类手指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分裂,无比坚硬,就像是捅入豆腐中一样瞬间深入太阳穴之内,随即他以这一处为支点用力,皮肉被一寸寸撕开,紧接着——   咔嚓一声。   白色的头骨被人以巨力从中间先开!露出里面白里透粉的,软塌塌的,肿胀无比的大脑!   项忆,就这样当着搭档的面,活生生打开自己的大脑!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立刻死去,嘴唇蠕动着,艰难的发出最后一声咆哮:“让那些老鼠滚出我的大脑!”   在这最后的绝望咆哮之中,生生掀开自己头骨的男人向后仰倒在地。   杜春舂立刻扑上去,所有可能适用于这个副本的一切治愈道具,都在搭档身上尝试一遍。   不行。   已经没有办法救回他了。   游戏系统冷酷无情地在她面前展开面板:【您的队友项忆即将死亡。】   杜春舂深吸一口气,颤抖的站起身,脑海里面都是刚刚那一幕。   他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就是在隔离房门口被老鼠蛊惑的那一瞬间吗?   还有,什么叫做让老鼠滚出我的大脑?   杜春舂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一刻,她好像听见那永远不消逝的吱吱声,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那些老鼠在她的大脑里游走吞噬,繁衍生息,虎视眈眈地要把她从内而外的吃空。   一楼。   连惇熬了几个晚上去攻破防火墙,这把老骨头终于撑不住,颤颤巍巍撑着拐杖下楼倒水。   除了可乐之外,隔离安排的物资中还有两箱矿泉水,整整齐齐的堆放在餐厅角落,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消耗大半。   “没点热水,难受。”连惇摇着头抱怨两声,蹲下去掏矿泉水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嘎作响。   他终于拿到埋在里面的矿泉水瓶,轻轻松松拧开。   紧接着,头顶的地板传来重物坠落的一声闷响。   那个位置应该是——那对夫妻玩家的房间!   连惇估摸着是出了事情,当即拄着着拐杖,健步如飞地冲上楼梯,破门而入。   项忆的大脑被打开,姿态难看地横陈在窗前,胸膛还在艰难的起伏着,似乎还残有一口气没有吐出。   杜春舂面色严肃地蹲在他面前检查,就算已经救不回队友,她还打算再多探听一些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游戏系统不可ooc的警告立刻拉响!   果然这崩人设主要是针对人前表现,不能超出所分配到的身份。   连惇心想,几乎是立刻脸色难看下来弓着背,咳嗽不止,声音嘶哑的艰难大吼:“死人了!大家快下来,有人死了!”   杜春舂也被迫停止验尸活动,一边在心里暗骂这老不死的怎么有空上来看一眼,一边被迫停下来,当场演技爆发开始爆哭:“老公!”   一前一后两声尖叫,成功唤醒别墅里的所有人。   戏鹤第一个到场。   他身上披着黑色防护服,似乎连月光都无法照亮这身黑衣。   星火系统早早的就已经发出警告:   【检测到玩家项忆生命值快速下降,请尽快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戏鹤便站在这里,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拂过将死者无法合拢的眼睛。   灵魂收容计划顺利启动,一点银白色的光芒,透过他的指尖滑入心脏。   姗姗来迟的戚焕刚好看到这一幕,突兀的想起上个副本中新娘说过的话:“愿逝者不再长眠。”   很奇妙,这位NPC似乎总是出现在玩家濒死之际。   戏鹤仔细检查完毕之后,得出结论:“自杀。”   “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自杀!”杜春舂立刻发挥演技,以此发难,试图从这位特派医生口中撬出更多信息,“医生不是说起码要得病七天之后才会死吗!”   戏鹤冷淡道:“plague带来的第一个影响就是精神失常,总有些人会因为精神失常自杀。”   另外,”戏鹤慢条斯理拿出手册,“我想询问一下您的丈夫死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他黑色的眼睛像一个漩涡,深深地凝视着杜春舂。   杜春舂心底一寒,之前莫名其妙对戏鹤产生的信任感,在此刻被打碎的一干二净。   这个看上去风光霁月的医生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星火系统面板在戏鹤身边展开:   【玩家杜春舂信任度下降,当前信任度:30   玩家杜春舂恐惧值上升,当前恐惧值:80】   可惜信任和恐惧不能够兼得,戏鹤有点可惜,依旧面带微笑着询问:“我们需要收集更多的发病时的消息,才能找办法更好的挽救大多数人的生命,所以很抱歉,女士,告诉我您的丈夫死之前说了什么?”   杜春舂嘴唇蠕动:“他说,滚出我的脑子,让那些老鼠滚出我的脑子。”   戏鹤心想:果然玩家死之前会看到一些东西。   他强行将线索公布给所有人,心满意足的停下笔收起手册:“节哀顺变。”   “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杜春舂压不住心头的疑虑,还要再说。   戚焕已经上前一步制止住激动的女人:“医生也已经尽力了,与其追究这一点,还不如讨论花园里为什么会出现那只老鼠。”   “看来戚先生的调查有了结果?”刚刚从花园离开之后,戚焕就去独自调查老鼠的来历,现在开口多半是有了结论。   “我发现我们别墅外围花园栏杆上的一个小的缺口,在那里看到了一些属于老鼠的毛发。”戚焕回答,“但这并不意味着是外来的老鼠钻进这间别墅,因为我还在那些老鼠的毛发附近,发现了被人为打开的小型铁笼。”   他拿出手机将这些铁笼的照片展示给所有人。   笼子的大小刚好可以关住一只灰色的老鼠。   有人特意将老鼠放进这间试图逃避鼠疫的隔离别墅。 第36章 疫医(12)   “是谁!”杜春舂仗着人设, 毫不顾忌的发疯,硬着头皮质问在她里充满疑点的NPC戏鹤,“戏医生不是说在外面会有士兵保护我们监管我们吗?您不是说我们是被隔离在这里逃避鼠疫, 怎么还会有人特意把老鼠带到这里?”   说着说着,她自己心里也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虽然说他们名义上是被隔离在这里避免感染, 但实际上, 不仅老鼠有机会被送入别墅中,他们也没有被要求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甚至可以同桌吃饭, 甚至在面对已经被鼠疫感染的尸体时,也没有要求穿上防护服!   太奇怪了, 简直就像是有人像养蛊一样,把他们几个人聚集在一起,用各种方法或是疾病,或是意外,或是精神崩溃来将他们轮流杀死。   这难道是这位先医生的实验?   杜春舂目光闪动, 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   戏医生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在此刻松动。   他环视一周,难得表现出意识脆弱和无力掌控现境的神情:“我会和外面联络的。”   虽是如此说, 但在场每一个人都看出一点——   戏医生本人也在焦躁不安, 恐怕是所谓的外面守卫着他们的士兵……已经出事了。   那么, 这些食物和饮水是不是也快要到断绝的时候?   连惇心想,压惊似的,赶紧把打开的矿泉水喝上一口。   下一秒, 他脸色一变, 手松开, 将整瓶矿泉水打翻。   水流一地, 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中毒!”戚焕一眼看见他青黑的脸色,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安之前反复念叨的。   水里有毒!   连惇反应极快,立刻抠住喉咙疯狂呕吐起来。   尽管无限流系统并不会给他们本人的体质做任何的提升,但连惇能够一路走到今天,也不是凡俗之辈,早就在一些特殊副本里面做过毒药的抗性测试,在常人眼里见血封喉的毒药对他来讲并没有那么夸张。   何况,出于谨慎,他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已经装备好各类道具,其中就有万能解毒药剂。   连惇靠着呕吐的遮掩,服下一颗解毒丸之后,整个人疯狂下跌的生命值也终于被拉回来了。   戏鹤作为医生也在这时候上前一步检查他的生命体征:“没有太大问题,吃下的毒药不多,而且很快吐出来了 ”   戚焕并不担心损友,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私聊界面发消息:【想不到连会长也有翻车的一天。】   【这个身份身体太不敏感了,毒药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还好我谨慎,多带了点解毒剂。】   戚焕笑笑顺手将瓶子转过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不易觉察的被标签遮住小眼。   “有人用注射器向里面注入了毒药。”   戏鹤站起来,脸色阴沉起来:“我们得看看是不是所有的水都被下毒了。”   杜春舂已经开始在背包里盘点可以让人撑过饥饿和干渴的道具。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的话,在食物和水无法食用之后,恐怕新的食物和水的供应也会被断绝,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存活。   几人匆匆下楼检查剩余的水。   果然,几乎每一瓶水都被人不易觉察的注入毒药。   好在一些食物是被锁在另一个箱子里,钥匙在戏鹤手上,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水里有毒。”杜春舂显然也回忆起安在被带走之前发疯般说的话,“恐怕那一个连环杀人犯真的在我们之中。”   她皱着眉,似乎满心忧虑不安:“他已经杀掉一个人,甚至我的丈夫也可能死在他放进来的老鼠手上,之后还毁掉我们的食物和水……他希望看到我们在饥饿和干渴之中开始争抢,开始疯狂,开始互相猜疑,然后一个个收割。”   这番话,丝毫没有崩她的人设,同时也渲染此时气氛凶险,希望玩家可以联手起来,而且站在这个角度也可以让其他人排除她就是杀手本人的可能性。   杜春舂毕竟是经过多个副本,在自己的天然门有实力最强的搭档死去之后,她立刻向另外两位玩家投出橄榄枝,目光灼灼地看向连惇。   毕竟这位猝不及防中毒,更有可能和她一样是好人阵营的。   连惇收下橄榄枝,在这种凶险的副本里面,他并不支持玩家内斗:“杜女士说的对,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想一想究竟是谁最有可能下毒?”   “注射器,”戚焕突然开口,眼里闪着琢磨不定的光,抬头看向戏鹤,“戏医生怎么解释?”   固然他被迫和戏鹤合作处理掉少年,但心里还是没有停止对戏鹤的警惕,找到机会绝不吝于质疑。   戏鹤倒也不恼,微微一笑,伸手指一指餐厅里面放着的医疗箱:“为了方便关键时候进行抢救,我把医疗箱直接放在大家都可以拿到的餐厅里。而且医疗箱没有上过锁。”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从里面拿到注射器,倒不一定是我医生一个人的专长。”他耸耸肩,满脸无辜,“而且使用注射器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比如……”   戏鹤上前一步,突然和戚焕靠的无比接近,手伸向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像是柔软的花枝,却在这一刻,无比有力而坚定地将他手中的手机取出。   戚焕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下一秒,戏鹤已经根据该入场时借手机的记忆,熟门熟路地用戚焕的面容解锁手机,展示里面一个重要的APP。   “野外生存救援员注册系统。”他一边念出这一串名字,一边信手打开这个红十字形状的APP,“我记得这个系统之前的培训时期就是与我们医院合作的。”   他打开APP,果然在个人信息上看到戚焕的名字和他的注册时间。   “亲爱的戚先生,您在两年前完成野外生存救援员的训练和注册,刚好训练有一部分放在我们的医院,我知道您会在这一场训练中学会一些紧急的包扎和抢救,”戏鹤淡淡道,“其中包括关键时刻紧急注射肾上腺素等药剂,识别多种毒药,甚至还有自制土方输液器。”   “怎么看,”面对质疑,戏医生少有地显露出锋芒,“比起只知道使用现成药物的我,还是能够自制注射器的,您更有可能完成无声无息的下毒吧。”   不愧是你。   戚焕抚掌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被人指出可能性,点点旁边的杜春舂:“确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值得被怀疑,杜春舂女士之前也当过护工,学习过简单的注射。”   杜春舂还想把自己摘出去,此时听到他这句话也是脸色一变,暗恨之前饭后聊天的时候,为了营造无害形象,讲述过这个身份之前当护工的经历。   “这么说来我也有可能有问题,”连惇摇摇头,“我在几十年前也参加过这种野外注册练习。”   他想想:“大概是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吧,要是我宝刀未老也能做这些事情。”   这样一说,气氛陡然松弛下来。   戏鹤检查完医疗箱:“确实丢失一根注射器,我回去查一查最近几天别墅里的监控。”   他看一眼戚焕:“如果戚先生不放心的话,我把监控再发一段给你们都看一看。”   戚焕颔首,倒是很喜欢看对方这种被迫乖巧的戏码:“戏医生愿意就好。”   就在这时,戏鹤的手机振动两声。   他打来开,飞速浏览完信息。   之前颇有几分外强中干的心虚,彻底从他身上消散。   “顺利的话,”戏鹤开口,所有人都意识到,他的底气回来了,“明天下午就会有一支专门的调查小分队来调查我们别墅里面的凶杀案。”   “还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配合调查。”他笑眯眯说,在好好两个字上加上重音,同时目光瞟向戚焕。   显然是在暗示某个人乖一点。   居然真的还有人能进来吗?   戚焕压下惊讶,符合人设的耸耸肩:“我当然会乖一点,怎么着也是戏医生的要求。”   戏医生三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缓,颇有几分玩味。   敲定好明天会有人来处理,玩家们也没有借口继续停留在这里,各自散去补觉,期待这个格外漫长且一波三折的晚上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戏鹤也在这种安静之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门,率先看到的便是窗台上端坐着的戴着绿色眼睛的黑猫。   它已经完成对老鼠的捕猎,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正在慢条斯理地舔舐利爪。   戏鹤走向它:“妙妙?”   黑猫却站起来,眯起绿色的眼睛上下扫视着眼前腰背挺直的男人。   下一秒它突然弓起背,顺滑的黑色皮毛一层层炸起,裂开嘴露出锋利的犬齿,一声接一声急促的哈气。   戏鹤从桌上拿起那张鸟嘴面具,缓缓扣在脸上,之后,他伸出一只手,伸向似乎处于暴怒之中的黑猫。   黑猫死死盯着那张面具,嘴里的哈气声渐渐变得轻柔,身上的毛一点点的软下去,服帖起来。   戏鹤修长白皙的手依旧毫无保留的坦露在利爪之下。   黑猫终于试探性的低头,在他的手指间轻轻嗅闻。   戏鹤顺势伸手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这一招似乎对大部分猫科动物都有效,即使是一开始充满敌意的黑猫也渐渐软下来,咪咪叫着蹭着他的手心。   片刻之后,黑猫终于享受够这一刻的温暖,仿生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花园里。   戏鹤摘下面具,松口气。 第37章 疫医(13)   杜春舂错误地估计了搭档死亡在这个副本带来的影响, 不仅仅是她缺失一个杀伤力强大的队友,还意味着在维持人设上这一点带来了新的挑战。   那个阴郁的小孩子在发现父亲死亡之后眼神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妈妈,妈妈, 妈妈……”稚嫩的童声在她耳边不断响起,孩子冰凉细小的手轻轻拍打在她脸上。   杜春舂艰难地从沉睡中醒来, 太阳穴一胀一胀地发疼。   即使晚上才刚刚经历过惊魂一刻, 她还是强迫自己快速进入熟睡,对于一个无限流玩家而言,在一个精神值随时可能下降的副本里, 一场安稳的长眠是最好的稳定精神值的方法。   可惜,副本设定好的身份意味着她必须得担当起母亲的职责, 向一个小孩子解释他的父亲为什么失踪。   杜春舂无可奈何地抱住小孩:“乖,让妈妈多睡一会儿。”   “爸爸呢,我要爸爸!”似乎是发现一家之主不在,杰克不像以往那样乖巧听话,开始有所要求。   杜春舂劝说道:“你爸爸有事情出去了, 过几天我们就能够再见到他,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见到爸爸!我想爸爸了!”小孩子似乎凭借敏锐的直觉察觉到父亲的离去,这一刻格外坚定。   他不仅反复强调要见到爸爸, 还在发现妈妈只会温柔的劝说他之后, 果断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始哭嚎吵闹起来。   尖锐的孩童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几乎要把耳膜撕破。   杜春舂开始有些烦躁,昨晚搭档死去留下的谜团还没有解决, 身边的小孩子还在吵闹不休。   与此同时, 屋子里小孩的哭声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房间的门被人礼貌的敲响三下, 戏医生冰冷的声音传来:“杜女士, 请照顾好您的孩子。如果您正在虐待儿童的话,我有义务上报给政府,剥夺您的抚养权。”   系统也在这个时候弹出警告。   【注意!玩家杜春舂即将脱离人设!】   杜春舂太阳穴越发胀痛,只好咬牙切齿的捂住小孩的嘴:“别哭了!先吃饭我们就找你爸爸打电话!”   实在不行使用道具,伪装另一个NPC的声音还是容易的。   杜春舂虽然心疼道具,但为了扮演好苦口婆心疼爱孩子的母亲,她还是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杰克抽抽噎噎:“我想吃土豆泥!”   这死崽子这时候还敢提出要求?   杜春舂:“我到哪给你做土豆泥?”   “昨天我看到戏医生带回来的袋子里有土豆。”杰克回答,完全是一副蓄意已久的样子。   杜春舂深呼吸压下焦躁感,带着孩子蹬蹬蹬下楼,果然看到穿着白色风衣的医生已经吃好早饭,正坐在桌子前喝着咖啡翻着手册。   “杜女士。”戏鹤抬头看向这位玩家,系统面板正在警告对方的精神值缓慢下降。   在这一场主神的游戏里,似乎每一个人命定的归宿都是毁灭。   他心里叹口气,仍然是慢条斯理喝着咖啡:“您这么早下来,可是有什么事?”   杜春舂尴尬一笑,还拽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的手:“小孩子想吃土豆泥,我想来问问能不能让我给他做一份。”   “可以。”戏鹤目光从还在抽烟的小孩子身上划过,颔首,转身走进厨房,用钥匙打开箱子,取出三颗土豆,“分配的土豆就这些都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孩子。”   戏鹤叮嘱完最后一句,拿着工作手册上楼。   杜春舂赶紧把小孩搬到桌子椅子上:“乖乖等妈妈给你做早饭。”   杰克点点头,看向房里的瓶瓶罐罐:“妈妈,我想看看那个!”   “盐?番茄酱?”杜春舂看过去,最后终于盯住小孩手指指着的一瓶消毒剂。   而小孩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轻轻地抽噎着,显然马上就要祭出打滚哭嚎这一大利器。   杜春舂赶紧顺从人设,把消毒剂递给他,在被NPC使唤的烦躁之余,心中也生出一点恶意:若是这小孩自己不小心喝消毒剂去死,我也只用对着遗像伪装慈母,至少比现在强。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在他脑海里响起,杜春舂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不对,赶紧平心静气地将念头转向别的方向。   在焦躁之中,她打开手机的动作都有些颤抖,不小心多按两下实体按键之后才成功打开手机。   杜春舂把手机摆在桌上,播放柔和的音乐,同时拿起刀开始削土豆泥。   小孩玩一会儿消毒剂之后,点击手机的每日新闻播报。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滋滋啦啦声,杜春舂听到近期的新闻播送。   “plague进入全面流行期,城市火葬场不堪重负。”   “恐怖正在占领这座城市,那可能是比中世纪黑死病更加恐怖的人道主义灾难!”   杜春舂被滋滋拉拉的音质吵得心浮气躁:“换一个。”   杰克又换一个广播频道。   “罢工正在展开,成千上万的人已经走上大街,他们希望争取自己的权利,政府正在极力压制,不幸的是前几日已经发生武力冲突。”   在冷静的播报声后是声嘶力竭的呐喊:“我们追求生命,我们追求健康,我们追求政府给我们一个真相!”   “我们已经有成千上百个姐妹兄弟死于这一场冲突!他们不应该把枪口对准人民!”   “站起来!大家一起站起来!已经是最绝望的时候!”   杜春舂摇摇头:“秩序总有一天会崩坏。”   她看着没心没肺正在摇晃消毒剂的小孩,突然开口:“也许那一天你会好受一点,没有人会在乎你脸上有没有伤疤。”   杰克看过来,眼睛完全被刘海遮住,不清楚他的神色:“妈妈,我想吃蛋糕。”   讨债鬼,看人下菜碟,没了父亲镇压就在我这里闹。   杜春舂心里浮现出无数负面的阴郁的形容,正在切土豆块的时候,也不自觉加重力道。   菜刀一下一下敲击着砧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存在……   一个念头在她心头不断盘旋。   系统面板展开,表示警示的鲜红色亮起:【警告!玩家杜春舂精神值下降!当前精神值:75】   杜春舂看不见,她的太阳穴还在一胀一胀的抽痛,心底涌出无处发泄的戾气。   这一刻她的灵魂好像被人抽出□□成其他形状。   她不再是她本身,而是被另外一个灵魂所影响,一些本不应该发出的话开始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去死呢!要不是有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父亲!那个混蛋!早早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就是个……”   一连串污秽的话,不断的从她的嘴中喷出,像是一颗又一颗的子弹,抛向他身后的孩子。   “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从a市搬到b市,怎么会欠下那么一大笔钱……”   杜春舂此刻好像被一切而为二,一半的她被这股莫名的冲动影响开始颠三倒四的怒骂着,另外一半的她只是冷眼旁观,无法操控身体,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某种刺痛从身体的背部蔓延而上。   plague。   那个还能够冷静思考的她想。   首发症状是对人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直接导致自我认知发生问题,或许还会有一定的幻想症影响。   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挣扎着操控身体!   杜春舂心乱如麻。   身后的孩子面对这种怒骂,只是深深的低下头,一双手继续摇晃那瓶消毒剂。   此时正在不断播放每日新闻的手机终于结束对当前事件的报道,转向另外一件最近盛嚣尘上的消息。   “经过对受害者身上经验里DNA的详细分析,官方宣布已经成功抓到连环□□杀人犯,大众尽可以放心。下面我们将采访一些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太好了,我不敢相信那个变态在外面,我们怎样才能保护我们的孩子。”   “至少在这一点上,政府挽回了他的公信力。”   “我不信!这个杀人犯行动极为谨慎,之前都没有在受害者身上采集到任何的线索,我宁愿相信这是一起模仿杀人案的罪犯被抓住!”   杜春舂同样紧皱起眉头。   破案,不太可能。   按照一般游戏副本的习惯,这次的犯人应该就潜藏在他们这间小小的别墅里,而不是已经被警方抓住!   她得看看那个所谓的杀人犯是什么情况。   此刻那种奇妙的紊乱终于逐渐从她身上褪去,杜春舂停止叫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色苍白,艰难地转过身,想要去拿住餐桌上的手机,仔细看一眼新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低着头把玩着手中消毒剂的杰克抬起头与她上视线。   那双本该属于幼童的清澈纯真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怨恨!   不对劲!   直觉立刻向杜春舂发出警报!   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杰克已经打开消毒剂,以如此之近的距离,毫不犹豫地向杜春舂眼睛泼去!   杜春舂瞬间失去视野,整个人眼睛满是灼烧感! 第38章 疫医(14)   下一秒钟便是额头上的疼痛。   杰克抓起餐桌上的铜质摆件, 无比用力无比凶狠地死死向杜春舂的后脑勺砸去!   “为什么?”杜春舂在剧烈失血和失明的状态下,向前扑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发出最后的追问。   “你一个婊子!”此刻, 杰克脸上没有一点孩童应该有的纯真神色,满脸都是毒蛇毒液般的怨毒, “那个男人是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而你是一个只知道把我当做出气筒的婊子!你还希望把我也变成一个婊子!”   铜质摆件被孩子高高的举起,一下又一下死死砸在母亲的脑袋上,砸的鲜血喷溅。   杜春舂想要挣脱, 却发现孩子原本应该是稚嫩脆弱的手臂此刻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如同铁钳一般将她牢牢钉在地上, 被迫承受一下又一下凶狠的袭击!   什么叫做婊子?什么叫做骗子?骗子不应该是那个神棍吗?   在无数混乱的念头里,杜春舂的系统一闪一闪散发着红光,显示着她的生命值无可避免的被强行拖到危险线。   在鲜血染红袜子的时候,杰克终于停下疯狂的攻击。   他愣愣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母亲。   “不要死。”他轻声说着, 跪倒在母亲身边。   躺在地上的人无动于衷。   杰克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   湿润的泪水落在母亲的手上,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一下。   杰克的目光追了过去。   连惇今天起的特别晚。   这个身份带来的身体苍老而衰弱,昨晚一番连环折腾让他苦不堪言,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   他好不容易抓住拐杖, 颤颤巍巍下去, 刚刚走到一楼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又有人死去了。   他心中一凛,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连惇赶紧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一眼就看见散落在地上的, 被人硬生生切下来的半只属于女性的柔软手臂!   不仅仅是这半条手臂, 散落在地上的还有半只脚, 和一个硬邦邦的被人从脖子上生生砍下来的头颅!   毫无疑问, 这是一句被人残忍分尸的女性尸体。   而分尸现场,正是在这一方小小的厨房。   厨房里面所有的刀具都被人随意的放在餐桌上案板上。所有的刀上都沾满鲜血肉酱和骨渣的混合物。   那些尸体碎块在经历如此让人作呕的对待之后,飞溅的到处都是沾满了几乎整片墙壁和天花板。   人间炼狱,无非如此。   连惇深呼吸两下,闭上眼睛,赶紧开始敲队友的私聊。   在戚焕到来之前,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连惇一回头,就看到戏医生下来。   戏鹤安安静静站在楼梯上,微微垂下头,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地上这一团残渣:“不得安息。”   他轻叹。   星火系统还在一次又一次的弹出窗口:【副本必要剧情,无法收容!精神值已降为0!无法收容灵魂!】   戏鹤可以冒着被主神发现的风险破坏游戏副本的必杀剧情,在对方濒死之际出现,但是已经无法收容对方的灵魂。   在精神值急剧下降的时候,主神的无限流系统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吞噬玩家的灵魂。   在精神值下降到零的时候,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再是玩家本身,而是一团烂泥,一团主神享受完饕餮盛宴后留下的残渣。   这一次,副本对玩家精神值的影响完全超出他的估计。   主神。   戏鹤心在里咀嚼着这个词,一丝怒火在他眼里燃烧。   “尸体上面也有plague的痕迹。”连惇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尽管之前通过分析,他已经意识到在场恐怕每一个人身上已经进入鼠疫潜伏期,但还是下意识想要和传染源保持距离。   “我去换一身防护服。”戏鹤回答。   戚焕也在队友的私聊下,穿好防护服过来,率先拿起头颅检查:“是杜女士,致命伤口就是后脑勺,这里被重物反复重击过多次。”   他举起头颅,原本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已经被残忍地击打到凹陷。   “不是。”另一个声音响起。   戚焕抬头看过去。   他的合作伙伴,那一位琢磨不透的NPC,又换上黑色防护服,目光透过鸟嘴面具的玻璃,锐利地打量着后脑勺:“最开始只是被击晕过去,属于濒死状态,真正的致命伤是因为分尸的时候造成的失血过多。”   结合系统提醒,戏鹤自然可以精准的判断对方死亡的时间。   他蹲下来,接过头颅,手指在凹陷的伤口上划过:“很明显,这里有两种不同物体击打造成的痕迹。”   “一种是铜质摆件,”戏鹤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摆件,然后伸手点一点桌上散乱的刀具,“另外一种则是刀背。”   “除此之外,杜女士死前plague已经发作,尸体上有老鼠撕咬状的溃疡伤口。”戏鹤的手指从几处典型的伤口身上划过,然后停留在其中一处。   戚焕蹲在他对面,大一号的手恰好追随着他的手指探查尸体。   在戏鹤停下的时候,他似乎是无意地覆盖在纤细的手指之上,从戏鹤的指间捻起那一根淡褐色的毛发:“这应该是老鼠的毛发吧,并不是每一处伤口都是plague留下的。”   他抬起头,注视着戏鹤的眼睛。   可惜这点交流瞬间被同样在思考的连惇打断:“所以不仅仅是疾病发作,凶手在进行分尸之后,还将一部分尸体喂给老鼠,由此可以揣测,凶手并不惧怕老鼠带来的疾病,甚至可以控制老鼠,这样一看来凶手有可能也是昨天放老鼠进来的人。”   连惇说完,抬头想要寻求队友的认可,结果戚焕半句话没说,转头已经拿起另外两块尸块,开始和戏医生讨论起来。   耳鬓厮磨。   连惇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这四个字,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不应该杵在这里发着光。   戏鹤站起来简单模拟,根据痕迹分析出来的凶手杀人过程:“凶手首先使泼洒了消毒剂,怀疑他通过这种方式使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之后,他应该是站在椅子上发起的袭击,从身高来讲大概不超过1米4,但是力气出奇的大。”   “杰克?”戚焕点头,“刚好我们下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说不准是他力气惊人。”   连惇干脆借机离开氛围古怪的两人:“我去房间找一找他,无论他是不是杀人犯,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我们都不应该让一个孩子到处乱跑。”   他才上楼,戚焕又亦步亦趋跟着在整个房间里四处搜查的戏鹤:“能判断尸体死因,又能够判断凶杀过程的痕迹,戏医生,您不是说临床医生和法医会的技能不同吗?”   这是还记着当时那点言语上的交锋,戏鹤果断将不要脸的原则发挥到极致:“毕竟这里出事,我现学现卖。”   他突然笑起来,微微扬起下巴,垂下眼睫,看着眼前人:“戚先生经历这么多个副本,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只是个游戏设定里的NPC,没有半点成长吧?”   大部分副本里的NPC确实就像一组游戏设定,按部就班地作出反应,在这一点上,戏鹤真的很特殊。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戚焕想问,最后还是按耐住询问的冲动。   “咦,”戏鹤终于打开死者关机的手机,从里面快速翻出一小段刚刚完成的录音,“在死亡之前,死者的手机没有停止过录音,应该是不小心按住手机侧面的快捷键,启动录音功能。”   “我确定楼上楼下都没有杰克。”连惇搜查完一轮,刚好在发现关键线索的时候回来,跟着一起倾听录音。   录音时间长达二十分钟,背景的嘈杂音里,隐隐约约听出一些晨间新闻的声音,但更多的是女人毫不掩饰厌恶的抱怨和责骂,以及菜刀疯狂敲击砧板的砰砰声。   接下来便是女人和孩子之间那段与他们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对话。   诡异的气氛在厨房里弥漫。   戚焕拧起眉头,询问:“plague发作时的自我认知问题就是这样吗?”   戏鹤笑笑:“他们的案例很特殊。”   言下之意,至少他作为医生的时候,没有见过这种发作方式。   倒是连惇有想法:“从a市搬到b市这一段,我倒是想起来自我介绍时候的事情。这一家三口都是从米娅港搬过来,他们看上去整洁精干,像是精英阶层的一家三口,但实际上,米娅港可能是个贫民区。”   他思考着:“我之前是在a市米娅港长大的,小时候生活很艰苦,还是后面来到b市赚一大笔钱之后顺利退休,日子才好过起来。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但我没有听说家乡米娅港发达起来。”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父亲是个骗子,是指他假装成精英阶层,实际上他们家一部分收入来源可能会是母亲做娼妓。”戚焕又提出另一个可能性,“骗子和娼妓,这个组合让我想起何神父。”   “一个装神弄鬼,宣称能和亡灵沟通,自称是神父的骗子,死亡的时候是一个可能是娼妓的幽灵,动手从血字来看,他们之间可能有一段复杂的感情纠葛。”连惇意识到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戏鹤:“不仅如此。”   他打算给两位即将触碰到真相的玩家更多的提示,从地上托起受害者的头颅,展示给玩家:“这张脸是不是有些熟悉?”   如果除去幽灵脸上的血污,让她再苍老几岁,几乎和杜女士一模一样!   戚焕举一反三,闭上眼睛,回忆起死去的神父的那张脸。   刮去神父脸上乱糟糟的大胡子,将那蓬乱的头发收起来,将酗酒留下的红鼻头替换成正常的状态,使之变得更加年轻,更加健壮。   最后,神态不是慈祥而是严肃。   渐渐的,神父那张慈祥的脸居然一点点与精英父亲项忆完美重合。   “这是什么情况?时空倒流?孩子母亲死之后变成幽灵杀死父亲,另外一个时空则是父亲死后,母亲被孩子杀死,那杰克到底是哪个时空的,拥有哪个时空的记忆?”连惇摇摇头,“系统不至于给出错误的信息误导我们,难道是双胞胎兄弟分离之后走上同样的道路。”   混乱的信息如同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每个人身上。   戚焕似乎还觉得不够,提出更为尖锐的问题:“杰克,一个没有上中学的小孩子,是怎么做到不惊动我们所有人完成杀死母亲被分尸这件事的?”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大脑:“我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潜意识里阻止着我们窥探一切。” 第39章 疫医(15)   说完, 戚焕测过头,看戏鹤一眼。   他还有另一个猜测没有说出口:副本的种种离奇变化,说不准和这位神秘的穿梭于各个副本的npc有关。   戏鹤注意到他的目光, 但无意辩解。   对方越是对他有所怀疑有所猜测,之后戏鹤揭露自己是主神就越可信。   他只是沉吟片刻:“如此说来, 我还注意到一件事。我下楼时, 刚好路过安的房间,那里似乎有什么挣扎的动静。”   玩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脸色一变。   “要出事。”连惇一跺拐杖,爷想起来自己上下搜查时居然有意无意绕过安的房间。   他潜意识里面居然忽略了关键人物!   三人也不磨蹭, 立刻冲上楼梯。   戚焕一马当先,一按房间门, 就发现大门已被锁上,立刻松开门把手,后退一步,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门口。   就这么一下, 门锁被踢开,房间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吱!   伴随着老鼠尖细的叫声,窗户被风啪的一声合上。   几道灰色的属于老鼠的身影, 快速窜入黑暗中, 露出他们之前聚在一起, 大快朵颐享用的人类尸体。   少年的身体只剩下半边,横陈在浸满鲜血的床单上。   同样被分尸,同样被喂老鼠。   “窗户被人打开过, 不排除凶手刚刚离开的可能。”戚焕率先冲到窗边, 然后向下一看, 只看见浓雾几乎淹没花园, 地上并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他又向上看去,只有光滑的墙壁,外墙上甚至没有可供攀爬的管道之类的东西。   戏鹤则是开始检查尸体:“和之前一样,有plague发作的痕迹和被老鼠撕咬的伤痕。我怀疑他之前的妄想症爆发也是感染引起的并发症。”   “尸体没有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分尸之外严重的外伤,有可能是先下药,后分尸。”戏鹤的手指一寸寸的探查每一个残存的尸块,然后停留在隐私部位附近,声音压低,“受害者生前被侵犯过。”   两位玩家同时看向他。   戏鹤对着黏腻的液体皱眉:“但是,连环□□杀人犯行动谨慎,并不会犯下留下DNA的错误。”   “我们中有一个连环□□杀人犯的模仿罪犯。”戚焕手指轻轻点着窗台,说出猜测。   “有可能。”戏鹤站起来,刚好他的手机开始发出叮叮叮的声音,这是他专门准备的特别提示音。   戚焕注意到,在声音响起的时候,戏鹤比之前要更加急切的想要拿出手机。   戏鹤状若无事:“连续两起凶案发生,我需要尽快联系外界。”   他离开两位玩家,进入消毒房间,除去身上的防护服后走到花园里。   特别消息提示音已经将关键信息传递到他的手机上。   戏鹤拿起手机,不必解锁,一行鲜红的大字浮现在上面,每一个字都带着焦急:“事故,药物过量,失控。撤离。”   他站在花园里,与城市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栏杆。   雾气不知何时越来越浓郁,像是细小的牛奶液滴悬浮在空气中,几乎要将所有人淹没。   戏鹤伸出手,轻轻触碰栏杆。   熟悉的警告声响起:“不要再往外走!栏杆随时可以通电,你们要翻墙,后果自负……”   谢鹤又重复触碰两遍,同样的警告声响起,但一次比一次磕磕绊绊,最后在断断续续的咔嚓咔嚓声中,只剩下一片电流的杂音。   远处士兵的哨所还若隐若现,但戏鹤清楚,恐怕所有士兵已经撤离此处,留下的警告喇叭也因为没有人维护而失去电力,只能够发出嘈杂的声音。   他脑海里,他身边,他面前的浓雾里,似乎又想起老鼠啃食东西的咔嚓咔嚓声。   那些老鼠,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城市里大肆游行,取代人类这万物之灵成为一切的主人?   同一时刻。   连惇趁着戏医生离开,骂骂咧咧地开始检查起尸体:“到目前为止,我们玩家就已经死掉三个,现在NPC也在死,不是大逃杀本,胜似大逃杀本。”   戚焕还站在窗边,推开窗户,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浓雾里若隐若现的戏医生的背影。   白色的风衣使他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像是浓雾凝结成的精灵,又好像下一秒钟要归于野外自然,与他分道扬镳。   他在想什么?他在看什么?   “戚焕?”连惇刚好叫他,“我们想办法去找一找那个小崽子。”   “凶手不一定是他。”戚焕开口,转过身,腰靠在窗台上,向后仰,以这个角度,他刚好可以看见楼上一层,清晰的看见那一扇小小的窗户。   那是三楼的房间,在那里住着一位他们总是似有若无忽略掉不记入考虑的人。   “安的笔记里写过,”戚焕拿起那份让人确定安的幻想症的神秘盒子,从里面取出他最近这段时间做的破案笔记,里面刚好有第一天发生的事情的记录,“神父去威胁一个人,他从那个人那里得知,他脸上身上的痕迹全部来源于过去的校园霸凌。霸凌的人都应该被绳之以法。”   在戚焕点破后,笼罩在脑海里的迷雾顷刻间消散,连惇一拍大腿:“就是那个社恐的小哥!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几天他一直没有下来吃过饭,都是别人给送到他门口,是行踪最难以被我们掌握的。而且他最开始的时候暴露出来的信息也是最少。从动机上来讲,他杀神父和安都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   “现在的问题是杜女士夫妻这两人的死亡是否与他有关?以及,”连惇琢磨着,“那个小孩子究竟是杀害父母的凶手,现在正在逃窜,还是已经被他利用或是被绑架,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戚焕行动力一向强,一点头:“去看看就知道。”   一把长刀被他放进道具栏里,随时准备取出使用。   两位玩家做好准备,立刻向三楼进发。   出乎意料的是,社恐的房间并没有锁,门微微开着,像是一个陷阱,诱惑着解密人深入。   社恐的房间非常凌乱,被子没有叠好,随便团在床上,各种衣服散落一地。   旁边的桌子上有着一盏台灯和一个试管架,里面好几只是试管,散发着或蓝或绿的光芒,旁边还有一系列的玻璃器皿,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旁边,随时等待主人启用。   两人没有贸然触碰药剂,而是把目光放在旁边的笔记本上。   “里面有一些毒药,迷药的制作手法。”戚焕翻看几页,指着下面一系列药物的实验笔记,“不论他之前是否真的经历过校园霸凌,他本人确实善于使用各种化学药品,有能力完成对安的下药和虐杀。”   “老鼠出现的事情可能也是他做的。”连惇负责检查一片混乱的床铺。   他此刻已经趴在地上,用手机向床底打光,刚好看见一个已经被挣扎开的铁牢笼:“这个笼子与之前栏杆外面放老鼠的笼子一样。”   连惇又小心翼翼夹起一团毛发:“他的床上甚至有老鼠的毛发。”   “他确实有进行关于这些传播plague的老鼠的实验。”戚焕已经翻阅完整本实验笔记,发现其中的夹层,有一些以代号暗指的内容里,明显是关于这些可恶的啮齿动物的,还有一些则是对方关于这些实验的想法,“感谢我们的主,我们的父的恩赐,这些美丽的动物将会遍布整个世界,将神的意志传达下去。曾经弱者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现在它们将会成为最锋利的刀剑。”   “一个典型的狂热的信徒,他杀人不仅仅是为了掩盖秘密,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扭曲理想。”连惇评价。   两人经历过太多副本,已经过了会为这种言论愤慨的时候。   “他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动作,比如这一段,”戚焕面无表情棒读,“啊,首先我要杀死那该死的猫,总有一些东西在阻碍伟大的命运降临世间。”   “妙妙?”连惇一下子想起驱赶老鼠的黑猫,上次老鼠出现的时候,黑猫几乎是同步出现,担负起他的责任。   这一次,在老鼠逃窜进入黑暗之后,一直在别墅里四处游走的黑猫也没有出现。   “我们去看看……”他刚刚开口,神色一凛,面向戚焕背后,“来了。”   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怎么敢跑到我的房间里?”   兜帽压的极低的男人走到门口。   此刻他不再像刚刚进入餐桌时那样羞涩内敛,不敢与人对话,而是一言一行中都带着张狂。   “你把猫咪怎么样了。”连惇符合自己的人设,立刻敲着拐杖怒吼,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去质问。   看上去极为鲁莽,实际上手中的拐杖已经被他替换为道具。   【杖中枪   作用:适用于任何科技侧副本,可从手杖中快速抽出当前平均科技水平的枪支,且射出的前三颗子弹拥有必中特质。】   这一道具较为少见,但在各类科技侧副本中极为好用,属于暗杀防身不二之选。   就在两人接近的瞬间,青年从兜中掏出一小瓶药剂,而连惇也快速拧动拐杖,一把小巧的银色□□立刻出现在他的掌心。   药剂被打开,迅速的泼洒向老人。   而老人也在瞬间打开枪支保险,对准青年射出子弹。   戚焕并没有在一边看戏,在扳机被扣动的同时,一把长刀被他从虚空中抽出,顷刻间砍向青年。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风衣衣角出现在楼梯上,紧接着是戏鹤抬起头,刚好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住手!”   青年手一顿,并没有把药剂泼洒出去。   而两位玩家行动看似势若雷霆,实际上还留了一线,并不打算要关键人物的命,以防对后续副本破解产生影响,也是轻轻松松收手。   戏鹤站在他们面前,脸色并不是太好。   一切都在失控,至少现在不能失控到如此程度。   他从剑拔弩张的人群中走过,一路来到窗边,拉开社恐密密麻麻合拢着的窗帘,让外面稀薄的日光照进来,也让所有人可以看见外界骤然间变化的局势。   “我已经联系不上外界,从雾气里的阴影来看,外面的城市已经尽数沦陷,看守我们的士兵已经紧急撤离,很有可能在彻底的时候全部阵亡。”戏鹤冷冷地说出当前情况,“而雾气里,所有的老鼠都已经失控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浓雾。   不知何时那些浓雾聚拢起来,向上交织成巨大的磅礴的人形。   像是巨人立于天空之中,俯瞰玩具般的城市。   而在巨人足下仿佛拱卫他一般的浓雾之中,则隐隐绰绰的小山般的黑影。   戏鹤看的真切,那些都是——   老鼠。 第40章 疫医(16)   一切比他预料的发生的快的多。   故事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疯狂的奔向死亡, 越来越多的绝望出现,压迫在每个人身上。   戏鹤转身看着面前三人:“这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很遗憾,我们现在没有足够多的食物了。之前每一次提供给我们的实物都是定额的, 虽然中间因为人员的死亡,减少每天食物的消耗, 但也有一些食物受到污染, 无法使用。所以,剩下的食物只能够让我们吃饱一天,我们随时可能会因为饥饿开始自相残杀。”戏鹤推一把眼镜, 按照特派医生,一个管理者应该有的姿势, 环视每一个人,“我希望我们现在可以理智的坐在一起讨论解决方案,而不是打起来。”   “因为……”他的话没有说完,嘈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需要他再说理由, 危机已经到来——   鼠群不再依靠迷雾中掩盖自己的身形,它们成群结队,一个接一个在浓雾中显露出自己巨大的身形!   领头的老鼠通体灰色, 小小的眼睛如同鲜血一般红, 透着邪恶狰狞的光。   它对天吱吱一声, 下一秒,浑身上下的皮毛耸立,恶狠狠撞向面前巨大的栏杆!   人们往往需要仰望的八米高的栏杆也只比它高出一点, 像是积木一般被它随意的顶撞着, 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被冲破。   此时, 一声凄厉到泣血的猫叫响起,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花园中窜出。   同样是毛发根根耸立,同样是弓起背被狠狠撞向对手!   是黑猫。   它再次站起来,亲自对抗老鼠。   连惇:“天啊,我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甩到主神脸上,问问他什么叫做无超自然力量本啊!”   因为每个副本可以携带的道具数量有限制,所以大部分玩家都会根据副本的类型来选择一些特定副本可以起效的道具。   但是,在一个无超自然力量本放出这种巨大的怪物,让人使用当前副本的科技力量去对抗,这不是让人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吗!   “人工科技合成的大逃杀也是非超自然力量。”戚焕冷冷回答,黑色的纹路在他手臂上浮现。   显然,诅咒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副本中无超自然力量而消失。   这就是他的底牌。   在一片严肃之中还笑得起来的就只有社恐青年,他几乎是欢喜地吟唱,站在窗前载歌载舞,享受着末世的来临:“来了,我的小可爱们终于来了。真是的,那些恶心的东西终于可以被清理干净!之前我下了那么的多的毒,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杀不死他们……只有这真正的清道夫,由万能的神降下的清道夫,才能让世界回到清静与安静之中……”   “该让这人先感受一下被清理的感觉。”连惇低声咒骂一句,拎着手中拐杖,就打算从窗上一跃而下。   戏鹤却拦住他:“老人家,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急着乱跑。”   系统禁止ooc的警告及时出现,几乎是强迫连惇扮演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   连惇:……   戏鹤正拿手机和外界联系,可惜得到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外面沦陷情况很严峻,当前别墅的网络完全无法连通外界。”   戚焕突然想起那天他们用黑客道具去攻陷属于城市的防火墙。   不顾正在兴高采烈载歌载舞的疯子,他抓住戏鹤的手:“戏医生,假如我让你能连接上外界呢?”   戏鹤似笑未笑横他一眼,脸上却是从焦急变成如释重负:“你们有什么办法?我确实还认得几个人能够了解一些外界情况。”   只是一个眼神,戚焕不愧是被他看中的玩家,领略他的暗示。   果然,在被封锁的网络背后,暗藏着关键信息。   戚焕一路冲到楼下,找到他们还在破解封锁的道具。   巧之又巧,他们打开电脑的时候,程序刚好进行最后一秒破译,整个城市的信息都展现在他们面前。   “封锁的人并没有完全隔绝我们的消息,只是之前看到的新闻都已经是一周以前的,在我们入住别墅的时候,大部分城市都已经被老鼠占领。”戚焕拧起眉头,“就连哨塔里的士兵都是假的。”   他几乎气笑了:“戏医生,您所谓的一直有人和你联系,还有那些物资又是从何而来?”   戏鹤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职责所迫。无可奉告。”   戚焕刚刚涌起的怒火顷刻间便被冷水消灭。   也是,他想,作为NPC首要选择是按照剧情为玩家制造困难。   只不过,有过的合作,总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面前人。   戏鹤这次给出的暗示也确实有效。   根据真实的信息,在一周之前整个城市就经历plague的大爆发,各种除鼠行动除鼠计划全部失效,人们感染疾病,然后疯狂,最后倒下,残存的人们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关在家里,过不了几天,便会抬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最开始火葬场还在运作,最后火葬场因为爆满需要排号,直到现在连火葬的工人都找不出来一个。   大量尸体的堆积造成疾病进一步蔓延。   整座城市沦为老鼠狂欢的死城。   戚焕一目扫过这些消息,一份份的讣告挂在报纸上。   然后,他抓住鼠标的手停住,用力到青筋隆起:“所有的讣告都没有照片……不,所有报纸新闻报告里面都没有人物……”   戚焕察觉到一丝不对:外界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们是处在一个城市之中,还是一场楚门的世界?   于是,他干脆打开城市的户籍系统,开始一一浏览户籍。   户籍系统出乎意料的庞大。   在这个曾经繁华熙熙攘攘的都市之中,有三千万常住居民。   但是,即使是在户籍系统之中,也没有人具有照片,甚至,所有人都享有一模一样的身份证号。   每个人的名字都极为敷衍,乱七八糟的姓氏背后跟上一个女士先生,而个别的职业背后则是紧跟着职业。   而每个人的剧情履历答案之中,则更是一片空白,没有亲属关系,没有婚姻关系,没有从小到大上过的学,拿过的奖,获得的惩罚,也没有任何交通违规记录……干净的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话说他们为什么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吐出全部的名字?   自我介绍时的异常浮现在戚焕心头,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但他发现异常的时候,那血淋淋的恐怖事实,才终于从浓雾中露出身形。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记忆虽然单薄却无懈可击,但只要一细想,就会发现他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一切简直像个鬼故事。”连惇喃喃自语,“我一直觉得我这个身份享有着幸福的老年——充实的人生之后获得了圆满的黄昏。但是实际上我记不得30岁以后的任何风浪,所谓我热爱的,让我安享晚年的c镇只有一片模糊,记忆最深的赚快钱的年轻时代,只有一片鲜红的血色。”   “我也不记得自己的职业,所谓的自由职业,更像是充满尖叫和鲜血。”戚焕回答。   别墅之外,凄厉的猫叫声越发尖锐,老鼠的尖啸声同步发出,伴随着厮打的声音。   他们听着,可以发现猫叫逐渐衰落下去。   “妙妙支撑不了太久。”戏鹤听着他们的震撼和分析,不知何时,双腿交叠坐在办公桌上,抬眼看着远方。   同样是生死一线,他却自在得像是个旁观者。   戚焕却有新的想法:“非自然力量本……不会存在鬼魂。”   “我想过是不是大型真人秀,是不是我们身边这位就是这个真人秀的主持,但是,不是的,真人秀确实会模糊整个城市的存在,但他没有必要列出这么庞大的户籍系统,用整整三千万个混乱的人名来迷惑我们。”   “后来我发现重点不在于不一样的地方,而在于那么多的相似点。身份证号,社会意义上确定一个人的标志。如果每个人拥有同一样的标志,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戚焕本应该对队友说,但在即将推理出答案的时候,他却下意识抬头看向一直神秘莫测的NPC。   戏鹤终于在这个时候回头与他对视,脸上是万年不动的笑意:“那么说明什么呢?”   他柔声询问。   “拥有同一个身份证,说明在社会意义上我们是同一个人。”戚焕回答,“但我们赋予自己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性别,不同的性格,说明从我们本身来讲,认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连惇:“你这个谜语人当的……”   他嘀咕两声,但很快就瞪大眼睛,显然也受到启发。   戚焕:“在我曾经的世界里,有一个电影火过,不知道这个游戏副本是不是也参考过。”   “曾经有一个杀人犯的身体里有24个人格,他们互相争吵,互相对抗,在法律意义上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然而在他们自身看来是不同的灵魂,”他和戏鹤对视,满眼尽在掌握,“而我们,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多重人格患者的精神世界之中,作为他的人格之一。” 第41章 疫医(17)   果然会被猜出。   戏鹤几乎想要抚掌大笑, 却没有动手,只是继续询问:“给出你的理由。”   “因为相似之处,首先是我和他, 我们都在24岁那年参加过野外求生训练,这应该是对于主人格而言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一些分人格身上也有同样的经历, 而他不记得所谓的c镇养老生活,这就是主人格没有过的经历,只是他觊觎在人格上的幻想。”戚焕分析, “我是他关于感情寄托的人格,而连惇, 这是他幻想中的美好老年生活。”   “杜先生夫妻和神父都是他父母的投影,神父和幽灵女士应该是他真实的父母,一个是招摇拐骗的神棍抛妻弃子导致主人格母亲在憎恨之中离去,另外一个是他幻想中的美好的精英家庭,只不过因为他出生是在a市米娅港, 所以即使是美好精英家庭,也摆脱不了那个贫民窟作为家乡,这也是为什么他记忆里的家乡也在那里的原因。”   “杰克和上面那个青年, 两个人都是最靠近他的本身, 一个是他幼年时候的投影, 另外一个可能是他的现在也有可能是他曾经壮年的时候,”戚焕抽出一张纸,随手在两个人之间划上线条, “两人都有化学方面的天赋, 并且精通这一行, 我怀疑主人格也有这方面的天赋, 之后借此走上犯罪道路。”   “至于安,”戚焕难得皱起眉,“他应该是一个好人格,或许是主人格幻想中自己的完美情况,从青年的情况可以看出主人格幼年时遭遇过霸凌,没有朋友,那么安对于好朋友的幻想应该来源于此。”   “这次我们几乎可以勾勒出主人格的成长道路,幼年的时候被身为□□的母亲养大,而父亲是一个坑蒙拐骗的骗子,早早的抛弃他们母子,母亲暴躁易怒,不甘于当前的生活,只能把怨气发泄在儿子身上,最终早早去世。这是主人格分裂人格中两对父母的来历,父亲每一次首先死亡,也象征着他对父亲的憎恨和替母亲报仇的欲望。”   “而主人格具有一定的化学天赋,借此想办法在黑暗的贫民窟中找出一条生路,在这个过程中,他在校园里经历过霸凌,没有朋友,进一步扭曲他的性格。多半因此触犯一定的法律,同时他也具有不太为世人所认可的性取向,最后甚至走上连环□□杀人的道路。”   戚焕话音一转:“只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连惇默不作声,但一把银色□□被他从手杖中抽出,遥遥指向戏鹤。   同时,戚焕也在分析中走到戏鹤身边,不动声色地封住他躲闪的余地,俯下身,无限靠近坐在桌子上的戏鹤:“是关于您的。”   “戏医生,在这么多人格之中,您是什么身份?”戚焕提问,“主人格?裁决者?统治者?治愈者?还是说……”   “您从始至终都是一名医生。”戚焕的目光从戏鹤笔挺的鼻梁上划过,落到玲珑的锁骨的小窝,再落到修长的双腿上,“只不过是一名心理医生?”   “所谓的一场瘟疫,确实是您所说的精神瘟疫,它发生在一个人的大脑之中,疯狂的绞杀每一个人格。”   “这或许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将其他人格除去,仅仅留下一个人格作为主人格,以此来治愈多重人格。”   戏鹤笑起来,仰着头与他对视,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他拿起鸟嘴面具戴在脸上,这是他进入多重人格患者精神世界时,为自己准备的锚点,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并不是某一个人格,而是外来的心理医生,以此来避免同化。   “是的,”他回答戚焕,“你的猜测基本都是正确的。这一场瘟疫发生在一位多重人格患者的脑海中,它是由于人为注射药剂导致的。在特定药剂的作用下,人体的免疫系统会派出大量细胞进攻特定的神经元细胞,这些神经元细胞储存着不同人格的记忆。除掉其他人格,保留一个,这就是我们对于多重人格的治疗方式。”   戏鹤淡淡道,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脱离整栋别墅灰暗的气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些即将被清除的人格。   “原来是只能存活一个的养蛊剧本。”连惇苦恼地皱起眉,“现在和我们竞争的还有两个NPC,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两个之中,应该有一个是最为强力的主人格。”   戚焕没说话,有过被眼前NPC算计的前车之鉴,他仔细回忆着进入副本以来的种种经历,直觉这一次那个所谓的多重人格患者并不是什么好人。   连续多次出现的关于连环□□杀人案落网的广播新闻难道只是在暗示他们面对的互相厮杀吗?   毕竟,主人格的过去经历来讲,是标准的连环杀人犯模板。   戏鹤却在他们自以为一切已经清晰的时候摇摇头:“不算是互相厮杀。”   “因为我根本无法除掉那些恶心的,与我如此相像的家伙!”社恐走下楼,站在房间门口,显然,他比所有人更早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们几个人格,居然都忘记自己的来历,”他冷笑,“明明已经中毒要死去了,却还是很快就活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在上天送来的这些可以干掉这些恶心人的老鼠,如果不是它们,我还不知道怎样弄死你们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连惇没有惊讶,他看向戏鹤,显然,这位作为医生的NPC会是接下来的战斗里最为重要的裁判。   戏鹤告知真相:“人格之间无法互相伤害,即使打碎你对面的人格,只要大脑对应的功能部分还在,人格还会重新出现。”   他顿一顿,直到两位玩家来自的世界里科技还没有如此发达,解释道:“这里有现代医学提供的全新疗法,可以在神经元细胞凋亡不超过一分钟的时候,进行大脑神经元系统的修复再生,这算是我们治疗手段中的一个保险,避免杀伤其他细胞,造成病人正常功能的缺失。”   “放心,就算还会有其他意外,这场治疗引起的功能缺陷将会用药物刺激长出的新神经元和大脑其他细胞代偿来解决。”   “脑机读取意识的科技则给我们医生全程监控精神世界里销毁人格的过程的机会,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在被外面的医疗小组监控,这里是精神世界你们是人格的具象化,老鼠和鼠疫则是药物作用在精神世界的具象化。”   “我没有撒谎,我确实是特派来此的医生,负责监督记录治疗的全部过程,以及引导治疗成功。”   “在这栋别墅里面被隔离的便是副人格中性格形成最为完整,记忆最为清晰的几位,外界正在等待着最后的主人格从你们几位中存活下来,到时候会注射让免疫反应停止活动的药物,完成全部的治疗过程。”   “这场瘟疫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医疗,是一个人的新生。”   戏鹤就这样站在所有玩家和NPC面前,声调淡然地说出全盘计划。   “你们只能够通过老鼠或者瘟疫来杀死对方,这场治疗,只能留下一个。”   风扬起他白色的衣摆,像是在背后展开的翅膀。   只是对于人格而言,这白色的翅膀象征着的不是天使,而是恶魔。   戚焕拧起眉,深深看戏鹤一眼。   果然,这个副本的他根本不需要合作,从始至终这个NPC就站在绝对具有主动权的位置。   他仅仅通过脑机进入病人的精神世界,随时可以抽身而去,也随时可以通过处理本体的身体实现对人格的毁灭。   他们的生死始终只在他一念之间。   戏鹤啊戏鹤,你藏的真够深的。   那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仅仅只是为了站在最佳的位置,光看这一场互相厮杀的大戏吗?   “喵!”   在他们交流的时刻,花园里正在战斗的猫和鼠群形势骤变。   伴随着尖利刺耳的猫叫,黑猫身形逐渐缩小,折过身,一跃扑向别墅,不得不仓皇放弃花园里的领土。   它三两下爬入二楼,对着悠然靠在窗边的戏鹤弓起背,发出低低的嘶吼。   下一秒,戏鹤拎起它命运的后脖颈,把整只猫抱在怀里,上下左右揉搓一遍,目光从楼上投下,刚好看见鼠群没有遭到猫咪抵抗之后,迅速推翻整个围栏!   一只又一只成千上百的老鼠像是军队一般整齐又有序的冲入花园之中。   那些凋败的树,那些枯黄的花草,那些在萧瑟之余带着别样美感的风景,竞速被这些饥肠辘辘的强盗摧毁!   别墅的大门早已被锁上,但这阻止不了老鼠围住这小小的别墅,开始疯狂撞击!   站在窗口,可以看到为首的鼠王猩红的眼睛。   那双小眼睛带着贪婪和嗜血——这栋别墅里残留的人格,让它血液沸腾,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冲进去,尽情厮杀!   在这些巨型老鼠面前,这栋别墅就像玩具一样随时可以推倒。   只是别墅到底是人格们最后的根据地,它依旧坚韧的停留在原地。   体型要小上一圈的老鼠们也注意到他们的老大倾尽全力撞击也不能立刻打开别墅这个罐头,露出里面美好的食物。   它们互相交头接耳,吱吱两声,紧接着便露出锋利的门牙,开始干自己的老本行。   撞不动,那就啃!   锋利的牙齿深深的嵌入别墅的墙,用那一撕便可以将钢筋水泥生生撕下一块!   即使别墅也在一刻不停的再生,用于对抗这种袭击,它们的努力也有了成效。   当鼠王再一次用尽全力撞击别墅的时候,别墅终于开始摇摇欲坠!   “先不去管那个小朋友,我们必须得尽快处理好眼前这个。”连惇已经快速计划先NPC后玩家的方针。   只能留一个这件事情还不好说是不是戏鹤的谎言,万一他本人也是一个人格怎么办?   所以现在玩家必须联合起来,对抗NPC之后再讨论谁留下来的问题。   还好他们进入之前都准备好开荒卡,否则……   连惇心有余悸的看一眼戚焕,他可不想和单体战斗第一的孤狼生死相搏。   戚焕和他想的一样,不需多言手中长刀已经出鞘,狠狠地袭向社恐青年!   与此同时,手杖中的小巧□□也被取出,瞄准敌人连发三颗子弹!   每一颗子弹上面都有必中buff!   不可躲闪,不可回避,只能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承受冲击!   青年依旧戴着兜帽,再强大的袭击,也没有被他放在眼里:“两个孱弱的代表着无关紧要的幻想的弱小人格,居然也想撼动我吗?” 第42章 疫医(18)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兴致和这些人格玩玩, 那么在这两位人格出手之后,他心中只剩下暴怒。   假如在这么多人格中只能留下一位的话,那么其他人格都给他滚去喂老鼠!   长刀和子弹同步来到他面前,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贯穿这位人格。   鲜血喷溅,然而他的身躯依旧笔直的挺立着, 紧接着他身上破开的伤口, 以恐怖的速度快速愈合!   叮当叮当叮当。   三颗子弹轮流从伤口中被愈合的血肉挤出,掉落在地上。   他甚至还有余力伸出手缓慢抽出长刀。   戏鹤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而是病人的脑海。决定人格武力值上限的,是每个人格从分裂开始就被分配的责任。”   显然, 这个阴郁又猖狂的人格从分裂开始就背负了主人格的一切罪恶和阴暗,负责实施一切犯罪行动。   他是天生的猎杀者,身体会服务于他的战斗与修复。   凭借着这种先天条件,他在这个副本中就算不是幕后终极boss,也是玩家们难以逾越的一个小boss。   果然, 系统面板展开,戏鹤注意到连惇的恐惧值上升了三个点,可惜从他的表情上来讲, 恐惧的增加并不会让他慌乱, 而是让他更加慎重。   “你们的能力就到此为止吗?”青年突然开口, 缓缓向右拧了一下脖子,活动着手腕凑近两人,下一秒钟伸出势若雷霆的一拳。   各种增益道具瞬间加载在两位玩家身上, 戚焕身上的诅咒条纹瞬间亮起, 三人交战站在一处!   拳风呼啸, 腿鞭成影, 在近距离的搏杀之中,双方都放弃武器,而是拳拳到肉!   凭借着身体的全力供能,青年丝毫不落下风。   戚焕并没有急着与之正面对抗,而是不断使用技巧卸去青年攻击的力道,引导的是他跟着自己的节奏不断移动!   连惇注意到他的行动,纳闷地看他一眼。   可惜现在正在交战之中,他空不出手来发私聊询问,只能够选择配合对方的动作。   三人一路战斗,转瞬间已经从二楼打到一楼,烟尘飞溅的同时,整栋别墅也摇摆的越发剧烈,如同被狂风吹乱的树枝!   戏鹤站在二楼倒塌的栏杆边,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地上的战斗,手不轻不慢地抚摸着黑猫光滑的皮毛。   猫咪几次想要挣脱,从二楼跃入一楼的战场,都被他轻轻松松拎住后脖颈扯回身边。   “不要急,”他声音压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好似一位温柔的主人正在夸赞自己的爱宠,“现在还轮不到你出场,演出需要演员按照规律出场,才能奉献最震撼的戏剧。”   黑猫毛皮随着他的话语炸开,又被硬生生抚顺,终于不再哈着气逃窜出去,而是伏下耳朵,小心翼翼的窥视面前平静从容的男人。   战斗越发激烈。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双方都不断增加速度,试图以速度击破对方的防御,也试图让对方在接连不断的接招之中出现纰漏。   率先失神的人竟然是戚焕。   在接下青年一拳的时候,他不慎露出腰侧的破绽,恰好在这个时候,青年飞起一腿,毫不犹豫的踹向他腰侧!   连惇注意这一幕,正想补上缺漏,却一眼看见戚焕露出笑容,比出一个口型——   “更衣室。”   更衣室!神棍死亡的地方,他有什么目的?   连惇心里惊疑不定,但行动上极为配合,不仅没有帮忙补上破绽,反而顺手借力又推戚焕一把,直接将他打进更衣室之中!   戚焕重重地砸在镜子上,下一秒中青年杀入更衣室!   更衣室里极为狭窄,两位玩家难以配合,而戚焕又受伤,简直就是一网打尽的绝好时机!   偏偏就在这时,戚焕起身,对着身边的镜子开口:“如果你的目的是复仇的话,你仅仅满足于向一个人吗?”   “出来吧,我知道您不是大家所推测的科技带来的投影,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特殊人格。”戚焕笃定道,在无超自然力量的副本里当然不会有幽灵,但如果是在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幻想出一只幽灵人格也未尝不可。   戏鹤按住黑猫脑袋,目光投向狭小的更衣室:“他发现了。”   沾染鲜血的镜子开始轻轻颤抖。   社恐青年眉头一皱,一把锋利的小刀出现在他的手中,被他毫不犹豫地划向戚焕。   “他急了!他急了!”连惇在后面袭击青年,脸上带笑,语气挑衅,“果然是怕你幽灵妈妈了吧!”   “之前那个小孩子杀掉自己的母亲,这里发生的一切亲子事件都与主人公的经历有关,即使是善良友好的家庭,最终都走向毁灭,何况是原原本本反映自己父母的幽灵和神棍这一对。”原本在战斗中还有些力有未逮,狼狈接招的戚焕这一刻突然显得游刃有余起来,甚至还能慢条斯理解说。   “所以,幽灵女士,您固然恨早早的抛弃您的神棍丈夫,恐怕也无法原谅那个在关键时候杀死自己的白眼狼孩子吧?”戚焕淡淡道。   无论那位早已逝去的母亲心中是不是真实的恨着孩子,但主人格分裂出母亲的幽灵人格时,便为她赋予复仇的使命,又让较为善良的理想母亲口出恶言伤害孩子。   所以,在主人格心目中,怕是以为母亲从始至终都憎恨着他,在此基础上分裂出的人格确实会对自己的孩子刀剑相向。   戚焕充满煽动性的语言造成影响,落在镜子上的鲜血开始变化,它们移动着合成一句话——   你不该出生!   伴随着血字浮现,那个打扮艳俗头顶伤口的母亲,从镜子中一寸寸爬出来,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还在疯狂袭击其他人格的社恐青年。   她身上的鲜血滴落在地,瞬间化作无数手圈住青年的脚脖子,更多的鲜血则随着两人的接触,深入青年的皮肤,然后在他皮肤底下活动着,想要将憎恨的语句刻在他的皮肤上!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憎恨的怀抱,青年还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两声:“妈妈。”   他无法不恨母亲,正如无法不爱母亲,又因为爱母亲而愈发的恨,既恨母亲的绝情,也恨爱母亲的自己。   所以,他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刀刃指向幽灵,一瞬间便将那些血字齐齐切断,同时飞起一脚将幽灵踩在地上,举起刀片狠狠的捅向头部的伤口!   连惇正要配合着出击,进一步处理掉正在内斗的两位人格,却突然感受到有细碎的砖石掉落在身上!   他一回头:“靠!”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些小老鼠使用他们锋利的牙齿,啃开更衣室的一处缺口,正探着脑袋想要进来咬住他们几个人格!   戚焕也拧起眉头:“更衣间太靠近外面,人格互相残杀消耗大脑保护能力,导致别墅这块区域防护薄弱!”   他话音刚落,那探头进来的老鼠,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和嗜血,深深的看他们一眼之后缩回头!   “不打了?”连惇疑惑,紧接着忍不住一连好几句国骂飙出口!   原来那大老鼠缩回头不是放弃,而是低下头去叼起几个够不到这个高度但是可以通过洞口的小老鼠,然后直接通过洞把他们甩了进来!   三团灰色的毛团从洞口被扔下来,一下子便降落在幽灵女士本体的镜子上!   它们也不犹豫,闻到身下镜子上香甜的人格气息之后,立刻呲起牙开始大口啃食!   幽灵低呼一声,受到疼痛,她疯狂地挣扎这想要脱离青年的战斗,回去保护自己本体!   偏偏青年冷笑一声,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将它固定在原处,眼睁睁看着它的本体让老鼠大快朵颐!   属于老鼠的啃式的痕迹,开始在幽灵女士的身上浮现。   她发出恐怖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哀婉凄切的叫声。   渐渐的,那些叫声也衰落下去,随着属于人格的记忆和自我认识被摧毁,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惨痛的一幕喃喃自语:“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青年松开手,冷冷地看着她跌倒在地上,有时抚摸着肚子,像是在寻找那个刚刚怀上的小生命,有时又向前向上张着手胡乱翻找,似乎在寻找那个抛弃他的男人。   “弱小可悲。”青年评价,带着阴暗人格惯常的冷酷。   “我不觉得你好到哪里去。”稚嫩但又同样带着冷冰冰渣子的声音响起。   在衣帽间的角落里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杰克。   刚刚杀死母亲的鲜血还没有从他身上清理干净,但是他怀里抱着消毒液,右手拿着滴血的菜刀,毫不犹豫的发动偷袭!   在杀死善良母亲这个人格之后,杰克就已经领悟自己的状况,立刻决定在这场人格厮杀之间暂时隐藏起来。   他最开始是非常仓皇的,刚刚杀人又分尸的动作,肯定已经惊动其他人,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躲藏起来。   去哪里?他能够去哪里?   杰克在客厅里面环视一周,小心翼翼的把洗衣机用的消毒剂和分尸用的菜刀绑在身上,鬼使神差地走进那间更衣室。   看不见我,你们都看不见我,我一定可以等到最合适的时刻。   杰克心想,躲进更衣室堆叠的纸箱之中,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最后的战斗。   事实证明他的战略是有效的,真相爆发之后,人格之间立刻开启疯狂的搏杀。而且,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此刻他主动站出来偷袭。   这会是最好的机会——又有一个人格死亡,而那个最强大的家伙经历多场战斗无比疲惫,立马趁着最佳机会发动进攻!   他想活下去!   “我们帮谁?”连惇低声询问。   “我原本以为社恐青年会是最强大的人格,”戚焕拿出一把绷带绑紧手上,因为剧烈战斗而被刀刃划出的伤口,再一次握紧长刀,警惕的盯着看上去格外娇小柔弱的孩子,“但是现在看起来,我的推测有一些失误。”   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行动?为什么杰克可以在所有人无比警惕的时候潜伏住这里?   只有一个原因,他就是主导人格之一——他拥有可以影响控制所有人格决定和思考的力量!   如果说社恐青年背负一切黑暗和罪恶,是人格之中战斗力第一,那么看上去无比无害的孩子则是人格的操纵者!   如果可以,他们必须得把这个影响玩家正常思考的定时炸弹率先处理掉! 第43章 疫医(19)   消毒液被泼出, 在主导人格的控制力干扰下,青年居然没有躲避成功,而是毫无防备的遭受袭击。   消毒液触碰到眼睛, 瞬间带起一片灼烧感,同时蒙蔽视线。   杰克看上去身材娇小力量衰弱, 却在此刻猛地蹦到半人高的位置, 举起菜刀狠狠劈向青年手臂!   鲜血喷涌而出,手臂跌落在地。   “啊!”他嘶吼一声,另外一只手抓住杰克的后羿力, 狠狠甩飞出去。   背负罪恶的人格不善地眯起眼睛,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恼怒。   可惜, 杰克借着力道被甩,飞出去之后弹起,又再次举起菜刀冲过来。   另外一边,戚焕举起长刀,看上去是要配合突然杀出来的杰克与青年搏斗, 实际上刀锋一转,直直的刺向正在半空中扑过去的杰克!   青年注意到这一点,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跟他厮打的人格现在转头袭击杰克, 但是这小鬼很早就被分裂出来, 又带着主人格最痛苦铭心的记忆, 格外难缠,多一个帮手总比敌人好!   然而,就在戚焕举刀的时候, 他再次感受到人格之间互相牵制的力量。   明明杰克的脖子已经出现在刀锋下, 他流畅的动作却凭空受到莫大的阻碍, 浑身剩下的肌肉都不听使唤的命令着他回撤!   另外一边, 连惇受到的影响比他更甚。   他本应该挥舞着拐杖冲上去厮杀,然后下一秒拐杖却不受控制的掉头狠狠的敲向青年的脑袋!   “我被控制了,艹!”连惇爆发出一段国骂,快速从道具栏里抽出精神稳定类的道具,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两个人格同时受到玩家的袭击,动作受到影响,第一回合交锋就受不小的伤。   而另外一边,老鼠又有了新的动作。   那几只老鼠在分食完镜子之后,交头接耳片刻,不约而同将鲜红的目光盯上浑身浴血的杰克,后足在桌上一跳,立刻扑向杰克。   连惇眉头拧起,居然是在一瞬间不自觉的向右走上两步,直面老鼠的袭击!   嗜血的老鼠几乎是立刻亮出锋利如刀的獠牙,抱着他的脸疯狂啃食起来!   连惇反应极快,立刻就掐住老鼠的身体,哪怕撕下一张脸皮,也把老鼠生生从身上取下,然后向外甩去!   戚焕长刀扬起,一边将趴在他脸上的一只老鼠从中间切断,另一边刀背敲向被甩出去的老鼠,将军哇,乱叫的小怪物敲到另外两个正在私打的人格身上!   他的私聊框在这个时候亮起。   【连惇:我的精神值掉的很快。这些老鼠已经变异,或者说狂暴,咬一口就可以造成plague大爆发!】   戚焕抬起眼皮看去,果然看到连惇脸上阴晴不定,血肉淋漓的脸皮上的肌肉正在抽搐着,表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悲。   与此同时,即使老鼠不再撕咬他,各式各样血淋淋的伤口也在他身体表面浮现,鲜血从里面疯狂涌出,带着他的生命值一起下降。   精神值和健康值同步下降,连惇已经到不得不退出游戏副本的地步。   【戚焕:使用开荒卡退出,另外,配合我的计划。】   青年不知道两位玩家之间的私聊,一边抵抗着杰克对他的控制,另外一边盯上已是弥留之际的连惇。   只见他一个闪身来到连惇身后,趁着他精神恍惚无法做出抵抗的时候,抓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前一推,直接扛住杰克劈过来的菜刀!   他本意是想让人挡刀,却没有想到被抓住的连惇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硬生生顶着胳膊脱臼,反手将他抓住,另外一只手则伸出去,被菜刀砍出深深一道血痕,但也一把抓住杰克的手腕!   “快!”连惇咬牙控制住两人,知道坚持不了多久,赶紧扭头催促。   青年和杰克都是脸色一变,一起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戚焕。   “再见。”戚焕笑着朝他们摇摇头,下一秒钟关上更衣室大门!   与此同时,爆炸声在门后炸响!   更衣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被戚焕安置的炸弹炸开,冒出一个大洞,将里面还在撕打的三个人格暴露在饥肠辘辘的鼠群底下。   鼠王当即发出宣告进攻的吱吱声!   无数老鼠疯狂涌入炸开一道口子的更衣间,嘶吼着扑向他们目标的三个人格。   青年和杰克立刻挣扎着想要抽出武器应对外敌,但是却被连惇死死抱住,一起扑向汹涌的鼠群。   “原来你们两个早就结盟,计划好想要害我!”青年死命撕扯着,抱住自己的连惇,气愤不已,“你负责吸引注意力,而他,他的炸弹又是从哪里来的!”   而另外一边,杰克则是试图策反:“他真的值得你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吗?他活着你又不能得到什么,你现在放开手,我保证带你活着出去!”   连惇心里冷笑:我现在放你们走才是蠢,至少队友通过副本,我还能够分到一部分积分,何况戚焕这人一般还算够意思,要是能分配到两张门票,肯定会给我一个优先购买门票的机会。   就他们在或是挣扎怒骂,或是试图策反之中,鼠群一拥而上将他们淹没。   戚焕隔着门,听见背后传来的吱吱声越来越大,像是狂欢的饕餮们大快朵颐时发出喜不自胜地赞叹。   他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戏医生。”戚焕回过头,微微挑眉,“您看够了这一出互相残杀的好戏吗?”   他话里带刺,显然队友牺牲这件事情对他并不是毫无影响。   戏鹤从来不怕唇舌交锋,也回以颜色:“弃卒保车,反应迅速又果断,戚先生真让我自愧不如。”   他嘴上说着,目光却深深看向一道门后,在心里呼唤星火系统。   【玩家连惇不需要收容灵魂吗?】   明明一分钟之前,系统面板还在他旁边不断闪烁,催促着他抓紧时间靠近即将死亡的玩家进行灵魂收容,然而现在系统面板却快速归于死寂。   可这并不是收容失败,或是任务被拒绝。   系统:【玩家灵魂已回归主神空间】   戏鹤抬眼,一点淡淡的白色光点正从门后升起,被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包裹着,一路飘飞向无尽的高空。   难怪他如此义无反顾地带着两个人格死去,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主神的保命道具。   另外一边,戚焕也看完连惇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个消息。   他靠近戏鹤,手中依旧提着长刀,鲜血从刀背上滴落,一下一下打在地上:“戏医生,我活下来了。”   戏鹤点头:“正是如此,可惜治疗还未结束。”   戚焕并不惊讶,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被戏鹤抱在怀里的黑猫身上。   黑猫发出一声低叫,拉长身子,反身爬上戏鹤的肩膀,比起一只毛茸茸的猫咪,此刻的它更像冷酷无情的黑蛇,冷冷地看着戚焕。   “果然,他就是我要对付的最后一个人格。”戚焕一抖手腕,长刀在空中轻缠,一滴一滴的血珠飞速抖落下来,不一会儿那把刀便恢复关节与锋利。   戚焕继续分析:“这里既然有幽灵人格,自然也不会缺少外形为动物的人格,尤其是当医生您在述说把人格关在别墅里的时候,没有准确指出具体数字,而是用几个代指,那一刻我就知道,戏医生啊,在这里留下了陷阱。”   “仅仅因为我吗?”戏鹤抚摸着猫咪拉长的脊背,不仅仅是爱抚,更多的是在压制这个人格,让它不要快速出手。   他知道戚焕是在拖延时间调整自己,但是,他也想听一听戚焕的分析。   “如果我没有猜错,猫咪是个内部自我救助者人格,辨认所有人格,保护帮助所有人格。”戚焕回忆着,“我记得最开始猫咪对您的态度不是特别好,所以通过脑机让医生介入治疗,也会仍引起病人自身的抵抗。”   “至于为什么一个具有掌控能力的保护者人格猫,”他点点刀柄,“因为杀人犯本身非常的害怕老鼠,害怕老鼠是因为小时候被老鼠咬过一点导致毁容,同样这也说明为什么大脑在清除人格的时候潜意识具象成老鼠,因为他觉得老鼠会毁灭自己吃了自己——每一个获得这种奇怪鼠疫的人的死法是身上留下被老鼠撕咬过的溃烂的洞,虽然并没有老鼠靠近。”   “证据?”戏鹤目光落在他逐渐愈合的伤口上,另外一只手不轻不重按着黑猫的后颈,警告着最后的人格不要急着出手。   “连先生离开之前给我发过一张图片,”戚焕知道这个NPC对玩家的了解超乎想象,便也毫不隐瞒队友之间能够私聊的事实,“我知道社恐青年的兜帽底下是一张充满伤痕的脸,那些伤痕除去化学药剂,还有一些是被老鼠啃的。这种事情在贫民窟经常有,幼小的孩子被老鼠啃掉耳朵,啃掉手指,以及毁容。”   戚焕已经恢复完毕,缓缓抬起刀,刀尖摇摇指向黑猫:“至于决定性证据嘛,多亏社恐青年留下的日记,他要杀死所有的人格,而在要杀的目标中,除了人之外还有一只猫。”   戏鹤低笑一声:“回答正确。”   他轻轻松松捞起正在张牙舞爪的猫咪,将他脖子上的铭牌翻过来。   那名牌上除了妙妙两个猫的名字之外,还记录了猫咪的生日。   恰好和身份证编码上每个人格的生日一样。   黑猫,就是除了戚焕之外,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格。 第44章 疫医(20)   戏鹤终于松开, 一直压制住黑猫的手。   早已磨亮爪子的黑猫迫不及待一跃而起,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袭向戚焕。   噌——   在那闪电袭来的同时,戚焕长刀扬起, 恰到好处的接住这一击。   黑猫灵巧的在空中变换方向,接二连三发出攻击。   它娇小灵活, 爪子又极为锋利, 攻击密不透风,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然而,戚焕的反应速度和力度, 却比之前又跃上一个台阶,无论爪子从何种方向, 以何种角度袭来,他的刀永远在那里永远精准永远冷酷无情的接下每一击。   与此同时,在这场最终决斗的背景音里,还不断加入别墅被巨鼠撞击的砰砰声。   更衣间的倒塌与三个人格的死去似乎也象征着本体身体的无力回天,原本在撞击下还能够维持稳定的别墅, 开始颤抖着抖落下无数砖石碎瓦!   更可怕的则是更衣间被关上的大门。   那一扇小小的脆弱的木门,已不断震荡着变形着,显露出身后不断冲击的属于老鼠的身形。   同时, 咔嚓咔嚓的啃食声和老鼠兴奋的吱吱声也在不断响起。   人格尚未决出胜负, 而外敌已经蠢蠢欲动。   终于, 伴随着咔嚓一声,不堪重负已久的别墅从中间被狠狠撞断。   无数砖瓦落下,两个正在激烈战斗的人格都猝不及防被敲上两三下, 身上出血, 齐齐仰头看向突然暴露在视野里的天空和……老鼠。   鼠王的尖嘴探入别墅, 像是猎犬兴奋的舔舐终于被打开的罐头一样。   小小的红色眼睛里满是贪婪的盯着正在战斗的两个人格, 让人作呕的涎水滴落在地板上,瞬间便烧起一个黑色的小洞。   更衣室的大门不再抖动,正在激动的啃食别墅墙壁的老鼠们也停下动作,他们接二连三的爬上墙壁,一起从别墅露出来的缺口望向里面——并不是大发慈悲的打算放过剩余两个人格,而是在等待他们的王发动最后进攻的命令。   激烈的战斗让戚焕胸口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从而将滑落。   他随意的抹去汗珠洒在地上,隐约感受到身体内部攀升而起的虚弱。   是本体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还是这些老鼠的凝视本身就具有治病的力量?   戚焕心念电转,不再纠结于推测原因,而是扭头看向旁边刚刚与他分开的猫。   黑猫已经弓起身体,浑身上下的毛齐齐炸开,鲜血与毛发混结在一起,凝固成丑陋的一块又一块血痂。   它也在剧烈的喘息,甚至比戚焕喘息的更加厉害。   鼠王终于审视够最后两个猎物,纡尊降贵地弯下腰,鼻孔兴奋地开翕,嗅着空气中属于食物的甜美味道。   戚焕再次出手,他的目标不是进攻几乎无解的鼠王,而是明显身体状况有异的黑猫!   黑猫注意到他的行动,立刻想要闪开。   然而,身体深处涌现出来的越来越深的疲惫和痛苦席卷它的全身,恐怖的大块大块的老鼠撕咬痕迹,浮现在它身体之上。   这一切都让它原本最大的优势敏捷失去效果!   戚焕一把抓住它的后脖颈,用力一扬,便将他甩向虎视眈眈的鼠王!   对于鼠王而言,两个甜美的小点心,先吃谁并不重要。   但是动物的本人驱使它率先裂开大嘴一口咬住从空中飞来的猎物!   伴随着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咔嚓声,大片大片的鲜血伴随着鼠王的咀嚼,从他的嘴角滑落滴在地上几乎落下一层血雨。   戚焕身体脱力,将长刀插入地上,勉强靠椅撑着刀而站着,掀起眼皮看向静静站在废墟之中的戏鹤。   系统的警告正在不断响起,鲜红的面板在他视野的右下角不断闪烁着。   【玩家生命值正在急速下降!警告!玩家生命值急速下降!】   戚焕扯起嘴角,舌尖从唇上划过,一点点舔尽淋在身上的敌人的血液。   “我赢了,医生。”   他就是最后一个残存的人格。   戏鹤依旧穿着那身黑色防护服,长长的袍子随着不知从何处来的风飘摇着,鸟嘴面具上的脸看不见神情。   他开口,声音似乎是悲悯:“是的,你做到了。”   随着血液流失,戚焕好像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站在废墟之中的人影身后长出一双黑色的鸦羽翅膀,像是圣洁的天使,又像是地狱的恶魔,抬起手要带走他的灵魂。   这片刻的幻觉都在戏鹤开口之后碎裂,一同碎裂的,还有虎视眈眈的鼠群,还有破败的别墅,还有这精神世界中的一切。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赢下最后一场。   念头刚刚升起,戚焕就被剧烈的疼痛淹没。   他低喘一声,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浑身肌肉绷紧,然而却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束缚在硬邦邦的床上。   戚焕到底还是睁开一切束缚,从床上做起,抬起头看见一片刺目的头顶的白光。   耳边是一连串嘈杂的声音,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他身边奔走呼嚎。   “该死的!是谁把新药plague注射过量!患者死在手术台上,我们谁都得负责!”   “患者反应激烈!心动过速!血压下降!”   “快注射解毒剂!快!”   “戏医生顺利登出脑机了吗?”   “没事就好!快快快快快!赶紧把他叫过来救人!”   “镇静剂来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叫喊,戚焕感受到手臂上一阵刺痛,接着便是冰凉的液体被人推入体内。   沉重的疲惫从头顶落下,像是一座山,将他死死压在床上。   等到戚焕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间狭小的玻璃囚室里。   在透明的玻璃之外,是不断巡逻的身着制服佩戴武器的人。   而在玻璃之内只有一张窄小的床和一个马桶。   他,估计是个非常重要且危险的囚犯,一举一动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受人监视。   恐怕他做出一点越狱行动,巡逻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对他开枪。   戚焕坐起来,一侧头便可以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针眼。   手臂还能活动,但透着虚弱,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注射过肌肉松弛剂。   戚焕心里想着,伸出手抚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果然发现后脑勺上有整整六个疤痕。   那是强行植入大脑的脑机接口造成的伤痕。   到目前为止,他醒来的消息应该被通知给应该知道的人,所以,戚焕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在数十人的簇拥下,戚焕等着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面无表情地走来。   戏鹤出示早就已经批准的通行令,让守卫为他和戚焕让出一个单独交流的空间。   护士小姐对此表示忧虑:“您真的要和这样一个罪大恶极危险性极高犯罪分子共处一室吗?”   之前特意来打招呼的官方来客也同样皱紧眉头,为他推开谈话室的门,也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戏鹤活动着手腕,将分配给他的防身武器配挂在腰侧:“放心,有防弹玻璃隔绝在我们面前,而且我需要他的一些话来为我的研究写上句号。”   他的身份摆着这里,这是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其他人只能勉强同意。   戏鹤走进对话室。   为了安全起见,刚刚才结束一场精神战争的戚焕被牢牢捆绑在椅子上,束腹带将他从头到脚一层层圈起,保证连一根手指都无法轻易摆动。   “好久不见,戏医生。”戚焕率先打招呼,“或许您可以换一个自我介绍。”   戏鹤将文件夹甩在桌子上,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攻击性的姿势。   “我说的大部分是真话,”戏鹤淡淡道,“我是一个医生,专门为治疗患者而来,也是由政府特派。”   “只不过您是主攻精神领域的医生。”戚焕笑起来,眉眼浮动着戾气和愤怒,“由政府特派给服刑人员,又或者是用服刑人员进行新药实验。”   “果然,”戏鹤打开笔记本,拿起笔在上面记录下更多实验的细节,“在多重人格的精神世界崩塌之后,你就对外界存在感知了。”   “我不仅仅是个服刑人员,”戚焕思考着,“从精神领域的细节来看,我恐怕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这场多重人格的治疗是为了什么?探索杀人犯幼年经历对性格的成因?榨干死刑人员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无论如何,戚焕已经发现这个副本真正的最大危机——在人格厮杀中活下来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危机在于如何让自己从一个即将赴死的死刑犯身份中挣脱。   而眼前这个男人,也正如他第一个副本结束时所说的那样,下次最好不要再见面……   见面了,是敌非友。   戚焕心有灵犀地补上当时戏鹤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眼前人绝对是有意让他留到最后,就为了等着看他此刻的震惊恼怒。   如此恶劣的主导一场大戏,如此恶劣的欣赏一切,又如此恶劣地审判他的结局。   戚焕咬紧后槽牙。   