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有戒掉贴贴[无限]》作者:苏词里   文案:   大型逃亡游戏《无限求生》降临真实世界,并与世界进行了融合。   在天空巨型人脑的掌控下,无数人类被分割成不同团队投放于不同的空间内求生。   自谈恋爱以后天天黏在一起的模范夫夫谢祈和傅厌被迫分到了不同空间。   分别前——   谢祈:老公我不想离开你,我一定会想你的。   傅厌:宝贝我会每天坚持给你写情诗的。   分别后——   谢祈/傅厌:欢迎来到我的快乐老家!   …   谢祈身为恶鬼之首,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他很喜欢人类身上的气息,每天都想跟对方贴贴。   但又听闻经常跟人类贴贴会导致鬼气入体,对人类身体不好。   谢祈:笑容逐渐消失,再也不敢贴贴。   恰好《无限求生》降临,他与傅厌被迫分离。   谢祈:谢谢,想趁机戒掉贴贴的坏毛病。   …   傅厌作为怪物之神,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他很喜欢人类身上的气息,每天都想跟对方贴贴。   然而傅厌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贴贴的时候,就像一个笑话。   每次贴贴,他都得分出三分心神将自己的触手塞回去。   傅厌:真的很累。   恰好《无限求生》降临,他与谢祈被迫分离。   傅厌:谢谢,能趁机戒掉贴贴的坏毛病了。   …   分别没多久后。   谢祈于镜中看到了无数怪物在傅厌身后俯首称臣,看到他的触手轻易捏死了空间BOSS。   而同一时间的傅厌看到谢祈一巴掌拍晕了号称恶鬼之王的3S级BOSS,坐上了鬼怪的王座。   双方沉默数秒。   谢祈/傅厌:立马找男友贴贴贴。   #阅读指南#   1.主剧情,微群像。   2.表面温柔无害其实超喜欢作死的凶残受×表面看上去就凶残的凶残攻   3.爽文,主角很强,特别强   4.随时修改bug   5.更新时间在晚上12点前   6.有事会挂假条   7.封面随副本更换   内容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祈,傅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没有戒掉贴贴[无限]   立意:诚信待人! 第1章 重生机器   001.   惊叫撕开了漆黑的夜晚。   修长苍白的手指挑开紧密合起的深蓝窗帘。   谢祈的手掌贴在玻璃之上,微凉的触感下属于他的五官缓缓浮现。对望的眼瞳翻涌着浓郁的墨色,很快,屋外骤然亮起的光线打碎了玻璃中的人影。谢祈偏了偏头,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   他站在别墅的三楼,向上向下的视野都极好。   向上,巨大的头颅悬挂于空中。   向下,车辆的警示灯、警笛声接连不断,穿着制服的人群拥挤,扯着嗓子大声交谈。   三天前的一个傍晚,一道虚影横在漫天橘黄晚霞之上。伴随着日落西山,晚霞消散,这道虚影却凝成了实质。   ——是一个人类的脑袋。   五官深邃,线条深刻,它阖上双眼,抿着唇齿,于风霜雨雪之中无声沉寂。   它出现得突然,迅速引起了全球各方的关注。经过各个国家的信息交换,人们得知这个巨型的人类脑袋如同耀眼的金乌,时时存在却始终触摸不到。   “在看什么?”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谢祈对于巨型头颅的注视,炙热的亲吻落于后颈。男人的右手环上青年清瘦的腰,薄唇越过薄薄的肌肤,贴在耳侧。傅厌微微俯身,下巴搭在青年肩膀,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出去。   谢祈贴在玻璃窗上的手掌微微蜷起,手指轻敲发出哒的声响,伴随着低喃的一声‘它有些不一样了’,一直安静无声的头颅发生了改变。   脸部的皮肤如碎屑一点一点剥落,从灯光中一闪而过时像极了莹白的雪。双眸缓缓打开,眼皮碎裂时巨大的、漆黑的窟窿直勾勾对上每一双观察它的眼睛。唇齿微动,咔咔咔的动静下它张开了嘴。   嘭——   耳边有爆炸声骤响,谢祈忽感头脑一阵眩晕,紧接着沉闷又陌生的嗓音像是从无穷的宇宙尽头传来:   [欢迎来到大型生存逃亡游戏:无限求生]   [距离游戏开启还有一个小时   [倒计时:59分58秒]   [倒计时:59分56秒]   [……]   嘀、嘀、嘀的声音配合着时钟的秒速不停响起,谢祈回头和傅厌对视一眼,与此同时被随意放置在沙发与茶几上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青年的手指撑在男人肩膀,俯身去看闪烁的屏幕,无非都是交好的朋友就刚才那怪异的一幕而发来的讨论信息。   “我有一种,”谢祈眯了眯眼,看向男友,“不太好的预感。”   谢祈的预感在五分钟后被验证。   窗外的人类头颅再次发生了变化。   皮肤与头发脱落以后,头颅中忽然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光。谢祈凭借着自己优越的视力,清楚地看到那红光其实是一条条的红线,或者说,是人类脑袋里延伸出来的无数血管,血液在其中汩汩流动,如横冲直撞的河流被强行汇入狭窄的管道。   谢祈的目光顺着血管从头颅到尽头,血管支撑着无数猩红的屏幕在黑夜中闪烁黑色字符。   [即将开启无限求生信息交流屏]   [信息交流屏开启]   [一号屏可实时观看无限求生游戏规则]   [二号屏可实时查询玩家生存与死亡的情况]   [三号屏……]   谢祈打开了窗户,一股血腥味顺着夜风汹涌钻入鼻腔。他面不改色,只抬起了手。刹那间,无数屏幕送到眼前,他果断将指腹按在了一号屏上。   猩红的屏幕闪烁间,黑色字体浮现,两种极致的颜色交织营造出了极致的森冷寒意。   [无限求生游戏介绍]   游戏名称:无限求生   游戏类型:逃亡、策略、竞技、团队等   玩家人数:3-100不等   全球上线时间:2023年6月3日   【附】   游戏玩法介绍:   1.主脑将为各位玩家创建不同故事、不同背景的游戏空间(副本),随机挑选玩家进入该副本进行闯关。   2.游戏进行中随机掉落游戏道具、提示语,合理利用该道具、提示语将会加大通关可能   3.副本结束后将会有主脑进行评分判定,评分高于及格线,即可进行下一轮。   4.副本难度随机,人数随机   5.待定   在谢祈和傅厌详细看完一遍游戏介绍,还未来得及讨论交流时,谢祈的脑海中突然传来针刺的痛意。   身体不受控制倒在地上时,谢祈艰难瞥了眼墙壁上嘀嗒嘀嗒晃动的钟表,骂出一句脏话。   什么垃圾游戏,会不会看时间。   倒计时的一个小时还没过去呢!   *   叮——   像玉石掉落在光滑地面,余音拖长,带着些许震颤。   谢祈蓦地睁开眼睛,瞳孔在感知到突然的光亮时眼皮轻轻一颤。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瞳中却突然冒出了一张放大的脸。   “握草!谢哥你终于醒了!”   激动的声音伴随着脑袋上晃动的呆毛,年纪尚轻的少年眼中含泪,在谢祈看清他五官的瞬间就被热情地来了个熊抱。   贺静泽埋首在谢祈的胸口嗷嗷哭,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地问谢祈:“谢哥,是我哥昨天做得很太狠了吗?竟然让你睡那么久!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你知道这两个小时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听这满嘴跑火车的逼逼叨叨,谢祈不看脸都能认得出来是贺静泽。   贺静泽是傅厌的表弟,今年上高三,一张嘴没个把门,什么话都敢说。曾创下过家庭聚会脱口而出一位长辈出轨、包养情人的壮举,导致大过年一群人分两拨,分别进了派出所和医院。   不止如此。   傅厌带谢祈回家的时候,正巧碰上傅厌的二爷爷一家子上门,二爷爷一家张嘴闭嘴都是对谢祈的不满。傅厌当即关门放贺静泽,光凭贺静泽一张嘴便兵不血刃地将二爷爷一家五口气进医院。   并直言:一人做事一人当,把你们气进医院是我的不对,但我还是个高中生,没有收入,你们却要我付医药费,你们要脸吗!   自此,贺静泽在谢祈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默默看了眼湿哒哒的睡衣,谢祈推开不断靠近的脑袋,蹙眉回忆晕倒前发生的一切,半晌才问:“现在什么情况?”   贺静泽:“我捋一捋啊。”   两个小时前,主脑的倒计时结束,贺静泽突然陷入昏迷。再次醒来时,便位于这个怪异的空间。   他醒得早,但有人比他更早,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中年人。对方抱着膝盖瑟缩在角落里,见到终于醒来的第二人贺静泽,眼睛都亮了,立马用自我介绍拉近了与贺静泽之间的距离。   “我叫洪明,今年42岁,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儿子——”   但话没说完,房间内除谢祈外的剩余两人也清醒了过来。   包括贺静泽在内的四人开始了信息交换。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二十五六岁,叫做桑琬,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进入副本前是个幼师。   剩下的那人叫关卓水,个头很高,身量很壮,站起身时极具压迫感,但一张脸又周正,倒也不至于惹人惧怕。   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被迫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会急于寻找一个主心骨。洪明畏缩胆小,桑琬文弱,贺静泽只是个学生,谢祈还在昏迷,关卓水意料之中的成为了那根主心骨。   沉默之中,关卓水的目光环视过几人,沉着声音介绍了自己在副本外的身份:“主脑,也就是天空中那个巨大的头颅。它出现以后,各方进行了信息整合和交谈,并成立了一个全球范围内的调查部门,专门调查主脑的来历,我是九区的调查员之一。”   陌生又熟悉的字眼落入耳中,贺静泽三人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贺静泽激动得手指都在抖。   半空中那个巨型人头出现后没多久,新闻便播报了成立全球调查组的消息。但也仅仅只是个消息,关于这个调查组是谁掌控、由谁组成、具体负责什么工作,都是秘密。   因此,得知关卓水的身份,贺静泽才会这般激动。   但关卓水毫不犹豫地往贺静泽头上泼了一盆冰水:“别太激动,主脑出现的时间不算长,加上这所谓的[无限求生]游戏来得突然,我身为调查员也是迷迷糊糊的一概不知,咱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跟着主脑要求的来。”   关卓水将话说得冷酷,但并不妨碍贺静泽三人对他的信任。   用贺静泽的话说,这就好比一群人上山时遇到了意外,但此时又突然发现这群人里有个警察叔叔。   那肯定是相信警察叔叔的。   “所以他们人呢?”谢祈问贺静泽。   “他们去查看其他房间了,说让我等你醒来就去找他们汇合。”贺静泽说完,又悄悄瞅了一眼谢祈,小声道,“谢哥,我们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你会不会想我哥啊。”   谢祈:“……”   他和傅厌连体婴儿形象永存不灭。   谢祈自从和傅厌确定关系,两人便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哪怕傅厌要出差,也绝对不会超过三天时间。平心而论,谢祈是很享受这种男友在身旁的日子的,但自从得知自身的鬼气会对傅厌的身体造成损坏后,他面对傅厌的亲近总是觉得不安。   一边是担心傅厌的身体,一边是如患了皮肤饥渴症恨不得天天黏在傅厌身上,两种想法的撕扯让谢祈感到相当无奈。   现在好了。   他和傅厌被迫分开了。   “想的。”谢祈如实回答。   但说不定能戒掉时时刻刻贴贴的臭毛病,也许也是好事一桩。   得到肯定的回答,贺静泽握紧了拳头,一脸认真:“谢哥你放心,我一定赶紧通关把你送回到我哥身边。”   谢祈一时无言:“你还挺有信心。”   贺静泽:“那可不,我可是国内三家顶级俱乐部邀请了整整三次的游戏天才!”   青年闻言低笑一声,拍拍他的脑袋,目光观察所处环境。   这里是一个类似实验室的房间,各种谢祈说不上名字的精密器械安静摆放在冷冰冰的桌面,白色的地板和墙壁在谢祈偏头时反射出他清隽优越的五官。手指擦过墙壁,缓缓落在纯黑色的桌面,一块金属质地的长方形铭牌突兀出现在眼瞳中。   贺静泽踮起脚,从谢祈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表情颇为惊讶:“咦?这铭牌是什么东西,刚刚还没有的啊。”   在谢祈昏迷的时间段,贺静泽以及另外三位玩家已经把这个实验室的角角落落都观察遍了,更别提是桌面这种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贺静泽明明记得这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这会儿又多了这玩意儿?   谢祈拿起铭牌,铭牌的正面刻着几个字——   姓名:待定   身份:待定   “这什么东西啊?”   贺静泽话音刚落,铭牌突然浮起一道淡淡的白光。   在谢祈和贺静泽的注视下,一笔一划浮现。   