戏鹤笔没有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都有,作为这场实验的主导者和记录者,我非常感谢你为我们对于反社会人格形成的原因作出的贡献,同时,你过去的经历回放也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罪犯。”   戚焕哼笑一声:“保留一个人格……是否还有程序正义的目的?在伟大的宣告正义被执行的死刑中,身体和皮囊里都应该是罪恶,杀死别人也灭绝自己的罪恶。”   戏鹤的笔停下。   无可否认,这也是这场实验的意义之一。   戚焕最擅长的便是得势不饶人,脑海里飞速回忆,起在人格世界里窥见的关于主人格经历的一切。   “程序正义。”他突然勾唇一笑,身体也从紧绷变得放松。   戏鹤终于放下笔,和他目光对视。   戚焕开口:“既然我是在精神世界战斗中不断被广播的连环杀人犯,那么我落网被你们官方抓到的原因应该也是因为DNA证据,来自于□□的DNA证据。”   他目光落在谈话室的门口。   为了保证谈话者的安全,谈话室门全部都是玻璃,外界的守卫们都在虎视眈眈盯着里面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戚焕打量着其中一位,正是那位之前与戏鹤打招呼的男人,胸有成竹的开口:“我的证据大概是由他提交的吧。” 第45章 疫医(21)   戚焕被绑在椅子上, 明明是极为拘束的姿势,在他抬眼看向戏鹤时,却自在的好似端居于王座之上。   “在精神世界里, 我找到很多细节,”戚焕淡淡道, “在那里广播中关于连环□□杀人犯的报道中, 反复强调他极为谨慎,从来没有留下过半点痕迹,而作为被分裂出来代表情爱的人格, 我很清楚他随身会携带避孕套,绝不会留下DNA证据。”   “很遗憾的是, 提交的证据有效,”戏鹤双手交叉,轻慢一笑,“那一天我们确实在受害者的体内提取到了关键证据,即使各方都确定他是杀人犯, 但在没有决定性证据之前,没有人可以强行逮捕。”   “DNA证据当然是真的,”戚焕开口, “只不过出现的位置不对, 受害者是他发现的, 所以一切都很合理,便是由他转移证据的位置。”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看向谈话室外, 死死的锁定那位官方来客。   戚焕在意识到主人格是个罪犯之后, 就已经在四处搜索破局的方法。   他始终坚信, 既然无限流主神称之为一场游戏, 那么凡是游戏都会有一条破局的道路,就算主人格真的做下大案,也应该有办法推翻证据。   戏鹤同样明白,以对方的缜密,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他也同样留有后手。   “你确定要揭发他吗?”戏鹤笑盈盈问,“在这个国度崇尚程序正义的基础下,执法者制造伪证,会被剥夺执法资格并判处死刑。”   戏鹤语气平静:“你当然可以活下去,但是他,要死啊。”   这确实是戚焕要做的。   然而,当他与戏鹤双眼对视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   这是一个陷阱。   为什么?   戚焕目光在戏鹤和那位执法者身上来回逡巡。   脑海里有一道灵光闪过。   戏鹤满意的看到他的神色,从势在必得,逐渐变得惊讶,无边的怒火从他眼底燃烧而起,熊熊烈烈,带着他很少见的顽强的生气。   真美。   戏鹤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无意识赞叹着。   “难怪你特意留下的最后一个人格是我。”戚焕低笑两声,“我本来以为你是过于傲慢,只想把玩家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才发现,这就是你留下的后手。”   “从一开始我的身份就是代表爱情的人格,甚至可以说只有我作为主导的时候,他才会为了爱情放弃一些东西。”   负责□□和痴情的人格,永远不会背叛那个男人,甚至会满怀快乐地迎接他所带来的死亡。   戚焕心想,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张口揭发。   然而,系统面板闪烁着红光在他眼前弹出。   【禁止玩家戚焕ooc!】   所以,表面上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违反任务ooc保证存活,另一条则是放弃存活任务,使用开荒卡复活。   但是实际上,系统任务中最严格的便是禁止两个字,凡是违反者,多半会受到抹杀威胁。   他其实别无选择。   戏鹤硬生生把他逼至绝境。   此刻还让戚焕怀疑的则是——戏鹤,这个NPC莫非早就知道他们的任务目标?   那些外显的震惊与怒火,迅速的被他从眼底压下。   戚焕向后靠在椅子上,摇摇头:“我知道破局的唯一办法——证据是伪造的,我也知道他确实满手鲜血,所以,戏医生,你这是阳谋啊。”   戏鹤双手交叠,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为对手的退场颁发一张好人卡:“正如我之前观察的那样,你是一个具有崇高道德感的,举世罕见的,好人。”   戚焕冷笑:“那么夫人也是一个举世罕见的狠心人。”   戏鹤已经收拾好笔记本,站起身,转身离开。   戚焕难得感受到失败的苦涩,忍不住舔舔后槽牙,目光死死盯着远去的人影。   他盯着那仿佛轻易便可以折断,却格外坚挺的脊背。   戏鹤,就像一个谜团笼罩在本就晦暗的无限流世界上方。   执行死刑那一天,戏鹤如约而至。   他申请参观死刑的理由是为研究增加新的资料。   作为举世闻名的精神心理科医生和脑科学大牛,戏鹤自然被允许观看行刑以及行刑时期脑机记录的最后数据。   戚焕闭上眼,任凭生命逐渐流逝。   明明是在弥留之际,他却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那只手冰冷的触感像一条毒蛇,也让他回忆起第一个副本时新娘身上滚落的始终潮湿的水珠。   是戏鹤。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自然的操纵玩家于鼓掌中,不仅知道玩家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他们的任务目标。   主神。   戚焕心里突兀地有个想法。   “执行完毕。”执法者平静开口,他直视着死刑犯死去后只剩下一片灰败的脸,那些凶残冷酷的神情都在体内这个扭曲的灵魂离去后从这具身体上消散。   戏鹤点头,将手从尸体上拿开。   系统面板不断播报着刚刚他行动留下的结果。   【灵魂收容计划失败,正在屏蔽主神监视……】   【欺诈技能启动,欺诈技能部分生效……】   【玩家戚焕已拥有心理暗示:戏鹤疑似为主神。】   虽然戏鹤确实为征服一位强者感到快乐,但这次逼死戚焕,本意还是想要试探主神对玩家灵魂的监管程度。   事实证明,即使对方所使用的道具上仅仅附着主神不到1‰的力量,也足以让系统无力抢回玩家的灵魂。   主神,强大如斯。   戏鹤感到一种久违的战栗,从他脊背上升起,目光缓缓落在自己使用欺诈技能推动任务的第一次成功上。   他将会以这种欺骗的手段来撼动主神那威严盛大不可直视的力量,从第一次欺诈开始,从第一个相信他的人开始。   似乎感受到他此时不断燃起的战意,星火系统及时为他播报这次副本任务进度。   【任务:收集玩家恐惧值,已完成。   任务:帮助玩家成功逃离副本,失败。   主线任务:让所有人相信您即是无限流主神,(1/?)】   还有最后一个尚且是灰色的任务:   【任务:征服无限流副本boss,未完成。】   戏鹤抱着他的文件离开执行室,身后传来执法者关门的声音。   他终于从一些文件中找到一张早就提交上来的精神检查申请,缓缓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刚好关上门的执法者。   这位从进入副本开始就与他见面,在案件中起到关键作用成为他逼死玩家一把利刃的男人。   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蓝色的眼睛。   一双和精神世界人格里一模一样的,属于安的,蓝色眼睛。   戏鹤目光在对方的证件照和姓名上划过,浅淡的笑起来:“我看到你递交上来的精神检查申请,如果有时间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完成。”   “可以吗,安?”戏鹤和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对视。   办公室。   为了精神检查做准备,今日的办公室风格不再是大片大片的惨败,而是使用低调理性的蓝色,古典乐从音箱里播放出来,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咖啡香气交织在一起。   戏鹤端起一杯咖啡递给安,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喝了口:“我比较喜欢古典的咖啡制作方法,你可以试一试。”   安腼腆一笑:“早就听说过戏医生这里的咖啡是最好的。”   他喝一口,抬起眼:“今日一尝,名不虚传。”   戏鹤摇摇头:“过誉了,只不过是有兴趣,所以多尝试过几次,熟能生巧之后勉强博得几分虚名罢了。”   他目光从安身上划过,突兀地另外提起一个话题:“最近谈恋爱了?”   安一愣,很快就笑起来:“戏医生也是通过微表情发现的吗?”   戏鹤摇摇头:“不仅仅是你们执法者有一双发现细节的眼睛,我作为心理医生常常需要从人类的行为中抽丝剥茧,自然也擅长观察。”   “以前的任务时也不是没有见过你,衣着嘛,总是有一点……”戏鹤忍俊不禁,“执法者特有的不修边幅,但这次任务里几次见到你,衣服都被打理的整洁干净,恐怕是家里多个贤惠的新主人。”   “除此之外,”戏鹤抬起手指指执法者领子,那你偶然露出一小段红线,“新的项链?别人送的?”   一般来讲,为了方便任务,执法者身上是不会佩戴这些配饰,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会把对于自己意义极为重大的项链挂在身上用以作为类似护身符之类的精神寄托。   “其实是以前有的好友的项链,”安神情略显暗淡,配合地把项链勾出来,“最近配了条新的绳子。”   那项链,与精神世界中一模一样。   如果是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故事,这根新的绳子可不是随便谁送的普通绳子能配上的。   戏鹤垂下目光,在文件夹上翻动几页,近乎突兀的将话题又转回到刚刚办完的案子上。   “根据犯罪心理学的研究,一般来讲连环杀人犯有固定的行为模式,之前他没有任何恋尸癖的兴趣,”戏鹤开口,“但是我们采取到的证据应该是在受害者已经死亡后才被推入到体内的,而且,检验科那边也承认,证据时间和死亡时间差距有一点大。”   戏鹤从文件夹上抬起头,目光与安对视:“而且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研究者,我不得不对这位犯人在其他案件中的缜密和在这案件中的疏漏感到惊讶,即使是最早最草率最青涩的谋杀中,这位犯人都没有留下过任何DNA证据,是什么让他改变了这一次的行为模式?”   安和戏鹤对视片刻,终于轻叹一声:“医生,您出乎意料的敏锐。” 第46章 疫医(22)   戏鹤摇摇头, 显然他并不如此认为:“我想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但是我们追踪他太久了。”   所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所有人都在寻求一个机会将那个恶魔送入地狱。   戏鹤没有按照精神检查的流程用笔记录, 而是轻盈地转着笔,继续询问:“他确实对你很感兴趣, 就像宿敌?”   安冷笑:“不如说是等待染指的羔羊”   戏鹤点头:“长着獠牙的羔羊。”   安沉默, 一点点吐露当时的真相:“他确实对我一直有着特殊的兴趣,所以我与他发生了关系,并通过这一手段取得DNA证据, 最后,谎称是在受害人身上获得的。”   他抬起头, 不知何时眼睛已经发红:“这个恶魔太过狡猾,只有做到这一步,只有付出这么多,才有可能将他送入监狱,甚至在死刑之前我都在担心……我担心他会……”   在当时, 明明是那个恶魔诱惑他走上这一步。   “对于这种人而言,一个好人的堕落比血腥更让他感到兴奋。”戏鹤评价。   这本应该是一句安慰,安微红的眼底, 却有某种更深刻的东西开始动摇。   戏鹤盖上笔帽, 笔尖轻轻敲击着纸面, 一下一下如同敲开安内心深处封闭的秘密:“不仅是伪证,你其实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送他下地狱。”   医生平静的推一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一般, 精准地剖开一切:“你一直担心他处于清醒的情况下会推翻证据, 按照这里程序至上的原则, 证据被推翻,他依旧可以无罪释放。所以你一力推动他进行多重人格治疗实验,并在实验中,过量注射药物,试图置他于死地。”   安喉结滚动片刻,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戏鹤却是轻飘飘地在他心间又抛下一颗炸弹:“下毒,就像当年他杀死你朋友那样。”   “果然医生什么都知道了。”安苦笑,“也是,您应该通过脑机看到过一些东西。”   “是他,”安抓住项链,似乎想要从朋友送的那小小的吊坠中汲取说服自己的力量,“当年我凭着一腔冲动试图揭发他正在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最后害死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戏鹤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他此刻却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听众,可以静默地抚平所有人心头的遗憾悔恨。   “我的朋友在地下室被关了很久,三天两夜完全脱水。”安说,“我好不容易偷出来一瓶水给他,却没有想到那个魔鬼早就在矿泉水里下了致命的毒药。”   “所以,”安抬头,眼底第一次有深深的深深的怨毒轰然而出,“我恨他。我也要让救命的药物成为害死他的毒药。”   戏鹤没有对他的行为做评价,转而询问:“你怎么做的?”   安摇摇头:“戏医生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询问我?”   “我只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戏鹤笑笑,“你家多出来的贤惠主人应该是那位护士,刚好她也负责协助我进行这次实验,是最有机会,最有可能调换药物增加药物浓度的。”   戏鹤目光落在项链的绳子上:“你们的地下恋情很隐秘,只是这根绳子的编织方式却是那位护士常用的。”   他只是在接到鸟嘴面具的时候看过一眼,却在安走进来展示他的项链之后,迅速的将两者联系起来。   美好的恋情让两位年轻人走在一起,只是过去的仇恨始终容烈火一般在安心头燃烧。   最后,在魔鬼的引诱下,安还是做出那一步,不惜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制造伪证将对方送进监狱。   之后为了防止对方翻案,安的恋人也主动站出加入这场复仇。   这就是安为什么是戏鹤一直没有征服的副本boss。   作为副本boss,他不仅是在玩家尝试脱罪成功之后会在最后对玩家进行拦截,在最开始的人格消灭计划中,他就已经买通其他人,向杀人犯注射了过量药物,保证他没有一个人格能活下来。   就算有任何一个人格活下来并且成功逃出监狱,戏鹤抬头,看向已经完全沉浸在仇恨之中的男人。   安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完全放弃以法律手段解决仇恨,取代以私人的复仇。   他现在坚信:当法律无法阐明正义的时候,同态复仇即是合理。   戏鹤心想,笔一直停在精神审查的最终结果上没有做除论断。   同一时刻,安也在观察着这位声名赫赫的心理医生。   他拥有一个心理医生的客观和冷静以及……冷酷。   他想。   或许是因为这种奇异的冷锐,安吐露自己的疑问:“不过,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自首,从始至终他都不在乎进监狱,他有一百种方法证明伪证。”   戏鹤:“你动摇了?”   因为某一时刻透露出来的微妙爱意?   或许对于一个魔鬼而言,爱意不值一文,甚至负责爱的人格,在诸多人格中显得弱小又无力。   但总有些人会被这一丝鳄鱼的眼泪迷惑。   安:“您知道的,我不爱他,从始至终。我只是在和您的对话中再一次确认,人的复杂多面性就在于在全黑的背后居然也有白色,就像纯白之后也有黑暗,放弃正义之时,我已经输的彻彻底底。”   他看向戏鹤,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项链。   机关无声间被启动。   “谢谢。”   这是他死前最后一个口型。   吊坠上弹出一根毒针,不过三秒之后,安就瘫倒在椅子上,彻底失去生命。   戏鹤没有动作,只是放下笔,静默的低下头,为他哀悼。   【任务:让副本boss臣服于您,已完成。】   除去最后这个副本的boss极其简单,当他与深渊缠斗完毕,自身亦被深渊染黑时,便会自主了断。   而最后那一声谢谢,只不过是戏鹤看清了他的所作所为,如同一面镜子将他照的一览无余。   所以,安也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苟活于世。   【副本关闭中……】   戏鹤闭上眼,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轻柔的包起,从这一个副本中飘远。   而这一个小小的副本,也在顷刻间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从主神的巨网中挣脱而起,甚至带起其他副本的一点细碎的联系投入他的神格。   破碎的神格在刹那间神光大亮。   戏鹤低头再去看那无数副本交织而成的巨网时,分明感到有一些副本和他在冥冥之中有了一些联系。   系统在此刻运算完毕:【恭喜您解锁悬疑侦探类游戏副本的主神权能(伪)】   戏鹤下意识操控起这些权利,只是一个意念之间,它便仿佛浏览遍无数类似副本。   那些boss们依旧还在照常行动,然而,戏鹤心底却生出一个感觉,只要他意念一动,这些boss便会走向他精心编织出的新剧本,甚至,他可以强行解散一个副本。   而且,只要他成功征服系统挑选出来的一些副本,便可以借由副本之间的联系,控制同一类型的副本。   戏鹤的蠢蠢欲动,被系统的警告压下:【感应到主神的注意,请宿主尽快挑选下一世界!】   【警告!警告!下一世界危险性较高,请宿主谨慎挑选!】   在系统闪着红光的催促中,又是一排三个卡带呈现在戏鹤面前。   戏鹤也同时感受到主神的注意带来的强大压力。   一方面他脑海中的神格活跃起来,蠢蠢欲动想要对抗来自同源气息的压迫,另一方面,理智却让他选择蛰伏,尽快逃离危险处。   戏鹤没有犹豫,凭着直觉抽出一盘卡带。   【恭喜宿主选定副本《古堡主人》,即将投入游戏!】   【祝您一帆风顺!】   在进入游戏副本的眩晕来临之际,戏鹤只来得及瞟一眼卡带封面。   那是一片荒败的古堡,墙壁上挂着一组又一组用色大胆,风格典雅的油画。   苏醒。   戏鹤大概知道自己是苏醒了,只是依旧处于一片混沌中。   他像是被包裹在一团黑暗中,不可看,不可听,不可说。   戏鹤没有轻举妄动,此刻他进入的游戏副本恐怕具有更高维度的力量。   他问:【系统?】   【为了避免被主神发现,您在这个副本中暂时没有身体,以灵魂的姿态寄居在他人身上。】系统解释,【马上为您打开外界通道。】   片刻后,戏鹤眼前终于闪过一道亮光。   他正透过他人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他现在的视野不高,估计是不超过十岁的孩子,正在草原上瑟瑟发抖。   戏鹤可以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寒冷和饥饿。   好在,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汤碗走过来,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似乎打算为他提供食物。   孩子低声道谢,很是感激与亲密地凑上前,就要接过急需的食物。   戏鹤却感知到这具身体肌肉正在绷紧——不对劲!   下一秒,他就看到孩子以不可思议的迅捷速度抽出匕首,一下刺穿对方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模糊视线。   然而,身体的主人却只是愉悦的笑起来,一点点舔舐干净手上温热的鲜血。   不属于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能力,也不属于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凶狠。   戏鹤心中浮现起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原本一片稳定的精神领域,也开始波澜起伏。   呼啸而过的狂风让戏鹤几乎无法稳定住状态。   他想:被发现了。   【你是谁?】一个稚嫩的童声询问。   看过他的狩猎行动的戏鹤完全没有掉以轻心,他的目光看一下系统面板里神格技能一栏下经过上一个副本后终于成功解锁的技能——   化虚为实。   戏鹤启动技能【欺诈】【化虚为实】   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赌徒。   【我是神。】   戏鹤面不改色地说。 第47章 古堡(1)   禁区0014。   禁区是在主神的无限流游戏入侵之后, 在现实世界突然出现的一大块一大块特殊区域。   人们根据这些禁区出现的顺序对其进行了编号。   这些区域都有统一的特征:一夜之间与外界失联,原本的居民尽数消失,任何进入禁区的生物都会消失, 无法探测。   大片大片禁区的出现很快引起玩家的警惕,之后主神便揭晓这些分割出来的禁区的作用——   【实景游戏体验】   玩家一般称之为现实副本, 以难度极高, 门票难求,选人随机出名,同时此类副本只会开放一次。   如果有人能打通现实副本, 那么禁区也将恢复生机,如果失败, 这片禁区将会永远的被主神从现实世界里抹去。   戚焕在副本开启前一天便乘飞机来到禁区边缘。   这里原本是一片北欧的小镇,在戚焕家乡还处于深秋的金黄色时就已经覆盖满白雪。   只是,此时的禁区依旧被一片浓雾笼罩,在雾气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高大的尖角。   现实副本入场不需要卡带,而是一张门票。   戚焕手中正捏着这张门票, 门票上正绘制着一座荒败的古堡,一幅又一幅过分规律的画挂在古堡墙上。   不,不仅仅是画。   戚焕手指点点门票中央, 被古堡主人四个字遮挡住的阴影。   那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   “现实副本, 你们都谨慎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戚焕抬头, 果然看见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殷回舟。   对方也同时看见他,一眼认出这位排行榜上出名的特立独行的孤狼玩家,礼貌的摘下墨镜, 轻描淡写挥挥手。   在他的身后, 同样站着两位高大健壮的人, 是这次将会与他配合通关限时副本的队友。   和连惇一样, 殷回舟作为另外一个知名工会渡江的副会长,也早早地开始运作起获得限时副本门票这件事。   只不过比起点背的连惇,他们公会运气颇好,不仅意外通过副本拿到两张门票,在需要紧急补全现实副本人数抽签的时候,主神又从他们公会中抽出一位人员,让这一公会正式成为此次副本第一大势力。   相比之下,更加畏缩的停留在禁区边缘的则是一部分低级玩家,还有一些中型公会中野心勃勃的会长。   也有人和他对上目光之后打算上前交流。   可惜,戚焕独行惯了,不等人上前就已经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恰在这时,浓雾散去。   戚焕甚至比殷回舟更早一步踏入禁区,抬头看向轰然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古典的阴森的哥特式城堡。   黑色的尖顶一根根指向天空,像是叛逆者向上帝不屈地举起的长矛。   并不华丽,更多的是被岁月无情雕塑之后留下的沧桑灰败,多处墙壁破损坍塌,只留下一地砖瓦碎石。   抬头还能看到高处挂着一点白色布片,仿佛无声举起的白旗。   戚焕毫无畏惧地上前,比其他人更快靠近古堡的门口,很快就注意到墙壁上除了岁月的痕迹外,还有明显打斗的痕迹,甚至有一两点尚未来得及擦掉就已经干涸的血迹。   以及……   戚焕拧起眉头,他分明在门框上发现几处刻痕,合起来像是一个字。   思考被声音打断。   一片肃静的古堡顶端突然响起钟声,悠远的像是穿过漫漫时空而来。   不仅仅是戚焕,所有玩家同一时刻看到眼前被风扬起的大雪,与此同时,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低,让人不自觉打个哆嗦。   戚焕心念一动,见到门票后怀疑是西幻世界的,他早就准备好元素晶石之类的道具,迅速装配上火元素晶石,竟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被陡然投入寒冷环境中后佝偻起身体。   此时,他是第一个挺直身体开始查看情况的。   戚焕注意到,自己在进入副本之后,身上就披挂上重重的铠甲,而且正骑着一辆高头大马,引领着后面的队伍向前走去。   论身份,他像是一位骑士。   而前方,正是他们目标所在的古堡。   戚焕谨慎的打量四周,恰好与另外三道探头探脑的目光相对,这三位是与他轮到类似身份的玩家。   古堡逐渐出现在眼前,同步出现的还有四辆早早停在古堡面前的马车。   之前在副本开启前就已经看过一面的玩家们也已经被系统自动替换上身份。   比戚焕更早一步停下的马车缓缓打开,一对夫妻穿着华丽的出现,同样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焕然一新之后显得富丽堂皇的古堡。   丈夫高大英俊,只是拧眉的神情显出几分阴鸷,妻子则是小鸟依人的依靠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几分幸福的红晕。   和他们紧靠在一起的马车,则显得破败的多。   甚至不应该称之为马车。   这是一辆驴子拉着的破破烂烂的木轮车,上面两个人靠在一起蜷缩着,身边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废物。   与他们远远拉开距离的则是富商打扮的殷回舟,早早走出马车,皱着眉头打量死死关闭着大门并没有人在外头守着的古堡。   他的马车上则坐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玩家,容颜艳丽如同一朵初绽的玫瑰,在这副本中,恐怕恰好轮到与富山有关系的角色。   相比之下,最旁边最华丽的马车则显得格外孤僻。   戚焕回忆起目前还没有出现的玩家,那是背后有一家中型工会支持的老人和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   果然那马车被人掀起帘子,一眼便可以看到其中管家打扮的老人,和衣着极其华丽的青年。   戚焕目光很快落到衣服上那一道漂亮的徽章。   假如是偏向于西幻副本,能在衣服和马车上有特定徽章的,应该是贵族,甚至可能是公爵之类的人物。   他们的马车如期停下。   戚焕勒马,回头终于可以看一眼由他们护送着的这辆马车。   看上去并不奢华,但材质用料绝不平凡。   没有徽章,但从马车的规格来讲,恐怕是因为出行者极为低调。   在他思索间,系统面板终于将他们的任务揭晓。   【1.作为角色扮演游戏,请保持身份卡要求,不要让NPC发现玩家身份。备注:您随时可能激发额外的身份支线任务,请尽力完成。   2.作为悬疑探秘游戏,请主动解密案件。   3.请在好客的古堡主人手里活到风雪消散。   祝玩家游戏快乐!】   或许是因为现实副本的难度,这一次游戏任务给出的提示极多。   第二个任务后悬浮着三张卡片,恐怕当有案件发生的时候,卡片就会翻转,等待他们填上谜题的答案。   几乎是指明这一次会发生三次重大事件,而这三次事件恐怕会与他们最后的结局有关。   除此之外,戚焕在看完第一条任务时,就发现系统面板上出现一张金色的任务卡。   现在,他触碰之后便大概理解自己的身份。   一名教会的骑士长,负责护送一名教会的高层,路上偶遇风雪天气,于是打算在古堡避雪。   而另外三位玩家则是他的同僚,同样是骑士,不过这骑士的头衔是专门花大价钱买过来的,属于商人们赚钱之后试图提高身价的一种方式。   比起上一个副本禁止ooc,这一次的要求更为宽松,只是保持身份不被发现而已,绝不至于因为违反任务要求而被主神抹杀。   想到这里,戚焕下意识咬紧后槽牙,攥紧缰绳,脑海里又浮现出戏鹤那张极为漂亮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在这个副本里还会见到你吗?   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正是负责驾驭马车的车夫。   他皱着眉,用自己多年的经验向其他人提出建议:“风雪这么大,没有办法继续向前了,我们先在古堡里避一避吧。”   游戏剧情已经展开,其余人自然不会拒绝。   殷回舟裹紧自己装饰着皮毛的奢华外套,怕冷似的点头:“好!就是这城堡外面也没有个人,不知道城堡主人欢不欢迎我们。”   “我去敲门。”老车夫不愧是开启主线的NPC,非常主动的就接过玩家,随时可能会迎来开门杀的任务,走上前去对着古堡厚重的大门连敲三下。   低沉的叩门声响起。   戚焕背后突兀地升起寒意,这凉意也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心脏都抽搐起来,连他的大脑都停止片刻。   他一回头,便看到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礼帽,拄着黑色拐杖,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与这纷纷大雪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帽檐压得极低,没有人可以窥见那他的眉眼。   不同于阴沉的外表,他一开口,居然还是以道歉为主:“不好意思,这古堡里的仆人们都太过懒惰,还是我这主人外出打猎回来见到各位贵客被困在外面,还请随我进去吃点热的东西暖暖身。”   “哈哈哈哈,愿意收留我们就好了。”殷回舟积极和NPC打好关系,丝毫没有放下警惕,“不知这位阁下如何称呼?”   古堡主人,能够出现在卡带封面上的,十之八九是个boss。   古堡主人略一点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走向城堡。   那城堡厚重的辉煌的大门,随着他的靠近陡然打开,一阵温暖的包含着燃烧着的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不自觉放松片刻。   “还请各位客人下车随我进入古堡。”古堡主人再次催促道。   殷回舟领头,其余人陆陆续续从马车上下来,鱼贯走入城堡。   其他扮演骑士的玩家也是迫不及待从马背上翻下来,目光在城堡周围寻找马棚。   倒是戚焕,在翻身下马之后,下意识的停在原地扭头看向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马车。   老马车夫早就已经低下身,谦卑的站在旁边,应该是已经与马车内的主人沟通好此刻主人的决定。   很快,那厚重的马车终于被人轻飘飘掀起帘子。   率先进入戚焕眼中的便是这掀起帘子如同穿花拂柳的一双细长白皙的手。   紧接着便是小巧而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嫣红到艳丽的嘴唇。   戚焕感觉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又开始烧灼起来,某种奇妙的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果然,他熟悉的眉眼随着帘子的掀开出现在眼前。   只是,这一次戏鹤白发金瞳,裹着一身镶着金边的白色长袍站在雪地之中,几乎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戚骑士长。”他微微颔首,金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   似乎上个副本的步步紧逼与他毫无关系。   戚焕面不改色:“戏鹤。”   这一次,你是敌是友? 第48章 古堡(2)   戏鹤刚要开口说话, 却又被迎面而来的冷风灌了一口,不自觉咳嗽起来。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戚焕率先上前一步亲密而不失恭敬地将人从马车上扶下来。   上道, 这么快就融入角色。   戏鹤心想,目光淡淡的从傻孢子似的站在原地的另外三个玩家身上划过。   三位玩家不约而同打个寒颤,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这位NPC不是普通角色。   系统面板及时展开。   戏鹤一眼便看见这三位玩家恐惧值统一上升10点。   至于戚焕的恐惧值, 自然还是不动如山。   戏鹤没得羊毛薅,也懒得再给他好脸色,慢条斯理抽回手, 径自走入城堡之中。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城堡,所有人都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戚焕回头, 果然看到城堡厚重的大门关上,与此同时,两边的通道上都亮起一点淡淡的烛光。   穿过通道,率先迎接他们的便是主人家的宴会厅,巨大的圆桌横在中央。   他们没有看到仆人上菜, 但是早已准备好的饕餮盛宴已经摆在面前。   古堡主人在主座前停下,回过头,目光从年轻英俊的公爵身上划过, 落到到走到最后被骑士簇拥着的戏鹤身上。   他开口, 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 好似吟唱:“您的到来让我这里蓬荜生辉,还请您坐在这被太阳中心的光辉照耀的主座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位NPC。   戏鹤从他们的眼里看到恐惧,警惕, 猜测和贪婪。   或许他此时的装扮上没有任何属于贵族的徽记, 但行止气度和这位神秘古堡主人的反应, 也让所有人确定他必然是一位贵客。   戏鹤从容入座。   古堡主人竟是后退一步站在他身侧, 目光看向其他客人:“至于其余贵客,自然也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位置。”   稍微有点经验的玩家都知道这一次宴无好宴,而被古堡主人反复强调的位置,恐怕也是重中之重。   大家率先盯住的,便是最靠近戏鹤左右手的位置。   太打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殷回舟心想,并没有动。   倒是一开始就恰好成为他这个身份妻子的女人上前一步,从容地坐在左一位置。   还剩下右一位置。   不少人都隐晦的打量起,看上去没有什么靠山,但偏偏获得身份极为高贵的公爵身上。   青年顶着压力在右一位置落座。   剩下的夫妻和殷回舟自然也招商不远不近的位置入座。   戚焕冷静的观察着,很快就注意到那位扮演管家的老人被人有意无意的挤到某个特殊的位置——   左三。   十二位玩家,十二个位置,又是在西幻副本之中。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位置的特殊。   老人显然也意识到,冷汗从他的额角滚落。   他下意识向公爵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青年移开眼。   戚焕站在老人后方,随时可以做上左四的位置。   他下意识去寻找戏鹤。   巧之又巧,被推上主位的戏鹤刚好也掀起眼皮看过来,用口型轻轻称呼他此时的身份:骑士长。   骑士长应该具有七美德。   戚焕决定把扮演分拿满,伸出手轻轻一拍老人的肩膀:“我坐这里。”   老人露出感激的神色。   在所有人似有若无的打量中,戚焕从容坐在左三的位置。   他也不算是冲动,危险与机遇并存,漩涡的中心往往是最有可能获得关键的。   在所有人入座之后,古堡主人依旧站在戏鹤身后,双手轻轻搭在戏鹤的肩膀上。   他身材高大,俯下身时几乎可以把戏鹤整个人揽入怀中,比起恭敬待命的仆人,更像是在摆弄傀儡的掌控者。   古堡主人:“分餐。”   戏鹤已经举起刀叉,将摆在他面前的无酵饼均匀的分成12分,而古堡主人则端起葡萄酒,沿着圆桌走了一圈,为他们每人倒上一杯酒。   酒杯里就这样荡开一杯红色,像是流不尽的鲜血,而分配到他面前的一小块饼,则光滑细嫩,像是绝世美人的一小块肌肤。   好好的一顿饭,却有一种血腥盛宴的味道。   戚焕觉得很不舒服。   他打量着面无表情坐在首位的戏鹤,暗自揣摩着他与这位古堡主人的关系。   就在这时,古堡主人也倒尽了最后一滴葡萄酒,慢条斯理的将酒瓶放回戏鹤右手边。   伴随着酒瓶瓶底与桌面敲击的咔嚓声,一道近乎刺目的光从戏鹤头顶落下!   这道光照亮的不仅是戏鹤姣好的眉眼,更是瞬间将他背后暗沉的隐没在阴影里的墙壁照亮的一览无余!   那墙壁上正绘着一幅巨大的画,一幅所有人都熟悉的世界名画——   《最后的晚餐》   只是,本应该神色各异的门徒都没有脸。   只是,本应该由耶稣端坐的位置,却被替换为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罐头——浑身雪白的人影在罐头中安静的沉睡。   咔哒。   这是有人没有握住刀叉,任凭它坠落在盘子上的声音。   戏鹤似有所觉回过头——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位出身不凡的金贵客人,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血色几乎瞬间从他白皙的脸颊上褪去。   没有人会计较他的失态,在看到那个巨大罐子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注意到那个悬浮在空中替代耶稣位置的人的脸,恰恰好和戏鹤一模一样。   真可怜,这么漂亮一个NPC也快死了。   殷回舟漫不经心地想。   古堡主人似乎深有同感,站在戏鹤身后轻轻叹口气:“让我猜猜看,你们谁是出卖神明的人呢?”   最后的晚餐,十二人的座位恰好对应十二门徒,几乎是直接指明左三的位置就是犹大,那个出卖神明的叛徒。   一瞬间,原本只是在暗处观察的目光都毫不犹豫的赤裸裸的看向戚焕。   坐在左二位置的骑士开始活动双手,毫不掩饰已经沾染上杀意的目光。   许多人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而和队友的私聊却在不断刷新消息。   殷回舟开始指点起自己的队友:   【坐在主位的青年地位崇高,看切换应该是教会骑士之类的身份,他本身是教会的人,确实可以坐在神的位置,但是这个位置会被背叛者杀死。而攻的位置是背叛者。   由此我大胆推测,这可能是个阵营对抗本。   作为骑士的张少提高警惕,时刻准备保护好那个人。   现在座首的青年显然是友善或者中立的NPC,目前合理怀疑,一方面被教会的人排挤,而教会派出背叛者戚焕要杀死他,而另一方面他被古堡主人盯上。如果救下来,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副本起到关键作用。   还有一种可能性,我们做的任务之中有一条是解谜,其中第一个案件可能就是他的死亡案件——或许戚焕就是凶手,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尽可能的救下青年。】   殷回舟作为副会长在这一群人中很有威信,张少当即称好,还不忘动用自己的小脑瓜给出新的建议:   【坐在左二那个家伙显然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已经打算先下手为强干掉犹大,我大概可以利用他试探戚焕。】   殷回舟回个好,就此定下他们队伍的基调。   餐桌上的暗流涌动自然落在坐在首位的戏鹤眼底。   他的星火系统在旁边闪烁,化虚为实技能始终发动,不一会儿边看到一个标签出现在上面。   【玩家认知:中立友善型NPC】   只是这一标签还在不断闪烁,代表着玩家们还没有坚信这一点,当他们坚信这一点时,化虚为实技能就可以启动。   戏鹤眉头微挑,心满意足地喝下最后一滴葡萄酒。   古堡主人很满意大家都吃完这顿盛宴,宣告宴会结束。   他秃鹫时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划过,最后只是彬彬有礼的鞠躬道歉:“抱歉,我有一个灵感要画下来,接下来还请各位贵客自己挑选落脚的房间。”   神秘的主人迅速离开。   见到戏鹤还坐在原地,目光涣散,不知看向何处方向,大部分玩家选择先离开去争夺至关重要的房间位置。   只有戚焕和另外骑士并没有离开。   从戚焕的角度,他刚好可以看见谢鹤,正在打量着头顶的罐子。   他打量着罐子里安静沉睡着的身体。   神明,教会,隐藏身份来此拜访的戏鹤。   戚焕心中生出无数猜测。   他上前一步,突兀开口:“看来一切都如您的计划那样进行。”   戏鹤向来苍白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泄露出进入古堡以来的第一抹笑意。   张少悟了,果然得表现的像个懂事聪明的人,就要开口:“冕……”   下一秒他刚要说出口的话,便被戚焕拦住:“主人本就是隐藏身份来此。”   戏鹤脸上笑意更深:“还是骑士长懂我。”   张少:靠!茶里茶气,诡计多端,拉踩我们上位是吧?   他刚开始想要证明自己是个聪明人的想法迅速压下来,计划你懂我懂可以,一旦被透露肯定不行。   眼前这位明显是隐瞒身份来此,没有所图才怪,自己要是坏他的计划,肯定会被记小黑本。   他心底不服,但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还是尽量不要让NPC的好感度降下去为要,只能愤愤地闭上嘴。   戏鹤饶有兴趣的打量众人,很快就看到玩家的思索,估摸着很快就会有争宠现场,干脆从怀里取出一块怀表,为修罗场煽风点火。   他轻描淡写的将怀表递到戚焕手里:“神器便交给你。”   伴随着系统化虚为实技能可启动的提示声,戏鹤满意的看到在场玩家向戚焕投去嫉妒的目光。 第49章 古堡(3)   戚焕刚拿到怀表, 握在手心正反面观察一番。   这块怀表通体呈古铜色,入手是金属特有的冰冷感,隐约可以听到滴答滴答时钟走动的声音。   而在背后, 则被刻上属于教会的冠冕印记和一条咬尾蛇印记。   咬尾蛇,象征着时间的无限循环。   戚焕心想, 果然看到系统弹出这个道具的相关用法有关于时间。   难怪这块怀表作为道具可以被称之为神器。   【可以在任意时间点建立存档, 在遭遇致命危险时摁下按钮,即可返回存档点,可以无限次返回存档, 但每次返回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仅限于此副本使用。   备注:希望这个家伙手快点,不要等死亡的瞬间按下怀表, 时间可不会为死人停留】   操控时间一直被认为是最接近神明的领域,拥有这种能力的道具向来都是s级以上人人趋之若鹜。   而除了仅限于此副本之外,这一款道具没有任何副作用,且可以无限次回档。   除了神器,确实没有任何词可以形容这样一款道具。   戚焕心念一动, 毫不犹豫地确定在此处建立存档点。   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可以保证拿到神器,而剧情没有展开,应该没有走入岔路, 绝对是最佳存档时间。   他心情复杂地收起怀表, 目光再次头像不知是敌是友的NPC。   又给线索, 又送道具,开局还是被绑定在一起的天然盟友身份,莫非这个副本他和阴婚时候一样, 希望两人达成合作?   戏鹤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似乎在用眼睛表达一个意思:别这么谨慎嘛, 说不准这一次我们又是盟友关系呢。   两人的眉眼官司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张少忍不住暗自磨牙, 在心里嫉妒的面目全非:是的,这一定是好好扮演角色的奖励,现在关键NPC完全信任这个混蛋了!   他此时完全放下一开始玩家对于NPC的警惕心,被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关键道具迷惑心神,完全相信戏鹤就是一个关键友善NPC。   都主动赠送道具,而且玩家都可以接收道具,这要不是好人,谁是好人!   何况长的这么好看!   潜在颜控张少果断三观跟着五官跑,噼里啪啦在私聊里跟自己副会长殷回舟报告自己的猜测。   【殷回舟:友善NPC么,我知道了。这种轻信的样子倒像是,也不知道对被点出来是犹大的戚焕多一点警惕,我们这场阵营战不好打啊。】   【张少:您放心,我会盯着他的!】   戏鹤不出意料的发现其余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期待,而戚焕,则接收到不少杀意。   星火面板及时在一边弹出,化虚为实,技能上他专门立起的人设,终于彻底稳固。   【您已获取新标签:友善NPC,是否启动欺诈技能、化虚为实技能?】   戏鹤选择启动技能,标签被即时装备,下一秒他的系统毫不犹豫的插入玩家的游戏面板,让他随时可以向玩家发布任务。   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倦怠之色,缓缓从戚焕身边走过,纤长的手指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关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戚焕的系统面板不易察觉的卡顿片刻,紧接着便弹出一道新的秘密任务。   【身份额外任务:   作为教宗冕下最为信任的骑士长,您在出发前便被授予秘密任务——杀死古堡里的渎神者】   教宗冕下,毫无疑问指的就是戏鹤,至于古堡里的渎神者,应该就是那位古堡主人。   戚焕回忆起那幅巨大的画中,被困在罐子里的神明,而这个任务应该就是戏鹤来此的目的。   至少是表面上的目的。   他目送着戏鹤离开。   一身白色长袍的年轻教宗缓缓没入阴影中。   古堡主人早已为身份特殊的他准备好二楼房间。   深黑的大门在他靠近时便向后展开,扑面而来的是不知何种成分的香料燃烧起来的暖香,而茶几上早已被人倒好红茶。   戏鹤放松的将自己靠进沙发里,没有触碰红茶,而是在门被关上的时候,抬眼看向旁边的地毯。   一个黑色的身影早已站在那里。   他身材高大,全身裹在黑色的斗篷里,正是古堡主人。   这个神秘的不可一世的掌控者,不负之前餐厅里的作态,而是毫不犹豫的屈起膝盖,对着戏鹤单膝跪地,低垂下头颅,以示臣服。   戏鹤想要开口,却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您的身体还好吗?”古堡主人忧心忡忡的提问。   戏鹤勉强压制住控制不住的咳嗽,握着一方白色的手帕轻轻压在唇边,垂眼看向忠心耿耿的男人:“尚可。”   “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布局完毕,三日之后,您将会迎来新生。”古堡主人平稳的声线里染上几分狂热。   戏鹤看着星火面板上的任务。   【任务:征服副本boss,完成度(50/100)】   看上去忠心耿耿,实际上却是随时会对主人露出獠牙的恶狼。   戏鹤倦怠地放下手帕,目光冷淡地移向旁边的窗户。   透过窗户,似乎可以看见窗外皑皑白雪,然而定金一看却可以发现那并不是窗户,而是一幅精妙至极的风景画。   “看看他们吧。”戏鹤开口,那幅风景画上的颜色便迅速溃散开去,旋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聚拢起来,显露出正在争夺房间的一幕幕。   率先冲进去争夺房间的是一大早就瑟缩在驴车上的炼金术士和他的同伴,他们显然被一开始糟糕的环境冷得够呛,但毕竟没什么背景,不敢和大佬们争抢关键的位置,一下选中角落里有壁炉的一个房间。   可惜,刚好坐在左二位置一看就非常暴躁的骑士,在结束刚刚的对话之后也看中这间房间,此时一下踹开房门,危险,另外两人尽快搬出房间。   炼金术士这两人没什么背景,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一目标是苟活下去,班级点头哈腰就要搬走。   只是擦肩而过之后,炼金术士忍不住凑到他同伴身边嘀咕:“我怎么感觉你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同伴垂头丧气:“得了吧,你看谁都眼熟,这年头除了我们这种倒霉蛋之外,进入这种现实副本的都是有名大佬,没准你看过他的视频。”   炼金术士眉头紧皱:“不对,这种眼熟不是因为我现实世界,而是因为这个副本,我这个身份之前肯定跟他的身份认识,我的额外任务……”   话说到这里,同伴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两人都隐隐感觉到即将施加在身上的不幸,左右看看无人正在窥探,只有通道两边挂着的大幅大幅空白的画框。   他们安下心,不再谈论这个问题,找个小的房间便钻进去了。   古堡主人不屑地冷哼两声:“懦弱者自以为将头埋进沙子,便看不见他人的屠刀。”   戏鹤只是慢条斯理喝下一口咖啡,挥挥手去看其他人的动作。   殷回舟很快就聚拢他的队友,一同占据较大的一间房间。   他这次的身份富可敌国,为了刷起角色扮演分,甚至直接将大片大片的金币摊在桌上,一边交流此次副本,已有的发现,一边漫不经心的数着钱币。   古堡主人啧啧两声:“真是让人嫉妒的富豪,每一颗钱币上都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戏鹤又喝了一口茶,将画面转到餐桌上格外恩爱的夫妻身上。   娇小脆弱敏感的妻子早早的上床入睡,显然白天的一番交锋已经耗尽她所剩无几的精力。   倒是丈夫,在妻子入睡之后,从床上起身,披上衣服来到阳台,看着远方连绵的雪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戏鹤注意到画面的左边出现戚焕的身影。   他确实姗姗来迟,但没有和其他人争夺房间,此刻还站在走廊向外突出的露台上四处观察,恰恰好也看见这时候出来的丈夫。   “真是让婚姻女神看间也要叹息的爱情,厚厚的壁障横隔在两人之中,全靠有人装作看不见,得以维系。”   如果不是这句话是女声,戏鹤不要以为是古堡主人再次忍不住吐槽。   他看到另外一个人走入画面中,身材窈窕,神情寥落:“伟大的神明受人供奉却不一定能满足信徒的每一个要求。”   正是那位勇敢的坐在右一位置的富商夫人。   她在扮演角色上颇有一套,不仅完美符合自己被冷落的妻子的形象,说话间还带上这个时代特有的神明信仰。   戚焕礼貌一点头,性格使然,并不打算与她多说。   “您也会在睡前祈祷吗?”女人突然开口,好似只是继续之前关于神明的讨论,但实际上是在试探这位更为独立的高玩如何应对这些扮演上的细节。   按照他们身份的人设,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供奉的神明,而一个虔诚的信徒,每天晚上睡前都必会进行祈祷。   只不过,前有最后的晚餐中提到神明,后有罐子里极为美丽的不明生物,没有人知道对神明祈祷会带来什么。   作为一个才经过两个副本的新玩家,吉娜尝试探听消息。   “据说这是向神明求助的方法,”戚焕回答,“我没有什么求助的必要。”   古堡主人义愤填膺:“渎神者。”   戏鹤失笑,却发现画框里的男人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恰好目光紧紧盯着空白画框,便透过无数空间,通过空白的画布,巧之又巧与他对上视线。   一切恰如第一次相遇的阴婚时。   戚焕,你还是如此敏锐。   这一次,你能猜出这一次背后的阴谋吗?   你会露出恐惧的神情吗?   戏鹤忍不住兴奋起来。 第50章 古堡(4)   不对劲。   戚焕收回目光。   就像进入前的门票上展示的那样, 这座古堡里有太多太多的画。   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幅最后的晚餐,他还没有看见其他的名画, 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画布。   什么时候那些画布会画上画?   还是这空白的画布本身就存在意义?   戚焕天生对视线和窥视敏感,不自觉猜测到这个方向。   果然, 在他盯住画布一会儿之后, 那种窥视感离开了。   戏鹤放下红茶。   在杯子触碰桌面的一瞬间,原本展示外界的画骤然变成一片空白,然后在那一片白色之中开始出现几分黑色的线条。   这幅画再次把自己伪装成一扇窗户。   古堡主人却是不解:“您又为何如此关注他?”   他低声发问:“明明只要一伸手, 就可以让他们成为祭品,您又何必……”   向来无心无情目空一切的神明, 也会垂首看向凡人的喜怒哀乐吗?   星火系统面板及时发出警报:【boss信任度下降!】   与此同时,戏鹤通过化虚为实技能启动的一个关键标签“神明”也开始摇摇欲坠。   戏鹤想叹气,也确确实实叹出一口气。   古堡主人听到声音抬眼,便看见神明漫不经心地拨动着茶几上摆放的鲜花:“是审判。”   鲜花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凋零,刹那间散落一地。   祂垂首看向人类, 不是为了怜悯,而是为了大末日大浩劫之前的审判。   这句话瞬间说到古堡主人的心坎上。   他居于古堡之中,透过画框记录世人, 评价世人, 甚至操纵生死, 又何尝不是把自己看作审判一切的神明?   古堡主人掩盖在兜帽之下的神情变化不定,最终化作一丝叹服。   他深深地向着戏鹤拜下去,一点点消失在这间房间。   他有了新的灵感, 他需要去作画, 去为他的神明献上一份全新的礼物。   古堡主人离开, 戏鹤默默放松绷紧的脊背, 让自己向后靠在沙发上,伸手触摸着杯口,轻轻冷哼一声。   次日,风雪还没有停止。   戚焕起身打开房门,一眼便看见门口已经被摆放好早饭和一张纸条。   “主人有新的创作灵感,希望各位客人可以去画室参观。”   在纸条下面画出了从房间通向画室的道路,极为贴心。   画,毫无疑问是进入这个副本门票上最重要的线索。   即使有些小玩家心中惴惴不安,还是勇敢的走向画室。   画室门前有一片巨大的走廊,同样在墙壁上密密麻麻摆了各式各样镶金边的画框,只不过随着靠近画室,画框里面不再是一片空白的画布,而是多出各式各样的画。   大部分是肖像画。   有些是高贵的国王举起权杖,有些是贵族们一家数口亲密的站在一起,但也有一些用笔墨去描绘广大劳动人民。   像是正在低头打扫的女仆,像是正在厨房里认真工作的厨师,又像是正在清理马厩的马夫。   这些人物都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可以看见他们脸上随着运动而浮现出的生机勃勃的红晕。   戚焕从这些画旁边路过,依旧可以感觉到那种窥视感,不再是隔得远远的有人通过画框监视的感觉,而是这些固定在纸上的人物,随着它的动作移动视线。   在他身后,殷回舟已经和队员讨论起来。   【画有问题,里面有灵魂存在的痕迹。】   【大家小心,离画远一点,不排除画中幽灵袭击我们的可能。】   这种紧张感随着靠近画室的门开始减轻,越是靠近画室,画框上的画五官就越是模糊,那种被画中幽灵盯着的感觉开始简单。   而且,公爵也在盯着这些画许久之后开始找到灵感:“这些五官模糊的画好像都是在临摹名画。”   那对夫妻玩家开口询问:“怎么说?”   公爵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意识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可以起到作用之后还有点兴奋,从口袋里抽出手帕,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略带兴奋的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幅画:“比如这一幅画的就是《红磨坊的舞会》,虽然是素描手法,但并没有追求真实,而是描绘出那种飘渺欢乐的氛围,唔,不过此地主人描摹的方式还是带上一点阴暗……”   何止是阴暗,比起原画,古堡主人在描摹的时候,刻意加大人物脸上的红晕,又模糊了他们的五官,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无头尸体在舞池中旋转。   殷回舟:“还算知道点东西。”   公爵充满感激地回头,他很庆幸自己露出的一点专业知识引起这些大玩家的注意,如果这些玩家愿意带上他,那么他的存活率……   可惜,殷回舟只是点评两句后就转过脸,没有再多说话。   公爵又去看戚焕,却见到这位同样浑身上下写着不好惹的玩家依旧秉持着关我屁事的孤狼性格率先推门而入。   画室的门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在画室里面倒是没有挂上什么画,也没有什么雕塑或者是静物用作绘画的模特。   呈现在眼前的只有高大的画板,古堡主人披着斗篷的身影,几乎完全掩盖在画板后面。   他正在绘画,听到推门声时,才从画板后面探出头:“还请各位客人稍等,在这里站站。”   另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对方不礼貌的待客之道:“那边还有几把椅子。”   玩家们跟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在右边靠的窗台旁边,不知何时被人摆上一张茶几,一个安乐椅。   穿着白袍的神秘客人戏鹤已经将整个人蜷缩进安乐椅中,白绒绒的毯子披在他身上,只露出握着茶杯的手。   那杯子微微倾斜,露出一点暗黑色的不明之物,闻着像是某种药剂。   配合上对方白的像雪一样的脸,似乎可以推测这位NPC处于疾病中。   “站着可不能够让缪斯之神愿意眷顾。”戏鹤开口,似乎是在为玩家们解围。   “缪斯之神也不过是酒神的从属,”古堡主人也相当熟悉这个世界的多神体系,冷淡回答,“酒神更喜欢活泼的鲜活的人们。”   他豁然站起身,张开双手宣布:“客人们,请你们尽情的唱,尽情的跳,尽情的展现自己的欢乐,展现自己的身体,这会让我有足够的灵感去绘画,我希望可以为你们每一个人赠送一幅画!”   在这个节骨眼成为模特可不见是件好事。   可是,在这位boss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开始行动。   他们在画室里排排站着,不自觉的开始大笑,开始歌唱。   戚焕看一眼道具栏里的精神稳定药剂,终于还是没有动手。   在主神的有限流游戏里,几乎不存在暴力通关,最好的办法还是深入剧情,抽丝剥茧找到一条生路。   殷回舟那一对人马也是同样的想法,宁愿臭着脸面目扭曲的在画室里载歌载舞,别咬牙,没有使用精神稳定药剂解除控制。   戏鹤懒洋洋的瘫在安乐椅里,笑着看玩家这副作态,忍不住敲系统。   【星火,可以想办法把玩家这一幕录下来吗?】   【可以,您是打算?】   【当个把柄。】   戏鹤心想:“戚先生,你也不想别人知道您跳兔子舞吧。”   一个小时后,恶趣味的boss终于结束这场对玩家的折磨。   为了保持在玩家心目中偏向于他们的友善NPC的形象,戏鹤咳嗽两声,从椅子里撑起身体,吸引古堡主人的注意力。   “我尊贵的客人,”古堡主人微微躬身行礼,看上去姿态低调谦恭,却让所有人不自觉头皮发麻,“不知道您现在有什么想法?”   戏鹤扭头看着窗外,越来越纷纷扬扬的大雪,蹙起眉头叹气:“昨天晚宴之后,您告诉我,五天之后风雪就会减小,到时候我们都能回去,是吗?”   所有玩家在听到五天这个词时心都提起来——   这位一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关键NPC,一下子就走主线,把关键的时间线索告诉他们。   本来他们还在思考,怎么样逃出这座可怕的城堡完成活下去的任务,现在的重点就在如何存活过五天!   古堡主人显然有些不太乐意,沉默半响之后开口:“如果您愿意,在我这里待多久都可以。”   戏鹤慢条斯理的喝着药,似乎正站在玩家这边讨价还价:“那他们呢?”   古堡主人身上黑气涌动不定,最终还是勉强压下愤怒,扭过头深深的看各位玩家一眼:“五天后就让他们滚出去。”   “多谢。”戏鹤放下杯子,轻声道谢。   早就商量好的这出戏剧放在玩家里面就是这一位关键NPC手上有什么手段成功制约boss,让boss也不得不含恨给出五天期限。   顿时,没有见过戏鹤给出神器那一幕的玩家也开始星星眼看过来:   哇!看这里,这里有一个可以抱大腿的友善NPC!   古堡主人在结束这么一番对话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冷冷宣布:“我已经画完了,还请各位贵客离开此处。”   戏鹤也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走过古堡主人身边,目光在画布上一触即分,几乎刻意的让玩家看到他在那一瞬间皱起的眉头。   古堡主人将画布盖上,驱赶着玩家一起离开。   殷回舟立刻和队友私聊。   【走,我们去会会这一位特殊的NPC。】   于是,戏鹤还没有离开画室,前面的长廊,便被浑身上下写满富贵的商人拦住。   “您好,”殷回舟笑容灿烂,写满和气生财,笑着就要对戏鹤行吻手礼,“我是常常来往于两地之间的商人,很高兴可以认识您这样一位贵人。”   “我想我对您的商业之路没有任何用处。”戏鹤淡淡回答。   殷回舟挤眉弄眼,非常恭敬的低下头,近乎谄媚:“但是您肯定知道这座古堡主人很多东西,我游历过许多地方,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实在是心里难安,还得请您多多帮忙。”   他这次的身份虽然不像那匹孤狼一样一下子就能够接近关键NPC,但是,他会卖惨啊!   这种友善NPC虽然容易轻信死的早,但是他们想要玩第三者插足上位,靠的就是这种轻信!   戏鹤:……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怕NPC主动凑上来的玩家,一时之间也有些进退维谷。   另外一边。   戚焕表面上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实际上不知不觉落到最后,一扭头再次走向画室。   这不单是因为他打算冒险看一眼,让谢和关注的绘画,也因为刚刚还有三个小玩家向里面走去了。   其中也包括选中左二位次敌人那位骑士。   戚焕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那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扯下遮盖画板的那层黑布。   黑布落下,首先落入眼帘的便是地狱里的无边烈火,似乎看一眼眼球就要着承受那灼灼热度!   紧接着落入眼里的便是两具交缠在一起,疯狂撕打着的健美人体。   他们面目狰狞,手臂肌肉隆起,甚至连牙齿也用上,就要咬断对方的喉咙!   “《但丁与维吉尔在地狱中》。”   年轻的炼金术士皱着眉头念出之前见过的名画。 第51章 古堡(5)   三人只是匆匆看画一眼, 没敢在危险的画室里过多停留便离开。   “你说的那个,但丁和……”左二皱起眉头询问,无意识旋转着手腕, 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起伏,看起来随时可以一把把旁边炼金术士的脑袋拧下来。   炼金术士的助手在现实里似乎也是他的朋友, 此时有些紧张不安的站在旁边, 小心翼翼的靠近炼金术士,像两只贴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幼鸟。   “和维吉尔,你看过神曲吗, 就是来源于那本书。”炼金术士开口,师徒和这位一看起来就很能打到玩家拉进关系。   左二皱起眉毛:“这两个人在地狱里打架?这幅画能有什么寓意?”   “不是的, ”炼金术士单看外表就比他纤弱的多,在对方略带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说话的时候就更加显得脆弱可怜,“准确来讲,画面中间正在打架的两个人不是但丁他们, 一般来讲,在旁边旁观的会有一个恶魔和一个人类,那个才是但丁和维吉尔。”   左二显然被这些艺术家奇奇怪怪的绘画搞懵了, 皱着眉头, 打算理清思绪。   他能够顺利通过这么多副本, 一个是靠先天的身体素质不错,另一个就是运气好,总是可以凭借直觉, 误打误撞碰到关键道具。   可惜, 好运气不会一直眷顾他, 这一次他就无比“幸运”地抽到了高难度显示副本。   他看旁边这人一看就是没有脑子会读书的, 决定多探听点消息:“那正在这打架的两个人有名字吗?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这我也不是专门学艺术的,以前大学选修课里听到过一点。”炼金术士回忆,“好像这两个人是参考作者的仇人?一个是银行家,还有一个……”   他死活想不出来另外一个人,匆匆忙忙开始描述这幅画的寓意:“他们的行为象征着地狱里的暴怒,而他们是地狱里的罪人,所以受到惩罚要永无止境的战斗下去。”   “罪人,银行家……”左二若有所思,“说起来我这个骑士身份是家里买的,我家里是开银行的。”   炼金术士豁然抬起头,一扭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左二。   左二不满地扭头瞪回去:“你瞅啥?”   “你们家的家徽呢?”炼金术士激动起来,伸手就要看。   左二不耐烦的展示被自己一把抓下来揣在兜里的徽章。   那是一个玫瑰拥抱金钱的标志,看上去富商行商使用的金钱标志无比相似。   “真的是这个!”炼金术士毫不掩饰脸上的狂喜,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冲动驱使着他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他的好友在一旁站着,皱起眉头,发现自己平常也像懦弱寡言的友人这样出乎意料的提出要求。   他苍白灰暗的脸上,第一次充满病态的潮红,眼底燃烧着火焰,充满渴求的再次强调:“帮个忙,拜托!”   好友开始觉得不安,但是他依旧踟蹰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发什么疯?”左二脾气不好地拧起眉头,举起砂钵大的拳头威胁,“你先松开手说话!”   炼金术师怎么可能松开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突然多出来的额外任务解决的曙光:“我真的很需要那一笔钱,拜托!”   “把我的钱还给我!”   “你们家银行不知道骗了多少钱!赶紧把我的研究资金还给我!”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原本还是祈求的句子,渐渐就变成怒骂,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起来。   好友又是胆战心惊的后退一步:他不是会为一个不知道完成后有什么奖励的额外任务拼命的人,现在这个场景太奇怪了!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控制的发生。   与此同时他的系统面板上属于自己身份卡的,额外任务不断提醒他:   【您是胆小如鼠的炼金术士助手。   任务:不要参与任何一场斗争中。】   可惜有的人胆小如鼠,不愿意参与任何一场竞争,而有的人却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左二右下角的任务面板上正在不断闪烁着他的身份任务:   【你是富可敌国的银行家的宠溺的小儿子,由父母用财富换来骑士的头衔,从未受过挫折,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任务:不在任何一场冲突中落于下风。】   左二决定贯彻系统给出的人设提示,决定给这位勉强聊上两句的玩家一点教训。   他挥出拳头,狠狠砸在炼金术士的脸上,把他的脸打得偏过去,甚至一颗门牙都断裂飞出!   助手瞪大眼睛:“你们别打了!”   他想要上去拉架,脚却被定在原地,甚至情不自禁向后连退两步。   炼金术士被这一拳打的脑瓜子嗡嗡响,眼前更是一阵黑一阵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不过,他看上去纤弱,但能够在几个副本里混下来也不缺乏血性,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臂,试图阻止对方继续对他挥拳。   左二受到抵抗之后,越发愤怒,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双方就此疯狂扭打起来,越打就越是激出火气,下手开始不分轻重。   战斗越来越激烈的时候,走廊末端突然传来一些一阵脚步声,一身华服的公爵出现在走廊尽头,皱着眉头,下意识想要拉架:“怎么打起来了?”   站在他旁边的管家老人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他上来拉架:“情况不太对劲。”   助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挤在旁边:“欠债还钱。”   然而他却发现逐渐打出火气来的炼金术士,不知何时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   那把淬毒的匕首是这位好友之前在一个副本中获得的特殊道具,无论对NPC还是对玩家都有必中必死效果!   是他压箱底的道具,轻易不示人!   助手一愣,这下子终于不顾任务,想要冲上前阻止两人继续厮杀:“冷静!”   然而他的动作晚了一步,刚刚上前抓住左二的手臂,就在对方狠狠一挥手臂的时候被甩出去,狠狠撞在走廊的墙壁上,一下跌落在地上,脑后流出一滩鲜血!   与此同时,左二一手抓住炼金术士的手臂,一手掐住他的腰间!   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嘎嘎声,炼金术士的身体不堪重负的反弓起来,左二则是如同野兽一般,毫不犹豫一口咬住暴露在他眼底的脆弱咽喉!   那把早已出鞘的匕首,也在同一时刻飞出,依照身上自带的必中必死效果,狠狠的扎穿左二的后心!   在生命被夺走瞬间的剧痛中,左二狠狠咬下口中的咽喉,像旁边用力一撕,便撕开动脉!   一瞬间,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公爵愣在原地,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惨像,他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都死了?都死了?”老人也是一时无言。   两人赶紧上前检查三个人的生命特征。   “炼金术士的助手因为重击脑后死亡,这位骑士是被道具捅穿心脏死的,最惨的是炼金术士被人咬破咽喉大动脉撕裂,失血过多死亡。”老人稍微懂一点基础的医学知识,抖着手回答。   当最后一个人一点活着的气息消失之后,他们的系统发出提示音,面板瞬间变化。   在一直等候完成的第二个任务解决谜题之后,三张完全是背面对着他们的黑卡中,第一张被悄然翻开。   【谜题一:炼金术士和骑士死于搏斗,可怜的小助手被波及后死亡。   他们为何而战?因何而死?   请玩家在五分钟内提交答案。   其中,第一个解除谜题的玩家获得额外积分奖励。】   这一谜题同一时刻发送到所有玩家身上,整座古堡里四处都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们都打算第一时间赶到杀人现场,了解情况,最好第一个完成谜题一,抢夺分数。   公爵则是脸色苍白地站在旁边,看着停留在走廊中心的三人尸体。   死去的两人还维持着互相厮打的姿势,因为激烈的搏斗,他们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撕毁,露出在战斗中激烈起伏的肌肉。   撕打,死死咬住喉咙,倒在地上的尸体,站在旁边观看的两人……   公爵在现实世界里,本就对各类名画有所了解,很快就在脑海里对上了一幅画。   “《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中》。”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什么?”老人直起身,皱着眉看着他,想要获得更多消息。   然而已经有人靠近这条走廊:“他们的死亡和画有什么关系?”   公爵仓皇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走来,冷着一张脸,自带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威势。   戚焕也在提问的同时,一眼看清死亡时的特殊姿势。   离开画室之后,他杀了个回马枪,刚好撞见这三人跑去偷窥古堡主人画出的画,那幅张力十足充斥着暴力美感的画至今还印在他的脑海里。   不必等公爵回答,他已经想通前因后果:“他们的死亡姿势和那幅画一模一样。”   公爵讷讷点头:“确实是这样,我怀疑古堡主人……”   话说到一半,他又修改话术:“刚刚古堡主人画的那幅画是不是就是这一幅?”   “我不确定。”戚焕冷淡回答,蹲下身,简单在尸体上按压几下,很快就注意到两具尸体的关节极为僵硬,完全不是刚死尸体的柔软,死死纠缠在一起,保持着画作的姿势,完全无法分开。   戚焕站起来,回头询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吗?”   不等公爵回答,老人就急忙向着一位实力不俗的强者展现忠心:“有的,那个助手说他们是要欠债还钱。”   “欠债?那个骑士是我们家族的,倒是可能给这潦倒炼金术士借点钱。”殷回舟虽然晚了一步,还是凭借特殊道具找到惨案发生的现场,此时带着另外两个小弟登场,气势十足。   戚焕却哼笑一声。 第52章 古堡(6)   “副本的谜题从来没有简单过, ”戚焕不吃殷回舟常见的颠倒黑白,混淆视野那一套。   他更早一步接触到尸体,进行尸检的手法比老人更加专业熟练, 不一会就从炼金术师身上找到被他折叠的好好的放在最贴近心脏处的一张存单。   “这是你们家族银行的存单,”戚焕笑笑, 一边说一边已经眼疾手快地回答谜题的第一个问题, “炼金术士当年有一大笔研究资金,之后这位朋友的银行为了拥有更多资金周转,欺骗他存款进入银行。”   他仔细研究存单一遍, 感谢他这一次的身份是教廷的骑士长,对于各方面律法和贵族以及商人们的小把戏都知之甚深:“但是这个存单并不合法, 等到他需要去取钱的时候,便告知存单是假的,不认可他在银行里存入过资金,简单粗暴地掠夺财富。”   戚焕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的手在存单上轻轻抹过, 有意无意的让本就喷溅在存单上的血迹扩散,掩盖住在存单下角露出的一个小小标记。   那是一个冠冕标记,一个本应该来自教堂的标记。   戚焕心里千般思绪划过, 却不动声色掩盖这条关键线索之后, 顺手将传单交给其他人证明自己的发现。   这个副本转瞬之间就已经杀死三个人, 玩家消耗的速度太快,所以,他需要一种友善的态度来让玩家合作, 以免过早被幕后黑手各个击破, 但是另一方面, 他也要保持一定的信息差, 来维持自己在任务中的领先位置。   殷回舟明了他的意思,目光在存单上被污渍遮盖的几处上一滑,咬牙吃下这个闷亏:“这是他们打斗的原因,死亡原因……”   或许可以直接填他们死于战斗或者大出血死亡,但副本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偏偏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答题机会。   “这幅画有什么寓意呢?”殷回舟抬眼看向公爵,微微降低姿态询问。   公爵知道自己无法参与两个大佬的斗争,只能够小心翼翼,不得罪任何一方:“画的名字是叫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中,一般来讲,会认为两个人的厮打是暴怒的意思,而另外那个躺在地上的有人认为是懒惰。”   他说着,想起在那幅画上空俯视着,窥视着一切的恶魔,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凉意,目光无意识向前后左右观察,却只能够看到冷冰冰的空白画框被摆在走廊上。   殷回舟默默的在为何而死上填上暴怒和懒惰,思考片刻后又往后面加上两个字——审判。   如果是七宗罪的话,那么必然会有一个审判者的存在,死亡不仅仅是因为犯罪,更因为有人审判他们。   他心想,又多填几个其他答案放在私聊里,让队友们去尝试。   戚焕没回答,拧着眉,看着停留在走廊中间的两具尸体,又回忆起两个人争吵的起因:“地狱里两个罪人的具体罪名没有吗?”   “没有,不过画家大概画画的时候有过参考。”公爵回答,“其中一位是银行家,贪婪无止境的寻求金钱,而另外一位是炼金术士,也被认为是贪婪的。”   他自己虽然知道比不过各位大佬,也在说完话之后给两位死者上身上打上贪婪的标签。   公爵说完最后一点知道的知识之后,也慌忙填上自己的答案。   戚焕最后一个动笔,沉吟片刻后写上自己的看法。   时间倒计时完毕。   殷回舟看到系统回收完答案后,并没有弹出获得额外加分的提示。   【殷回舟:我的答案不对,你们谁解除谜题了?】   其他队友给他的私聊同样是系统没有弹出加分提醒。   殷回舟扭头去看其他人的神情,另外两位小玩家脸上毫不掩饰失望,而戚焕,看不出表情。   看起来他们都回答错误了。   殷回舟心里啧一声,转身要走。   然而,走廊尽头再次响起一阵掌声。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杵着拐杖,礼帽压的极低,几乎掩盖住面目的男人,正站在走廊尽头。   古堡主人。   玩家在刚刚已经有三人死于boss之手后,看到他都不自觉提起警惕。   古堡主人没有动手,而是慢条斯理走上前,同时轻轻拍着双手,为眼前这一幕献上掌声。   “完美的艺术品,多么美妙的画作!”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就连酒神都要为之驻足的场景!”   殷回舟微微闭眼,其余玩家脸上也露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悲哀与愤恨。   古堡主人在这个时候轻轻挥手,下一秒大家都统一感觉脚下的地板有些震颤,紧接着就听见机关运转的声音。   戚焕已经准备好道具,警惕古堡主人突然向他们发动攻击。   不过,这个副本的boss显然更喜欢猫捉老鼠的感觉,并没有穷追猛打。   众人只是看到尸体面前的地板裂开一条缝隙,就像是城堡突然张开充满利齿的大嘴,将冷冰冰的尸体尽数吞没。   “完美的艺术品需要妥善的收藏,很遗憾惊扰到各位顾客了。”古堡主人做作的向他们轮流优雅鞠躬,然后哼着歌再次消失在走廊尽头。   明明即将离去,他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目光直指锁定戚焕。   戚焕眉头微皱,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这位boss开口。   “有故事的艺术品才有生命力,而戚骑士,确实是解读故事的一把好手。”   结合boss的话,殷回舟瞬间了悟——   这人脸上喜怒不惊,但实际上已经背着所有人完成对这幅画谜题的解答!   明明这话是从boss嘴里说出,戚焕却莫名其妙想起一个同样让他咬牙切齿的NPC——戏鹤。   这下子想要和其他人合作可不容易,好在戚焕独狼惯了,面对所有人指责的目光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学着boss的姿态,对着他们点点头,翩然离开。   是的,戚焕在提交答案之后,便得到系统奖励的额外积分。   死去的人一个确实是因为懒惰,没有更早的时候进行拉架,而那位骑士也确实是死于暴怒,他本身就性格火爆,绝不在冲突中让步。   不考虑贪婪,则是因为银行家是他的家族,而不是他本人。   至于炼金术士,本身的身份与画中身份一致,重点并不是在贪婪金钱上,而应该被解读为:   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居然狂妄的贪婪地想要染指神明的权柄。   他的罪恶来源于他的职业本身,这也是这个副本背景里对神明的推崇所决定的。   戚焕心想,再次评定及那位古堡主人来。   比起渎神者,做出这种审判的他,倒更像是神明的信徒。   又或者,他自以为是神明?   二楼最好的房间。   戏鹤正在慢慢翻着手中的书,上面炼金术大全几个字熠熠生辉。   他旁边的地毯上在此刻悄无声息的升起黑雾,很快黑雾就凝聚成一个恭敬半跪在地的人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收容尸体和他们的灵魂,也向那位玩家传过话了。”   戏鹤已经确定对方按照他所需要的方式去做,因为就在刚刚,系统显示他入账一大笔玩家们提供的恐惧值。   系统对恐惧值的计算,随着他能力的提升,变得更加弹性,不仅仅是他亲身上阵让玩家们产生的恐惧可以被收录其中,而他操控局势,导致玩家们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中也将计算为恐惧值。   可惜,某颗又臭又硬的石头依旧不给他薅一点羊毛。   戏鹤虽然遗憾,但是算不上太过失落,他吩咐古堡主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想必已经对戚焕造成一些麻烦。   想到这里,戏鹤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这些人的灵魂全部被寄存在这里,”古堡主人抬手指向充做窗户的那一幅画,低声道,“您打算现在就吞噬他们吗?”   戏鹤不太喜欢他的说辞,但是表面上他不能够对此表现出丝毫的动摇。   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仁慈的举动导致神明标签松动。   戏鹤早就发现对方在心里自己更接近邪神,或者说,如同古堡主人这样的人,只会臣服于邪恶。   所以,在沉默的时间长到让古堡主人升起疑心之前,戏鹤抬起手,让那些灵魂如同光点一般没入自己的身体内。   只要灵魂还没有落入主神的手中,他随时可以收容,这些人都还有在某一天再次复活的机会。   这一幕显然取悦古堡主人。   他沉浸在又完成一次献祭的快乐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鞠躬之后离开。   另外一边。   玩家们在结束第一个谜题的探索之后四散开去。   戚焕还是一如既往选择最危险的地方——画室。   大部分玩家都猜测古堡主人会将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艺术品陈列在画室,所以没有第一时刻前往那里。   但是戚焕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信心,所以选择去画室一探究竟。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古堡主人画下的画才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他轻手轻脚的摸进画室,周围都是一片安静,显然里面并没有一个大boss正在欣赏他心中美妙的艺术。   只是,戚焕再次在通过布满画的走廊时,感受到那股窥视的目光。   不仅仅是一道,随着他越来越靠近画室,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他。   恍惚间,他耳边好像响起一些幽灵们的窃窃私语,他们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他的行径,提出一个又一个恶毒的建议。   戚焕不动声色地将一个西幻世界出品的抵御亡灵的道具挂在身上,然后才伸出手推开那扇画室的大门。   果然,在他推开画室大门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面前升起,胸腔带着一捧鲜红的血迹,嘶吼着想要扑到他身上。   道具飞速起效。   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腰间升起,瞬间便驱散充满怨恨的幽灵。   推开门的过程只是一瞬,戚焕就已经再次站在画室之中。   古堡主人并没有将两具尸体陈列在画室之中威慑他们,但画室依旧起一些小小的变化。   戚焕拧起眉头,一点点靠近画室中央,原本只有一块画板放着的地方。   在那里,本来应该只有一块画板的地方,此时多出另外两块。   三块画板以等边三角形的方式相对而立,都盖着一块黑布。   戚焕掀起黑布,那熟悉的疯狂的扭打着的人体出现在他面前——是《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中》。   不仅仅是一幅,每一幅画都是如此。   甚至上面还有涂抹上去的尚未完全干掉的颜料。   只是,这些画像不再有戚焕最开始一眼看到时感受到无法抑制的冲动和邪恶的力量。   下一秒,戚焕眼神一厉,那三幅画原本空缺的人脸处逐渐浮现出他熟悉的面孔。   三幅画,三张死者的脸。 第53章 古堡(7)   两个夫妻玩家也在发生大事之后姗姗来迟, 他们和其他晚一步过来,并没有什么靠山的玩家聚拢在一起,抬头看向刚好经历过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公爵。   “当时就是这样, ”公爵还是带着那种斯文的怯生生的神态,但是在一个人又一个人崇拜的期待的目光下, 也依稀找回一些自信, 挺起胸膛,努力将知道的事情陈述干净,“我本来还想上去拉架, 但是被管家拉住了,结果他们一下子就打的特别狠, 一个人突然掏道具,另外一个人就咬住对方的喉咙,一下子血就溅出来。”   他回忆到这里还是皱眉,努力压抑住看到鲜血之后引起的本能的干呕反应:“太可怕了。”   底下也有些人感慨:“太可怕了,是因为他们就被画在画上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我们得想办法活过好几天。”   “真的能活吗?”   底下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让公爵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最开始发现这张门票上有很多世界名画的时候是有所期待的,毕竟自己工作和名画有些关系,在这方面拥有充足的知识, 而其他玩家就算是大佬拿到门票也不过三分钟就被迫卷入副本, 哪有那么多机会去恶补资料, 所以他就算不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在副本里独占鳌头,也可以借此抱上一两个大腿。   可惜,目前副本里的大佬对他都不太感兴趣。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门边:“都在这里。”   公爵和其他人同时抬起头, 一眼就看见带着两个队友出现在这里的殷回舟。   对方皱着眉头点清这里有的人:“就你们几个?”   老人意识到他们真正想要找的人是谁:“如果您说的是戚焕的话, 他好像往画室那个方向去了。”   殷回舟不动声色磨磨牙, 带着队友转身就走, 大步迈向画室的方向。   他背后聚在一起的小玩家们面面相觑,很快也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那个古堡主人可能这个时候在画室里面,但是天塌下来有大佬在上面顶着,他们现在去没准还能够多发现一些线索。   殷回舟倒是不介意这些人跟着,必要的时候抓几个炮灰探路也不是不可以。   他心里想着,带着一群人顺利通过画室走廊,一推开门就刚好看见对着三个画架沉思的戚焕:“来的倒是早。”   戚焕掀起眼皮瞟他一眼,没理他的阴阳怪气,看着后面看到三幅画开始有些惶恐的小玩家开口:“画上面出现死者的脸,基本可以确定死亡和画有关系。”   当然,结合之前袭击他的疑似来自画中的幽灵,这些人也有可能根本不是死去,但是这样说能让大部分玩家多长一点心,别像那三个一样冒冒然去看画。   他起身,径直向着中间的宴会厅走去。   殷回舟担心他是不是提前顺走关键线索,又开口:“你打算去哪?”   “吃饭。”戚焕回答,“去看看一开始我们见到的最重要的那幅画。”   《最后的晚餐》   这幅画依旧静静的挂在主位背后的巨大墙壁上,极其亮的灯从头顶打下,将这幅画照的熠熠生辉。   之前这些画面上的人物还是面目模糊,但在这一刻,有三张人脸变得清晰可辨,一眼便可以认出是死去的玩家。   “左二左六左五。”戚焕开口,“和他们最开始所坐的位置一样,但没有任何规律。”   夫妻那一对玩家中的妻子忍不住开口:“难道是从左边开始杀人?”   “没有规律,”戚焕不打算诱导其他玩家踩雷帮自己探索副本,“只能自己多保重。”   几个小玩家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失落的神色。   殷回舟倒是还有想法,可惜一回头戚焕就已经不见踪影。   “我本来以为完成身份卡上的任务就是最难的,没有想到只是活下去都这么痛苦。”小夫妻叹气。   “我听说过一点,”另外一位和戚焕同样轮到骑士身份的玩家安慰道,“这种s级副本当然是很难做主线的,除了必须活下去之外,还不如好好做做身份卡任务,多囤点积分。”   “就是希望真的能够熬过五天之后,把我们都放走。”小夫妻两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公爵皱起眉,试图利用这些小玩家对他的贴近拉拢一些自己的实力:“话说回来,我们所在的这个西幻世界是多神崇拜的,不知道中间这个神明是什么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富商夫人突然开口:“一般是主神。”   “主神的话,执掌雷电的?这里好像没有,还是说光明神,黑暗神之类的?”   公爵再次试着把话题引回来:“这个世界的神系崇拜问题很复杂,我感觉我们可以多问问那个关键NPC,他身上的衣袍是教会的,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只是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看着小玩家们焦躁的殷回舟听这话,终于看一眼公爵。   这人比他想的要聪明一点。   公爵受到鼓舞,再次勇敢的说出自己的一些判断:“这幅画的内容跟七宗罪有关,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减少一些罪行,最起码不要在和人发生口角,在冲突之中失手杀人。”   “还有,”公爵想想,目光看向那个骑士,“你这边能不能够接近关键NPC?”   骑士摇头:“感觉那个关键NPC一开始就被戚大佬征服了。”   殷回舟慢悠悠开口:“我给一个建议,如果你们想要获得关键信息的话,最好避开戚焕。”   富商夫人这时又难得站出来说话:“我们还是团结合作比较好。”   殷回舟冷笑:“合作?你们女人只要看见一个帅哥,就觉得他是好人。他拿的是犹大的位置,应该是背叛者,说不准杀掉背叛者顺应古堡主人才是他们应该走的路。”   “我不得不警告你们,”殷回舟慢条斯理理一理袖口,手上戒指的硕大宝石几乎闪瞎每一个人的眼,“在更高端的副本里面,玩家往往不是同一个阵营,互相厮杀才是副本的常态。”   他说的笃定,一下子就粉碎几个小玩家试图抱团取暖的心,顿时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带上几分警惕。   “人类还是一如既往,让人疑心合作是否从未存在。”古堡主人笃定的发言。   他们正在房间中,充做窗户的画再一次发挥出监视器的作用,如实直播此处正在进行的暗流汹涌。   戏鹤不做评价,只是继续一口一口品着杯子里的茶。   今天换上的是新的茶具,黑色的小花凋零在杯底,像是一片又一片细碎的灵魂。   古堡主人依旧半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神明。   他不觉得对方的沉默是怜悯或是别的。   毕竟,早已高举审判之刃的神明又何须为凡人的龌龊算计动容?   偏偏就在这时,不动如万年不化积雪的神明又发话了:“把那一幅画挂到画室里吧。”   画室里从来不挂已经完成的绘画,但神明指的那幅画却有其特殊之处。   古堡主人并没有温顺的低头称是,作为始终怀揣反骨的豺狼,他忍不住问道:“您真的要把那幅画挂在那里吗?”   戏鹤神情不动,透过氤氲的水雾向他投去一瞥,这一道目光不轻不重,却给人无限的压力,上位者的气质尽显无疑。   古堡主人迅速解读成神明不屑于解释,绞尽脑瓜想到一个猜测:“这是您玩弄凡人的游戏吗?好。”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有一幅画将要送给您。”   那服他用尽数年时光才终于绘成的画,正安静的待在他的长袍下,如同一颗正在跳动的炽热心脏,紧贴着他的胸膛,带来无边的热度。   此刻,他几乎沉浸在自己狂热的想象中,将自己变成温顺的羔羊,充满依赖与崇拜的跪伏在主神的脚下,成为祭祀上最佳的牺牲。   可惜,神明似乎已经对此处的景色失去兴趣,再次放下茶杯,神游于天外,不再向他投来任何目光。   偏偏他最吃的就是这一派高傲冷淡,越发温顺的低下头,像是忠实的羔羊那样缓缓离去。   他暂时放弃献上这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戏鹤这才放松绷住的脊背,难得在心里跟系统吐槽。   【演戏真累。】   星火系统这时又显得有些不解风情:【您做的很棒,还请继续坚持!】   活脱脱像个人工智障,全然不见第一个副本询问他为什么对玩家见死不救的机灵劲。   不过,戏鹤也就偶尔抱怨一下,实际操作上已经是驾轻就熟。   这么多年和对方虚以委蛇下来,戏鹤早就懂得怎么拿捏这个家伙,更是成功把自己的演艺技能刷到影帝级别。   他表面上告诉古堡主人是欺诈,这样才能说服对方,让他按照要求去做,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最好用的刀不应该折在这里。   这一次的副本,在他插手之后变得接近无解。   这种时候,如果是真的主神在此,恐怕也会为游戏副本增添一个可能存在的HE结局。   戏鹤思量着自己这一次副本的计划,却又再一次发现,自己旁边的系统开始闪烁出淡淡的白光。   那是他装备的神明标签被人引动的标志。   然而引动的并不是已经坚信他是神明的古堡主人,而是戚焕。   “有点意思。”戏鹤一改刚刚演戏时索然无味的神色,从沙发上站起身,稍稍活动筋骨。“这位并不信神却被迫成为教会骑士的家伙总算是决定向神明发出夜间祈祷了。”   “是时候给他设下这个副本里最大的圈套了。”   “这一次你会怎么应对呢?” 第54章 古堡(8)   入夜。   白日里死去三位玩家这件事带来了躁动不安的氛围, 戚焕坐在床边即将入睡,突兀的回忆起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常常在夜间祈祷, 尤其是在睡前,以此与神明沟通, 获得神明的指引。   戚焕决定跟着直觉走, 虔诚地跪在床边,双手在胸前合十。   那么他需要向谁祈祷呢?   这个世界的神明传说是多神制度,就连他们的教会也是多神教会, 不同神明的信奉者者共聚一团,也因此构成不同的派系, 每个派系都有神眷者与圣子。   一般来讲以十二主神为主,在教会的传说里面认为十二主神是平起平坐的,不分上下。   神明之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们的爱恨情仇,光明黑暗永不相见,生命死亡互相敌对, 时间命运相依相偎,酒神美神同时出现,智慧战争相爱相杀……   而戚焕, 作为一名骑士笃信的不是战争, 而是死亡之神, 以悄然开放的暗色花朵为标志的主神。   犹豫片刻后,戚焕没有按照要求那样在脑海里回忆着神明的印记,并且向其祈祷, 而是在脑海里描摹起罐子里那尊神像的姿态, 在心中暗自祈祷:“假若不知名的神明听到我的祈祷, 请万能的您赐下指引, 引导我走出这座迷雾重重的古堡。”   戚焕按照要求连续祈祷三次,并没有听见传说中来自神明的指引。   他也不失望,利落地爬回床上,闭眼就睡。   然而他却堕入一片梦境。   在梦里他面前起了一片白雾,说是雾气质感,却更像是粘稠的液体,湿漉漉的包裹着他,几乎让人窒息。   随即,戚焕突兀的意识到这不是雾,是那个罐子里的液体。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戚焕再也没有在迷雾里茫然的前行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呼唤着它,引导着他前往那里,引导着他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哭泣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心脏忍不住揪起。   是谁在哭?是罐子里的那个神明吗?   戚焕意识到这一点,猛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靠坐在床铺边。   哭泣的神明和罐子。   这难道就是神明的指引?   他倒是没有觉得哭泣的神明失去神明的尊贵地位,在多神系的世界观里,一些弱小的神明时刻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而这位神明正在遭受的,应该就是这个副本的关键。   另外一边。   戏鹤挥散身边的雾气,从梦境走回现实,拿起手帕面无表情的抹去眼角露出的一点点泪珠。   化虚为实技能等级还很低,所以他身为神明的标签带来的力量不足以他给戚焕一个震撼的开场,只好走一点小可怜人设。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应该待在床边思考的人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向画室。   戏鹤挑眉,转头给古堡主人递出信息。   画室。   戚焕知道夜间往往是boss出没的时机,一般玩家不会选择在此时冒险,但对于高等级玩家来讲——富贵险中求。   他需要通过走廊里的其他画来试着验证他的猜测。   一把锋利的小刀出现在他手上,刀锋旋转间,他便轻巧地挑开一幅画扇层的颜料。   没有。   戚焕皱起眉,这些画或许叠过几层颜料,但这些颜料都是为同一幅画面服务,并不存在在一层颜料之下,还存在另外一幅画那样。   戚焕难得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之所以胆大妄为的在晚上来画室一探,就是因为在苏醒之后复盘白日里看见的种种线索之时,意识到一件事。   那些画额外上的颜料与整幅画的颜色并不搭调,或者说除去那些颜料之外,这幅画已经完成,这些额外的颜料是因为画者想要在上面覆盖上全新的另一幅画。   但是,这些已经完成的画都是单层的。   戚焕将目光转向紧闭着大门的画室。   深黑色的大门像怪兽的嘴,张大着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去还是不去?   戚焕还是觉得赌一把。   他又一次赌对了。   可惜,此时的画室里空空荡荡,之前摆在中间呈三角形排列的三幅画已经全部消失,没有给他再看一眼那幅画是否已经被完成的机会。   不过,戚焕抬起头看向角落。   月光通过打开的窗户照进来,也恰好照亮角落里那一幅画,闪着淡淡金色的边框。   画室里从来没有挂过画,除了今天晚上在这美好月色下出现的一幅。   戚焕轻手轻脚上前,抬起头便看到阴影笼罩下肖像画人物轻盈的裙装和长长的直发。   这是一幅大多数人都熟悉的世界名画——蒙娜丽莎。   眉眼被画者模糊,唯独不变清晰如印象中的,便是那嘴上一抹神秘的微笑。   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   戚焕握住小刀,轻轻揭开这幅蒙娜丽莎之下的画。   并没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唯有眉眼处被人重新绘画上去,那是一双和整幅画极其不搭调的眼睛。   冷酷,锋利,坚定而一往无前。   是戚焕无数次在镜子中看到过的——自己的眼睛。   他突兀的后撤一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将手中的匕首向某处扔出!   那把早早刻满了西幻世界通用驱魔符文的匕首被精准的抛掷向窗户的窗帘之后。   一道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受了一惊,发出短处的尖叫,急忙从窗帘后闪身而出:“别打!大佬!我是人不是鬼!”   戚焕一抬手,具有自动回归效果的匕首道具回到他手上。   他随手转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在他指尖反射出冷冷的寒光,充满威慑力:“我记得你。”   同样是被分配到骑士身份的一位玩家,身份低微,没有靠山,但是和殷回舟走得很近,估计是被这位副会长当做炮灰利用了。   果然,对方看出他心情不愉,本就是墙头草的人赶紧供出把他推过来的人:“我是被殷回舟威胁来这里看一看的。”   他说话的声音哆哆嗦嗦充满对这件话事的恐惧:“晚上来这种鬼地方真的是太可怕了,但是他是画室里可能有线索,他身边不需要没有一点能力的人,所以我不得不过来。”   “更重要的是监视我?”戚焕冷冷道,让对方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这么精准的说出自己的重要目的。   戚焕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匕首飞舞间,便在他身上留下数道血痕,并不致命,却看着实在凄惨。   对方被她突然动手吓得抖若筛糠,即使伤口并不致命,也以为是这尊杀神打算玩弄完猎物后残忍虐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做错了大佬,你放过我好不好!”   “给你个机会,”戚焕就等着他被吓到主动投诚,“帮我向殷回舟传递几个假消息。”   “啊?”显然这位小炮灰完全不敢做出这种欺骗人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卷入这种神仙打架之后,他这种小鱼就肯定会遭殃,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同意了。   偏偏就在这时,他看见戚焕的背后有无数透明的灵体出现,瞪大眼睛尖叫一声。   戚焕握紧匕首,猛的回头。   但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出现在半空中,在刹那间几乎照亮整个画室,也让那漂浮在空中的灵体遭受不可逆的创伤,在发出尖叫声之后,便彻底消散。   两位玩家都在这种光芒的照耀下,被迫闭上眼睛一瞬,等光芒与幽灵对抗消失之后,他们才睁开眼,看见有人披着一身柔光缓缓走进画室。   那人身材纤细高挑,穿着一身仿佛散发着淡淡白色柔光的长袍,行走之间带着优美的韵律,像是有天使在他身边吟唱圣诗。   优美圣洁,优雅从容,所有人脑海里想到的都是教会的圣子。   戚焕开口,微微低头躬身:“冕下。”   这一次,戏鹤所扮演的角色,拥有的能力在这个副本里确实是个大杀器。   不过,戚焕也敏锐的注意到,在使出这一招之后,他的脸色又苍白几分,紧接着用手背轻轻捂住嘴,干咳两声。   戚焕像一个中心的骑士一样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臂,防止他在剧烈的咳嗽中摔倒在地,温柔的提问或者说试探:“这一招对您身体负担很大?”   戏鹤已经从咳嗽中缓解,穿着他的手臂站起之后便迅速抽回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明知故问   “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戏鹤缓声道,“作为盟友而言。”   这一次他挑明了讲,戚焕心中的天盘偏向于这一次他的副本他们可以合作。   当然也不排除在合作的基础破裂之后反手背刺。   戚焕心想。   这些心理活动都没有表现在他脸上,不过戏鹤系统在手,很快就注意到他上扬的信任值,也不急着主动出手,等着对方主动。   戚焕:“您这又是什么话?作为您的骑士,我自然一直与您是站在一起的。”   他也不想表现的太过渴求系统信息,话说的模棱两可,逼迫戏鹤拿出合作的诚意。   戏鹤乐得顺着他的思路:“你知道这些漂浮着的都是什么吗?”   “幽灵?”   “差不多。”戏鹤转头看向打开的大门,透过大门可以看见走廊上密密麻麻挂着的画像,那些人物都画得栩栩如生,一双又一双眼睛似乎时刻紧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都是死于绘画的人,死后的灵魂被古堡的主人困在画像中,徘徊在古堡里。”戏鹤开口,“死于绘画的人在消失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再次出现以亡灵的形式游走,并且以为自己还活在过去,并且重复死亡过程。”   “你们不用太过于紧张于幽灵们的靠近,或许他们身为鬼魂的特质,会导致与你们接触时,对你们身体造成一些微不足道的影响,但是他们是不会主动的自愿的发起攻击。”戏鹤展现出他的第一个诚意。   ”至于古堡主人,”戏鹤笑起来,“我知道他为何拥有如此力量。”   “因为他正在篡夺属于神明的权柄。” 第55章 古堡(9)   不等其他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戏鹤继续说,他说话的声音又低又缓,不像是义愤填膺的指责, 更像是缓缓流过的小溪:“我正是因此而来,教会需要回收神明的权柄, 也需要惩罚每一个亵渎神明的罪人。”   戚焕:“以教会的实力完全可以杀死古堡主人又为什么只派您一位出来?”   他已经不是经过第一个副本对戏鹤信任度无比高的状态, 经过上一个副本的滑铁卢之后,他警惕地观察着戏鹤言语里的每一处陷阱。   “很早之前他就因为亵渎神明而成为被教会通缉的犯人。但是正常的办法没有办法杀死孤堡主人,神明的权柄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永生, ”戏鹤回答,“古堡主人不死, 是因为篡夺死亡力量,但是死亡的永生毕竟不是生命的永生,所以只能够把灵魂寄托在画上。”   戚焕拿到的身份就是死亡之神的信徒,自然知道在死亡之神的权柄里包括操纵死后的灵魂,如此说来, 这种永生倒是可以理解。   他略一思考:“所以杀死他的办法也和画有关?这一点并不是教会直接进攻就可以做到的,重点是在他灵魂寄托的那幅画上。古堡主人把那幅画藏起来,把你作为诱饵进入这里。他想要通过你获得更多神明有关的力量, 所以会让你进来, 而你要冒着被古堡主人暗算的风险, 拿到那幅关键的话,并且毁掉它?”   戏鹤表现出一位寻求合作者应有的坦诚,在重点被指出之后, 承认:“毁掉画可以毁掉古堡主人, 之所以由我来进行这个任务是因为, 我是光明神的神眷者, 我拥有神明赐下的一部分权柄和力量。”   他抬起手,一抹淡金色的光球出现在他指尖,瞬间驱散无数黑暗,紧接着化作一团跃动的火焰:“光明神的权柄里面便有驱除一切黑暗,而死亡之神权柄里有关亡灵的部分是有黑暗的力量支撑的。”   “这一朵所具有的神明力量火焰可以烧毁有神秘力量赐福的画。”戏鹤解说,突然与戚焕对上目光,似乎看透他此时心中涌起的猜想,“我知道我们俩之间没有坚实的信任作为合作基础,但我希望你行动的时候小心,不要认为任何光明属性的火焰都有可能起到作用。也不要和古堡主人正面对上,因为只有神明的力量才可以战胜神明。”   戚焕对他的话只相信一半。   毕竟对于戏鹤来讲,只有他是唯一手握对抗古堡主人能力的人,才是最有合作价值的。   他转而询问另一件事:“那么这些话是怎么起效果的?”   戏鹤乜他一眼:“你的脸已经被他画下来了吗?”   戚焕神色从容,好像刚刚划开蒙娜丽莎的时候没有看见自己的脸一样。   “不能说是直接剥夺生命,之所以画可以成功,是因为这些人遭到死亡诅咒,因为古堡主人他窃夺神明裁决死亡的权柄,所以当他的画笔落下一切终将成为现实。”戏鹤淡淡道,“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说到这里,他今晚已经给关键的玩家透露出太多的线索,再说下去就显得太不值钱,也太刻意。   于是,按照戏鹤一早的吩咐,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上去像每一个贵族古堡里的管家一样,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姿态优雅恭敬,只是当他缓缓走来,不,根本没有脚的飘过来的时候,身为幽灵的本质暴露无遗。   “原来两位客人这么早就到画室了。”管家似乎还保有神智,对着他们微笑着点点头,毫不掩饰手中正抱着的相框,“其他的客人才收到消息,即将到这里来。”   古堡主人不需要以他们作为模特,当着他们的面涂涂抹抹,就已经完成新的画的创作,并且让人送到画室之中。   甚至在大晚上邀请所有玩家来到此处观看。   似乎是为了避免被古堡主人的爪牙听到他们的交流,戏鹤安静下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管家将三幅新的画挂上去。   “你说这幅画里面会有你吗?”戏鹤有意表现出和以往一样的恶趣味。   “不会。”戚焕总是知道怎么用冷冰冰的方式让对方失去逗弄的兴趣,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决定再多套一些消息,“你觉得我会获得怎样一幅画?”   “唔,”戏鹤若有所思,“你身上有一种熊熊燃烧的气质。”   不给戚焕进一步追问的机会,戏鹤轻轻一拍手,把注意力转移到挂好的画:“看吧,画已经全部摆出来了。”   第一幅画出乎意料的古朴,比起油画,更像是拍下一张壁画上的照片,褐色的底上也黑色勾勒出一个人形,像是古老的渔樵部落,在记录他们日常的狩猎行动。   戏鹤说出这幅画的名字:“渔夫。”   第二幅画则回到一如既往的风格,戴着蓝色头巾的少女正侧过头微微笑着,脸上带着幸福的光晕,似乎眉眼都融化在这淡淡的白色光晕之中,只有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清新细致,熠熠生辉。   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这也是一幅耳熟能详的名画。   至于第三幅画,又与前面两幅画风格完全不同,像是跟着绘画艺术的发展,从最早的古朴壁画走向肖像,之后选材上投向更加劳苦的民众,投向更加丰富的哲思。   那是在无数人围观着的,站在台上宛如被打上聚光灯的小丑。   不是后世人耳熟能详的鲜红的嘴角咧到耳朵的小丑,而是穿着白色丝稠衣服,过长的袖子在胳膊上卷起层层褶皱,戴着可笑的帽子在台上似哭似笑。   欢乐滑稽之下是深深的悲情,戚焕看着这幅画,看着小丑掩盖在帽子下的脸,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总觉得这幅画的气质是如此的熟悉。   是他!   戚焕猛的回过头转头看向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一旁的炮灰!   对,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被逼着走上舞台,像一个丑角一样发挥最后一点余热的炮灰!   每幅画并不是随机的,既然古堡主人把他们作为肖像画和送给某个特定人的画,那么画的内容便会与人物的性格特质有相似之处!   人不在那里了,而画室的窗户正大开着楼下传来一阵惊呼,全部都是大晚上被叫醒,急匆匆赶来画室的玩家们的声音:   “我的天啊,他怎么跳下来了!”   “是扮演骑士那个玩家,他也被古堡主人盯上了吗!”   “太可怕了!”   戏鹤感受到汹涌的恐惧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这汹涌的潮水并不让他窒息,反而让他情不自禁眯起双眼,享受着汹涌而来的恐惧暴增的快乐。   过一会儿,小丑的灵魂也将被他收入囊中。   减少直接接触死者这一项异常,也会为戚焕猜测他身份时布下更多迷雾。   戚焕低下头去看的时候,只能够看见小丑摔在地上,像是从高处摔烂的西瓜,红色的汁液染了一地。   他并不是立刻跳下去就死了的,在翻出窗台之后,还在边沿的雕像上稍稍挂了片刻,可惜努力挣扎还是失败,挂住的衣服裂开,让他整个人无力的坠向地面。   在挣扎的那一刻,他是否恢复过半点清醒,又或者清醒的死去比在迷茫中走向末路更痛苦。   戏鹤从身后走向他,与他并肩站在窗口,垂下眼看着地下慌乱又紧张的检查着尸体的人群,像是站在天国上检阅人间的神明,说出的话也如同审判,不带半点感情:“在画笔落下的时候,他就注定迎来命定的结局。”   戚焕:“冕下不愧是能成为神眷者的人。”   这句话听上去像恭维,但是戏鹤了解戚焕,听出这里面含而不露的怒气与指责。   戏鹤心想:不错,当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冷酷与傲慢比重占多之后,宣称自己是主神的可信度又增加一点。   只是他还是不太爽快。   戏鹤是一个自己不爽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人。   所以,他微微侧身面向戚焕,再一次拉近与他的距离,几乎是与他咬着耳朵对话:“你确实厉害得让我都心生忌惮。”   他轻极轻地笑一声,像是一种嘲讽,又像是一种挑衅:“只是到现在,你救不下任何一个人,命运已经规划好他们的轨迹。”   戚焕眼底有暗色涌动:“作为教宗,您就是这么看主的羔羊们吗?”   戏鹤冷酷评价:“当他们上画的时候,主的目光已经从他们身上移开。”   “当然,”他不无傲慢地祝福,“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早接受命运的审判。”   下一秒,戏鹤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次咳的时间格外的长,也格外的严重,几乎整个身体都要弓成c字型。   戚焕立刻忘记刚刚互放狠话的场景,下意识摁住对方肩膀,低头去看他的状况。   这一低头便看见从戏鹤指缝间涌出来的鲜血,以及夹在鲜血中的异样的淡淡闪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戏鹤使用的带着神明力量的火焰。   戚焕脑海里有一个想法:“这也是神明的力量带来的?”   这是神眷伴生的诅咒,还是…… 第56章 古堡(10)   戏鹤无意识抓紧戚焕的胳膊, 似乎虚弱到整个人都要依靠住他才能站直。   “冕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戚焕扶住他,他本就比戏鹤高出一个头, 两人又是这样的姿态,自然而然便可以看见对方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因为剧烈的咳嗽与喘息沾染一点点泪珠。   美丽而易碎。   这是戚焕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   他下意识放软声音, 只是,他没有停止进一步的逼问:“作为合作者,我有必要评估您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戏鹤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从剧烈的痛苦中获得喘息,扶住他的手臂缓缓站直身体:“我坚持的住。”   他和戚焕对视, 背脊挺得笔直,似乎又回到那个不落下风的对手状态:“这是在祭祀上受的伤。”   戚焕迅速联系已知线索:“那么,是因为这位神明被囚禁在此处,才导致您的祭祀出了问题。”   “是的,”戏鹤面无表情, 落在戚焕眼里竟然隐约透出一点被抓住脆弱点之后的虚张声势,“只有解救神明,我身上虚弱才能解决。”   “这就是你如此坚定的原因, 也是教会……”戚焕突然挑眉, 毫不掩饰自己在抓住对方弱点之后的强势侵略性, “堂堂冕下大人如果出问题,教会应该极度紧张,绝不仅仅是发个通缉令那么简单, 也不会让已经受到重创的冕下前来执行任务, 除非……”   他愉快地低笑起来:“冕下, 您在教会的地位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   戚焕在确定这一点之后反而松口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主角的风格,因为有利可图才来此处。   反而是之前好似身披光明前来执行正义的样子,虚伪至极,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又在筹谋什么。   戏鹤只是抿唇,目光投向窗外,像是硬生生是吃下一次失败的样子。   然后实际上系统面板正在他旁边播报此时戚焕的信任度——   80   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分。   果然,对于有的人来说,示敌以弱,往往会有奇效。   他们两个人交锋之间,底下的玩家们也完成对死者的探查,急匆匆的前往这座画室。   殷回舟不必走进画室,就远远看见正在窗前交谈的两人,不由暗恨自己又晚一步。   他目光在室内一转,也率先看见被大喇喇挂在画室墙壁上的三幅画。   公爵作为这群人中对画最为了解的人立刻就判断出来:“渔夫,非常古早的画,应该是记录原始部落捕鱼生活的,接下来那幅带珍珠耳环的少女想必大家都知道,不仅仅这话,本身相关的二次创作也有很多。”   “最后一个?”殷回舟看到这身白色的服装,就想起此时已经死在楼底下的那个炮灰,冷声问道。   公爵开口:“小丑,不是我们现在熟悉的那个画着大嘴巴的小丑,是当时时代的形象,如果说寓意的话,也是在说站在舞台上的这个人像个小丑。”   “这幅画应该是给摔下去的那位的,”戚焕给出信息,“在看到这幅画之后,他主动跳窗自杀了。”   “这些画就像诅咒。”小夫妻中的妻子忍不住捂脸说道。   她的丈夫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膀,锐利的目光投向三幅画:“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剩下两幅画指的是谁?”殷回舟目光像刀子一样从其他玩家脸上划过,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评估,“好消息是这些画上面都只有一个人物,至少我们不用看到第一天那样三个玩家惨死的场景。”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其他人,只让更多的人人心惶惶。   这种时候有人在窗边轻轻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是那位非常特殊的NPC。   殷回舟礼貌行礼:“不知道您有什么看法?”   戏鹤满意他主动接话:“我对这幅珍珠耳环的少女有些了解,据说绘画者画的是一位少女在即将结婚前一天晚上幸福的状态。”   结婚。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小夫妻和那位富商夫人。   “苏,我们会没事的。”丈夫轻轻安抚他的妻子。   作为富商殷回舟则和这个莫名其妙与他身份有一腿的玩家关系不近,而对方也神色冷淡。   她说:“我即将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这副神态。”   似乎已经把目标确定为这位身份卡名字叫做苏的女人。   无边的惶恐压在她的身上,他的丈夫也开始露出焦躁的神色。   然而,大多数玩家在这个副本里只想保全自身,无心去关心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而是焦躁的开始讨论起另外一幅画代表什么。   这次,戏鹤没有多说话,而是又窝回自己在画室里的沙发,慢条斯理的捧着红茶喝着。   直到一直不作声的戚焕再次提到他的名字:“您又有什么看法呢?”   玩家们立刻把目光投过来——他们和关键NPC不熟,自然不敢多问,去探求更多线索,但是这位和NPC熟的很,那时候还能给他们更多提示。   戏鹤停下动作,对着渔夫那幅画看了许久,缓缓摇头。   在玩家们都露出失望神色的时候,他又往红茶里加了一块糖,一边搅拌一边开口:“或许是想说猎物和猎人的关系吧,不是一般的端着枪口的猎人,是狡诈的要钓大鱼的猎人呢。”   众人神色不明,只是暗地里有一些目光投向戚焕和殷回舟。   他们都只是小菜鸟级别的玩家,在这个副本里面别说狩猎,不被人一下吃掉就算好的。   能够担得起猎人身份,同时又兼具耐心和狡猾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人。   “到早饭时间了。”管家幽灵一般出现在门口,催促着贵客们离开。   已经讨论过查看过线索,玩家们也不会与NPC直接对上,鱼贯而出。   倒是戏鹤在结束完早饭,站在露台上吹吹风看看风景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不动声色站在自己背后。   “戚骑士。”戏鹤回头,似笑非笑,“您还有什么事吗?”   明明是一开始确定合作时就要交代的事情,偏偏因为管家的打岔和后续的事件,致戚焕失去提问的机会。   他此时来找人,倒是有种落入下风的感觉。   戚焕心里想着,提问格外直接:“冕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   戏鹤疑问:“嗯?”   戚焕:“关于古堡主人的本命画。”   “噢,”戏鹤点点头,“遗憾的是我也没有一个精准的消息。”   他摊摊手,居然有一种合作之后立刻把任务甩锅给合作伙伴的无赖气质:“据说,完成那幅画之后,古堡主人把它藏匿在同时期完成的大量画作之中,然后聘请人装表并把把它挂在绘画墙上。”   戚焕:“所以我们要在这座城堡上上下下的所有画中去寻找一幅本命画。”   任务时间只有五天,目前已经消磨头两天,与此同时死去的玩家会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死神会不会下一次点名到他头上。   这个合作可真是不划算。   “不要这么看我,”戏鹤笑笑,明显刚刚是皮了一下,“有一个精准判断的办法,就是当整幅画完成之后,古堡主人无法碰触自己的本命画。”   戚焕若有所思:“古堡主人说绘画有故事才有意思,而他画的每幅画都和人贴切,或许只有知道古堡主人的过去才好找他的画。”   “事实正是如此,”戏鹤心满意足的继续忽悠,“总有一些办法可以得到古堡主人的过去。”   戚焕上道的很:“比如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对他的印象,比如那些画中的幽灵……”   “既然骑士先生已经有了目标,那么请尽快去做吧,”戏鹤开始赶客,“请不要打扰我晒太阳。”   戚焕有些不舒服:“冕下可真不是个合格的合作者,居然让我一力承担所有的责任?”   戏鹤淡定的咳嗽两声:“我想,我现在好好活着,保持战斗力,就是对您最大的帮助了。”   戚焕无言,默默离开。   这个白天,古堡主人没有出没,但有那三幅画在,大部分人都处于惴惴不安之中。   可是无事发生,直到古堡迎来夜晚。   戚焕正在桌前分析最近收集到的所有线索。   首先是蒙娜丽莎之谜,他在这幅画后面看见自己的五官,按照正常推测,这幅画诅咒了他。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觉得自己和一位贵妇人有什么相似之处,何况所谓的双层画猜测在这里也只印证了一半。   戚焕本以为上下两幅是完全不同的画,结果这里看到的却只是一张有脸,一张没有脸罢了。   这幅画太过特殊,与之前总结出的规律完全不同,只能够等待更多信息之后去做决定。   当然戚焕也不忘在上面标上另一个可能——本命画。   第二件事情当然就是他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找到古堡主人的本命画并毁掉它。   他辛辛苦苦进入现实副本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是希望能破解副本并获得关键道具,那么毁掉本命画,除掉古堡主人,就是必须走的一步。   戚焕得想个办法引出那些话中幽灵,并且尝试与他们交谈。   最后则是关于神明力量这件事。   古堡主人篡夺的是死亡之神的力量,那么封在罐子里的,莫非不是一个纯粹的神明?   作为死亡之神的信徒,他的身份当然记得作为十二主神的死亡之神是如何不可战胜——囚禁死亡之神实在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他还是需要收集足够多的信息。   戚焕想起那天的祈祷。   于是,他再次跪在床边,开始呼唤起罐子里那尊神秘的神明。 第57章 古堡(11)   这一次入睡, 戚焕再次感受到熟悉的神明的牵引。   又是一片迷雾。   在迷雾之中,他看到朦朦胧胧的人影,穿着与雾色相同的袍子, 靠在沙发上。   教宗,戏鹤。   戚焕心头一动, 然而当他再次跨出一步的时候, 便与对方错开,一抬头便看到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神明的影子。   他抬起手,想要触摸这尊神明, 却率先碰到厚厚的玻璃。   玻璃之后,一滴眼泪落下。   戚焕盯着那滴眼泪, 好像看到无数的图形在泪中演绎。   他醒了。   戚焕努力回忆着梦中看到的形象,这些难道是属于神明的印记?   每个神明都有自己的标志,正如死神凋零的黑花,生命的绿叶,光明的太阳和黑暗的弯月。   戚焕决定再去餐厅看一眼那幅画和罐头里的神明。   不知道为什么, 在夜晚暗淡的光芒下,他觉得神明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这一次他走得更近,很快就来到罐子底下, 试图将罐子推动。   不行, 罐子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被镶嵌在画中, 固定的极为牢固,没有办法移动。   但也不是没有新发现。   戚焕拿出放大镜,在梦境中神明眼泪落下的地方, 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色花朵印记。   死神的印记。   戏鹤在这一点上没有骗他, 罐子里的神明与死亡之神确实有关系。   除此之外, 在仔细观察罐子底下之后, 他也注意到表面的玻璃上分明有一些磕碰和划痕。   这说明这罐子里的神明并不是一开始就镶嵌在这里,这一套装置是经过人运送和移动过的。   房间。   戏鹤从梦中苏醒,一手支着额头,侧眼向房间中心充满存在感的古堡主人看去:“幽灵已经出发了?”   “是的。”古堡主人点头,他面前的镜子上却正在播放着白日里戏鹤和戚焕关于小丑之死的对话。   他极为满意这一刻戏鹤展现出来的风采,不由的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喟叹:“果然是我的神明,您就是如此冷酷,如此美丽,那些羔羊配不上您,只有狼才是您的爱宠。”   戏鹤没有发言,像每一个高居于神台上不在乎信徒的神明一样。   然而,他心里却是在冷笑。   这一夜同样难眠还有一人。   苏又从惊惧的噩梦中醒来,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脑海里还在回忆着白天看到的那幅画。   带着珍珠耳环幸福的微笑着的即将出嫁的少女。   她缓缓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换了个世界,在新身份的装扮上,这里并没有她所熟悉的那一串珍珠耳环。   那一串父亲在出嫁前赠送给她的耳环。   会死吗?   苏牙齿不由的打颤,目光看向沉沉睡在身边的丈夫,终究还是没有把他叫醒,独自走到房间边的浴室里洗脸。   冷水泼打在脸上,让人的心情也随之冷静下来。   苏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事的。”   她深呼吸,努力宽慰自己,然而镜子里的人像却在此时发生一些变化,一道幽灵般的鬼魅影子从她身后飘出。   “真的会没事吗?”幽灵低声笑着,“还记得你死去的父亲吗?”   幽灵嬉笑着,旋转着,毫不留情的捅开她心头最大的伤口:“你出嫁之后就死去的父亲……嘻嘻嘻……”   苏努力压抑着尖叫,一手握住制裁幽灵的道具,一边缓缓后退,想要叫醒床上的丈夫和她一起作战。   镜子里的幽灵也注意到这一点,嬉笑着看向房间内部:“可信吗?他可信吗?”   下一秒,幽灵消失了。   苏还在惊恐不已的喘息,目光缓缓移到右下角的系统页面,上面是她拿到身份之后激活的特殊任务——   【您是教会主教拉尔共的秘密私生女,很久之前被父亲嫁给身边这个男人,生活无忧,直到父亲猝然而逝,您一直觉得这其中有秘密。   任务:请找出父亲死亡的真相。】   会和枕边人有关吗?   苏原本是没有必要紧张的,两人夫妻携手闯荡副本,互相交代关键信息早就成为常态。   但是在幽灵与她对话之后,她却下意识紧张起来。   于是,苏叫醒她的丈夫,隐去幽灵说的话,告诉他在厕所里遇到怪物。   丈夫勤勤恳恳检查一遍,又设下诸多防御道具,这才又是亲昵又是埋怨地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不想看到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一无所知的睡大觉。”   “刚刚也没什么大的危险,我觉得我能对付,”苏笑着说,微微垂下眼,遮住眼底不安的闪光,“说实在我这个身份真让我觉得难受,你知道的,她的父亲也死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丈夫笑笑:“游戏和现实又不一样,别想那么多。”   苏追问:“金,你的任务是?还没有激发吗?”   金:“没啊。”   苏移开目光,她熟悉爱人的每一个动作,包括说谎时会不自觉的扣住左手中指。   他在说谎。   任务已经被激发,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苏莫名又回忆起那天和富商夫人的交谈。   “原来你的身份是这样。”富商夫人细长的指尖从杯口划过,脸上带着点笑意,“你有没有发现,游戏里的身份和现实几乎是完全一致,比如那个炼金术士,我认识他,现实里是个学化学也从事相关专业的。”   “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游戏揭露的一些事情也与现实有关?毕竟这个副本一般都被叫做现实副本,可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在现实世界。”   苏回忆着那一段话,默不作声地和衣躺下,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她的心头,逐渐滋长成不可撼动的森林。   在妻子陷入沉睡之后,金也终于可以安心睁开眼。   他深深的看一眼陷入梦魇之中的妻子,沉默的推开大门,走向画室。   画室里挂着一幅渔夫。   不少人都有自己的解读,但是金却知道那是冲着他来的。   小时候,他生活在一个小渔村,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以打鱼为生,后来才想办法走出村子,掩盖自己的过去,迎娶如今的白富美老婆走到现在的地步。   如果不是主神的游戏豁然出现打乱一切的安排,他早已称得上是功成名就。   “渔夫,即使经过这么久,这个游戏副本给我的定义还只是渔夫。”金不想愤怒,但是强烈的怒火已经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这该死的游戏,这该死的副本!”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听着就让人如沐春风的柔和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也是来这里看画的吗?”   金一个激灵回过头,是那个关键NPC。   戏鹤就等着鱼儿上钩,早早的等在画室中,此时像每一个神秘角色一样懒洋洋窝在沙发上,抬起头看向误入其中的小虫子:“夜已经很深了,或许你应该去休息。”   金嘴唇蠕动片刻,却在这一刻低声叫了一句:“冕下。”   别人可能还在猜测这位神秘NPC具体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和苏则是凭借身份卡的遍地,一开始就心中有所猜测。   “你认识我?”身穿白袍的教宗先生坐直身体,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直直的盯向金。   金此时还不害怕,相反他看向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的眼神里带上一点微妙的怜悯。   他想起来之前听说过的——这个多神教会的教宗势力衰微,反而不同神明的长老组成的会议最为强大,早就有传闻,教宗只是个傀儡——但实际上更加惊悚,每一代教宗只不过是被特意培养出来的……   某一段黏腻的令人作呕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戏鹤也似乎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脸上带着一点了然:“我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小姐的父亲便是前一任的长老,那一次你也在场,你正在……”   他隐没后半句话,分明是体贴,却在这一刻让金觉得无地自容。   金踉跄后退一步,扭过头看向身后那一幅,应该是送给他的画。   那幅画上渔夫的形态逐渐扭曲变形,反倒是那条鱼开始不断摇晃,像是被人狠狠提出水,拎在空中,只能张开口,呼吸着无用的空气。   他下意识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你知道?你看到了?”   戏鹤没有回答,只是又咳嗽起来,夹杂着淡淡金色碎片的血液落在他手中:“这就是教会呀。”   金神色变换不定,在戏鹤的系统显示中,他的恐惧值正在急速攀升。   戏鹤开口:“所以,你后来对那个他做了什么?”   这一句话瞬间,将金从自我保护的壳子里挖出来,血淋淋的呈现在面前。   系统冷酷无情的提示:   【玩家金恐惧值:99】   “没有,我没有做什么!”突如其来的重压终于压垮了他,伴随着恐惧值攀升到极致,他的精神值陡然跌落,慌乱失措的喊叫起来。   过多恶心的记忆浮现在心头,明明是一件小小的坏事,却因为有人知道一切,而变成了深不可测的野兽的肚子。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几乎是仓皇的逃离这一块地方。   戏鹤盯着他作为一个失败者仓皇逃出的背影:“真可怜。”   他意味不明地叹息着,一手扶住椅子扶手站起来,缓步走到那一幅不知何时被摆在墙边的蒙娜丽莎边上,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   苍白的脸色似乎也随之好转一点。   “亲爱的小姐,”教宗先生突然开口,依旧背对着门口,却好像已经看透一切,“旁听这么久,您不打算出来说一两句话吗?” 第58章 古堡(12)   夜色已深。   苏是被一阵慌忙的脚步声惊醒的,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惊讶的看向走廊尽头奔跑过来的男人。   她的丈夫不知何时从床上起身离开,此时回来的时候头发散乱, 衣服凌乱,整个人透着一股慌乱。   “怎么了?”尽管心头还有怀疑, 她还是温柔地上前试图扶住明显精神状态不对的丈夫。   她想, 看样子是在外面遭遇到精神上的攻击,我记得背包里还有一些精神稳定剂。   然而她的丈夫却是猛的挥开他的手:“你别过来!”   金双眼一片混沌,猛然掏出一把匕首, 横立在身前,拉开与她的距离, 同时大吼着:“你别过来!你这个恶心的臭虫!老肥猪!”   苏确实外形丰腴,但绝对不至于用后面三个如此羞辱的字来形容。   她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枕边人:“金,你看到什么幻觉了?”   金依旧看着前方,胡乱挥着手, 大声嘶吼:“杀!杀!杀!”   苏拧起眉头,突然上前一步,柔声询问:“你杀了谁?”   金:“那个老疯子哈哈哈哈!拉尔共!你也有今天啊!”   苏的脸色瞬间如同雪一样白。   次日清晨。   殷回舟熟门熟路的出来晨练, 恰好就来到古堡的后花园。   后花园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名贵草木, 生长的极为茂盛, 甚至有些遮天蔽日。   殷回舟沿着后花园的溪流向前,在这轻薄的凉雾中,本能开始向他宣告不幸即将发生。   事实也正是如此。   当他拨开一道藤蔓, 便看到在池塘里静静漂浮着的美人。   两边是深深茂密的草木, 就连湖水也带着安宁的碧绿, 她闭着眼, 双手微微向外分开,漂浮在一汪水中,浅绿色的裙子几乎与湖水融为一体,脸色并不像大部分淹死的人那般苍白,而是带着淡淡的哀伤的红晕。   在发现死者之后,系统及时发出播报。   【谜题二已开启   她为何而死?   ?】   同一时刻相同的播报出现在所有玩家的任务系统面板上,还是和上一次一样,所有玩家要抓紧时间赶到任务地点,只有第一个提交正确答案的人才能够获得积分奖励。   只不过,这一次表现出的谜题还没有给出倒计时和提交答案的按钮,甚至下方单独另起一行的问号,也宣示着这一次谜题的不同寻常。   “不仅仅是一个问题,这次的谜面似乎才展开了一半啊。”殷回舟心想,默默给自己的队友发了消息。   紧接着他便看见像是有狗鼻子一样的戚焕同样掀开藤蔓走到这里。   他看一眼湖水上漂浮的尸体,脚步一顿,却是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块金币。   “不愧是豪商,有钱。”戚焕捡起金币看了一眼,递回给殷回舟。   殷回舟把金币在手指尖把玩片刻之后放回自己的兜里。   戚焕没多说,但是在拿起金币的一瞬间,他便注意到上面小小的标记。   一顶金色的冠冕。   那是流通经过教会的金币才有的特定标记。   戚焕眼底神色变化莫测,但还是并肩去查看女人的尸体:“苏,看来她确实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只不过之前我们的一个假设,死法和名画有关,这一点完全不成立。”殷回舟淡淡道。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陆续有玩家到来。   “看上去像是沉水自尽,神态很安详。”戚焕一边分析,一边打量着赶来的玩家,尤其是苏的丈夫。   在一晚上的癫狂之后,金的精神只勉强维持了稳定,恍恍惚惚的站在岸边,看着水上的尸体,嘴唇颤抖。   “苏。”他声音很轻,尾音带着颤抖或者说是哽咽,几乎不可置信地上前走一步想要触碰尸体,好像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妻子已经离他远去,永远的离他远去。   公爵不忍心的别开眼,擦一擦额头的汗,嘀嘀咕咕:“不像啊,这和珍珠耳环的少女完全不一样。”   张少也同样点头:“相比之下那幅画我宁愿相信最后的结果是被砍头,怎么看死法也不可能是沉水?”   “你觉得这像什么画?”戚焕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上一次他就有过的双层画的猜测在他心底不断的叫喊着。   “奥菲利亚。”公爵努力思考片刻之后给出一个答案,“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婚前被爱情蒙蔽双眼,婚后却发现血海深仇:她深爱的丈夫正是杀死他父亲的凶手。哀莫大于心死,她最终投水自尽,一边唱着歌,一边沉入水中,沉浸永恒的死亡的深渊。便有画家以此为题材绘制了这幅画,恰好与当前的景象一致。”   戚焕眼睛一亮,不一样才对,之前他做出的大胆的关于两层画的猜测,在此刻变得非常可信。   一幅表层画代表人物个性,一幅底层画代表人的死法,而底层的绘画之中,也在暗示着画中的秘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冲向画室,打算率先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进入画室。   他率先看到的便是被人挂在墙上的蒙娜丽莎,不知何时表层被他划破的缺口已经修复,没有脸的女人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凝视着每一个进出画室的人。   而另外的墙上依旧挂着三幅画。   小丑,渔夫,带珍珠耳环的少女。   小丑那幅画的边角,不知道被谁划上一个小口子,露出下方完全不搭调的褐色颜料。   戚焕取出匕首,上前一步,动作极快地刮开小丑那幅画,之后是带珍珠耳环的少女。   颜料在他的匕首下唰唰落下,剥去表层的掩盖之后,属于底层的颜色一点点浮现。   小丑的画之后,是一幅世界知名的画。   褐色的船行驶在布满夕阳的海面上,红黑交错的颜色,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身后是无知的无所谓的路人,而画面的主角则疯狂的扭曲着叫喊着!   那一瞬间所有的悲哀,所有的沉寂,所有的压力,都如从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强烈的情感涌动在画者的笔下,而凝视着这幅画的人,也在晕眩之余隐约看出扭曲变形的人脸——   分明就是那位死去的炮灰。   戚焕将目光移向带珍珠耳环的少女,和所有死亡之后的场景一样,带珍珠耳环的少女的眉眼不再笼罩在柔和的白光中,娟秀的眉眼浮现出来,恰好就是死去的苏。   剥去颜料之后,下面呈现的是一幅通体为绿色,相比起呐喊格外柔和温和的画。   极致的悲哀与静谧回荡在这幅画中,奥菲利亚,最终还是选择死亡来断绝一切孽缘。   躺在水潭中唱着歌赴死的女性形象与白日里看到的尸体一模一样。   最后则是至今还没有人死去的渔夫,戚焕拿起匕首就要动手。   “如此粗鲁的对待绘画,到底有些暴殄天物。”戏鹤的声音响起,“也不怕此地的主人与你为难?”   戚焕侧头看向他,笑起来:“既然是双层画的设计,想必绘画者也希望有人能看懂这小小的心机。”   戏鹤哼笑一声,坐回独属于他的位置,继续以一位关键的引导NPC的身份观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戏。   其他玩家就算速度比戚焕慢一些,此刻也都已经赶到门口,一眼便看见房间里面正在刮开渔夫的戚焕和另外两幅被剥去表层之后露出本质的绘画。   “原来是双层画,第二层里面才是真正的死因死法!”殷回舟不愧是高级玩家,一眼就看出其中玄机,同时他目光在室内一转,也看到那幅上一次来画室时,还没有被挂出来的蒙娜丽莎。   张少:“蒙娜丽莎,新的画吗?”   他感兴趣的上前一步,拿出刀子割开表层,却在仔细凝视画的时候迟疑的停住脚步。   “我怎么感觉这双眼睛有些眼熟?”他皱起眉。   有他这句话,也有其他人聚拢过去,一同观赏蒙娜丽莎的眉眼。   渐渐的,每一个凝视眉眼的人都面色古怪,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   戚焕看过去,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当有人在正前方凝视蒙娜丽莎的时候,蒙娜丽莎便会变成他的样子。   正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这幅画绝不是单纯的诅咒画——它并不对应任何人,是一幅极其特殊的画!   猜测归猜测,所有人暂时按下心底的惊讶,将目光看向已经被戚焕彻底刮开的图画。   这是一幅婚礼图。   在暗淡的色调里光影交错,神父站在最前方,似乎正在赐福。   一边的老人形容无比憔悴枯瘦像是即将步入坟墓的僵尸,另外一边的新娘却是丰润鲜活,充满生机与活力。   身后的群众或是在贺喜,或是在推动婚礼,或是面露鄙夷之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批判画,画者的笔锋之下充满了讽刺和对少女的同情。   “《不相称的婚姻》。”戏鹤先公爵一步开口,饶有兴趣的敲打着椅子的边缘,“真是让人熟悉的场景。”   他怀念的口吻在玩家们心中激起无数疑问,唯有被人群围拢在中间的男人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原本提到婚姻,玩家想到的人,便是已经结婚的三人:殷回舟,富商夫人,金。   在他露出这种神色之后,稍微敏感点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戏鹤看着他惨白的脸和不断上涨的恐惧值,几乎残忍的压下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幅画里最残忍的便是神父的祝福啊。” 第59章 古堡(13)   或许在他人耳中, 这句神父的祝福指的是戏鹤本身身份似乎与教廷有关而发出的感慨,而对于金,却是在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上发出重击。   他的系统面板浮现在右下角, 个人任务一栏上不断闪烁,宣告着即将任务失败。   【你忍受了一切, 苦难与羞辱, 才获得如今的位置,请想尽一切办法掩盖出那段过去。】   金嘴唇蠕动,在所有人怀疑的目光下想要挣扎着辩解。   然而此时却有一阵优雅的乐曲声从门口传来。   正是那幽灵似的管家正吹着小号满脸欢愉的站在那里。   小号的乐曲声非常悠扬, 所有人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这个世界里婚礼时常见的乐曲之一。   在他背后, 许久没有露面的披着斗篷,看不见眉眼的古堡主人走来。   “想必各位贵客已经看见这幅画了,”他高高兴兴的举起右手边的手杖,像是举起权杖一般宣布,“多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婚姻, 就连我都不由得为它流一滴泪。”   “在今时今日我愿意在这里再次举行见证这场婚礼。”古堡主人用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笑眯眯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向他的猎物。   在这欢乐的曲调之中,金的眼神开始涣散。   殷回舟皱眉, 叮嘱队友:【boss要出手杀人了, 准备好。】   下一秒, 大家便看见金露出一个恍惚的痛苦的笑容,缓缓伸出一只手。   他微微抬起的手指像是伸出手去接受别人为他戴上戒指,头颅却是无法控制的低垂下去。   下一秒, 当着所有人的面, 那头颅越垂越低, 终于不堪重负的从脖子上断裂, 摔落在地,咕噜噜滚到一边。   那举起的右手也再次落下。   同一时刻几乎在场的所有玩家都试图出手。   无论是稳定精神,还是试图扶住垂落的脑袋,他们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场无法控制的死亡。   而殷回舟那边也有了结果。   【张少:队长,我检测到诅咒的存在。】   【殷回舟:看起来绘画不是预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是诅咒我们按照他绘画的情况步入死亡。】   “婚姻就是最好的坟墓。”古堡主人叹着气,轻柔的捧起头颅,将它再次安回原位,笑着指挥管家将新的作品带走。   管家一挥手,那幅尸体便随着他的动作漂浮体来保持着伸手的姿态,与他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这个过程中,管家依旧还在吹着那只小号,只是此刻乐曲的声音一变由原来的轻松悠扬变得悲哀沉重。   就像是婚姻一瞬间变调成为葬礼。   他本人也再次离开画室,完全没有分给这些玩家一个眼神,似乎在他的世界中,只有这些伟大的艺术作品才值得他将注意力停留。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之前得到的谜题二下的问句内容也终于浮出水面。   【他的秘密是?】   倒计时一分钟。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张的想要夺得额外积分的玩家都没有机会思考,一边快速输入答案,一边抬头看一下残余的那幅画。   只是这一眼所有人的微微瞪大眼睛。   提到不相称的婚姻,大家第一反应便是金和苏的感情,他恐怕就是画面上那个老态龙钟神色巨傲的老人,然而实际上,那幅画所有模糊的人脸之中,逐渐浮现出属于金的那张脸的人物——   是新娘。   这一刻,大家也回忆起金死亡时姿态的特殊之处,那微微举起的右手,分明是在等待别人为他戴上戒指,就像画面中被逼嫁给一个老人的新娘一样。   难道说苏才是那个老态龙钟中的老人?带着这种疑问,大家去打量起那位老人逐渐清晰起来的眉眼。   确实很像苏,但比她的眉眼更加锋利而阴鸷。   就在百般念想之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戚焕提交完毕。   系统宣布已有人提交正确答案。   殷回舟再次失败,拧起眉狠狠瞪向戚焕:“你又回答了什么?”   “无可奉告。”戚焕回答。   倒是还有些玩家看到饶有兴趣的微笑着的戏鹤。   富商夫人率先提问:“不知道您是否有新的看法?”   戏鹤露出一丝怀念的目光:“我之前恰好与这位金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他露出一点苦恼和无奈,手腕晃动,带着杯中的红茶摇摆不定:“不对称的婚姻,或许还要加上苏小姐曾经在教会中任职过一段时间的父亲。”   是什么让一对夫妻的婚姻中必须要加上女方的父亲?   又是什么让金币需要谋杀苏的父亲,仅仅是为了谋夺白富美的财产资源吗?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这幅画。   假如那一幅画上站在新郎位置的并不是苏,而是苏的父亲……   “当年,金以为自己是钓鱼的猎人,捕捉到一尾大鱼,借此一步登天,却没有想到他本身也是别人的猎物,”戏鹤慢悠悠开口,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哪怕内容如此黑暗,“苏的父亲把他视作禁脔,金杀掉苏的父亲一方面基于她们家的财产权利,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这份耻辱。”   他冷淡的声音落下:“我觉得苏小姐的死亡不仅仅是因为发现枕边人正是杀死父亲的凶手,也因为父亲和枕边人的这一段往事。”   戚焕只觉得这句话说的太过巧合,这正是他提交给系统的答案。   戏鹤,作为一个NPC又是如何精准的指导系统提供给玩家的任务,又是怎么和他如此有默契地得出相同的推论?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有戏鹤之前牢牢定下的友善NPC标签在,除了戚焕和他处过两个副本,新生警惕之外,其他人都暂时忽略一点微妙,而是下意识认为这是游戏副本,给他们解疑答惑的机会。   戏鹤又打算再次开口,却在开口的同时不自觉的咳嗽起来。   在这个副本中,他已经咳嗽了多次,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咳得如此撕心裂肺,以至于每一个人都清晰的看见鲜血透过他的指缝滴落,带出来星星点点的金色碎片。   “您没事吧?”殷回舟还惦记着一开始刷友善NPC好感度的打算,上前一步想要查看。   然而戏鹤已经直起身,擦干净唇边的血迹,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我没什么事,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   没有人能够拒绝他温柔地提出的祈求,玩家们迅速离开,同时心头都有些忧心忡忡。   殷回舟更是若有所思:一开始他们就会觉得这位关键NPC的死去会是一个重要谜题,莫非这是在第三个谜题中?这个NPC的死因会是什么?中毒吗?   此时他的私聊频道开始响起来,自己的队友正在向他寻求意见。   【张少:队长队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现在我们还没有摸清这个副本的具体情况,就已经死了6个人了。】   【殷回舟:不急,首先我们可以确定每一幅画对应的人都是和人物的性格有关,画是按照人物量身定制的,但不排除一幅画会死多个人的可能性。   之后我们可以确定,画是有双层的,至于最开始的话,为什么是单层,我想起来我们那一次看到的画,在后来实际上变成三幅,并且上面有颜料涂抹的痕迹,恐怕是要画双层画而未完成的情况。   可以确定的是,哪怕双层画中只有底层完成,画的诅咒功能就已经生效,人物会按照底层画的方式去死。   不过我不理解,为什么古堡主人非要来一趟去举行婚礼仪式,我唯一可以想出来的解释,就是诅咒的发挥是有一个触发机制的。】   【张少:触发?】   【殷回舟:我们简单分析一下,最开始三人死之前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打斗,刚好和画中的争吵打斗一样,之后死亡的人,跳楼自杀之前,刚好面临了类似于小丑一样的处境——我承认这位炮灰被我们像小丑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而奥菲利亚之死,也在于她得知血海深仇之后,或许是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仓皇之间跑到后花园,见到那条河之后才开始沉水。至于金的死,更是古堡主人直接在他面前扮演婚礼场景。】   【张少:所以重点是我们要远离一切画中出现过的场景,表层的画会告知我们那个特征属于哪一位玩家,而下一层画中的内容则告诉我们要远离此类场景保命。队长牛逼,我想这是解决这个副本的最好办法!】   这边一队人都开始放松下来,那边公爵和老人管家还皱着眉,有些战战兢兢。   殷回舟看他们一眼:自己这边一个好用的炮灰棋子已经死去,也是时候在寻找新的垫脚石。   他友善地上前与他们耳语起来。   戚焕与这些抱团的玩家泾渭分明的,开始关注起另外的点。   神父的祝福。   正巧,苏的父亲之前就为教会服务,而戏鹤是教会的教宗,这份一面之缘,似乎并不是NPC嘴中那么轻飘飘的。   何况,戚焕站的角度刚刚好,他分明看见金在死亡之前非常努力的看向一边。   那个方向是戏鹤的方向。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第60章 古堡(14)   出于谨慎考虑, 戚焕决定暂缓按照戏鹤的要求去搜寻古堡主人本命画的计划。   因为当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顺理成章,解决这个副本boss的办法,如此顺利的被人提出来, 更像是有人早早布下的局。   戏鹤不出所料的听见系统播报某位玩家对他的信任度降回60。   他心里叹气,所以说有的人就是多疑到让人讨厌的地步, 不如某些可爱的合作者。   “您似乎有些烦躁。”另一个讨厌的合作者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戏鹤再次带上神明无欲无求高高在上的假面冷然回头, 一眼对上若有所思的古堡主人。   “有一只小虫子,似乎看清了猎人设下的蜜罐陷阱。”戏鹤以古堡主人最喜欢的中二语调开口。   “您是指那位骑士吧?”古堡主人笑了,“我也想早早的杀了那只虫子, 不过是抬起手轻轻一碾的过程罢了。”   他抬起苍白的右手,轻轻做出一个下压的动作, 动作非常柔和,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凶狠。   戏鹤却在这时摇头:“不必,请让我们将计就计。”   他又微笑起来:“在那之前还是让我们先看看其他的合作者。”   古堡主人不打算在这时候违背神明的意志,只是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些焦躁:神明确实对那个人投入了太多的关注和感情,他完全可以在下一次游戏中增大难度。   有的小虫子还是尽早回归死亡的怀抱比较好。   在另外一些合作者之中, 又有人自以为参透机密,在无人之时轻轻敲响他的房门。   戏鹤示意人推门进来,从桌前抬起眼便见到面带笑意的殷回舟。   “我珍贵的冕下, ”掌握充足证据的殷回舟礼貌开口, 脸上却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很高兴能够在这里再次见到您。”   戏鹤颔首,他对于有些人找上门来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来自豪商家族的殷,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请坐。”   他伸出手指向自己面前, 早已准备好的椅子, 之后为其端上一杯红茶。   殷回舟从容入座,继续进行自己的合作要求:“没有想到冕下也会亲自来到这里,您的大骑士长先生应该正在为你努力?”   戏鹤:“大概吧。”   殷回舟打量着模棱两可回答的NPC,对方虽是这样说,但神色并不自然,明显心里还有着犹疑。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开始定下的身份卡带来的合作关系并不能够让NPC放心。   “既然如此,或许冕下也需要我们的一些帮助,”殷回舟笑笑,“我们家族世代为教廷服务,想必可以为您带来足够的助力。”   戏鹤略有些为难的微微皱眉,断然拒绝:“不,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并不需要。”   殷回舟早就预料到这一幕,对方的抗拒反而让他更加放心。   “您没有必要担心,”殷回舟笑眯眯地转动着手中的金币,另外一只手轻轻覆盖上NPC冰冷的手,“毕竟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时要不是张,你也没有那么容易从教廷离开,单独来到这里吧?”   戏鹤眉头一跳,做出思索的神色。   殷回舟乘胜追击:“我也知道教会内部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无论如何在我们眼里,您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教宗。”   NPC神色有所变化:“我尊敬的客人,您似乎不太喜欢我的骑士长先生。”   这点小小的为难并不被殷回舟放在眼里,他甚至爽快承认:“确实,这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私下里的一点小小不愉快,从大局上看,他也不会是您最佳的合作者。”   殷回舟诱惑道:“我曾听说过一句谚语,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的努力不是无效的,戏鹤做出一副心动的表情,终于缓缓开口:“我想您这次过来是想要知道我将会怎么解决古堡主人吧?”   “我确实需要一个合适的合作者,”戏鹤捂住嘴轻咳两声,“现在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直接应对这座古堡里的魔鬼,但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古堡主人的弱点,并加以击溃……”   殷回舟眼睛亮起来:“那么古堡主人的弱点是?”   “一幅画,”戏鹤回答,“一幅本命画。”   殷回舟对他的信任度高达88,所以谢赫在说出口的时候,便利用自己身上友善NPC的标签向他发布任务。   化虚为实,技能启动,启动成功。   殷回舟的系统面板闪烁两下,刷新出一份全新的任务:   【任务三支线:找到并销毁属于古堡主人的本命画。】   戏鹤也在同时举起手,展示那一朵淡金色的火焰:“我可以用火焰毁掉这副本命画,只不过我还不知道这幅画在哪。”   “除此之外,”戏鹤笑起来,对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被他荼毒过,所以格外好骗的玩家露出慈祥的笑容,“或许您还需要一点对神灵的感应能力。”   同样有人在这个夜晚寻求神明的存在。   戚焕再次仔细观察刚刚从画室里偷出来的蒙娜丽莎无果,只好跪回床边,例行进行睡前的祈祷工作。   他依旧在脑海里回忆着罐子里的那尊神明:“假如您真的还存在的话,便给虔诚的信徒一次了解过去的机会。”   当他入睡的时候,持之以恒的祈祷,似乎起了作用。   他和那一次梦境结束时一样,隔着层玻璃看见神明流下一滴眼泪。   之后视线无限拔高,戚焕的灵魂好像被人拎在半空中,让他可以更好的看清底下的全貌。   那是一座教会常用的祭坛,以六芒星的形象向六个方向伸出角,每一个角上都画着一个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晕眩的纹路。   那是神明的印记。   戚焕不敢多看,生怕过度的注视会引来高伟的存在,让他被迫离开梦境。   他把目光专注的看向神明本身,很快就注意到那完美至极的手上分明缠绕着——   一条锁链。   不,不仅仅是一条锁链,许许多多的锁链交错盘绕在神明之上,将祂牢牢的束缚在祭坛之中。   这好像是一场祭祀,而祭祀的牺牲品竟然是一尊神。   戚焕心思百转,却在一眨眼间,发现眼前的景象破碎消失,紧接着便是一群穿着红袍的主教们,簇拥着一位白衣人走上祭坛。   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谁?   伴随着他心里的疑问,视角再一次下落,直到他可以瞬间看清那一位祭坛中心的男人——   教宗,戏鹤。   只是戏鹤并不开心,甚至眉眼之间都压着沉沉的郁色,而簇拥在他身边的红衣主教态度并不恭敬,反而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和轻慢。   “你。”戚焕心中一动,下意识上前两步,想要抓住人问个清楚。   偏偏就在这一刻梦境崩塌。   戚焕在床上猛然惊醒,无可奈何的坐起来梳理当前的情况。   今天的梦境比之前要直接粗暴的多,几乎是明确表示这尊神明是被人为囚禁,而教会还有教宗,都在这件事情上起了重要作用。   戚焕松口气,如此一来,他更加有底气去判断戏鹤的立场,还好他早就买了后手,打算通过其他的渠道去获取信息。   同一时刻,殷回舟也结束了今晚与神明沟通的梦境,开启私聊。   【张少:队长,那一个和神明沟通的力量使用的怎么样,今天晚上有什么梦吗?】   【殷回舟:很好用,该说不愧是关键NPC吗,我看见了教会的一些祭祀过程,我们可以初步判断,这位NPC确实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只不过他的敌人不仅仅是古堡主人,还有那个该死的教会。   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能够更加谨慎一点,要知道这一次我们副本将要对抗的力量,恐怕是真正的神明,甚至是神明之上的东西。】   他简单的描述了这一次的梦境,并且又做出两个论断:【我们可以尽可能的去相信NPC,他现在无依无靠,是独自逃出教会,只有通过玩家的力量,才能够实现逆袭和复仇。   至于他和神明的关系,我不太确定,但看到他可以帮助我们与神明沟通,恐怕这一位是真的与神明沟通的使者,而且他们俩也应该惺惺相惜——毕竟都是被教会囚禁的利用的工具。】   次日一早,所有玩家都不出意外的听见管家的敲门声,并且获得古堡主人新的邀约:“作为尊贵的客人,我发自内心的真诚的邀请你们前来画室一趟,这一次我又有了全新的灵感,希望你们可以为我带来一些机会。”   公爵这两天和殷回舟走的近了之后也觉得有些底气,从容点头带上,刚好和自己搭档的玩家前往画室。   这一次他要好好发挥出自己对画面判断理解的能力,向大佬证明自己。   而且早一步看到底层画,就多一点保护自己的机会。   等他靠近画室的时候,其余的玩家已经早早的走在长廊里。   长廊两边依旧挂着大幅大幅的画,戚焕观赏着,敏锐注意到这些画有些变化。   之前的空白画布被一幅又一幅精妙绝伦的画所掩盖,而这些新添置上去的绘画,也与老的绘画有不同的特征——   他们更加的灵活,更加的鲜艳,那些幽灵被囚禁在画中,满怀不甘和绝望的咆哮着,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戚焕心想:他也想引起这些亡灵的注意,让他们出来与自己交流有关古堡主人的消息,这也算是他与亡灵们的双向奔赴了。   画室大门在所有人汇合之后轰然打开。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画室四周墙壁,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这一次出现在墙壁上的会是什么画?这一次被死亡点名的人是谁?   然后他们的眼睛就几乎要被新放上来的画灼伤。   那是以非常非常明亮的明黄色为底绘画的一幅画,像是要将整个天上的太阳摘下来,投入画中,才有如此绚烂的色彩。   那是安静燃烧着的一朵——向日葵。   “难度加大了,这一次居然没有人像。”公爵本就想靠着这一手出头,此时不由的脸色惨白,手紧张的扭在一起喃喃自语,“后花园里应该没有向日葵……这一次难道是要发生火灾?”   戚焕目光从向日葵上移开,落入到一如既往坐在窗边慢慢喝茶的戏鹤身上。   他不意外对方的出现,更是在看到对方之后,在脑海里浮现起当时的一段对话。   那次戚焕询问对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本命话,这位可恶的常常手握剧本的NPC却用燃烧两个字来评判对他的印象。   这一次的向日葵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戚焕垂下眼。   然而这一次副本在新阶段里带来的难度绝不仅于此。   他们的背后传来古堡主人特有的稳定而冷酷的脚步声。   之后便是他难得带着一分怒气的声音:“真不敢相信我尊贵的客人中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寡廉鲜耻的小偷!”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手杖狠狠戳着地面:“有人拿走了我挂在这里的画!”   殷回舟拧起眉,环视四周,轻声:“蒙娜丽莎不见了。”   把蒙娜丽莎顺回去的戚焕摸摸鼻子:哦吼,不是可能,是可以确定他被专门针对首先点名了。 第61章 古堡(15)   这是古堡主人第一次在玩家面前表现出他的愤怒, 他也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愤怒有多可怕:“我将会在这些画上设下看守,而你们都给我滚出这间画室!”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杖,那颗黑色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杖此刻仿佛被注入魔力, 瞬间引动着走廊上那无数的画框都随之震动起来。   伴随着画框振动,一个又一个透明的影子浮现在画布上。   幽灵!   玩家心中一凛, 是那些寄存在画中的幽灵。   他们或多或少都在通过走廊的时候感知到这些幽灵的存在, 但这是第一次在古堡主人的力量之下,看见那些幽灵狰狞的面容。   成千上百的幽灵像是水母群一样飘浮在空中,整个房间瞬间冷下十度, 玩家都严肃起面容,看着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的幽灵。   戏鹤绕有兴趣地看着, 手腕轻轻转动,露出茶杯上漂亮的衔尾蛇花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古堡主人也不知道他的画会丢失,这一点完全触及他的逆鳞,让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逗弄猎物, 慢悠悠的等待着玩家们上钩。   那些幽灵很快就在古堡主人的引导下形成风暴,迅猛的冲向玩家们,并没有急着伤害他们, 而是将他们一股脑像丢垃圾一样清扫出画室。   紧接着画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古堡主人带着满身怒火坐在戏鹤面前:“这群该死的!”   “冷静, 不过是三幅画罢了。”戏鹤淡淡道, “戏剧需要意外,甚至是超出编剧者的意外。”   他淡淡笑着,这份从容也成功感染古堡主人。   “如果这是您的看法的话……”他点头, “我接受。”   他嘲讽一笑:“无论怎样, 这群人类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又陷入内讧, 一次又一次的,每一次都如此。”   戏鹤脸上的笑容像是早就画在那里一样,半丝弧度不变,只是放下茶杯,将整个人靠回座椅上,任凭一边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他的脸分割为明暗两边。   门外。   内讧如古堡主人预料的那样发生着。   刚刚才抱上大腿,认为一切都好起来的公爵先生焦躁难安地跺着脚:“怎么办?”   他满怀期待的看向之前为他指出前路的新大腿:“如果不能够进入画室的话,我们要怎么知道每幅画画对应谁要怎么样避开最后的死亡?”   殷回舟关心的倒不是这一个,他手上有大把的对抗诅咒和稳定精神的药剂,同时队友之间也可以互相阻止对方赴死,对于这一道杀招并没有太大的警惕,他关注的是另外一点——   本命画。   古堡主人这一次这么暴怒,证明丢失画这件事情对他影响极大,由此可以推测出关键NPC关于本命画的说法是真实可靠的。   但是阻止他们进入画室,也就意味着古堡主任可以将本命画放入画室之中,阻止他们去确认并毁掉本命画。   果然随着时间流逝游戏副本的难度会不断增加。   他抬眼看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戚焕:“戚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丢失的那副蒙娜丽莎是被你拿走的吧?”   这话一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就畏惧于大佬的威名,也难免心生怨恨——   要不是这人冒冒然拿走关键的画,又怎么会让局势陷入如今的地步?   戚焕瞥他们一眼,蠢蠢欲动打算破门而入。   偏偏这时门被推开,戏鹤走出来:“你们还在这里讨论什么?”   公爵立马迎上去,这位关键NPC在古堡主人那里的地位和他们这些普通客人完全不一样,说不定有办法带着他们进入画室:“现在此地主人怎么样,能否让我们再进去观赏他的画,或者给我们一个机会找到凶手。”   “他还是很生气,”戏鹤叹口气,目光从对峙的两方人马上划过,却没有如戚焕预料的那样保持中立。而是缓步走到殷回舟身边,“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画室,你们还得再过一会儿。”   关键NPC的亲昵态度瞬间震惊到三位小玩家。   就算是富商夫人此刻都皱起漂亮的眉毛,目光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关键NPC一向比较倚重他的大骑士长先生吧。   戚焕拧起眉,他意识到一直以来与他合作愉快的NPC,似乎在这个副本里有了新的目标。   殷回舟笑起来:“感谢您的帮助。”   他满意的转动着手指上带着硕大宝石的戒指,上面教会的冠冕印记熠熠生辉。   毫无疑问,他所在的身份卡与教会有着深沉的联系,这一联系甚至更胜过本就是教廷中人的骑士戚焕。   戏鹤目的是脚踏两只船,而不是偏向一方。   所以,他在此刻展示殷回舟的良好关系之后,在两方人马分开之后,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戚焕一眼。   戚焕心中一动,随后,敲响他的房门。   在敲门声响起之前,戏鹤刚刚结束和殷回舟一行人的对话。   显然这位作风更加冒进手头又有足够棋子的副会长毫不犹豫的选择正面直接刚:“冕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我们必须要进入画室,拿到能够拿到的所有画。”   “一方面要拿走关系我们生死的画,确定自己的死亡原因才可以规避,另一方面想要找到本命画,从源头上终结现在的情况。”殷回舟伸出五指在空中虚抓一把,这是一个很有力量的手势。   “我确实有办法驱散幽灵,”戏鹤皱起眉,有些犹豫,“但是需要的力量实在太大。”   “总有办法补上这些力量的吧?比如说您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凭借身份卡的记忆早就摸清教会一系列献祭流程的殷回舟笑笑,“而我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   这就是无限流游戏重压之下,野蛮成长起来的一部分玩家——   他们勇敢坚毅,无所畏惧,拼死也要搏出一条生路,但对自己生命无限重视的同时,也存在着对比自己弱小之人生命的绝对漠视。   弱肉强食制度之下,人性的闪光几乎要被磨灭殆尽,直到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带来的惨痛的不可挽回的怪物化流程之后,这种扭曲的情况才渐渐好转。   戏鹤记忆回笼,站起身为戚焕开门。   相比之下还是当前的合作伙伴更合他的心意。   “你和他们合作了?”戚焕本来想换一个更委婉的开头,而不是一开口就像是个怒气冲冲的妒夫,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   “我当然有权利有更多的合作者。”戏鹤坐会椅子,双腿交叠,姿态悠然又笑眯眯的回答。   可惜本应该气急败坏的戚焕再次作出出乎他意料的反应:“不对。”   他凝视着对方灿金色的眼睛,目光犀利的仿佛能够剖开人的灵魂:“他们不会符合你合作者的标准。”   明明上个副本才被这个NPC坑害过,戚焕却下意识开口。   画出口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居然一直认为这位NPC……   “你更喜欢和好人合作,”戚焕说出口,“无论你是真的欣赏这一类人,还是觉得这一类人更好利用算计,你都不会选择更加冷酷的殷回舟。”   “不错的推理,”戏鹤不置可否,“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确实在按照我们的合作节奏走,我觉得你杀掉古堡主人的欲望不够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正在消极怠工,因为你不信任我,所以你……”   他拉长声音,好像一下子窥探见戚焕下过的决心:“不打算去找本命画。”   戚焕确实有疑心,但没想到对方敏锐至此,只能转移话题:“你多想了,我确实正在寻找办法,比如说这一次古堡主人将那些亡灵放出来,如此一来,我已经有七成的把握去读取他们的记忆。”   在他开始解释的时候,戏鹤就可以确认自己在这场合作中占据上风,于是缓缓站起身:“如此就好,我期待着你尽快给我好消息。”   “等等,”戚焕却再次叫住他,问了一个不相及的问题,“主人力量有没有可能来源于其他?”   戏鹤露出一个你怎么会这样想的惊讶表情:“人的力量只能来源于神明,过度的力量只能来源于篡夺,正如古堡主人。”   戚焕若有所思,告辞离开:“感谢冕下的配合。”   明明是寻求别人解疑答惑,这个男人却从不示弱,非要弄出一种审讯的气质。   戏鹤哼一声。   “总算是唱完今天的戏了。”他松口气,又慢吞吞喝口茶,这个副本他几乎是影帝附身。   不同于上个副本隐瞒部分事实即可,这个副本他一直都在诱导误导玩家。   戏鹤指尖一点画布,画面再次浮现出戚焕房间的样子。   果然,在结束和他的对话之后,戚焕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之前离开画室的时候,没忍住带走的,总让他心生疑虑的蒙娜丽莎。   这一次,他不仅拿出小刀彻底刮去蒙娜丽莎表层的颜料,还拿出另外一块放大镜,开始自己细细研究蒙娜丽莎上上下下每一处细节。   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依旧停留在蒙娜丽莎上与他对视,仿佛蕴藏着无边的让人无法破解的奥秘。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戚焕终于在底层画上与表层几乎完全一样的那一抹神秘微笑的嘴角旁边发现关键——   蒙娜丽莎的嘴角挂着的不仅仅是笑容,还有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一片绿色叶子。   那是属于生命女神的标记。 第62章 古堡(16)   “死亡之神的印记是凋零的黑色花朵, 和祂对立的生命之神,则偏爱生机勃勃的绿色树叶。”戏鹤喝着茶慢悠悠吐出这个世界,每一个信奉神明的人都知道的常识。   戚焕自然反应过来, 熟练地开始记录下自己的想法。   “既然这幅画上面有生命女神的印记,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有生命女神的力量, 正如他推测的那样, 这幅画是特殊的,不同于之前的诅咒画,这幅画很有可能代表着生命——或许是古堡主人也囚禁生命女神相关的东西, 毕竟世界上的力量全部都只来源于神明(如果某个NPC没有又骗我一次的话)。”   “之后是刚刚对话中暴露出来的第二个问题,殷回舟十分笃信戏鹤会加入他们阵营, 而戏鹤的回答并不符合他的行为准则,要么是他有利可图,要么是对方威胁了他?这一点恐怕多半与教会有关。”   “最后一个重要线索是目前已经提出的两个谜题和还没有进行的第三个谜题:系统不给无用信息,这三个案件有什么问题?”   戚焕笔尖一顿,在三个谜题上面分别列下:   谜题一, 炼金术士、助手和骑士。   谜题二,主教私生女和丈夫。   教会毫无疑问是这个故事的核心组织,那么看上去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炼金术士又为何成为第一个死者, 可见他手上必然掌握着关键线索。   戚焕抓抓头发, 喃喃自语:“可惜尸体已经被古堡主人带走, 当时应该在搜查出一些私人物品的。”   不过,虽然这三人死的比较早,但他们已经入住过自己的房间, 说不准将一部分物品遗落在房间里, 等着他去探寻。   戚焕想到就做, 几乎是立刻就窜出自己的房间, 一路来到两人居住过的更加靠近殷回舟的房间。   在注意到两人房间位置的时候,他就隐约意识到:殷回舟当时恐怕已经借过地利之便搜查过。   确实如此,戚焕在打开门之前,就看到上面早早被人布下的道具。   【特殊道具:一根头发。   聪明人都知道在离开房屋的时候,要在门缝间夹一根头发,之后便可以通过头发的改变来判断是否有人进入自己的房间。   作用:有人触碰房门或特定密闭空间后报警,并锁定空间。】   戚焕心里叹口气,遗憾自己一开始没想到这里,同时长刀出鞘。   伴随着一道雪亮的光芒,他秉持着以往一贯以力破巧的风格,瞬间击碎道具,甚至连让它向主人发出警报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等殷回舟回来必然发现自己的道具被人摧毁,不过这点时间完全够戚焕查看整个房间。   整个房间明显被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动过。   戚焕短暂搜寻无果,本想转头离开直接去找殷回舟。   但是多次经历副本的本能却牵住他的脚步,戚焕下意识抬起头,看见头顶光滑的天花板。   那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天花板上自然的细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像是——   神明的标志!   破碎的玻璃,放射的射线,那是属于空间之神的标志。   果然,被这个副本第一个杀死的炼金术士,本身就有一套他人无法想象的藏匿关键东西的手法。   他并不是直接将东西摆在外面,或是存放于机关之中,而是直接借用空间之神的力量!   如果不是戚焕在几次向神明祈祷之后,反复回忆各类神明的标记,也不会在潜意识里将天花板上的细纹与神明标志相对应之后发现这一处精巧的设计!   戚焕使用道具飞于半空,单手触碰这处标记,按照记忆里面大部分信徒使用神力的办法,开始低声祈祷。   下一秒他便感觉手好像穿过了坚硬的墙壁,伸向无垠的柔软的空间。   一本牛皮封皮的记录册重重的坠落在他的掌心被他轻松的从特殊的空间里掏出。   这本记录本并不是崭新的,纸张发黄发卷,草草一方面可以看到里面凌乱的笔记,明显是属于炼金术士独家的实验记录。   戚焕没有在这里多看。   为了避免被殷回舟带人瓮中捉鳖,他带上笔记返回自己的房间,这才坐下来细细了解。   第一页,上面画着各个神明的标记,一眼看过去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而在那神明的标记之上,则有人以近乎狂妄的姿态,龙飞凤舞的写下署名。   LR&AR   两个署名是完全不同的笔记,一个人的署名狂气纵横,另一个人的署名则暗藏锋芒。   LR,戚焕回忆起炼金术士的名字,这应该是他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剩下两个字母AR,多半是炼金术士的合作者的名字。   仅仅看名字和封面,便可以料想到两位炼金术士,在写下实验笔记时内心的豪情万丈和狂妄,向后翻上两页更是可以了解到他们果然正在进行一项绝密的恐怖计划。   “囚禁神明的禁术。”戚焕眉眼展开,这就是他需要找到的关键线索。   如果是囚禁神明的计划的话,目前为止和他的所有推测是一致的。   也难怪那位炼金术士的死亡原因是因为贪婪——试图以区区人类之躯而觊觎神明的力量,从教会或者是从这位立场微妙的古堡主人角度来讲,都是大逆不道。   在这本册子里,两位狂妄的炼金术士对囚禁神明这件事情做出理论上的分析推测。   在这本实验手册里,经过两位炼金术师耗时多年的努力之后,他们有了一个几乎成型的计划。   神明无形无象但是可以制造它的塑像,用炼金产物(非常昂贵,足以容纳强大的神秘力量)来将它固定到人世间,并且关起来。   戚焕联想到最后的晚餐那幅画里被关在罐子里的神明,不,那应该是一个炼金产物,承载神明的容器。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说明为什么十二主神之一的死亡之神会被普通人囚禁在这里,只是一部分力量被人引入道具倒是有点可能。   不过,囚禁之后,神明的力量还是无法直接使用,可以把神明的力量引入合适的容器之中然后所有容器都会有崩坏的一天,神的力量会击碎容器。   而好消息是,以容器作为媒介过滤任何人都可以获取适合自己能力上限的力量。   容器?戚焕在这一点上划了个圈,难道指的就是画作为媒介吗?   他心中存疑,继续往下看。   后面记录的不再是那些佶屈聱牙的理论,而是画上了大幅大幅的结构图——神明装罐的示意图。   显然炼金术士很注重专利技术的保护,这一份示意图上面不知道使用什么技术,只是让人看一眼便头晕目眩,无法破解。   戚焕深吸一口气,暂时合上笔记本。   隔壁的房间。   虽然身份卡上是富商夫人,何绒却没有去抱殷回舟大腿的意思,因此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玩家,她顺利被大部分人忽略。   何绒勉强扯起嘴角笑一声,也算是有些庆幸自己这个身份。   她正坐在桌前,从包里抽出整整两个长方形物体。   是两幅画。   被黑色的画布仅仅包裹着,没有人可以窥见里面的内容。   是的,所有玩家都以为丢失之后让古堡主人无比动怒的是戚焕带走的蒙娜丽莎,但是她知道,是她在那位NPC的蛊惑下带走的两幅画。   神明,教会,古堡主人。   何绒抿起唇,比起人前外露的精干艳丽气质,私下里面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忧心忡忡。   这位身份卡的人生经历与她有些相似,同样是在这个世界里数一数二的舞蹈家,她被称为神明亲吻过的天鹅。   也因此,在所有其他人来临之前,被邀请来到过这座古堡,为古堡主人献上过一支舞。   何绒回忆着身份里的记忆,就在那一支舞后,她急着去卸妆,准备下一场演出,也在无意之间见到过那位古堡主人如此虔诚地跪伏在那个男人的足边,就像是一只虔诚的温顺的羔羊。   而那个穿着白袍高高在上,身上与教廷有千丝万缕的男人恰到好处的抬起头,对着她缓缓微笑。   何绒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那一刻那人的笑容带来的恐惧是如此深刻,以至于获得同样记忆的她都在心里战栗不已,何况就在不久之前,她也同样在见到不该见的事情的时候,再度被同一个人发现。   何绒垂眸,这两件事情都巧合到她认为这不仅仅是命运的玩笑,而是有人有意为之,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管怎么样,何绒站起来,无论生或死,都无法改变她的唯一目的。   她曾经以为自己要在无限流里摸爬滚打许久之后才能获得一次机会,但这个副本却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完毕。   该说什么呢?   不愧是现实副本,一切看上去只是荒诞的游戏,却又与他们的真实生活丝丝相连。   何绒将洗浴用品整理好,之后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个长方形物体,坚定地将它放入包中。   她推开门,缓缓走向古堡里面的公共浴室,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笑意,婀娜的腰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像是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捕猎的美人蝎。   在她的包里,被厚重的黑布层层遮掩住的是一幅画。   碧蓝的海水与天相接,白色的贝壳袒露在沙滩之上,女神从海中诞生,右腿微曲,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象征着无边爱与美的胴体袒露在天地之间。   所有的神明都为她的诞生投来目光,春之女神为她披上红袍,而她本人并不为新生而喜悦,而是微微蹙眉,带着数不清的忧愁。   就像是何绒此时艳丽眉眼之下笼罩着的郁色。 第63章 古堡(17)   古堡中有专门的豪华浴室, 红色的柔软毯子覆盖着每一寸冰冷的地板与墙壁,淡淡的暖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何绒来到浴室,她已经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却没有停止动作,而是极为冷静的将那幅画拿出来。   “《维纳斯的诞生》。”何绒喃喃自语, “画布的中心是爱与美之神的诞生, 有人为她披上神袍,而在另一层画中,爱与美, 却是被人觊觎的物品。”   她一边说着一边揭开画,手中的道具小刀灵活地刮去最表层的颜料, 将底层颜色更为暗淡的画暴露在外。   “你还要找我聊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都已经在副本里,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   穿着管家服饰的老人出现在浴室门口,眉头紧皱:“十年前的事情,当年已经和你父母达成和解, 现在还揪出来干什么。”   他的神色里是满满的不耐烦,但隐约又透着一丝恐惧。   在无限流副本降临之后,整个世界的秩序和规则遭受巨大冲击, 老人也无可避免的意识到自己的苍老和衰落, 只能够在副本中苟延残喘。   而这种失落感在遇见曾经可以随意欺凌的故人时显得格外鲜明。   然而约他来的人依旧站在浴室的纱帘后, 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   只能够隐隐约约听到猫划拉抓板的沙沙声,一下又一下让人心头不安。   “唉,”老人叹口气服软, “当年的事情我也只是迫于无奈参与, 你最应该恨的人应该是你的老师吧?要不是她……”   他的话刚刚要吐出口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隔着一层纱帘, 女人慢条斯理的脱去了身上的外套,露出漂亮关节线条优美的裸背。   何绒轻声说道:“我们进来说。”   浴池里的水已经被加热到恰到好处的温度,水气氤氲伴随着暖香让人头昏脑胀。   老人下意识上前一步,举起枯瘦的手想要揭开纱帘。   然后,何绒抱起一直在仔细刮干净最后一点颜料的绘画,转过身,对着这追查多年终于再次遇到的仇敌露出笑容:“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幅画。”   在她手上金边的画框之中,这绘画着一幅明暗对比极为鲜明的画。   在被神明所钟爱的光明一侧,女人的洁白丰润像象牙一般躯体随意的曲着腿,灿金色的长发披在身上,像是被阳光所宠爱。   而在阴暗的一侧,如同潮湿下水道爬行的老鼠般的糟老头正以毒蛇般的眼神窥视着。   “《入浴的苏珊娜》”老人和公爵是旧时本身也对名画颇有了解,看到这一幕时双眼瞪大,立刻就意识到这幅名画出处。   “贞女苏珊娜在入浴之时险些招人侮辱,反抗成功却被人告上法庭,最后得先知相助,才保得自身清白。”何绒笑着轻声说。   她的笑容在水汽之中模糊,成年人更加明晰的面部轮廓也被淹没,在一瞬间与老人记忆里十年前那个甚至不能够称为少女的孩子面容重合起来。   他战战兢兢的后退一步,却没有意识到此刻佝偻着身子的他与画面中耗子般的老头子一模一样。   “第一次的谜题审判了傲慢暴怒和贪婪,第二次的谜题审判欺诈,”何绒抱着画一步步靠近,将老人一点点逼到浴池边缘,“那么你会不会成为第三次谜题呢?”   在老人眼里,那一幅用色明暗对比极为鲜明的画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然后开始疯狂旋转,无数的色彩在他脑中汇聚冲撞,最后变成一把尖利的矛,瞬间击溃所有的精神防御道具。   在他已经无法分出心神注意到的右下角,他的系统正在发出最后的警报——   【警告!精神防御道具失效!】   【警告!玩家精神值急剧下降!】   【警告!玩家堕变中!】   何绒对着目光渐渐涣散的死敌,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没有等着这幅画给他带来诅咒里定好的死亡,而是伸出手轻轻一推,让他淹没在浴池的水中。   刚开始还有一两个气泡,渐渐的水面归于平静。   “你看了多久了?”何绒确认一个目标已经被解决,转头看向走廊,果然看见公爵先生穿着他完全无法撑起的华服尽可能优雅的走过来。   “抱歉,”公爵本来是看到管家深思不熟,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一眼,没有想到直接就吃了这么一个大瓜,“原来他以前给你造成过这么大的伤害……”   公爵脸皮发红,眼神游移:“我之前也是因为妻子的原因和他有过一面之交,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   “你的妻子?”何绒似乎只是随意发问。   “她是教芭蕾舞的,”公爵叹口气,眼底是深深的怀念和哀伤,“不过无限流降临之后,她在第一次副本里就意外离开。”   何绒点点头:“节哀。”   “你这次的身份卡也是跳舞的,是不是现实身份也与舞蹈有关?”公爵下意思多问一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又补充到,“对不起,你觉得冒昧的话,没有必要回答。”   “没事,我之前也是学芭蕾的,”何绒笑笑,“慕老师,我知道您夫人,我之前很仰慕她。”   “真可惜了。”公爵似乎有点焦躁难安地抓抓手,目光自觉停留在何绒手中的绘画上。   复仇固然是好的,但也画在画上的人很快会被诅咒去死吧。   他总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然而毕竟游戏副本里的身份会对玩家外貌造成巨大变化,仅凭气质,他也无法推测出这是否是一位故人。   浴室里的情形在茶杯里浮现,紧接着又消失。   “故人相见。”戏鹤唇角勾起片刻后又落下,轻轻叹口气。   不同于前几日连绵不断的大雪,今日古堡上空只有浓厚的阴云,恰似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焦躁的玩家心情。   戏鹤坐在花园里,面前的茶几上早已有人配好红茶,巨大的黑伞撑在头顶让他可以安心喝茶赏景。   这就是戚焕再次见到他时候的场景。   好像只是一小会儿没见的功夫,穿着白袍的人身形就清减许多,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随风飘逝。   大概这也与身体状况有关,戚焕想,心里并不怎么舒服。   他干脆一大步走过去,熟门熟路地坐在戏鹤面前的椅子上,漫不经心般的搭话:“冕下,作为您亲爱的合作者,不,现在下定决心要奋起直追的合作者候选人,需要您为我解答一些问题。”   戏鹤难得看他如此戏精的一面,微微颔首:“骑士先生居然愿意改变自己的主意,那我自然会把一切秘密,哪怕事关我们亲爱的神明,都吐露给你。”   “你知道古堡主人的名字吗?”戚焕开门见山,“我查过古堡主人在教廷的通缉令上的名字,全部都是问号,所有人都代称他为古堡主人,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巢穴,这里就是他的领域。”   戏鹤笑笑,举起茶杯,这一次杯子的把手被做成衔尾蛇的形状,像是漂亮的戒指缠绕在他的指尖:“问我确实是找对人,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还能够知道他曾经有过的名字。”   教宗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永远如太阳般灿烂金色的眼睛上都蒙上淡淡雾气:“Alan——古堡主人最早出现在教廷记录的名字——他曾经被重用过。”   戚焕挑眉:?   “难以想象你们口中的渎神者曾经和你们是同事。”   “不能算是同事吧,”戏鹤忽而一笑,“何况越是靠近神明,就越是有可能产生亵渎他的欲望,从这一点上来讲,狂信徒和渎神者往往是一体两面。”   戚焕注意到他的神色,仿佛一瞬间陷入无数回忆,很有些有感而发的意思。   戏鹤:“他以前是教廷的人,无比狂热的信仰,只是终究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戚焕想当炼金术士笔记本上的署名,基本确定自己的猜测:“试图取代神明的道路?”   戏鹤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戚焕起身打算告辞。   出乎意料的,戏鹤从旁边抽出一把黑色长柄伞:“你不撑把伞吗?”   “今日没有雪也没有……”戚焕刚想开口,就感觉冰凉细密的雨珠从头顶落下,紧接着天空就像被捅漏的装水塑料袋一样,疯狂倾泻着狂暴的水珠。   戚焕:……   他身后传来戏鹤的笑声:“骑士先生还是需要信任我这位教宗所拥有的一部分神明的权柄,比如知道雨之神会在什么时候兴高采烈的狂舞一曲。”   戚焕沉着脸接过伞,在面前撑开,他随着动作抬起头,刚好发现眼角余光处闪过的一团白色布料。   某些记忆回归脑海。   城堡上空挂着的白色布料的来源是那一次小丑之死事件中的炮灰。   