一分钟后,铭牌发生了改变。   姓名:谢祈   身份:技术研究员   与此同时,谢祈的耳边响起低沉的机械音:“恭喜玩家谢祈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属于自己的身份铭牌。距离[寻找玩家身份铭牌]环节结束还剩九分十六秒。” 第2章 重生机器   002.   贺静泽从谢祈的口中听到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环节结束只有不到十分钟时,整张脸都绿了。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门外,用一种颇为不可思议的声音问谢祈:“谢哥,你知道这里有多大吗?”   谢祈走至门口,入目的一切都在证实贺静泽的无语事出有因。   一条极长的走廊,走廊的底色与实验室内的银白如出一辙。两侧有数不尽的大门或开启或紧闭,乍一眼看去都不下十间,更别提谁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否有第二层第三层。   贺静泽都快哭了:“这到底是什么傻逼游戏啊,谁家游戏设计的时候不是在最初设定环节的,怎么还得等到玩家找到了铭牌才被告知有这么一个环节的。”   “不管怎么样,先四处看看。”谢祈走出实验室,安慰贺静泽,“其他的玩家可能也已经意识到了寻找身份铭牌的环节存在。”   说不定他们在寻找自己铭牌的过程中,会先找到贺静泽的身份铭牌。   谢祈和贺静泽以最初的实验室为中心点,分别往左右方向而去。确认了贺静泽安全进入靠左的第一个实验室,谢祈才转身看向右侧,一扫该走廊上的所有实验室大门,只有门板上刻着的编号不同。谢祈所进入的实验室位于走廊偏右侧,编号为108。   大门本身是开启的状态,应当是关卓水一行人已经探查过了。   实验室内的装饰与先前谢祈刚进入游戏所躺的实验室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每一个精密仪器的摆放位置都一模一样,连墙上挂钟的位置都分毫无差。视线扫过可以藏匿身份铭牌的场所,谢祈走至一块黑色的实木桌板。   桌板以长方形呈现,看似平平无奇,却与桌板下的桌角产生了一个微妙的偏移角度。修长手指抵在上面轻轻一推,桌板底下意料之内地发出卡嗤的转动声。   ——一块可以移动的木板。   这和前实验室被固定的桌板完全不同。   谢祈的手往桌板下一探,食指和中指卡入了一个凹槽中,浅浅触摸试探凹槽的形状,赫然是个长方形。心中若有所思,他将自己的铭牌卡塞入桌板,完美契合。   看来,这里曾经有过一张铭牌,只不过被人拿走了。   是谁呢?   答案暂不得知。   谢祈从108实验室离开,却并未继续探寻其他实验室,而是在104找到了贺静泽,在对方疑惑的表情下道:“我们直接去找他们汇合。”   贺静泽惊讶:“不找了吗?”   谢祈:“不找了,已经有人把108实验室内藏着的身份铭牌拿走了。对方知道现阶段的玩家任务。”   贺静泽看了眼被自己掀翻的器械以及乱七八糟扔在一侧的实验用具,总觉得心头不安。但他作为谢祈和傅厌的表弟,对谢祈投以百分百的信任。当即便跟着谢祈离开实验室,朝着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而去。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开在墙壁上的窗户,贺静泽推开窗户倚出半个身体往上往下看,了解到他们所处的这栋楼一共只有三层,其中他们在底楼,楼上还有两层。   正当贺静泽要将脑袋缩回来的时候,头顶二楼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露出了关卓水的脸。男人是开窗抽烟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缥缈的星火点燃了烟草的香。在烟雾被风吹得四散时,关卓水听到一声响亮的:“卓哥!”   他垂眸看去,贺静泽正朝他挥手。   关卓水愣了一下,手指夹着香烟往边上偏了偏,问:“你怎么在这?你哥醒了没?”   贺静泽赶紧点头:“醒了醒了,我们立马上来找你们。”   关卓水:“可以,我们上了二楼以后就下不去了。”   下不去了?   不等贺静泽想明白,就被谢祈拎着走向了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黑漆漆的,抬头望去如同一只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扑面而来的是阴沉和寒意。