而上一次他看到这阴沉天空下的白色布料,则是——副本还没有开启之前衰败的城堡上空。   戏鹤举起茶杯时,把手的衔尾蛇蛇图案似乎还在他的脑海里闪闪发光。   戚焕心中一动,加快速度跑向城堡的门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原本城堡门口处会有两处刻痕。   然而,没有。   戚焕半蹲下来,按照记忆里找到城堡门口出,应该被人深深刻字过的地方。   光滑如新。   一时之间他心跳如擂鼓,戚焕缓缓站起身,终于知道这节奏缓慢到近乎让人昏昏欲睡的副本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时间。 第64章 古堡(18)   “这个副本的时间有问题, 之前我们进入副本之前,看到荒败的古堡,突然变得焕然一新, 也许可以理解为我们并不是在现实世界现代时代这个背景,而是被快速传送到现实世界的中世纪时代。”戚焕自言自语分析着。   那么门前的两道刻痕是什么?会是解决这个副本的关键线索吗?   而且……   戚焕忍不住拿出自从交给他之后, 就没有被动用过的怀表, 这块可以逆转时空的神器,在他拿到手之后就没有被动用过,此时却像一颗烫手的山芋。   “每次回档之后都会失去一些东西——当系统不指明的时候, 失去的不仅仅会是道具,还有可能是生命精神等硬性的属性点, 或者是记忆。”戚焕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回档过数次,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回档。”   这种猜测几乎让人心惊肉跳。   戚焕没有继续,因为他很快就听见楼上画室传来的一声巨响。   是殷回舟他们。   果然, 在来到画室之前,戚焕就看见一个熟人穿着骑士服装,跨过楼梯栏杆, 从高处坠落。   啪!   在巨大的重力加速度下, 他和身上的服饰一起在面前变成一摊肉泥。   戚焕脚步微停, 脑海里浮现出死者的名字——张少。   殷回舟那边的中流砥柱,虽然对于那个人来讲,也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但一般不会在这里就被当做炮灰用掉。   那就只能说明, 画室里的情况前所未有的糟糕。   果然如此, 不等他抬头, 便听见亡灵们蜂拥而下呼啸而过的声音,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怖寒意!   不知道那一队人马做了什么,几乎整个画廊中的画中灵魂都被唤醒,疯狂的扑向每一个所能够见到的生命!   一时之间整个通向画室的道路,都被密密麻麻的亡灵铺满!   戚焕手中长刀出鞘,伴随着雪亮的刀光,他一路冲进画室。   殷回舟同样身披一身金光向外冲出来。   他身上的光极其特殊,让所有亡灵触碰到他时,就如同鲜血融化在阳光般消散。   是戏鹤露出过的那一手,戚焕立刻就认出这熟悉的光芒,手中动作稍停:“你做了什么?”   殷回舟没曾想这些所谓的守护绘画的亡灵,居然这么不好对付,此时面色扭曲,但匆忙之间和竞争对手相见,根本来不及隐藏自己手中抱着的三幅画。   “又多了两幅画。”戚焕作出判断的同时伸出手,竟是直接在亡灵的包围之中与对方交战起来!   殷回舟额头上青筋迸发,在心里暗骂一句:“你抽两幅画,和我一起从亡灵中杀出去!”   “如果你不愿意,”殷回舟死死抱着画,做出一幅画在我在,画亡我亡的表情,“大不了我带着画鱼死网破!”   他的审时度势一向很精准,戚焕略一犹豫点头,从他手中抽出两幅画带走之后和他配合着从亡灵中杀出一条血路。   表面如此,然而戚焕不动声色地将另一个道具装备在身上。   【灵魂瓶:安息的灵魂碎片会被收集在这个瓶子里,在特定的光线下,瓶子会闪烁出漂亮的彩色光芒,不要多看这些光芒,会被拉入记忆。   作用:解读灵魂碎片中残余的记忆   副作用:精神值下降且存在被亡灵附体的可能】   几片幽灵的记忆都被存放在灵魂瓶中,倒是省去他和画室里面这些幽灵正面对上的麻烦。   好在,这些幽灵在远离画室一定距离后,便也自动退回。   殷回舟有片刻想要反悔,在仔细衡量双方势力之后,还是遗憾的松手离开。   戚焕也在心中暗暗吐一口气,毕竟接下来他需要深入灵魂的记忆,还是尽可能保持最佳状态比较好。   通过灵魂瓶解读出来的幽灵记忆也同样充满残缺,大部分都是一些贵族们奢靡欢迎无度的生活记忆,之后便是有一天,死神的镰刀从他们头顶落下。   而手持镰刀的人,自然是刚开始伪装成一名平平无奇画师的古堡主人。   戚焕又一次从一份记忆中清醒,拧起眉:很麻烦,即使是在这些幽灵的记忆里面,那个作为画师的古堡主人,也是面目模糊。   直到他终于从一份记忆里面看到了机会:   即使是如此昏暗的灯光下,戚焕可以判断故事发生的地点正是他正在的这栋建筑。   古堡主人一如既往将自己淹没在厚厚的斗篷之中,只是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人脸上都充满讥笑嘲讽。   “这就是那个私生子?”   “是丑八怪一个吧。”   “听说好像是被什么实验毁了脸,所以不敢露出正脸。”   “这种人怎么配当我们侯爵的继承人?”   古堡主人从容的从他们身边离开,而这份记忆的主人也不会想到,仅仅是这么随性的一段饭后闲谈,就让那位私生子记住今日的耻辱,让他某朝一日选择自己掐死自己。   戚焕记录下来猜测:曾经是一名侯爵的私生子,炼金术实验中毁伤容貌。   从这座古堡最终被继承的情况来讲,古堡主人应该成功杀掉所有的竞争对手,并且通过遗产获得了进一步进行实验的资源。   那么他的母亲是谁?又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戚焕琢磨着再次回顾之前的记忆,这一次他把注意力停留在那些贵族记忆中,更多的关于女性的部分。   最好可以找到古堡主人父亲的记忆。   在无数白花花的□□和令人作呕的事件之中,戚焕终于找到一段他人嘴里的往事。   不过,这份记忆的主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一点闲谈碎语。   那只是这位记忆的主人,一位男爵阁下在经过打猎之后慢条斯理回家路上看见的。   那时的他在满载而归之后,因为身体的疲惫而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远远的便听见自家仆人正在急切的讨论着。   “听说那个可怜的女仆了吗?”   “什么可怜明明是不知检点。”   “肚子都那么大了,居然还没有人发现。”   “听说侯爵夫人非常愤怒。”   “你们根本不知道愤怒的点不是偷情……”   外面交流的声音被压下来,紧接着便是声音高低不齐感叹:   “天呐,我的神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女人!”   “这会被生命之神所摒弃!”   “婚姻与爱情女神再也不会眷顾她!”   “肯定是成为了女巫,让魔鬼迷惑了她的心智!”   外界交谈的人几乎瞬间把对那位个女人的同情转化为了憎恨。   男爵终于对此起了点兴趣:“你们在说侯爵家的事?”   贴身男仆赶紧上来分享:“侯爵家有个女仆已经怀孕好几个月,前不久将那个该死的私生子生了下来。”   “私生子,如果家里需要的话,给点钱打发走也行。”男爵也是玩惯了的花花公子,对此没有什么反应,而侯爵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就更称不上什么惊天消息了。   “关键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在生下私生子之后,打算杀了那个私生子……”男仆眼中透露出一丝兴奋,“据说是半夜里在厕所里生下来的,最后那个女人把孩子抱回仆人起居室,在孩子哇哇大哭的时候,伸手要掐死孩子。”   男爵瞪大眼睛,眼底露出一丝嗜血和兴奋:“死了吗?”   仆人:“那小东西生命力可顽强,硬是生生活下来,不知道之后还会被候爵夫人怎么磋磨。”   “唉,”男爵叹气,百无聊赖的靠回坐座椅上,“发生这种大事,是要出动审判庭吗?”   仆人点头:“事情来传出来之后,教廷就会进行审判,陪审团正在组建中。”   男爵总算感到一点乐趣:“那我得参与这次陪审,让我看看那小妞是怎么勾搭上侯爵,后面又是怎么杀死自己儿子的哈哈哈哈哈。”   戚焕通过后面的记忆知道,这个意外怀孕的女仆是被强迫的,只是最终一切都成为她的错误,让她被绑上火刑架,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这也是这位男爵被古堡主人报复的原因之一。   戚焕心情不可避免的沉重起来,之后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新拿到的两幅画。   似乎是看出他对向日葵的注意,殷回舟宁愿将后续在画室里看见的两幅画分享给他,也没有把向日葵交给他。   而这两幅画更是被人细细的彻底刮去表层的颜料,只留下底层画,给他一点线索。   第一幅更像是复杂的几何图文和艳丽的颜色组成的漩涡。   中心的褐色人体扭曲成漩涡,脚踩在椅子或者是猫背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   张少的脸没有一点表情的安放在人体的中心,宣告着这幅画的主人。   坠落,戚焕想起张少的死,似乎就和这幅画中一样。   在无限流里生死一线惊险的抓着生存的机会,最终还是行将踏错之后不可避免的坠落。   而第二幅画则相对知名。   《蒂尔普教授的解剖课》   中心的老师师正在向学生们解说着解剖的所有原理,手中残忍无情的切割着苍白的尸体。   而学生们或是专注或是神游天外,或是欣喜激动,或是不自觉,露出一丝厌恶。   和原画一模一样的构图,只是所有人物的面容都被模糊,同时他们身上的服饰不再是原画中的黑色褐色,而是变成白色与红色的长袍。   属于教廷的标志作为长袍的装饰闪着灿金色的光辉,尤其是坐在中心的老师更是手上带着教会最高权力的戒指。   只是,和原画最大不同的,多出来的,放在老师右手边的钱袋鼓鼓囊囊的几乎立刻要吐出金币。   让这神圣的知识传授一幕,染上不可避免的铜臭味,也暗示着接下来行进的肮脏。   这种肮脏是被衬托出来的。   衬托者就是摆在中间的苍白尸体——比起原画,这具尸体要更加的白皙,但这种白皙并不是死气沉沉的尸块,而是正常肌肤般的象牙白色,有着充满活力的嫣红和柔韧性。   而完美的人体结构,完美的皮肤肌理,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这个世界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   神明。   这绘画的是一堂解剖课,一堂解剖神明的课程。 第65章 古堡(19)   这简直是目前所有画中信息量最大的一份。   戚焕缓缓深呼吸。   以及, 殷回舟愿意让他取走这幅画,也不把那一幅向日葵交给他,证明两点:   首先, 向日葵应该是针对他的诅咒,而殷回舟毫无疑问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   第二, 殷回舟作为商人表面上和教会神明之类的事情无关,但之前戚焕捡到的有教会标志的金币,暗示着殷回舟的家族一直在为教会囚禁神明这件事情提供资金支持。   在此基础上是更多这个副本中的谜团。   既然可以确定教会一直在囚禁神明, 那么戏鹤在这件事情上处于怎样的位置?他是站在教会这一边还是已经起了私心,想要吞噬神明?   从戚焕对这位胆大妄为的NPC的了解来看, 第二条路的可能性很高。   同时,这位教宗与教会之间存在龃龉,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被当做傀儡那么简单,后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已经死去的金应该对此知道一点,所以他死前还和戏鹤有过眼神交流。   之后是这个副本明面上的大boss古堡主人, 已知的可能杀死他的方法是毁掉本命画,而他过去的经历可以分为出山时险些被母亲杀死,母亲被审判, 成为候爵家的私生子, 继承家业, 拥有力量复仇。   其中拥有力量这一步,极有可能是在进入教廷工作的那段时间里达成的。   至于他在这个副本里的立场,从戚焕最开始获得的身份额外任务来讲, 似乎是一直在暗示这位古堡主人是渎神者, 但是他又在绘画中多处运用宗教元素, 尤其是第一幅画更是直接对上亵渎神明的炼金术士, 很难说,他对以前成为炼金术士的经历的看法是正面的。   最后在是一直隐藏在背后的教会。   表面上他们尊奉神明,享受神明赐下的力量,四处通缉追杀异教徒和亵渎者,但是私底下他们一直在觊觎神明的力量,进行大逆不道的炼金术实验,甚至与商人勾结,从他们那边获得大笔的资金支持。   明面上的教宗是他们立出来的靶子和傀儡,除此之外,恐怕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或许是用于迷惑神明,或许是在神明暴怒时送出去的炮灰,或许确实是一个沟通神明欺骗神明的通道……   戚焕笔尖一顿,在旁边又补充上一句话:“古堡主人母亲的女巫审判正是由教廷主持的,假如教廷真的可以沟通神明应该也有审判真相的能力,或许这也是古堡主人和教廷对上的一个原因。”   同时他也拿出自己那一块神器怀表,打量着上面的衔尾蛇图案,相比起戏鹤可以直接应用的光明力量,一块可以无限次读档的时间怀表似乎拥有了过分多的神力。   “人的力量来源于神明,过度的力量来源于篡夺。”戚焕喃喃自语,“教会能拥有这种神器,恐怕限制住的不仅是一位神明。”   而拿出神器的戏鹤,绝对清楚这一点也毫不掩饰这一点。   戚焕得出结论:教会篡夺神明力量,而戏鹤是教会篡夺神明力量的一员。身体的崩坏或者就是篡夺力量的一份代价。他现在前来杀死古堡主人带回神明,一方面可能是解决身体问题,另一方面应该是获得来自死亡的力量,从而拥有和教会对抗的底气。   难怪要与他合作,戚焕心想,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位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NPC还真是以一敌二,狂到没边。   而他作为玩家,也不得不接受这位知道众多,目标一致的NPC的合作邀请。   “戏鹤……”戚焕忍不住再次念起这个第一次让他牢牢记住并辗转反侧的NPC的名字。   同一时间被叫到名字的人却透过画框,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戏鹤斜倚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向茶里加了一块糖,轻轻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一切如预期进行,”他看着可怜的老对手,“就让真相再被掩盖一会儿,毕竟真相大白的时候,游戏就要结束了。”   接着他挥手挥散画面,果然听见自己的房门被人扣响。   另一个不太听话的合作者。   戏鹤这一次心情挺好,主动起身为他开门,里面面对的便是脸上写满愤怒的殷回舟。   “冕下,”他压抑着怒火,压在心底的怒火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块冷冰冰的锋利的刀,以至于这种本应该是敬称的称呼在他口中都更像是嘲讽,“真是感谢您的帮助,果然是需要用人命堆积起的胜利。”   “但这不是你们需要的胜利吗?”戏鹤坐回椅子上,当他懒散开口的一刻,之前所有风光霁月,所有温柔和善的假面尽数从他脸上摘去,化作让人厌恶的冷漠。   殷回舟本想用生气从这位看着温柔和尚的NPC手上获取好处,不过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之后,选择收回自己一瞬间的想法。   但他并不惊讶,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一个s级副本会有如此温柔和善的NPC,如果对方本就有意利用,反而更符合他的思维模式。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又何必像对待那个玩家一样,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他坐下来直接的展示自己最后拿到的那一幅向日葵,“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幅画应该是戚焕的画,剩下几个玩家身上都没有这种气质。更有意思的是我在画像后面看到的东西。”   殷回舟哼一声:“无论表层和底层都不是人物的诅咒画,这让我一度怀疑自己,关于这是戚焕那副诅咒画的推测,你有什么看法?”   “不算是伪装,”戏鹤纠正他第一句话,这才慢吞吞说出另一个事实,“这幅画确实是针对戚焕。”   “你不够坦诚。”殷回舟双手环胸冷笑,“既然我们彼此之间是合作关系,你想必也有不得不杀死古堡主人的缘由,因为之前身体的状况?”   殷回舟回忆起戏鹤咳嗽出的鲜血中闪烁的细碎金光,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测之后,毫不犹豫的对NPC展开威胁:“这种身体状况,只不过是因为那些教会你的人,果然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容器。”   他挑起一边眉毛,信心满满地开口:“我想尊贵的冕下,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一事实吧,甚至,你更想弄死那些教会的老头子,真正成为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教宗。”   一个一心只有信仰而心无旁骛,一个风光霁月温良善的人看上去柔和,却不见得会被这种威胁所影响。   但对于一个一心算计不惜戴上假面的人,有的威胁则极其有效。   戏鹤在心里为他鼓掌:此人虽然是个小人,但在威胁方面手段高明。   他也配合地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最终轻轻叹口气,似乎还是依依不舍自己伪君子的假面:“神乐意将祂的所有秘密袒露给凡人,但凡人却不能够承受神的光辉。在光辉所及之处,我可以让你看见所有可见之物。”   戏鹤说着抬起一只手,那一朵淡金色的火苗出现在他的指尖,渐渐的扩大,随即便有一些图案从火焰里映射出来。   那是正在进行分析的戚焕。   “我知道你和他是敌人,”戏鹤解释,“因此我在他身上留下记号,神的眼睛会替我监视他的一切。”   殷回舟露出喜色轻轻鼓掌,但戏鹤没有看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忌惮。   虚伪。   他在心底冷笑,但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为对方提供信息:“他已经对另外两幅画作出解读,噢,恐怕比你还更多知道一些有关幽灵的消息。”   殷回舟皮笑肉不笑:“神明的眼睛真是眷顾你。”   “我也需要有一些手段来知道我的合作者们想要做什么。”戏鹤开口,“论玩手段,我不一定玩得过你们。”   与此同时,他也要展现自己的其他能力:“关于古堡主人,我虽然不能够直接监视他的行动,但也可以从他去过的地方读取一些消息——就比如说今天早上他的那一番暴怒。”   殷回舟皱眉,他也不是什么蠢货,很快就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言下之意:“丢失的话不是蒙娜丽莎?等等,古堡主人这一次不仅仅画了一幅画!”   “三幅画……”殷回舟喃喃自语,“最有可能是三幅画,之前两轮都画上三幅,那么为什么刚刚去的时候只发现新画了两幅?”   他一时也陷入迷雾,抬起头就见到这位不再光风霁月的教宗,抬起手用他的火焰照亮了所有的迷雾。   那是时间更加久远的古堡主人正在作画的影像。   可怕的同属于神明的力量扭曲了时光回溯带来的影响,只能够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正在画架前肆意挥洒颜料。   而画家之上的画,更是被一片斑斓的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的色彩包裹。   唯一可以确定的则是已经被完成的绘画的数量。   一幅,两幅,三幅。   总共有三幅画,那么不幸丢失的两幅画到底是在谁的手中?   殷回舟豁然站起:“公爵,管家,还有那个女人。”   他看人不算太差,知道这位公爵是个表面锦绣无比内心懦弱的家伙,知道那位管家内心一片脏污只是苦于年龄无法再进一步,当然更知道那个女人表里如一的一身尖刺。   他当然可以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而无视她,却不会在已经发生大事的时候,放弃对她的怀疑:“她偷走了两幅画!”   餐厅。   幽冷的光芒照耀着墙上的壁画,巨大的罐子里神明的躯体一如既往的苍白而完美无缺。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宁静到仿佛时间都停滞于此处,因此便得到了永久。   戚焕正在打量这幅壁画,他注意到不仅仅是之前已经冒出来的五张人脸,左四的位置已经有一张脸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来自于那一位在选择位置时差点被逼去左三位置时受他帮忙的老人。   老人已经死去。   操作的人应该不是正在画室里奋战的殷回舟,恐怕是剩下的两个小玩家之一。   玩家之间的互相厮杀也会导致人脸补全在残缺的画吗?还是说这位老人实际上也是死于诅咒画的效果?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看到的诅咒画质中并没有一幅符合老人的形象。   比起向日葵是指这一位老人,戚焕。更加倾向于古堡主人当时绘画出来的并不只是一幅,更多的话早就被人偷走,这才引起古堡主人那天的勃然大怒。   在他思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清脆声音。   戚焕回过头,某位他已经锁定的嫌疑人正脚步轻柔地走到面前。   何绒轻轻挽起头发绕到耳后,对着这位孤狼玩家一笑:“你在看这里的画?”   戚焕没说话,他在评估对方的目的。   何绒目光放空,看着眼前的神像,在她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之后,便要如约……   那就再做一件好事吧。   何绒开口:“在我以前还是个舞女的时候,我曾经有机会见过古堡主人一面。”   “我不知道在你们的身份里是怎样形容这里的主人,但在我的记忆里面,他不是疯狂的亵渎者,而是神明最温顺的羔羊。” 第66章 古堡(20)   何绒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她来到这里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寻求合作,更像是一种交换。   我以一些信息交换,你帮我拦住他们, 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戚焕打量她许久,他不会错认女人脸上的复仇火焰, 所以, 他点头,后退一步。   何绒离开餐厅,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的时候, 殷回舟暴怒的身影也出现在戚焕的视野里。   他毫不掩饰脸上阴沉沉的郁色,无数艳丽的毒蛇正缠绕在他的身上, 吞吐着蛇信。   【S级道具:蛇毒腰带。   最毒的蛇,最艳丽的腰带。   作用:佩戴此道具可御使群蛇,全副本可使用   副作用:玩火者必自焚,玩蛇者,会死于蛇毒。】   或许这一个道具对于当前副本的幽灵没有特殊攻击效果, 但对于具有活生生□□的玩家,则是毁灭性打击!   殷回舟不敢相信这些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只当做炮灰对待的小玩家,竟然敢虎口夺食, 所以他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 同时也是震慑其他即将与他争夺胜利的凶兽。   比如戚焕。   戚焕站在餐厅中, 拦住进入房间走廊的路口:“好久不见。”   他开口,手中的长刀即将出鞘。   殷回舟不善地眯起眼睛:“想不到孤狼也会为美色所迷。”   “只是一种交换。”戚焕回答。   两人的气场在餐厅之中碰撞,久久僵持不下。   下一秒, 一条通体闭塞的毒蛇猛然向戚焕窜去!   房间。   公爵终于从晕眩中醒来, 他艰难的挣扎一下, 发现自己被厚厚的铁链锁在了地上。   铁链看上去明显是某种特殊的禁锢人的道具, 不仅把人捆的结结实实,还抽干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保证他只能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天地。   与此同时,他也回忆起那天见面的场景。   他亲眼见证何绒杀死他之前认识的管家,本来还满心怜香惜玉,想着要不要帮她遮掩——就算她瞒着殷回舟那些人偷偷偷了画去杀人也是情有可原,对吧?   没有想到两人交流,他转身打算走的时候,那个何绒居然从背后打晕他,之后他就失去意识,现在醒过来显然是被人关在房间里。   至于关他的人,何绒也在他清醒过来后不久推开房门。   “你要做什么!”公爵脸色有些扭曲,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你要知道我和殷回舟已经是合作关系,你随便杀谁怎么杀都没有关系,不要和那些大公会做对,拼不过他们的!”   “你当真以为他在乎你?”何绒脸上是公爵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冷酷和倦怠,如同所有人隔着一层坚冰。   这句话一下撕碎了公爵的侥幸,他怎么不知道殷回舟公会的作风,只不过是面对这种高难度副本,不得不找一个大腿抱脚而已。   “但是他不可能没有发现你偷画!”公爵这会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抓住一个可以让自己获救的点,“他肯定会过来找你拿回你偷的画!而且肯定会惩罚你!他绝对无法忍受其他人在他手里夺食!尤其是我们这种小玩家,怎么敢和他们大公会作对,去夺取大公会破解副本的资源!”   何绒却是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懦弱到让我恶心。”   公爵一愣:“你之前认识我?”   第一句话说出口是还是疑问句,但是他很快就回忆起自己的面对对方时心头浮现出无数次的熟悉感:“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很久很久以前。”何绒仿佛被冰覆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我都记着呢。”   这点笑容没有让公爵放心反而让他越发战战兢兢,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出一幅画。   那是一幅比较小众的名画。   在灿烂的像是阳光的金色背景里,在大片大片柔软的带花绿色草地上,男人正在拥抱着女人,一手抚摸着他的长发,柔情蜜意的亲吻。   他们同样身着金色的服装,繁复的奇异的纹路在服装上浮现,女人沉醉的脸在画面中心被重点绘画。   那种金色或者说是不安的黄色,就像是躁动的包裹着所有人的□□。   《吻》。   如果公爵没有猜错,这幅画上的两个人可能就是他们两人。   “我和你……”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候选人,以至于此时喉头堵塞,无法说出半个字。   “哈哈哈哈。”何绒突兀的短促的连续笑了三声,“难以想象,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在讨论我那可悲的老师,你亲爱的妻子。”   “现在,连一个与你偷情的情妇你都需要再三思量才能挑出一个可能的嫌疑人?”   公爵白净的脸皮涨红——这简直是把他所有的脸面都扯下来扔在地上。   “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却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何绒终于可以对这人露出鄙夷之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当我诚挚的信任你的时候,大概是在我8岁的时候吧,我才刚刚成为老师的学生,也刚刚被她带回家认识你。”   公爵的脸瞬间惨白下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高挑的女人,艰难的把她和印象中某些矮矮的萝卜头对上:“你……”   “曾经我以一种卑鄙的方式暗恋着你 ,我把你当做地狱里唯一的天使和救赎,我一次又一次想告诉你,那个老女人把我们卖到什么地方,那个老女人让我们经历了什么,那么多令人作呕的男人,”何绒脸上是锋利的讥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对不起,对不起……”公爵艰难的摇摇头,想要为当年的自己道歉,“我真的不知道她居然敢做这种事情!她明明是一个很好的舞蹈教练!”   “你真的不知道吗?圣人大人?”何绒已经转过身去,缓缓拿起专门准备好的刮颜料的小刀,开始一下又一下刮去这幅诅咒画表层的图案。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中,她冷笑:“你只不过是很喜欢小女生对你的信任,你甚至也有那么一丝和那些老男人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你比他们更高明,你不动声色的装作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引诱别人主动去亲近你,这样你无需负责,也不必负责,只要你装作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你就可以享受她给你带来的任何便利——从金钱到女人。”   “我没有!”公爵声嘶力竭地反驳。   但是那幅画已经被彻底刮开。   他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副阴郁诡谲的画。   “莎乐美。”   他喃喃自语。   “看来你真是吓得不轻,连这幅画的的名字都忘了。”何绒嘲讽一笑,纤纤的手指轻轻划过画面。   她的手划过画面里阴郁的背景,滑过虚弱衰老行将就木的国王,滑过麻木不仁的王后,划过刚刚行完刑刀尖还在滴血的卫兵,划过身披薄纱浓妆艳抹无比妖娆艳丽的莎乐美,最终停留在画面正中心,向四周散发着光辉的断裂的那颗头颅——   “《施洗约翰的头在显灵》”何绒冷酷无情的说出画面的名字,“你猜猜现在面目模糊不清的那颗头颅会是谁的呢?”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了,公爵却在这刻突兀的想到自己当时选择的座位。   左一,在最后的晚餐12门徒的位置之中恰好是约翰的位置,冥冥之中,结局居然在那一刻起就已经定下。   而在经典的故事传说莎乐美之中,她生的极度美丽,却不喜爱任何男性,唯一爱的人只有约翰,却被拒绝。因爱成恨之后她承诺向国王跳七重纱之舞,以此换取约翰被斩首,而在约翰被斩首之后她深深的亲吻了断裂的头颅。   在极速思考之后,公爵下意识做出一个极度愚蠢的决定:“等等,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我?你是不是爱而不得?”   他在生死攸关时终于抓住唯一的自救方法,所以兴奋的脸皮通红:“我真的很恨我的妻子,我知道你们在经历什么,但我真的无能为力,她实在是太凶暴了!我一直都深深的爱着你,我一直在祝福着你可以脱离苦海,现在你能够这样子活下来,真的是太好了……”   他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话,兴奋的几乎要睁开锁链去抓住女人的衣角,去祈求她的原谅。   这样一个曾经衣冠楚楚的男人,跪在脚下痛哭流涕,无比狼狈。   何绒心中却连一点复仇的快慰都没有。   她只是把画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后退一步,开始缓缓起舞。   不是七重纱之舞,却是在她八岁那年第一次被老师送去那个恶心的聚会时被要求跳的芭蕾。   “莎乐美”因为美丽被人觊觎,被人伤害,推她进入深渊的是她某种意义上的父母,而在她身陷沼泽之时,名为圣人的约翰,却不屑于给她一点目光。   这不是爱,而是从始至终的怨恨。   何绒跳完最后一支舞,背对着公爵停下舞步,几乎是愉快地笑出声:“去死吧。”   她身后传来重重的咚的一声,那是一颗头颅滚落在地的声音,粘稠的血液弥漫出来触及她□□的脚。   何绒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双手合十,上前一步靠近门口,以一种几乎祈祷或是献祭的姿势抬起头:“您终于过来收取我的死亡了吗?”   “是的,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戏鹤推门而入,温柔开口。   或许在长眠之后你还愿意醒来,以全新的姿态去体验这个世界。 第67章 古堡(21)   十分钟后, 战斗的两人同时收手。   殷回舟脸色阴晴不定:“你成功了。”   他没好气地说:“拖住我这么久之后,那个人,那个女人应该已经完成她的目的。”   戚焕微微一笑, 礼貌点头,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们来到房间门外, 不需要进入其中就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在他们耳边, 走来的阴影里缓缓走来身着华服的古堡主人:“你们真是给我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艺术。”   他推门而入,房间内血腥而震撼的一幕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公爵半跪在地,从脖子上被人生生砍下头颅, 而那狰狞扭曲的脑袋则被女人抱在怀里,以一种舞蹈的姿势展现出来。   一幅巨大的画正挂在墙壁上, 与眼前这震撼诡异血腥的一幕相互呼应。   “莎乐美。”就算不熟悉画他们也一眼看出这个故事。   与此同时,系统面板及时展开,还是那个熟悉的问题。   【谜题三已出现:Hela   她为何而死?他为何而死?   仅首先破解谜题者可获得额外积分,回答限制一小时】   “她死于复仇,”殷回舟不想失去这一次反击的机会, 冷笑着开口,毫不掩饰这一次的谜题刚好与他身份卡提供的信息有关,“公爵作为贵族和教会有联系。”   他对着戚焕挑衅一笑, 只浅浅表达几句关键信息, 吊起人的胃口之后不再多说, 而是利落的提交答案。   谜题三处于解开状态,完全没有给戚焕多余的机会。   戚焕固然可惜这一份积分,但他此时的目光则停留在古堡主人身上。   似乎是为了欣赏这一次全新的伟大艺术品, 这一次古堡主人难得身穿正装, 在漂亮的宝石点缀的礼服之上, 一个小小的家族徽记出现在上面。   除了遮天蔽日的藤蔓之外, 在那家族徽记的中心则是这个家族的名字——   “Richard”   戚焕瞬间想起炼金术手抄本上的署名AR,还有戏鹤透露出来的古堡主人的名字。   古堡主人是当年研究者之一!   他这边表情的突变都被殷回舟放在眼里,他只是哼笑一声。   而古堡主人也在欣赏够绘画之后,拍拍手,召唤他的管家,前来带走最后一份礼物。   珍贵的尸体就这样被带走。   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停下脚步扭头看剑拔弩张的两位玩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按钮涌动:“只有最后一天了,大家好好享受最后狂欢吧。”   话音落下,他脱去头上的礼帽,优雅一鞠躬后带着人离开。   殷回舟也心满意足的笑上两声:“戚焕,这一次你连搜查的机会都没有,想不想知道我隐瞒的秘密?”   戚焕看他一眼:“我没有和你合作的欲望。”   殷回舟本是想以此为理由,再拉拢一位高手加入他的阵营:毕竟这一次的副本确实太过艰难,他手上的人几乎折损殆尽,当前副本下最有机会对抗的只有他们两人。   哼,在餐厅的时候他也注意到那个没用的老头子早就死了。   没想到对方不仅软硬不吃,还一眼看出他的打算直言回绝,那么,殷回舟也只好去找那位可爱的NPC,一起合伙把其他玩家一网打尽。   他又在室内确认一遍,没什么线索后率先离开去找npc了。   戚焕还停留在原地,即使没有尸体,他也通过地上的脚印,注意到一点小小的不同。   何绒,他可以肯定,在死亡之前向前迈出了一步,方向是门口。   戚焕按照自己模拟出的死亡之前的场景进行走位,上前一步对着门看过去:至少在那一刻,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或许还与她发生了对话。   这个人是谁?   在其他副本里,他还需要思索,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有怀疑的对象——戏鹤。   毕竟这位狂妄胆大的NPC,也不是第一天搞事了。   是他教唆杀人。   他也想逼迫这些玩家感到紧迫,开始动手吗?   戚焕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天花板正下方,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与炼金术士家中如出一辙的空间之神的图案。   这是何绒留给他的线索。   一本染了血的炼金术士笔记残本,从上面的印章来讲,应该是公爵家的收藏。   公爵和教会有关,而何绒作为舞女,也不止一次的在公爵府演出,估计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见证了贵族势力与教廷的肮脏,受到伤害之后决心复仇。   戚焕凭借短短数面之间对何绒的了解相当精准的推测出对方的想法。   何绒为复仇而死,而公爵死于虚伪和傲慢。   可惜,这一次没有系统给他验证自己的猜测。   好在不管怎样他还是拿到关键性。   戚焕带着笔记回屋,坐下来仔细翻阅。   手稿上勉强可以辨认出一些字迹,比如神明数位一体的猜测。   看到这里戚焕皱眉,旋即又有些释然。   这是教会明文批判的□□观点,也难怪这没有出现在上一本上面有教会标记的炼金术士笔记之中,或许是因为这种观点得不到教会的承认,所以炼金术士才开始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并留下笔记。   因为数位一体的观点,炼金术士认为不同神力量可以归于一个——他们已经在小白鼠上进行过实验,然后现在需要新的容器。   戚焕翻过一页,接下来是一幅关于容器的结构图,这一次的结构图上没有用特殊手法进行保密,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一眼看清:那个容器实际上是人的样子!   一个人。   并不让人惊讶的结果。   关于神明的实验最终落点在人身上,必须要以人为中介或者容器才可以转化神力。   如果这是新的研究,戚焕拧起眉,再次在炼金术士笔记上翻阅,果然发现,后半部分作者的笔记里开始提到教廷支持其他的研究。   或许教廷不承认多神变唯一神的信仰,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拒绝力量,在实验获得巨大进步之后,他们甚至会是第一个跃跃欲试的!   这样一来,或许戏鹤就是那一个容器!   教宗的地位,怪不得如此低下,他在教会不仅仅是个傀儡,甚至只是一个存储神明力量的容器,也难怪戏鹤的血液里充满神明力量带来的损伤!   这不是反噬而是被强行灌输力量的后果   他和古堡主人如此之熟的原因也找到——他绝对不甘于成为容器!莫非是要联合……古堡主人成神!   不,不仅仅是联合,是先联合后背刺。   戚焕凭借自己对对方的了解,果断做出判断。   假如现在戏鹤在此处,恐怕也要为他的了解而拊掌大笑。   他一直更加在意突然出现的NPC,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背景,始终是古堡主人和教会两方的激烈斗争,而主角则是游走在双方之间联系玩家试图为自己争出一条生路。   戚焕冷静下来,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局面的凶险之处。   教会一开始就打算获得神明力量,给他的道具怀表,可能也只是把他牺牲品,或者是制衡监视戏鹤的工具。   而古堡主人,最开始就有实力有野心要篡夺神的力量,刚开始通过教会来获取实验的条件之后,在教会反对他的信仰之后,转头贵族的怀抱,获得成绩之后又与教会合作。   但是此人狼子野心,最终背叛教会,带走已经被囚禁起来的神明,并且试图和戏鹤合作。   他并不会把玩家放在眼里,只是会在他们身上实现自己对血腥暴力的追求。   这两方的战斗,他们玩家无论倒入哪一方都不会被真心对待,都有可能成为战斗中的炮灰。   房间里的灯光渐渐昏暗下去,夜色已深。   戚焕站起来,知道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被解决,而剩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他也从这两条路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了第3条道路——神明。   被囚禁的愤怒的可怜的神明。   戚焕再次跪在床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发自内心的祈祷。   他在脑海里描摹出罐子里的神明的外形轮廓之后,渐渐陷入沉睡。   这一次,在白蒙蒙的雾气之中,他又一次见到接天连地的巨大神明躯干,又见到那阻挡神明躯干的罐子外壳。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在伸手的时候不被玻璃所阻挡,探出手之后,触碰到神明的肌肤。   带着一点滚烫的触感出现在他的掌心。   戚焕惊醒,他坐起来,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上面出现一朵小小的黑色的即将凋零的花朵,那是属于死神的标记。   神明,似乎终于在他日复一日不间断的祈祷之中,突破束缚,给他留下了提示。   戚焕站起身,快步走向大厅,一种冲动在他心中涌动:这一次神明的罐子或许会给他更多的可能。   房间。   戏鹤从沉沉的睡眠之中苏醒,耳边是画笔触碰纸面的沙沙声。   古堡主人站在他旁边安安心心的作画,这一次的绘图上几乎看不出线条,只有大块大块,斑斓绚丽的色彩相互撞击。   戏鹤知道,他已经开始畅想这一次驱赶那些恶心的入侵者的的胜利。   梦境里温热的掌心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上,戏鹤唇角带着一点点笑意,缓缓抬起手。   在他视角里的系统面板上,属于神明和友善NPC的两个标签都闪闪发光。   真好,终于可以发布最终任务了。   戚焕,让我看看你的选择吧。 第68章 古堡(22)   系统面板突然闪烁。   戚焕目光落在面板上, 不知何时一个全新的任务已经浮现在上面,轻轻的跳动着,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恭喜玩家戚焕完成前置隐藏条件, 开启任务:第三条道路   神明被他的信徒束缚,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无止境地抽取力量, 而你凭借着虔诚,智慧和勇气,唤醒了沉睡的神明。   玩家戚焕加入神明阵营——任务目标:解救神明】   手心的黑色标记似乎也随之散发出热度。   戚焕不自觉握手成拳, 站在油画下面,隔着厚厚的玻璃瓶, 仰头看着似乎在安静地睡眠着的神明。   然后他取出炼金术手册,打开来仔仔细细的翻阅比对着面前的罐子。   这一次,似乎是成功归属神明阵营的关系,他也拥有了一些特权,那些施加在图纸上的保密的力量, 不再对他造成干扰,让他得以仔仔细细的看清每一处图纸细节,并与实物进行对比。   比如, 之前他注意到的磕碰中有一处小小的凹槽。   这一处小小的凹槽居然是锁孔——只要有合适的钥匙, 就可以打开玻璃的锁孔。   不可思议。   戚焕心想, 他也在图纸上看到了炼金术士,或者说是古堡主人本人年轻时候对此的抱怨:“混蛋,这帮异想天开的混蛋!他们都敢把神明装在一个罐子里, 居然还想要一个钥匙!”   在激烈的一系列谩骂之后, 古堡主人似乎也不得不妥协于那些他嘴中的贵族老爷们的异想天开, 为了保证他们有机会取出并且触碰这份神明的载体, 他选择为这个设计增加一个小小的锁。   其中是让他发生概念转变的,应该也是一位贵族,上面古堡主人没有直接写出他们的名字,而是用了相对比较尊敬的称呼。   戚焕琢磨着这大概是公爵的家族,这样也符合这一次来到古堡之中的玩家身份都与古堡主人过去以及这个囚禁神明计划有关的设定。   至于钥匙的成分,自然也不同于一般的金属。一般金属材质的锁怎么可能困得住神明,自然只有一个通灵的法阵和通灵的材料才可以达成效果。   热爱绘画的古堡主人极富创意地设计成为一小片一小片形状不规则的钥匙,材质则是各种足以通灵宝石粉末的混合。   后续并没有继续交代这块钥匙落入到谁的手中,又是否被古堡主人带出,但是戚焕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画,那些古堡主人珍爱的以各种颜料涂满的油画!   因为当前的科技所限,这些油画的颜色材料很多都来源于矿物宝石磨成粉,毫无疑问,这些矿物宝石往往都是通灵的材料,否则古堡主人也不能够凭借这些绘画引入神明的力量对他们进行诅咒!   另外一个有利的证明则是戚焕不止一次的,在拨开双层画的时候刮去过表层的颜料,有的时候颜料会大片大片的剥落,留下的不规则形状也与这些锁孔相似。   戚焕微微笑起来,这样一来,他的寻找本命画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   有可能存放钥匙的话并不是本命画,但从这是一个游戏副本的角度来讲,在从绘制本命画材料与钥匙的材料要求上来看,多半会是同一份。   而对于本命画,戚焕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一方面是在那次画室里对抗幽灵的时候,他在百忙之中也不忘仔细观察走廊上各种各样的绘画,另一方面则是与何绒的对话,刷新他对古堡主人的认知。   他张开纸,开始在干脆在上面写下自己怀疑的两幅画的名字。   他又抬头,深深的看面前巨大的壁画《最后的晚餐》一眼。   房间。   系统面板及时播报:【玩家戚焕,已接受您发布的最新任务。】   意料之中,戏鹤脸上没有过早地浮现出胜利的笑容,而是侧头看下门口,如果他预料的没错,有的人也该来了。   果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古堡主人停下笔:“真是讨人厌的虫子。”   不过他还是尊重神明的意见,一转身便消散在房间里。   戏鹤起身,打开门果然见到那个最不讨人喜欢的合作者。   殷回舟面带不善的看向此时还笑得温柔的NPC,双手还胸坐到对面:“果然是那个女人偷画,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   “是啊。”罪魁祸首戏鹤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置身事外地点头,“不过没给我们带来麻烦。”   “还好那几幅画都是小玩家之间的自相残杀,”殷回舟脸上终于放松一点,显然对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这幅向日葵信心十足,“不过我还是不知道古堡主人的本命画会在哪里,戚焕那边呢?”   他微微挑起眉头,终于说到他此次前来见NPC时的主要目的:“戚焕态度这么放松,想必是早有准备,我想他已经对古堡主人的本命画有所猜测,只是还没有动手而已。”   戏鹤嗯了一声:“所以你是希望通过我这里去监视戚焕。”   “不仅如此,”殷回舟沉声道,“你必须要时刻盯着戚焕,尤其是关于本命画的事情。”   他不太善于解答副本的谜题,却善于看人用人,很快就对戚焕的状态作出分析:“我怀疑何绒告诉过他一些关键消息来换取他的帮助,那么此刻他恐怕已经确定了本命画甚至已经行动起来。”   殷回舟双手环胸,不给戏鹤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想说既然已经有人找到本命画,为什么你不单干要跟我合作,那么我告诉你,教廷那里,你必须需要我们家族的帮助。”   他身体向前倾,无限靠近NPC这张完美无缺的圣洁面容,语气温柔,仿佛缱绻耳语,带着诱惑的说道:“你真的就不想坐上至高无上的王座吗?”   “可是,”戏鹤同样放低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野心,“我借助你们的力量,那也将被你们掣肘。”   “不会的,我们只需要更多的金钱,需要你的帮助,我完全可以通过神明的力量立下誓约,绝不干涉你们叫停的扩张。”殷回舟信誓旦旦。   反正对于一个玩家而言,他要做的只是破解这个副本。至于他离开之后这个副本的家族会遇到什么,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中。   戏鹤相信了他的承诺。   有了这些交锋,殷回舟越发信心十足:不怕别人狮子大开口,就怕对方没有任何利益的合作。   只考虑情谊,而指望对方永不背叛是极其愚蠢的事情。   戏鹤也演完戏,终于可以把一直想要毫无痕迹提供给对方的线索展开。   他伸出手指,但金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指尖:“让我们看看神的目光,又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在光明神所照耀的每一处地方没有任何的秘密可以隐匿行迹,包括戚焕作出的判断。   “两幅画,”戏鹤缓缓开口,“一幅就是挂在客厅正中央的巨大的最后的晚餐那幅画,古堡主人自视甚高,这样一幅宣讲神明的绘画可能是他的首选。另外一幅画,多半就是你说的那个其他人提供的线索,让他做出的判断。”   戏鹤伸手虚指火焰之中浮现出的四个字——   《羊的崇拜》   殷回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仅仅是戚焕在上次进入画室的时候仔细观察四周,记录下每一幅画收集信息,为接下来做准备,他费了那么大的代价,几乎是废掉自己的左右臂,才终于在画室里走一遭,当然不可能只带几幅画出来。   他用特殊的道具记录下走廊上的每一幅画,接着根据之前公爵为了表达忠心给他送上的一本世界名画描述的册子,将大部分画的名字翻了出来。   之前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成效,此刻,听到戏鹤提起这幅画的名字,殷回舟回忆起这幅也被公爵提过的画。   画面中无数人聚集在一起,恭敬而虔诚的抬头,仰望着中心,而占据中心是被放在祭坛上的一只羊羔,它胸口的血流入下面的金杯,象征着祭祀。   天使聚集在它中间,灿烂的光芒自天空打下,照耀在那羊羔之上,像是神明对此有所感而作出反应。   这幅画被人随心所欲的挂在画廊众多复杂的油画之中,和其余的宗教画一样,布局线条用色平平无奇,几乎淹没在众多令人目不暇接的好画之中。   对于这两幅画,他会选择哪一幅呢,戏鹤想着,看过去。   很快他就发现不需要多加揣测,眼前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无罪的羔羊,原来这就是古堡主人对自己的判断。”殷回舟显然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的表情,近乎心情愉悦的敲击着桌子,压抑不住即将解决一个副本的激昂心情,“别人不知道选哪一幅,我还不知道吗?当年他叛出教会不就是因为……”   殷回舟没有多说,似乎是顾及到当年秘事对这位教宗的影响。   他起身,然后回身向戏鹤伸出一只手:“我尊敬的教宗先生,我的冕下,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本命画,那么还请您与我去画室一趟,正是解决这些可笑的荒诞的事情吧。”   戏鹤坦然一笑,与他双手交握,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这正是我所想的。”   不同的身份卡带来不同的信息,戚焕极有可能会走上一条歧路。   但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必须要给戚焕一个不得不做的时候。   只有逼到绝路,他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第69章 古堡(23)   戚焕站在壁画前, 他已经做出对本命画的判断,在那之前可以先试图从颜料中找到打开罐子的钥匙。   然而,当小刀刺入壁画之时, 戚焕感受到手下的颜料层寸寸崩坏。   他眉头一拧,抽出匕首, 想要阻止壁画表层的颜料碎裂, 然而,早已分崩离析的壁画迫不及待地从左向右寸寸剥落。   表层的颜色剥落之后,露出的是底层更加鲜艳明亮的颜色。   最左边是无上的天堂, 中间是混乱的人间,最右边是极恶的地狱。   “《人间乐园》。”戚焕立刻就认出这一幅颇为著名的长画, 心头一跳。   不对,这不可能是古堡主人的本命画,这幅画写尽天上人间可以是他对世间的认知,但绝不可能是他对自己的判断!   就在这一刻,戚焕闻到一股焦糊味, 那是有东西在熊熊燃烧的气味!   从气味的方向来讲,似乎就是画室长廊的方向。   是画室里发生火灾,还是?   电光火石之间, 戚焕做出判断:有人找到了另一幅, 或者说是真正的本命画, 现在正在烧画!   咔嚓一声。   戚焕面无表情的捏碎s级道具移形之镜,一瞬间便出现在画廊之中。   他抬起头,无数幽灵正在尖叫哀嚎着填满了整个画廊, 将像海水一样将他淹没。   在这彻骨的阴冷之中, 却有一点无比明亮无比热烈的光芒放射出来。   那光芒的中心有一点黑烟燃起, 正是正在熊熊燃烧的巨大油画!   殷回舟正双手叉腰站在燃烧的油画面前, 脸上神情凝重,随着幽灵一遍又一遍的冲击他身边一寸处的金色薄膜,脸色惨白下来。   “停下来!”戚焕开口阻止,与此同时,他戴上一双薄如蚕丝的黑色手套。   【A级道具:虚实手套   作用:使玩家可以触碰到所有处于边界的事物,边界定义包括生死,虚实,物质意识……】   下一秒,他凭借着手套的特殊作用,抓起身边的幽灵,直接将它扔到身后。   这一出瞬间激怒本就因为绘画被烧而躁动不安的亡灵,它们像汹涌的海浪一样涌向中间正在移动的人类!   戚焕却是借此撑住一幽灵的肩膀像是跑酷一样,直接踩着幽灵们的人头狂奔而去。   “你要干什么?”殷回舟看到人狂奔而来也是大惊失色,手中的骨笛一响,顿时地上便有无数低沉的嘶嘶声响起,“这一次是我先完成任务!”   戚焕稍稍减速,脚下在幽灵脖子上一蹬,手中长刀出鞘,在地上横扫一圈,刹那间便震飞无数欲与之厮杀的毒蛇!   紧接着他任凭重力让自身坠落,在地上一个翻滚间,已经扑到正在燃烧的本命画面前!   还好,本命画毕竟是古堡主人的核心,即使是天克它的光明之焰都只是与之僵持,只能一点点蚕食,而不能瞬间摧毁这幅画!   戚焕掌心中属于死亡之神的黑色印记发出淡淡的黑色光芒,伴随着贯彻整个手掌的凉意,一团黑雾冒出,几乎一瞬间便吞没本命画。   这一变化也在戚焕意料之外,然后系统给出解释:   【神明的力量引动了本命画中原本的力量来对抗光明的吞噬,然而,残留的力量终究不足以对抗整个浩荡光明,本命画预计摧毁时间倒计时:10分钟】   十分钟。   戚焕必须在这10分钟以内找到本命画上的钥匙,并且,如果他并不打算摧毁本命画,他得在这10分钟内找到解决办法。   这还只是遥远的忧虑,当前的危机则是因为被半路虎口夺食而极为暴怒的殷回舟!   殷回舟在毒蛇攻击失效之后,便揉身而上,手中出现一条长鞭,一瞬间便卷起本命画,希望将它拉到自己的手里。   可惜,戚焕也同步伸出手,死死拽住本命画,与此同时,右手长刀扬起,对着长鞭横切而下。   伴随着一阵金属交击之声,两人都感觉虎口一麻。   殷回舟身后则亮起淡紫色的光晕,强力道具正在充能中,更强的攻击蓄势待发。   下一秒,他手上的力度陡然消失,脸上也露出几分震惊之色。   殷回舟顿时暴跳如雷,拿起追踪道具按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该死的,他手上有着传说级的空间瞬移道具!不就是一个副盟吗?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把这种压箱底的道具都拿出来!”   这正是最早激发的瞬移之镜的作用。   【 S级道具瞬移之镜:镜中虚影,转瞬即逝。   作用:在任意副本中,玩家捏碎镜子之后,玩家的分身将会被传送到心中正在回忆的地点,不受任何限制,传送时间为三分钟,三分钟后玩家回到原地,可携带任意物品。】   这一道具没有任何副作用,戚焕抱着本命画回归餐厅的时候,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立刻开始观察这一幅本命画。   羊的崇拜。   戚焕看着圣光之中生而无罪饱受欺凌的羊:何绒给他的消息并没有问题,古堡主人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无罪。   那么,既然是崇拜神明之人,又为什么拿着神明的钥匙而不愿意打开罐子。   戚焕一边想着一边拿起匕首狠狠敲向羊的崇拜。   表层的颜料寸寸碎裂,紧接着便以不规则的形状脱落下来,其中有几片的形状,恰好就是他反复描摹过的属于钥匙的形状!   打开神明罐头的钥匙真的就在这幅画中!   就在戚焕要捡起钥匙的瞬间感受到一股灼烈的热意从身后而来!   戚焕停下动作,反手从道具栏中抽出一把黑色的雨伞向后张开。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向他袭来的是什么——一团金色的火焰!来自光明神神力赐下的无边烈焰!   殷回舟的身影也出现在走廊末端,为了阻止这个坏自己好事的玩家行动,他甚至不惜直接使出NPC交给他的力量!   然而,戚焕一个人独行这么久,向来具有极高的警惕和极强的反应力,手中保密属性的道具多的数不胜数,正如此时张开的这把黑伞。   【A级道具:保护伞   作用:伞下的人可反弹所有低于伞等级的攻击,仅限于存在非自然力量的副本。   副作用:最好的保护方式是与保护者合为一体,请玩家小心保护伞的吞噬作用。】   就在黑伞撑开的瞬间,那朵金色的火焰,再也没有办法冲向目标,而是在接触到伞面的一瞬间被弹开,向外跌落在地上,燃烧不过几秒后便无力的熄灭。   不过,这一道火焰攻击的力量极强,不仅瞬间震麻戚焕拿着伞的手腕,还因为这过于强烈的攻击导致保护伞中的幽灵不安,开始下意识想要吞噬执伞者。   淡淡的黑雾漫上戚焕的脖子,与此同时,殷回舟并不停顿地接二连三甩出大朵大朵金色的火焰。   戚焕并不担忧,倒不如说,伞下的他等待的就是对方全力攻击的一瞬间。   无数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细软菌丝无声无息地生长,顷刻之间便蔓延到殷回舟脚下,正在他全力攻击的时候,那些菌丝齐齐生长出尖利的刺,瞬间扎入他足部的肌肤,试图抽干他所有的力量!   b级道具,暗影之菌。   攻击性不强,但是极其善于隐藏偷袭和使人失去反抗能力,不见得适合副本对抗boss,但对于处理玩家极为擅长。   戚焕收回伞,就要上前去和这位玩家多说两句。   异变就在这时发生。   在殷回舟疯狂的袭击之中,无数朵属于光明神的火焰摔落在地,然后熄灭,但总有那么几朵残余的火星还在地上依依不舍的跳动。   直到戚焕行动的时候,恰恰好落在被戚焕背在背上的画上。   那本就克制古堡主人画的火焰瞬间便燃起,戚焕皱眉,将画接下来想要阻止。   然而,本应该被困在原地的殷回舟反应比他更为剧烈,居然是一瞬间便挣脱菌丝的束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自己的那幅诅咒画!   “不行,不能烧!”他大声尖叫着,嗓子几乎嘶哑。   戚焕后退一步,拧起眉,对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像精神值跌落谷底之后崩溃发疯。   甚至——他不借助道具就可以达到这种非人的速度,更像是堕变了!   殷回舟比他预料的还要疯狂,在第一次扑不中之后,竟然又一折身想要扑向那短短时间内就燃烧大半的诅咒画。   “你……”戚焕压住即将出窍的刀,皱眉看向对方的脸。   他看到的是一张已经完全扭曲的表情介于哭泣与狂笑之间的脸。   “不要……别烧……嘻嘻嘻……我懂……不……”殷回舟似乎燃尽最后一点生命力,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出一步,最后无力的跪倒在诅咒画前。   那副画还只剩下戚焕握在手中的残余一点。   而火焰并不燃烧人体,也随着画的消失而逐渐暗淡下去。   殷回舟的生命也随之一点点消失。   一点常人无法看见的淡蓝色光芒随着画的消失而漂浮在空中,然后被力量牵引着一路涌入戏鹤的房间。   “愿逝者不必永眠。”戏鹤叹着气收起这一点残余的灵魂。   殷回舟的意识也终于可以陷入安眠。   在见到那片墓地上弯弯的银月之前,他还依稀感觉到那位特殊的不知是善是恶的NPC高傲地站在古堡主人身边。   而那神秘而强悍不可一世的此地主人,居然弯下腰,像是一只虔诚的羔羊或是信徒。   NPC近乎冷酷地对他在此副本中的表现作出评判:“感谢你为推动命运的齿轮做出努力,你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 第70章 古堡(24)   本命画被烧毁倒计时7分钟。   即使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 戚焕也没有立刻打开装载着神明的罐子。   无数次在无限流游戏副本里出生入死给他带来的最大保障便是,在刀尖起舞之时永不放下的谨慎。   所以戚焕还在整理思路。   首先,殷回舟的死体现这个副本又一个规则——诅咒画被烧毁, 玩家也会死亡。   或许不仅仅是被烧毁,只要是诅咒画被毁坏, 玩家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也很符合大部分游戏副本的设定,比起直接毁灭画就可以破局,还是让玩家在无法对抗的巨大危机下挣扎求生, 更符合主神的喜好。   其次,殷回舟手上拿着的向日葵画。   戚焕把被他放在身边的小小的一幅向日葵画取出, 动作快速的用匕首打开。   在灿烂的向日葵背后,是一幅同样抽象的没有丝毫人物的绘画。   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枯树败枝,还有死去的神秘怪物的尸体。   软塌塌的钟表像是一块融化了的披萨一样,软哒哒的贴在物体上。   《永恒的记忆》   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 一幅似乎在反映的潜意识,又似乎有无穷寓意的奇异的绘画。   戚焕很难不在此刻想起那一块怀表,一块他最终的底牌, 此刻在这幅画里却像是无能为力的融化的金属。   果然, 教会交给玩家的所谓神器, 恐怕在关键时刻会变成催命符。   戚焕冷冷的想,抱着花捡起地上散落的打开罐子的碎片,走向那一个盛装着神明的罐头。   远处的走廊里开始出现有节奏的脚步声。   这么多次与古堡主人见面, 戚焕完全可以判断的出来, 这是这位副本的大boss出场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游戏的最终boss已经开始不疾不缓的走向他的对手。   恰恰是这份不疾不缓继续牵动着戚焕从一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不安。   右下角的游戏面板上, 他亲自激发的那个解救神明的任务还在闪烁着,像是在催促着他尽快打开罐头。   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古堡主人和教会争夺神明力量,教宗不甘成为容器——唯一破局的力量,只有神明。   祂醒来的时候,哪一方都不会得到好结局。   时间还是一秒一秒的过去。   戚焕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打开罐子,相反,一个奇异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教宗,戏鹤,他一直称呼他为冕下,却好像从来没有询问过他的名字。   在这个副本里的名字。   戚焕开始搜寻起脑海里这个身份所携带的一切记忆,下一秒钟他的眼神一厉,低头看向挂在自己胸口的徽章。   那是属于教会的徽章,上面的冠冕印记金光闪烁,象征着教会的无上荣光。   但是,不仅仅是这样,在这一块标记的背后,则是他作为骑士长所要侍奉的教宗冕下的姓,代表着他的归属。   戚焕摘下这块徽记,翻转过来。   一个他已经有所预料的缩写。   但,他在看到之时还是感受到类似于另一块靴子落地的心情。   AR   戏鹤欺骗了他。   这个缩写不仅仅是古堡主人的缩写,也完全可以是这位没有任何背景却走到教会权力巅峰,哪怕是个傀儡的教宗冕下的名字。   他只是意识到对方没有实权却完全没有想过,难道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教会的傀儡,都有机会走到这个平台吗?   戏鹤,一开始上位的能力便是这个神明中的罐子。   醒悟只在一瞬间,戚焕无意识抓住怀表脑海里激烈回忆着种种细节。   那么此刻戏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应该是想要彻底的拿回神明,以此为阶梯进行更深的实验,来获得更多的力量。   不对,戚焕下意识在心里否决这一点。   古堡主人的脚步声渐渐贴近,还是那种不急不缓的悠然之态。   或许是因为对他而言,这一次诛杀玩家的行为,只不过是猫抓老鼠。   戚焕还在思考,他选择根据自己对这位胆大包天的疯狂NPC的理解,去推测他的行动。   就像上一个副本,他的所有行为,所有努力,所有成功都不过在NPC的计算之中。   那么这一次他已经走到这一步,随时可以用钥匙打开罐子里的神明,是不是这一点也在戏鹤的推测中?   一个一直研究神明的人,一个不惜抽取神明力量丰富自身的人,又为什么希望神明获得自由。   戚焕又想起古堡主人对戏鹤的奇妙态度,最开始他以为那是忌惮,很快他又注意到这带着一种微妙的尊敬。   就像是羊的崇拜里那幅画中对神明毫不掩饰的崇拜敬爱和信仰,就像是温顺的羔羊,像是虔诚的信徒。   神明,戏鹤,炼金术……   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神明的容器,才能够承载神明的力量……   容器……   他眼前的这一位教宗,真的是以前那个教宗吗?   一个突兀的念头涌入脑海,那他整个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在古堡主人靠近这里的短短数十秒内,新的猜测就此形成。   不,教宗不仅仅是容器,古堡主人已经成功了,神明已经凭借教宗的身体降临!   神明就是戏鹤,戏鹤就是神明!   只是教宗身体承受不住,所以现在希望能够以更合适的具体存在——就是罐子里的真身,这就是戏鹤一直引诱着他打开罐子的目的。   如此一来更多的细节都可以用来圆上这个大胆的猜测。   戏鹤是早早的就被人盯上,因为第一位炼金术士研究而已经被教会俘获的神明!   从一开始古堡主人就和戏鹤勾结在一起,教宗已经不是原来的教宗,神明已经在他身上苏醒,最开始写下这个计划的古堡主人投向教会就是为了给主角一个身体!   而教宗的身体还不是最完美的姐,最完美的容器是用教会力量收集起来的无数炼金材料合成的,这具神明躯体——就是那罐子里的神明!   他的叛逃根本不是窃夺权利,而是因为教会逼迫需要救神明。   本命画上钥匙看上去是被贵族所逼迫,实际上是古堡主人的借口,而和本命画放在一起来保护钥匙,隐藏钥匙则是用于应对教会里可能存在的心怀不轨之徒。   只不过把钥匙融入本命画的设计,也带来一个致命后果,他无法自己触碰本命画去解救神明,只好寄希望于玩家之手!   等等,戚焕又从这异常的一点中琢磨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虽然看上去一系列行动中都是信徒为了神明而发起的努力,但是,古堡主人将钥匙融入本命画,一方面确实可以更好保护钥匙,另外一方面,也给了他无法直接解救神明的借口。   古堡主人或许也心存反骨,又或者神明本身已经对他提起警惕和质疑,才会再次寄希望于玩家。   无论他怎么思考,这个游戏最终的关底大boss还是以稳定的步伐走到他面前。   黑色的斗篷笼罩着他高大的身躯,淡淡的黑雾弥漫之间,杵着手杖的古堡主人开口:“我亲爱的客人,想必你已经看完了手上这一幅旷世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能为我带来画上的惊喜。”   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施加于绘画之上的诅咒,也开始发挥功效。   戚焕感受到一股热烈的温度从自己心底窜出,行动也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肢体有了自己的想法,驱使着他去寻找一盆火焰!   火焰!像飞蛾扑火般的结束它灿烂的燃烧的一生!   一个诱惑的声音对他耳语,催促着他赶紧走向早已被绘画下来的结局。   而戚焕,他选择先试一试这一张底牌。   他按下那块怀表,按照道具说明,时间会为他倒流,直到回归最开始存档的地点。   然而,系统却给出近乎嘲讽的回答,如果系统有声音,主神可以发声,此时恐怕很愉快地笑着开口:   【凝固的时间已经开始转动时间不会为亡灵停留】   【道具失效】   饶是戚焕此刻手也微微颤抖——   亡灵!   他已经死亡?   什么时候死去的?   之后是更加恐怖的,不受控制的猜测——是他一个人已经死亡,还是所有玩家在他以为的进入副本时候就已经死亡?   无边的黑雾升起,这黑雾不再像是古堡主人的袭击而像是生在他心头的茫然。   戚焕并没有放弃反抗,倒不如说,在任何绝境坚持找一条生路已经成为他在多次副本里的本能。   【系统:精神稳定道具已经启用——启用完毕——道具极速损耗中——警告——玩家精神值下降——】   【道具启用——】   一个又一个道具被他近乎冷静的使用,然后就在专精精神攻击和操控的boss手下化为灰烬,使得他的精神值始终上下浮动带来近乎晕眩呕吐的体验。   “我不会打开罐子。”戚焕开口,“戏鹤,如果这就是你的计划的话。”   “真是绝对的理性光芒。”有人赞叹鼓掌,一步步走到古堡主人身边。   到了这一步,戏鹤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可惜,你到底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的系统浮现在右下角,不断跃动着,那个友善阵营npc的标签因为戚焕的醒悟而摇摇欲坠,最后终于在他现身的时候崩塌,化为灰烬。   星火系统冷酷的播报:【标签破裂,化虚为实技能失效。】   而戚焕的系统同步变化。   【恭喜玩家戚焕完成前置任务:一个骗局】   一直无声催促着他的任务解救神明陡然崩碎,旋即出现的是新的任务:   【活下去:请从???手中活下去。】   三个问号。   前所未有的系统评价,眼前的npc似乎强大到主神系统也无法摸清,又或者是不可说出他的名号。   戚焕与戏鹤对上视线。   戏鹤知道这个副本最重要的时刻来临。   他微微一笑,眼前是傲慢与讥诮,无声地比个口型:“活下去,用你的一切努力去取悦我。” 第71章 古堡(25)   可惜恐惧值还是没有波动。   戏鹤看见这位特殊的玩家脸上有一刻的震惊, 紧接着就是无限的沉思。   然而没有恐惧,甚至愤怒都多过恐惧。   此时属于古堡主人的本命画,以便燃烧到最后一寸。   衬托着玩家无数次希望的画即使在这一次被摧毁, 古堡主人也依旧好端端的立于原地,根本没有像这幅平平无奇的画投去半点目光。   戚焕知道, 他确实又一次被戏鹤骗了, 本命画绝对不是古堡主人的弱点。   但是,他还是开口:“所以,其实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包括我。”   戏鹤挑眉,没有认可他的话。   然而戚焕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之前不理解殷回舟死之前所说的那一段话, 现在我明白他在死之前,在这幅诅咒画被焚烧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所谓的诅咒画其实在我们死后已经变成我们每个人的本命画。”   “其实根本不是受到诅咒,我们被操控而死,而是被卷入画中的亡灵,注定会按照画面而行动, ”戚焕抬头,目光望向遥远的画廊,那些亡灵们依旧庸庸碌碌的簇拥在走廊里, 失去攻击目标之后开始重复生前的行动, “所以命运的轨迹早就已经定下, 不是因为这些话具有操控我们命运的力量,而是故事早已在过去发生,时间从来无法逆转。”   他伸手紧紧握着手中的画, 那柔软的反复融化了的钟表, 似乎正在无声嘲笑他目前的处境。   本命画, 这一刻竟然是如此写实的展现他的一切。   戚焕继续回忆,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最开始进入游戏迷雾散开一刹那所看见的古堡,似乎恰好与此刻古堡的景象重合:“我们以为刚进入副本的那一刹那,实际上是灵魂开始的节点。大部分玩家在古堡焕然一新的时候,认为是我们被传送到中世纪,实际上,你们只是将古堡倒退回游戏开始的时间,而玩家只不过是可怜的被愚弄的死去亡灵。”   戏鹤没有说话,但是戚焕看见他眼底淡淡的冷嘲。   他握紧手中的碎片,伴随着道具疯狂消耗的声音,他切实的感受到这个副本的凶险之处。   下一秒,戚焕以任何玩家看到都会瞳孔地震的姿态,扔掉了手中的钥匙。   “你是打算以此来威胁我吗?”戏鹤开口。   “不,”戚焕低声笑起来,“已经没有这个钥匙存在的必要了。以你的心思算计,我不相信在未知的无数次循环里,你没有解脱自己。”   “何况,如果不能成功的让真身降临在足以容纳神力的容器之中,你又怎么能做到随心的操控生死与时间?”戚焕抬头,直视着与他争锋相对的神秘NPC,“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戏鹤几乎要为他鼓掌。   将副本的时间轴向前拉上数十年,他以仅存在意识的姿态,进入到本次副本的boss古堡主人幼年。   手中唯一的筹码只有技能,化虚为实。   但他以最狂妄的姿态走钢丝般宣布自己为神明之时,这个标签便成为他存活下来的唯一筹码。   只是,这个世界同样对只存在灵魂,却被冠上神明之名的他充满排斥,所以,戏鹤必须要为自己寻找一具躯体。   从糜烂教廷醉生梦死的教宗开始,再到集教廷之力收集起来的炼金道具躯体。   他确确实实利用一切走到今天这一步,就算最合适的合作者副本boss古堡主人始终心存反骨,也成功将任务一征服副本boss刷到80%。   “你确实如我最开始所想的那样,注定要成为我的心腹大患。”戏鹤评价,并且对对方恐惧值上升不抱希望。   难怪每一次循环,这个男人都没有放弃过追求真相,追求一条出路的机会。   同样的,因为某些死亡方式的原因,他的灵魂也没有办法被封入画中,和其他人那样如同傀儡一样走上命定的命运。   这也是戏鹤不断循环的原因。   比起继续针锋相对,在这个最合适的副本,戏鹤希望能够早点送这把宝刀一场安眠。   可惜,这一次循环中的玩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在双方交谈的时候,戚焕的系统面板不断闪烁着倒计时。   【S级道具:沙漏(一次性道具)   作用:沙漏倒转之时,道具结束冷却,刷新状态,仅限存在超自然能力副本,读条时间三分钟。   副作用:生命值减少一半】   读条完毕,道具瞬移之镜恢复随时可以使用状态。   戚焕伸出手,果断捏碎手中的镜子。   伴随着轻微的反复,撕破空间的咔嚓一声,他眼前一阵晕眩,再次站在古堡的大门边,呼啸的风雪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后退一步,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系统面板开始发出警告:   【生命值:50,请玩家尽快补充生命值!】   然而道具进行的生命值减半,效果是强制进行的,即使强行提升生命值,也没有效果。   戚焕只能够咬牙撑住浑身上下经脉寸断骨骼碎裂的疼痛,睁大眼睛看向门口。   戏鹤把古堡时间倒退,一方面是为了蒙蔽玩家,让他们没有发现自身正在不断重复生前所为的真相,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   掩盖他在每一次循环中留下的线索。   戚焕相信,他绝不可能在意识到死亡的时候坐以待毙,那么上一次在门口看下的刻痕,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所留。   他站在门前,脑海里回顾起那深深浅浅斑驳的痕迹。   生。   他终于从那一次因为失血或者重伤而颤抖的痕迹中读出自己想要写的字。   下一秒一点灵光划过脑海。   生——生命女神——蒙娜丽莎   戚焕颤抖着手拿出自己放在怀里的画,蒙娜丽莎的眼部被人撕开一道口子,一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隔着绘画与他对视。   那朵象征着无边生命的绿叶,正在眼睛之中。   戚焕伸出手摁上那幅画,摁上那个印记。   “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战胜神明。”   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一句话,在此刻成为通向唯一破局方式的钥匙。   “伟大的生命女神,请聆听我的祈祷……”戚焕轻声念诵起生命女□□号,像一位虔诚的信徒一样背叛了他原本身份所信仰的死亡之神,转而投向无边生命的怀抱。   他并不担心生命女神不予回应。   生命与死亡从来对立,祂们很乐于策反对方的信徒,也很乐于粉碎他人的阴谋。   如果说这个古堡是属于死亡衰老的领域,那么生命之神在被感召之后,便会毫不留情的用她澎湃的生命力摧毁一切枯萎!   淡淡的绿色从他的掌心浮现,刚开始是如同山间流水一般的清凉,紧接着这股清凉便变成无声燃烧的冷火,顷刻之间便席卷吞噬他掌心的黑色花朵。   那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祈祷,沟通神明时被死亡之神刻下的痕迹。   生命与死亡并不能共存,于是这被召唤而来的全新力量,毫不犹豫的击碎了停留在他掌心的痕迹。   紧接着他因为使用道具而跌落到50的生命值,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向上狂奔。   戚焕感觉好很多,他几乎可以站直身体,从容的望向身后。   伴随着缭绕的黑雾,戏鹤带着古堡主人漫不经心的追上来。   已经死去的猎物并不值得狩猎者大动干戈,所以他们的神态更像是漫不经心的散步。   戚焕努力加强着与生命女神的沟通,终于听到来自冥冥之中的呼唤。   系统:【恭喜玩家完成前置任务:蒙娜丽莎之谜,获得生命女神的垂青。   懵懂的灵魂只能够在死神的怀抱里永眠,只有清醒才能够迎来下一次伟大的轮回。   死去的亡灵必须明了自己的身前身后事才可以再次在生命女神的怀抱里苏醒。   请宿主探索自己的死因。】   死因?   新的答题框正在系统上闪烁不定,催促着他在猎人终于忍无可忍彻底出手之前完成自救。   死亡,是指上一次像现在这样在此处被追杀死吗?   戚焕心想,但是他的画是向日葵和下面失去的钟表,没有任何人像。   这幅本命画的特殊之性与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与其说是戏鹤觉得他特殊,所以以特殊的方式作画,还不如说——他不是亡灵,至少游戏开始的时候不是。   所以其他人日复一日的围绕着画上所描绘的死法死去,而他不仅没有被控制,在每次循环中似乎做出了完全不同的操作。   戚焕突然笑起来,无数行动的片段在他脑海中反复播送。   不管怎样,绝不可能是在他得到神器怀表之前。   戏鹤需要通过神器怀表来树立自己友善NPC的形象,但是他绝不可能把怀表交给一个活人——必须是他在那一刻已经死去才可以百分百保证循环,不被怀表读条打破。   “看起来你已经找到了其他的神明,”戏鹤没有贸然靠近这里。   属于生命女神的淡绿色光芒,短暂的笼罩这个可怜的迷途者,也极为抗拒任何来自死亡的气息侵袭。   戏鹤却依旧从容,似乎有把握没有任何灵魂可以从死亡的爪子下离开:“想要自我超度,必须明了生前身后事,作为懵懵懂懂死去的亡灵,你当真知道自己是何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吗?”   戚焕脑海里快速滑过自己的行为,把重点放在每一次可能死亡的瞬间。   除了被亡灵包围的几次之外,还存在疑点的应该是那一次宴会,或许饭食里面早已下了剧毒。   戚焕暗自摇头,不是,这一刻,他的脑海突然浮现出最开始的那一幕。   入场的时候那一瞬间,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古堡主人。   戏鹤看见这位玩家露出他熟悉的胜券在握的表情。   “时间不会为亡灵停留,得到怀表之前我就已经是个死人,而在那之前,”戚焕笑起来,“把处死我交给任何人,您都是不会放心的吧,所以,我猜我真正的死因必然是古堡时空交替的一瞬,由您最宠爱的恶犬亲自完成。”   戚焕眯起眼睛,目光不善地看向他身后的古堡主人,在宠爱两字上加上重音。 第72章 古堡(26)   系统:【回答正确, 生命女神的神力将会眷顾你,将你从死亡之神的怀抱中带回现世】   【活下去任务完成,玩家脱离副本中, 古堡副本永久关闭】   戚焕看着眼前的世界逐渐迷糊,再度睁眼时已经站在副本之外。   浓烈的迷雾散去, 原本应该有一栋巨大古堡存在的地区化作一片荒芜, 像是在绿色大地上划下一道丑陋的疮疤。   这就是每一个被副本占据的现实地区的宿命,就算可以驱逐副本,这块区域也将变得贫瘠荒芜, 之前失踪在禁地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连惇戴着墨镜, 早早的开车来到这里,见到他出来,遥遥挥手:“好家伙,副本关闭之后,居然只有你一个人通关, 啧啧啧,难度这么高的话,这个现实副本里出产什么神器?”   戚焕从兜里掏出那一块怀表, 系统介绍里原本是仅限于此副本使用, 在古堡副本永久关闭后, 这一块怀表便变成一次性道具,全副本使用。   “一块和时间有关的道具。”戚焕回答,脸上没有什么笑意。   连惇没好气的捶他肩膀一下:“还想着其他玩家?这个副本难度如此大, 你可以完成所有任务回来, 关闭副本, 并且带着神器, 很了不起了,还想要怎么样?”   “不,”戚焕坐上车,脸上还是思索的样子,他看着窗外,脑海里反复又浮现出NPC,在他脱离副本时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我跟你讲讲这个副本吧。”   一个小时后,玩家俱乐部。   连惇端着一杯鸡尾酒,慢条斯理喝上两口:“有意思的副本,并且和boss直接□□交锋,更多的像是在跟规则对抗,果然是悬疑恐怖解密型的。”   “还有你那媳妇,”连惇笑眯眯的,果然看到对方脸一黑,“到底是什么来路,每个副本里都有他,不过这次你也算是赢了一回,大快人心啊。”   但是戚焕意味不明一笑,说:“我是被人放了一马。”   连惇坐直,不再懒洋洋的趴在桌上:“怎么说?”   “数位一体……”戚焕摇摇头,想起那本由神明编撰的炼金术笔记中,直接冲击教会多神制度的一种论点。   “这是一个被认为多神教的世界,但是有一个说法是数位一体,所有神明本质上都是同一个神明的不同面目,这是必须要追杀的□□。   按照多神教的世界观,神明是不可能身兼多职的,除非是真正的数位一体。   而戏鹤,他一方面毫不掩饰自己死亡的权柄,另一方面又拥有光明圣徒的能力,至于古堡上时间的倒流,又是属于时空之神的权利。   甚至他每一次出现所使用的茶杯上都具有不同神明的印记。   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窃取诸神力量的炼金术士应有的能力,后来我才发现这些力量都源于他本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是神明,不仅仅是人们解读神明某一面提出来的某个单独的神明,而是数位一体的真正的拥有一切权柄的神。   那么这位神明在以死亡威慑他们的时候,也以生命给他们留下了一条路,在为他们带来黑暗的时候,又伪装成光明的圣徒,在掌握时间的同时也拨动着他们的命运。”   戚焕闷一口酒,眸色沉沉:“我最后绝境的一线生机也不过是这位谱写的命运故事而已。”   就像戏鹤一次合作一次背叛,这次又利用他,扔掉他,却又给他一条活路,如同在展现自己的仁慈。   “如此恶劣,如此狂妄……那位古堡主人在他手底下当狗,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好下场。”戚焕评价。   他回忆离开的那一瞬间,戏鹤脸上似有若无的恶劣笑容,似乎无数次时间循环让身份卡对他的影响加深,想到戏鹤就躁动起来,很想扯开他这副虚伪的假面,很想狠狠撕咬上一口。   连惇神情也凝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戚焕这段话,还因为他这段时间在论坛上搜索神秘NPC之类的关键词会有了结果。   “恐怕不仅仅是你一个人遭了他的毒手,”连惇把自己在论坛上找到的帖子展现出来,语气带上一点凝重,“你看,目前已经有三四个帖子在副本里面遇到过突然出现的亦正亦邪的NPC。”   戚焕豁然抬头。   “最有效的证据,这些这些NPC都有统一的姓氏——戏。”连惇说道,“他穿梭于不同的副本,究竟是NPC终于有了意识,还是这又是主神给我们开的玩笑?”   戚焕沉默,最终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计划的话,绝对不会错过接下来这个大型团体副本。”   下一次,他绝对不做戏鹤手中的命运棋子。   古堡副本正在缓缓关闭。   副本之中是宛如末日倾颓的景象,天空染上一片血色,巨大的古堡连同周围的景色,都在不断崩溃。   唯有古堡主人满怀震惊的抬头看向他一直信仰的高傲又邪恶的神明。   “那不是一个陷阱,”古堡主人站起来,一步步逼向此刻还站在唯一空地上的神明,“那一幅蒙娜丽莎是你赐予他们最后的生路。”   戏鹤还只是笑着,属于神明的标签没有崩碎,而之前数位一体的理念更是深入古堡主人心中,让他获得无数的力量:“毕竟我不仅仅是死亡之神,也是生命之神。”   他抬起手摁住,因为副本崩碎而力量被不断削弱的古堡主人,第一次使用强力以征服boss。   丝丝缕缕的银灰色光芒从他指尖迸发而出,最终将整个古堡主人包裹压缩。   在这个世界他即神明的规则之下,成功完成这一次对古堡主人的镇压。   最开始他的打算是通过这个副本收回最难处理的戚焕的灵魂,而和古堡主人的合作,则可以让他完成征服副本boss的目的。   可惜,一次次循环之中,戚焕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了生命力量的垂青,而古堡主人一身反骨,从来都没有发自内心的臣服。   戏鹤只能利用古堡主人的一点点信任反过来算计一把,让玩家攻破副本,使古堡主人处于虚弱状态来镇压对方。   这一次任务完成,灵魂深处人造的破碎神格更加光亮许多。   戏鹤深呼吸,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视角无限拉高,无数同样属于高等级西幻类的副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随时可以被他篡改修复。   他意念一动,瞬间化身千万投入这些副本之中。   系统及时播报任务进度:【正在计算您在玩家中的知名度与评价……】   【计算完毕。】   【知名度为初出茅庐,评价为亦正亦邪,还请您继续努力,获取最终无限流主神标签。】   “继续努力啊……”戏鹤面前是系统面板,随着他的能力上升,星火系统也逐渐入侵到主神系统内部,包括现在可以窥视玩家们私底下的论坛交流。   这段时间论坛帖子里面热度最高的一系列便是最近即将展开的百人大副本。   玩家们进行大量的交易兑换此次副本可能运用到的道具,同时还有大量的交友组队帖子和一年一度百人大副本的科普帖子。   戏鹤扫上两眼,笑起来:“这就是扩大知名度的最好机会,系统,将我头发进入百人副本。”   系统:【好。】   下一秒钟,一份游戏卡带出现在戏鹤面前。   比起之前几份卡带的简约古典风格,这一次的卡带以黑色为底,一入手便可以看见上面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在这五颜六色的背景之下,一座巨大的钢铁孤岛,高高的悬浮于半空之中,透明的玻璃将它与一切隔开,而玻璃之上则是一道巨大的不明阴影。   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恰好落在那一团阴影之中——   选秀100   “选秀?”戏鹤轻轻点点这两个字,“赛博朋克娱乐圈选秀?有点意思。”   系统已经倒计时准备完毕:【您已选择游戏副本《选秀100》】   【游戏副本载入完毕,祝您游戏愉快】   无数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闭眼。   遥远的钟声响在远处,而近处是无数的欢呼赞美与花朵!   主持人激动的女声响彻在整个空间之中:“让我们恭喜新一代秀皇——戏鹤!”   无数掌声随之响起,伴随着越发激动的拍照声。   戏鹤终于适应着激烈的环境,定一定神,便发现自己正站在巨大的高高的舞台之上,无数全息投影在他身周,全部都是他在舞台之上尽情舞动歌唱的剪影。   好在,享受胜利的时间不多,很快戏鹤就一身疲倦的登下舞台,刚刚靠坐在休息室的按摩椅中,耳机里就传来人工智能播报:“您的经纪人申请全息通话,是否接通?”   “接通。”戏鹤开口,微微阖眼,感受着这具身体从骨子里浸出来的绝对疲惫。   经纪人毫不意外他此刻满脸冷淡倦怠的神色,满怀兴奋的说:“你出名了!你终于走出来了!天空之岛上面向你发来了邀请!这是一次绝对的机会,你千万不能错过!”   天空之岛?是卡带封面上的那座浮空岛吗?   戏鹤睁开眼,注意到眼前的经纪人几乎所有躯体都被义体所覆盖,一双金属的义眼直勾勾盯着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与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欢心激动,形成诡异的鲜明对比。   “好。”戏鹤同意。   经纪人早就为他安排好通向天空岛高层的飞车,一份厚重的金属制的卡片出现在他的掌心。   戏鹤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透过飞车的玻璃可以看见下方拥挤的,闪烁着无尽彩色光芒的城市。   而向上看那座高高在上的浮空岛,却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绿意,无数精美到只存在于幻想的建筑物在上方美轮美奂的展现着自己,沐浴着下层绝对无法触碰到的阳光。   他冷笑一声。   飞车被停在浮空岛边缘的一座码头,落地之时,已经有好几位穿着复古的仆人恭敬地等候在那里。   不是下面流行的智能机器人,而是更为复古的人类。   比起机器,似乎奴役同类更能够让人类感到高人一等。   戏鹤心想,跟着他们一步步走向面前几乎成为圆球形的建筑,一条蜿蜒旋转的巨大阶梯连接着这座建筑,而他们就像小小的蝼蚁一样,在阶梯上不断攀爬。   偏偏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唱声。   那声音渐渐变大,一点点侵入脑海,似乎变成无处不在的低吼!   戏鹤掐住掌心,微微皱眉,毫不犹豫的在此刻同时发动欺诈与化虚为实技能! 第73章 选秀(1)   大众期待的百人大副本正式展开。   百人大副本是一年一度玩家集体强制性参与的超级副本, 玩家们将会以100人为一组同步进入相同的数个副本,在副本里被分为多个阵营进行对抗。   戚焕也不例外。   这一次副本载入之后,眼前先是一片昏暗和晕眩, 所有人都被限制住,像是被关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而一直姗姗来迟的游戏系统, 这一次来的出奇的早, 一开始就将任务要求展现在玩家面前。   【本次副本为百人大副本,形式为阵营战。   以50人为一组,所有玩家被分配为红色或蓝色阵营。   持续时间24小时。   最终也在本次选秀中获得的总分数判定获胜阵营。】   在百人阵营副本之中, 获胜阵营将会获得丰厚的奖励,而失败阵营将会遭到全身各项属性点永久减少的惩罚, 但是并不危及生命。   只不过在攻破副本的过程中,每个阵营都会有死亡罢了。   显然,选秀两个词,让不少实力低微的玩家心中松一口气——像这种娱乐圈型的副本死亡率较低,那么这次阵营副本, 他们极有可能可以躺赢。   紧随其后的便是关于这个副本的介绍。   【这片土地名为乌托邦,在外面是满目疮痍的荒野,只有这里一片繁华, 或者说, 至少有一部分人永远繁华。   乌托邦分为上下层, 上层的天空岛是应有尽有,而下层则将无限的为天空岛供应一切资源。   富者永远富裕,而你们所有人都是已经被剥夺到无可剥夺者, 没有金钱, 也没有工作——这个世界上, 大部分的岗位机器人都是比人工更好的选择。   你们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通过选秀作为大明星进入富人阶层, 那么,这座浮空天空城就是唯一出路!   而天空城也愿意在这一刻为你们敞开怀抱,在这5年一度的选秀100之时!   而你们都是新一届选秀100的竞争者!】   戚焕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紧接着耳边便传来满怀激情的声音:“这一次选秀将会比其他任何一次节奏都要快!早上排练,下午广告宣称,晚上则是终极舞台和神秘考验,在凌晨的钟声敲响之前,一代秀皇诞生!”   “让我们欢呼,让我们雀跃,让我们迎接即将入场的新一代秀人!愿秀皇的传奇永不落幕!”   戚焕在播放到最后的时候,终于彻底恢复视力,出现在他面前的恰好是宣传片最高潮的一幕场景。   在无数人的欢呼雀跃,鲜花掌声之中,在那闪光灯无可避免凝聚的中心,容貌艳丽至极的男人站在舞台上,向着全世界伸出手。   银发金瞳,容色绝世。   然后右下角,走体贴的写上了他的名字。   上一代秀皇——戏鹤。   宣传片的画面无限缩小,最终画面关于一片黑暗。   站在门口戏鹤收回看向屏幕的目光,举起酒杯,慢慢抿一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淡金色的花朵开放在他的胸前,恰好与这天空之岛的纹路相互呼应。   “今天真是一个伟大的日子,敬今天,敬我们的何总统。”来人笑眯眯点头,与他握手,态度却并不显得恭敬,反而带着几分轻佻。   不等戏鹤回复,他目光已经看向极为热闹的场内,招招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殷勤无比热烈,一下子就迎上去:“毕先生!毕先生!您果然出席了这一次的典礼。”   他欢欢喜喜迎上去,一下子就融入这觥筹交错的欢喜氛围之中。   越来越多的飞车停留在这座巨大的建筑物脚下,身为总统的戏鹤依旧站在门前迎宾,脸上的笑容一丝弧度也没有变化。   总统,在这个自诩是民主自由的社会体制内,本质上不过是几家大财阀手底下的傀儡。   “人都到齐了。”他的贴身助理从一边的角落里出现,手中还在喷洒着药物。   纳米治疗药剂效果极好,狰狞的刀痕在数秒之间缩小成一点小小伤痕,只是还差一点,药品就已经空空如也。   “再去拿一个吧。”戏鹤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助理身上。   助理顷刻之间满脸通红,毫不掩饰脸上的激动和兴奋,他艰难的压抑下,近乎狂热的目光,低声道:“今天是百年一遇的大日子,我得一直陪着您。剩下的没必要继续治疗,反正很快会好的。”   戏鹤不置可否。   倒是远处传来一声哼笑,某个被人群簇拥着的趾高气扬的年轻人低声和身边的女伴说笑:“不过是一条狗养的小狗。”   在哄笑声之中,助理低眉顺眼。   戏鹤确认今晚的客人已经尽数到齐,放下酒杯,一步步走上会场中心的高台。   聚拢着的人眼前都浮现出一块光屏,那是透过化妆间镜子视角照射出的整整100位选秀选手最新的状况。   与此同时,在这天空岛投下的阴影中,在那些许久不在阳光的逼仄安置屋中,同样有千千万万人同时打开直播,一张又一张青春鲜嫩的脸浮现在屏幕上。   廉价义体不断发出吱吱声响的人们盲目的看着电视上一道又一道闪过的广告,直到直播打开,哪怕旁边不断刷广告,兴奋的火焰也出现在他们眼中。   下一秒,独属于贫民窟的弹幕特区就密密麻麻糊满各式各样的发言——   【艹,那个小妞点真正!】   【这么漂亮,等到富人去那里,恐怕要被玩烂了】   【秀皇秀皇!我赌那个小子肯定是下一届秀皇!】   【啧,长得没有我好看,怎么配参加选秀……】   各式各样或阴暗或嫉妒的发言出现,与此同时,还有各式各样看似和选秀比赛毫无关系的发言。   众所周知,在每年一度的特别选秀100节目之中,贫民窟的弹幕一部分弹幕也会被选择出来,投影到天空岛观赛的居民之中。   确实有一部分人也以此作为晋升之阶!   【这一次的直播是生态科技全权负责,我吹爆生态科技今年进行的养殖屏计划!】   【看我看我!毕先生看我!三围……绝对符合您的择偶要求!】   【少爷!您是不是丢了老奴在下面啊!】   【求抱大腿,上过大学,能吃能睡,长得漂亮!】   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狂热弹幕,也被适时的投放在直播边缘。   刚刚才口出狂言的生态科技少总冷哼一声叉掉旁边的贫民窟播放键:“愚蠢。”   “你又和那些东西置气什么?”毕先生向他遥遥举杯,脸上挂着快乐的红晕,外置多巴胺的分泌使他整个人都处于醉酒般的兴奋中,“看吧!多看一点,这个世界就是属于我们的!”   他舔一舔嘴唇,近乎急不可耐的说:“何况,第一次淘汰也马上开始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些小甜甜们的反应。”   镜子面前。   戚焕闭上眼睛,任凭人工智能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他的脑海里面还回忆着惊鸿一瞥的那一位上一代秀皇——戏鹤。   毫无疑问,那个人身上有着与他认识的NPC相似的气质,然而,在刚刚等待化妆的短短时间里,他也进行了检索。   这一位秀皇和其他所有成功获得选秀100资格出道的明星一样,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之后,受到了天空岛的邀请,一步登天。   紧接着就是了无音讯。   正如每一个恐怖游戏类副本一样,登顶等待的不会是荣耀,很多时候是更残酷的地狱。   何况,这个副本毫不掩饰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和阶级差异。   戚焕微微皱眉,很快就被人工智能的金属手臂强硬的抚平。   他倒不是担心那人,只是,上一代秀皇,这个身份不知道能做出多少文章。   下一秒他就听见整个明亮的单间,化间室中传来一阵悦耳的男声:“欢迎各位艺人参加选秀100,现在将由我来宣布本次选秀第一轮淘汰开始。”   戚焕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豁然抬头,一眼就看见由全息投影漂浮在半空中的银发金瞳的男人。   旁边一行小字写在其下:以上一代秀皇为原型制作的人工智能,本次副本的主持人和唯一导师。   戚焕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像是饥饿已久的凶手,终于可以开始狩猎前的兴奋。   “戏老师,好久不见。”他低声问好。   下一秒,这份故人相见的跃跃欲试就被红方阵营里不断刷新的聊天记录冲淡!   【不是吧!才是第1轮化妆环节就要筛人!】   【我被淘汰了!】   【救命!】   【第1轮淘汰的规则是什么?有人知道吗!】   【玛德,这该死的机械手臂!】   似乎是为了解答他的疑问,下一秒变有数个被淘汰的直播间的画面被投影在他面前。   那些人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人工智能为其化妆,下一秒伴随着人工智能宣布淘汰,他们足下的椅子训练脚下的地板打开,三四根机械手臂飞舞而出,毫不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丢垃圾般粗暴的——将人抓住,狠狠的拖入深深的洞穴。   下一秒钟,这些惊呼者都停止了呼救。   这些迅速被淘汰的人中不乏一些道具精良的玩家,在发现脚下陡然一空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飞起,义体手臂打开,黑咚咚的炮口,直对上飞舞而出的机械手臂。   然而,没有用。   伴随着一阵电火花闪烁,露出来的手臂开始将枪口对准自己,负责分析的义眼变成一片黑暗,支撑躯体的脊柱寸寸碎裂!   所有人,无论是猝不及防的人,还是胆敢反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在第一轮筛选出去。   属于阵营右上方弹出系统总结。   【第一轮淘汰结束,本次淘汰玩家全部死亡。   当前红蓝阵营剩余人数为:38:40】   到此为止,红蓝阵营人数相差依旧不大,但是,100名玩家也就在第1个环节中牺牲了整整22人。   阵营通话频道内一片安静。   直到有某位小玩家还是忍不住询问,几乎战战兢兢的向其他大玩家寻求解答:【为什么?】   戚焕心里叹气,缓缓打字:【义体。】   【有的人因为是赛博朋克世界背景而携带诸多人体改造类道具,但这些道具都成为最后他们被控制清理的原因。】   不等他解释完毕,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犹如传达神明旨意天使的戏鹤开口:“选秀只选择天然之美,所有以改造玷污躯体本身的,都将失去继续选秀的资格。” 第74章 选秀(2)   戏鹤将意识从人工智能上抽回, 目光移到现在正在举行聚会的大厅。   正值清晨,然而此处的早饭也是一如既往的奢侈铺张。   飞禽走兽,山珍海味, 酒池肉林,应有尽有。   在这富裕澎湃到让人醺醺欲醉的香气之中, 戏鹤想起, 此处成为唯一的乌托邦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被污染,像这些完整的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异的食物——从桌上摆着的珍馐到酿酒所用的粮食都极其稀有。   然而,在大部分蜂巢里的普通人, 只能够靠营养季度日的时候,眼前这些人却可以肆意挥霍。   “哇哈哈哈哈……”人群之中传来一片哗然, 是毕先生端起了一瓶香槟,直接淋在自己的女伴身上。   一瞬间,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显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无数人位置开始欢呼。   伴随着人群的狂欢,杯盏打翻, 与其说他们是在食用这些食物,还不如说是在肆意糟蹋粮食。   戏鹤心如明镜,厌恶的移开目光, 投向此时大厅中央依旧在进行直播的选秀情况。   伴随着一大批玩家的淘汰, 系统在他耳边不断响起恐惧值入账的叮咚声, 而下方也有一些喜好这一口的人屏住了呼吸,满脸兴奋潮红的看着直播屏幕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拖到地下的玩家,在宣布淘汰的一瞬间, 他们已经成为流水线上的产品, 都被塞进一个巨大的食物生产所里面成为饲料。   至于身上的义体, 甚至比他们本身要值钱的多, 自然而然的被拆卸下来,汇入钢铁义体公司。   固然这些高层人不屑于使用二手货色,但在下面这些城市的居民手中,这些材质并不差的义体可是抢手货。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满脸通红,意犹未尽地将目光从惨叫哀嚎的人体上移开,不自觉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真是可怜啊。”   “没办法,我们这选秀也要讲究一些规则,那么多人都赶着要上来,总得有一些人淘汰。”另外一人假惺惺的回答。   “再说我看有些人看的也很开心,那些等着爬上来的人,可是很欢迎这种场景。”又有人点开旁边弹幕开关,将其他观看直播的底层人的观点展现出来。   精心筛选出来的弹幕,当然不会让他们不快:   【抵制这些使用义体的明星!】   【我们都需要天然美!使用义体的都是用钱在不公平竞争!】   【这些人也太不懂事了,奴才要有这个机会绝对不做这种欺骗大人们的事情!】   显然,这些弹幕很让毕先生满意,他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之后和其他人推杯换盏,将话题转移到正在进行的饲料厂:“之前的生物罐头计划很成功,我们已经饲养下面的人太久了,也是时候让他们自给自足。”   他说着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用手做了一个循环的手势:“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营养液的成分是什么。”   “哈哈哈哈,估计你们生物科技今年的运营成本还能够再降一个百分点。”机械科技的老总摸一摸稀疏的地中海,“不像我们,义体好几年没有更新换代,也是时候让下面的人都动一动,跟上时代的潮流。”   他说着,目光看向一个人坐在旁边喝闷酒脸色不是很好的男人:“生物发电这一次可没有获得展示机会,他们公司想要推广自己那一套技术,还需要多争取些选票。”   “没办法,当年选那个傀儡上去的时候时候,他们不愿意出点力,这回我们哪里舍得分他们一杯羹?”   他们坦然的讨论着选票与政治,丝毫不顾此刻还坐在上方的主人,名义上的总统。   而戏鹤也挂着千年不变的标志性的谦恭笑容面对着一切打量。   直到终于又有人摆脱身边人的阿谀奉承,端着酒杯走过来,与他轻轻碰杯:“提议不错,我们愿意稍作考虑。”   他声音压的极低,语速飞快,几乎没有人看见他们达成的交易。   开局的助兴节目之后,可怜的玩家们还要继续进行他们的选秀之旅。   戚焕被人工智能带领着前往练舞室,在一路上,他几次呼唤前面的人,然而这一次的戏老师却表现的像一个彻底的人工智能,冷酷无情的无视玩家的多次呼唤。   难道不是他?   但是戚焕极为确定自己在看到对方时心中涌出的熟悉感。   练舞室的大门打开,此时另外五位队友已经等在那里。   既然是选秀,自然玩家之中也组队成团,戚焕还没有走进去,就看到有人兴高采烈的发来微信。   【戚神,谢谢你对我们工会的帮助,我差点就找了道!】   毕竟是阵营大战,戚焕这一次也勉强和连惇公会达成合作关系,在阅读进入副本之前从主神系统那里买到的选秀内容介绍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一些关键细节——纯天然美人,自然的魅力。   在发现这些关键细节的时候,戚焕立刻放弃装备上适合蔡博朋克风格世界的义体类道具,顺手又把这个猜测分享给连惇。   连惇自然把消息公开给自己公会手底下几个大将,而眼前这个明显有些兴奋的合作伙伴就是连惇公会里某位早就对他心存崇拜的小迷弟。   戚焕微微点头,目光还是落在没有半丝表情的人工智能身上。   这般冷淡的态度很快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戚焕,这一次是阵营战,不是你显示个人英雄主义的机会。”身上带着队长袖标的少年开口,系统几乎是立刻提示他的阵营——蓝方。   他们虽然成团之后要一起进行表演获取分数,但整个5人团竟然是以三人红方三人蓝方的方式分配。   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被迫合作的同时,也将会互相竞争。   用心险恶。   戚焕心想。   他打量着这间高大宽阔明亮的练舞室,悠扬的音乐声正在其中回荡,而练舞室上方也有好几处光屏,非常符合这个世界特色的不断插播着大量的广告。   广告轰炸,消费主义洗脑,这算得上是赛博朋克世界最基础的剥削方式   从新一代人工义体更新,旧义体系统将会废弃使用的消息到美容液广告,整容医药公司广告,唯一还可以勉强看出上层似乎在做实事就是免费疫苗发放和□□处决。   □□,戚焕捕捉到这个敏感词,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下层居住于蜂巢的人群里从来不缺少宗教萌芽,而这些与格格不入时刻准备着,带着人推翻上层的宗教也自然都被尽数定义为□□。   所以,这一次,都成为秀皇的戏鹤,应该不会再是神明之类的人物吧?   不等他多想,之前一直冷漠的站在房间中央,似乎处于待机状态的人工智能活了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从冷漠麻木变得生动活跃,原本静静看着犹如雕塑的美瞬间变得更加鲜活,鲜活到几乎是美艳压人的地步。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亲爱的组员,”戏鹤在半空中优雅的一弯腰,微笑着看向不知道将来还会遭遇什么的玩家,“我是你们的人工智能导师,以上一代秀皇为模板制作的人工智能,你们可以叫我……”   戏鹤恰好与戚焕对上目光,毫不掩饰恶意的笑容:“戏老师。”   戏老师……   戚焕咀嚼着这个名字,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叫出这个名字。   “戏老师!”队长上前一步,他本就是生的阳光灿烂的外形,此刻笑起来更是显得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像是有金粉抖落,“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定下这一次进行舞台公演的曲目呢?”   戏鹤摇摇头:“舞台公演的曲目是由你们自己决定。”   “那真是太好了,”队长笑眯眯拍拍自己身边腼腆羞涩的队友——当然那也是蓝方阵营的人——开口,“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创作型歌手,很早之前就已经写好了曲子,我们可以用这条曲子作为舞台公演的曲目吗?”   歌手小心翼翼,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盘光盘,自己刻录的光盘上被贴上一个标签,上面有秀气坚定的自己写上两个字——秉烛。   “《秉烛》,忆往昔秉烛夜谈,这是一首讲述友人讲述梦想的曲子。”歌手低垂着头开口。   戚焕虽然有了选秀身份,但脑子里对各种唱跳歌曲一片空空,还是小迷弟这一次的身份知道更多细节,看到对方直接递上光盘,轻而易举在导师那里刷了一波好感度,瞬间怒火攻心,私信滴滴答答响起:【真的是不要脸,这两个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那个队长能成为队长,是因为家里有几个小钱早就打点过,至于那个所谓创作型歌手更是了不起,之前有点名气的曲子都是家里养着的艺人帮忙写的!】   【唉,像这种世界大背景上,别看我们只是参加选秀供人挑选的,一般情况下,那些真正要吃营养液的最底层,根本都没有机会报名,而能够成为100个里面大部分都有些背景,毫无背景的普通人简直是百万分之一。】   【戚神,你的身份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面对其他人期待的目光,戚焕沉默了。   不幸的是,他就是那个毫无背景的百万分之一呢。   在一下子被压制住的红方对话的时候,戏鹤已经操控练舞室里的机械开始播放光盘。   不同于柔和而典雅的名字,这首曲子的风格非常的激烈狂放,当他想起的时候,所有人想到的都是烈酒、高歌、赛车,想到的是一切轰轰烈烈无怨无悔肆意挥洒财富的青春。   劲歌热舞,嘲弄死亡,年少意气,可以想象这一支舞蹈搬上公演舞台,绝对极有气势。   当然,戏鹤也注意到这首歌曲之中的熟悉之处,他慢悠悠开口,明明是人工智能投影,但目光却犀利的让人心惊:“这首歌曲风格很熟悉,像是我一位故去的朋友。”   人工智能能有什么朋友,倒不如说这句话是以他的模板上一届秀皇的角度开口。   两位蓝方阵营的玩家都心跳漏跳一拍:游戏不会又不按常理出牌给他们个下马威吧?   事实证明,主神的游戏副本,有的时候还算做人。   戏鹤敲打一下之后还是挥挥手放过:“这是一首优秀的曲子,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做好编舞,那么告诉我,谁是你们中的c位?” 第75章 选秀(3)   C位。   毫无疑问, 能够获得c位的人将有机会在接下来的公演打分中获得更高的分数,但是,C位, 往往也意味着更高的风险。   队长在拿出这个光盘的时候,就打算富贵险中求搏一搏c位, 听到戏鹤提问, 当即上前一步:“我来。”   他目光转向其他玩家,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这是我朋友创作的曲子,在他心目中最好的表现者就是我, 是不是?”   歌手点头,他没有胆子去挑战c位这种极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位置, 同时又与对方属于同一个阵营自然支持他搏一搏。   戏鹤心中了然,目光若在此时完全落于后的红方阵营:迷弟正拼命地给戚焕使眼色,戚焕却一改往常的大胆作风,后退一步,绅士的给对方让出c位。   队长见他退缩, 心中也有点嘀咕,但是他手上握着保命道具,自然不可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退缩:“那就请老师指导我们开始排练吧。”   戏鹤笑起来:“排练过程也将全程向观众直播, 所以接下来如何分配具体的歌词与舞蹈动作, 都需要交给你们。”   他抬起手, 蓝色的光芒出现在他掌心,逐渐扩大成巨大的光屏,伴随着《秉烛》起唱第一句“秉烛夜谈会, 黄金台上意”响起, 屏幕上五个身材相似模拟真人的模型开始舞动起来。   就算戚焕不太了解舞台相关的知识, 也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舞蹈之中激越昂扬的魅力和那种洒脱不羁的气质。   “至于舞蹈分配, 你们也可以各自选择。”戏鹤开口,伸出食指在队长身上轻轻一点,“至于c位自然是队长的。”   队长微微一笑,看上去自得意满,十分成熟,实际上私底里的私聊已经无比焦灼。   【舞者:哥,不是说等一会儿我们自己再把舞蹈编排弄出来吗,怎么这个NPC直接弄出舞蹈了……而且这舞蹈……】   【队长:冷静,他早就看出来了,既然没有点破,那我们就是符合规则的。】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占据上风,队长就没有退缩的可能。   他直接开启道具——生命之钥。   顶部为圆环的十字架,作为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仅有玩家可以看见的白光渐渐蔓延开来,迅速包裹他整个身体。   【A级道具:生命之钥   作用:一次性道具, A级及以下副本通用,可保护□□不受任何外力损伤】   难得可贵的保命道具,即使是碰上第一轮淘汰的情况,没准还能给他逃出一线生机的机会。   队长胸有成竹,率先占据c位的位置,开始对着屏幕不断模仿舞蹈。   这一次蓝方成功占据先机,队长也立刻拿腔拿调,利用自己的身份压制被分配到副队长职位的戚焕,直接给他分配了一个边缘位置。   小迷弟敢怒不敢言,他的唱词更是被直接删掉大片,全程在舞台之中几乎无法露脸。   幼稚但有效的行为,戏鹤按照人工智能的设定,静默的看着团队里的内斗,甚至还要根据导师的职责,默默给他们每人的内斗技术进行评分。   他还顺手看了看弹幕。   【我怎么感觉这个队长不太对劲,他和副队长关系不太好,一直在针对他们吧】   【显然这个五人团队里面分了两派队长一派副队长一派,副队长被打压的根本起不了身】   【啧啧啧,我怎么感觉这一次选秀火药味好重,每个团队都在内斗】   【emmm,不太喜欢这个队长,一点都没有团队精神……】   【拜托,这是选秀,是竞争,队长拿得出来舞蹈,拿得出来编曲,他当然要占主导地位,前面是什么圣母】   【不服就跟他斗到底呀,我看那个副队长退的太快了,没意思……】   戏鹤将意识转移回观看直播的聚会之中。   果然,队长这一套行为迎来一系列叫好声。   毕先生上下打量着少年精致的眉眼:“长得是有股聪明劲,干事情也干净利落。”   少总摇摇头:“我是不太喜欢这种太有主见的,啧,副队长脾气倒还可以,就是长得太凶。”   戏鹤听到后半句,差点笑出声,一瞬间竟然有想把这一幕分享给某位玩家的冲动。   “我就不一样,我就好长得凶的那一款,可惜,脑子不太清醒,不过那个队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人话一说出口,所有已经拿到剧本的富豪们都同步笑起来。   “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这种火辣的美人,”有人举杯,细细品一口酒,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中心的c位,仿佛正在细品他看中的美人,“有点智商,但不多,玩弄于鼓掌之中才够味。”   再次把戏鹤意识拉回此处的是戚焕的呼唤:“戏老师。”   停留在房间一边的导师从待机状态被唤醒,抬起眼,神情淡漠的看向呼唤他的玩家。   戚焕刚刚完成一套舞蹈,自然而然出些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被他随意用白色毛巾抹去:“我这里有一个动作,还希望老师能够给予指导。”   似乎是怕戏鹤拒绝,戚焕从容地背诵起之前,他就仔细研究过的规则:“每一位导师都有义务回答学生的问题,为学生提供不少于三次帮助。”   队长皱眉,面色不善地看向这里。   舞者小心翼翼发私聊,还有些局促不安:【他打算做什么?】   队长:【还能做什么,吸引导师的注意力,最好能够通过自己的实力征服导师,然后再多加一些出场率。】   不过他表面上说的从容,心里还是对这位排名靠前的玩家忌惮不已。   他的预感是对的,下一秒这位玩家就巧言令色的说服导师,亲自下场与他共舞。   “好。”戏鹤看出他的试探,一迈步走到舞台中心。   一只手高高举起,音乐陡然炸开。   从极静到极动,冷淡至极目下无尘的人工智能,在舞动的一瞬间,仿佛被注入无限的活力与无限的感染力。   就算是原本只把导师当做工具人队长都在这一瞬间屏住呼吸。   在这一刻,所有的音符都要屈服于他的衣角之下。   戚焕不自觉被中心的人吸引目光:果然不愧是上一代的秀皇。   他下意识上前跨进一步,几乎是一瞬间便打碎了单人独舞的氛围。   戏鹤抬眼冷淡的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如刀如剑,恰好伴随着歌曲进入挚友决裂的部分。   歌声一声一声变得尖锐铿锵,如同金铁交击,战争随时将会打响。   戚焕按照舞蹈编排里挚友对抗的部分,上前一步,摆出舞蹈的起手式。   戏鹤沉默半响,紧接着同样伸出手,轻轻推向他的肩膀,下一秒钟身体向外弹出,开始按照双人的姿势舞动起来。   这一刻,单舞变成对舞。   两人既默契合作,又刀剑相向,气场锋利如刀,一人是狂风,那么另一人就是暴雨,一人是汹涌波涛,另一人便是坚崖绝壁!   舞者瞪大眼睛,队里的私聊一瞬间布满他的刷屏:   【靠靠靠,居然还能这么玩?】   【我本来还以为他是看入迷了,上去打破气氛,结果居然是和我们牛逼plus的导师合作,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怎么可以这样,这明明是我的领域!】   【哥,你努把力,我的舞蹈不要被抢风头啊!】   队长忍无可忍:【闭嘴!】   他皱起眉,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换一个人插入其中,展现自己的舞姿。   但是没想到戚焕这个家伙,刚开始跳舞时还有些手脚不协调,结果不过练习册之后就迅速掌握要领,又能够跟导师产生这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质几乎无法插入。   短短一分钟的对舞飞速结束,不等队长想出应对方法,戏鹤率先停止音乐,站在一边结束这场舞蹈。   戚焕好像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欺身而上:“戏老师不愿意陪我再练一会儿?”   “舞蹈c位已经定下,你表现的再好,它也不是你的。”戏鹤一开口就瞬间安定蓝方阵营的心。   戚焕却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不,只是能与您,我心目中的偶像,上一代秀皇共舞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   戏鹤压低声音:“偶像?”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倒不如说是这个男人几个副本受挫之后,心怀不甘上来挑衅。   戚焕同样压低声音:“当然您必须是我最爱的偶像了,选秀肯定得想办法出彩,最好的办法就是卖腐炒CP咯。”   他微微一笑,几乎贴住他的耳朵,让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麻烦戏老师了,看在我们三个副本的交情上。”   卖腐这一招确实有作用,在他们两个人快速贴贴之后,弹幕里面有一批CP粉迅速自发生长成熟。   【啊啊啊啊啊,刚刚我看他们跳双人舞的时候我就想说他们好配!】   【就是那一种,一边爱你,一边是想要杀死你,爱而不得,恨也不得的感觉!】   【写作挚友,读作情人】   【三分钟,给我这个副队长所有的信息!】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导师这绝对是故意的吗?啧啧啧,看起来那么高冷的导师,被人一呼唤就主动下场舞蹈,现在还和他这么亲密的交流,我已经脑补了一出霸道老师爱上我哈哈哈!】   【呜呜呜呜,可惜上一代秀皇已经好久没出来,估计是地位不同了,要是他本人在这里,那肯定更带感!】   【不需要本人啊,人外就很好!是他又不是他,什么叫做恨海情天替身文学啊!】   戏鹤注意到某人成为副队长后一直不带有波动的人气值突然爆炸,一时陷入沉默:……   然而脸比他黑的更快的是注意到戚焕人气爆发的队长。   私聊界面里瞬间充满他的怒吼:   【给我上,不就是勾引导师吗!让那个绿茶狗看看我们的本事!】 第76章 选秀(4)   队长接下来的行为完美符合让那绿茶狗看看厉害的宣言, 和打鸡血一样练舞格外卖力。   在大家各自练习完毕,合并在一起进行协调的时候,他完全是肆意挥霍着自己的魅力。   激越的音乐与潇洒的舞姿融为一体, 像是冥冥之中有舞蹈之神的力量投注于其上,与他的手脚融合, 带领着他随着音乐翩翩而舞。   队长这一次的舞蹈是如此的引人注目, 像是天然变成为一个聚光体一样,压垮了其他所有人的表现。   两个阵营的私聊界面都被此震惊了。   【舞者:没有想到队长还有这么一手,他这个身份是不是之前就苦练过舞蹈, 这跳的比我导师都强。】   【歌手:我这个身体也学过舞蹈,但我跳起来好像没有他那么自然】   【舞者:原来跳起来不太舒服的, 还不止我一个吗,等等,我有不祥的预感……】   【歌手:哥!哥!我们的队长!你怎么不说话!】   蓝方阵营里,戚焕也看见私聊界面上不断弹出小红点。   刚开始是震惊:【在抽取身份的时候也太不公平,他们是给主神游戏系统氪多少金, 舞蹈这么能打】   接下来是疑虑:【不对,他这种完全沉浸燃烧自己的舞蹈风格不对劲,按照我对这家伙的理解, 他肯定是一边跳的好, 一边要挑衅我们】   最后终于询问出声:【戚神, 是不是这支舞有问题……】   双方都逐渐意识到问题,剩余五个人不仅舞蹈越来越跟不上节拍,还越来越舒缓越来越缓慢, 之后将怀疑的担忧的警惕的目光投向在中心舞蹈的越发忘我的队长。   队长彻彻底底进入忘我之境, 无论多少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他都浑然不觉, 一心一意疯狂的舞动着,甚至节奏随着音乐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   就像是舞蹈之神牵着他的手脚引领他步入巅峰之境,又像是无边的疯狂将他包裹不允许他停下手脚的动作。   半疯半神,让人震撼。   与此同时直播之中,队长的人气值瞬间反超刚刚走捷径靠卖腐获得一些机会的戚焕,弹幕里面竟是一片赞叹。   【这种水平的舞蹈在舞台上简直是大杀器,艳压群芳,其他人都黯淡无光】   【靠,从刚刚开始我截屏的时候都没有停下来,这每一张都可以做屏保,太美了,太美了,除了美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前面说队长是靠家里有关系上位的人站出来看看,有这种才华,家里有关系算得了什么!】   【那个副队长看起来就茶里茶气,就是拼不过别人,所以跑过来勾搭导师吸引粉丝,恶心!】   【话说这种舞蹈水平,让我想起上一届选秀的那一位……】   【你是说那个唯一一个可以和秀皇有的一拼的舞皇,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燃爆全场的超级现场。】   【我觉得我们可以期待下一代舞皇出来了,我到时候一定要把我所有的舞台票都投给他!】   【我期待下一个舞皇时代的开启】   音乐声终于停止。   队长向前扑倒在以一个双手向上的姿势,结束了这一场激烈的舞蹈。   无数的汗水从他额头滚落。   他胸膛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那一支舞蹈,几乎耗尽他所有的体力。   而这汗水也并不仅仅是剧烈运动后自然的热汗,还有一半则是冷汗——在他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开始疯狂舞动之时留下的冷汗。   好在,当音乐停止之后,他也成功表演完一支舞曲,身体恢复自由活动的能力。   队长晕晕乎乎的站起来,感觉胃里一片翻涌,不过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剧烈运动带来四肢充血和肠胃缺血,此时的恶心感很快就会消失。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看见私,聊里已经是一片惊恐的询问。   【没事,】队长打开系统面板十分肯定,【我现在精神值和健康值都没有下降,估计刚刚那么好的舞蹈应该是身份自带的舞蹈能力,这一次果然抽到一只好签。】   除了系统面板让他安心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早早就已经开启的道具。   他伸手抓住生命十字架,缓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抬起头,又是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戏老师,您觉得我这一次的舞台怎么样?”   “如果不陨落的话,你会成为一个传奇。”戏鹤诚实的评价,目光落在对方在剧烈运动后不仅没有变得绯红,反而越发惨白的脸上,“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队长发现晕眩感越来越严重,干脆借此试试看虐粉固粉的方法,苦笑一下:“今天早上出来的急,没有吃早饭,可能有一点低血糖,剧烈运动之后还有点反胃。”   他说着说着反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甚至当众yue一声。   这下子蓝方阵营两人都紧张起来,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   “队长!”   “队长你没事吧?”   当众呕吐搞不好会造成人气下跌,队长念头一起,推开扶住他的人,跌跌撞撞的冲向卫生间:“yue,对不起,呕,我去趟卫生间……”   他几乎是一下子扑进卫生间中,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队长来不及调整姿势,直接扒拉着马桶,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吐出来的东西并不是早上随便喝了两口的营养剂,而是某种甜甜的带着腥味的东西,同时有着大块大块的固体。   队长吐了个昏天黑地,等到终于勉强抖着手扶住马桶站起来的时候,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大小不一的粉红色肉团,鲜红色的鲜血在上面静静的流淌着,有些肉团似乎还没有完全失去生命力,以一种诡异的让人恶心的方式轻轻抽动着。   好像是内脏碎片……   一个念头浮起,队长觉得眼前发黑,他哆嗦着想要再去确定,一眼就和镜子里脸色惨白嘴角带血的自己对上视线。   下一秒钟,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仓皇紧张的样子,而是面对着他缓缓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快死了。”他毫不掩饰自己恶意的说。   不,不可能,我身上明明带着□□具!   队长还想反驳,但是所有的力气都被人抽走,几乎是一下子跌倒在地。   练舞室里,所有人都听见卫生间里突然传来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舞者离卫生间最近,一下子扑过去推开门,一眼就见到摔倒在地,死不瞑目的队长!   他身后是人工智能冷酷无情的声音:“检测到参赛选手生命体征消失,正在拨打急救电话。”   三秒钟后,伴随着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几个戴着白色小帽子的医疗机器人冲入房间,不给其他玩家再触碰尸体的机会,直接将队长拉走。   无数恐惧值暴增的声音响起,戏鹤脸上挂着亘古固化的笑容,转头看向他的学员们:“ C位已经死了,接下来是谁补上他的位置呢?”   玩家一片沉默——由队长这个前车之鉴在前,谁还不知道c位就是谁上谁死!   弹幕之中也因为这一场意外炸开花: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们的新晋舞蹈之神是有什么疾病吗?医疗机器人都来了,还救得回来吗?】   【应该是晕倒吧,但是我看拖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胸口起伏了】   【不要啊,我才刚刚喜欢上一个男人,怎么一下子就……】   【要我说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嫉妒,搞不好这些男团背地里面互相斗争,给人下药下毒了】   【前面又在阴阳我们副队长吗,我们副队长和导师关系那么好,要抢c位何必让自己手上沾血】   【别吵了,好歹是一条人命,我们都赶紧祈福,希望他能好起来吧】   【有没有可能是这次选秀不太一样……我刚刚从另外一个男团的直播间回来……他们那里也出了大事……】   这边普通的弹幕之中忧心忡忡为选手祈福,而高层们聚会的盛宴之中,则在陆陆续续有直播间中选手死亡之时,发出一阵欢呼爆笑。   “今天这一次的选秀可比以前带劲多了,”毕先生搂住看到这一幕时脸色苍白的女伴,“你看我对你好不好,没让你参加这次选秀是救你呢。”   女伴赶紧露出崇拜又痴缠的眼神,脸色绯红:“谢谢毕先生。”   毕先生愉快大笑:“哈哈哈哈。”   也有一些客人对于这一幕不算很满意,他本来盘子里还放着切了一块的鹅肝,目光望着镜头里卫生间吐出的内脏碎片:“我不太喜欢内脏。”   戏鹤意识已经被紧急拉回这里控场,听到人的抱怨,赶紧带着笑容走过去:“您不喜欢的话,可以给您换上一款。”   客人目光在几个直播间上一滑,很快就看到一个正在燃烧的舞蹈间:“火焰牛排吧,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厨师,当年的拿手特色菜就是这样。”   戏鹤的助理赶紧上前一步:“我马上找人去给您做。”   “看那个蠢货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关注这个直播间里的副队长,看这小眼神没准是最后活下来的一个。”本次选秀最大主办方天空娱乐的经理饶有兴趣,“一般都是互相之间炒炒CP,之后两个选手还要竞争撕逼,提纯粉丝,跟人工智能炒倒是没这个后顾之忧,这位选手算是会动点脑子能另辟蹊径。”   “人工智能,”他家董事长笑笑,“我记得之前我们也推出过几个虚拟偶像,滋味确实不错。”   他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之际,正在面临第二次c位之争的玩家并没有立刻开始撕逼,而是警惕起来。   戚焕在发现死人之后冲上去的速度够快,此时半站在卫生间,简单分析完当时的情况。   队长当时不是普通的恶心呕吐,而是直接吐出内脏碎片。   在没有外力施加影响的情况下,内脏粉碎,大部分可能性是这个副本具有灵异色彩。   而他们几人同样跳舞不受影响,那么这个灵异源最关注的点应该是c位,最好能够找到根源。   分析完毕之后,戚焕抬头,对着导师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戏老师,我们现在也不好抉择出c位,不如再多听几遍光盘确认一下。” 第77章 选秀(5)   戏鹤没有反对的意思。   表面上他是这一次活动的牵头人主持, 但实际上具体到每一支团队会遇到的情况,他也只知道一些大概。   队长提交的乐曲对他而言十分熟悉,在展示相应的舞蹈风格试探出结果之后, 戏鹤对自己的猜测更是有了十足把握。   这熟悉的舞蹈风格自然让他免不了想起刚刚进入世界时那位秀皇记忆里面某位唯一和他有一战之力的竞争对手。   舞皇,当之无愧的舞台掌控者。   可惜, 最后并没有迎来大家所期待的双皇对决, 这位少见的竞争对手提前黯然退场。   戏鹤利用人工智能的能力检索起消息,很快就查找到那位舞皇先生退场的原因——车祸。   在飞车使用自动驾驶数年,几乎可以保证车祸率被降到千亿分之一的情况下, 这位舞皇先生不幸出现车祸,最终导致整个人都被压成肉泥, 再也不可能登上舞台,让他的粉丝们为之惊叹欢呼。   当然,在舞皇近乎离奇的意外死亡之后,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戏鹤,这件事情自然把他引入舆论的漩涡。   【之前戏鹤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他, 这一次他突然出车祸,戏鹤肯定会上位。】   【飞车技术已经很成熟,几十年没有出过任何一次小车祸, 怎么可能好好一个明星说走就走】   【戏鹤说起来好像是平民之光背景后没有任何背景, 但是我们都知道选秀100是什么情况】   【肯定背后有什么, 暗戳戳的在这里使阴招提前铲除竞争对手……】   在诸多的舆论风暴之中,戏鹤敏锐的察觉到之前与他走得较近的选手们,都开始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尤其是一些极为优秀的选手, 甚至开始公然暗示他在舞皇的死上动过手脚。   戏鹤无从解释也不需解释。   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 他极为成功的成为当代秀皇, 而在没有获得如此巨大优势之前,他也没有对对方生升起过丝毫嫉妒。   非要找一个当时动手杀人的人,戏鹤也不是没有任何猜测。   在舞皇出事之前,他和对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大型舞台公演的后台。   戏鹤性格冷淡高傲,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避开他,倒是舞皇,为了提高双皇之战的热度,经常找机会堵住他,发表一些挑衅的宣言。   正如那一天,戏鹤结束舞台,走向后台的时候,在走廊里看见一身皮衣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舞皇,对方摘下墨镜,看他一眼:“舞跳的还行,下个腰不容易吧?”   戏鹤垂眼:“比不得你,也希望你这次的音乐能和上次一样精彩。”   舞皇最早是以绝妙的舞蹈编排和舞台表现力出名,但是在乐曲和歌唱上一直有巨大缺陷。   直到进入第三轮之后,竞争越来越激烈,舞皇突兀的展现出在创作方面无与伦比的才华,即使如此,还是被戏鹤稳压一头。   舞皇皮笑肉不笑:“精不精彩,你看了就知道。”   正如对方挑衅的那样,这一次,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舞皇凭借着完全超越自己也超越敌人的绝妙编排,赢下一局。   大部分人都以看好戏的目光想要看见戏鹤的反应,无论是失落,愤怒,嫉妒,还是别的,都足以让媒体大肆书写一通。   可惜,戏鹤依旧淡定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种从容也为他带来一个意料不到的访客。   “您好,我……我是舞皇的代写和代唱。”胆怯的男人这样自我介绍。   戏鹤:“上次的舞台是你编的?”   “不仅如此,所有他宣布转型成为创作型歌手的内容,都是我替他做的!”男人抬起头说道,“我知道您和他是对手,只要把他是由别人代写代唱的事情爆料出来,您肯定可以赢下这场比赛!”   戏鹤没有一口答应:“你和他应该也是交易关系。”   “但是我只是暂时需要一点钱,我没有想到他想把我一辈子都绑定成为他的幕后,他已经抢走了我最满意的一首曲子……就是那天舞台上的那首……那不是给他的,那是我献给……”代唱语气急促,手指神经质地蜷缩着,眼底是惊疑不定的闪光。   戏鹤又和他聊了几句,自然答应双方合作揭发。   只不过,在约定好的日子里,对方却放弃曝光,又给舞皇输出大量的优秀作品。   戏鹤并不吃惊,舞皇身后资本雄厚,早早的拿钱压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是偶尔听别人闲谈的时候,听到过这位基本上已经是明牌的代写代唱的故事。   “听说他当年还有个初恋女友,是个捞女,一度把他压榨干净,害得他被迫卖自己的曲子供养女人,甚至还打算背叛舞皇,不过后来那个女人见榨不出更多的钱,消失了,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   回忆之间,再次播放的曲子停止。   戏鹤抬眼看向脸色都黑下去的玩家。   戚焕手里当然有检测灵异事件的道具,就是他手中的黄符。   几乎是在曲子播放完毕的同时,那张黄色符纸无风自燃,宣告了这首曲子里确实存在怨魂的力量。   “没想到一个赛博朋克副本到最后居然要我们超度亡灵。”小迷弟吐槽,“戚神,你有什么办法吗?”   蓝方阵营失去领头人,剩下两人本身实力不强,此刻又受到惊吓,只能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红方迅速占据主动权。   戚焕捻一把纸灰看了看:“里面应该是具有怨念的鬼魂,攻击性不算强。”   这还是他在各式中式副本中学会的技能,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抬头看见脸上挂着精准的笑容,望着这边的导师戏鹤。   脑海里突兀的想起对方,红盖头像似笑非笑的红唇。   那样子笑的可比现在好看。   戚焕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联想有什么,继续解释:“一般针对怨念比较足的鬼魂,最好的办法是解除他们的怨念,让他们自动投胎往生。”   “不能暴力驱鬼吗?”舞者忍不住开口,“我们的排练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要是不尽快排练,下午还有事情,晚上舞台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拿到高分!”   “这么急,那你来跳c位咯。”迷弟翻个白眼,转头对着老师露出小奶狗式甜美笑容,“戏老师,这里有人想要……”   “不,我不想。”舞者赶紧开口,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拿捏的死死的。   “每个团队应该都会面临相似的问题,”戚焕淡淡道,“大家时间都会不足,关键还要看你自己的能力。”   他一开口就威势十足,另外两个人也只能含恨不甘心的闭上嘴。   然而下一秒,这位大佬也开始挂上笑,凑到老师身边:“戏老师,您最开始不是说觉得他们的舞蹈风格有点眼熟吗?”   戏鹤从待机状态激活,垂眼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天山雪莲终于正眼凝视凡人的傲慢:“是。”   “那么他们的舞蹈风格和哪一些组合比较像?是不是你那一届选秀有的人?”戚焕询问。   戏鹤略一沉思:“上一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抬起手,光屏在他面前展开,同时四周的音响里也响起狂野外放的音乐。   舞台之上的人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没有人可以从他的身体上移开目光。   那是力量与激情的完美结合,不似人间的动态美感在他身上流淌。   如果说戏鹤的美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飘飘,冷静冷淡至极,那么对方的美则是永远深入人间永远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动态。   一个冷冷似冰,一个灼灼如火,也难怪在上一代选秀之中被称为双子星。   更为重要的是,玩家手上这一盘磁带和舞蹈的风格完全就是对方的风格。   想起刚开始队长宣布这些是他所创作的,戚焕看向歌手:“这首曲子应该是别的团队还没有用过的曲子吧。”   歌手本能的想要维护自己阵营利益,但是在他拒绝承认之前,脑海里又想起自家队长吐出内脏躺在地上的可怕模样。   他点头:“对,我家里给我的曲子,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来自于这个团队的。”   迷弟冷哼:“所以说走捷径的活该出问题。”   戚焕没理他们的争斗,再次对话面带神秘微笑在旁边吃瓜看戏的戏鹤:“我们可以查询一些之前团队的相关消息吗?”   戏鹤随手在光屏上一点弹出一个搜索引擎:“你们自己看吧。”   戚焕将舞皇两个字打进搜索框,很快就有大量的内容弹出——   《双皇之战!舞皇vs鹤皇,谁是今晚舞台第一!》   《舞皇舞台炸裂全场!新歌曲实现绝美转变!》   《舞皇:毫无疑问我会成为选修100唯一的秀皇!》   《遗憾离场——舞皇车祸,无缘选修秀100大决赛!》   一位突然之间风格有所转变的选手,一位突然经历车祸的选手,戚焕在心里丰富着对这位神秘选手的印象,顺手点开车祸的照片。   他停下手上动作,让那张放大的照片,血淋淋的呈现在每个人眼前。   飞车因为故障冲出轨道,狠狠的砸在路边的行道树上。   整个车体彻底变形,而之前还在视频中充满生命力的青年向前扑倒在驾驶座上,大量的内脏碎片从他口中涌出,宣告着死亡的到来。 第78章 选秀(6)   “充满怨念的鬼魂索命的经典方式便是让死者重复他生前的死法。”戚焕说。   迷弟快人快语:“所以我们可以确定, 现在正在作祟的鬼魂就是上一代舞皇。”   他摸摸下巴:“确实可以理解哈,自己一路辛辛苦苦打拼,不断磨砺, 不断冲击巅峰,好不容易终于杀到选秀100总决赛就要逆天改命, 结果莫名其妙就死了, 这可不是得怨念深重。”   “然后呢,现在还有一个□□崽子,把自己准备好可能是在总决赛要拿出来的, 震撼世人的曲子和舞蹈拿出来,还想要取代自己的c位, 那是肯定不干啊!”   □□崽子歌手:……   □□崽子舞者:……   显然,红方阵营知道他们此时肯定会露出憋屈的表情,不仅不悔改,还笑得愈发欢快。   除了这一条关键线索之外,他们也对这一位舞皇及背后团队也有进一步了解。   他手底下的团队和选秀中经常和他合作的几个队友也是戏精大戏。   从队友a曾经被人潜规则上位, 好不容易混出头之后,结果被b撬了金主。   再到幕后团队互相嫉妒,甚至发生过一起下毒连累舞皇本人的事情。   种种事情离谱到让人都忍不住同情这一位参赛选手的地步, 然而, 物以类聚, 有的人身边这么多戏精狗血故事,他本人也是瓜多到吃不完。   且不说多次挑衅竞争对手,以及从小到大就没有断过的霸凌事件, 他的性格和舞台上的表现风格一样, 暴烈如火。   戏鹤当年最多的是被人认为过于傲慢不好亲近以至于有些没有礼貌, 但媒体们再怎么捕风捉影, 也只能拍几张照片嘲笑,而他,这是以一己之力拉低当年选秀100中选手的道德素养,昨天酗酒飙车,今天殴打小弟,一言不合就动手,拳打脚踢出个灿烂未来,几乎每一次都有媒体大肆报告,一张又一张拳王争霸赛现场的照片传的满网都是。   “这种个性恐怕结的仇家不少。”迷弟叹着气摇头,还没有多说两句风凉话,他也开始皱着眉捂住肚子。   “我觉得肚子有点疼。”歌手说,单手捂住肚子,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让他惊恐的是,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之后,其他人也露出同样的痛苦神色,然后将手摁在腹部。   “我们之前也已经跳过舞,对方的怨念还在作用。”戚焕解释,伸手掏出一叠黄符,动作熟练地贴满整个光盘,“先超度吧。”   超度仪式进行起来非常简单。   念诵死者的名字,在感受到鬼魂之后,便可以与他沟通,解脱他的怨念。   “我们会在直播舞台的时候向全世界宣告,这是你做出来的,为最后一次舞台准备的曲子,或许你不幸身亡,但是你的曲子会被全世界所铭记。”戚焕一本正经的承诺。   他本就生的极为英俊,在严肃承诺的时候,更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鬼魂迟疑不决,最终还是被戚焕描绘的自己名满天下的未来所动摇,恋恋不舍的消散。   “完美。”迷弟欢呼一声,很快就感觉消除诅咒之后的身体浑身轻松,腹部似有若无的隐痛尽数消失。   另外一边蓝方阵营里也为这种成功,既是庆幸又是叹气。   【舞者:太好了,我还真怕,下一秒钟我也要吐出内脏】   【歌手:好是好,但这一次真是便宜,都让他们捡了】   【舞者:至少我们也能分点舞台表现分】   【歌手:不,早知道这个曲子里面就有怨念的话,我们提早解脱,然后对外公布舞皇名字也好】   【歌手:这个身体的家里人怎么那么不懂事,不提前把事情说清楚,本来舞皇走之前最后留下的曲子就是最大的噱头,我们可以以他的传人继承人身份出道不知道能拉多少人气】   【舞者:啊?】   【歌手:你看吧,这下红方肯定崛起了】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戚焕的人气在经历这样一出奇幻事件之后瞬间高涨。   戏鹤还可以看到弹幕正在热烈讨论。   【这个发展属实是没有想到……】   【舞皇十年老粉听说这件事情啪的一下就进来了,我现在在光脑面前哭的像狗一样,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走了那么久的他,居然还有人能够继承他的遗愿……】   【不管怎样,舞皇出品必属精品,先支持一下这个团队】   【我错了,我之前还觉得这个副队长假惺惺,实际上人家有脸又有脑子,还是我们家舞皇的最好继承人】   【真没想到这一次的选秀100居然是这种风格,隔壁几个直播间团队里面也面临类似的情况,但是噱头哪有这个舞皇大呀!】   戏鹤挥散弹幕,知道这一次直播的热度绝对足以让所有人满意。   他继续压迫玩家们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你们已经讨论了这么久,也应该休息够了,接下来的c位由谁来担任呢?”   戏鹤淡淡一笑,看向剩下来的四位玩家,两位红方,两位蓝方,看上去是胜利平衡,但是无可置疑的,戚焕足够强势。   果然,舞者很快就感受到此时的暗流涌动。   到底还是富贵险中求。   他一咬牙,上前一步:“戏老师,让我来当c位吧。”   显然,另外两个人都走的是谨慎路线,轻易不会冒险尝试最有可能死亡的位置。   但是他们这一方已经落后,想要扭转最好的办法,就是争一争最危险的位置。   按照他的推论,应该是已经超度完成的。   舞者一向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这种好运气让他再被人当做探路石时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这一次他相信幸运女神还会站在他身边。   热烈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开始随着音乐舞动。   只是不同于之前热火朝天的练习,这一次大家的动作都开始有些僵硬和迟疑。   戏鹤再次展现冷酷无情的导师本质,一次又一次的叫停动作僵硬迟缓的玩家:“手抬的高一点,根据音乐来律动,你们是早上没吃营养液吗,手一点劲都没有。”   如果只是单纯的批评还好,关键是戏鹤还手握打分大权。   “C位!”戏鹤一拍手,打断音乐,叫停舞蹈。   舞者僵硬的停下来,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过去:“戏老师?”   “你不够投入,”戏鹤居高临下的看过来,“你没有沉浸在音乐之中,再这样下去,我要扣你的练习分。”   没有人希望在这种关键时刻分数拉下来。   舞者咬紧牙关。   戚焕站在他身后与戏鹤对上视线,再次捕捉到NPC脸上那毫不掩饰恶劣的浅浅笑容。   要出事了。   他心有所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批评和被扣分的威胁,这一次的c位完全沉浸在舞蹈之中。   那热烈的疯狂的曲子,形成无数道丝线捆绑住他的手脚,驱使着他,逼迫着他,鞭策着他,开始在舞台上疯狂的舞动。   那是狂放到近乎疯狂的舞蹈,所有肢体的活力都被压榨出来,将力与美攀升到巅峰。   这种狂热的舞蹈带来的感染力犹胜过之前队长所跳,所有人都渐渐的恐惧的停下舞蹈,完全被恐惧所支配,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完蛋,他也进去了。”迷弟喃喃自语。   “不会还有东西没被超度吧?怎么办,赶紧救人啊!”歌手一咬牙赶紧冲上去,试图抓住正在疯狂舞动的人。   从他们队长的经历来看,刚刚开始疯狂跳舞,还不会吐出内脏,加把劲,没准这人还有救!   “戏老师!能够赶紧呼唤医疗机器人吗!”戚焕没有冲上去抱人,扭头看着理论上应该掌管处理一切的导师。   在其他人紧张的目光下,戏鹤本就不打算当一个小关卡的boss,自然松口:“确实情况不对劲,我已经联系最近的医疗机器人,带着治疗仓过来。”   大门被推开,戴着白色小帽子的机器人迅速注射镇定剂。   舞者颓然倾倒在地上,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肌肉还在疯狂的抽搐着,让他像一条活鱼被捞到陆地上一样疯狂弹动。   他被人绑上束缚带塞进治疗仓。   戏鹤的全息投影眼中闪过一道蓝绿交加的流光,所有治疗数据呈现在他眼前。   “内脏损失中,正在极速修复。”他淡定的看着眼前惊魂不定的三人,果然收集到了大把来自玩家的恐惧值。   可惜,戚焕不仅不怕,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果然是最适合解谜的人。   戏鹤心底哼笑。   “我们先来看看团队的其他成员,有怨念的鬼会让人以同样的方式死去,这是最好的鉴别方式。”戚焕让大家一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现在距离排练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解决方法。”   他掀起眼皮,黑亮的眼睛和每一个人对视里面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必须得在舞台上表演这只曲子,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表演之后……”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竟之语。   迷弟握拳,他从光屏中拉出其中几份报道开始快速浏览:“好,我这边已经看完之前互相下毒的事件,这种特殊毒素死亡的方法是呼吸衰竭,缺氧而死,和内脏没有任何关系。”   “之前撕逼的A和B,”歌手知道自己独木难支,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他们配合,“好像还有一点隐情,A应该被虐待过很多次,当时的情况也可能是他主动想要摆脱金主。”   “所以反手就坑B,一把把人推进火坑。”迷弟吐槽,“你们娱乐圈都这么乱的吗?”   戏鹤不满地咳嗽一声。   不,当年他这个秀皇拿的可是干干净净。 第79章 选秀(7)   这一声咳嗽惊醒了其他人。   玩家们都知道他是上一代秀皇, 自然也属于他们aoe扫射的娱乐圈中人。   在无声的尴尬蔓延的时候,戚焕格外从容不迫:“戏老师,您能够找到上一代选秀时的一些录像吗?”   在申请的时候, 他也翻出了之前戏鹤的一些新闻。   大部分自然是有关这一次双皇之战两位皇帝之间的龃龉——   从一开始舞皇多次挑衅戏鹤,再到舞台之上选取选题之间的争锋相对, 再到某一次戏鹤主动爆料舞皇的一些相关负面消息, 甚至在最后舞皇发生飞车意外之时,大众舆论里都是关于戏鹤□□的猜测。   戚焕关注到的是之前戏鹤爆料的一系列消息中有关于假唱的部分。   他把但是记者和戏鹤的对话调出来,这一次被爆料发生假唱代唱事件的, 是刚刚结束的一次舞台。   相关舞台的内容也同时被筛选出来呈现在面前。   戚焕打开这一次舞台录像。   伴随着激越的音乐声,舞皇连跳带唱, 在弹幕之中都是关于他这一次风格转变的讨论。   【之前舞皇好像只是单纯的跳舞,唱歌的时候气息没有现在这么稳定,调子把握的没有现在准,声音也没有这么好听】   【所以说上一次特训是真的很有成效,我们舞皇现在肺活量上去了, 体力更是上升一个台阶,连跳带唱这种高难度一点都不带喘的】   【别人都说戏鹤是努力型选手,我们舞皇也不是只凭天才上来, 他明明也是天赋与实力俱佳, 凭借一己之力, 从原来只有舞蹈好到后面进行创作,再到现在说唱结合】   【你们就没有人听到爆料,据说这么快转变是因为团队里找了代唱……】   这条弹幕只出现了一次, 最后就是大量的赞美淹没这条孤立无缘的可怜弹幕。   歌手已经看出不对:“代唱是肯定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口型都对上了, 但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没有对上口型。”   他继承了这个身份的唱歌能力, 在这方面也具有极其敏锐的眼光,一下子暂停住视频卡在基础明显窗边的镜头上:“我们的上一代秀皇,我们的戏老师怎么可能说谎,他绝对是假唱。”   歌手展示自己价值的时候还不忘刷关键NPC的好感度,不动声色地捧了一下老师一把,还冲着戏鹤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戏鹤:嗯哼,这个小玩家倒是比其他人懂事。   戚焕不自觉磨磨后槽牙,移动身体挡在歌手和戏鹤之间,阻止他们目光相对:居然还敢刷好感度,知不知道上个副本的人是怎么死的啊。   他本人却靠近戏鹤,目光投在视频上:“除了假唱之外,他之前转型成为创作型歌手,恐怕也是找了代写吧。”   这就是隐藏在这个团队后面的最后一人,一个和这首歌曲至关重要,也有可能冤死人的人。   他们立刻开始翻找这位舞皇先生当年团队的各种照片,在诸多照片之中寻找蛛丝马迹之后,终于锁定在一个苍白的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苍白纤细瘦弱的女人,她身边常年站着一个瘦小的青年,明显是情侣关系。   两人看上去好像只是团队里的助理,但大部分时候舞皇都不屑于让他们近身,但若说他们两个人没有地位,这两人却频频出现在舞皇的各种训练现场和舞台现场。   “可以用人工智能搜索两个人在其他新闻中的出现吗?”戚焕试图寻找捷径,“又或者我们可以通过大数据查找他们的个人消息。”   这个大胆的操作让其他玩家都有点沉默。   歌手:我都打算翻翻道具有没有办法收集碎片信息了,这个高冷的NPC真的会帮忙?你别逗我了我?   戚焕不紧不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翻出他们之前的选秀合同:“我记得人工智能导师将会为我们提供所有需要的数据服务。”   “这个应该也算在我们这次选秀必须要的数据活动中吧?”他强调这次选秀必须几个字,显然是已经看穿这次选秀的本质。   所以,出乎所有玩家意料的,戏鹤微微一笑:“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抬起手,无数数据形成水流,在空气中交汇,快速的搜查其所需要的资料之后,化作一个又一个光屏弹窗,出现在玩家面前。   另外两人没有进行推理,这种体力活还是愿意干,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那个男的应该是代唱,他之前参加过一些小型的歌曲选秀活动,声音很好听,但是没有什么背景,家里又穷,自然而然都失败了。”   “那个男的曾经获得过几次创作方面的奖,最大一次奖是之前舞皇家里人举办的,之后他就在歌曲创作间销声匿迹了。”   “那个女性应该是男性的妻子,好像是个改造人?选择一个改造人作为伴侣,当时还引起过不少争议。”   戚焕将这些文件一一看过注意到其中一张男人在舞台外面抽烟的照片,看到其中的一个背景:“戏老师,你好像和这位代唱见过面?”   戏鹤和他对视一眼:“一面之缘。”   “他之前想找我合作爆料,之后却又毁约。”戏鹤语气平静无波,似乎完全没有当年被人放鸽子之后的恼火。   也难怪,毕竟他现在只是个人工智能,或许传承有原型的一些记忆,却不会有原型的感情。   戚焕沉吟:“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受到了一些威胁,选择放弃通过更加光明的手段去报复,只不过最后还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现在倒计时只有半小时,我们必须得尽快超度。”迷弟难得催促起来,“等会让他再试试看c位行不行。”   歌手脸刷的一下黑了:“喂,你们以多欺少啊,怎么我留着也比你有用吧?何况我们接下来要比的是团体赛,只有两个人能叫团体?别到时候多扣了分!”   戚焕:“我还有些犹豫。”   他快速调出了另外的一些信息,最后干脆舍弃通过这两人的脸搜索出的结果,开始查找一定时间内的凶杀案件。   这一时间被他精妙的控制在最后一次,两人出现的照片和男人单独出现的照片之间。   很快他就在种类繁多的意外死亡事件中找到一个。   “在戏老师爆料之后,或者说就是当天晚上,出现一起本应该闹得很大的凶杀案,但是这个案子只被短暂的报道之后媒体就闭口不提。”戚焕拿到一张电子报纸,那是一个娱乐圈小报的照片。   女人残存的肢体散落在地上,一部分还镶嵌着改造人特有的机械。   她的肚子被人从中间破开,内脏被人残忍的切割成碎片,随意的覆盖在脸上。   本该拳头大小的孕育器官被填满,吹气球一样胀起,带着污浊的白色躺在心脏的位置。   恐怖血腥,猎奇至极,但是显然这起案件的嫌疑人足够位高权重,以至于各类小报只能够用B先生来轻飘飘的代指,然后闭口不提他将会遭受的惩罚。   这是一次对大家都已经熟悉的狩猎行动的爆料。   这可怕的狩猎行动进行的是如此频繁,以至于大众都对此麻木。   “是那个女人。”迷弟的声音都在抖,“B先生,就是之前他团队里面传出来竞争金主事件时,那一位消息稀少位高权重的金主的代号。”   他握紧拳头:“太恶心了,是不是她也是被陷害的。”   “或许是铤而走险,然后失败了。”歌手是仔细看过当年那一段二女争一金主故事的,“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那两个女人都成功摆脱B先生,大概是B先生已经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这是你推理的依据。”   “但是这位B先生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强迫人,我不是在洗地,我只是在理性分析他的性格,他出生豪门,所得应有尽有,更喜欢被人舔着送上来,而不是主动去取,那样太掉价。是这一位小姐主动去勾搭的B先生,然后和之前的两位女性一样,受不了对方的暴虐,也没有及时保护好自己。”   迷弟皱眉:“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戚焕只顾专心看着更早之前的资料,最终一锤定音:“真是如此。”   迷弟啊一声。   戏鹤吃瓜到满意,看到对方满脸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替戚焕解释:“在那之前,在这位小姐嫁给那位代唱之前,她学习的是专业的作曲,一直没有成果是因为那位代唱一直在夺取她的曲子为自己贴金,当然也因为这个世界对改造人冷酷无情没有天赋的偏见。”   “这就是他为什么愿意冒着大家的诧异甚至歧视的目光非要娶一位改造人的原因。”戚焕说,“这位小姐之所以努力非要扒上B先生,是因为她看到金主的诠释,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完成对自己的解救。”   “只是最终从一个火坑掉到另一个火坑。”歌手点头,“这位B先生人面兽心,只想尝尝鲜,满足自己暴力的欲望,却根本没有想过为了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女人去损失节目正在力捧的一棵摇钱树。而男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懦弱的人,刚开始想带着女人抗争,获得一点钱之后就退缩,之后更是眼睁睁看着女人走向死路,完全生不起半点反抗哪怕帮助的心思”   他轻蔑地看迷弟一眼:要不是你这家伙运气好,刚好和戚神一个阵营,早就被自己蠢死了。   迷弟:靠。 第80章 选秀(8)   确定新的冤魂之后, 玩家迅速行动起来将黄色的符纸贴在碟片上,重复了之前已经做过的超度行动。   这一次他们开始念诵起查找到的这位代唱的名字,不一会儿就有所感应。   一道模糊的散发着白光的影子出现在房间之中。   戚焕已经警惕地准备好对抗冤魂的道具, 然而对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记住名字,记住歌曲。”她喃喃自语。   漫长的死亡几乎将她所有的智慧都消磨殆尽, 只剩下最后一星半点懵懂的执念。   “我们会让你的名字和歌曲被传唱。”迷弟之前受点刺激, 现在也不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直接A上来劝说怨魂。   效果极好,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影陡然散开。   所有人都感觉身上一轻, 与此同时,脑海里面浮现出许许多多有关于这首歌曲和相关舞蹈的细节。   这大概就是他们解决这一次危机的奖励。   戏鹤在这时轻轻拍掌, 将玩家的注意力从消散的怨灵引回到自己身上:“恭喜你们成为第一个破解选秀第一环节难题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无比僵硬,看着让人心底发寒。   “第一环节难题?”歌手回过味来,“这难道才是你们选秀的真实目的?”   不等人工智能回答,另一个兴趣高昂的声音就响起来:“NONONO!”   戏鹤无奈的摇摇头,抬起手, 一个打扮十分五彩斑斓的人出现在全息投影里。   “让我看看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小菜鸟们都长什么样?”他摘下反着五彩斑斓光芒的墨镜,向前倾身,长长的灰色胡子几乎要拖到地上, “呐。”   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摆摆手:“作为这一次选秀的导演, 你们的水平真让人失望。”   戚焕:……   他看到站在身后的人工智能露出堪称鲜活的狡黠笑容。   “介绍一下我们这一次综艺的主题,恐怖!”自称导演的男人欢快的伸出手,向两边打开, 仿佛在拥抱着他的缪斯女神, “这是我在诸多庸碌无为的让人发困的活该被丢进回收站的剧本中找到的最绝妙的部分!”   “想想看吧, 一群俊男靓女们被恐怖的故事吓得花容失色, 在厉鬼的追逐下跌跌撞撞,浑身是伤,满身是汗,一身凌乱,我见犹怜!”导演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手向旁边一张便展现出当前其他团队在面临着第一次考验时死伤惨重的现状,“而且解决第一次考验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   “真惨呢,”他不带任何怜悯之心的,看着某些房间里面面对难题一筹莫展,已经开始内讧的场景,“如果解答不出来也会死哦。”   导演遗憾的摇摇头,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眼里甚至不乏愤怒的玩家:“那么第一关就介绍到这里了,希望你们能够为大家带来更多的乐趣。”   他摘下太阳花似的帽子,轻飘飘一弯腰,下一秒钟就消散在半空中。   “所以,在这个选秀之中,就算是刚刚的故事,也只不过是娱乐罢了。”歌手说。   他倒是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情。   代写在死之前凭着最后一点怨念残留在人间希望可以复仇,但最终就连死亡和怨恨都成为他人娱乐至死的玩具。   某种程度上,她和他们这些在主神的恐怖游戏里挣扎求生的玩家也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屏幕之外则是另一派景象。   戏鹤意识回到总统角色身上,睁开眼时果然看到底下都是一片欢乐。   20支团队,20个直播间,都被光屏整整齐齐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在那些直播间里有的直播间的选手已经完成任务,惊魂未定的抓紧时间排练,有的直播间则只剩下一片血腥,还有的直播间的鬼魂较为恶劣,如同猫咪玩弄老鼠一般在练习室里追逐着他们。   相比之下,戚焕这支团队运气不错,抽到的鬼魂一方面是有简单解决方法的,另一方面脾气也相当不错。   “带劲!”毕先生满脸都是兴奋的潮红,抓着身边嫩模,手上不自觉用力,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光屏上,简直是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光屏加入其中。   他身边的女伴疼的连连吸气,却不敢放松,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周围,寄希望于有人救她于水火。   可惜,在这满座高朋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正人君子。   偶尔有人觉得这太过血腥,也只不过是淡淡评价:“创意不错,有些猎奇,明年再弄点新鲜的。”   “别说那个老东西是有点水平,”某位公子哥笑眯眯的,“这边有几个女鬼的长相是真不错,就是第一个解决谜题的那个团队,他们那个女鬼。”   “活着的时候味道确实不错,”毕先生露出回味的表情,“意志力很顽强,耐玩,就是我最讨厌这种一心想着上位的婊子。她特别迫切的想要火,想要这个曲子火遍大江南北,说做什么都可以,呵。”   “可惜……”公子哥摇摇头。   戏鹤注意到他们的对话,目光恰好与同样看向这边的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对上视线。   灵魂科技的创始人,从小财阀里面爬出来的新贵,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能参加这种宴会。   新贵对着他笑笑,并没有太多恭敬。   大部分人都把这个运气好被捧上来的傀儡总统当作背景或者花瓶,自然不愿意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们公司确实有高端业务线是做这方面的。”新秀笑眯眯介绍道,将自己的名片交给他。   他一本正经保证:“保证安全,保证可靠,我们公司也是这一次选秀活动的幕后技术支持者。”   戏鹤的助理为他倒满酒杯,在他耳边轻轻陈述:“这个公子哥前几年玩出好几次大事,和毕先生臭味相投,不过他好像更倾向于改造人,毕竟公认的改造人没有人权。”   “嗯。”戏鹤沉吟,然后低声道,“灵魂科技以后会站在风口上。他们不把改造人当人,更不会把鬼魂当人,虽然有生育工厂的情况下,根本不缺底层人,但是有些不错的材料,死了就是死了,能够在死了之后压榨一轮,没有资本家会放弃的。”   “玩弄灵魂。”助理露出恶心的表情。   戏鹤微微直起身,鼓掌唤回大家的注意力。   他的时机掐的刚刚好,大部分人已经聊到意兴阑珊,也愿意给他个面子,安静下来,看看他要说什么。   “第一轮选秀的排名结果出来了,让我们看一看吧,各位也可以依照自己的兴趣去挑选一些支持的选手。”戏鹤微笑着说道。   贵客们都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不少人都开始操纵起光屏开始打分。   分数与人气值同步计算,很快就罗列出这一次的排名。   毫无疑问,本就占第一个解密优势的戚焕成功窜上此时排名第一的位置,而在那之后还有一些倒数人员。   “哎,下一次还是放宽到选秀1000吧。”毕先生摇摇头,“这么点人,剩下的倒数人员都不好给他们惩罚了。”   他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身边跟了一群奉承的人。   戏鹤关注的却是后台里另外一项标准,鲜红如血的线条随着选秀的进行不断上升,和之前晚期的线条拉在一起进行对比,显而易见,增速快了10%。   “把这张图发给他们。”戏鹤点点屏幕。   “是。”助理应声,游走在宴会厅四处,亲自斟好几杯酒之后,带着一张签满名字的纸回来。   紧接着,又是一批统一制服,专业素养超高的服务人员,推着餐车走入大厅之中。   他们沉默而迅捷的清理干净散乱的桌椅地板,将全新的珍馐大盘大盘的摆在长长的餐具上。   没有人胆敢做出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人胆敢引起此处任何贵客的兴趣。   他们都是经过筛选站出来的侥幸存活着,非常清楚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他们这些底层人的保命之道。   而位于大宴会厅中间的巨大香槟塔被换成超大香槟杯,也被倒入清香扑鼻的香槟,两位在之前选美比赛之中获胜的超模站在香槟杯之中,开始伴随着悠扬的音乐起舞。   场面一度只能够用酒池肉林,骄奢淫逸来形容。   这边进入午餐时段,玩家们也终于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杀之后进入休息期。   经过一系列的筛选之后,此时留下来的人数快速锐减。   红方:蓝方   30:30   数字再次被巧妙的控制在一个平衡之中,仅仅是第1关,他们就损失40%的玩家。   这个娱乐圈副本绝不像其他类似副本那般无害。   戚焕忧心忡忡的跟着机器人穿过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走廊,很快就回到自己身份租下的房子。   房间极其逼仄,用胶囊房细胞房形容也不为过,狭窄的床铺几乎占去大半的面积,床尾直接对着折叠马桶,旁边还有一个衣架,负责悬挂衣服,衣架下方是可以打开的桌子。   他作为第一名居然还获得了一个特别奖励——这一间房子背后有一扇窄窄的窗,可以站在此处俯瞰下方拥挤的车流不息的城市。   至于其他的房子,这只能靠头顶一盏能源灯照明,昏暗而压抑。   “堂堂大明星居然住的这么差。”戚焕摇摇头。   “然而这一栋房子你工作几百年都买不起。”戏鹤没有感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第81章 选秀(9)   戏鹤还记得原主记忆里面当年那段艰苦的日子, 甚至在这样一间公寓里面住着的日子,都算是痛苦之中难得的光辉时刻。   戚焕倒是不意外这位人工智能的投影出现在房间中,在床铺一角坐着, 拍拍旁边:“戏老师,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椅子能够招待您, 一起坐下来说?”   戏鹤从善如流的坐在床边。   虽然投影没有任何重量, 床铺没有凹陷的痕迹。   他打算给这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玩家,一点小小的资本家震撼。   “在这里,穷人们统一是由生育工厂生产出来的劳动力, 通过特殊的激素药物和营养液,可以让他们快速长大成人, 达到可以负担大部分工作的地步。”戏鹤简单的列出一张数据表格,“比起自然生长,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的人才需要的成本是只有10%。至于心理等方面的发育,基本不在大部分上层人的考虑范围内。”   “当然,这笔社会抚养成长的金钱是要还的, ”戏鹤摇摇头,“所以每个人都被迫需要工作,当然工作被认为是资本家们给予底层人民最大的福利, 因为对于某些人才, 他们会有一份非常好的高额合同。”   戚焕挑眉:“我想这份合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   “是的, ”戏鹤点头,一抬手将一份灵魂科技公司的合同附件展现在戚焕面前,“各种合同算计的非常细致, 保证你们可以感觉到能还清, 实际上一辈子都要工作。”   戚焕:“知道自己必须死的驴子是不会努力拉磨的, 只有吊在前面的胡萝卜能让他们奋斗。”   主神空间里面的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   戏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目光专注到戚焕都不得不在意。   他抬头:?   戏鹤笑笑:“我感觉你们这些玩家对这个副本有一些感同身受。”   “看起来你们NPC的日子比我们玩家好,你始终带着一种奇妙的,”戚焕试探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既然这位NPC一直没有夺走他的性命,甚至在上个副本还有意放他一马,戚焕越发有勇气去试探对方底线。   戏鹤微微一笑,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越发显露无疑:“或许是吧。但我觉得我对你们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戚焕心中疑窦丛生。   但是戏鹤不打算继续讲,他只能从床头的冷藏柜里掏出一支营养剂开始解决自己的午餐。   不过在掏出营养液的时候,他的手微微停顿片刻。   在柜子的最顶端,有人用红色的颜料刻下了一个小小的记号——双剑拱位太阳的记号。   在看到这个记号的一瞬间,他的系统就作出反应,弹出新的任务。   【玩家戚焕解锁第二身份身份】   紧接着他就看到在红方阵营之下多出势力分支——玫瑰黎明。   【当前任务:潜伏,反抗,上位】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面关于原主单薄的记忆里,疯狂涌入了一段全新的内容。   是他这个身份在某天被一个神秘人带入新的秘密基地的场景,之后他在这个基地里面经历严格的训练,同时完成整容手术,以全新的身份成为这次选秀一个毫无背景的无名小卒。   包括这栋寸土寸金地方的房子,实际上也是他们组织的一个根据地,归属于组织里面某位神秘的金主——今夕。   无数思绪在戚焕脑海里沸腾,他很快就意识到,最开始说的阵营战不单单是红蓝两方,恐怕还包括这背后属于的势力。   两种或者三种势力对立,再加上红蓝两方阵营,一时之间局势竟然显得扑朔迷离——而玩家立场变得错综复杂,甚至几乎不可能达成合作。   “这么难喝?”戏鹤注意到他的身体微微僵硬,根据几个副本的了解,他知道这是对方有所思考的状态。   于是,他占着全息投影移动无声的效果,一闪身便来到他侧面,吓人一跳:“你在看什么?”   戚焕在第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已经将颜料抹去,此时正垂着目光看着床头上一点淡淡的血痕。   那是曾经有大量鲜血染透墙壁之后留下的痕迹。   当然这座房子在出租之前已经被清理过好多遍,只是一代又一代租客在这里留下的鲜血,终究不是那么好洗刷干净的。   “我在想这间房子里死了多少人,”戚焕自然的回答,甚至主动靠近戏鹤,“戏老师,不会午休时间也存在着什么了不起的大考验吧?”   戏鹤摇摇头:“就让我们这些选秀节目的编剧们偷个懒吧。”   “不过这个房子里确实死去过很多人,”戏鹤似乎被这个问题吸引住注意力,顺手搜索一遍数据库,“总共有32人屋主死于这里,绝大部分都采取上吊自杀的方式,但其中还有10人选择割腕自杀,这就是这片血迹的来历。”   “他们从出生到长大就背负了巨大的贷款,有的人能换上,有的人终究会因为种种原因还不上,然后只能够在此处自杀。”人工智能的声音平静无波,说出如此悲惨的事情的时候,只会让人脊背生寒。   这一刻,他几乎像是这个世界残酷意志的具象化。   “自杀是个好结局,否则追债的人有100种办法,从你身上榨干最后一根骨头。”戏鹤评价。   戚焕嗯一声:“那他们自杀后,那些追债的人是不是亏了”   戏鹤摇摇头,显然很熟悉这个社会的运转规则:“亏一半吧,毕竟尸体的内脏还可以卖,肉不值钱,但配型成功的内脏很好。像是他们基因病导致的内脏衰竭只有移植可以用,虽然有机械内脏,但是你懂的,他们都喜欢纯天然的。”   “不过对于死者来讲,总不如被关在那里不断的催生内脏好。”他轻松笑两声。   戚焕跟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眼底却沉了又沉。   这个独特的NPC始终有一种游戏人间的气质,这种气质越发显出对生命,对自由,对人类所看重的一切的的轻视。   戏鹤则看着右下角星火面板上呈现出的玩家状态。   果然,属于主神的标签确立进度不动声色的上升1%。   他也注意到戚焕身上多一个新的小小标签——背叛者,具体解释则是乌托邦的背叛者。   看起来,在打开柜子的一瞬间,这位玩家已经收到新的任务。   戏鹤不动声色的牵引着房间的窗户改变,一个小小的十字投影出现在窗台上。   “你们人工智能不会有什么觉醒组织吧?”戚焕恰在这时开口,显然深谙倒打一耙的技巧,“如果不是有组织的任务要和我们合作,真难想象戏老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房间。”   他深深的望向戏鹤眼睛:“如果这一幕被拍到,我这麦麸吸粉可不是一般的成功。”   戏鹤:“你当然可以。”   他脸上露出一丝绯红,眼神似乎也有些迷离。   两人距离贴的极近,再加上卧房的背景,可以说是引人遐思。   与此同时,房间摄像头咔嚓拍下一张照片上传网络。   戚焕一下听到系统提示,自己的人气值快速飙升。   偏偏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戏鹤微微一笑,全息投影突然从房间之中消失。   只剩下床头的音响还传出来一句话,依旧是平板无波的声调,却分明透这些挑衅:“好好休息,下午还有更精彩的节目。”   戚焕一琢磨,最后忍不住笑了:撩完就跑的风格,不愧是他。   午休时间稍纵即逝。   戚焕很快就和其他玩家一起被聚集在一间巨大的四周头顶脚下都是镜子的房间中。   整整齐齐的60人被带到这里,按照要求排列在房间里,并不允许坐下。   四周都是长枪短炮,摄像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拍摄下来放大,然后呈现在观赏者的眼中。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大部分玩家的情绪都开始有些焦躁。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工智能投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发金瞳的人工智能站在所有人面前,完美到不似人间的面容,使他瞬间变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戏鹤。”有些上一个关卡没有见过他的人也迅速认出这位知名的前一代秀皇,心情复杂的喃喃自语,“不知道这位秀皇是什么情况啊……别选秀出来也是个死字……”   “安静。”戏鹤轻轻说出两个字,原本还在嘀嘀咕咕的玩家再不敢说话 。   他悬浮在半空,扫视全场一眼,如同国王正在扫视他的后花园。   之后,戏鹤慢悠悠介绍起来:“今天下午我们的环节是拍摄广告,你们每人都将分别拍摄一支广告,用于致敬上一个时代最知名的艳星。”   艳星?   不少人都眼皮一跳,显然联想到一些相当糟糕的情景。   戏鹤却在他们神思不属的时候猛然拍掌:“在那之前我要对你们进行最基本的照片拍摄训练。”   “第一课,表情管理,作为我的学生,我希望你们记住一件事: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证最好的姿态。”   伴随着他击掌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所有人都感觉脚下一轻,下一秒钟不受控制的坠落下去。   戚焕脸上前一秒还有些诧异,下意识想要拿出飞行道具,但是他的目光触碰到飞起来追着他们拍摄的镜头,立刻收敛住表情。   咔嚓咔嚓——   一连串拍照的声音响起! 第82章 选秀(10)   果然, 下一秒坠落的几人都同步落到早就铺在下方的缓冲垫上。   戚焕腰间用力,稳住身形,停留在他身边的相机停顿片刻, 将刚刚快速拍下的几张照片投影在他面前。   其他人也陆续收到自己在那一瞬间被照下的照片。   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好表情管理,那一瞬间脸上的惊慌失措, 恼火愤怒, 凝神沉思都非常的明显。   戏鹤:“显然你们在这方面还不够过关。”   他如此评价,同时手起刀落,挑出几个照片格外丑陋, 可以成为表情包的,按照第一轮排名获得的积分分别扣除10分。   被扣分的人顿时如丧考妣, 但也丝毫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艰难地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戏鹤满意的发现经过这么一遭,不少玩家算是心里对他印象深刻。   他也不继续进行表情管理的训练,而是一弹响指,每个人面前的光屏瞬间变成一张构图极美的照片。   高层游泳池边, 半边是夕阳的残影,半边是闪烁的星空,在这光与暗的交际线之间, 容貌明艳动人的女人行走在水中, 裙摆被水的浮力托起, 轻轻飘摇,像是正在盛放的鲜花。   她似乎听到谁的呼唤,一转头, 露出一个灿烂的星光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笑容。   “黎照。”随着戏鹤开口, 一个名字出现在这位知名艳星的照片身边, “不同于她专注电影的姐妹, 黎照始终游走在时尚圈,有多张杂志硬照至今都被奉为经典,除此之外,这一张她曾经为了乌托邦建设公司在自己居所处所拍摄的那一张广告照片,也曾轰动一时。”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一轮的任务——模拟她当时拍摄照片的情景,在她的居所处拍摄一张广告照片,乌托邦建设公司将会对你们的照片进行打分,并且选择其中的头名,作为他们下一个季度的代言人。”   不等玩家作出反应,这位充满傲慢的人工智能就拍拍手:“新秀们,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人工智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戚焕盯着这幅照片默默不语,之前和他组过队的迷弟凑过来:“戚神,您想好我们要怎么拍这张照片吗?”   “没想,”戚焕关掉投屏,将漂浮在身边的相机收回手中,“我只是在想同样是明星,她家房子怎么这么大,还有游泳池。”   迷弟:?   他不太理解这位大神的脑回路,只好继续按照自己一开始的目的说出自己的情况:“中午之后,我发现我的阵营下面多出了一个势力,上面写着乌托邦。”   戚焕研究相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后来呢?”   “后来我又问了几个人,发现大部分人都多同样的势力。阵营应该是我们玩家内部的划分,势力是这个世界的。”他动起自己的小脑瓜,迅速的找到了关键,“感觉这一场不仅仅是选秀搞不好还有别的势力要反抗乌托邦。”   “哎,大神你,还有那么多人也是乌托邦这边真是太好了,”迷弟挠头,“要让我一个人站在乌托邦去对抗革命者,真是让人害怕。”   戚焕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哦。”   那我就不把真相说出来让你害怕了。   宴会厅。   戏鹤果然听到这些人又发出一阵笑声,显然对刚刚戏耍这些新秀们感到非常满意。   “刚刚那些惊恐表情,足以成为接下去一周的谈资。”   “选秀游戏就应该讲求管表情管理,”毕先生评价,“有的时候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他身边的女伴脸上的笑容好像是纹在上面的,即使是此刻也不见半点变化。   “只来一次还不够,总得多吓唬他们几次,特别是那个,”公子哥点点戚焕完全看不出恐惧的表情,“没劲透顶了。”   旁边有人笑起来,他和公子哥家的公司不是一路人,甚至有不少业务都是竞争关系,这一笑绝对不是善意,而是充满嘲讽:“要说有意思,还得是您当年那一件事情。”   旁边有不知情的好事者:“怎么说?”   “当年这位公子玩的太嗨,结果那个改造人的家属是下面的雇佣兵,闷不吭声就杀了上来,那一次这位公子哥,但庭广众之下的表情,可比这些人精彩多了。”   “你……”公子哥面色阴沉,“还不是当时天空岛一代防御系统有问题,那些工程师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居然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还被人破解了,让人家直接杀到我们家门口!”   “都是以前的事情,你们就别吵了,”乌托邦军工,也就是负责天空岛一代防御系统设计的公司,他们的老总赶紧出来打圆场,“现在新升级的二代系统防御系统全部由智能体作出决策,不再存在人为因素影响,更没有后门和漏洞,保证安全,过去的事情就不用提。”   “哼,”公子哥不满,“那一次你们赚的可不少吧,系统更新换代,信息升级重整,包括下面都让你们捞了不少钱上来。”   老总笑笑:“哪里哪里,都是大家捧场。”   对头依旧不满:“也不是大家捧场,我还不知道你们家当时早就准备了好几个迭代的升级包,就等着找个机会说服客户更新系统,当时一代的密匙一丢失你们就开始着手升级系统,不然怎么会有那种速度?”   老总干笑,就是不承认。   别看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到底顶尖公司立在身后,在场的人就算是骄横的公子哥也不敢再多说。   之前来回拱火的好事者也赶紧出来一起圆场:“也别提这种事了,聊点开心,你看看这一对现在选秀大火的CP。”   他指的是戚焕和戏鹤两人互动沟通的场景,张力拉满,吸引力十足。   在座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无色不欢之人,也都兴致勃勃地品评起来,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感慨:“可惜戏鹤作为上一代已经不能够用,不然双美在手,神仙是我。”   任务地点。   玩家们被飞车送到一间高层公寓,比起他们狭小的房子,这间上下两层总共有300多平的公寓堪称豪华,何况在外面还有一个高层透明玻璃的超级游泳池,难怪会成为任务的首选地点。   美中不足的是,这栋公寓在艳星意外失踪之后,就已经被封锁起来,没有人居住自然也没有人打扫。   戚焕推门而入之时,就被灰尘糊了个满脸。   几个同样是红方阵营聚集在他身边的队友皱眉:“我们还是先打扫一下吧。”   一般来讲,在这种赛博朋克世界里面打扫屋子并不是什么难题,大部分人家中都有智能扫地机器人,然而这一位艳星却更加崇尚复古的生活,虽然不至于断绝水电,但屋子里面找不到任何人工智能机器人,更不要说扫地机器人。   迷弟默默从一楼角落里掏出扫把拖把还有抹布:“那我们分一分?”   其他玩家看见他们即将开始打扫,也各有反应:有的人还是坚定原先的计划直接冲去高层泳池旁边准备拍照,有的人开始在屋内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遗落的关键,还有一些人也默契的掏出清洁类的道具开始清理屋子。   不同的选择,自然也造成一些争斗,尤其是此时拍摄的关键定点高层泳池旁边,率先打算打扫但又不愿意让拍照组捡漏的一队人马迅速和拍照组产生纠纷。   戚焕拿着抹布,一路清理着客厅。   客厅似乎还保持着这位传奇艳星神秘失踪前的状态,几本书随意的搭在桌上——那是这个电子时代极为少见的纸质书——足以看出屋主生前的富豪程度,沙发上甚至还随意放着两件长裙,净是露背装,透明装,鱼尾装之类的设计,完全不负屋主传奇艳星之名。   戚焕把裙子叠好放在一边,无意间触碰到旁边的隐藏开关,很快便有一系列广告在他面前播放。   打开之后,他首先听到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减肥抽脂,美白祛斑整容等广告,剩余的便是一些化妆品与大胆前卫的服装。   戚焕对此并不意外,在这个世界里,这一类的消费品非常流行,因为大部分人都不能够获得工作的机会——对于乌托邦上层的资本家而言,机器是最稳定的工作者。   因为让其他人掌握生产资料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甚至让他们在无产的情况下聚集在一起,饱受压迫也是极为危险的行为,但凡有机会他们都有可能团结在一起揭竿而起,这就是人作为劳动力的不稳定性。   也因此大部分人都只能够通过其他方式来获取金钱和必要的生存资源,这种方式指出卖自身,比较好的一条路,就是像他们这样成为明星,用于娱乐资本家,又或者有足够高的智商和卓绝的天赋,可以与资本家签订合约,成为他们的走狗。   在这种背景下,这一类追求外表改造的广告自然会成为主流。   戚焕摇摇头,蹲下来开始擦拭地板上的灰尘,果然就和他第一眼看过去的那样,地上有那么一两块霉斑难以驱除。   白色的霉斑攀附在黑褐色的地板上,几缕白丝在霉斑上抽出,给人以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第83章 选秀(11)   “我靠!”   戚焕还没有检测霉菌的主要成分, 就听到迷弟传来一声尖叫。   所有在室内自顾自进行检查的玩家们,都把目光投向上蹿下跳的他。   他此刻还拿着一块抹布站在书架旁边,双眼直愣愣的看着, 伴随着一阵机关转动声出现在面前的洞口:“这个房子怎么还有个密室?”   在屋内的玩家都聚集在一起,盯着眼前的洞口, 很快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那个艳星不是失踪很久了吗?搞不好她的尸体就在这个密室里。”   “也有可能那个艳星本质上是个变态, 密室里面装着很多人的尸体和她恶心的收藏。”   “或许是秘密实验室或者什么保持青春永驻的东西。”   大家都见过不少副本,很快就推测出个12345678点来,但是迟迟没有人率先迈出一步走进密室查看。   这种关键秘密存放的地方, 一般都有高难度的守关者,没有人打算率先进入。   何况, 迷弟毫不犹豫的担负起维护红方尊严的责任,主动招手:“戚神,您过来看看!”   围观的众人噤声,即使是蓝方阵营的人,也没有贸然出手。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戚焕名声在外, 堪称是这一次副本之中排名最高的一位,另一方面则是中午变化之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势力, 阵营带来的天然团结度也受到影响。   戚焕率先走进密室之中, 他手中的道具散发出柔白色的光芒, 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隔绝一切危险。   密室之中的内容倒不像大家所想的那般猎奇。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大的收藏室,灰色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各种各样的纸质书, 还有光碟, 复古的好像回到20世纪。   在书架的旁边还有一盏落地灯, 灯还亮着。   昏黄的灯光照耀着落地灯下的茶几, 一本书被人翻开一半正放在茶几上,安乐椅正对着茶几,宁静的好像前一秒还有人正坐在上面看书。   然而收藏室内,几乎可以让人留下脚印的厚厚灰尘,也暗示了此处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入。   戚焕还记得之前在客厅发现的霉菌,在收藏室内四处观察的时候,也不忘注意这一点。   果然,比起外面,这件收藏室里的霉菌甚至要更加茂盛,地板上的灰尘拂去之后下面便是厚厚的霉菌。灰白色的霉菌踩在脚下极为柔软,像是一层诡异的毛毯。   而那巨大的实木书架也几乎被霉菌全部覆盖,所谓的灰色并不是书架原本的颜色,而是褐色的木头被霉菌覆盖后所产生的效果。   包括书本,包括光碟,几乎全部被霉菌所攻克。   大部分玩家在注意,到这一点时已经不动声色挂上负责微生物防护方面的道具。   毕竟主神的无限流游戏之中,玩家本身的□□能力根本不会得到提升,只有足够谨慎的利用道具保护自身,才能够走得更远。   戚焕沿着霉菌的生长路线,一路来到灯下,这里的霉菌并没有变少,甚至安乐椅上结了厚厚一层霉菌。   倒是桌上的那一本书,或者仔细一看,是一本手写的笔记,比其他书更加好运,还能够让人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收藏室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不动声色的移动,对准书本开始聚焦。   戏鹤在宴会厅里半眯着眼,意识完全投入人工智能的数据流之中,紧接着通过摄像头的接口,开始窥视玩家的行动。   戚焕与他同样注意到这本笔记,戴上特制的隔绝手套,开始翻看起来。   这本笔记上面的字迹力度相当大,一笔一画,入木三分,从风格来讲,不像是女性的字体。   戏鹤顺手放出一股数据流去搜索黎照,她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男性密友,唯一有关系的大概是她妹妹的丈夫——一位极为天才的导演。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导演仅仅凭借天才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她的妹夫理所当然的疯了,也理所当然的神秘失踪,成为某一年成万上亿的不明死者中的一位。   监控摄像头快速调转方向,在室内扫了一圈,这一次的重点在书架上。   果然书架上的碟片很多都是这位导演曾经的作品。   戏鹤调转回摄像头方向,和戚焕一同缓慢读着这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并不是什么导演的拍摄日志或者是疯子的回忆录,更像是一个尚未完成的剧本,讲述一段童话般的故事。   