贺静泽习惯性地咳咳两声发出动静想要开启声控灯,但随着咳嗽声落下,周围依旧黑沉一片。   谢祈抬手摸了摸楼梯一侧的墙壁,灰白的墙壁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墙灰。   没有楼道灯的开关。   “手机带在身上吗?”谢祈问贺静泽。   谢祈进入游戏时太过突然,手机丢在沙发上,没能一起带进来。   贺静泽赶紧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突然亮起的屏幕灯光照亮了他那尴尬的表情:“没什么电了。”   谢祈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正要开启手电筒,却先看到了屏幕右上角红色的电量显示。   百分之八。   贺静泽似乎能猜到谢祈的无语,当即讪讪一笑:“真不能怪我啊,谢哥你昏迷那两个小时我也不能傻呆呆坐着啊,这不得玩会儿手机什么的……我本来只想玩单机游戏的,没想到这破地方网速好快,比我被邀请去的电竞俱乐部还要快!”   然后他就打了三把游戏,拿到了三次MVP,又看了十来分钟的动漫。   要不是谢祈终于醒来了,他能把剩下的百分之八也用完。   “其实,摸着黑也能上楼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贺静泽小心翼翼的抬起腿用鞋底试探着楼层台阶,鞋底传来压迫感时,他放心踩上去。   正欲回头冲谢祈呲牙,身体却蓦地传来明显的失重感。   等贺静泽反应过来时,他的手腕被谢祈的手掌死死抓住。随着手电筒的灯光落下来,贺静泽终于看清了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他刚刚踩住的台阶中心有一个足以让一人坠落的大洞,脚下半悬腾空,粗粗一计算距离地面起码有二层楼的高度。   他掉下去会折的!!   哪个傻逼会在台阶上挖个洞啊!   贺静泽吓得脸色煞白,在心里疯狂骂人,可出口时声音颤抖,差点哭出来:“谢哥,你一定要抓住我啊,我觉得我会嘎掉的……”   谢祈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贺静泽这家伙在这种时刻也能冒出点傻气。   青年沉默的时候,贺静泽心中愈发不安。眼神努力往上看,注意到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漂亮又纤细,雪白藏不住筋脉的沉青,脆弱得好似能被轻易撞断时,不安的情绪抵达顶峰。   贺静泽在心底默默流泪。   他自己嘎了就嘎了,万一他谢哥的手给扯断了可怎么办?   “谢哥……”   贺静泽咽了咽喉咙,嘴里刚蹦出两个字,突感眼角的眼泪突然吧嗒一下砸在了鼻梁上,意外之外的上升让他感受到了更强烈的失重感。   几秒钟后,他迷茫地坐在台阶一侧,两条腿还悬在洞口以下的半空。视线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腿挪到谢祈的身体。   谢祈穿着白色衬衣,如果贺静泽没有认错的话这衣服应该是他哥傅厌的。稍大一号的衬衣在谢祈身上有种松松垮垮的随意感,更别提他将领口的纽扣和手腕袖扣全部都解了下来。那条藏在袖子下的手臂明明看上去纤瘦脆弱,但却把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三、已经成年的男生一把提了起来?!   握草!   他谢哥力气这么大的吗?   贺静泽瞪圆眼睛,视线如炬在谢祈身上扫了好几圈。第一次开始在心底怀疑起他谢哥真的是下面那个吗?这力气不分分钟把他哥给掀翻?   “还坐着?十分钟倒计时只剩下六分钟了。”谢祈拍了下他的脑袋,“真想被淘汰啊。”   被谢祈一提醒,贺静泽窜得比谁都快,赶紧撑着洞口蹬了出来。他小心翼翼贴在谢祈身边,借着青年手中的灯光照亮一层一层的台阶,当安全且顺利抵达转角口时,他又忍不住了:“谢哥,你和我哥谁上谁下啊?”   迎上谢祈略显疑惑的目光,贺静泽嘿嘿笑一声:“这不是看你力气好大的嘛。”   青年闻言挑了下眉,墨瞳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手臂搭在贺静泽的肩膀,他轻轻啧一声:“被你发现了啊,平时在外我都照顾他面子,今天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你哥不太行。”   贺静泽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他哥不止是下面那个,还不行?!   