甚至大部分内容都没有书写起来,而是以及其高超的画技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形象的图画。   第一幅画是一群蚂蚁公平劳作建立家园   第二幅画是几个蚂蚁无所事事的对杀虫剂朝拜,上面有导演的笔记备注:“有的人把杀死自己的东西当做神明,这是何其可笑。”   似乎为了应和这句嘲讽,在接下来一组图画里这些蚂蚁发现了伟大的制作杀虫剂的真神——   它们载歌载舞把人类引过来,在人类摧毁大部分蚂蚁巢穴之后活下来站到高处奴役其他蚂蚁。   最后一幕则是一组密密麻麻的图画。   第一张是沙漠上密密麻麻很多蚂蚁巢,紧接着,蚂蚁巢穴无限缩小,然后出现人类的房子,人类的房子也在缩小,缩小的如同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蚂蚁巢,而远处巨大的浪拍过来即将吞没蚂蚁巢。   与其说是童话,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本寓言。   戏鹤回忆起初入这个世界时听到的吟唱,轻轻敲敲椅子的扶手,再次回顾起这位导演的生平。   或许有的人并不是疯了,他想,他只是太早的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   戚焕则不动声色的用道具抹去了笔记最下方最后的一个小小的标记——那是一个玫瑰在太阳底下盛的标记。   这个标记和他所属势力常用的双剑拱卫太阳的标记是如此相似,甚至只是把刀剑换成玫瑰而已。   戚焕琢磨着,这位导演留下的这一段故事说不准是一个提醒,而导演所属的势力恐怕和他的组织关系匪浅。   他停下来看书的行动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陆陆续续有人同样跟过来,探头去看这本书。   戚焕无意和大部分玩家起冲突,直接将书展示给他们:“比较有意思的应该是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很明显在隐喻这个世界,玩家们立刻讨论起来。   “杀虫剂什么的,有可能就是最开始背景介绍里天空之城外围一圈都是荒芜之地的原因,然后肯定有一些人觉得造成这种荒芜是有利的,比如现在已经获得利益的天空岛居民。”   “这个童话明显是隐喻,高高在上的蚂蚁显然是现在浮空岛的人,就是不知道人类是什么,背后强大的力量?难怪这个世界有着这么奇怪的扭曲制度还是因为某些非自然力量?”有玩家这样问,毕竟他也在进入之前,也没有通过系统查询到关于这个副本有没有非自然力量的提示,加上上一个环节,大家都亲自面临鬼魂这种东西,难免有同样的猜测。   “最让人疑问的还是动画片的最后一幕,滔天巨浪是什么?那么多蚂蚁的巢穴,是在指平行世界吗?”有个玩家笑一声,为了缓解气氛开个玩笑,“说不准这个倒霉蛋是刚好看见我们无限流世界,这个滔天巨浪就是我们的主神要吃掉这个世界的动作。”   大部分玩家都笑着摇摇头。   戚焕却不自觉又想起戏鹤——这位NPC确实和主神一样反复无常又恶劣至极,而且行为诡秘,不知道是不是与主神有联系。   他默默把自己的猜测放下:“回归正题,这里应该和艳星的故事有关。”   “我倒是觉得搞不好,是一个和妹夫不得不说的故事,”迷弟嘿嘿两声,从书架上翻出几本书,在上面找到同样的男性字迹,还有一两张关于这位艳星双胞胎妹妹——一位知名电影明星——与拍摄她的处女作的导演的婚讯报道的打印文件,“这一位艳星虽然名为艳,但是实际上没什么花边绯闻,唯一贴的最近的男士应该就是这位妹夫。”   “也不是没有道理,”有玩家赞同,“哪有正经姐姐在这里收藏这么多妹夫有关的东西?”   “说不准那位妹夫疯掉之后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姐姐囚禁在这里。”   “你看这里还有一张照片,”另外一位正在搜查室内的玩家,兴奋的拿出半截照片,“我估计姐妹俩的关系并不好。”   这张照片明显是年代比较久远的一张合影,上面的黎照大概十岁左右,不见日后的性感风格,而是显得颇为可爱,被剪断的另外一张照片还留下半只同样胖乎乎的手环住她的胳膊,按照年龄推算,应该是她的妹妹。   剪断两人之间的合照——一个典型的关系破裂证明。   “这间屋子还有可能是姐姐死亡的地方。”有人开口,“我发现这间密室的门是可以反锁的,说不准恰好是把自己锁在密室里,然后死亡。”   “那么尸体呢?”有萌新玩家询问。   站在门口的人幽幽一笑:“许多微生物都可以分解尸体,甚至可以分解骨头作为自己生长的养料。”   提问的萌新顿觉后悔,在对方幽幽的声音之中,背后起了一层冷汗,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足下柔软如同毯子的霉菌无声的蠕动起来,逐渐形成细细白白的绳索,环住他的脚踝。   下一秒,柔软环住脚踝的绳索陡然收紧,一下子将人拽倒在地!   戚焕几乎是同时出手,手中长刀出鞘,一下子劈向站在门口的身影!   那身影不得不向外躲闪,一下子暴露在收藏室的灯光下——   那赫然是灰白色的毛茸茸的由霉菌形成的人形物体! 第84章 选秀(12)   那霉菌人一眼望去便是女性体态, 袅娜娉婷,一步又一步,优雅地朝着他们步步紧逼。   然而真正的危机却不是正在逐渐逼近的人形生物, 而是他们脚下原本安静而无害的柔软霉菌地毯。   无数细细麻麻的白色菌丝从地毯上衍生出来,精准的搜寻玩家所在, 将密密麻麻的菌丝缠绕而上, 一时之间,玩家们的系统此起彼伏的发出警报。   【警告警告!遭到微生物攻击!】   【警告警告!生命值下降中!】   【警告!道具遭受外力,即将损毁倒计时10, 9,8……】   刚刚被一下子拉倒在地萌新更是死命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 然而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精准的环绕住他的手脚,下一秒钟便攻破肌肤的防御,像蜘蛛用丝线包裹猎物一样将他裹入茧中,一点点的融化,吞噬殆尽。   也有玩家选择立刻离开这片菌丝, 作为主场的房间,但是随着他行动,越来越多的菌丝卷向他, 速度远胜过其他寻找道具, 谨慎着不敢行动的玩家, 顷刻之间就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戚焕注意到不对劲,收回长刀之后,暂时站在原地没有动, 果然身上防护道具被菌丝击碎的速度开始减缓。   在他的右上角, 被戏鹤所操纵的摄像头上闪过一道流光, 快速转动一圈, 将室内的情况收入眼底。   戏鹤顺手分出一道数据流,从各家的机密资料库中搜查出相似的东西——   【特洛伊霉菌,外表灰白色,喜好攀附在墙壁和地板上,可以无止境生长,以人类为最佳宿主,具有良好的动态感应能力,行动会使得它们加快攻击,并且加大穿刺人体的力度。】   他心念一动,顺手操控起这间收藏室里的蓝牙音箱。   在玩家们或是奋力反抗或是谨慎试探的时候,收藏间里的蓝牙耳机里突然放出一阵欢快的乐曲,中间是清晰的稚嫩童声开始念叨:“1234567,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笑,不许走路不许动……”   欢快的音乐,欢快的童声,与当前诡异有杀机四伏的场景对比鲜明。   戚焕立刻领悟,这多半是又是那位NPC好心好意给了他们一点挣扎的机会:“不能动!移动会加速攻击!”   他这句话一出,室内所有活动的人都下意识停止动作,绷住表情僵硬在原地。   紧接着他们就惊奇的发现,原本死死与他们道具对抗的霉菌随着他们彻底停止运动,恢复了原本被他们踩在脚下时懒洋洋的状态,就连纠缠盘附在他们身体表面的菌丝也显得细软无害。   而在门口一步步靠近这里的霉菌人似乎也失去了目标,茫然的转动着脑袋观察四周,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就算不小心与人擦肩而过也毫无反应。   她好像完全看不见室内大批量的玩家,只能茫然的在这里打着圈圈,在几次搜寻无果之后,她无可奈何的坐回到安乐椅上。   一团菌丝从地毯上浮起,形成毛茸茸的像是一只猫形状的动物,动作轻快的扑到她的怀里,被她随手抚摸着。   但是危机仍在继续,没有人可以长期保持一个动作僵硬不动,不过10分钟房间的角落里面就有一个玩家,不自觉的移动了一下身体。   明明只是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却好像一道惊雷响在霉菌人的耳边,让她突然抬起头,整张脸转过180度,直直的望向那个玩家。   玩家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霉菌陡然暴动起来,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放缓。   好在,霉菌人很快就对于突然出现的动静失去兴趣,回过头摸着手上的猫咪。   戚焕开始尝试在不惊动霉菌的情况下进行活动——隔绝声音的道具被他使用出来,然而,轻微的动作都会引起霉菌的注意。   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几乎包裹了他整个小腿的白色菌丝——这些霉菌感知猎物的办法多半和蜘蛛一样,通过这些丝线上的颤抖和震动来锁定猎物的位置和动向。   一点淡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他之前得到过的一个特殊a级道具。   【焚烧   作用:这是一朵可以由玩家意念控制的小小的火焰,它只能够精准的焚烧一小部分区域内的特定物品,适用于任何副本】   没有太多副作用,又适用于所有副本,且可以在缺少氧气和水底等环境进行燃烧,而且精准,不会杀伤到其他关键物品,算是非常好用的可多次使用道具。   戚焕心念一动,那朵火焰便落到他的腿上,几乎是瞬间便灭杀了腿上的所有霉菌!   伴随着这边变故发生,大部分玩家都控制不住的,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扭头看向这里,却不敢做出半点动作。   而原本安心躺在安乐椅上的霉菌人却是突然弹起,身上的霉菌吞吐不净,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疯狂地奔向正在屠杀她的手足的玩家!   戚焕腿上依旧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火焰,不断的吞噬着从足底移向它身上的霉菌,但这朵火焰的力量也即将被消耗殆尽。   他必须得在火焰的力量消失之前,冲出这一片霉菌的收藏室!   在连续使用掉两个加速道具之后,戚焕跌跌撞撞地冲出收藏室,大步走回客厅之中,这一块地方四处都没有霉菌,而火焰的力量也迅速消失。   戚焕屏住呼吸,控制住身体,呆呆的立在原地。   而身后的收藏室里,那些懒洋洋的霉菌全部都被激怒,原本铺着霉菌毯子的收藏室顷刻之间好像变成毒蛇的巢穴——无数菌丝纠缠着形成粗壮的如同毒蛇一样的长条,快速的贴着地面和墙壁滑行而出,它们追随着霉菌人一起冲出收藏室,急切的想要把戚焕撕碎。   然而刚一蹦出收藏室,它们又一次失去了目标。   霉菌人站在原地迟疑不前,霉菌们也从狂热的状态变成谨慎的猎手,在地上贴贴嗅嗅,似乎想要闻到敌人的气味。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耐心的结成狩猎所使用的大网,菌丝一点一点铺满自己的领土,速度极快的涌向戚焕挑定的安全地点。   屏幕之外,观看这一场无聊的拍照戏码的观众们终于开始兴奋起来。   “原来她养了这么个东西,”公子哥啧啧称奇,眼睛直直的盯着霉菌人前凸后翘的玲珑曲线,“不知道这毛茸茸的手感摸起来怎么样?”   “这菌丝用的真不错,我真是爱死那一帮小甜品们紧张兮兮的,屏住呼吸的样子。”   “哈哈哈哈,这比之前一群人搔首弄姿的拍照有趣多了,今年这个导演可以考虑准备下一次的选秀了。”   “我看这里好像又插入了一条广告,这个菌丝好像是生物科技他们家开发出来的,硬照环节不全是乌托邦,建设的主场嘛。”   “特洛伊菌,”生物科技的负责人被cue,谦虚的一笑,但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他对在座的其他人举起酒杯,“能够开发出这样一个菌种,也是多亏了在座各位的帮助。”   他几乎着迷的看着房间里面正在贪婪的包裹着她的猎物的菌丝:“多么伟大的神迹,多么伟大的创造,这些菌丝贪婪的吞噬一切,又反哺于我们,是最伟大的奴仆,最无私的药剂贡献者。”   之前还有些兴趣缺缺的人听到药剂两个字都坐直了身体:“这也是药剂的一部分原料?”   生物科技的人笑笑,并不直接回答:“至少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关键一环。”   公子哥哈哈大笑:“那可真是不错,有足够的美貌加成的药剂,想必品位起来会更上一台阶。”   在一片赞扬声中,还有些人意犹未尽,比如毕先生,略有些不满的敲击着桌子:“不过他们只是这样呆着不动也太无趣了。”   他掀开眼皮看在坐在一边,很少参与他们这些财阀交流的傀儡总统,明明是询问,语气却趾高气扬:“戏总统,这一环节我们观众就没有任何参与感吗?”   助理面色不渝:之前的哪一次选秀安排过观众参与环节,不过是觉得我们家总统好欺负罢了。   戏鹤阻止他为自己辩解的行动,笑着回答:“您的品位一如既往的让我心生仰慕,这么伟大的活动自然不会缺少观众参与的机会。”   他拍拍手,每个人的光屏上都开始出现一个新的按钮:道具。   所有人都将可以购买道具投放在玩家的抗击霉菌活动之中。   当然,这些道具之中,除了一部分可以帮助玩家对抗霉菌的火焰啊,或是霉菌清除剂之类的东西之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则是让玩家们失去优势,不得不跑动起来,正面对抗霉菌。   毕先生心满意足,当即下单点了好几个道具,噼里啪啦的投放在正在进行的游戏环节之中。   小屋之中。   戚焕皱着眉头,紧盯着向他冲来的霉菌,稍稍活动一下筋骨,手中换了好几个道具,计划不管怎样,都要为自己烧出一片空间。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飘向旁边的高层游泳池——这里是拍摄照片的关键地点,说不准对于特殊的霉菌也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偏偏就在这精巧计算的时刻,他头顶的人工智能灯光却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戚焕猛的抬头,一眼就看见那华丽的巨大的复古吊灯,开始在半空之中摇摇欲坠!   他毫不犹豫的闪身离开吊灯砸向的地方——下一秒,那巨大的承重吊灯就从天花板上坠落,狠狠砸在大地中心!   吊灯落地的震动声瞬间引得霉菌发狂,无数菌丝涌动在空气之中,疯狂的搜查着选手!   与此同时,收藏室内也传来一阵喧嚣混乱声,此起彼伏的国骂声响起!   “妈的,这个柜子怎么突然倒了!”   “地板正在裂开!”   “扫地的时候看不见扫地机器人,怎么现在机器人跑出来乱飞!”   “霉菌开始发狂,大家道具应该都准备好了,赶紧杀呀!”   戚焕根本没有机会多想,就发现这房间之内所有可以被远程控制的智能体都开始运动起来,阻拦他们逃窜的路线,破坏他们隐藏自己的动作,让霉菌可以更好的接近他们,攀上他们的身体!   这绝对是有人有意为之!   戏鹤?   他确实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但是他找乐子的手法从来不会如此低级!   疑惑被揭晓只在下一瞬间。   原本还在反复播放着木头人游戏语音的音箱突然卡壳一瞬,紧接着便是戏鹤饱含激情的清亮声音:“感谢毕先生为选手们送出的智能机器套餐,感谢c先生为选手切换送出的吊灯套餐,感谢……”   饶是戚焕一向情绪控制良好,这一刻也被激得心头万般火起!   人家直播打赏是给主播各种好处礼物,你们这死亡选秀还真是懂得给玩家添乱!   在这恼怒之心中,戚焕动作比之前迅捷的多的多,又极为灵敏的打断了突然窜出来的扫地机器人的横扫,一下子跃到沙发之上,顺手抛出上面两条裙子打挡住突然破碎的玻璃的袭击!   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在这两条裙子被抛出的瞬间发生了。   那原本怒气冲冲的追逐吞噬猎物的霉菌人停下动作,原本随着她的动作如鞭子一般抽向戚焕的菌丝在空中灵巧地转了个弯,直接抱住两条在空中飞起的裙子,将它捞到身前。   霉菌人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抱住了两条轻柔的裙子,将没有眉目的脸直接贴在裙子上,安静了下来。 第85章 选秀(13)   不仅仅是霉菌人, 就连收藏室里面蠕动着袭击玩家的菌丝都一同安静下来。   而广播里面戏鹤让人恨得痒痒痒的,其他观众投放礼物,折磨玩家的声音也停下来。   他们找到解开当前死局的一个关键点。   几个玩家趁此机会从收藏室里挣扎出来, 迷弟率先发问:“怎么回事?之前这怪物还那么凶的要攻击我们,现在两条裙子就让它安静下来了。”   他一开始还想要走到跟前去仔细观察霉菌, 但最后还是站在一米外的地方迟疑不前, 生怕两条裙子的封印只能持续一小会儿。   戚焕说出自己看法:“这两条裙子或许对它来讲有更为重要的意义,由此可以看出霉菌人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至少残留有一部分本能。”   剩下的玩家也不全都是傻子, 很快就通过这句话推理出当前延缓危机的办法:“我们可以在多找一些和过去有关的东西,这样可以控制住霉菌。”   戚焕抬头看一眼客厅里复古至极的挂钟, 估算时间:“我们还有三个小时,花一个小时时间搜查东西,按照这一个小时搜查东西的贡献,在剩下两个小时里轮流去高空泳池拍照。”   之前或许还有人不服气他的领导,但在经历霉菌人事件戚焕的表现之后, 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他的建议。   在搜寻的过程中,戚焕还记得之前翻出来的被打印出的新闻——这栋屋子的主人不太喜欢电子设施,而是更加偏好复古的生活方式, 所以对她来讲有意义的重要新闻, 很有可能都会被打印下来。   戚焕按照这个思路, 在客厅和书架上四处搜索,恰好就在茶几下面发现了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外形比起书本更像是一件精巧的摆件,还是戚焕注意到底下的材质是纸质的, 才将摆件上的锁打开, 成功翻开这本小册子。   这是一款类似于剪报的册子。   打开来第一眼便是一份20年前的新闻—— B区幸福里小区17栋女子失踪案   这位女士凭借着强大的天赋和学习能力和某家知名企业签订合同, 在企业的帮助下读完了大学和研究生, 之后顺利入职企业也就在b区这样的平民区拥有一间屋子,并且拥有了贫民窟的人都不能拥有的权利——通过孕育抚养孩子的申请,获得抚养孩子的权利,在精子库申请精子之后孕育了两个孩子。   然而就在她某一天下班回家去找自己孩子的时候,在路上失踪。   按照报纸上的推测,可能是路过贫民窟的时候被抢劫,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进行的研究爆出来重大事故导致她被受害者的家属埋伏杀死。   总之,治安管理局的人对于这一起事件并不关心,在报纸上也只是作为一个当地普通新闻被短暂的报道,重点还是放在遗留下来的两个女孩子的抚养权将会归属何方。   戚焕目光落在小小的版面上,被记者拍下的两个惊慌失措的双胞胎姐妹。   尽管不过五岁,这一对姐妹已经显露出漂亮精致的五官,在这个畸形的社会体制下,格外容易被人觊觎。   而剪下这张报纸的艳星,不知道是在怀念自己逝去的母亲,还是以此来铭记自己一生悲惨的开始?   可惜,翻过这一页之后,时间线迅速的被拉到艳星十五岁第一次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上面是一张对她的私生活有诸多揣测的小报,用词极端的下流无耻,而同一页的下面则是另外一张剪报,宣告她的妹妹在某部电视剧中出任女配。   一人是荣光无限,荣光之下却是华美的袍上布满虱子,另外一个人安静的成长,却在双胞胎姐妹的光环下显得格外暗淡。   接下来又是一组又一组充满对比意味的剪报,可以看出媒体之间颇有些在双胞胎姐妹之间拱火的意味。   他们拱火的努力也受到回报,在时间线又过去两年之后,终于有一桩惊天报道——《绝色双姝争夺一男子——娱乐圈姐妹花的雌竞大戏》   被争夺的那个男子正是后来妹妹的丈夫,写出那份童话故事的新锐导演。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戏持续了整整半年,最终以导演选择妹妹为归宿。   然而,不过多时导演便经历精神崩溃而彻底退出娱乐圈,而姐姐,则在同一时间通过一次选秀活动飞升,短暂的摆脱自出道以来就萦绕在她身上的绯闻,一跃成为众多人心目中的性感女神。   短短一年之内,姐妹俩的高低境遇两次颠倒,这似乎也对妹妹的心态造成影响。   接下来出现的剪报便是妹妹的整容传闻。   可以看到随着一次又一次整容传闻的传出,妹妹的五官越发艳丽动人。   她本身就生的并不输双胞胎姐姐,只是性格更为宁静寡淡,五官也随之显得更加柔和,而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攻击感。   在经历整容一次又一次的微调之后,她的眉宇之间更多几分诱人味道,居然也是一点点逆转自己的人设标签,眼见着就要凭此二度爆火。   就在这即将爆火的边缘时期,妹妹却宣告退出娱乐圈,就此失踪。   剪报到此为止,剩下的三四页基本都是关于妹妹失踪的一系列猜测。   戚焕看着简报最后的日期,心里很清楚,不过两个月之后,姐姐,举世瞩目的知名艳星,也在自己家别墅中神秘失踪。   他并没有藏着这本小册子,而是把相关的内容分享在公屏上,玩家们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真是好一出撕逼大戏。”   “从小相依为命之后一起进入娱乐圈之后,却是有完全不同的境遇,在之后谈恋爱上争夺男人,男人不好用之后又在事业上争锋相对,真的是很典型的姐妹之间的爱与嫉妒啊。”   “爱?”   “就是后面失踪的事情,如果不是后面好几段剪报,都是关于妹妹如何失踪的猜测的话,我都要怀疑是姐姐下的杀手,但有这些剪报,那估计姐姐也很痛心妹妹的失踪,结果在寻找妹妹失踪真相的时候,也一步步踏入陷阱,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   “也说不准是一个罪犯在杀死自己的双胞胎姐妹之后,观看这些剪报获得胜利的快感,结果没成想被自己杀人的工具反噬。”   公屏讨论热热闹闹,戚焕又对着手上这本造型奇特的精巧小册子,敲敲打打,居然从中间抖出来一张纸条——不仅仅是字条,更确切的来讲,像是道歉信。   “亲爱的姐姐,我再次为他的事情向你道歉,从始至终我和他都没有发生过任何过关系,我仅仅是出于善意将他收留在我家。想想看,我们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姐妹,但是在妈妈失踪之后一直相依为命,很多人的人生中,都不会像我们这样有着最亲密的另一个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很珍重与你的感情。请不要说永别,不要。你的妹妹,黎夜。”   所有人顿时默然。   那个他极有可能是那位新锐导演,这封信中所说的并没有发生关系,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而那一句没有任何证据的收留在我家,更像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然而,这封信言语之间的感情却又毫不掩饰,更是在某些句子之中依稀透露出几分死亡的不祥暗示。   迷弟那边居然也有新的发现:“艳星失踪之前肯定是在查找妹妹失踪的事实,这里还有一份当时没来得及拆开的快递。”   他把家里上上下下扒了个遍,还死命扒开了厚厚糊在在快递投送口处的霉菌,总算是发现了这个投放时间晚了一点,以至于没有被姐姐接收到的陈年快递。   “快递投送的单位是,安心天使整容医院,就是之前各种报道里面妹妹进行整容的那一家医院,归属于生命科技财阀旗下。”迷弟思路清楚,说起话来也条理清晰。   戚焕接收快递,冷静的将它打开,里面应该是姐姐想尽一切办法才拿到的属于妹妹的病例。   这是妹妹整容时所做的一系列手术的记录,大部分是百年前已经常见的丰胸隆鼻削骨纹眉之类,但其中有一份被专门封起来的文件。   这份文件不同于其他的电子记录的打印件,应该是一份本来就仅仅以此纸张保存的纪录——这在这个几乎全部电子化的时代里极为难得,毕竟只有真正的绝密消息,才会采用这种复古的传统安全保存方法。   戚焕打开这份文件,首先取出来的是一张照片。   “黑斑去除手术?”有玩家读出照片上面的标记,“这是手术前的照片?”   那一张照片拍摄的是女人的背部,在白皙细嫩的肌肤之上盘踞着大块大块形状不规则的黑斑,衬着她的背像是一块即将腐烂的苹果。   “如果是因为身上长满这种□□无法见人的话,那么她退出娱乐圈是可以理解的了。”迷弟推测。   “不仅仅是黑斑。”戚焕一眼就看出照片细微之处的不同,接着翻找接下来的内容,果然很快就找到几张在局部放大的照片。   被放大的黑斑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黑色的光滑皮肤,而是长满了细微的灰白色绒毛——就像是霉菌已经侵入人体之中,自内而外的缓慢伸展,终于顶破肌肤的屏障。   玩家们不约而同的打个哆嗦,不动声色的远离霉菌蔓延的区域。   戚焕将目光投向此时还坐在沙发上的霉菌人:“可能我们见到的这只怪物,并不是由黎照转变而来。” 第86章 选秀(14)   “黎夜。”戚焕叫出他怀疑的名字。   无动于衷的坐在沙发上的霉菌人转过头, 似乎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样真的是她!”   “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样死的,那么姐姐是什么情况?”   “不会……不会是被妹妹吃了吧?”   玩家们窃窃私语起来。   戚焕抽出这份密封文件中的最后一些叠。   那是时间最早的一份手术同意书:黎夜同意在自己身上进行整容手术,不仅仅是历史悠久的经典手术, 还包括一份最新研发的实验性整容方式,即特殊菌种植入。   “这些真菌会在你的皮肤底下生长蔓延, 撑起干瘪的肌肤, 抚平皱纹,调节骨骼,会消耗多余的脂肪, 保持苗条的曲线。”戚焕简单读上几条非常诱人的承诺,“她确实是自愿的。”   “一般人根本不会轻易答应, 这种听上去就很恐怖的手术吧?难道真的是因为嫉妒处于娱乐圈的姐姐?”   有玩家嘀嘀咕咕显然不太相信明面上得出的结论。   戚焕没说话,他也确实藏了一手——因为这一份送过来的快递文件之中分明被小小的印上了熟悉的标记,玫瑰花簇拥着太阳的标记。   显然,身为艳星的姐姐黎照也这一个神秘组织有关系,甚至委托这个组织为她带来了妹妹的消息, 而妹妹,无论是后来的丈夫还是姐姐,都与这个组织有关, 或许也是在这个组织的授意接受这场手术, 深入神秘的生物科技公司。   戏鹤透过摄像头凝视着, 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寻找着突破口的玩家。   他看到了那个独特的标记,也看完整个被翻出来的消息。   于是,他再次引导数据流, 不一会儿便深入生物科技公司的内部信息网, 从他们会储存为电子的文件中发现玄机。   生物科技公司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美容方面的公司, 旗下有数万所美容诊所于大型医院, 同时也开展多项美容相关的实验。   而在其中特洛伊霉菌,这是他们最伟大的一次发现。   正如资料中所说:“这是储存并且转移美丽的真菌,它可以以美人为原料去再造新的美人,当年的血腥玛丽如果早早得到真菌,根本不需要用少女的血来保持青春容颜,她完全可以以真菌为媒介,无缝的将少女的美丽种植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霉菌的真正用法,对下层宣布可以维持他们的美丽而汲取他们的生命,对上层则将真菌的分泌物提取制作成永葆青春的药剂。   宴会厅之中,不少人也都回忆起当时的光景。   “原来当年卖的最好的那一批药剂,居然是从黎夜上身提取的,”某位富太太五官雍容,笑起来也大气明丽,宛如盛开的牡丹,“要不是我们家老付厉害,我还不一定抢得到这批药。”   “还是姐姐了解那批药剂好,妹妹我晚了一步,也就勉勉强强拿到一瓶。”接话的女人容颜清丽,一垂眸之间,颇有我见犹怜之感。   只是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那无数个在各类娱乐圈活动中崛起的底层美人,那些美丽被以特殊的方式萃取,融合在他们身上,成为富人们最好的装饰品和身份地位的展现。   其他人也不枉顺手吹捧生物科技的老总:“也多亏您当时发现这款真菌,是美容产业跨时代的变化。”   “永葆青春,青春不老,这才是我辈所一直期待的。”   “没有人可以拒绝特洛伊真菌,”生物科技的老总也顺势扩张自己的利益,“如果可以,我还希望我们培养真菌的范围可以扩大。”   这样一说,一下透露出他想要扩张自己公司势力范围的意思,倒是没有多少人跟着接话。   戏鹤无声的讽笑,将目光落回到正在直播的拍照环节。   妹妹的死因基本可以裁定,玩家们开始寻找屋内属于姐姐的东西堆放在妹妹身边。   这一招相当好用,参与的姐妹之情的妹妹迟缓脚步,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动的攻击玩家。   又有玩家翻出姐姐之前的就诊记录:“这一位艳星一直以来都饱受心理疾病的折磨,或许是因为外界对她多有误解,也或许是来自上层的压力和压榨,还有一些人坚信是童年时失去母亲的经历在她心底留下无法痊愈的伤疤。不过在最早的时候,在医生的努力治疗和各种新型药剂的作用下,她始终保持正常的状态。”   “直到妹妹的再次失踪,黎照无法避免的陷入极端的抑郁情绪之中,同时她开始幻想自己妹妹依然停在身边,在对外表现上则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崩溃,酗酒。这种精神上的崩溃,极大程度的影响她的日常工作,因此他的经纪人下定决心带她去做当时刚刚兴起的特殊疗法。也就是现在已经被禁止的多巴胺冲击疗法,又称快乐疗法,这种疗法失败之后,导致她陷入无休止的愉快幻觉之中,所以医生不得不再次对她进行了部分大脑皮层的切除。”   玩家把这一系列病例翻看完毕,又找到一些经纪人的留言,从劝解她从疾痛苦中走出来,再到强硬的带人前往精神病院,再到强硬的决定使用高危疗法,再到最后发现姐姐失踪。   比起前面真实的对话和交流,失踪部分呼唤姐姐的话,在玩家眼里看来非常虚假。   “不真实。”有人开口,“我愿意相信是公司发现这棵摇钱树,没有办法长青之后选择更加快捷的获取回报的方法。”   玩家中,开始有人叹气。   戚焕则在搜寻完屋内之后找到了客厅里正在播放广告的全新投影的遥控器。   需要用遥控器控制的全新投影,在这个时代来讲过于复古了,不过算是个好消息——在发现投放广告的投影之后,玩家们就试图快进广告,多查看一些内容,只是迟迟找不到控制的方法。   他在遥控器上不断切换节目,终于停在一个有些模糊的低清综艺采访。   看下方综艺的时间,那应该是姐姐失踪前一个月时候进行的采访。   采访中坐在沙发上的姐姐依旧是浓妆艳抹,窈窕动人的身材显露无疑,然而,某种摄人心魄的茫然停留在她的瞳孔。   她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麻木而机械的回答着主持人的话,像是被人牢牢绑住手脚的傀儡,像是让人随意打扮的洋娃娃。   这种麻木一直持续着,直到主持人最后高高兴兴的问出一句话:“作为现在声名鹊起的小花,您对于进入娱乐圈这些年有什么感悟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和观众们分享一下吗?”   眼里一成不变的水一样的茫然在刹那间被击碎,一丝惊恐从她的眼底蔓延很快,就像火焰一样烧遍整个瞳孔。   她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又几次闭上嘴,在主持人催促好几次之后。   黎照终于能发出声音,声音低的像是在说悄悄话,却又清晰的被话筒收录进去:“小花?笑话。我们不过是为了别人的欲望,不断改变自己的美丽奢侈品罢了。”   恐怕到这一个时刻,黎照已经完全清楚自己要面临的结局。   坐在沙发上的霉菌人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录像,下一秒放弃手中的衣裙,冲向这小小的全息投影。   玩家们都下意识后退一步,给她让开道,同时手中捏紧各种各样的道具,生怕这一位霉菌人突然发狂,开始攻击玩家!   然而,霉菌人只是跪在全息投影前,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画面中正在说话的女人。   戚焕在全新投影停止之前点了重复播放,于是霉菌人一直痴痴的看着画面中的女人,直到谈话再次来到结尾那一句话。   滴答。   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房间之中的厚厚的霉菌毯子也随之发生变化,它们从中间开始枯萎消散,露出旗下被腐蚀到斑驳的地面。   而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菌丝,也从正在行动的人形怪物身上落下。   她一点点剥去虚伪的属于怪物的皮囊,露出真实的属于人类的骨骼。   执念已经消散大半。   戚焕心想,又再推一把怪物自行消解的历程:“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低沉的嘶哑声音响起,似乎带着几分哽咽:“记住我们的名字,娱乐圈有太多漂亮的脸来来去去,我只希望我们姐妹的名字能够一直被人铭记。”   那原本还摇摇欲坠的人类骨骼轰然崩塌,坠落在地,很快就变成灰,风一吹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或许这样也是自由的结局。   戏鹤心想,他再次回顾经纪人给姐姐黎照失踪前留下的那一连串信息。   经纪人发现姐姐失踪的用词很做作,甚至在24小时之后才知道,但是就像他们的大型经纪公司的一样,每个人身上都有定位芯片反馈芯片来控制,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姐姐跑出去的,而且警方停止调查太快,可见公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个摇钱树的失踪。   这显然是违反常理的——乌托邦的资本家们都恨不得敲骨吸髓,压榨完人可以利用的每一点力量,对于一棵摇钱树的失踪,不可能如此平静。   除非,这失踪本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也让这棵摇钱树发挥出最后一点作用。   戏鹤找到黎照失踪前被经纪人带走进行的一系列体检资料,体检项目众多,并且进行的非常细致。   这一份体检资料也被玩家们发现,很多人都已经预料到将会发生的事情。   “器官买卖。”戚焕还记得在第一轮结束休息期间和戏鹤闲聊时得知的处理欠债者尸体的方法,“在上面那一群人中,有些人天然获得的基因病意味着他们需要不断的替换身体器官。”   这下不仅仅玩家们都有些感慨,来自贫民窟的弹幕也不乏愤慨。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拐去做贩卖器官的事情,我哥哥就是被人忽悠去少了一个肾。”   “少一个肾也不是不能长出来,最怕的是去做活体采割,活生生的切器官再长出来,过不了一两年,整个人就废了。”   “唉,我当年的女神,想不到最后也是这么个下场。”   这些来自底层的愤怒和哀伤当然不会通过弹幕展现在宴会厅的众人眼前。   “过一会也就是晚宴时间,不知道这一次的晚宴我们吃什么?”毕先生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反复已经沉醉于那感官的极乐之中,“我还记得上一次那一道美人菜。”   “美人为馅,”同样有人回味着当年唇齿留香的口感,“比起器官买卖,有些人还是更适合更高端的处理方式。”   经历过那一场饕餮盛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愉快的笑声。   只有那位新秀还有些茫然:“晚宴的食材……”   领着他进入这个会场的前辈,拍拍他的肩膀:“就是你想的那样,美人舌,美人指,美人胸,美人腹,一般的人哪有机会一亲芳泽?”   有人听到他们这点对话,意味深长地笑笑,目光头像,直播屏幕里那间小屋,仿佛又回忆起当年风华绝代的艳星:“这可是当年开价最高的一道原料,如果不是后来废了,乌托邦娱乐公司还舍不得拿出来。”   他似乎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陪坐在一边的总统:“话说回来,上次那场盛宴戏总统还缺席了。”   戏鹤将涌起的恶心感遮掩的天衣无缝:“毕竟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哈哈哈哈,那现在戏总统肯定是够格。”乌托邦军火的人笑着回答。   如果不是戏鹤那时候向他们出卖了一个关键组织,他们也不会撑戏鹤一把让对方有了如今的地位。   当然,首先拱卫傀儡上位的人也将从中攫取足够多的利益。   戏鹤回以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是,够格了,今天的晚宴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第87章 选秀(15)   在这个娱乐圈之中, 向上是富人驯养的畜牲供人食用,向下是发霉发臭的养料结局。   戏鹤心想,很快就看到眼前正在进行的直播调转方向。   大部分玩家都被正在发生的事情吸引聚集在一起, 研究过去的故事,然而还有那么一小撮属于蓝方阵营的玩家, 逐渐聚集在一起, 开始进行别的工作。   活性尚存的霉菌被聚集在一起,在地上摆放成诡异的图案,他们聚集在一起围绕成圈, 同步双手在胸前做出奇异扭曲的姿势,开始大声朗诵:“我们拜请无始无终之神, 血月之王,乌托邦的覆灭者,浴毒液而生者……”   随着他们轻轻的念诵,这些霉菌散开始散发出不祥的血色光芒,某种力量在虚空之中被牵引锁定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然后逐渐靠近。   “嗯?”坐在公屏前观赏这一切的上流社会贵族们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放下交叠的腿,上身前倾观察这里, “他们是在召唤□□的恶魔。”   明明是应该让人惧怕的事情, 在他嘴里却说的轻描淡写。   生物科技的人摇摇头:“那位导演有点东西, 难怪那天他问我霉菌的来历。”   “霉菌是恶魔的礼物,也是锚点的一种。让霉菌在人体上生长,可以加固联系, 配合上他们的呼唤, 可以让恶魔降临。”   “就知道不可能只是一些鬼魂, 既然是恐怖综艺第2轮了, 就应该放出一些真正厉害的角色。”毕先生笑起来,“且不说他们引不出那一位,就算引出那一位,率先吃的也是他们这些祭品。”   “哪里会有庄园主杀死为他忠诚放牧的牧羊人呢?当然是先要吞噬那些圈子里的牛羊。”   就是如此说,还是有一些人变了脸色。   生物科技的人继续安抚:“为了让恶魔降临,要付出很多代价,之前有探索相关遗迹,就在昨天,探索领队就受了很多伤,最轻也是手差点被砍断。”   “所以,以他们的能力,绝无可能让邪神降临。”   戏鹤同样点头:“先生们,女士们,相信我这一次的选秀是通过特殊方式进行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是安全的。”   更多的人也随之安静下来,恰好直播镜头再次转向解决一桩心腹大患后高高兴兴开始拍照片,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的其他选手。   有人不乏恶意的笑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死到临头啊。”   选秀现场。   戚焕面无表情的站在残阳的血色下,风吹起他被水打湿的衬衫,露出如希腊雕塑般健美的身躯。   咔嚓,咔擦。   连续两声相机声响起,属于他的照片被拍完。   “好了。”戚焕起来,打算将地点让给下一位选手。   “戚神,您不打算多拍几张好看的?”迷弟凑上来询问。   “不必。”他皱起眉看向远处再次亮起来的全息投影。   戏鹤又来干什么?   可惜随着亮起的全息投影出现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某位神秘NPC,而是一个穿着的五颜六色如同开屏孔雀的老人:“你们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糟老头子导演拉长声音,无比夸张的惊呼,伸出手指,在在座的每一个人面前点一点:“恭喜你们在第2轮环节里破解了最大的危机,也恭喜你们挖掘出这位艳星当年拍摄广告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你们挖掘了照片背后应有的故事,体会到应有的情绪之后,想必能够做出最好的成果。”   他兴奋的欢呼两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看全息投影里的布置,他此时似乎是在自己的导演室中一边观看节目录播的监控,一边与他们对话,手中还拿着被卷起来的剧本,满脸都是兴奋的潮红,继续与他们对话:“在你们的努力下,我们的节目关注度又上升了三个百分点,尤其是在你们被霉菌追杀的那一段。”   他笑盈盈说出,让玩家们都恨的牙痒痒的话,同时左手拨动自己面前的光屏,很快就搜索到那一段时间的收入:“因为你们的努力成功取悦了那些伟大的尊贵的观众,他们赐下众多道具去辅助你们通关,当然也让我们节目组有了相当好的收成。”   有玩家忍不住吐槽:“辅助,说阻碍还差不多吧。”   他声音不敢太大,但和所有人一样也充满怨念的,恨不得弄死这个导演的目光看向投影。   可惜,只是个投影,不能够让这个导演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偏偏就在这个时刻,好像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色兜帽,完全看不见脸的人影出现在导演身后。   他来的是如此的安静,甚至导演心中完全没有升起警惕之心。   下一秒,这位突然出现的人影举起胳膊,手上拿着一把硕大的斧头,当着所有人的面通过全息投影一把砍下了导演的头!   染着五彩斑斓头发的头颅。高高的飞起建起无数鲜血,导演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只听见头颅砸在地板上,重重的咚咚声。   靠在椅子上的身体失去控制,无力的滚落下来,手中的剧本散落一地。   戚焕眼尖,在剧本散落的时候,快速读出了剧本上几个关键词。   恐怖、折磨、三轮、短时间……   最重要的还是右下角制作者的一个小小署名——今夕。   他们组织某位神秘资助者的名字。   然而全息投影的摄像头很快被人移动转移到自己脸上。   遮挡住自己面目的神秘袭击者说话也是使用特殊的变音器,一开口就极为嘶哑难听。   “我们来了,我们将见证一切,我们将征服一切,愚蠢懦弱渺小的人类,请你们接受恶魔的统治。”   宣告完毕之后,他一把关掉全息投影。   玩家:……   就算他们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见到这种急转直下的情况,还是有些愣神——   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处于一个高科技赛博朋克世界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是恶魔又是□□的!   这明明是一个选秀的娱乐圈剧本,我们却要解谜,现在眼见着还要经历大逃杀,系统标签误我!   那个导演就这样啪的一下死了。话说恶魔进攻的是我们这个节目还是整个世界?是不是现在不用走选修路程了?   无数疑问,无数惊讶,无数粗口都在玩家的嘴里即将吐出。   戚焕比他们更幸运,因为就在这情况急转直下突然反转的时刻,他手上的光脑突然亮了一亮。   这一款极为昂贵的光脑在选秀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被强制关闭,避免影响到他们选秀的公平性的,但是在发生意外之时,也被某位NPC启动。   官脑自带的局部小型全息投影打开,一个只有5厘米左右高的小小戏鹤出现在他的腕表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戚焕低声问,莫名的他的心情安定许多。   戏鹤:“你们之中有一些选手召唤出恶魔,大概因为,他们拥有和你们完全不一样的任务。”   戚焕瞬间就想起在阵营之下多出来的势力标签:“他们是□□徒?”   戏鹤微微挑眉似乎很惊讶,他一下子就发现关键点:“是的,现在节目正在遭受攻击,乌托邦已经派出武装力量解决此事,还请你们多坚持一会儿。”   下一秒他的全息投影消散在原地,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玩家。   宴会厅之中,戏鹤喝一口红酒,嘴角的笑意没有落下。   这一波下来玩家们统一给他供给了十到二十点恐惧值,至于戚焕,算了吧,他早就习惯对方心坚似铁,对此没抱什么希望。   更有趣的还是现在的宴会厅之中,伴随着玩家直播间里突然发生意外,宴会厅之中也同步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   红色的光束闪烁着,各处的音响开始发出警报声:“警告!警告!□□入侵中!□□入侵中!”   大部分人都在这样的噪音和闪烁的红光下不动如山,只有一小部刚刚踏入这个名利场的人,仓皇失措的站起身,甚至带倒了宴会厅上的椅子。   “□□也入侵我们这里?不是说更换的二代系统可以缴械,没有人可以带着武器进入天空岛宴会厅!”更是有人惊恐万状的直呼着。   他们恐惧的神色没有停留太久,尤其是在触碰到更为老成的同伴们眼底的戏谑之情后。   “安静吧,”毕先生开口,“一群胆小鬼们,收起你们脸上恐惧失措的表情,我们这里绝对安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突破它的保护,尤其是区区□□徒。”   更多知道真相的传承已久的大家族跟着一起笑起来。   戏鹤站起身,略带几分歉意的像惊慌失措的几人弯腰:“不好意思,这是这次选秀总导演安排的一点小小的增加气氛的环节,此时响起的警报和光,并不是我们众所周知的彻底警报,而是为了迎合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进行的一些操作。”   本就刚刚踏入名利场,还在被人以土老帽之类的蔑称戏耍的几人讪讪点头坐下,眼底不约而同的泄露出一丝愤恨。   然而大部分人却很满意这一次的行动——有的人为此惊慌失措,不是更能衬托出他们的气定神闲吗?   毕先生心想,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正在举行仪式的□□徒:“说起来还真是有天赋啊……不知道……” 第88章 选秀(16)   当水面泛起波涛, 当天空泛起血色,某些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入住此处。   隔着高楼大厦的窗户,他看见附近的楼上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黑衣人, 他们披着斗篷,手指在胸前弯曲成奇异的符号, 似乎在低声嘟囔着凡人难以听清的呓语, 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在他们耳边响起。   戚焕开始觉得晕眩。   他迅速的判断出这是精神层面的攻击,使用起道具。   在道具的作用下,无形的屏障展开, 一切喧嚣波动与他们隔绝。   然而,精神上的影响只是这次袭击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攻击则来自于肉身。   一团又一团黑色的带着火焰燃烧的影子出现在门外,形似牛角弯曲的犄角代表他们的身份——恶魔。   系统面板随着副本的发展弹出新的任务——   【有人在此处召唤恶魔,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生物被这里的灵魂所吸引前来此方,你们是他们的第一个猎物……】   【任务:突破召唤阵,解决恶魔】   在任务出现的同时, 那些生物已经大肆闯入屋内,他们的蹄子踩过地板,发出隆隆的声音, 所过之处, 有黑紫色的火焰燃烧, 只是靠近都有灵魂被灼烧的感觉。   站在门口的玩家几乎是猝不及防就被告状的恶魔举起,来不及反抗,他的身体就像遇到太阳的雪一样, 融化成一滩蜡一样的物质, 只有一颗又一颗尚且还在起伏收缩的内脏滚落下来, 被那人形的怪物张口一吸, 吞入腹中。   这些怪物都喜欢吞噬内脏。   戚焕心想,下意识将它和戏鹤。有意无意提到的富人们身上常见的基因病联系在一起。   思考的同时,他也已经拔刀出鞘,伴随着一道又一道寒光闪烁,便是气势汹汹的恶魔军团,也不得不在他的刀锋下退居一寸之外。   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反映出来,拿出手中的强力防护道具,一同维护住这片小小的屋子。   迷弟气喘吁吁,愁的要死:“仅仅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吧。我们只防御却找不到对方的弱点,那边过来救我们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靠!”   他语气焦急,眼睁睁看着有人在和恶魔厮打的时候,一招不慎再次被恶魔抓住,随意的捏成肉酱。   戚焕皱眉:“有□□徒在这场选秀之中举行召唤恶魔的仪式。”   “□□徒在哪里?”   “他应该是我们这些选手中的一位,以此处为锚点才能够牵引那么多恶魔来到这里。”他回答,目光冷然,不断回顾着屋子里面那些玩家的动向,“有的人的视力是乌托邦,那么他们所属的势力多半是□□徒……他们从一开始加入选秀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选秀这个平台来召唤。”   戚焕大脑飞快转动:“召唤所必需要的条件是有哪些?需要祭品,需要更多的关注度……他们不在第一轮召唤,是因为人不够还是因为……”   一道闪电划过他混乱的思绪,将真相照亮的极为明朗。   戚焕抽回刀,折身向楼上冲去。   因为他退出战斗,玩家的防线有一瞬间差点被击溃,好在有同样是红方阵营的人,知道他的分析,早早做好准备,拼尽全力顶上。   而戚焕,则根据记忆里那几人失踪的方位冲向二楼。   果然,这里早早的布下一个召唤阵,让人作呕的邪恶气息在阵内的黑洞中不断散发而出。   而负责召唤的另外几人已经失血过多,躺在一边,生死不知。   在这召唤阵的边缘,戚焕还依稀看见了这室内最多的东西——霉菌。   这些霉菌,可以作为恶魔被召唤到现实的锚点。   戚焕皱眉,戴上特制的免疫术法的手套,立刻将霉菌抽出。   脆弱的召唤阵不甘的吞吐片刻,如同流沙一般退散了。   他松口气,无意识揉搓着手中的霉菌——这些东西能够作为连接连接的桥梁,意味着它们身上本来就有恶魔留下的印记。   但是另一方面,这些霉菌又是乌托邦的大资本公司的产品。   难道说,这些高科技公司本身就与恶魔有联系?   偏偏此刻,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再次闪光——   【恭喜您收获关键物品,黎明的遗物——特洛伊菌。】   黎明二字之下是属于他们组织的刀剑拱卫黎明的标志。   除此之外,则是任务成功的提示音。   他们的整个小楼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欢快愉悦的音乐声,与此同时,正打算发动袭击的恶魔们,都开始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他们的身躯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抹去,就像是擦去白纸上的一块铅笔印一样轻而易举,逐渐消散在半空之中。   只有为首的,最为强壮的带领他的族人们与玩家对抗的那只恶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玩家们立刻一拥而上,以各种道具困住这只恶魔就要将其杀死。   “刀下留人!”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他们的工作。   一个五颜六色到辣眼睛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正是这一个恐怖选秀游戏的神奇导演。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全息投影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邪恶的□□徒一刀砍下了头颅,但是这一刻他又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曲线在众人面前,还是一样的不着调,一样的拉尽仇恨值。   “大家都冷静一下哈哈哈哈哈,”老头子笑眯眯拽一拽他被绑成蝴蝶结的胡子,“只是一个游戏,大家火气不要这么旺!”   迷弟:……   “这是恶魔入侵!我们必须要杀死恶魔!”   导演赶紧摇头:“没有恶魔这件事情大家不是很清楚吗?这只是我们恐怖游戏中的一个小小环节!”   “导演你不是死了吗?现在是你留下的人工智能?”有玩家已经逐渐清醒过来,被自己的猜测气的跳脚,压抑着愤怒询问。   “都说了只是一个小小的环节,”导演笑得极为得意,“看到我被砍头你们都懵了吗?这就是我们要的节目效果!这些恶魔和□□徒大部分都是我们邀请的工作人员。”   他说这一边的恶魔之手也终于被人松开控制空出双手,摘下头罩,那是一个很正常的平平无奇到放在街上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正常人的脸。   “而且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之前死去的人都还活着,”他拍拍手,之前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撕开身体露出内脏的玩家摸着脑袋走过来。   他的全息投影极其细腻,清晰的表现出了他脸上的抱歉:“哈哈哈哈,我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一醒过来,诶嘿,一点事没有。”   不仅仅是他,在刚刚那场针对恶魔的抵御大战之中死去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投影中,身体活蹦乱跳。   戚焕沉着脸拿着菌丝走下来:“这些人都好解释,没准是你们特意制造过他们的全息投影,问题在于刚刚那些我们可以直接接触到的恶魔总不是全息投影了吧,它们怎么会突然消失的这么彻底?”   导演:“所以我要感谢这一次剧本的编写者,他可真是一个天才的编剧,玩弄人心的天才。”   他伸出手指摇摇:“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们是全息投影在和你讲话?而不是在我们眼里,你们正处于电子世界之中呢。”   导演笑了:“现在请各位玩家跟我做出这个手势,正式启动我们的退出程序。”   “从一开始你们的选秀就是在你们把精神上传到特地为你们构筑的全新世界之中开始的。”   戚焕:……   他知道编写这一个剧本的是他们组织的最大投资人今夕,但如今看来,这人的行为作风倒是颇有某位神秘NPC的风范。   他和其他玩家一样,跟着做出登出手势,眼前很快弹出窗口。   【选手085号即将登出选秀100世界,是否确认?】   戚焕确认登出。   他的眼前先是一黑,好像灵魂再次被人塞回躯壳一样,沉重至极,而这样沉重的身体正浸没在温柔的水中。   渐渐地他耳边响起推出维生舱的提示音,那些温暖的水从他身体上褪去,眼前再次变得明亮。   他站起身,从维生舱中走出来,举目四望,发现四周都是棺材一样密密麻麻摆着的维生舱,一个又一个玩家陆陆续续的被唤醒,从全息事件里登出。   导演嚣张的声音从房间的喇叭里传出:“我亲爱的选手们,正如你们所见,虽然我们是一场恐怖向的选秀,但我们会保证每一名选手的生命安全,你们的一切经历都是在全息虚拟世界里完成的。”   同步证明导演的说法的,还有他们的系统面板,原本显示已经只剩下23:18的阵营人数弹跳一下,再次恢复到他们刚刚进入系统时的50:50。   无人伤亡。   导演还在喋喋不休:“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你们不会还有人像幼崽一样,坚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鬼魂?存在疯狂科学家培育出的菌丝?存在恶魔吧?”   戚焕:不,我们只是被无限流系统背刺成习惯,但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的背刺。   宴会厅之中。   在这句话被导演说出来之后,全场都传来快活的笑声。   某一位新秀更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一边疯狂拍着桌子,一边擦去眼角的泪花:“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恶魔?”   他说的很欢乐,却注意到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新秀:?   他茫然的四处对视。   戏鹤笑眯眯对他举起酒杯:“您对这个世界有独到的理解。” 第89章 选秀(17)   “正常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总是有些天真。”引他进入此处的老前辈笑笑, 转头看向那边的生物公司,“听说您前些日子也派出一些人员前往乌托邦外的荒芜之地探索,他们私下里还有一个兼职。”   新秀瞪大眼睛。   生物科技公司的老总点头:“兼职, 兼职做□□徒的主教。”   新秀失去表情控制能力,嘴巴无意识张成o型。   “毕竟底层信徒很好掌控, 而下面那些贫民窟里的家伙, 也需要一个渠道来让他们信仰。”   助理正替戏鹤倒酒,他的手微微颤抖。   戏鹤轻轻的摁住他的手背,以作安抚。   倒是军方派过来的公子哥, 这会有些不爽对方出尽风头,凑过来对戏鹤说:“戏总统, 你这次办的这个选秀节目就不太公平,我们手底下那群黎明的家伙都没有像□□徒那样有机会出来。”   戏鹤:“这种小活动哪里劳的驾得了你们黎明出来呢?”   他回答着,看着正在高谈阔论的诸位,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有个共同点:他们都自以为是神明的牧羊人,替祂放牧羊群。   至于那些□□, 那些雇佣兵,那些努力聚集起来的组织,对他们而言, 也不过是让这些不安分的黑羊稍稍安静一会的手段罢了。   戏鹤再次在心底冷笑。   谈笑间, 助理也将他之前询问那几位家大业大的财阀的回复带来:“他们同意了您这一次有意思的建议, 反正只是玩一玩罢了,毕竟那一位是真的很希望看见眼前这一幕。”   “那么就交给你去办吧。”戏鹤随意的往酒杯里加入冰块,阴影处窥视着正在浩浩光明之下欢歌笑语的众人, “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对吗。”   助理伸出左手, 在胸前比了个手势, 低头鞠躬,转身离开。   没有人会注意这么个小助理的退场,他们再次把目光投向光屏。   这些被戏耍一遍的玩家们不约而同的暴躁调脚,顺便叫醒因为过早淘汰,所以还沉沦在无止境的噩梦中的玩家。   而导演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当然我们第2轮还是要符合主题的,我已经看了大家拍下的照片,但是这还不够,系统已经自动根据你们在房间里的出色表现,为你们拍下大量珍贵照片。”   一张又一张照片被全息投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全部是他们在面对霉菌人时或惊恐或狰狞的表情。   戚焕:……   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最开始在进入这一轮之前戏鹤的提醒,一个优秀的广告明星,在任何时刻都要做好表情管理,360度无死角的展现优雅得体。   果然,除了之前在霉菌人时候的分数,他们在整个过程中露出的丑照都被打上分数一一统计进入他们的积分。   导演满脸写着你来打我呀,极为得瑟的站在众人的积分榜单面前,顶着不少人怨念的目光宣布今天晚上的工作:“很遗憾,你们接下来只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在那之后所有人都需要登上舞台进行公演——当然,因为你们这一次表情管理做的不够过关,接下来的舞台表演之中,还会增加一些新的难度——这些恶魔还是会干扰你们的表演,而你们彼此之间也具有竞争关系。”   “不仅仅是舞台上的竞争,还有舞台之下,在进入全息世界,准备开始舞台的一小时之内,你们可以以任何方式处理掉你们的对手。”导演嘎嘎嘎笑起来,“多么美好啊,鲜血暴力尸山血海,真正的舞者就应该以其他舞者为踏脚石登上王座!”   他手舞足蹈着关闭了全息投影。   玩家氛围却陡然凝重起来。   最开始和戚焕分到一起的队长看他一眼:“我现在只想知道杀掉合作的队友之后,三个人跳舞是不是也没有关系?我们的对手到底是不同阵营还是不同团队组织?”   戚焕:“进去动手就知道了。”   明明是一个团队,还没有开始表演火药味就已经燃烧起来。   “不管怎样,里面只是一个全息投影,那我必然是要拼尽全力。”队长放出狠话。   他在清醒之后也明白了自己上一次失败的根源——对于这个特殊的事件,了解不够,太过托大,正是因为处于全息投影之中,他的□□不受损伤,所以道具根本不会被激发,这一次已经知道是全息投影,他自然会挑选出更加适合的道具,帮助他战胜对手。   在这短短半小时之内,不仅他们这里燃烧起火药味,各边阵营也陷入激烈的讨论声中。   像是不同势力之间已经暴露的□□徒,在蓝方阵营里面也备受指责:   【我就想知道那些已经有□□徒势力的玩家,这一次应该不用搞事吧,你们站的是恶魔,要杀了其他人还是和我们团队好好跳舞?】   【除了□□徒,还有别的特殊势力吗,我就是一个乌托邦的,我不想跟随时会背刺我的同伴合作。】   当然也有讨论接下来行动方针的:   【现在人数比又回到50:50,每个人都能够得分,最好还是可以在接下来进入全息投影的时候,让对方失去一部分人员,这样子必然能够在总分上达到优势】   【最好的办法是我们直接在团内动手,到时候把红方阵营全部清除,只剩下我们蓝方最好】   戚焕也在旁观着他们阵营内部的讨论。   他们大部分也支持尽快处理掉蓝方阵营的人保证人数占优势的基本方针。   然而,在蓝方阵营里隐而不出的特殊势力也在系统面板里多出一个独立的群聊。   第一个发言的人语气还有点惊慌:【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势力的标志变了?之前的刀剑已经消失,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玫瑰花,太阳与玫瑰的组合成为我们新的标志。】   【我们的势力发生什么事情被人合并了?】   戚焕思考片刻,正打算发出,他已经看到过类似标记的信息,就发现在群聊里突然出现一行红色的字迹——那是来自于系统的发言,转达的主要是他们组织向他们发布的新任务。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系统面板上都多出一张地图,在几个尤为重要的关卡处被人有意标红。   短暂的半小时休息结束。   所有玩家都跟随着系统的引导,再次躺进维生仓中,在那里他们的大脑信号将会被捕捉,将他们引入专门为选秀置顶的全息世界之中。   然而,维生仓并没有按照玩家所猜测的那样运作。   充满催眠效果的气体,无声无息的释放在其中,逐渐从下而上地布满玩家全身,使他们陷入安静的长眠之中。   之后,地板开始移动,像履带一样将一个又一个棺材似的维生仓投入下方的房间,巨大的机械手夹起一个又一个棺材,将外壳打开,露出里面沉眠的□□,将人体摆放在准备好的化妆间的椅子上。   这一次,等待他们的不是全息世界,而是真实的现实。   然而,玩家们都将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会因为自以为是全新世界,而变得更加广泛,更加无所顾忌,更加不择手段。   屏幕上静静的播放着精心策划的这一幕。   毕先生心满意足,这一次的选秀几乎每一点都踩在他的口味上,让他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就连桌上的珍馐对比起来都失去几分光彩。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想看获胜者,在被告知一切都是真实时候的表情了。”   “人们可以在游戏里随意地轻贱生命,却不能够在现实里突破这一层枷锁,如此虚伪,我们却可以让他们见到真实。”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会成为最好的食材,用于供奉我们伟大的主!”   戏鹤在狂热的人群中微微笑着:是啊,在今天这个伟大的日子里,一切都将走向终结。   在乌托邦天空岛的某一层,戚焕睁开眼睛,属于迷药的气息,还残留在他的体表,带来甜腻的香气,可惜这香气很快就被道具隔绝,使它不再对玩家产生丝毫影响。   他站起身,左右扭了一下脖子活动起浑身上下的关节,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被附着上一层特殊的外骨骼——这是赛博朋克世界里最常见的战斗道具。   同样已经被准备好武装的另外几位玩家,还处于昏迷状态,但是他们的眼珠已经开始移动,正在逐渐挣扎着从昏迷中苏醒。   戚焕观察着四周,头顶上的监控依旧注视着这一片天地,却没有对他身上佩戴的任何危险产品发出警报。   戚焕在左耳的耳机上轻轻一点,一张地图投影在他面前,正是将这天空岛的构造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他面前。   “戚先生,很高兴再次与你合作,”戏鹤早就录好的声音传出,语气平淡无波,“在天空之岛的各处已经被准备好,各式各样的武器作为你们的补给,请尽情的使用,不必担心会被天空之岛的防御系统所发现——毕竟,为了100%的利益,资本家可以出卖绞断他们脖子的绳索。”   “合成的全息视频会迷惑那些人十分钟左右,这是你们攻上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唯一的机会。”   “请让我看看,真正的黎明的力量吧。”   系统面板同时出现在戚焕面前,新的任务已经悄然展开。   【来自委托人戏鹤的新任务:天空岛的黎明,是否接受?】 第90章 选秀(18)   “先生们, ”生物科技的领头人,突然站起身来轻轻击掌,“今天这一场游戏远远不止到此为止。”   这话说的有意思, 大部分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走。   戏鹤正等着剧本推向高潮的前奏,此时也是第一个抬头去看光屏——一个全新的直播间, 在对方的操纵下显露出来。   正是导演的监控室。   导演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梳成长马尾的七彩辫子, 唉声叹气:“距离这些选手醒来还有起码十分钟,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血腥惊恐激烈的一幕!啊!美好的艺术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包括操纵者的耐心……”   他嘟嘟囔囔:“以前这个环节总是扭扭捏捏, 大家杀的不爽快,甚至还有联合起来冲节目组的, 这一次前面先降低警惕来个预演之后,总会有放得开的选手。”   光屏之外,有观众忍不住吐槽:“老疯子。”   “这话说的可不对,至少这位老疯子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快乐,不是吗?”生物科技的领头人笑眯眯说, 引着摄像头,转向监控室的入口。   这间监控室并不奢华,甚至称得上狭小, 甚至只有一项狭窄的小门通向外面——而现在那像狭窄的门外已经站着一名裹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他胸口如同心脏一般的鲜红标志暗示着他正是一名邪/教徒。   他信奉着古老的恶魔, 而现在也是秉持着恶魔的意志来辞履行他的责任。   导演向那个演员看了一眼,从桌子旁边拿起打印好的剧本:“又来了?上一次就说你们得把台词记得清楚一点,不要到时候磕磕绊绊的, 这样怎么能够让我们的客人, 我们的观众快乐呢?”   教徒没有回话, 沉默而缓慢的走向导演身后, 刺耳的滑动声,随着他的脚步响起。   导演一眼就看到被拖在地上的长长的巨大的斧头。   这一次道具组确实下了本钱,找到了这么复古这么优秀的材料,下一次可以多给他们发一点奖金,尤其是在这一场选秀结束,他功成名就之后。   就在他毫无防备心的低头看着斧头的时候,教徒已经站在他身后,突然猛的提起斧头!   他的力量极大,动作极快,那锋利的斧头顷刻之间变调转方向,以锋利的刀口狠狠的砍向导演的脖子!   导演惊恐万状的尖叫一声下意识向后仰头,然而他的速度终究不如这惊天一击——鲜血喷涌而出,顷刻之间,血柱便冲上天花板,将整个房间染满鲜血。   教徒冷漠的甩一甩骨头上的鲜血,衣袖飘起,露出带着淡淡伤痕的手臂,转身离开这一片杀人惨案的现场。   光屏之外的盛宴上,观众们一片哗然,紧接着便是兴奋的叫好!   戏鹤轻轻叹息的声音,在这一片叫好声中显得格外突兀:“玩弄别人的人,终有一日也将成为别人玩弄的对象。”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原本满面欢笑的接受着全场喝彩的生物科技的领头人,脸上的笑容却在这句话落地之时收敛起来。   他停止鼓掌的动作,收敛笑容,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戏鹤。   宴会中欢快的气氛,陡然冷静下来,不少人不明所以地左右打量着这位傀儡总统和目前势头正盛的财阀。   戏鹤似乎有些诧异,站起来,姿态依旧是恭顺谦和的:“您……”   “戏总统,”生物科技的人慢条斯理卷起袖口,露出的皮肤年轻细嫩,不知道浸透了多少人的鲜血,“听说你应该是戏家的私生子?”   这句话显然十分冒犯。   一力帮助他登顶的武器商已经开始皱眉。   戏鹤点头:“我确实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   “私生子好歹还是我们这里的人,”对方摇摇头,打了个响指,面前的光屏上不再是导演的直播间,而是另外一份当年的视频。   视频里是年轻而满身血腥气的男人皱着粗粗的眉头,略有些不爽的看着面前的合约:“拜托,扮演总统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情,你们好歹给多一点的报酬,像我这样天生被赋予演员天赋的雇佣兵。”   他说着又随意的在脸上一揉捏,很快五官就逐渐变形成为大家熟悉的眉眼谦和而恭敬的总统形象,就连吊儿郎当的气质也改变了——他变得吐词优美,行为优雅。   全场安静下来,不少人都开始隐晦的打量着,此时还站在场中的戏鹤。   这位戏总统,在刚刚上任后不久,确实是生过一场重病,但很快就再次痊愈,出现在人前。   这背后当然有不少家猜测,是不是人已经死完之后找了替身之类的——但是奈何对方背后有足够暴力势力支持,又和多家财阀交好,游走于各方之间,游刃有余,也就稳固了地位。   然而现在却有人直接把对方的假面揭下来,这明显是要撕破脸皮的样子!   其中武器商的表情更是铁青:生物科技这一次的矛头哪里是指向总统!根本就是指向总统背后的他们!   他们当然无所谓戏鹤是不是最开始捧上位的那个傀儡,甚至可以说现在这个戏鹤比之前更好——有一个巨大的把柄在他们手里,比那一条扶上位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反咬的狗好的多。   然而,在武器商翻脸之前,戏鹤却又轻又柔的笑起来,原本所有的恭顺,所有的克己慎重都从他的脸上褪去。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连带着微微弯曲的腰背也挺的笔直,某种难以言说的狂妄与傲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在座的所有宾客们都下意识皱眉,同时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仅仅是生物科技的领头人,一直坐在戏鹤身后的武器商也谨慎地绷紧身体,将手放在暗处准备好的武器上。   然后他这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他早就准备好的武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取走,一个以贩卖武器为生,绝不缺少个是秘密武器的人此刻却被人剪去利爪!   “你!”陆陆续续有人发出愤怒而紧张的声音——他们无一例外发现自己身上本来可以违规携带的武器,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取走。   是什么时候?   在他们纵情宴饮的时候?还是在那些服务生上来下去的时候?   惊疑不定的心情,在宴会之中传递,而站在中心,气势压倒一切的戏鹤则是慢慢地拍拍手掌。   伴随着击掌的声音,他们又一次听到上餐的餐车轮子咕噜噜滚过光洁的地板。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我早就说过,今天将会给你们带来一场印象深刻此生难忘的宴会,有不少人很早之前就在询问我晚宴的菜色会是什么,”戏鹤随性的坐在餐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每一个人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而现在你们将会见证,见证着前所未有的伟大宴会。”   这里绝大多数从一出生就没有经历过任何竞争,完全是凭借着优秀的投胎技术享有如今的地位,又在强大的天空之岛的防护和阶级地位差极其明显的社会体制下拥有一切,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大部分人在狂怒之后就只剩下瑟瑟发抖——这种瑟瑟发抖的恐惧,在他们看清被餐车五花大板推来的所谓菜色的时候攀升到巅峰。   被绑上来的是一个又一个人,不是他们经常在此类宴会里看到的惊恐而胆怯的普通民众,而是同样惊恐同样面色大变的他们家里的长辈。   所有的财阀,所有的精英,在此刻,他们被共聚一堂享受的却不是盛宴——而是作为盛宴上的一道菜色。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敢!怎么能够把我们献给那位伟大的存在!”终于有人惊恐万分的大喊。   “什么叫做献给那位伟大存在?现在总统是打算叛变吗?”那位新贵一脸茫然的跟着嘶吼。   总统,叛变?   戏鹤几乎要为这矛盾的一幕笑出声,而负责推上餐车的,他的助理也在此刻走到他身边,缓缓佩戴上属于自己的勋章,同时左手举起那个大家熟悉的符号。   他低声开口:“或者说只是总统拿回他应该有的权柄,拿回作为我们的主教应该有的权柄!”   “□□徒?”新贵不可思议地看向生物科技。   生物科技的领头人几乎要暴躁跳脚:“我他妈手下就没有这么个人!”   他说:“再说献祭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是那些平民的事情吗?凭什么要劳动我们?”   “就是就是!”新贵不敢冲上去和反叛者搏斗,但跟着说几句话还是敢的,一边点头,一边也鼓起勇气怒斥戏鹤,“怎么会有人愿意给恶魔当狗!好歹不管怎样,你也爬上了我们的阶层,为什么要站在那些低贱之人身边!”   他这话一出,却没有得到别人的赞赏,就连生物科技的领头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   戏鹤再次被这漂亮的背刺一幕逗笑:“当狗?怎么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先干这件事吧?”   他的手伸向自己平平无奇只能称得上清秀的眉眼,紧接着伴随面具脱离的滋拉声,一张堪称人间绝色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参与过上一场献祭的盛宴的人都瞪大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同样漂亮到过分的脸——   戏鹤,上一代秀皇,也是上一次被他们献祭给那一位的祭品。 第91章 选秀(19)   在被教徒占领的宴会厅之中, 终于夺回属于他的权柄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位刚刚爬进上流阶层之前还在努力展现价值的新贵也愣住了:“上一代秀皇不应该死了吗?”   “假如所有被献祭给恶魔的人都会死的话,那么我也确实应该已经死完了。”戏鹤淡淡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是第一个选择恶魔的人吗?”   许多这一次才奔赴宴会的人终于意识到真相, 不敢相信的看向其他老牌家族。   戏鹤点破他们惊异不定的心里正在想的事情:“他们用的科技难道是传说中仁慈的天赋和主会赐给人类的吗?”   “恶魔和神就是同一个,数百年前天灾, 就是他们与恶魔做的交易, 也是因为有了这一交易,他们拥有了绝对的科技,帮助他们奴役底下的民众, 才有了你们这高高在上建立在无数人鲜血尸骨上的天空之岛。”   “你不要胡说!”毕先生大惊失色,想要站起来阻止他继续说出秘闻, 但是承载他的椅子却突然发生变化,无数锁链从椅子上飞出,直接将他整个人牢牢绑在原地,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戏鹤摇摇头:“所以这一次的祭品应该轮到你们了,而我们所崇拜着的伟大的恶魔陛下也即将来到此处。”   这下就连原本还能够保持冷静的老牌家族继承人们也纷纷脸色大变, 被绑在餐桌上堵住嘴巴的长辈们也开始呜呜挣扎:“祂降临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你可以带给我最大的快乐,这可真是绝妙的一出好戏。”大家所熟悉的笑声响起, 原本应该在直播间里被人砍了头, 彻底失去生命力地躺在原地的导演笑着走进来。   他还是那一头古怪的七彩头发, 但因为苍老而弓起的背却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恢复光洁, 平平无奇的五官, 在与人对视时, 却散发出一股邪佞的来自深渊的恶意魅力。   更为瞩目的只是他额头上黑色的狰狞羊角, 在灯光之下寒光闪烁。   “他们可真是如你所描述的那样美味,”恶魔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戏鹤整个人笼罩,祂没有让人跪下,而是随意的搭在他的肩膀,轻声低语,“我亲爱的小甜点,这次好像不能直接吃掉你了。”   祂现在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和这块小甜点见面的场景。   在那个傍晚,祂一如之前数百年那样,在规定的时间里醒来,而他的信徒与他做出交易的那一群贪婪的灵魂极为美味的人们,会按照之前的要求为他准备一场真正的盛宴。   充斥着甜美的嫉妒,丑恶,血腥,凶杀,阴谋,诡计的大餐——而在这一场大餐之中走到最后的那个灵魂,会是他这场宴会中最美味的一道小甜点。   在信徒的歌声之中,那个美味的灵魂朝着他一步步登上通往恶魔之地的阶梯。   不同于之前常见的充满着巧克力香气的充满污泥般黑暗恶意的灵魂,这一次走过来的灵魂有一种光一样剔透的气质。   恶魔觉得,这一次他可以尝一尝柠檬糖的口味。   然而,这颗小甜点的表现远远超出祂的意料——他居然有胆子,或者说居然还存有理智,可以和祂提出交易。   祂当时还不是现在这样,寄居在人体之中可以被人类所认识理解的形态,而是更为混沌更为本质,会让人理智丧失的姿势。   即便如此,面对这样一团不明的混沌,那双金色的眼睛依旧熠熠生辉,闪烁着理智的光芒。   “尊敬的恶魔先生,我真诚的想和您达成一桩交易。”戏鹤正在使用欺诈技能,在技能的作用下,他的语言哪怕再干瘪,都会变得比蜜糖还有诱惑力。   “哦?”恶魔饶有兴趣,驱动黑色的云雾,轻轻抚摸过对方蓬松的银色长发,像是漫不经心摸一把路边小动物的毛皮,“我以为你会像他们一样称呼我为神明大人。”   “那不过是他们的自欺欺人罢了。”戏鹤回答,“没有人愿意承认把同胞的灵魂贩卖给恶魔,如果披上向神明献祭的皮,至少能瞒得过自己的良心,虽然可笑的是他们居然也有良心。”   隐忍的潜藏在淡然外表下的愤怒,显然让这顿小甜点变得更为可口。   恶魔更加感兴趣,周身的云雾也开始波动起来:“你说的有点意思,那么你会给我带来什么呢?”   “如果您需要有趣的话,我会让您见到真正有意思的东西——不再是麻木地被圈养,被献祭,被欺骗的民众像流水线一样被生产成为您的食物,而是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朝失去所有崩塌时的惊恐万状。”戏鹤回答,显然,他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这位恶魔先生的口味,“而对您来讲,他们的味道也要比那些麻木的灵魂好的多吧。”   恶魔回答:“麻木而苦痛的灵魂,也别有一番滋味,不过你说的对,这些香甜的丑陋灵魂也是时候被收割一轮。那么你怎么看自己呢?一个和他们一样与我做交易的灵魂,哈哈哈哈哈。”   “哪怕有朝一日地位会崩塌,我也想攀上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巅,”野心在这双金色的眸子里燃烧,漂亮的惊人,“我不需要爱,也不需要怜悯世人,我只想不断向上爬,直到天际。”   “哪怕出卖灵魂?”   “求之不得。”   恶魔很满意。   祂其实不太喜欢太过高洁的灵魂,吃起来辣嘴的很,而眼前这个本就酸甜口味的灵魂,将会在野心和权力的熏陶下被彻底催熟。   所以他大手一挥,将契约展现在对方面前:“那就让你代替他们成为为我献祭的人吧。”   在这份契约里,恶魔许诺庇佑戏鹤得到乌托邦最高权力,但戏鹤需要五年给他100个美味灵魂,而未能完成的一方会成为奴隶,而当契约被完成之后,戏鹤也将正式恢复自由身。   毫无疑问,这100个灵魂,不是五年后这一轮选秀选出来的选手,而是在宴会厅里做的满满当当的贵族们!   戏鹤面对对方略有可惜的叹息,并不欢喜:“恶魔先生您的契约可真是处处都是陷阱,所谓的帮我登上最高权力,则是给我一个傀儡般的总统身份,甚至这个身份还只是给我一个契机,让我去争取。”   恶魔依旧以温柔的态度敷衍过去:“在这个财阀林立的乌托邦又哪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至少总统是名义上的最高执行者,只能说小甜点,你的用词不够精准。”   而且戏鹤还是努力做到了真正有地位,并且给了足够的灵魂——不是那些单薄无力的平民灵魂,而是这些散发着香味的污浊丑陋的灵魂。   戏鹤:“那么我们的契约也应该结束了。”   恶魔略显诧异的挑眉:“我确实不能够在这一次吃掉你,我也乐意给你更多的时间,但那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提早结束契约。”   祂漫不经心的挥手,之前两人签订的契约浮现在半空中,羊皮纸卷上以血色的文字写下他们的约定,而在羊皮纸的最底下依旧还有一行小小的银色的文字。   表面上看上去只像是羊皮纸的装饰,然而此刻戏鹤却被他赋予了能够读懂恶魔语言的能力。   “本契约持续时间,1000年。”戏鹤读出这句话。   玩弄人心的恶魔当然不可能给人类逃出他掌心的机会,一开始即为宽厚的条约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杀招早就埋藏在平平无奇的契约纸上。   这就意味着,即使戏鹤这一次利用恶魔的力量完成自己的目标,献祭上充足的灵魂,在接下来的千年里,他还要连续完成这一点200次,只要有一次失败,他就会彻底沦为恶魔的食物。   恶魔满意的看着他的小甜点,明显露出惊呆了的表情——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从始至终他都是掌握力量的一方。   祂近乎怜爱的低下头,捏捏对方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我亲爱的小甜点,还请你继续加油,在接下来,至少我还不会干扰你的工作。”   换句话说,在必要的时候,恶魔也有可能阻止戏鹤完成献祭——就像他想的那样,拥有绝对力量的一方,永远拥有主动权。   被俘虏的贵族都心生快意。   虽然他们也是同样在与恶魔交易之后被恶魔背叛,成为这一位新晋统治者的脚踏石!   但是这一位也终将不上他们的后尘,被玩弄,被抛弃,被吞噬!   难道还有比这更加大快人心的事情吗?   “戏鹤啊戏鹤,”被骗得最狠的武器商一边大笑一边摇头,“你机关算尽,最后不也是被自己的聪明所害?嘴上说我们这些贵族看不起底层人命,到头来你也不过走上一样的道路!”   在这惊人的反转面前,恶魔却发现即将被他拢在手心玩弄的小甜点脸上没有半点震惊失望。   这就有些没意思了。   恶魔捏紧他的下巴,继续恐吓:“不管怎样,别让我失望,小甜点。”   戏鹤金色的眼睛并没有显得黯然,他只回一句话:“不会的。”   并不是指在接下来的千年里他还不会认输,而是指马上就要到来的第二张底牌。 第92章 选秀(20)   在宴会厅发生异变的同时, 玩家们也从昏睡中醒来,一睁眼率先看到的不是选秀任务,而是系统播报某位玩家开发的特殊隐藏任务——   【新任务毁灭与新生现已开放, 请玩家尽快拿起武器,来到指定位置。】   玩家们虽然一头雾水, 但在看清任务奖励的积分之后, 还是非常诚实的拿起放在身边的武器,沿着地图上勾画出的路线冲向乌托邦的核心。   而戚焕,则对着地图正在研究寻找关键密匙的路线。   在地图旁边, 属于戏鹤的小小投影出现在那里,坐在嘿咻嘿咻搬来的小椅子上, 一手托着脸,似乎也是沉思的样子:“仅靠你们是无法来到天空岛顶端的宴会厅的,你们需要让整个乌托邦的防御系统为你们让路。”   “密钥是一块小的芯片,通过它接入附近的系统接口,我再通过数据流, 就可以攻破整个乌托邦的智能核心。”   “看起来你是真的被做成了人工智能,”戚焕听到数据流的时候忍不住挑眉,“我还以为……”   戏鹤:“如果你真的想要亲自见我一面, 也不是没有机会。”   戚焕被噎住, 只能转移话题:“那应该就在下水道了, 既然你说密钥是之前被人偷出来的,按照他之前被通缉的路线,如果是我的话, 我一定会在被击杀之前把密钥藏在这里。”   “大部分贵族们都不可能有闲情意志去翻这座乌托邦的下水道系统, 而清理维护下水道的基本都是一些机器人, 只需要这位擅长黑客技术的前辈稍微在机器人的程序上做点修改就可以有效保护好密钥。”戚焕叹口气, 手中已经把蜘蛛型的小玩样组装好,“看看能不能把东西搬上来吧。”   那小东西从他手上一跃而起,很快便长出细细长长的脚,轻快的从马桶滑入下水道之中,而戚焕眼前也浮现出蜘蛛机器人视角下的下水道场景。   原本还在光屏一角翘脚看戏的戏鹤默默后退,一眨眼之间就把自己挤到屏幕边框上死活不肯靠近中间的场景。   戚焕没忍住闷声笑了一声,差点想要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把画面拉到最大。   好在,两人精确计算出的地点没有问题,那机器人很快就抱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出现在洞口。   清水冲洗干净之后,只剩下打开盒子这一步。   “你猜猜,密码是什么?”戏鹤提问。   戚焕唔一声,将小盒子左右观察片,发现上面有深深浅浅已经干涸,根本无法冲掉的鲜血留下的淡淡痕迹,在下面还贴着半张照片。   他把照片撕下来仔细观察。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被金属替换的胸椎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她正摸着一对姐妹花妹妹的头。   那对姐妹花正是他上一轮才刚刚见到过的黎照黎夜。   同时她的身形也是如此的眼熟——正是在第一轮所了解到的代唱代写的故事之中,死去的女人。   而盒子的密码旁边也没有缺少那玫瑰花和太阳的黎明标记。   “从第1轮的故事到第2轮的故事,全部都与黎明这个组织有关,”戚焕说,目光投向戏鹤,“你这么坚定的帮助我,恐怕也本身和黎明脱不开关系。”   “答对八成,”戏鹤笑起来,很满意对方,“那么告诉我密码吧。”   “他们一个希望曲子被流传下去,另外一对只希望他们的名字留下来。”戚焕摇摇头,“秉烛照夜,静候黎明。”   无论是最早的代写还是后面的姐妹花他们都是资本下的牺牲者,但也是一个星星之火焚烧资本的人。   她们也是第一代夺取密钥的特工的友人和女儿。   这一次的成功不是玩家的成功,而是许许多多小人物前仆后继以鲜血铸成的黎明之路。   密码输入正确,小盒子打开,属于一代系统的密钥出现在眼前。   戏鹤:“在这一位前辈拼死拿到密钥之后,乌托邦防御系统升级到二代,再也没有密钥接口可以用来改变二代系统。”   “那怎么办?”戚焕提问,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做出这个计划,必然是早有准备,“你说服他们把系统改变了?”   “这一次的选秀他们很满意,”在两人前往控制中心的路上,戏鹤慢悠悠说,“为了让你们可以进行第3轮的大逃杀活动,我说服他们将系统恢复到一代状态,这样你们就可以使用各种武器,在这里进行一场血腥厮杀。”   戚焕:“就为了这?”   戏鹤哼笑一声:“他们足够傲慢,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   言语之间,他们已经来到最近一处控制中心,打开墙壁,露出接口之后插入密钥。   戏鹤播报:“已获得系统最高权限,正在打开能源中心,解除宴会厅附近封锁,解除仓库防御。”   同一时间,所有玩家收到的毁灭与新生任务下面出现几个小任务。   【任务一:进入宴会厅,俘虏所有高层人士,准备进行全民审判】   【任务二:进入能源中心,收集能源币发放给下层】   【任务三:进入仓库,搬运所有储备物资并分发给下层】   【任务四:完成以上任务之后,集合人员等待天空岛爆破】   【所有任务倒计时为三小时,倒计时结束后,天空岛将会崩塌,阵营积分按四大任务完成度计算。】   戚焕正在计算如何平均分配几个任务,就听见本来应该专心利用数据流攻破防护的戏鹤开口:“你们的任务也决定了吧?”   “你怎么知道?”戚焕察觉出几分不对,之前的副本中,他就隐约意识到,戏鹤似乎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来到此处的任务——这已经远远超乎一个单纯觉醒意识的NPC能够拥有的权限。   戏鹤微微一笑:“希望你和你的阵营成员可以按照任务好好去做,这个世界也该迎来改变。”   他说话时是如此的神秘,让人隐约觉得这个改变不仅仅是现在他们所做的推翻压迫阶级那么简单——好像绵延到了更深层的,属于这个世界本质归属的问题。   戚焕莫名想到那一位新锐导演窥见的世界真相的一部分,庸庸碌碌的蚂蚁是这个乌托邦人民的代表,被他们所崇拜的所谓神明,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则代表着这个世界上入侵此处的恶魔,那么最后在那之外汹涌而来的浪潮又是什么?会是他们的主神游戏系统吗?而眼前的npc,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去反抗游戏系统,反而引导着他们完成对一个又一个副本的征服……   那个一直在他心中闪烁不定的猜想,似乎又再次被印证一部分,戚焕深深地看戏鹤一眼。   宴会厅。   伴随着底层的一声巨响,脚下的高楼一阵震动。   恶魔原本正在威胁戏鹤,却突然感受到力量的抽离。   原本已经接纳他进入这个世界的规则,又再一次挣扎着反抗他的入侵,而将它固定在这个世界的锚点,那一根连续两界之间的绳索似乎也在摇摇欲坠。   “你做了什么?”一向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男人脸上终于微微变色。   戏鹤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进入这个世界需要一个锚点,而锚点就是他们费尽心机建造出来的这座天空之岛。”   恶魔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然而他的身影却开始变得虚幻,在这个世界的排斥之下,闪烁不定。   在这种时候祂被挤在两个世界的夹层之间,连一抬手都变得很困难,更何况是去惩罚叛徒!   教徒们也都是大惊失色。   助理更是忍不住看向戏鹤:“您为什么要让伟大的主离开这里?”   比他更冲动的还是其他狂热的信徒,当即就已经有人拿起武器,将枪口对准戏鹤!   砰!   有人开枪比他更快。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群玩家嗷嗷叫着冲进来,打算收割他们的积分。   戏鹤,他们之前就认识了智能NPC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系统则贴心的在对方头上贴上标签——友方npc。   更重要的是,在一众头上顶着鲜红血条的敌人中,他头上连血条都没有,自然是被玩家们忽略。   顷刻之间,新的力量涌入宴会厅之中,再度占据了一切。   比起狂热的怒骂着崩溃痛哭着的信徒们,已经经历过一波同样事情的贵族们满脸都写着麻了。   等敌人们都被打包干净,戏鹤也走到他之前坐着的座位上摁下按钮。   宴会厅的墙壁向两边推开,露出露台,上面静静悬停着一架巨大的飞艇。   “上来吧,今日天空岛也将迎来他的终结之日。”戏鹤柔声招呼玩家。   “好!”玩家们嗷的一声,赶紧带着战利品冲上来。   虽然这一次的副本开局惊险一点,但是等到大结局也还真是轻松,不愧是最好混分的全员阵营本!   就在飞艇起飞的瞬间,整个天空岛发出一阵巨响,向两边崩裂开来。   在这崩塌的废墟之中,一道身影使用个人飞行器冲上天空,恰恰好悬停在飞艇旁边。   戚焕确认戏鹤无恙,皱着眉头看向此时,还被卡在两界缝隙之间的那位恶魔:“这是谁?”   “一个欺骗别人最终骗了自己的蠢货。” 第93章 选秀(21)   恶魔就是戏鹤进入这个副本时, 必须要征服的boss,不妙的是,例如上一个副本, 他尚未完全适应这个世界,就与boss正面对上, 只能暂时虚以委蛇, 寻找机会击溃对方。   而祂的弱点也很明显。   赛博朋克背景世界,资本高度发达人民娱乐至死,恶魔就在这样的温床里成长。只要摧毁这个世界的扭曲制度, 邪神没有温床就会削弱,尤其天空岛就是恶魔与这个世界联系的锚点, 一旦锚点消失,恶魔将会被送回原地。   毁掉天空岛,恶魔被驱逐。   因此,恶魔无法完成庇护他的千年契约,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驱逐他的力量和把他绑定作为奴隶的力量在空中撕扯,将他困在两个世界的缝隙之间。   “凡事终有代价,是的, 恶魔先生, 也当您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戏鹤低声说道。   他的力量介入原本维持平衡的两股力量之间, 一瞬间契约的力量无限增加,那原本还极为嚣张的恶魔,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他的掌心。   系统面板出现:【恭喜您完成任务:征服副本boss。本副本全部任务已经完成, 这个副本将归您所有。】   恶魔消失, 恶魔的诅咒消失, 乌托邦外原本荒芜的土地, 再次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有毒的雾气消散,无数植物滋长,大批大批的资源被平等的分配下去,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钟声响起,本该是这一次选秀结束新一任秀皇加冕的时刻。   戏鹤迈出一步,飘浮在半空中。   戚焕有所预感:“其实那个黎明的神秘赞助人也是你吧?”   “是的。”戏鹤微笑,在灿烂的阳光下,他的银发,他的身体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这种辉光不仅来源于外界,更来源于已经被修补大半的神格。   无形的联系将他与这个副本牵扯在一起,戏鹤甚至觉得,一念之间,他就可以让这个副本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恐怖的掌控力不仅仅收敛在他的体内,还毫不掩饰的展现在所有玩家身边。   不少玩家都感知到这股压力,看着暂且没有显示完成任务脱离副本倒计时的系统开始切切私语。   戏鹤看着自己之前的面板上,他一直努力要提高的标签,主神两个字终于开始闪闪发光,随着越来越多的副本被他收入囊中,随着神格的进一步被修补,他终于可以直接的插手系统。   不必思考,戏鹤勾动手指,直接在本副本所有玩家的系统中插入任务结算。   玩家们很快发现系统卡顿,片刻之后弹出来的窗口并不是显示他们可以离开副本,而是一份奖励。   【感谢所有玩家的帮助,在特殊赛博朋克世界已收入无限流游戏常规副本,玩家可通过每周日常游戏活动及积分购买游戏卡带。   感谢在此团体对抗副本中所有玩家的努力,系统将在全服发放奖励。】   收入游戏副本?   一般来讲这种团队副本都只是昙花一现,进行完之后不会再出现在常规游戏中,这一次却因为这位特殊NPC的出现,导致了巨大的变化。   不少玩家心中都有所揣测,所以愈发的惴惴不安。   “在我们到来这个副本之前,你已经在副本里蛰伏了很久,每一个副本都是如此。”戚焕神色复杂,他的声音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听见,“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掌控这个副本。”   他思路清晰,语气沉重:“我分析过这些副本全部的共同点,都不是已经被无限流系统稳定掌握的副本,而你的目的并不是根据副本独立,而是帮助它加强与无限流系统的联系。”   戏鹤知道自己一直布下的暗示和烟雾弹终于迷惑这位可敬的探索者:“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让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重大的威胁。”   戚焕继续:“不能说是我敏锐,而是有的人早就已经预见到这一切,我之前在想导演最后那一个剧本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后来我终于意识到,那汹涌的浪潮是袭来此处,淹没一切的无限流。”   “回答正确。”戏鹤抬起手。   戚焕暗自做好防御的准备。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系统亮起的,恭喜玩家完成副本,正在登出副本中的提示。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和所有玩家一起被强行踢出副本。   最后,他视野上留下的是戏鹤手放在胸前优雅行礼的落幕场景。   这会是主神吗?又或者只是那冷酷无情的庞然大物的一处分身?   戚焕心想。   然而在玩家退去之后,前一秒还在快乐装逼的戏鹤并不轻松。   连续多个副本被带走,终于引起这位冷酷无情的主神的注意,莫大的压力从天空之中落下。   原本正在欣欣向荣,生机勃发的世界瞬间凝固住,像是寒冬从天而落,周围的一切凝固成一张相片,紧接着寸寸崩裂!   戏鹤在这碎片的正中,承受的是最大的压力,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凝视着他,里面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情,只有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   好在,这个强力的世界的规则为他提供支持,让对方只能观察,暂时还不能够伸出手发动袭击。   系统开始紧急运算:【宿主,主神的力量太过强大,我们这一次必须得进入特殊副本躲避。】   特殊副本,指的就是真真实实有主神分身存在的副本。   这不算是一次狼狈的逃离,就算没有被主神发现,戏鹤也必须要前往类似的副本。   因为他的人造神格已经修复大半,而最后一出残缺,就必须要以真神的一部分来弥补。   闪烁着钴蓝色光芒的卡带出现在半空之中,被戏鹤一把握住:【走!】   下一秒,天空碎裂,一双完美无瑕的手从碎片之中伸出,轻描淡写的抓住虚空中的虚影。   然而,欺诈功能启动的足够及时,那双手还是抓个空,只能略带遗憾的离开。   与此同时,正在传送中的戏鹤胸口一闷,某种无形的诅咒已经缠绕在他的身上。   星火系统播报:【这是来自主神的目光,与祂相关非凡生物将会不计一切代价袭击您。】   下一秒,戏鹤睁开眼睛,满身冷汗的从办公室的桌上直起身。   眼前是新世界。   这是一间办公室,还有两位同样穿着得体的青年人在他身边办公,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投来眼神。   “戏教授,您还好吗?”年轻女人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询问,站起身来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在做噩梦吗?”   旁边的年轻的男人也有些焦急:“师兄,老师的事情我们也都没有办法,不管怎样你不要冲动啊。”   戏鹤摇摇头:“我现在觉得还好,谢谢你们的关心。”   他和别人聊了几句,大概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位教授,密大最年轻俊美的神秘学专业教授,而他的导师是本院院长,死于三年前的一场抢劫案,但他坚持这是因为仇杀发生前的一次探索,这场探索恰恰恰有关于沉没之城。   沉没之城,一座传说中的城市,据说他有着超越现在这个时代的伟大文明,却毁于一场神明降下的洪水之中——根据沉没之城留下来的一些记录,神秘学研究者们有理由认为他们正在信奉一位不显名于世的神明,甚至有人猜测这座城市的人民都是那位神明的特殊眷属。   他们的导师对这个传说中的城市无比着迷,计划了数十次,关于这座城市的调查之后无功而返,直到他在意外生完之前的一次调查中,手舞足蹈的宣称自己有所发现,然后在那之后不久,他的精神急剧衰落,最后死于一场意外的抢劫案。   而戏鹤在导师死亡之后,坚信这两者之间存在联系,所以一直致力于沉没之城的研究,而他的同门师兄妹一直很担忧这位导师的继承人沉迷于这一场虚幻的历史研究中,甚至似乎还患上妄想症,坚信导师的意外死亡和一次普通的研究有关。   毕竟,神秘学研究者中从来不缺少疯子。   戏鹤有意识的遮住自己手头被人整理好的资料,再次坚定的宣称自己现在精神状态很好。   双方又交流几句,他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意思:“那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你们帮我请个假,下午的课……”   “我帮你去要一周的假条,至于这段时间的课……”年轻女人回答,目光看向一边的师弟。   师弟拍胸脯保证:“我最近有空的很完全可以帮你带那几个学生。”   “那就谢谢你们了。”戏鹤笑笑,把文件装进包里,带上礼帽离开办公室。   他很快就坐上车,雇佣的佣人早早的等待着他,替他接过手中的包裹。   戏鹤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一眼看见的资料里的内容。   那是渔民关于最近捕捞上来的的一个石碑的照片,上面有一些特征,很像是沉没之城的产物,有一些和他同号的研究者发现了这一点,并把消息传递给他。   戏鹤还记得那个渔民捞上石碑的地点——天命港。   他开口:“报纸上说前往天命港的新航线将会开启,就在后天。”   忠实的仆人回答:“是的,先生。”   “请帮我买一张票吧。” 第94章 沉没(1)   天命港。   这几天这里街头巷尾都是各式各样有关于沉没之城的广告, 尤其是城镇中心的裸眼3D,但是被直接替换成开发商最近开发的水晶宫样式,一时成为网红景点, 吸引了大量游客。   80年代以来,此地都是公认的传说中的沉没之城的遗址, 有不少商人都试图在这里开发度假村, 以此为噱头发展,但都屡屡折戟,即使如此, 此地还是吸引了大量投资人,就像这一次一掷千金在原地建立水晶宫遗址的狠人。   他不仅将广告发遍全国各地, 在城镇中心投资裸眼3D,还趁此机会拉拢现在最炙手可热的知名恐怖小说作家——毕竟据这一位在上一次采访所说,他的下一本小说将会以神秘的传说中的沉没之城为背景。   刚好这位知名恐怖小说作家要带着亲友团参加一个恐怖小说大赏类综艺,各方协调之后,便将直播地点定在此地的水晶宫。   开发商大喜, 今天更是一大早就站在港口迎接综艺和作家来人。   戚焕接入副本的时候正站在船头,伴随着船只靠岸的长笛声,他一眼就看到大腹翩翩被烈日暴晒的不住擦汗的开发商。   不是, 又不是。   自从在赛博朋克副本见到戏鹤之后, 他已经有十几个副本, 没有再见到过他。   那个神秘的NPC好像只是惊鸿一瞥,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无数谜团之后便快速消失。   唯一奇异的异动便是主神系统这段时间加速多方面的管控,又大量增加了许多新的世界。   玩家私底下对此议论纷纷, 不知不觉间那位神秘NPC细鹤的名字居然也成了you know who一般的不可说存在。   主神偶尔也会有心情, 分出一部分过来参与他们的游戏——这就是现在最令人信服的猜测。   在第一眼看到最先遇到的NPC之前, 戚焕对于这一次副本遇到戏鹤还是比较有期待的。   因为这是一次单人试炼副本, 通过之后他将可以升级自己最用的顺手的道具——裂魂长刀,而之前购买的系统资料提示里面也已经说明,这个副本存在超自然力量,存在不可战胜的NPC。   像这种特殊副本,最有可能遇上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NPC。   可惜,最先遇到的并不是戏鹤。   戚焕带着点微妙的遗憾,打开系统查看这一次给他的任务。   开局他获得三个任务卡片,两个任务卡牌是只露出背面,只有一张翻开,随着剧情进行,其他卡牌代表的任务会不断翻开。   已经分开的那一张上赫然写着——作为主持人取悦观众,否则死亡。   右上角的观众好感度此时还只是一个问号,下方写着一行小字,直播尚未开始。   显然,这和他这一次的身份有关,不过,所谓的直播观众不见得是普通人。   他又检查了自己的包,据说摄像设备是开发商已经装在水晶宫直播间里,他进去调试适应一下就可以,包里面倒是有一个手机,直接可以通过指纹解锁,但是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内容,恐怕系统不打算在这里多给他一些提示,还好旁边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放有各种各样的证件,从护照到身份证到驾照,对方的名字和他一样。   戚焕直接通过谷歌查看到自己发在油管的一些视频,因为主持风格非常的幽默犀利放松,倒是积聚起百万粉丝,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当然,这背后应该也有这个身份签约的知名经纪公司的推波助澜。   可惜,这种幽默风格倒不适合戚焕,希望直播间的观众也不太喜欢这种风格吧。   这一次邀请他成为主持人的是知名综艺节目恐怖小说大赏,双方之前就有过几次合作,他的表现极好,这一次又是被那位恐怖小说作家点名的人。   至于这一次副本的关键人物,恐怖小说作家参与节目是为宣传当前小说,为下一本书沉没之城做宣传,据说还会在水晶宫里展示一些关于沉没之城的考古证据,来为小说增加热度。   当然这一次采访他还可以询问一些作家的私人生活,毕竟同时参与直播的还有编辑,作家女朋友和打字员。   简单回顾的时候,船已经彻底靠岸,开发商高高兴兴的上来,率先和主持人握手,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后面众星拱月的作家。   戚焕打量着这个身材瘦弱戴着墨镜的男人,他是很典型的白人长相,身边挽着一位体型丰满的金发女郎,斯文的打字员瑟缩在一边,正被编辑拉着说话。   都不是。   戏鹤出现的时候从来不掩饰自己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出挑的长相,不可能是眼前人中的任何一个。   早就到这里帮助布置的助理小姐。跟着开发商上来,走到他身边,把早就写好的稿子交给他:“开发商说有些地方要改,要重点突出水晶宫的瑰丽。”   “可以。”戚焕无所谓地点头,把重点放在另外一些询问作家的内容上,“有些内容再交给作家看看。“   旁边还在跟开发商相谈甚欢的作家耳朵灵得很,听到稿子的事情立刻松开,手走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戚先生,让我们谈一谈这一次的稿子?”   “行。”这稿子应该是已经谈过好几遍了,戚焕知道这位作家相当注意自己对外形象,估计还得再调整几次。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讨论稿子,港口的阳光非常好,让人不自觉眯起眼睛去看那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中不时划过的白色水鸟。   可惜交谈并不像风景那样,让人心旷神怡,戚焕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原身那一点记忆中对这位作家的评价是非常轻佻庸俗。   这位作家相当介意这些语句中对他的吹捧不够彻底:“有些地方夸奖的还不够精准,我觉得你们可以谈谈我的作品中的现实意义。”   他又看一眼旁边的助理小姐:“这位助理小姐写的稿子不太行,我觉得他不应该参与到我们的节目。”   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安排直播间装饰的助理小姐脸黑下来。   戚焕只能打打圆场。   好在,站在港口边看着海浪谈话的两人吸引作家注意力:“我看见了一位久违的老朋友,我亲爱的戴维,他是我作品的伯乐,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夸奖我的作品,并且将它推广到大众面前,我一定要过去和他打个招呼,邀请他参加我们的节目。”   作家志得意满:“他一定会给出我的作品最精准的评价。”   戚焕心里吐槽:应该来讲是夸的最合你心意是吧?   “哦,戴维,我亲爱的老伙计,想不到我可以在这里见到你。”作家高高兴兴打招呼,兴冲冲冲上去张开手臂。   干瘦秃头的男人转过头,同样也露出惊喜的表情,过去和他拥抱:“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老朋友,我前几天收到邀请来到这里度假,听说这里的潜水项目非常棒,还在这里遇到一个同道中人,你呢?”   作家回答:“刚好我这里有个综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参加?”   在他们俩人寒暄的时候背对着他们与评论家交流的年轻男人也终于回过头。   他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皮肤白皙,身材纤长,几乎要与这灿烂的阳光融为一体,回过头对着一行人点点头:“你们好,下午好,黛丝小姐。”   助理小姐也露出一丝笑容,冲着似乎有些愣愣的戚焕介绍:“这一位是我们节目组邀请的古代历史学专业顾问,来自百年大学密大的戏鹤教授。”   戚焕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停留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最后还是在显得不礼貌之前收回目光,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他伸出手,感觉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沸腾起来的血液终于开始兴奋:“戏鹤,真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够上你的节目。”戏鹤极为得体的微笑。   那边作家也结束寒暄,看过来:“戏教授,久仰大名,没有想到你们两个认识。”   戏鹤淡淡的:“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一面之缘。”   戚焕莫名有些胸闷。   戏鹤继续和作家打交道,和他握上手:“我很喜欢您的作品,勾勒出了一个如此神秘如此引人入胜的世界,而其中就折射着人性的莫测,无比动人。”   虽然这几句话只是客套客套,但是作家还是露出笑容,很是心满意足。   毕竟这也是一位知名院校的正式教授,年纪轻轻,前途远大,看打扮与吐词恐怕也是家里很有些背景。   作家一思考就决定一定要和对方打好关系。   戏鹤同样也在打量着他——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比较热的天还是穿着长袖衬衫,遮挡的严严实实,身材消瘦,可惜眼下青黑似乎出卖了他,并不是表面那么禁欲的样子。   最后打断两人对视的是戚焕:“开发商让我们先进水晶宫看一看,做一次初步的直播调试。”   “可以。”戏鹤松开手,点头。   开发商还记得自己的正事,赶紧欢天喜地的把人引过去。   在一路前行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戏鹤与戚焕并肩。   戚焕忍不住以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这一次我们是敌是友?” 第95章 沉没(2)   戏鹤没有回答, 或者说,他只是轻微地勾了勾嘴唇,让这个答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到了, 前面就是到水晶宫的电梯。”开发商笑眯眯介绍,光秃秃脑袋上残余的几根头发, 似乎都随着兴奋的摇摆起来。   他们站在港口边缘, 低下头便可以透过澄澈的海水,看到水中静静蛰伏着的巨大水晶宫殿。   那碧蓝色的宫殿折射着灿烂的阳光,无数彩色的热带鱼在周围游弋, 丝毫不畏突然聚集起来的人群。   戏鹤看向右边的透明电梯。   “戏教授完全可以放心,电梯都是经过特别测试, 可以承受下面100米处左右的水压,全透明环境也可以给人们一种海中游弋的快感,再过两年,我们纪念小镇的2期项目也会开始,”开发商说起自己的计划来滔滔不绝, “到时候从这里向那边开一条海底隧道。”   戏鹤:“你们公司考虑的很周到。”   开发商又转头看向作家:“取材于沉没之城传说,当然也有即将发售的那本书,来自作家先生给我们提供的一些灵感, 想必发售之后会引起广泛热议, 带一带我们这里的流量。”   作家笑起来很满意自己在这全国都引起轰动的新型度假小镇上起到的作用。   他们交流着被引进电梯之中, 电梯快速下行。   戏鹤抬起头,可以看到阳光折射在海面上,那一片白光离他们越来越远。   很快电梯就没入水晶宫, 这一水晶宫总共分为上中下三层, 他们的会议是直接在最底层, 对面就是传说中的最后一扇门。   这是沉没之城相关传说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印记——在那份传说里, 这最后一扇门通向不可知的神明的居所。   开发商注意到戏鹤凝视那座门,笑眯眯走上去随意拍一拍那扇门,门后传来沉闷的低响,明显是实心的:“这里就是沉没之城传说中的最后一扇门,背后没有东西,就一堵墙,毕竟保持神秘嘛。”   作家倒是很感兴趣,凑上去左右观察着这栋装饰着各种奇异花纹的门:“这些花纹看上去好像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和规律。”   “因为这都是传说中沉没之城的文字,”开发商解释,笑容和善地看向戏鹤,“之前也是请密大的专家组帮我们做的。”   戚焕:“这是你的研究方向?”   戏鹤点头:“我是古代历史学的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就是热带大洋一带以逝文明的古代文字。”   他顿了顿,又露出那份神秘的笑容:“同时也是密大神秘学的教授。”   “密大神秘学?”助理小姐没有聚集在最后这扇门,而是第一个进去收拾直播厅,这会儿抱着一些用具走出来,听到这里不由的惊讶出声,“好像是我们学校最小的那个院。”   “神秘学院,平均四年招一次学生,招生人数不超过三人,大部分学生都可能不太了解。”戏鹤回答,“这位小姐您是?”   “我是密大新闻传播学院毕业的,不算是什么重点专业。”助理小姐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他们闲聊几句走进直播间。   直播间的布置主要是助理小姐负责的,以玻璃为半圆形,将直播间围绕一圈,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深海的景色,不时可以看见好奇的彩色小鱼游过来敲敲玻璃。   四周有书架和桌椅,书桌上椅子上都摆放着这位高产的作家各式各样的作品和周边。   中间摆着米色的沙发,一盏落地灯垂下柔和的光芒——摆在这里的书和周边自然是即将被出版的沉没之城,上面还有作家的亲笔签名。   至于毛茸茸的周边则是这里面最美妙的点睛之笔。那是一只又一只长着漂亮人鱼尾的人偶,手中抱着贝壳,这贝壳恰好就是沉没之城度假村的吉祥物。   显然,这一设计完全满足了此次综艺的双方,开发商和作家宣传自家作品的目的。   “我很喜欢这些人鱼和贝壳,”助理小姐说,柔黄的灯光似乎也点亮在她深黑的眸子里,“所以稍微多准备了一些,几乎堆满整个沙发。”   “我也很喜欢。”戏鹤说,率先上前抓起一个人鱼玩偶,自然的抱着它坐到属于自己的单独的沙发上。   其他人也逐一入座,作为主持人的戚焕自然是坐在中间,离他最近的便是本次采访的重点作家,其余人按照亲疏远近逐一入座。   “打字员还在厕所,”编辑翻着自己准备的稿子,拒绝和小情侣两个坐在一起,自己找了个堆满玩具的椅子坐下去,“刚刚我们在参观最后一扇门的时候,他就急忙找了厕所,今天一天上厕所的频率很高。”   话音刚落,打字员就急急忙忙的从直播间后方的厕所里走出来,还在拽着画着小熊图案的T恤下摆,脸色焦急:“抱歉抱歉。”   “赶紧准备直播。”作家没什么好气。   打字员唯唯诺诺答应下来,坐下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接下来大家都把手机关机放置在一边以免干扰直播。   助理小姐站在摄像机后面观测着直播的角度,很快就确定好。   开发商满意的旁观一会之后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离开。   眼见直播就要顺利开始,偏偏又有一阵手机的振动声打乱了大家排好的表情。   助理小姐歉意一笑:“是我的电话,应该是之前那个快递有些问题,需要本人亲自去取。”   “马上就到直播时间了,机器已经设定好,你就走吧。”作家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位小姐,招招手让她出去,“反正直播效果还会连通到上面的导演室。”   他敲了敲耳朵边的耳机,果然一直监察着直播的导演答应了他的要求。   直播终于顺利开始。   戚焕早就把稿子背下来,熟门熟路的做了一番热情的介绍,很快就把话题引到沉没之城这本书。   “众所周知,您的这一本书一经发售就已经获得梦幻奖,一个已经开设十年,至于在世界范围内具有巨大声誉的奖项,”戚焕随意的闲聊着,拿起一本书,“您会怎么形容这一本书呢?”   “如果让我形容的话,大概是一场瑰丽的梦吧,”作家回答,神经质地举起双手,微微闭上眼,仿佛真的沉浸在璀璨的想象中,“那些蓝色眼睛的奇妙种族一定能够吸引读者。”   戚焕点头,又多说两句,帮助观众理解:“是的,这本书讲述的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座水晶宫的故事,这一种族都有漂亮的蓝色眼睛,是天生的的文学家画家舞蹈家歌唱家。”   到目前为止,观众的满意度也只是在10左右,显然直播还没有到点子上。   戚焕继续按稿子念:“不过话说回来,这本书的主角也有一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睛,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吗?”   “这就需要让读者们去梳理自己找答案了。”作家眨眨眼,笑而不语。   编辑捂住眼睛仰头说:“可见我们可爱的故事大师又要骗人了,我至今还记得你把上一本书的稿子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那个年度恐怖人物排名第一的怪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演员,是啊,绝佳地伪装成人类。”   大家都快活的笑起来。   戚焕继续活跃气氛:“话说回来,这本书的主角也是密大的成员,刚好就是密大作为神秘人数最为稀少的院系,甚至这个院系在全国上下只有密大开设,就是我们的神秘学学院。我们这次也请到了一位密大的历史及神秘学教授,请问我们在密大真的会遇上如此诡异瑰丽的事情吗?”   “这当然都是一种刻板印象了,”戏鹤非常专业地回答,“不过是因为200年前的几起失踪案,以及密大是目前全国唯一的神秘学研究机构,就多出很多不可靠的传闻,我们进行研究都是很谨慎的,组织化的,有备案的,这种冒险冒险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戚焕握着手中的书,突然之间遗忘稿子上的句子,隐约这具身体似乎拥有记忆方面的疾病。   他灵活地转换话题:“那我们来聊聊这本书的幕后故事吧。这本书的出版社似乎出版了您的很多作品。”   “这算是一家私人家族性质的出版社,和我合作很愉快,包括五年前因为一些家族事物进行更替之后。”作家爽快回答,伸手揽住正在认认真真为他削苹果处理水果的女朋友的肩膀,“但我认为对我这一次这本书起到最大作用的还是我亲爱的女朋友。”   他似乎有些紧张,拿起助理小姐早就准备好的,放在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之后才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这本书写完后,我会休息一段时间去和女友结婚度蜜月。”   “那真是要恭喜你们了。”戚焕赶紧鼓掌,双方又就作家的私事聊了聊,爆了不少猛料。   接下来就到了比较有意思的环节。   戚焕:“我们会在直播间中与正在观看直播的每一位观众进行互动,接下来大家可以拨打一下这个电话,我们的导演将会随机挑选一个电话来与观众进行连线。”   滴——滴——   伴随着两声响声之后,戚焕接起放在桌上的电话,按了免提。   一个电子音响起,明明是毫无起伏的声音,却莫名像是绝望的嘶吼。   它说:“下潜!下潜!不要回头!” 第96章 沉没(3)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   还是戏鹤慢悠悠开口:“这是在致敬之前作家先生最有名的那一本短篇下潜吧?我记得那本书讲的是一位知名潜水运动员在水下遇到不可知的怪物后死亡的故事。那句话最后的结尾便是潜水运动员留给世人的最后一道声音, 下潜,不要回头。”   打字员:“那个结尾真的很好,我帮作家先生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 还能够感受到言语里的震撼。”   “原来是这样的致敬,”作家收敛住刚刚的表情, 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真诚笑容, “谢谢,我很喜欢你用心的设计。”   咚咚咚——   几声敲击玻璃的声音打断对话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戏鹤回过头,恰好看到刚开始时还和他相谈甚欢的评论家先生穿着一身潜水服, 正在敲击玻璃。   作家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火,很快就变成放松的笑容:“你好啊, 真高兴在这时候见到你。”   他显然以为是这位刚开始坚决拒绝参与综艺的评论家先生改变主意,打算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来个惊艳出场,只能转头面对着镜头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位伟大的评论家……”   咚咚咚的敲击玻璃声并没有停止,反而越发急促。   作家被打断话, 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他的女朋友小心翼翼的挽住他的肩膀,有些焦急的低声说道:“是不是敲玻璃敲的太急促了, 他怎么看上去好像有点害怕?”   压的很低的一句话, 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看向敲击玻璃的动作越来越急促的评论家先生,隔着面罩可以看到他的五官狰狞起来,冷汗层层滚落。   戏鹤率先站起来, 靠近玻璃:“他看起来有些不对。”   作家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 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跟上, 他心里还在思考,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于警惕性,他和戚焕走在同一条线上,压低声音,避开镜头,几乎咬着耳朵询问:“你们节目真的没有做什么不应该做的特别环节吗?”   戚焕利落回答,目光盯着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的戏鹤的背影:“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偏偏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评论家先生脸上露出一丝震惊,几乎是立刻推开玻璃反过来游向远方。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一只长满瘤子和鳞片的带噗的爪子突兀的出现,穿过了他的身体。   下一秒,这几乎让人觉得是幻觉的爪子瞬间消失,只有从人体上撕碎的手臂漂浮过来,伴随着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玻璃面前的大片海水。   “下潜……是那个怪物!”一直都有些精神恍惚的打字员突然尖叫起来。   编辑也很紧张:“你们不觉得这个怪物像是涅墨西斯!”   涅墨西斯,恰好就是在那本短篇小说中最终怪物的名字。   作家拧起眉头,拉下脸,明显有些愤怒的转头对着戚焕说:“你们综艺我是信任的,你们从来没有做过整蛊嘉宾的事情,难道说现在这么大一个综艺也要违背传统,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博得关注吗?”   戚焕赶紧摇头:“我们综艺绝对没有做这种事情的计划,这根本不在我们的剧本里!”   编辑拉住越来越愤怒的作家,提出新的可能:“也有可能是开发商自作主张。”   “哼。”作家双手环胸,后退了一步,做出不合作的样子。   他伸出一根食指点点地面,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强硬做派:“不管是谁自作主张,我现在拒绝继续参加节目的直播,把这种恐怖血腥不适宜未成年人观看的画面,直接直播向所有观众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行为,我要现在退出节目以表示抗议。”   他说完之后,立刻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大步走向直播间的门。   然而,在他用力按下门把手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本来可以轻松打开的,大门被死死锁住。   戚焕在他发怒之前赶紧代替他摁下门把手:“明显是被外面反锁了。”   他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做出无辜的样子来博取信任:“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请您相信我。”   作家打量着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也稍微忍下点怒气:“这里还能算意外事故?”   “我打电话问问助理。”戚焕回去拿起自己的手机,其他人也立刻充到手机的存放柜子里,打开解锁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他们发现没有任何信号。   “听着总导演,”作家摁住自己的耳机,再次试图和总导演对话,“我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现在立刻马上放我们离开,不然我会让我的律师起诉你们的节目!”   然而这个本应该坐在监控室里嘲笑他们现在狼狈表现的男人没有任何回话。   所有人的耳机对面都只有一连串电流的杂音。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被切断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孤零零地困在刚刚疑似发生一起惨案的水下直播间中。   作家脸色才彻底变得铁青:刚刚他虽然愤怒,但有一半是以愤怒为筹码来上节目举办方施压,但现在愤怒无效,他已经无计可施。   何况,当着直播的面把所有人困在地下直播间里,就不是一帮节目敢做出来的事情。   直播?   没等作家行动,那个之前还盯着窗户研究的教授,就已经缓步走到直播间的摄像头前。   戏鹤盯着摄像头上闪烁的绿光:“我们的直播还在进行。”   确实还在进行,戚焕不易引人注意的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右上角的观众满意度。   在观众电话被接通开始,观众满意度就开始缓步上涨,等到最为血腥的怪物出现杀死一人的时候,观众满意度飞速上涨到一个小高峰。   而现在,观众满意度依旧居高不下,甚至随着他们的焦躁难安不断上升。   戚焕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向观众求助。”   “我们的直播已经出现一场事故,很抱歉我亲爱的书迷朋友们,或许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作家上道地开始求援,“请你们拿出自己的手机,或者是像最近的警察局报警,告诉他们我正被困在沉没之城度假村的水晶宫地下直播间中,开发商是……”   最后他还努力严肃面容,使自己显得格外让人信服:“这不是一个玩笑,这是真实存在的危机。”   “亲爱的,”他的女朋友突然打断他的话,哆嗦着拉住他的胳膊,指向一边已经被血染红的海域,“你看上面有字出现。”   玻璃上正在出现一抹鲜红的血迹,那血色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圆润的字母,拼写成他们所熟知的一位又一位知名作家的名字。   “这是全息投影还是有人做的机关?”编辑吞吞口水,“这些都是有名的恐怖小说家的名字。”   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编辑继续说:“而这些小说家和那位评论家都有一个交集——都是这位知名评论家评论过的作者!”   “或者说批评过。”打字员的牙齿上下打着架,“这是一场复仇!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就是涅墨西斯!”   涅莫西斯这个种族最早在下潜中出现,同时也在作家马上要宣传的那本书中客串——它们睚眦必报,如同名字一样被复仇女神眷顾。   作家:“你们在胡说什么?”   “那位评论家一直都喜欢哗众取宠,有些评论确实太过刻薄,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死于这种原因。”编辑解释自己知道的内幕,“他并不像那种很公正的人,但也不能说是个坏人。”   作家不喜欢有人在直播间中做出这种猜测,之后肯定会有不嫌事大的记者过来报道。   “如果不是开发商,这一幕肯定是哪个狂热书迷的行动,”他坚称,“之前出来的那个怪物是有人扮演的,谁敢相信那个爪子是真实存在的,肯定是某种塑料玩偶!”   戚焕懒得理这些人死了嘴还硬着的NPC,专注的研究着如何打开大门,这间直播间的门是有电子锁的。   他将手机连接上大门,打算通过黑客技术攻破,可惜后面的嘈杂闹得他头疼。   戏鹤则在字迹的辨认上有了新的发现:“血迹是写在里面的,这是人工血迹技术,只需要购买世面上常见的两种非处方药物就可以调配出这种效果,在室内温度和二氧化碳数量上升之后,就会浮现出这种血色。”   “我就说这肯定是人为。”作家评价,对这位很有脑子的教授先生好感度增加,“然后呢?”   戏鹤淡淡道:“这是您之前一部作品中使用过的犯罪手法,特征是这种微妙的酸味,使用这一种方法多半是您的狂热书迷。”   滋啦——滋啦——   伴随着一阵电流音,原本关闭着的属于这个原来作为会议室的直播间的电视打开,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人出现在视频中。   他情绪极为高昂:“在这场全新的解密综艺里,我们热烈欢迎我们亲爱的小说家先生参加!请在座的所有活人死人真人假人一起鼓掌!”   作家气冲冲问:“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直播!当然是直播!”黑衣人乐呵呵答道,“没有更多的提示了,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们想要离开这里,请继续直播下去。” 第97章 沉没(4)   “真的假的?我们不能出去?这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困在这里?他又有什么目的?”编辑焦躁难安地原地跺脚。   戚焕试图站出来掌控局势:“我们先检查一下电视。”   他在电视附近捣鼓一顿之后, 发现电视根本没有连上对外的信号,正在播放的是电视后面插入的U盘里的视频。   “有人提早录制好视频,并且插入电视里, 电视上有定时播放功能,”戏鹤参与调查, 得出结论, “这就是幕后黑手的把戏。”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戚焕看向最为刺头的作家,警告道, “他的谋杀对象不仅仅是评论家,恐怕也包括我们。”   就在这时, 那索命的电话铃声响起。   作家:“谁去接?”   “按照直播流程,”戏鹤慢悠悠开口,“这种电话都是由主持人先接听,然后打开免提。”   戚焕和他对视一眼,嘴角微勾:“既然是教授先生的提议, 我也只能听从了。”   他回头,拿起电话,按下免提。   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电子合成音, 这一次听在人耳中却莫名带着一点稚气。   “你说, 洋娃娃会和小熊跳舞吗?”   打字员哆哆嗦嗦:“《玩偶》, 是那个中篇故事。”   作家言简意赅:“在那个故事里玩偶会活过来,还会杀人。”   戚焕还要细问,黑暗已然降临了这个直播间。   整个直播间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原来不知道是谁已经切断电源, 导致直播间的灯光熄灭。   与此同时,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 清脆的童声,开始唱起歌谣:“洋娃娃和小熊在跳舞,跳呀跳,一二一……”   在黑暗之中,人的听力似乎也被无限放大,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桌上摔下来,摔倒在地上蠕动着向他们靠近。   不仅仅是一只,而是两只三只无数只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靠拢。   啪塔。   靠近沙发的落地灯被人打开。   戏鹤解释:“这个灯不仅仅靠外接电源,它还有内置的电池。”   内置电池提供的电力只够落地灯投下一点昏暗的灯光,这灯光范围极为微小,只照亮了他们所在的沙发四周,也照亮一只又一只举着迷你三叉戟,戟头反射出冷冷寒光的人鱼玩偶。   “呜呼!呜呼!呜呼!”一声接一声响亮的呼喊声响起,完全不像是这迷你的人偶可以发出的恐怖咆哮。   他们身后的童谣声也显得越发激越,一声接一声,如海浪一般涌来。   “跳舞跳舞,大家一起来跳舞,一二一!一二一!”   “我们围着火焰,飞舞飞舞,一二一……”   那声音像是一根又一根锥子打入脑海中,作家捂着脑袋吃力地□□起来,那童谣一声又一声响在他耳边,骚动着他的脑海。   他后退一步,惊恐的发现原本迷你的,以至于举着叉子都显得极为可爱的小人鱼在他面前快速放大。   那人鱼像是吸水了一般膨胀起来,渐渐地几乎顶到演播厅的天花板,然后弯弯腰举起寒光闪烁的叉子,就像插一根平平无奇的餐盘里的香肠一样插向作家!   那恼人的童谣声还在响起,只是清脆轻快的童音逐渐变形,变得越发尖利刺耳,像是猫的爪子划过黑板一般!   那个声音在高吼,那个声音在低喃:“火焰燃起!火焰燃起!在这复仇的火焰之中!他将归来!”   作家无法忍受,越来越逼近他的恐惧,抄起放在面前茶几上的水果刀,用力的刺向袭击向他的玩偶!   刀刺入玩偶体内却不是棉花轻盈的质感,而是发出噗嗤一声,几滴鲜血流出。   作家的眼睛完全被愤怒和恐惧染红,他抬起手,用力的一下,又一下将刀刺入玩偶深处,鲜血越流越多,几乎染遍他满手,紧接着便有肉块被刀子带出,软绵绵的滚落一地!   在这一刻,他终于回忆起在洋娃娃与小熊之中最终除掉怪物的方法。   作家哆嗦着从口袋里抽出点烟用的打火机,点起一点火焰,举起来努力烧向人鱼棉质的表皮!   另外一边的编辑也陷入恐惧之中。   原本娇小的人鱼玩偶在他面前不断胀大,最后变成如山一般大小,然后伸出手将他整个人抓住,本该软绵绵的棉花爪子无比强硬地捂住他的口鼻。   编辑先是拼命挣扎,紧接着便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窒息,手脚的力量都被写去一点点瘫软下去。   而作家的女朋友也并不好过,在被巨大的人鱼袭击的时候,她本想拿起水果刀反击,一看茶几却见不到任何称手的工具,只能够在室内疯狂奔逃!   下一秒,正在狂奔的她感觉后颈上一痛,在软绵绵地倒下之前,听到主持人开口:“对不住了。”   作家紧接着也感觉脑后受到重击,他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倒下,而是抓着刀子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亮起来的大厅。   温暖湿润的鲜血从他的手上滑落,滴到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起伏的人身上。   作家愣愣地低下头,看着编辑死不瞑目的倒在他身前,致命伤则是在他身躯上扎下的十几刀——而造成致命伤口的凶器就在他手中。   之前萦绕在他耳中的可怕的童谣声突然消失,这时候作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童谣根本不是来源于某个音箱,而是一直被他唱出来。   “我……”作家大脑里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有无数恐惧浮现。   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没有想过杀人,他明明刚刚是在打玩偶……现在是不是在直播,直播间里的人会怎么看他,有没有开始报警?   作家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想要扑过去关掉直播,然而戚焕在把人打晕不成的时候已经作出反应,一手抓住他的双手扣在脑后,把人捆好放回沙发上,利落的对人家脑脖子后面再补一手刀,让他彻底安静下来。   戚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都叫什么事?   他在听完新的电话之后就去翻桌上的一堆出版书,打算从里面翻到有关于玩偶的具体章节以做应对。   结果书还没有看清楚,整个直播间的电源就被人切断,在一片昏暗中他立刻就去寻找之前看过的直播间结构图里电源的位置。   只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找到电源,然后把电源重新连接的短短一分钟时间,沙发这一圈有光源的几个人就开始互相残杀起来!   戚焕听到后面剧烈动静的时候就站起来,打算回去阻止打斗,结果偏偏眼前晃了晃,某些类似的片段闪回,拖延了那么几秒,所以等他过来打晕发疯的几个人的时候惨剧已经酿成。   “那些人鱼玩偶行动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电动玩具,可以直接关掉,而这些电动玩具也都有定时功能。”戏鹤从沙发后面站起来,手里还抱着一堆玩偶,“从手法来看,和之前用录像恐吓我们的幕后黑手一样。”   他没给戚焕质问的机会,又弯腰从沙发后面抓出一个人。   原来是打字员。   这个从直播一开始精神就有点恍惚的可怜人已经完全陷入在迷乱之中,他用手死死地将一个鱼鳞面具扣在脸上,嘴里还在轻轻哼着歌,声音很轻微。   戏鹤离他近,凝神倾听之后开始重复:“涅墨西斯,涅墨西斯,我们请你回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来信奉吧都来信奉吧……”   “他已经彻底疯了。”戏鹤停下重复,做出宣判。   戚焕:“我记得您是密大神秘学的教授,或许你们对于这种疯狂有处理方法?”   戏鹤面无表情:“当然有,我们会把因为发疯的学生都送进精神病院。”   面对戚焕微微显出愕然的表情,戏鹤笑起啦:“请相信科学,神秘学只是一种普通文化而已。”   我倒是不信。   戚焕心想,虽然眼前的每一幕好像都可以用科技解释,但他的直觉一直在暗示来自神秘侧的危机。   两人简单言语交锋之时,被打晕的两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作家女友最先忍不住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作家被吵得心慌意乱,看着被他下意识甩到桌上的水果刀,突然想起来:“闭嘴!水果刀上也有你的指纹!”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去捅刀!”女朋友连连摇头,突然听出作家的言外之意,“你想做什么?这里直播正开着,谁都不能冤枉我!”   嘈杂的声音吵的戚焕脑壳突突直跳,他注意到戏鹤的目光又投向远处厚重的几个书架。   “最开始的几个童谣你听见了吗?”戏鹤提问。   “听见了。”戚焕诚实回答,跟着人一步步靠近书架,很快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戏鹤纤长的手伸出,从书架的夹缝之中摸出两个小小的录音机,按一下播放开关之最早的清脆童音吟唱的洋娃娃跳舞的歌声响起。   “还是提前已经在录音机里准备好了录音,而这个录音机也有定时。”戏鹤说,“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   “如果接下来他还有行动的话,恐怕还是布置在这演播厅之中。”戚焕和他心有灵犀,转头环视整个演播厅,“我想,我们需要好好搜查整个演播厅了。” 第98章 沉没(5)   不知何时, 空气潮湿起来,架子上的书纸页变湿。晶宫的玻璃上出现水珠,逐渐模糊外面被鲜血染红的海洋。   他们在整个房间里发现四个录音机, 全部都准备好童谣的录音,设定好定时卡着时间给他们一个惊吓。   至于电闸处也进行了检查。   “并不是有人特意拉断电闸, 之前停电是因为保险丝的熔断, 其实只要定时启动一项大功率电器,就可以在特定的时间保证断电。”   之后又对死去的编剧尸体进行验尸。   “很不正常,一般的水果刀会有这么锋利吗?”戚焕提问, 他注意到水果刀成功切开绘有小熊图案的T恤,边缘非常整齐, 足以证明这刀的锋利。   甚至这把都毫无阻碍的划破了皮肤,这才造成编剧被开膛破肚的惨状。   作家连连点头:“就是,正常人怎么可能用水果刀这么轻松划开皮肤。”   作家女朋友也赞同:“说不准是刚刚有谁对我们实施了催眠或者幻觉,让我们做了这种事情,尸体肯定是被谁先杀的, 说不准就是那个已经疯掉的打字员。”   戏鹤则是捞起散落在地上的吉祥物。在灯光大亮之时,它们都停下之前靠近人群的举动,现在更是任由戏鹤随意拆开。   打开吉祥物后面的拉链, 戏鹤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 展开来是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名。   他果断打开簇拥在编剧周围的所有吉祥物背后的拉链, 从里面捞出一张又一张的纸条,无一例外上面都是人名。   他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两人,成功拯救头痛欲裂的戚焕:“你认识这上面的人名吗?”   之前还喋喋不休的作家陷入沉默, 迟疑着说:“几个记者, 不过是一群闻着味就追上来的秃鹫。”   他的女朋友却毫不给面子:“都是一些记者, 编辑和他们有联系, 会放出一些料。”   “放出谁的?名作家的某些竞争对手吗?”戏鹤语气平和,提出的问题却无比锐利。   作家勃然变色:“那个编辑最喜欢收集手下作者的各种黑料,卖给其他秃鹫来换钱,我身上也有一些隐私料被放出去,肯定是那个编辑做这件事情被受害者发现,他被人报复居然还影响到我们身上,真是倒霉,我完全就是无辜的!”   “是了,”他一拍手,“就是这个样子,之前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指的就是要杀穿着小熊T恤的编辑,唱的那首歌也和涅墨西斯有关,在我的作品里面,主人公正是被引诱哼唱涅墨西斯,之后被向他复仇的人夺去一条腿!”   有他这条推断在,之前差点撕破脸皮的一对小情侣开始同仇敌忾,不住的谩骂着编辑和评论家的所为,一会又站到摄像头面前向正在旁观的幕后黑手表忠心。   戏鹤嘲讽的一笑,恰好落入戚焕眼中。   他没点明,而是低头观察起捂着面具还在不住哼唱的打字员,然后启动了一个可以对NPC使用的安抚性道具。   在淡淡的白光降落在NPC身上的时候,完全陷入疯狂的人终于缓过神,口中无意义的哼唱变轻,手也一点点离开脸上的面具。   戚焕观察着面具边缘,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将面具摘下来。   然而他只是轻轻碰触到面具,原本已经被安抚住的NPC却突然尖叫起来,像是遭受了可怕的疼痛一样,不住的挪动着想要离开。   “或许是上面涂了特定的胶水,戴到脸上之后会死死黏住人的脸,”戏鹤依旧还是一副科学教忠实信徒的样子,“不知怎的被慌乱中的打字员抓住摁到脸上,就造成这种结果。”   “那么您有什么解除这种胶水的方法呢?”戚焕提问。   戏鹤回看他,脸上是一片不知真假的单纯:“放着?”   戚焕无言,松开握住面具的手,看着打字员终于安分下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放松肌肉的打字员再次陷入混乱中,居然用双手抓住面具开始疯狂的往外扯。   “等等!”戚焕意识到情况不对,一口气往NPC身上拍了好几个道具,可即使是这样,还没有办法阻止,几乎是剧情杀的场景。   打字员疯狂的撕扯着面具,在发出仿佛琴弦崩断的噔的一声之后,那面具终于被他扯下来——连带着一整张脸皮扯下来!   一张鲜红肌肉与鲜血暴露的脸出现在面前,打字员对着戚焕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大笑着向后倒下。   “死不了!”戏鹤作出判断,动作飞速的冲向直播间的角落,从里面拎起急救包递过来,“你会用急救包吗?”   “应该会!”戚焕回答。   紧接着就被从身边爆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吼的脑壳子嗡嗡响。   打字员在撕掉自己的脸皮之后摔在地上,那一刻,不知道是极度的幸运还是极度的悲哀,他所有的神志恢复,恐怖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让他捂住自己的脸——甚至不敢碰到自己的脸——在地上嘶吼翻滚,如一只蠕动的虫子!   之前还在争吵的作家夫妇,两个人完全被这血腥腥的一面镇住,站在一边愣愣的看着,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撕下脸皮,撕下脸皮……”作家喃喃自语,“这是哪一本书来着?”   “打字员是对不起谁,他肯定背着我们干过什么坏事!”这是正在跳脚的作家女友。   最后还是戚焕动作熟练的打开急救包,先是抽出一根肾上腺素给人注射,紧急保命之后,开始用绷带止血,至于里面不一定能够起效的止痛药也尽可能的给人使用上。   他动作流畅的做完,站起来的一瞬间却觉得呼吸困难,几乎无法再看一眼地上的血迹。   晕血?戚焕心里无比惊讶。   他差点摔落的姿势,吓到了作家。   经过这么一连串惊魂事件,作家也看出这位主持人明显身怀绝技,搞不好接下来还要靠他保命当即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先生?”   戚焕却在被人触碰的一瞬间,习惯性的抓住他的手腕,反方向一扭,同时脚下出动,差点一个横扫,把人放倒在地上。   戏鹤的声音雾蒙蒙的,像是隔着水喊出来:“戚焕!”   戚焕回过神,刚刚的恍惚全部消失。   他赶紧松开手,放过惊恐的作家,对着已经不自觉远离他,明显战战兢兢的两人苦笑:“对不起,我学过一些自由搏击,只是习惯反射。”   一贯趾高气扬的作家,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愣愣的回答:“噢,那应该我先说句对不起。”   “没事哈哈哈哈。”戚焕尬笑。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纤长柔软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直接拎起来细细打量。   戏鹤注意到作家都懵了,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对上惊讶的看过来的戚焕的目光,声音很轻:“先生,其实我也对您有一个怀疑,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主持人,您擅长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戚焕跟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掌心——这并不是一双平滑柔软的手,上面有着厚厚的老茧,其中有些茧子的位置更是特殊。   这一刻戚焕也开始反思自己的身份。   首先他可以很自然的使用格斗技能,快速寻找蛛丝马迹进行推理,具有良好的急救能力,当然这一切都可以用,他作为一个游戏玩家,已经在多个副本磨练出这些技能来解释。   但是,手上的茧子完全就是属于这个身体自带的,何况他这个主播和主持人的身份也不是那么的稳定——   说是主播,但实际上才从事半年,声势很大,完全靠营销,完全可以伪造。   再加上他此时越来越痛的脑袋,以及不时出现的某些闪过脑海的片段。   戚焕可以确定这具身体具有秘密,而且具有一个神秘的和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有关的过去。   “您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戏鹤对此似乎更感兴趣,微微上前一步,几乎与他脸对着脸呼吸交叠。   他纤细的手划过他的喉结落到衬衫里,轻巧的挑开西装,在内侧的袋子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是很普通的装药物的白色小瓶,但是上面没有标签,打开来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小药片。   戏鹤熟练地闻了闻。   “是什么?”戚焕早就注意到被人贴身放置的药物,但是他并没有找到药物作用的标签或者说明书,一直没有使用。   但从他的头痛症状和记忆回闪来看,恐怕是治疗精神疾病方面的药物。   戏鹤轻巧的放回药物,没有直接回答:“我并不擅长医学。”   戚焕心里冷哼一声,目光落到系统面板上。   果然,在他发现端倪之后,一直没有出现的第2个任务卡牌终于翻过来。   在黑色的底上出现的是一行金字——   我是谁?   被一连串反转吓得战战兢兢的作家女友,在此时终于控制不住,又发出一声尖叫。   她伸出手指着直播间的玻璃间隙:“漏水了!”   所有人跟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丝细细的水流从玻璃和墙交界的缝隙中渗出。   作家大喊:“我们得赶紧跑出去!不知道这玻璃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催命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第99章 沉没(6)   这一次是戏鹤接通新的来电。   他摁下免提, 几乎已经成为所有人梦魇的冰冷电子音响起。   “嘘,它们已经在你身边了。”   戚焕努力回忆着作家写过的各种书:“这是哪一本书里的内容?”   他转过头看向惊慌失措的作家。   “寄生?”作家声音颤抖,满身冷汗, 目光扫视着身边所有人,甚至松开女朋友的胳膊, 往后退了一步, 和他们保持距离。   女朋友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对男朋友这种懦弱的行为极度不屑。   “是《身份》。”戏鹤坐在高脚椅上, 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白底红字的书,上面身份两个字恰好被他的手指握住, 鲜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   作家终于想起来这本书的大概内容:“有一群外星人潜入到人类社会,他们可以吞噬人的细胞,然后伪装成那个人的样子,总统因此出台法案,要求每个人进行身份标记, 在体内植入金属身份卡……”   在止痛剂的作用下安静下来的打字员突然说话,声音很轻,但他似乎已经从毁容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第一次反驳雇主:“明明是伟大的古老种族, 他们可以完美的模仿一切, 这是个无解的故事!”   作家冷笑:“后来编辑的要求我把故事改得更光明,你说的是最初版本,最终版本是外星人只能够维持短时间伪装, 同时极度怕水, 最后主人公拯救世界。”   作家顿了顿, 似乎为了保证这句话更可靠, 补充道:“之前我写的东西是做梦梦到的,梦里的东西太过于黑暗,还是写这些东西更好。”   戚焕毫不掩饰怀疑的看了一眼作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本书的本质是在探讨现代社会的身份问题,难以想象写出这样小说的作者关注点依旧停留在拯救世界的英雄故事上。   比起这个,他更加注意的是戏鹤。   这位神秘的NPC不知何时坐在这高脚椅上,也因为这位置离电话足够近,所以刚刚一伸手就捞起电话。   他笔直的双腿垂落,无意识的轻轻摇摆。   随着缝隙裂开,地面上已经积起薄薄的水,所有人都被水没落鞋子,湿的透透的。   只有他坐的足够高,便只有足尖在水面上晃来晃去,丝毫不受影响。   “怕水?”戚焕重复一遍作家话语中那外星人的弱点,“这是我们可以判断危险的一个办法。现在外面的海水不断通过缝隙渗进来,大部分人都碰到了海水,没有人有异样,只有……”   他刚刚开个头,其他人都听出言外之意,目光一致的望向此时身上干干爽爽一点水分都没有碰到的戏鹤。   戏鹤:“不,我不是。”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坦荡的和戚焕对视。   戚焕上前一步,身体和书柜形成夹角,几乎将戏鹤整个人困在自己的怀抱里:“真的吗?”   监测特殊种族的道具被他夹在指尖,被他带着抚摸过戏鹤的头发,摁在戏鹤的脸颊,然后一路向下。   作家小心翼翼,离他们两个人更远一步,左看右看,表情逐渐古怪起来:“我的天啊,他们两个不会是gay吧?”   “呵,我觉得你需要控制一下自己过于旺盛的糟糕想象力。”女朋友没兴趣跟他讨论这种问题。   戏鹤没有反抗,几乎顺从的让他检查自己的身体。   等那只手按上大腿的时候,戏鹤开口:“戚先生,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戚焕手中的道具一直都在表明面前的人从始至终是一个人类,但这并不能够作为证明,只要对方的等级高过道具的a级,自然可以蒙骗过去。   很快,他就注意到手掌下的质感不对,并不是血肉柔软温暖的感觉,而是更冷更硬。   戏鹤眼眸微弯:“确实不是活人的腿。”   他平静的弯下腰,卷起裤腿,一只组装上去的义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模拟了肌肉的质感,保证裤腿不显得空荡荡的,但是,不属于活人皮肤,蓝色证明它是科技产品的事实。   戚焕像是被火烫着一样收回手,后退一步,人类常见的同情心占了上风:“抱歉。”   戏鹤摇摇头:“你怀疑我是正常的,我不想接触水,只是因为义肢碰到水之后容易坏。”   他笑笑,秀美的眉眼极其动人:“在现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我还是要尽量保持行动能力,毕竟你们也很难帮助一个残废吧?”   作家女友抿住嘴,然后开口:“抱歉。”   作家没说话,但脸上也带出一点羞愧。   戏鹤在占据道德高地之后,扶着戚焕站起来,抬起假腿,然后完好无损的一条腿踩进水中,考虑到自己的皮鞋密封性挺好,他之后为了进一步证明,干脆凭借超强的柔韧性弯下腰,伸手触碰地上的水。   “可以了吗?”戏鹤直起腰,坐回他的高脚椅,看向面前的所有人。   大部分人都忍不住避开他的目光,不敢再多说什么。   戚焕心情复杂,但是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看向那条腿。   “很奇怪?”戏鹤笑起来,随意的摇晃摇晃假肢,“是不是能以假乱真?”   其实在想是你穿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还是……戚焕直接提问:“什么时候没有的?”   戏鹤似乎有些诧异,旁观的另外三人都觉得这话有些冒犯了。   但是好涵养的教授先生还是回答:“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意外事故了。”   他转移话题,并不算自然,但这种不自然,在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人会多说什么:“前面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非自然力量,但我还是觉得实际上都是有人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作家女朋友思考:“这一次的电话内容应该也是这样,这个世界上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外星人入侵或者伟大种族……说不准是指有一个人是叛徒,就是这意思,特别是那种表面看上去很正常的人结果是个叛徒。”   戏鹤显然很满意这个看法,笑容得带上一些狡黠味道,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戚焕,半真半假,似乎是报复,又似乎是认真讨论的压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那么你呢,你刚刚是不是也在怀疑自己是谁?说不准是那个叛徒呢?”   戚焕感受到温热的吐息停留在耳边,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不确实。”   他同样压低声音吐露自己的心思。   作家还是很焦虑:“我觉得不对劲,万一真的……”   就在这时门口方向传来轻声咔嚓一声。   那扇大家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打开的紧闭的大门,居然被人从外推开!   作家惊喜起来,几乎是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几个大步就迈到门口:“来了,肯定是观众们及时报警,现在外面的工作人员和警方一定是找过来来救我们了。”   然而门开了一条小缝之后,一个人迅速闪身进来,用力将门向后一甩,再次斩断所有人出门的希望。   “你!”作家离的最近,最先看清对方的面容,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你是谁!”   这个时候其他人才看清新进来这间房间的人——他长着一张几乎可以说是平平无奇的面孔,但是这张脸却是他们之前见过好多遍的,与他们一同待在直播间许久的,属于打字员的脸!   “啊啊啊啊!”蜷缩起来的打字员也一眼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开始疯狂尖叫,“你是谁!你偷走了我的脸!”   作家女朋友崩溃:“这是不是你们安排好的整蛊节目!为什么会有两个人一模一样!”   “不一定,”戏鹤算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熄灯之后我们不知道打字员去了哪里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戴上面具,说不准哪一个是真是假。”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上前一步,与他同步行动的是戚焕,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控制两位打字员,干脆利落地将他们绑好放在地上。   作家:……   其实他心里觉得深藏不露的两个人从武力值到智商都透着一股幕后黑手的气质。   “我是打字员!”这两人在被捆绑好之后,开始同时开口喊冤,“那个人一定是假货!”   “他抢了我的脸!”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来一般对称,无论他们怎么询问,两人都异口同声的同步回话,只有一个包扎着绷带,一个脸上没有绷带,预示着两人的不同。   在这样的询问经历过几次之后,过度同步带来的毛骨悚然感席卷在场众人,作家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了:“我怎么觉得两个人都不像正常人?”   戏鹤皱起眉:“太奇怪了。”   那个长满绷带的打字员,最大的疑点已经被戏鹤指出,而从外面走进来的打字员则神色呆愣,而且打字员从直播开始就和他们在一起,关灯的时候也没有人打开门的声音——那么他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去到外面,又为什么回来的?   无论哪一个都充满疑点。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在他们停止问话之后,两个回答问题的打字员并没有争吵起来,反而都开始蠕动嘴唇,一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很轻,渐渐的声音大起来,开始合唱一首童谣。   “涅墨西斯,涅墨西斯……” 第100章 沉没(7)   “涅墨西斯?”戏鹤挑眉, “身份里面的怪物只说是外星人,倒不是已经出现过好几次的复仇之子。”   戚焕说:“不过涅墨西斯,也是在书中被写过多次的伟大种族。”   “这恰好说明这两人都和幕后黑手有关系, ”作家说,“要不我们抓住这两点好好审问!”   不等他率先审问, 一直保持高度一致的打字员中有一人突然伸出手要抓作家, 颠三倒四地说:“你知道的,老板,那本书不是……”   作家一个哆嗦把人手拍下:“我知道什么!”   他的动作太急躁, 一下就显露出无数漏洞,自己也在动手之后后知后觉回过神。   他尴尬一笑, 对上若有所思看向他的两人的目光。   戏鹤一琢磨:“最早版本的那个伟大种族是不是就是涅墨西斯?”   “显然,故事不是按照出版的版本写的,恐怕有人读了最早版本,”戏鹤指尖轻轻敲击着一边的书架,“问题是, 什么人知道最早版本,以及为什么最早版本比出版版本更有意义。”   作家眼珠子一转,扭头看向打字员和自己女友:“他们两个都是知道最早版本的, 至于两个版本哪个有意义, 我说了也不算。”   “真的吗?”戚焕和戏鹤配合在一起步步紧逼, 显然不打算让对方好过,“我还以为最初版本有意义的原因是……它和最终版本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戚焕说话的时候目光牢牢锁住作家的脸,因此完全没有错过他在听到这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恐慌。   “看起来确实如此, ”戏鹤说, “这位先生一直在使用别人的作品为自己谋利, 甚至肆意修改得面目全非。”   作家:“怎么可能?”   “第一, ”戏鹤举起一根手指,“你不清楚自己书里面的具体内容和设定。”   “第二,”戏鹤盯着他的脸,“有人使用和书里相同的诡计之后,还需要其他人来点出。”   他最后以哼笑一声结尾:“休息一段时间,不会是因为代写出问题了吧?”   作家脸色惨白下来。   “可是我只是找了个代写,我和她是花了钱的关系,我们两个都很满意!”作家不可思议地摇头,“这个故事确实是他写的,最早的版本是她的梦,而我只是借用这个灵感来源的解释。”   他越想越想不开:“如果不是我给她这笔钱,她怎么给姐姐治病?他们姐妹俩怎么上学?她们都是孤儿相依为命,在那种情况下等发个书,哼,姐姐早就死了,还不是得感谢我!”   “现在的重点不是我背后这件事情吗?”作家说,“身份这一点显然要杀的人是那个打字员,说不准是他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情被人找上门了!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个来推测一下幕后黑手是谁!”   戚焕锐利的目光还盯着他:“当真没有辜负?”   作家硬邦邦回答:“没有!”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仿佛是对作家坚定回答的嘲讽。   戏鹤伸长胳膊接起电话,按下免提。   熟悉的电子音开口:“硬币停下的时候,生与死已经被决定。”   声音停下的时候,啪嗒一声——他们头顶掉下来一枚硬币,硬币直直的落在茶几上,然后开始旋转。   在硬币旋转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下意识想要蜷缩着,不敢靠近那一块天地。   “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作家女友颤抖着声音说,抬起头看向一片光滑的天花板,“为什么硬币可以从天而降?上面看上去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而且,地面也变得奇怪。”她无助的蜷缩起穿着凉鞋的脚趾。   此时随着漏水,直播间的地面已经被水彻底浸泡,不知道地板是什么材质构成,泡起之后浮起一层黏糊糊的物质,让人挪动双脚的时候,都可以看见肮脏的淤泥附着在鞋底,因为她穿着凉鞋,这物质几乎要沾染到皮肤上。   不同人见此却有不同的感觉,戚焕看到底下的污泥,又开始头痛欲裂,脑海里面有无数琐碎的类似的片段闪过,他好像曾经就站在这片污泥里,远处是不断向外褪去的海水,他拿出手机想要解锁,想要把一切记下来,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戏鹤的呼唤声唤回来,还是站在这里。   作家既然有些狼狈的站在离他更远的地方,戚焕回忆起来,其他人想要扶他,又差点被他攻击。   “ptsd,”唯一成功把他拉回来的戏鹤勾起嘴角笑一声,贴在他耳边作出判断,“你这次经历可真丰富。”   戚焕无法反驳。   他现在觉得这个身份卡恐怕见过这个副本最核心的真相。   毕竟疑点太多了,这个身份身份明显有经历过专业训练,会使用枪械,具有侦查反侦察能力,追查过神秘事件,甚至或许是因为神秘事件导致精神问题。   他来这里绝对有特殊目的,或许就跟现在卷入的离奇事件有关。   手机是关键,但是他早就查过里面空空荡荡,不过也有可能是需要通过特定密码才能够见到真实的手机内容,然而,他现在只能够使用指纹解锁,记不起来一星半点密码。   戚焕下意识握着手机,指腹摩擦着机背:“戏教授知道这来自哪个故事吗?”   他们现在并不太指望靠代写写出故事的作家来分析剧情。   戏鹤目光从书架扫过:“这应该是早年的一篇作品。”   似乎是想起作品中的种种超自然力量,他突然停下话头,皱起眉,再次看向之前已经被他们解决的电动玩具。   “虽然我很想说相信科学。”戏鹤示意戚焕把电动玩具拿过来,三下五除二拆卸电动玩具,从里面挑出灯泡,电线和一个电池,简单组装成通路。   灯泡没有亮起。   戏鹤更换了几个灯泡或是单独更换电池,都是一样。   “怎么?”不学无术的作家疑惑抬头。   戚焕脸色冷沉下来:“我们一直以为是这些电池驱动它们运动,但如果这些电池已经没有电了。”   “刚刚被用完?”作家女友举起手。   戏鹤又拿起搜查出来的录音机,摁下之后依旧能够发出声音,只是里面的电池依旧没有一点电量。   这下作家女友也闭嘴了。   “脚下的淤泥也很真实,不像是一般材料泡发之后的效果,以及,”戏鹤淡淡道,“我仔细看过水晶宫的结构图,在我们头顶上就是海洋,除了灯之外,根本没有硬币掉下的机关。”   “莫非幕后黑手就是开发商,早就定下了特殊的机关。”作家磕磕绊绊说。   戏鹤示意戚焕把两位打字员压过来:“看看他们俩的指纹。”   摁下来的指纹显示他们每一个手的指纹掌纹及一切纹路都是一致的。   除此之外,他们拥有完全一致的身高,完全一致的身材,完全一致的皮肤状态——就连刚刚爆出来没多久的痘痘都是一个位置,一个大小,一模一样的红肿。   完全重合的程度已经强烈到让人心生诡异的地步。   戏鹤:“你们觉得现在科技可以做到如此完美的复制吗?就算是克隆人也不行。”   “我不相信,”作家原本坚定的心理防线明显岌岌可危起来,他忍不住扑过去,按照戏鹤所说,细细检查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然而,没有,没有,没有差别!   他停下手,有些僵硬:“真的会这样吗?”   “所以,”戚焕询问戏鹤,“你怎么?”   “显然,这背后有超自然力量的干扰,或者说刚好是我们神秘学的领域?”戏鹤回答。   顶着对方你终于不装了你们神秘学就是干这个的目光,戏鹤歉意一笑:“但我们确实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   硬币这个指向很明显,戏鹤已经翻出存有硬币这篇短篇小说的文集,刷刷刷就看到关键。   他把书那一面打开,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指尖从关键的语句上划过:“这枚硬币奖励诚实。”   他简单翻阅硬币这篇之中所有的规则,得出结论:“所有人围绕茶几成为圈,在硬币停止旋转之前,以逆时针为顺序,每个人都必须说一个真实的秘密。”   作家脸色一变,更不幸的是,按照他们现在的座位,第一个需要发言的就是他本人。   他来不及多加思考,就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开口:“我女友是代写的闺蜜。”   作家在女朋友逐渐变青的脸色下继续开口。   他心里暗暗叫苦,果然有一种力量控制着他,把更多的消息抖露出来,并且不允许他说出谎话:“她表面上和那个孩子关系很好,每天亲亲密密的,私底下非常不喜欢那个孩子,掏出很多孩子的隐私,然后转头就告诉我。”   女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出来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咬出来的:“你可以啊,接下来你等我说的话,你可别急。”   作家还想再解释,却被声音打断。   “下一个人就是我了。”戏鹤说,他的目光和每一个人短暂的对视,然后平淡的抛下一个大炸弹。   “我认识你的那位代写,你口中的孩子,”戏鹤说,“我是她的老师。” 第101章 沉没(8)   在众人震惊恍然的目光下, 戏鹤转着有右手上的戒指:“她本来就是我们密大的学生,为了完成沉没之城这本书,她还研究了大量相关的古文化, 刚好我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和她有过一些交流, 做出一些指导。”   作家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警惕地不再多言。   戏鹤淡定地很:“那么下一个轮到谁?”   打字员一号:“我那个时候应该站出来证明代写没有抄袭。”   打字员二号:“她说自己写的东西都是真的,或早或晚发生过的。”   他们两人若无其事的说出关键秘密,作家眼睛瞪大, 警惕的缓释一周,显然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其他人都是幕后黑手, 把他骗到这里。   戚焕意识到这次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活动会是揭露整个副本秘密最佳的机会,不等作家暴起打断现在的状况:“赶紧轮到下一个。”   这回轮到的是作家的女友,她瞟作家一眼,显然还对之前对方爆出自己的私事耿耿于怀,嘟嘟囔囔抱怨着:“明明是她变得奇怪, 去海边旅游一趟回来之后,恨不得把家里打造成水族馆,还每天做怪梦, 身上有股奇怪的鱼腥味, 我烦的要死……”   她本来打算到此为止, 可是嘴却不受自己控制,继续把本不应该说出的内幕暴露出来:“是作家让……”   她话只说了一半,坐在对面的作家突然暴起, 一下子捂住女朋友的嘴, 另外一只手则极其凶悍地摁在硬币上, 啪的一下将它摁下来。   硬币停下, 这一次出现的是反面,按照小说的设定,它将会夺走此时正在发言人的性命。   这一次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人是作家的女友。   作家喘息着松手,果然看到他女友脸上蒙上一层象征着死亡的青灰色。   女友大口大口喘息着向后仰倒,身体不住的抽搐着,像是刚刚脱离水面的一尾鱼。   戚焕扑过去抢救,但是她很快就没有啦气息。   “是溺死,”戚焕检测完,“一个大活人被溺死在没有水的地方。”   “淹死……居然是淹死……不可能,人怎么会直接淹死,这是魔鬼的能力!”作家目瞪口呆。   戚焕怜悯又不屑地看着他:“很遗憾,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魔鬼,并且已经降临我们身边。”   戏鹤这个时候拿过硬币,再次把它旋转起来,目光看向打字员:“你们两个分别说自己不是怪物。”   意料之中,两个打字员同时跳起来,想要逃离硬币。   作家愣愣的,很快意识到最开始身份里面所暗示的怪物不仅仅是其中一位,而是所有两个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尖叫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向两人背后,想要保护自己。   戚焕动作极快,在靠他比较近的打字员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揉身而上,伸手就要把人擒拿在这里。   然而对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戚焕一伸手居然还感觉胳膊被震了震,咬牙用出加大力量的道具,才把人制止住。   而另外一边,戏鹤则简单粗暴的抓住怪物的头发,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强迫人跪下之后,便把人的脑袋直接摁在水里。   原本就已经撕掉脸皮缠着绷带的脸被水浸润,怪物发出痛苦的一声嘶叫,紧接着大家便看到白烟在水中冒起,伴随着一阵腐蚀的噼里啪啦声。   很快那怪物就没了声息。   面对着另外两人惊叹的表情,戏鹤松手,抬起腿笑笑:“这个义肢上有特殊的功能,可以加大力量,毕竟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柔弱残疾人,还是需要学会自我保护。”   神他妈柔弱。   戚焕心里吐槽,紧接着瞪大眼睛。   因为那怪物在被水浸没之后,也只是短暂的失去行动能力,在他们交流的这一会儿已经适应完成,身上用于伪装的皮肤出现一寸寸血色的裂痕,紧接着那无必要的皮肤就被里面东西撕开,露出带着青色鳞片的利爪!   戏鹤在这种时候又展现出独特的反应能力,反手就从桌上捞起直播中为了后续庆功准备的酒水,一把敲到利爪上,酒瓶应声而碎无数酒精洒落。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打火机,一下子点燃!   火焰立刻燃起,那闪烁着钢铁寒光的利爪居然极其易燃,一瞬间便被火焰灼烧成黑炭色,吃痛地收回手。   戚焕看见这一招好用之后立刻如法炮制,果然自己手上这只怪物也在火焰的灼烧下死去。   他回头看戏鹤:“我仔细阅读过下一本书,这些都是书里出现过的内容,海底,水晶宫,鱼头人身的怪物,只要有一滴血在便可以重生,唯一的克星是火焰,他们如同回游的鱼,伪装成其他种族在陆地上产卵繁衍后代,看上去是说身份里的怪物,实际上有用的确实只有祂在我们身边这句话——身份那篇小说只有原始版本是有意义的,在原始版本里已经出现了后来这本小说里怪物的雏形!”   戏鹤理解他的想法,进一步作出推理:“你想暗示的重点不仅仅是以上这一段还有回游,无论是女作家的梦境还是她之后奇特的变化,都符合书里种族血脉觉醒的症状。”   完全插不进话的作家也通过他们的推理明白了!   溺水……投海自尽……   那个女人就是涅墨西斯的族裔!   复仇,永生,怪梦……就是这些特征,就是这些已经在她的小说中不止一次的被写出的属于那个睚眦必报的种族的典型特征!   “一定是她要向我复仇!”   “复仇了她才能完全觉醒!”   “那个神秘人就是她!她回来了,开始的时候还只能靠科技装神弄鬼,随着仇人的鲜血灌溉,她可以直接杀死我们了!”   作家突然站起来满脸仓皇的大吼大叫。   “那个女人承受不住的时候跳海自尽了,她死之前就神神叨叨的,自称古老种族的后裔,说海洋是永生的归宿,还写了那本完全不对劲的书!沉没之城,在原稿里面,根本不存在什么古老的沉没城市,那些记载明明是预言,新的城市将会因为主角的探索而沉没,这是之前被捕杀的古老种族的复仇,他们睚眦必报,她也睚眦必报!”   戏鹤转头冷冷的看着他:“她的跳海自尽是你一手主导的吗?”   这个时候作家更加不敢承认这一点:“谁知道她承受能力那么弱,这么快就跳海自尽了!”   “也不全是我的错,那个批评家说话那么毒舌,亏他以前还是发掘女人的伯乐,编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钱直接泄露她的家庭住址,导致她被人围堵,上门谩骂!那个打字员对她那么好,还不就是想睡她,哈,在我这里装什么好人!”作家辩解道,“这些人都实打实的伤害了她,而我怎么说也对她有恩帮助了她,怎么可以对我报复!”   他的慌乱辩解让戚焕彻底将这位早早陨落的天才作家的经历理顺。   每个死亡的人都在女作家的自杀里有责任。   最早死去的评论家,一早是女作家初出茅庐时的伯乐,认真的给予她指导,关怀和赞美,帮她树立了信心心,却在对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大肆批判她的文章用于博人眼球,导致江郎才尽这四个字一直成为女作家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后面女作家成为一位作家的代笔,在打字员鼓励(当然本质上是对方泡妞的一部分机会)下,就写了自己的几本书打算送出去,被作家发现,作家开始宣传女作家抄袭,出版社撕毁订单,打字员不愿站出来作证,然后发现闺蜜早就和作家在一起自己写书送书被出版的过程都是闺蜜帮助监视并且提供她抄袭的所谓证据——女作家有点子就告诉闺蜜,闺蜜告诉作家,作家开始伪造一些自己早就准备的记录。   在被全世界所辱骂的时候,女作家本来还有一点可能保留一点清静的自我保护躲避愤怒群众的地方,但是编辑毫不犹豫的把她的消息卖给报社换钱,直接导致后来女作家家被人围堵,被人上门辱骂,直接促成已经有抑郁症的女作家自杀这件事情。   故事确定的同时,戚焕开始头痛,他好像看到自己在翻阅一本书,而附近则是墓地,“1344”号墓碑,有人这样说,而他在心里把这个数字写了无数遍抄在纸上。   另一个片段里,声音的主人和他一起出海,在海风吹拂的夹板上,那人突然提到女作家的名字,紧接着和他聊起沉没之城的传说——“死亡之上还有死亡,你只能逃脱死神一次。”   这声音是如此耳熟,戚焕突然意识到一点,他抬头看向戏鹤:“你早就认识我,知道我的身份,最开始是配合我演戏,在我对你提出搜身之后,你才意识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诱导我去思考自己是谁?”   他说出所有疑点:“你太熟悉我了,知道我的药放在哪里,而我也足够熟悉你,在PTSD发作的时候都不会攻击你,恐怕我们已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保持着神秘的NPC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久别重逢的盟友,你现在想起了多少?” 第102章 沉没(9)   戚焕没有回答, 而是拿出手机。   这一次他不必使用指纹解锁,因为密码已经在记忆中出现——1344,那个墓碑号。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这一次解锁之后出现的手机界面不再是空荡荡的一片,里面有很多信件, 邮件和消息, 还有一个又一个一个以各种案件名字命名的文件夹。   这是一个私家侦探的手机。   戚焕点进去女作家跳海自杀事件的文件夹。   从手机的内容来看,他确实在追查女作家死亡的过程,最近一次委托则是有人希望他从作家先生身上获得引动舆论逼死女作家的证据的委托。   这就是戚焕为什么现在在这里以主持人的身份出现——他为了追查诱供, 通过经纪公司打造成一个新兴主播,接近作家并套话。   不仅如此, 他也在追踪女作家的作品里面多次提到的沉没之城,在案件大文件下的一个小文件夹里面有大量沉没之城的相关消息,来源是一个网友。   委托人和网友都毫不掩饰他们说话方式的相同,他们是同一个人,就是眼前人。   在真相当着镜头的面揭穿的时候, 戚焕清晰的看到系统面板右上角上的观众满意度疯狂上升,幕后黑手显然很满意这一切,并且打算乘胜追击。   电话铃再一次响起。   戚焕毫不犹豫的接起, 摁下免提。   这一次还是平静的电子音, 吐出异常标准的英文——   Pandora(潘多拉)   戏鹤:“这是我学生还没有成为作家的枪手之前, 以自己的名义,在校内的刊物上发表的一篇短篇小说,准确来讲, 是改编自神话里的潘多拉的故事。”   他的话音落下, 作家压抑不住, 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叫, 哆嗦着举起手指着茶几上突然出现的黑色小盒子:“潘多拉的魔盒?”   即使没有看过那一篇小说,稍微了解一点基础神话的人都知道,这个盒子意味着一切灾难的开始。   作家恐惧地摇头,惊恐万状的看着毫不怕死的两个神秘人都走向那个盒子,甚至戚焕直接伸手拿住那个盒子开始上下摇晃。   “盒子非常轻,不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戚焕抬头看向作家,然后又看向不言不语的神秘NPC,“那我打开?”   “不要!”   在作家的哀鸣声中,戚焕简单粗暴的打开这个极其容易打开的纸盒。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并没有出现作家臆想中的黑雾升腾,恶魔释放,而是平静的好像无事发生。   戚焕:“里面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从里面拿出一张轻飘飘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字:“从字数来讲,应该是逃离这里的,打开大门的密码。”   密码上的数字是1111。   恰好是11月11日,女作家投海自尽的那一天。   “这个盒子打不打开已经没有意义了,”戏鹤说,“从她投海自尽的那一天开始,潘多拉的魔盒就已经被打开。复仇的火焰将会燃烧这个直播间。”   “那我们是出去还是不出去?这恐怕就是个陷阱!”作家现在很害怕,他不敢离开,也不敢留在这里,“我们出去一定会被撕了的!说不定她就在外面等着我们!”   他哆哆嗦嗦地翻开一本还没有正式发售的沉没之城,用书里面已经有的内容来印证自己说的话:“那个种族的繁衍是如此的奇妙,除了卵生动物常见的吞噬同类外,他们如同回游的鱼,伪装成其他种族在陆地上产卵,而后代则会在觉醒之后重返海洋,只不过这觉醒之路是如此坎坷,必将浇满仇人的鲜血!”   “所以,她会吃掉我们来完成觉醒,获得永生!”作家无比惊恐,前所未有的悔意在他心中流淌,但很快这个锅又被他推给别人,“都是那群没眼力见的家伙连累了我!”   然而,在场没有人愿意多听一点他的意见。   戚焕已经打上去输入密码打开门,然后被作家拦住:“你什么都没做过当然不怕,你什么都不知道!”   戏鹤却开口打断他的话:“他知道一切。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记住女作家的死,因为他也是被蒙蔽的凶手之一。”   戚焕手上动作稍稍停顿:“你知道我发现了?”   戏鹤笑一声:“很明显,你看到出版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几个副本的纠缠下来,戏鹤自认为对眼前这个人非常了解。   事实确实是如此。   最开始翻书的时候,戚焕就看到下面出版社的名字,明显和他的姓氏一样,这是一家以他名字命名的私人出版社。   而之前和作家闲聊的时候,他也对这个私人出版社的故事多番打探,所以听说出版商离开之后,这是家里其他人继承后的出版社,更有意思的是,最早刊登女作家作品的校刊,也是这家出版社帮忙发行的。   这家出版社最早的那一代继承人,也是女作家的伯乐之一,可惜,最后这家出版社的冷酷态度也成为女作家自杀的原因。   在那场一群人推动的天才的陨落中,有的人不是直接凶手,却在事后发现自己满手鲜血,所以想要追查——然而在他的追查中,他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种族,逃离死亡一次,现在又兜兜转转卷入死亡漩涡。   戚焕一边想着一边输入完密码,密码完全正确,大门咔嚓一声打开。   在他就要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戏鹤的声音:“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所在的水晶宫更像一个巨大的盒子,真正的潘多拉魔盒。”   “推开这扇门我们便离开了无知的孤岛,”戏鹤平静的语气底下似乎掩盖着深渊,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近乎威胁,“有时真相比死亡还要可怕”   戚焕思考,然后慢吞吞的带走一瓶酒,又试了试自己的打火机能否顺利点亮:“我懂你的意思,推开这扇门才是灾难的开始。”   戏鹤看着完全没有上涨的恐惧值,知道这家伙肯定还是会莽:“但是你还是会选择直面。”   “有时候我都好奇,恐惧真的在你身上存在吗?”   “生死也不过如此,有的时候真相比生命更贵。”戚焕回答,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回头看向主角,“我基本上没有看过她的作品,除了即将发售需要我宣传的那本沉没之城。在那个水晶宫地下,之前为了追查此事失去一条腿的主人公推开最后一扇门,从此永远消失。”   “我想我会做一样的决定。”他的目光落在戏鹤的义肢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旋即毫不留恋地推门而出。   他消失在门外。   作家小心翼翼的跟着探头,发现原本瑰丽的水晶宫完全消失,外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海,水晶宫反复一瞬间倒退数百年,那些海藻和油腻腻的东西,让它更像是真正的沉没之城。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他们进来时熟悉的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   紧接着,作家便感到身后传来一阵推力——那个奇怪的教授竟然将他一把推出了这间安全的直播间!   作家一头栽倒在地上,紧接着紧张的爬起来,一边高呼救命,一边在走廊里狂奔,想要找到一个出路!   电梯!电梯!   前面就是电梯,只要他通过电梯来到大陆上,那些海里的东西肯定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冲向电梯的路上没有任何阻碍,轻而易举的摁下按钮,看着电梯下行符号出现。   马上可以逃出去。   作家心有余悸的想。   电梯平稳的落下,只是放手会让人不安的象征着警报的滴滴声——   “电梯已超重!已超重!”   作家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豁然打开!   那根本不是空荡荡的象征着希望的电梯!而是被塞满各式各样尸体的恐怖空间!   这些尸体死不瞑目般的睁大眼睛,每一个人的脸他看着都是如此的眼熟——都是水晶宫的工作人员!   作家只是看一眼那些被折叠的像是被一只巨手团成球的尸体们就呕吐出来,跌跌撞撞的后退,想要逃离这恐怖的地方!   然而他只是一转身又愣在原地——   灯光闪烁,窗子里,走廊上站着一排怪物,有着带着青色鳞片的利爪,直勾勾看过来,看着这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活生生的人类!   水晶宫的工作人员在他们开始直播之前已经死亡,现在外面的东西全部都是怪物!   作家崩溃了,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机,还在拼命的试图与陆地上的人们联系上。   好消息是在这被怪物们包围的瞬间,他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终于被人接。   接电话的是语助理小姐,一个一开始被他嫌弃被赶回岸上的家伙。   “喂,喂,你们那边听得到吗!”助理小姐语气焦急,噼里啪啦一通解释,“我们陆地上的导演部在命案发生的时候就发现这里不对了!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没有办法和你们联系上,信号被人做了手脚!后面水晶宫出问题,脱离原本的装置直接沉入海底!我们已经联系了专业人士进行救援!救援仓已经投放,请尽快上去。”   “救援仓在西侧房间,作家您赶紧联系其他人一起尽快过去!” 第103章 沉没(10)   不等多说两下电话就被嘟的一声打断, 明显是信号再次糟糕起来,使他无法继续和外界联络。   火焰,对, 火焰,他可以通过火焰自救!   作家还记得那两个人是怎么对付怪物的, 立刻撕下身上的衣服包裹成一团, 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衣服挥舞着冲出去。   他才不管带上其他人的叮嘱,目标明确的直接冲向救援艇停留的地方。   戚焕在走廊上看到远处快速过去的火焰,也看清火焰之下作家癫狂的神情。   不像是被逼疯了, 像是被水一战去寻找最后的机会。   简单的火把的作用还不错,那些死死盯着他的怪物都不敢靠近他, 踉跄着避开差点扑到身上的火焰。   作家一路顺利的来到西侧大厅,这间大厅四面八方都是玻璃材质,举目四望,仿佛置身于海底。   因此也可以看到头顶停住的黄色救生艇,以及从艇上下来不断游向这里的救援人员。   作家还在思考西侧大厅头顶玻璃要怎么打开安全, 就发现正在靠近的救援人员身形像是个女人。   他脑海里闪过一点灵光,紧接着拿起手机再次查看刚刚接通的救援人员的号码。   拿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起来,脑海里记忆深刻的另一串数字与眼前手机上的数字逐渐重合。   这个号码不仅仅拨向陆地上的救援人员, 播向那个主持人的助理, 还是在刚刚的直播间之中不断打来死亡电话的号码!   作家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下意识的想要跑向房间的大门,然而就在这时,缓慢下潜的救援人员却突然加速, 像是一尾鱼一样猛然冲向这个房间的玻璃天花板, 那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被他嫌弃寡淡的属于助理小姐的脸无限接近, 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他惊恐!   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 这位所谓的救援人员,除了穿了身泳衣之外,脸上没有带面罩等潜水工具!她不可思议的凭自己本身下潜到深处,像是一位真正的鱼一样!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这是个陷阱!作家直觉正在大声尖叫,驱使着他连滚带爬的扑向房间门。   就算这家伙是什么怪物,也肯定要花点时间才能够打开天花板,趁这个机会一定要跑,赶紧跑!   然而,区区凡人的反应速度又怎么比得上伟大种族,助理小姐在他一眨眼的功夫就靠近玻璃天花板,紧接着动作一点都没有停顿,一头扎穿天花板,伸出一只手,精准又快速的刺穿了作家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这一片海域。   而助理小姐嫌弃的抽出手,简单的抹一把脸上残留的血迹,金色的竖瞳转向水晶宫的走廊。   她拿出手机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戚焕正在观察走廊上的符文,最早他们乘坐电梯下来时看到的符文明显是人工雕刻上去,是一种极度符合水晶宫风格的蓝色,可是现在这些图案上都开始浮现出一层不祥的血色,像是无数的鲜血淋上去,试图要唤醒什么东西。   一场复仇,一场恢复种族身份的计划。   戚焕心想,又想起作家仓皇的跑向他意味着救援之地的场景。   恰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振动两声,同样收到一条号码发给他的,关于救生舱在西侧大厅的消息。   “救援?”戚焕不为所动的忽略掉这条消息,百分百确定那个作家已经罪有应得的死在这场陷阱中。   同样他也通过这个号码确定这一次的计划不仅仅有神秘力量的参与,最开始的一些有人为因素。   那么其中最大的嫌疑犯就是这位助理小姐,毕竟助理亲自联系这里并且负责直播间装修,有充足的时间为他们设下陷阱,而助理小姐也在他们陷入危机之前有理由离开,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幕后黑手。   动机也很明确。   戚焕翻开手机里面那个案件文件夹,在死者生平人际关系之中找到最重要的一份——那个患上重病让她为人做枪手赚钱的姐姐。   关于这个姐姐在手机之中还有一张放大的清晰照片,长相与妹妹极为相似,只不过在应聘他的助理之后的打扮,刻意与原来的清新风格做了区分,妆容上又有意修饰,才没有那么明显。   不过对于心里有鬼的作家来讲,这几分神似足以让他对这个人充满厌恶,这也成功让助理小姐在布置完一切之后顺利被赶出直播间。   而他所在的身份凭借着作为侦探的职业素养,应该是一眼就认出姐姐,之所以还把人留下,一半是怜悯,一半是为了获得更多消息。   除此之外,戚焕也对整个事件有了另一个猜想——最开始几乎全部是人为,之后才是非自然力量为主,这恐怕是因为复仇之后才会出现种族觉醒,所以随着仇人死亡,女作家力量才不断增强,直到现在掌控全局,就像是一点火种,被人放到干柴上,从星星点点变得足以燎原。   而这位姐姐,清楚伟大种族的传统,所以成为了那个点起火种的人。   戚焕知道助理承他的情,不见得会杀他,甚至可能要保下他。   但是,这个副本的水晶宫现在和故事里的水晶宫太像,而他任务只激发了两个,还差一个,最好可以搏一把完成完美通关。   而这个任务多半就是有关,因为现在水晶和故事里的水晶宫一模一样,戚焕需要留下来收集更多信息。   他一直没有行动,所以幕后黑手拨打了他的电话。   “老板,”助理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专业语气,好像打算杀人的不像是她,“你什么都知道了?”   “你就是幕后黑手。”戚焕言简意赅,“或者说是幕后黑手之一。”   “和妹妹没有太大关系,是我不服,是我的愤怒冲垮了一切。”助理小姐的声音终于带上一点温度,“我和妹妹从小相依为命长大,之前她状态不对,我注意到,但因为忙于论文,没有多问两句。结果回去的时候,我妹妹已经服从了海洋母亲的召唤,将自己投身无尽深渊。”   “明明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做一对普通的姐妹,可都是那一群人不放过我们,人类是如此的贪婪而丑陋,每一个人都活该被审判。”助理小姐声音冷淡,“不过我有些遗憾把老板您给卷进来。您是一直打算查清真相的人,我在这里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如果您愿意的话还是可以来西侧这里,我留下了一条离开的通道。”   戚焕没有回答,而是挂断电话,低头继续研究这最后一扇门上的图案。   吱呀一声,他身后直播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斯文俊秀的年轻教授慢条斯理走出来,丝毫不惧围拢上来的怪物,如同闲庭信步:“你不打算离开,你还打算多看看。”   “你不是也没有离开这里?”戚焕反问,抬起手指,一直面前这扇神秘大门,“这就是故事里那最后一扇门,你在那后面看到了什么,戏老师,主人公先生?”   从看到义肢之后,戚焕就有所猜测,还是在助理小姐闭口不提带同样无辜的教授先生离开的时候才确定这一点。   因为戏鹤不需要,一个在那个故事中与古老种族正面对抗,甚至篡夺了一部分神明眷顾的男人,在这个故事中始终是个游离于外的观众。   戏鹤笑了:“真高兴,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他慢条斯理摘下金丝边眼镜,然后取下放在眼睛中的美瞳。   一双和大海一样深邃湛蓝的眼睛出现在戚焕面前,那是他具有古老种族血脉的标志。   戏鹤有张开手,显示出之前在硬币游戏里把玩的戒指,上面有涅墨西斯的标志——也是面前这扇门上有的,象征着复仇的火焰标志。   戚焕若有所思:“所以是你应召唤从书中来到这里,还是……”   “我们游走于梦境的时空,如同畅游于海洋,见证一切,记录一切。”主角引用那本书里的话,“女作家不是在编造故事,而是看到我在这里经历的200年。”   两人都知道这个指的不仅仅是水晶宫,而是在指这个副本已经度过整整200年的光阴。   按照时间推算,刚好是女作家那一本沉没之城故事开始的时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密大教授因为老师的死开始沉迷于沉没之城的研究,来到天命港去研究渔民捕捞上来的神秘石碑。   “果然我回忆起的片段里,告诉我只能逃离死亡一次的,就是你,”戚焕揉着额头,“那个沉没之城的故事我也看过好多遍,在故事的结尾,主角走向了最后一扇门,之后永远的失踪在这个世界上——是像我猜测的那样,故事里主人公失踪是因为回归他原有的种族,而不是因为觊觎不应该觊觎的力量而被神明吞噬。”   戚焕又抚摸着面前大门上晦涩的文字:“这里的符文设计者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的密大神秘学者,应该是最为了解的你。至于助理,恐怕和女作家一样都是你的学生?”   他继续分析:“那么这些符号对应的召唤,恐怕就是书中所说的血脉觉醒仪式,而这扇门的背后是不是就是正在觉醒的女作家?” 第104章 沉没(11)   戏鹤一开始并不知道要等到200年后, 他才能够再次遇到玩家。   他进入副本之后,沿着主神碎片所在的方位一路寻找,最终推开那一扇门, 激发体内的血脉,成为所谓的神明眷属。   这一招非常有效, 一直追踪着他, 试图把他抓出来的主神暂时丢失他的位置,不得不选择让玩家进入这个副本,把他引出来。   而在玩家进入副本之前, 戏鹤也注意到女作家这一位流落在外的伟大种族血脉。   他当时重操旧业,以密大教授的身份四处活跃, 刚好遇到当时沉迷于神秘学的姐姐,之后也遇到被姐姐带过来蹭课的女作家。   血脉之间的感应让女作家接受了来自同种族前辈的记忆传承,这就是他比下月发瑰丽多彩的故事的来源。   可惜卓绝的天赋却让她成为人们贪欲的牺牲品。   等戏鹤再一次遇上经常蹭课的姐姐的时候,已经是在海边:姐姐正在努力地寻找已经投海自尽的妹妹的尸体。   遗憾的是她没有觉醒的能力,本就稀薄的伟大种族血脉在她体内完全被人类的血统压制, 这一点不仅不会让族人,相反,恼羞成怒的伟大种族会毁灭血统不纯的杂种。   妹妹则是已经开始觉醒, 却在半路夭折, 来自血脉的力量让她并没有完全逝去, 却必须通过点燃复仇之火,再塑自身,才能迎来重生。   戏鹤作为神的使者, 作为本族的祭司, 教导了姐姐让妹妹重生的办法, 同时, 他借此设计了这一次的副本。   至此,真相已经大白。   戏鹤站在门边,蓝色的眼睛与戚焕对视:“我还是那句话,你已经逃脱过一次,第二次,就连亡灵也能再死一次。”   说归说,他知道戚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只会勇往直前。   一切将按照他最开始所计划的那样进行。   戚焕:“我不会放弃完成这一次副本。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个线索,在这个副本里埋藏着主神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戏鹤,你对此怎么看?”   戏鹤伪装得完美无瑕,越是冷静的态度越会让人猜测:“你觉得在哪儿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戚焕回答。   他与戏鹤擦肩而过,还是推开这扇门。   会有各种神秘符文的大门被人嘎吱一声打开,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伟大种族的胚胎,而是一面白色的墙。   纯净纯粹而不可越过。   “你还要继续探索吗?”戏鹤又询问一次。   戚焕伸手轻轻敲墙,果然听到墙后面沉闷的空洞声音。   他抽出道具锤子,对准墙中间的空洞处用力一砸!   墙以空洞为中心,瞬间碎裂,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一立方大小的空洞,空洞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画着各式各样的符文,尚且还没有被足够的鲜血激发。   而在空洞中间是被鲜血包裹着的一团茧!   那鲜血都来自于茧上方被吊着的一个又一个尸体——既有他们亲眼见证着在海底被撕碎的评论家,也有刚刚戚焕看着狂奔而去的作家,还有一些戚焕现在还不认识,但依稀记得与当年那场舆论网暴有关的人们。   他瞬间领悟了那个故事里关于复活必须要痛饮仇人之血的传说。   戚焕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可以点燃一切的火柴。   他不打算让这个伟大种族让这个副本的关底boss重现人间。   火焰燃起,印在他的眼里,牵连起的是更加剧烈的头痛。   戏鹤在他身后叹气,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所进行,这位玩家将会代替他,直面主神的凝视。   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这一次的电话被直接拨打到戚焕的手机上。   戚焕面前一直没有动静的系统面板,终于翻开最后一张任务牌。   上面是他熟悉的,几乎每个副本都会出现的任务——   活下去。   戚焕密密麻麻准备好精神稳定类的道具,接通这一次的电话。   当电话接通的时候,一直停留在70%的观众满意度开始疯狂上涨,而戚焕,也终于感受到那只无尽虚空外投下来的恐怖的充满压力的注视。   祂有形象又似乎没有形象,形状一直处于流动变化中,突出的玻璃珠似的眼睛和厚嘴唇像是要从一滩污泥中挣扎出来。   系统还是疯狂报警:   【警告!警告!玩家正在直面超出副本规划的boss!】   【警告!警告!玩家正在遭受强烈精神攻击!】   【警告!警告!1号道具正在训练中……】   戚焕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被抹上一层彩色的绚丽的光,整个人都处于天旋地转之中,他的意识被人抓住随意的摊开与审视,就在这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边缘,某种东西从他的灵魂深处升起。   “初代,”好像有谁正在低声和他说话,“你要永远勇敢,永远一往无前,永远走在人类的最前方……”   戚焕抓住了这一线清明,他猛的睁开眼,看见系统任务面板上面观众满意度还在跳动着。   关键是取悦观众,观众是谁?在人类观众已经无法直视这一幕的时候,唯一值得取悦的便只有神明的注视。   戚焕看着凝视着他的戏鹤,某种东西正在使人类的皮囊中苏醒,他来自于伟大种族涅墨西斯,来自于一个需要以仇恨为食粮的种族。   这位神明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仇恨,祂只为痛饮仇人的献血而活。   戚焕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深处浮现出什么东西,被人轻松的取走,阅读殆尽,观众满意度达到百分百。   他的灵魂被人松开,轻轻的扔回原地。   系统面板正在播报:【恭喜玩家完成副本沉没,副本正在登出……】   在这最后时刻,戚焕看见戏鹤露出淡淡的餍足的笑容。   他身后应该要孵化新生儿的房间里火焰依旧在燃烧。   然而火焰没有消灭一切,有些东西注定要浴火重生——尤其是这火焰来自于她的仇敌,来自于复仇的深处。   “大祭司,她可以觉醒吗?”一个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是打扮的干练精明的助理小姐,平常很少见的兴奋和迫不及待浮现在她脸上,“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可以做到,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戏鹤对着她点点头:“自然可以。”   他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姐姐脸上毫不掩饰的喜色:“我也该离开了。”   助理小姐微微低头,一如既往的干练:“救援艇就停留在西边房间,上面的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等他们种族的祭司离开,助理小姐迫不及待的扑向正在火焰中逐渐孵化完成的妹妹:“欢迎这一场新生,在仇恨与复仇之中完成的新生……”   戏鹤与她背对背着走远,缓步行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曾经喧哗忙碌走廊在工作人员消失之后显得格外寂寥。   他干脆摸出手机开始听书,这一次正在播放的是他上次听到一半的妹妹所书写的沉没之城,刚好是里面介绍种族的一段:“那个种族的繁衍是如此的奇妙,除了卵生动物常见的吞噬同胞外……只不过这觉醒之路是如此坎坷,裹挟着无数仇恨——我必将浇满仇人的鲜血,甚至是血亲的血……”   在他的身后,笑容越发扭曲的助理小姐缓缓抽出一个细小的装置,这是她刚刚才拿到的快递所寄来的刀具——一把可以燃烧起火焰的特制刀具。   足够的仇恨和火焰可以真正的杀死正在复苏的胚胎,而一脉相连的血清的血液则可以提纯她体内的血统,让她也拥有进一步觉醒加入伟大种族的可能。   重生的妹妹还处于迷茫之中,但即使是包裹在茧子里,她也感受到外界深深的恶意,下意识在茧子里挣扎,冲撞着,想要离开危机,却因为复苏带来的虚弱期而无力的被人摁住。   火焰刀轻易打开茧子,然后扎入新生儿柔软脆弱的皮肤之中。   鲜血顷刻之间喷涌而出,助理小姐深深的吸一口空气中腥甜的气味,低下头想要大口大口的吞咽,涌出的鲜血!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鲜血随着她的动作从她的下巴上滴落在地,逐渐染红地上刻好的符文。   鲜血快速的流动在符文之中,凭借着来自伟大种族血统的能量,开始一层层激发符文。   波动的力量让姐姐警惕的抬起头,但是终究还是迟了那么一步。   嘣!   负责爆炸的符文被全数激发,火光伴随巨响出现,原本平静的海面上掀起千层浪花!   水晶宫里,来自密大教授亲手设计镌刻的符文终于被彻彻底底的激发,让这座满载着无数罪恶的宫殿彻底坍塌。   最后一位仇人的鲜血与火焰彻底包裹住即将孵化完成的新生儿——她将会如约降生。   海面之上,阳光柔柔的降落,海鸥的鸣叫声自远方传来。   戏鹤靠在小小的救生艇上,他正在听的故事已经播放到大结局的部分,这是那位作者改编的光明版本——主人公进入门,却没有接受伟大种族的最终转变,而是向他们展现了火焰的伟大艺术。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水晶宫倒塌,伟大种族彻底销声匿迹,从此陆地再也不受突发洪水的危机。   这个故事幼稚的很,却有些意思。   戏鹤回到陆地上,向着阳光升起的方向迈步。 第105章 沉没(12)   戏鹤成功回到岸上小镇, 不知何时小镇已经被浓雾掩盖。   风带来咸湿的海风气息,有些冰凉沁骨。   在这朦胧的白雾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着, 蜿蜒而过,在路上留下浅浅的湿痕。   戏鹤停下脚步, 看着掩盖在浓雾中的逐渐爬来的巨大怪物, 细长的似鱼尾又似蛇尾的尾巴覆盖着鳞片,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一双蓝色的眼睛透过浓雾看来,响起的是清爽的女声, 带着一些消沉:“您果然是对的。”   她顿了顿:“姐姐最后还是选择了觉醒血脉而不是我,这条最终的道路还是要由亲人的血脉铺就, 这场赌约是我输了。”   或许姐姐以为妹妹死完之后就没有任何意识,但对于已经成为种族祭司的戏鹤而言,他还可以被囚禁在尸体里的灵魂对话。   在这场有关复活的对话中,戏鹤与这个副本最终的boss,也是身上带着主神一小片碎片的怪物, 定下一个赌约:如果姐姐如约顺利让妹妹复活,那么谢鹤会以大祭司的身份请求神明再次赋予姐姐伟大种族的血脉,而如果姐姐最终被血脉诱惑动摇, 妹妹也将臣服于大祭司, 供戏鹤驱使。   伟大种族的新生儿而低下头, 做出十足十的驯服姿态:“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这么看重我,其实血脉觉醒,我也只是我们之中最弱小的一个。”   不, 不是, 伟大种族的血脉不可能在人类身上得到延续, 你成为那唯一一个奇迹是因为主神在你身上遗留的一片稳定这个副本的碎片。   系统面板在戏鹤面前展开:【任务:使副本boss臣服, 已完成。恭喜宿主收获奖励——来自主神的碎片】   戏鹤按照系统的指引伸出手,纤长的食指触碰上双眼之间的一点,下面是一块光滑的鳞片,也是主神掌控这个高级世界的基石。   他极其自然而顺利的将这片鳞片撕下来,在呲拉一声反复撕开一层薄膜的声音之后,整个世界都像被摁下停止键一样暂停,风不在吹拂,薄雾不再流动,眼前的怪物也没有因为失去鳞片的剧痛开始嘶吼。   只有那片鳞片在他手中化开,一点一点进入细白的肌肤之中。   戏鹤微微闭眼,他灵魂里的神格一下子便吸纳干净这一点碎片,发出欢快的一声啼鸣,紧接着便是难以言说的舒爽感遍布全身。   这一刻他与主神系统的联系无限密切,甚至不需要通过星火系统的手柄,可以随意操纵主神系统的内容。   一向安静的系统也在这个时候发出祝贺:【恭喜宿主拿到关键碎片。】   “还不够,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去一趟主神空间。”戏鹤睁开眼,此时他在这个副本的所有伪装已经全部退去,恢复最原本的灿金色的眼睛,瑰丽的线条在他的眼里流转——那是属于神格的力量。   这一次他动了主神的碎片,必然会引起主神的注意,主神很快会加强主神系统的防火墙,所以在那之前,他得进一趟主神空间。   主神空间。   大部分玩家都居住在自己的原本世界,但也有一部分高级玩家会用积分在主神空间里买房,特别是以此作为玩家公会的总部,而一些玩家私下里的交易也往往在这里摆摊进行。   但是它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则是在玩家进入副本登出之后的中转站。   戚焕结束个人副本出现在玩家通道的时候,连淳已经在那里等待一会儿。   他表情并不是很好,一方面是因为遇上那个人之后,他又仓促的离开了副本,另一方面则是在副本最后和那位神明面对面打交道的经历。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被人挖了出来——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曾经存在过的记忆,带着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要烫破皮肤的愤怒。   那到底是什么?   “这个副本怎么了?”看到戚焕的表情,他就皱起眉,很快就读出关键,“你又遇到那位了?”   在那次百人团体副本结束之后,戏鹤的存在就在玩家之中引起大量猜测——这位不动声色掌控全场收割副本的NPC似乎一开始就拿着剧本。   如果只是昙花一现,还不至于引起注意,但是戏鹤越来越多的在各种剧本中出没,甚至他出现消失的副本之后,都会获得一次大的提升。   于是关于他的诸多猜测愈演愈烈,尤其是在玩家某次听到关底boss称呼戏鹤为主人之后。   一个游戏彩蛋?一个游戏bug?还是什么游走于副本的特殊NPC?   又或者,在这个可怕的无限流世界之中能够让boss俯首称臣的——只有主神。   戚焕点头,在主神空间里向对方共享面板,于是两人都看到系统显示他刚刚完成的副本被封锁,系统显示:【副本等级提升中……】   与此同时,出现在系统面板上的卡带封面也有所变化,极其靠上的沉没两个字下方开始有一行血字若隐若现。   在短短一分钟之后,那两个若隐若现的血字终于彻底稳定下来——《沉没之城》   名字的改变似乎宣示着副本的剧情翻天覆地的改变,呼应这一点的则是卡带封面的巨大变化。   原本卡带的封面是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关底boss则是以长长的蛇尾,或者是说鱼尾缠绕住水晶宫,在封面之下露出一张艳丽到咄咄逼人五官的女性。   然而,现在显现出来的boss却不是女作家,而是他熟悉的身影——戏鹤。   那个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主神的神秘NPC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一手拄着拐杖彬彬有礼的站在倾颓的水晶宫面前,摘下礼帽,对着镜头露出淡淡的笑容。   “下次再见。”   戚焕耳边好像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然而,等他一定神,那神秘地出现在耳边的呓语声已经尽数消失。   “果然是。”连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戚焕看出一点端倪:“你们想做什么?”   他确实是独自行动的孤狼,但并不代表消息不灵通,很早以前就注意到这些大型公会在收集这位神秘NPC的消息,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计划。   “你知道的无限流游戏已经持续很多年了,”连淳知道瞒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不稳定因素,我们怀疑他是主神的一重分身。”   戚焕挑眉。   “让副本boss臣服,掌控整个副本,并引导副本升级,”连淳分析,“不像是一个觉醒的NPC,更像是在补充和完善这个系统,主神的多疑我们都知道,如此关键的职位,他宁愿用自己的分身而不是什么下属。”   无形的屏障在他们之中展开,这是来自于现实副本的一项道具,不受主神的任何掌控。   在道具的作用下,他们的窃窃私语都会被抹去,不仅仅是听不到看不到记不起,是就连回溯时空长河的举动,都不能够看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连淳眼里有着所有玩家聚集起来的痛恨,“我们接触到了一个主神的部分,他是人形的,看上去也有一些弱点,这是最好的探求主神力量极限,甚至伤害主神的机会。”   “之所以主神要来修复副本,肯定是他出了一些问题,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一个最好的机会。”   戚焕:“跟我说这个是……”   连淳:“他很喜欢和你合作,你很特殊。”   “敢死队?”戚焕问。   “你可以自己做一个决定,如果愿意的话,用这个和我们联系。”连淳指一指他脖子上的鳞片。   这是他之前使用过的人鱼族的道具,来源也是同样的不受主神完全掌握的现实副本。   道具维持的时间结束,两人依旧站在门口,好像只是进行了一场闲聊。   就在这时,某种奇异的音乐声回荡在整个主神空间中。   在那庄严之中带着丝丝诡异的音乐声中,原本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下意识停住脚步。   让他们驻足的不是音乐,而是被音乐勾起的本能的恐惧——   那远古的恐惧正在向他们低语,有什么东西将要出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眼看向主神中空间的中心。   主神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球,从上到下是一层又一层盘旋而上的走廊,后面是蜂巢般的房间。   而在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光球——主神的本体,如同太阳一般,静默而散发着无处不在的光芒。   一把悬停在所有玩家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那光芒在一瞬间变得更为灿烂,前所未有的夺目,而在那夺目光辉之中,一道纤细的过分的人影出现。   “戏鹤……”在所有人之前,戚焕凭借光下的一道阴影,立刻认出了他,下意识开口轻声呼唤。   光芒终于稍稍削减,一道人影出现在主神空间中,悬停在巨大的光球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所有满目仓皇的玩家。   戏鹤感受到主神正在苏醒,因为关键副本的异动,也因为主神核心被人强行闯入。   但这不重要,在出现的一瞬间,他便吸引了所有玩家的注意力,关于他是主神的猜测疯狂攀升,一瞬间便被他吸纳入神格之中,唤起无数力量。   戏鹤抬手,极为省心地利用所有人的记忆开始编织一个巨大的副本。   一个斑斓变幻的不知道有多少阶的魔方在他手中旋转。   “亲爱的玩家们,”他抓紧时间开口,但语气还是不急不慌,“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来玩一个游戏。” 第106章 魔方(1)   “游戏?”不少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惊。   连淳皱眉:“看来真的是主神, 不知道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戏鹤感受到主神苏醒的进度越来越快,抬起手中逐渐成型的魔方, 无数细线从玩家身上伸出被他攥在手心,编织成副本的内容, “祝你们游戏愉快, 一帆风顺。”   话音落下,主神空间里的无数玩家都眼前一花,下一秒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戏鹤手心的魔方之中。   而在现实世界之中, 忙忙碌碌的人们也都纷纷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怔忪之色。   这一刻, 他们的系统同时亮起,在面前展开面板:【强制游戏魔方已开启,您即将被传送进入副本,倒计时:十、九、八、七……】   下一秒,他们纷纷化作一道流光, 消失在原地。   大规模转移如此多的灵魂,让神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戏鹤闭上双眼,一只手轻轻抚上心脏。   在那里, 在那片冰凉的墓地之中, 有无数被收集进入地底安眠的灵魂。   一点又一点的灵魂, 随着他的牵引冒出,也被投入魔方之中。   星火系统已经开始发出警报:【主神苏醒中,苏醒进度89%, 90%, 91%……】   最后一点灵魂的光芒消失在魔方之中, 戏鹤停下手中的动作睁开眼, 率先刺痛他的便是极为灿烂的光芒。   他身后的主神终于苏醒了。   宛如一轮太阳般的光芒,肆无忌惮的炙烤着整个空间。   来自高维的充满力量的目光凝视着面前不堪一击的人。   出乎戏鹤预料,对方只是平平淡淡说出三个字:【你来了。】   我来这里也在祂的计算之中吗?戏鹤下意识皱起眉,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   不等他多想,眼前极为灿烂的光芒急剧收缩,最后化作中心的一道人影。   模糊的人影在他面前逐渐拉伸出灵活的四肢,模糊的面容上也终于浮现出清晰的五官。   戏鹤微微愣住——如同照镜子一般,他一眼看见一张与自己完全一致的面孔。   “我并没有在用你的面容,”他对面的人嘴角浮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也不用去揣测我是谁,我就是未来的你。”   戏鹤瞳孔收缩。   主神缓声道:“星火计划并不只执行了一次,在无数个平行世界,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它一次又一次的被执行,而作为最终执行人,唯一是配神格的人,你每一次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你打算为了无关紧要的其他人牺牲自己,服从于刻在基因里面的指令,还是认清一切,真正觉醒?”主神问。   戏鹤已经做好紧急抽身投入副本之中的准备,完全不打算相信主神的花言巧语。   “不用急着走。”主神伸出手,摁住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则轻轻拿起那个承载无数灵魂的魔方,“构筑的很精巧的副本,在那里每个人都将直面自己的过去,也包括进入副本的你。”   “你真的不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吗?”主神在他耳边低声引诱,“在知道之后,你也将会走向注定的道路,这就是命运。”   戏鹤回答:“我不会。”   “那就让我们打个赌吧。”主神笑起来,轻轻打个响指,“让我看看你在这个副本里会作出怎样的决定。”   戏鹤视野陷入黑暗,化作一道流光被投入魔方之中。   诺亚方舟。   在这个几乎全球都已经被怪物所占领的世界中,诺亚方舟是人类的最后一块根据地。   在一片流动的血液之中,在荒芜的荒漠之中,在会让人溺死的沙地之上,一艘巨舰静静地悬停在那里,湛蓝色的光罩笼罩着它,为它抵御一切的混乱,也为里面残存的最后不到一万人提供庇护。   诺亚方舟之所以还可以维持运行,就不得不提称为大脑的研究部门邪恶贡献,他们一直在努力改进诺亚方舟的隔离罩子,研发各种应对层出不穷的怪物的武器,以及研发各种高产的粮食作物应对食物需求。   而研究怪物的部门,这是所有研究部门中最凶险离职率最高的地方。   戏鹤属于其中一个研究员,官职不大不小,刚好领着一个比较重要的研究项目下面的小项目。   今日又到了午饭时间。   戏鹤从仪器面前站起身,无数的数据在他面前的光脑上流转而过。   “戏研究员,您这会也去吃饭啊?赶紧过去,再等会儿食堂就只有营养剂了。”以前吃完饭回来的同事看他神思恍惚赶紧提醒。   戏鹤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又或者是昨晚做了个噩梦,他觉得整个脑袋都胀得很,突突突的疼的直跳。   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他想。   但是一切都如常的进行着,手底下的研究员们很认真的工作着,一组又一组数据送到他手上,被他处理好交给老师。   下班的时候,这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直觉得到验证。   一条冰冷的信息,通过内部通信传达到他的手机上:【戏鹤,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他的老师,这个大项目组的最高领导人,一个经常被用古怪和不近人情形容的老学究。   戏鹤倒不算怕他,但每次被人召唤,都忍不住想起求学时段被迫学习一大堆编程内容和密码学内容的痛苦。   他如约来到办公室,敲了门。   办公室里没有立刻有人回应,而是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他的老师不太喜欢电子科技的东西,所以开门也是亲力亲为。   戏鹤抬眼,一眼对上一张橘子皮一样的脸。他深深的皱着眉,一道刻痕留在眉心,显得格外苛刻。   这苛刻的目光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之后终于收回去:“进来吧,隔壁b组的一个成果可能要运到你那里,让你们收集一段时间数据。”   “B组,”戏鹤感觉自己的脑子今天好像是被人蒙上一层纱,又或者是经常运转的机器没有及时上油,所有相关的知识和记忆不是雾蒙蒙的,就是磕磕绊绊,难以调动,“我记得他们好像是研究人体的。”   “是人造人计划和机器人计划,其中一部分人造人和机器人也被投入无限流游戏之中,代替我们人类进行探索,毕竟现在无限流游戏难度已经攀升到地狱难度,派出精英去参与活动,实在太过于损耗人力,”老师平淡的说,“你也应该去看一看别人在做什么。”   “是。”戏鹤点头,下意识把疑问直接问出口,“但是人体和我们怪物学有什么关系?”   老师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我们部门相信这些恐怖的东西必然有可以利用之处,宗旨是化废为宝,其中就包括奴役怪物和将怪物精英剪辑到人类身上。”   “我记得这个计划已经失败了好多次,”谢天谢地,戏鹤一直磕磕绊绊,难以调动内存的大脑终于明晰起来,终于挖出一些关键内容,“这一次的实验品是?”   “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了。”老师回答,“我们需要对此作出判断。”   戏鹤点头:“好。”   “除此之外,我们和c区联合进行的系统研发工作已经完成。”老师严肃的神情终于和缓下来,“过些日子你就可以见到这个小东西了。”   某种冲动在戏鹤心里酝酿。   他开口:“名字应该是叫星火吧?”   星火,奇怪的是他明明没有参与这个项目,却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熟悉。   老师:“你也喜欢这个备用名字?”   戏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寓意很好。”   “也行,”老师简单评论一句,看一眼时间,“回去准备,b组应该把东西送过来了。”   戏鹤转身离开,无意识开始在大脑里分析起来:多组合作研究,重点是把怪物的力量化为己用,老师好像已经活了好多年了……   杂乱的思绪在他脑海里交织。   戏鹤很快回过神,摇了摇脑袋。   他有什么好思考的,所有人都是研究所的螺丝钉,都应该待在应有的位置上,而不是想东想西——知道的越多,在这个世界上就会越危险,知识总会引来不该有的窥探,更是将人引向堕落的疯狂边缘。   月底还有一场精神检测呢。   戏鹤收敛住自己发散的思绪。   等他回到自己项目组的时候,手底下的研究员已经进行完前期的准备工作:接待完了b区的来访人员,并把实验品安置好。   “ 下午3:10,您离开20分钟之后, B组将一份铝合金与g22玻璃控制的实验体交接给我们。”研究员335五官端正,表情冷淡而麻木,说话的时候好像机械一样精准,“目测是一位人类男性,身高一米九二,20岁上下,身材健硕。”   顿了顿,他说:“根据基因检测,应该是人造人,同时他的身上还带有一部分怪物样本,您打算让谁来负责对样本的观察记录和实验?”   这种事情一般会交给研究员355和486,他们两个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但是,鬼使神差的,戏鹤做出另外一个很少有的选择:“我亲自去看一看他。” 第107章 魔方(2)   “初代……”   “初代……”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一句又一句的讨论声,隔着液体响起来。   初代是谁?   包裹在培养液中的男人迷迷糊糊地想,随着他的思考, 意识渐渐苏醒,模模糊糊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初代100486。”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轻轻敲了敲远处的玻璃罐。   是在叫我, 可是我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男人心里想,但还是在呼唤声音下睁开眼。   他看见一群被一群白大褂簇拥着的纤细男人。   黑发金瞳,看着他的眼里有一些好奇。   很熟悉。   所以,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眉眼。   这一举动却引起其他人的剧烈反应。   “初代现在已经有意识了吗?”   “仪器监控显示一切正常。”   “没有怪物的入侵痕迹。”   “紧急报告,紧急报告, b组试验品初代100486疑似存在自我意识。”   “戏组长,我们离他远一点。”   在一片嘈杂中,初代终于锁定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戏组长,好奇怪的名字,或许他应该叫做, 戏……he?   确认一切检测没有问题,并没有发生怪物入侵的可怕事件之后,戏鹤从其他人的保护下站出来:“没事。”   他站到送来的实验体面前, 隔着一层玻璃, 凝望着漂浮在培养液中的男人。   肌肉线条非常完美, 每一寸都带着澎湃的力量和强大爆发力,同时,他将不知恐惧, 不知疲惫, 永远坚定——这种纯粹的灵魂让他可以避免任何怪物的侵染和堕落。   一款天生的兵器, 一款即将会被投入无限流成为人类屏障的特制武器。   戏鹤按照流程, 轻轻一按自己的眼镜架,跟着念起对实验体的洗脑:“永远勇敢,永远一往无前,永远走在人类的最前方……”   初代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嫣红嘴唇,下意识跟着朗诵:“无怨无悔,至死方休。”   戏鹤笑起来,他的组员忍不住点头:“正好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我们应该检测植入他体内的各种怪物基因的表达程度。”   笑容从戏鹤脸上消失。平心而论,他其实并不支持现在研究的主流路线,将怪物的基因融入人类身体。   但这确实是人类在一次又一次失败后,效果最好的一个办法,在可控范围内利用怪物的基因提高人类本身的能力,甚至有朝一日可以创造出一位圣子,以比肩主神的力量去摧毁整个无限流游戏。   只是,戏鹤心里一直对此存在疑虑:众所周知,怪物的力量会逐渐污染人类的思想,研究院花费了整整两个世纪才终于创造出抵抗污染降低污染度的药剂,他们现在居然主动的将怪物的力量引入人体,真的不是在加速人类的堕落和毁灭吗?   看到他笑容渐渐消失,底下的组员们也不敢再继续:“戏组长?”   “没事,”戏鹤摇摇头,“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像后勤那边多要一些污染物阻隔药剂,你们实验室也要保证安全。”   他回过头再看一眼新送过来的实验品,总觉得这一款融合二十余种怪物基因的人体,时刻可能变成一滩不可名状的怪物。   然而,这个正被所有人当做怪物的东西正痴痴的凝望着他,带着一点探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它在想什么?   一个疑问在戏鹤心底升起,又飞快的被他压到谷底。   没有必要对一个实验品有多余的想法。   他想,毕竟这个实验品身上也植入对人类有精神吸引力量的怪物的基因。   初代眼睁睁看着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快步离开了这个实验室,接下来就是一群穿着白衣的秃鹫围上了他。   抽血,注射,失控,受困……   一轮又一轮,实验似乎永无止境。   戏鹤有意的避免自己过多关注那个新送过来的平常他们很少参与的实验体,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办公室里,处理其他人员送上来的数据。   直到某天坐在他对面的同事开始收拾东西。   戏鹤抬起头看他一眼,把光屏拉过来一瞅:“现在是下午3点,还不到我们下班的时候。”   “你真不知道啊?”同事知道他的性格,哭笑不得,“我们现在的实验组解散,我马上要被调到另外一个项目。”   戏鹤皱眉:“我记得你们负责开发的是个人污染度实时监测程序,这方面一直是研发的重中之重,何况你们去年还拿出过一些成果,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解散?”   “时代变了,”同事摇摇头,他知道对面的人是坚定的纯人类主义者,一向不喜欢这些怪物基因,“现在上面的观点是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们不能一直固守狭隘的种族观念,那样我们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正面对抗怪物,只能够被对方一点点侵蚀根据地,最受欢迎的不再是这些隔离污染的项目,而是努力让人类和怪物力量可以共处的项目。”   他说到这里不无羡慕地看着戏鹤:“像你们实验组最近不也接了b组转过来的一个实验体,负责在可以控制住实验体行动的情况下用药剂激发它的怪物基因,并且观测它的表现。”   “真羡慕你有一个好老师,已经开始转型了,你们项目组肯定不会被人解散。”同事笑笑,伸手拍拍戏鹤肩膀,“不过说起来你们老师,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据理力争,坚定要将人类和怪物融合的派别。”   所以他一直都不太受老师喜欢,戏鹤心想,其实他宁愿被放弃,但是,老师不会允许其他人脱离他的掌控。   “好了,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同事站起来伸个懒腰,最后打量一遍这个以后再也回不来的办公室。   他让机器人把自己打包好的东西全部带走,从戏鹤身边走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祝你以后一帆风顺。”   戏鹤点头:“也祝你一帆风顺。”   从这个同事开始,整个研究所的格局发生巨大变化,曾经炙手可热的隔离预防部门全部被拆分,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组还在努力研究着相关内容。   而另外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人造人实验品被投入与怪物基因的融合之中。   只不过这一过程并不顺利,大部分人造人最后都不可避免的堕落变为怪物本身。   老师最近也为此焦头烂额。   当戏鹤又一次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老师正在和电话另一头的人对话。   “再坚持一会儿,我觉得我们会有希望。”   “已经在削减一部分开支,而且我们这里有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   前面还是努力压抑着激动的说服,但是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话,老师的声音突然抬高,简直像是一声尖叫:“什么?”   接下来就是被急速压低的声音,戏鹤站在门边完全听不清里面的窃窃私语在说什么。   他只能将目光移向别的地方。   老师的办公室位于研究部门的最顶端,门口走廊的透明玻璃让它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这座诺亚方舟的许多角落里发生的事件的地方。   像是如同血细胞一样穿梭在细长走廊里忙忙碌碌的研究成员,像是严肃冷静地守卫者关键地带的安保人员,像是诺亚方舟高层那铁灰色的肃穆高高在上的会议大楼。   像是……   戏鹤盯着角落里的某个地方,抬手打开眼镜的望远镜模式,仔细观察着某个角落里似乎正在发生的异动。   在那个走廊里,安保人员突然间行动起来,原本进入此处的研究员们被尽数赶走,关键的通道口被人飞速封锁,只留下正在散发着警告红光的一个路口。   戏鹤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按照研究员手册上的形容,这应该是S级怪物出逃!   他下意识调动光屏,想要看看是不是已经有通知下发下来,通报什么东西已经逃离控制。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在这一场发生在角落里的可怕失控事件发生的时候,相关人员并没有按照规则上报情况。   紧接着那一个大门终于被冲开。   戏鹤瞳孔紧缩,屏住呼吸,同时启动了污染隔离装置,防止这怪物可以通过观察到它的体表对人进行精神攻击。   那个可怕的充满力量的怪物终于出现在门后。   戏鹤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再次调试自己身上的污染装置,并对自己做了一个快速检测。   精神值稳定,污染值零。   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最大的不正常是他看到从那扇门后窜出来的分明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人形——一个几天之前他还在办公室,在他的办公室桌对面看到的人。   那个本应该被调到其他部门的同事。   戏鹤想要说什么,想要再确定什么,但是身后的办公室里已经传来老师冷冰冰的声音。   “进来,我们讲一讲你最近那个实验体的事情。”   戏鹤转过头,关掉自己身上正在起作用的一切装置,动作极快的,用自己私人研发的程序抹去一切启动痕迹。   等他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脸上所有的表情已经被抹消,还是一如既往带着畏惧的恭顺:“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第108章 魔方(3)   但是, 不,他的心里在尖叫——   这不是一场正常的调动,这可能是一场对同类的屠杀。   派系斗争?排除异己?   还是研究员发现了什么不应该被发现的东西……   “戏鹤?”老师威严的声音从办公桌后响起, 厚厚的皱纹里似乎凝结满对他的不满。   戏鹤赶紧点头,还回忆的老师之前要求的事情:“我们会尽快完成对实验体的检测。”   “除此之外, 去查一查贝塔基因在他身上的表达。”老师开口。   贝塔基因, 新发现的属于怪物身上的超级基因,特性是极其容易侵入正常的DNA链之中,并对正常人体的基因进行篡改。   B组正是因为这一基因的特性, 实现了将怪物基因与人体基因的融合,但为了保证制造出来的实验体稳定而不会继续堕落, 一般会在完成基因嫁接之后,将这特定的基因除去。   戏鹤心想: B组那边再把实验体运来之前,肯定检测过贝塔基因残留问题,除非老师这边又有什么发现。   “用原来的检测方法?”戏鹤抬头,试探着提问。   老师掀起眼皮瞟他一眼, 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那就不是这样,既然有意把这一个项目交给他们来做,那肯定……   戏鹤向来是他最机灵的学生:“那就用我们项目组前一段时间研发出的特定检测仪器。”   “就是这样。”老师依旧端坐在办公桌后, 各种数据报表的光屏在他面前层层叠叠, 几乎将他苍老的身体掩盖在一片古蓝色的光芒中。   戏鹤点头离开, 即将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感觉那个瘦小却格外威严的身体此刻有一种莫名的暮气。   老师与他对上目光,突然露出一个带着点刻薄的笑容:“你还记得当年学过的编程吧。”   戏鹤点头:“记得。”   当年他学习这一系列编程算法的时候, 这是老师编纂他们激励总管理系统的时候, 他跟着在一边打下手和学习, 后面几次对系统的维护和更新换代, 他都有过参与。   老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挥挥手让他离开。   戏鹤的心一点点落下去:突然改变的研究院的主要研究方向,被调走的同事被处以极刑,老师有意送过来的特殊实验题,以及刚刚暗示过的随时可能进行更新换代的系统……   明明现在传来的所有有关外部世界的情况都是一片安好,戏鹤还是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变动即将发生。   是无限流游戏的主神又要对这片在他默认下建立起的人类庇护所出招了吗?   关于贝塔基因的检测将由戏鹤亲自操作。   之前他下意识的不想靠近这个特殊的几乎是亵渎人类本身的实验体,现在在种种异常发生的情况下,戏鹤决定从实验体入手。   在拒绝外界监控之后,他穿着特定的防护服,走进实验体的居所。   居所布置的很像是诺亚方舟里一个普通的人类卧室,金属制的天花板上,冷光灯发出蓝色的光芒,雪白的墙壁是对一切奇异花纹的抵抗,同样刷成白色的床和被子像是一捧白雪被堆在角落。   在地板上,穿着黑色的T恤的男人从书本里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戏鹤下意识想要回避他的目光,但他知道面对实验体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你好,”戏鹤带着本子和笔站在他面前,与仰着头的男人对上视线,“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很好。”他回答,目光还是在他的脸上徘徊。   戏鹤在旁敲侧击和开门见山间,选择了后者:“我注意到你一直盯着我,为什么?”   “我可能见过你。”男人回答。   戏鹤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句话:“在你刚刚苏醒的时候,我确实来看过你。”   “不,在那之前,在更早的时候。”男人斩钉截铁。   戏鹤不动声色,顺手在纸张上写下猜测:类似印随效应的错觉,被植入的虚假的记忆,或者是……   B组违背只对人造人进行实验的原则,对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类居民进行了人体实验。   “我觉得我知道你的名字,”男人回答,“你姓戏,戏,he。”   他一字一顿的发音。   戏鹤看一眼自己的胸前,他一如既往的没有在身上挂上铭牌。   实验体知道姓氏很正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他人叫过他戏组长。   但是名字?   戏鹤敲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快速向其他研究人员发出问题。   这些研究人员都是极为专业的,不会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单独与实验体谈话,也没有在实验中与其他人交流过和他有关的问题。   男人继续询问:“所以是哪一个he?”   他举起手中蓝色的书,这是一本很普通的实验室手册,实验体专供版本,用于安抚实验体和规训他们配合实验。   “我没有在里面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任何像是你名字发音的字。”男人说,“提起你的名字,我觉得它像是一种……”   他闭起眼睛:“优雅而自由的鸟。”   我并不优雅,也并不自由。   戏鹤心想,依旧面无表情的在纸上记录下:通灵感应,疑似来自于α-306系列怪物基因。   “我们并不认识,”他解释,“这可能只是你的一种能力。”   男人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反驳,但是戏鹤知道,他一点都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男人转移话题:“那么我的名字呢?”   关于自己是谁的疑问存在于所有智慧生命体身上。   戏鹤给出标准答案:“初代。”   “好。”男人回答——显然这个特殊的实验体并不认同这一点。   关于这位实验体是一个真人被强行抹消记忆改造的猜测越来越强烈。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b组再进行这么多实验之后,为什么只有这样一份成品。   戏鹤握住笔的手微微用力。   他需要向b组确定他们的实验环节没有违背任何伦理。   接下来则是一系列平淡的日常文化。   除了盯着人的目光,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之外,实验体相当配合。   戏鹤惦念着实验伦理的事情匆匆离开,还未走出门,就听见身后实验体叫他一声:“戏组长,你下次还会过来吗?”   戏鹤回头,居然从这个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实验体眼里看到了期待。   他下意识用出实验室手册上的教导:“如果你配合实验的话。”   男人眯起眼睛,有某种锋利的东西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但是下一秒那种潜在的威胁感消散,他几乎是无可奈何的说:“希望戏组长不要骗我,我可是那么相信你。”   油嘴滑舌。   戏鹤关上门。   “组长,你怎么看?”组员赶紧凑上来问,“您点出来的贝塔基因用正常方法测,确实是一点残留都没有,但是用我们最新的高灵敏度仪器来检测之后,似乎还有衡量残留。”   “我们的仪器也存在一定问题,”戏鹤没有直接下定论,“这一套实验体心理试题他完成的非常好,除此之外,在询问过程中,我也没有检测出动态的异常。”   组员脸上有点失望,还是另外一个提出不同理论的组员兴奋起来:“其实就算有痕量残留也没有问题吧?只要检测不到污染装置,且基因不再被表达,这就和残留量变得很低的病毒一样,不具有传播性,我们可以当做已经清理干净。”   戏鹤摇摇头:“在没有长期实验之前,我们不能够下定论。”   他很快就和组员们交流完最近的实验,带着助理匆匆走向办公室。   在进入监控死角处后,他转过头看向助理:“那位同事的消息有了吗?”   自从上次在老师的办公室前,看到那一出疑似是斩草除根的大戏之后,他就在暗地里进一步调查这位同事的去向。   助理压低声音,嘴唇极为轻微的蠕动:“找到了,他被调到特殊怪物研究所那边,后来出了点事情,整个人已经发疯了,现在被关在疗养院里。”   所谓特殊怪物,则是指那些曾经是人类英雄后来因为意外而堕落变化成为怪物的群体,其中大部分在当场堕变的时候为了安全就已经将其处死,但还有一部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被收容在诺亚方舟之中——研究院里就有一个专门的部门研究这些特殊怪物,并且试图找办法将它们变回人类。   戏鹤:“我记得之前有一个疗养院的志愿活动。”   助理领会他的意思,不由的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   戏鹤知道自己对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在大部分人眼里,可能是一个只知道研究的书呆子形象,所以只是一本正经的对着他点点头,丝毫没有玩弄权术的意思。   助理:“最近可以再办一个,刚好他们也需要我们为他们装最新款的检测仪器。”   眼见着要走出监控未覆盖区域,戏鹤利落点头:“可以。”   三天后,戏鹤带着一些组员来到了这所疗养院之中。   在凝视深渊的时候,许多人都会被深渊污染,但又达不到彻底堕变为怪物的地步,就会陷入疯狂。   这些疯子,尤其是一些已经做出重大贡献的疯子,都会被关在这间疗养院中。   戏鹤站在这所冰蓝色的建筑面前抬起头,心想,不知道是作为一个正常人被当做疯子,还是被当场处死更可怕。   他走入建筑之中,希望那位同事能够为他解答疑惑。 第109章 魔方(4)   整座疗养院像一个巨大的蓝色坟墓。   寂静寂寥。   不要发声, 不要思考,不要聆听。   一个又一个的鲜红标语,写在蓝色的墙壁上。   这是濒临疯狂的人类抵御黑暗的最后手段。   疗养院的管理者非常欢迎他们这一次的志愿服务, 热情的把人引进来:“我们疗养院的防御系统也好久没有更新,上面也不是很重视, 偏偏又有几个病人症状越来越严重, 这样下去人心惶惶的,有你们这一次准备的系统真的是太好了。”   戏鹤点头,看上去还是一副只关心技术, 对人情往来毫无兴趣的样子。   但是他的目光却在认真分析这间疗养院里的一切。   眼前的管理员嘴上是在哭穷,身上也只是疗养院常见的一套制服, 但是点头哈腰是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应该是他前同事那一组最新开发的污染防御装置,有价无市。   更不要提此人面色红润,完全没有嘴上说的,为了疗养院日夜操劳,夜不能寐的样子。   戏鹤没有点明, 敷衍着应付几句,带着组员前往中央控制台。   他要负责处理改进的系统很简单,平日里收集到的数据也非常正常, 都是一些完全合法合规渠道收入进来的疯子。   至于他的前同事, 也在里面有一份薄薄的不超过一页纸的档案。   戏鹤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一秒——因为工作压力过大主动进入疗养院。   上面甚至有一个手写的申请书。   好一个主动。   戏鹤眼睫毛轻轻一颤, 目光下滑到手写申请书上的印章,确实是他们的前同事转入的那个部门。   只是稍微有点停滞的动作,也引起管理员的注意。   “啊, 这位病人好像也之前是你们研究部门的, 搞研究确实不容易, 我们这几年都收掉好几个压力过大进来的了。”管理员搓搓手, “您要再去见他叙叙旧吗?”   戏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被盯着,思考了不到一秒钟,决定先见一眼:“那就见吧。”   他说的无所谓,倒是让管理员心底下有些惊疑不定: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别有用心?   戏鹤被引着来到前同事所在的房间。   这房间明显是刚刚打扫搬人进来没多久。   稍一回忆,戏鹤已经发现这个疗养院中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几个普通病房,在更高的位置明显会有另外几间病房,或者说是牢笼。   前同事双目无神的坐在床上,目光死死盯着远方,盯着虚空中的一线,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   这是深渊凝视症候群的经典表现,绝大部分发疯进入疗养院的人都是这种情况。   戏鹤并不意外,也没有让管理员离开,绕着前同事转了一圈,说出的话也没有多少同事情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崩溃了。”   管理员尴尬一笑:“现在压力大。”   “他挺喜欢之前那个项目的,研究了十几年,说喊停就喊停,估计是被调走之后过不去这个坎。”戏鹤甚至没有靠近前同事身边,转身离开。   管理员小心揣摩着他的意思:“您是觉得是改了方向害了他。”   “问这个干什么?”戏鹤瞧他一眼。   管理员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在研究院里面也不是可以随意谈论的,默默闭嘴的同时,也松一口气。   过来见这个重要囚犯的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正义之士,而是一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对他来讲是个好消息。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转身离开之后,戏鹤脸色沉下来。   他轻轻摁住研究服上的纽扣,将刚刚围绕前同事一圈时检测到的所有数据导入光脑之中,分析结果很快出现浮现在他的眼镜上。   污染指数:80   精神稳定值:10   分析结果——注射性污染源。   戏鹤所在的项目组里面有大量关于污染检测的内容,但不是所有成果都被直接发出去。   像这个是他私底下制作的小型便携装置,原本打算过段时间申请专利,但因为整个研究所的大转向,被他暂时耽搁下来。   这一次则被戏鹤制作成衣服上的纽扣,帮助他完成对这一次事件的调查——前同事并不是因为压力过大污染的,而是被人注射了特定的污染剂。   为了避免一个知名研究员的死亡造成太大的舆论讨论,那些人没有将他杀死,而是污染了他,将他放逐到这间疗养院之中。   戏鹤结束这次活动和组员们一起离开,在坐上飞车的时候,他抬起头凝望着这座冰蓝色的坟墓。   在这座坟墓里面还有多少人和他一样?   而能够做到如此一手遮天的……戏鹤转头看向不远处与此处相互呼应的高层会议楼。   他的心像绑着一千斤铁块一样沉沉的坠下去。   实验体再次等来那位让他一见就很亲近的研究员。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正常渠道的访问。   在深夜,在实验体与研究人员的休息时间,有人轻轻的推开这间房间的大门,没有惊动任何警报。   病毒随着戏鹤的操控快速入侵整个实验室管理系统,将所有的监控替换。   然而,戏鹤推门而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被人抓住手臂,稍微用力压在墙上。   男人呼吸声扑打在他的脖子上,手部的动作刚开始还极为用力,紧接着就放松下来。   “你来了。”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戏鹤不喜欢被压制的感觉,但毕竟只是一个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研究员,比不过经过特殊改造的实验体的巨力。   他稍微挣扎几下之后,很快认清自己也无法挣脱的事实,放松下来:“你怎么知道?”   “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味。”男人说是又在他脖子上闻了两下,“阳光和清风。”   戏鹤:……   “我记得你有夜视能力,放松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到你的眼睛上,让本能带着你去看清眼前一切。”   实验体哦了一声。   戏鹤很快就和一双泛着淡淡红色的竖瞳对上,显然对方已经开启了基因赋予他的能力。   “作为等价交换,我想你应该松开我的手,”戏鹤面无表情的歪歪头,示意他松开自己被高高摁在头顶的手,“我手腕有点疼。”   实验体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后退一步,想了想,干脆直接坐回地上,抬起头看着眼前极为苍白的年轻人。   比起第一次见面,他似乎瘦的很快,眼下带着一点青黑色,满脸写着倦怠和冷淡。   却莫名的让人想要靠近。   实验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戏鹤终于可以收回手,活动一下手腕后,打开眼镜的夜视功能。   “半夜过来也是一种实验吗?”显然,他们以为的毫无自我的实验体有着超乎想象的思考学习能力。   “不,”戏鹤摇头,“这只是我私人与你的一次会面,除了我之外,你还想得起来什么过去的事情吗?”   “没有。”实验体回答,“在我的所有记忆里面只有关于你。”   戏鹤:“我的记忆很完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或者,这是你们所说的关于预言的能力,”实验体回答,“那就是说我的能力告诉我,我的未来与你息息相关。”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诚恳,一双眼睛澄澈分明到让戏鹤都下意识瞥开眼。   戏鹤心想:可是你这话说起来几乎像是在……表白。   实验体所接受的知识和常识之中,还没有关于这部分的,戏鹤没有多想。   他又和实验体多交流几句,这一次对对方进行的一系列测试,确实有关于诺亚方舟上的武装人员的。   事实证明,这位实验体天生有着非常强大的格斗,追踪与反追踪,指挥,战地紧急医疗等能力,而这一系列内容似乎并不是最早会导入人造人脑海里的知识。   你很有可能以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戏鹤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说出来也暂时没有作用,他认真查了b组的所有实验流程,可以确定的是b组背后一定有一个大的秘密,但所有异常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并不能够作为直接证据。   他们交流了一整晚。   在研究人员即将上班的时候,戏鹤起身,准备离开。   一直都很安分顺从的实验体这个时候又开口了:“我要是一直都很听话,你还会再来吗?”   想到他曾经是一个人类,戏鹤心底微微一动:“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听话。”   实验体抓住他语气里的一丝异样:“其实你并不喜欢这个地方。我知道你是这个地方的领导者,你可以掌控很多东西,但是你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继续发挥着自己超强的观察能力,锐利地几乎要看穿戏鹤:“你是在痛恨这一切吗?”   戏鹤无言,一个按钮出现在他手中。   每一个实验体脖子上都挂着电击项圈,研究人员可以在紧急时刻启动项圈,放倒实验体来保证安全。   实验体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你独自来找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可以帮上你吗?”   “你确实有着最合适的力量。”戏鹤上前一步,“我需要你帮我去再见一个人。”   见他之前的同事。   那些给他注射污染药剂的人并不知道,在对主神道具的研究中,他已经发现一种剑走偏锋的方法,或许可以让人短暂地恢复神智。 第110章 魔方(5)   实验体所拥有的特殊能力中间就包括潜入。   他带着戏鹤, 悄无声息地融入那可以说是坟墓的蓝色建筑之中,绕过坟墓中来来往往的看守,来到命定的那扇门前。   戏鹤也在这过程中注意到, 这些建筑确实有一些部分被格外的重兵把守,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人进入此处——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些地方完全不在疗养院对外公布出来的结构图之中。   他也在见到前同事之前, 往其他房间看了一眼, 其中不乏一些已经被说明失踪很久的人物。   一切都似乎在指向高层。   所以他来到前同事的病房,将精心调配的药水从他的胳膊里注入。   随着冰冷的药水注入体内,一直笼罩在他眼前的虚妄的充满安宁的疯狂终于消散了, 将他拉回这和药水一样冷冰冰的现实之中。   戏鹤看到他的瞳孔散大,恐惧的神情极速地席卷他平静的整张脸:“不要!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行, 这样下去,哪怕他恢复了短暂的情形,也会被恐惧拖入疯狂的深渊!   戏鹤立刻扑了上去,实验体也在这时极其默契的冲上去摁住即将发狂的病人。   又是一针镇静剂被注入。   终于,哪一点属于人类智慧的灵光出现在他的瞳孔里。   病人打量着这位曾经坐在桌对面的同事很久, 终于磕磕绊绊的发出声音::“戏……组长。”   下一秒他就突然暴起。   实验体眼皮一跳,下意识紧张的上前一步,把人摁回去。   “不要接受他们的调动, 不要接受他们的要求, 不要去那里。”前同事开始张牙舞爪的怒吼着, “协议,他们已经与那丑恶的东西达成了协议!顶层已经被黑暗污染!主神正在玩弄着我们,正如祂玩弄着曾经的无限的玩家!”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说出最重要的信息之后突然萎顿下来, 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因为那一次爆发消耗殆尽。   之后, 在那药剂失效之前, 戏鹤没能从他嘴里再问出任何消息。   他忧心忡忡地离开这座冰冷的蓝色坟墓。   “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没有被发现,我们得想办法保护这里留下的每一个疯子。”戏鹤有些筋疲力尽地说,“等到可以短暂解除污染的药剂被发现,幕后做这些事情的大人物就会意识到这些人不能留,这些人会变成有朝一日指向他的证据,那时候他肯定会制造一场意外毁了这个疗养院,顺便毁灭所有证据。”   “我可以帮忙。”实验体回答,非常诚恳。   戏鹤看着他诚恳的表情,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种荒诞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需要做的是勤勤恳恳研究,为人类在这个末世之间寻求一些希望,这就是最大的压力。   他从来没有想过,到了这种时候,争名夺利心怀鬼胎还依旧残存在人类的本性中,出现在一直被歌颂被誉为人类救世主的完人圣人高层之中。   这是他的天真与可笑之处。   也至于到了这种关头,最值得他信任的居然是一个可能有着血海深仇的人造人实验体。   戏鹤叹口气:“你自己的行动还受着限制,我会想办法让你有更多机会四处行动。”   “还有,”戏鹤决定给他的盟友更多的诚意,“我还想帮你找到你的过去。”   他注视着实验体:“你肯定不是一个人造人,你体内拥有人的灵魂,所以才能够经受得住怪物的污染,我希望能够帮你找到记忆。”   “还是觉得我的记忆里必定有你。”实验体坚定的说,然后一丝笑容爬上他的脸颊打破此刻严肃沉重的氛围,“戏组长,以后可真的得靠你了。”   戏鹤平静颔首,无需多言。   一场深夜行动很快落下帷幕,发生得悄无声息,也没有任何研究员以及最为重要的上层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众人都发现这些天他们一直高贵冷艳的戏组长对于实验体的实验越发在意,越来越多的参与到相关数据的收集之中。   而在他的带领下,众人自然对这个项目更加上心。   一时之间,原本无人问津的初代实验体竟然也成了整个项目组的重点。   不过没有什么人对此表示惊讶——显而易见,整个研究所都在进行大转向,戏组长看上去不太与其他人交流逢迎,但毕竟背后有一个好老师,肯定也得到过不少提点。   只不过,原本还希望致力于抵抗污染系列研发的戏鹤能够站出来为他们撑腰的一些研究组,此时免不了失望了。   戏鹤本人并没有多在意这些外来的风言风语,不如说他需要这些风言风语来为他多次和实验体见面交流情报作掩护。   “明天我大概会去见一下一位高层。”戏鹤和实验体一起坐在地板上,说起这位高层时,某种微妙的期待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连眼睛都亮晶晶几分,“他最开始也是无限流的玩家,在职业生涯中,通过三十多个S级副本,且在一个现实副本之中拿到道具诺亚方舟,才有了我们现在不必被卷入限流世界的机会,是诺亚方舟的缔造者之一。”   “位高权重,从始至终都站在人类这一方,”戏鹤评价,“如果连他也叛变的话,那么高层之中就没有可信之人。”   “你对他的评价有些太好了。”实验体说,“人心叵测。”   戏鹤明白这一点,多少有些不爽。   他不是轻易会把感情表露出来的人,可能是这些时候的共同作战使他们结成了亲密的整体。   一个共同的秘密总会让人无限亲近,也是当这个秘密关系到生死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的时候。   所以,他直白的表露出来,甚至带着点嗔怪的味道:“我怎么着也比你这失忆中的状态要明白点吧?”   实验体举手投降:“行行行,那就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吧,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轻易被人欺骗了。”   戏鹤接受了他的胜利,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到现在的实验进度,估计以后会给你取个名字。”   “我应该是个有名字的人。”实验体回答。   尽管最近这些时日关于他过去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但他越来越多表现出来的健全的人格和心性充分证明他是一个健康成长出来的自然人。   “你还记得多少?”戏鹤,“可以试着干预一下这一步。”   实验体感觉到熟悉的这段时间,越来越频繁的疼痛爬上他的脑袋,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呼唤,从模糊到逐渐清晰——   “qi……huan”   “期待的期?”戏鹤嘴上这么说,手却在地上轻轻划出一个复杂的字,“戚。”   他盯着这个字,抬起头和实验体对视,沉默在他们之中蔓延。   “反正应该是我的名字。”戚焕说,“或许我们过去真的认识。”   “我从不觉得我的记忆被修改过。”戏鹤面色凝重下来,“又是一个疑点。”   戚焕兴致勃勃:“那么另一个字呢?”   “火字旁。”戏鹤写下来。   熟悉的名字像是一把钥匙。   在这个晚上,戏鹤辗转反侧,做了很多梦。   里面都是一片迷乱。   像是红色的飘飞的嫁衣,像是无垠的湛蓝的深海,像是突然响起的电话,像是高空之上打开的恶魔之门,像是巨大的丑陋的老鼠……   这样的梦非常消耗精力,等戏鹤捂着脑袋起来的时候,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处。   好在,他还记得今天和那位高层的秘密会见。   他通过种种手段辗转联系上了那位高层,简单地含糊地描述那座冰冷的蓝色坟墓,表达了对研究所这次转向的忧心忡忡。   这位高层并不是管理研究所的人员,可能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确定,所以约他来进一步交流。   戏鹤站起来,穿好衣服正要推开门。   有种奇妙的预感,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击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带来一阵延续到脊椎骨的颤栗。   这一刻他好像也觉醒了什么预言能力,这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哀求着他不要打开这扇门,不要去听。   然而,戏鹤还是打开了这扇门,看见满眼焦急地出现在他门口的助理:“您看到凌晨发给您的消息吗?”   凌晨,一个不妙的时间。   戏鹤:“我一般都开着免打扰,怎么了?”   助理长叹一声:“您的导师,我们最伟大的智者,在昨天半夜猝死。”   戏鹤大脑里一片空白,还是他的助理机灵,拉着他一路狂奔来到已经被整理过一遍的办公室。   黄色的封锁线拦在办公室外面,不过透过大开的大门还可以看见那间办公桌,办公桌背后依旧坐着那具苍老的□□,和上次所见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依旧被埋在重重叠叠的写着无数复杂词语的光屏之后。   他头向下埋在胳膊里,像是在繁重的工作之后陷入短暂的小睡。   只是再也不会醒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无法醒来。   穿着制服工作人员走过来,低下头看着死者的得意门生,简单告知初步调查得出的结论:“应该是好几天熬夜工作之后导致的心肌梗塞,没有检查出人为的痕迹。” 第111章 结局(上)   不, 会有关系的。   戏鹤回忆起他老师之前那通电话的内容,那一出电话就已经透露出老师发现高层出事的端倪。   他没有多说,像其他学生一样带着悲痛欲绝的表情, 也极其符合自己一贯人设的退出接下来的争权夺利活动中。   他只提出一个条件:“关于老师死前人工智能的那一段研究,我可以接手。”   目前最热门的应该是人体基因改造项目, 所以戏鹤的小小要求并没有被拒绝, 还不如说大家都乐于把这个长久以来做不出成果的项目交给他。   戏鹤带着数据盘离开。   谁知祸不单行,他才刚刚回到办公室打开光脑去读取数据,就接到来自B组的通知。   “实验体检测已经完成, 我们需要接回实验体,完成后续的实际应用测试。”   毫无疑问, 在精于钻营的老师倒下之后,戏鹤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为一个随时可以被分食的大餐。   “组长,那要怎么办?”他的组员忧心忡忡,但不曾深入高层的权力斗争,他也知道他们这一系的荣华富贵都来源于何处。   “先交还给他们, ”戏鹤回答,“很快我们会再把戚焕接回来。”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收集B组一些违反实验伦理的证据, 等与高层交流之后, 肯定可以对B组施以惩罚。   组员选择相信他们的组长, 戏鹤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戏鹤带着证据与高层进行商谈。   对方确实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伟大英雄,是两鬓微霜,依旧带着雄狮不死的威严:“不敢相信他们已经做到这种地步, 和主神又有什么区别?”   高层情绪极为激动, 背着手在室内走了两步:“小鹤, 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很好, 比你的老师更加坚决更加干净,我会去和管理研究所的那些人聊一聊的。”   聊一聊的结果是,管理研究所的一些高层纷纷落马,而戚焕,也不过是在B组待了一个晚上就被送了回来,完好无损。   夜晚。   戏鹤一如既往拜访他的房间。   “这次还真得谢谢戏组长了,”戚焕笑眯眯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戏鹤:“别贫了,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戚焕摇摇头。   戏鹤皱眉,让戚焕去B组走一圈去寻找过去是他们的计划:“给你准备的恢复剂出问题了?”   “我顺利恢复行动能力,只是潜入他们的资料室之后还是没有找到和我过去有关的文件。”戚焕叹气,“他们藏得太严实了。”   戏鹤:“就只能够在从高层的地方想想办法,恐怕你过去的身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   戚焕看不惯他皱起眉头的样子,下意识伸出手,用拇指摁平那皱起的沟壑。   戏鹤没好气地打开干扰他思绪的手。   “你好像又遇到了一些难题。”戚焕观察能力一如既往的强悍。   “那位高层有一个意思是要恢复你的正常地位,不让你成为一把武器,而是我们的同事,我们的战士。”   “要付出什么代价?”戚焕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   戏鹤:“进入无限流,对抗主神。”   戚焕果断回答:“我接受。”   这是让他获得实力权力最快的途径。   戏鹤心知肚明,纵然前方有许多风险,他也不能够阻止对方前进。   所以他只是回答:“明天会告诉他。”   在上面的运作之下,戚焕作为唯一一个成功的基因融合体,被投入无限流游戏,寻找对抗主神的办法。   他他似乎生来是为无限游戏而生,游刃有余地连续打破数个高级副本,带回一堆高级道具和主神有关的情报。   当然,随着他的成功,基因融合改造人类这一条方向也被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所认可。   就算是戏鹤,也一时站在分叉口上,有些迟疑。   直到某一天,新星陨落。   主神将这位新星的高级玩家的死亡通报向全世界,向人类宣告着祂这一次的大胜利。   戏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站在实验台前,手中的试管坠落在桌上。   “组长?”他身边的组员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后背靠山变成了另一位高层,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支柱是从他们实验室走出来,至今与他们保持亲切关系的人类新星。   “没事。”戏鹤匆匆打扫干净实验台,脱下白大褂大步冲向高层办公室。   “有关于戚焕这次事件的具体消息吗?”戏鹤来不及问好就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我记得这一次跟他一起去的,还有同属于我们阵营的两位玩家。”   “我知道你现在很焦急,”高层脸上带着淡淡的颓然,“但是坐下来听我说。”   戏鹤坐下来,明亮的金色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   剔透到这位高层不得不移开目光:“他死的很英雄,是为了救队友而死的。”   戏鹤:“我记得那两位不止一次的和他产生过冲突。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个烂好人。”   “我也相信我手底下的其他下属,”高层语气中带上一点怒气,“我不觉得他们会做出这种破坏团结的事情。”   戏鹤没说话,站起身,果断推门就要出去。   高层知道眼前人看上去淡然,实际上对认定的事情极为偏执,这一次离去必然会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提问:“你现在还是坚持要反抗污染吗?”   问题问的是如此突兀,让戏鹤惊讶的站在原地,一时没有推开门离开。   但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不详意味却被他的大脑迅速的接收分析彻底。   “您?”他皱起眉,下意识启动了手中监控污染数值的道具,“您难道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是已经被意外污染了?”   高层对着他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带着歉意,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某种背水一战的坚定:“我试图反抗命运,最终屈服于命运,并歌颂它的伟大。”   触手已经无声的盘踞在戏鹤身后的门上,在他背后高高耸起,像是伺机而发的毒蛇。   戏鹤感受到脑后一痛,下一秒他的视野全部变黑。   在意识存在与消失的朦胧间隙,他能够听到自己身边的人正在说着什么。   “又一个完美的人造人。”   “我们B组终于迎来了最合适的实验题。”   “我们要把神格装载在他身上。”   “我不同意,好不容易从主神那里得来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直接交给这么一个人造人!”   “只要给他洗脑,他一定会听我们的话。”   “他的脑域是最合适的。”   刚开始还是正常的对话,接下来这些对话中就夹杂上不明的呓语,断断续续的嘶嘶声以及欢快到异常的歌声。   污染正在这里蔓延,神智在这里被瓦解,这已经不是一场在人类科技控制下的自救性的实验,而是在怪物在主神监视下进行的一场自我毁灭。   戏鹤在这朦胧的疯狂中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散发着冷光的实验室天花板,而是巨大的金色光球。   主神正在那光球之中,有和他一模一样的五官,挂着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悲天悯人的笑容:“真高兴你终于再次回忆起了这一切。”   “就是我们的过去,”他伸手轻轻抚摸过与自己一样的眉眼,“被欺骗,被利用,被当做祭品,被榨干骨头里的最后一滴油。”   “你知道吗,这场主神的灭世游戏早就应该终结了。”他说,“还记得那位高层最早的时候达到的壮举吗?”   戏鹤回答:“他让大部分人不用再次进入主神游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英雄。”   “但一旦一切恢复正常,英雄也只能够退去成为一个象征,权力会被另一批人把持。”主神说。   “所以主神还留着,限流游戏还在外面虎视眈眈,随时会吞掉一部分人类。”戏鹤按照他的思路推理。   主神提问:“看这么多,你还觉得怪物如同之前所宣传的那样,来自于宇宙,来自于主神?”   戏鹤不得不承认:“污染来自于恐惧,来自于人类内心。”   星火系统正在发出急促的警告声,似乎在阻止他陷入魔怔。   但是主神的声音,却一次又一次地轻柔地响起在他耳边,抓住他的手,让他接纳一切。   “我不在乎你杀死我,我不在乎你终结我,你可以杀死我,但你必然会成为我。”   “因为从始至终我就是你,知晓一切后选择背叛一切的你。”   “人类妄想以无限流游戏成为他们统治同类的筹码,那你就要用无限流游戏去清洗一切。”   “清洗一切,”戏鹤似乎被这一前景迷住了,体内的神格发出欢欣雀跃的鸣叫,一步步驱使着他靠近主神,去拥抱那个神格本应该拥有的职责,“毁灭一切……”   主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温柔到了近乎扭曲:“来吧,孩子,让我看看你的神格。”   然而就在两人无限贴近的一瞬间,然后完全沉醉在迷惑心智的声音中的戏鹤却突然抬起头,目光清明至极:“不,我绝对不会变成你。” 第112章 结局(下)   两天前。   戚焕正在努力拼出最后一条生路, 密密麻麻的人鱼像是蝗虫群一般聚集在他们身后,意图碾压一切胆敢在他们面前的生物。   这一次,他们在这个深海底的人鱼相关副本之中, 意外遭遇超出副本级别的NPC。   主神对此解释:“一个意料之外的bug。”   戚焕以及他的队友对此嗤之以鼻。   主神把他们这群人类最后的勇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已久,这bug都是特意制造出来, 想让他们死在这条副本里。   好在, 戚焕在之前调查人鱼族消失事件的过程中,就在不断搜寻抵抗人鱼族精神控制能力的道具。   现在他们每个人人手一个隔音泡泡,方面让他们可以在深海之中保持呼吸, 另外一方面则是隔绝这些汹涌扑过来的人鱼,不断发出的尖利刺耳的叫声。   这些人鱼尖利刺耳的叫声, 足以在一秒内震碎一个普通人全身的骨骼!   “快到了,前面就是人鱼祭坛,只要我们粉碎祭坛上的雕像,一些人欲都会因为突然出现的邪神的威压而进入僵硬状态。”在前面探路的队友欢呼一声。   “好。”戚焕减缓速度落在队伍最后直面人鱼群。   不同于其他玩家更多的需要依靠道具来抵抗副本中的怪物,一旦道具使用失误或是道具用完就只能够任人宰割, 戚焕在经过人体实验之后拥有原生的和怪物一样的能力。   他深呼吸一口气,感应着体内属于水生怪物那一部分的基因,本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 很快就让周围的水流开始听他召唤。   那些蜂拥而至的人鱼在直直冲向这个落单的猎物的一瞬间, 便感受到无可比拟的巨大压力!像是最深深海的水压, 极为无情的要将他们碾成碎末!   戚焕手指微动,他面前被他控制着包裹着人鱼的海水瞬间被加热!   人鱼们尖叫着嘶吼着,试图从这一锅煮沸的水中跃出, 就无法在强大能力的控制下跨出任何一步。   这种级别的输出需要戚焕全神贯注, 持续时间也不能超过一分钟, 足以彻底杀死这些人鱼, 只能够削弱他们的力量,为队友争取时间。   很快,他们就将砸碎那些雕像,而他们在这场游戏中的关键任务也可以完成,潇洒离去。   还有最后二十秒,最后十秒。   戚焕在心里倒计时,很快就听到他的队友们传来好消息:“队长,这里差不多弄完了。”   有人迎着水流游过来,满怀欣喜雀跃。   然而,那一秒钟一根极细极细的钢针,随着水流飘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本就极近,在这汹涌的水流之下,但是一瞬间就让那根钢针飘到戚焕的泡泡上!   这款隔音泡泡道具质地极为坚韧,续航时间可达整整72小时,唯一的缺点是,只要碰到任何尖利的金属针,都会在瞬间破碎!   戚焕瞳孔收缩,能力一瞬间不受他的控制,强行将队友和那根钢针向外推去!   终究是晚了一步,在异变发生的一瞬间,他身上的泡泡彻底炸裂!   无数尖锐刺耳的满怀痛苦的来自人鱼族的绝望,尖叫声席卷他的脑海。   戚焕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人粉碎了,那是一颗石头在无法抗拒的伟力之下被人磨成粉屑。   但他的意识他的灵魂却在此刻极为清晰。   一点淡淡的蓝色的光芒从他的脖子上飘起。   那是人鱼族的至宝,是特殊的鳞片,也承载着其他人的力量。   那股力量来自于……戏鹤。   在虚空之中,戚焕猛的睁开眼睛坐起来,伸手握住脖子上的人鱼鳞片项链。   这个项链不是他刚刚经历的人鱼副本,而是另外一个副本中得到的道具,还在他和戏鹤在副本里的第一次见面到了关键的作用。   这一刻,戚焕不再是那个失忆后努力寻找过去的实验体。他什么都回忆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进入副本努力拼搏,那场阴婚副本里遇见的美丽新娘,那场瘟疫副本里遇见的高深莫测的医生,那个乌托班里算计一切的前任秀皇,那个水晶宫副本里比任何人都更早一步窥见一密的调查员,一切的一切都是戏鹤。   也包括最后以所谓的主神之尊降离无限流空间之中,将他们拉入这个魔方副本中的戏鹤。   以及他最无法理解的,在魔方副本里一心想要追求真相的研究员戏鹤。   那一段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他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他在上一个副本中疑心自己失去的,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的过去的记忆。   或许那个记忆中的戏鹤才是最本质的戏鹤。   戚焕知道他最后可以活着出来,是因为魔方副本本就设下过限制,戏鹤会将每个人折损在副本中的灵魂引渡到这一处空间。   他早早的将这份守护的力量保存在玩家身上,像是他脖子上的鳞片。   戚焕满心怀疑,满心疑虑,最终站起来,试探在这片虚空中行走。   那股来自于戏鹤的力量在他的脖子上闪闪发光,最终牵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摸上去像是有一扇大门。   魔方副本,戚焕回忆起进入副本前戏鹤手中的那个玩具魔方,或许推开来这里会是别人的副本。   戚焕走进了这扇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宏伟的巨大的诺亚方舟。   是谁的副本?   疑问刚刚浮现在心头,他就已经有了答案——戏鹤。   而这个副本似乎已经处于停滞状态,没有任何生物在这里行动,走廊大厅研究室,每一处都空空荡荡的。   戚焕里面狂奔着寻找戏鹤的踪影,玄劫便看到被挂在广场中央的关于人类新星戚焕牺牲的消息。   在知道他牺牲的消息之后,戏鹤会……去找那个高层。   戚焕眼神锋利起来,直接冲到高层的办公室之中。   他刚刚穿墙而入,便看到铺天盖地向戏鹤来的触手!   “不要!”   可是,戚焕无法阻止一切,无法阻止利欲熏心的高层,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人体改造!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他面前播放的荧幕电影,与他不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同一个维度,让观看者只能无能的愤怒。   好在,戚焕意识到存放在他项链里的力量,指引着他走向那间属于戏鹤的办公室。   在他的电脑中还在静静运行着一段程序。   一款程序上面还写着它的名字:“星火系统。”   这将是被改造完的戏鹤进入无限流后辅助他的系统。   或许是出于愤怒,戚焕伸出手,拔掉正在运行程序的电脑的电源。   紧接着,伴随着电源断开,另外一面屏幕在他面前亮起,现在屏幕中的是他熟悉的老人,戏鹤的导师。   他瞳孔正在向外扩散,正在生死的边缘,艰难的对着镜头说出最后一句吩咐:“戏鹤,是系统,你要夺走主神的一切,你要带着主神去死!”   另一边。   戏鹤再次重复自己的话:“我不可能是你。”   那一片曾经来自于主神,现在已经完全为他所有的神格在他的灵魂体内闪闪发光,紧接着向外吞吐一圈,顷刻之间便吞噬原本与它互不干扰的星火系统!   愤怒在主神的脸上快速出现,很快就因为他的无能为力变得更加狂怒:“你做了什么?”   果然,星火系统的味道和主神的碎片一模一样。   戏鹤并不害怕:“从一开始星火系统就是你的一部分,你分裂出这一部分,打入了属于人类的诺亚方舟,以此来侵蚀人类,甚至逐步控制了诺亚方舟的高层,当我的导师发现一部分真相之后,你亲手杀死了他。”   “然而,”戏鹤微微一笑,伴随着主神又一片碎片被它消化,他的力量正在无限增长,“你没有想到,老师早就在星火系统的代码之中留下了密语,让我看到了他死之前留给我的话,那一刻我就已经觉醒了记忆。”   吞噬完主神碎片的神格继续增长着,他们正处于这个魔方副本的中心,无数玩家的恐惧构筑成庞大的能量被戏鹤吸入体内,一时之间竟然在属于他的领域之中压过主神!   戏鹤上前一步:“我身上这块神格也是你分裂出来的,你需要什么?”   无数的光柱已经锁定住主神,像是即将落下的审判之矛,让主神无法移动分毫。   “需要你的堕落。当你以为我们是一体的时候,我可以收回神格,以你为基准侵染这个世界。”主神脸上的惊怒渐渐消失,相反,这种神秘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你以为你现在保持神智就是没有堕落吗?”   戏鹤悚然一惊。   星火系统已经全部被他掌握,所以系统面板依旧在他身边展开着,上面最显眼的是神格成长的进度条,无数恐惧力量的刺激之下,全新的主神人格正在蓬勃生长,进度不断逼近主神的百分百。   然而,下面的小字上,他的理智值却在悄无声息的下滑。   “收集恐惧的人也会被恐惧污染。”主神无视掉即将朝他落下的审判之矛,上前一步,手抵住他的胸口,轻轻一推,“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你要做的是那些任务。”   身为恐惧的神明,主神的一举一动本就可以将恐惧发挥到最大。   戏鹤顷刻之间便被汹涌的恐惧的情绪所覆盖,那无数夹杂着怨恨,夹杂着胆战心惊,夹杂着痛苦的记忆朝着他扑来,像是无垠的深海,即将将他溺死在其中。   直到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星火系统还在冷酷无情的播报:   【玩家戚焕,恐惧值100】   瞎说什么,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有恐惧。   戏鹤却感到一股完全不同的恐惧,顺着这双手臂进入涌入他的身体。   这份恐惧不是冰冷刺骨的,是温暖的炽热得像是一颗正在颤抖的心脏。   戏鹤靠着这份恐惧,从混乱中挣扎出来,看到咬牙带着他摆脱主神不断落下的雷霆的戚焕。   “戏鹤,你不会真的要和主神同归于尽吧!”戚焕满怀愤怒的吼着,“那个老头子说的话什么时候可信过!”   戏鹤想要笑着调笑几句,然而汹涌的恐惧还在不断冲击着他的灵魂,让他压不住的咳嗽着,终于有一口鲜血顺着他捂着嘴的手留下。   戚焕瞳孔收缩:“你不会已经开始……”   “你为什么在害怕?”戏鹤突然发问,这个男人身上真的有恐惧吗?   怎么就连恐惧都如此的……热烈。   戚焕闭上嘴,某种情绪在他心底冲击着,让抱着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然而在这一片黑夜之中不断落下的雷霆是如此的可怕,但是末世时绝望的哀嚎。   他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出真相:“我为你的死亡感到恐惧。”   “为什么?”戏鹤心里有个答案,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怎么让你对自己的死亡无所畏惧,却为我的死亡而战栗。   “因为爱。”戚焕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反而颇为畅快,“因为我爱你。”   戏鹤笑了:“谢谢。”   戚焕脑子一木:等等,这是好人卡?   然而戏鹤已经闭上眼睛,尽全力控制起还没有完全崩溃的魔方副本。   主神有意收敛力量保住副本,就是希望他能够在这些夹杂着可怕记忆的恐惧气息中被污染到堕落,然而,这些带来力量的恐惧,也会是他最后的机会。   副本之中的故事瞬间改变。   这些收集恐惧不再是来源于记忆中最无可奈何的巨大灾害,不在是来源于记忆中最惨痛的伤痛,不再是来源于最多的怨恨……   而是来源于爱。   因为爱而害怕失去,因为爱而获得勇气。   这份爱不仅仅是对爱人,是爱亲人友人,是爱国家,是爱这世界!   那些沸腾的疯狂撕扯他的灵魂的恐惧都开始变得温柔,带着一点又一点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   我们恐惧自己的世界被侵入,我们恐惧这些怪物,因为我们爱我们珍爱的一切,因此我们必将以绝对的勇气去对抗一切!   所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原本已经暗淡的无数根审判之矛再次亮起,顷刻之间,从高空中以万钧之力落下,瞬间贯穿主神!   戚焕停住脚步,扶着戏鹤站起来,看着眼前不断绽开的银白色烟花:“结束了。”   在这银白色的光芒布满整个空间的时候,主神悲惨的嚎叫声不断响起,而他身边的戏鹤身上也被染上圣洁的白色光芒。   无限流世界的主神死亡,新的主神将占据他的王座。   眼前不再是暗黑色的魔方副本之中,他们好像悬浮与无数星辰之间,每一颗光球都是一个被主神染指的世界。   戏鹤还记得戚焕的恐惧,低下头对他微微一笑:“主神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收集恐惧了。”   他将光辉而灿烂的力量播向着一片星辰之海。   伴着着那白色的力量扫过这些星辰,原本暗淡的星星们都重新散发出灿烂的光彩,然后向着他们原有的方向遁去。   一颗有一颗的星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宇宙之中,像是一道划过天空的绝美流星。   直到留在这里的最后一颗星星,它向着自己的孩子们张开怀抱。   戚焕抓住戏鹤的手,欲言又止。   你会留在这里还是回应我?   戏鹤却也同时向他投来目光,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一摇:“男朋友,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