贺静泽:“……”   讲道理,他觉得这事在他眼里比天空出现了一个大脑袋还离谱。   谢祈听着那被刻意压下的深呼吸,殷红的薄唇勾起微笑:“记得保密哦,也别去戳你哥心窝子。”   贺静泽点头如小鸡啄米。   谢祈带着贺静泽绕过转角口,一路往上走。不知是贺静泽实在倒霉,还是其他原因,两层台阶竟然只有他掉下去的洞口,其他的台阶平整光滑,别说一个可以容纳男性身体的大洞,连条裂缝都没有。   贺静泽在心里逼逼叨叨,跟在谢祈身后见他推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   吱呀的声音传来,贺静泽先探出脑袋,对上了一张温柔却充满焦急的脸。   “桑琬姐?”贺静泽颇为惊讶,赶紧拉着谢祈给双方做了个介绍,“这是我哥,谢祈。”   桑琬的视线落在谢祈身上。其实在谢祈昏迷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谢祈了,桑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肤白如玉,五官优越。如今醒来,安静的五官就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变得愈发吸引人。   她冲谢祈笑了笑,正要开口讲述这两个小时的经历,却听贺静泽急哄哄的问:“桑琬姐,你们有没有找到身份铭牌?就我谢哥胸口的那个。”   视线随之转移到谢祈的胸口。   衬衣的右上角,银色金边的铭牌小巧精致,属于谢祈的名字与身份显露无疑。   “这个吗?”   桑琬伸出手,张开的掌心里赫然有两块一模一样的铭牌。   她道:“这是我在二楼的实验室里意外找到的,其中一块是我的,另外一块暂且还不知道主人。”   长指从她掌心将铭牌拿起丢给贺静泽,谢祈道:“阿泽你试一下。”   贺静泽赶紧应声。   与此同时,桑琬将方才咽回去的话重新告知面前两人:“我们从106实验室离开以后,去一楼所有的实验室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来了二楼。让我们有点没想到的是,二楼竟然还有两个玩家,是一对情侣。过了也就一分钟吧,我在203找到了我的身份铭牌,得知了任务内容。卓哥看人多,分了两批,我和卓哥继续待在二楼,洪叔跟那对情侣去了三楼找线索。”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又在206找到了另一块身份铭牌。”   话音刚落,一旁便传来少年的惊呼。谢祈偏头,贺静泽的眼睛里装满了激动,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那块被他别上胸口校服的身份铭牌上赫然绘着‘贺静泽’三个字。   桑琬见状,眼底也有些激动,但声音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小泽运气真好。我找到这个铭牌的时候给卓哥试过,显示不是卓哥的。”   顿了顿,她继续说。   “因为不能确定这个铭牌属于谁,我本来打算先回一楼给小泽和谢先生试一试的。但是没想到,安全通道这扇门根本打不开。”   为了验证这番说法,谢祈的手掌落在安全通道的大门上。   原先轻而易举推开的大门如今却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   “确实推不开了。”谢祈点头。   桑琬:“意识到打不开门以后我准备去三楼,但卓哥猜想可能三楼的洪叔他们跟我们遇到了一样的问题,一旦到了三楼就回不到二楼了。商量之下,我们决定在二楼的实验室再仔细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身份铭牌。”   但如今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的环节结束只剩下四分钟,却无人找到剩余的身份铭牌。   她的眉眼间溢出一丝担忧,似低声轻喃:“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怎么样了……” 第3章 重生机器   003.   一个小时前,洪明和年轻的小情侣上了三楼。   小情侣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遇到被拽入游戏这种离谱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女孩缩在男生怀里瑟瑟发抖,眼睛中惊恐的情绪始终都未消散。男生显然也惊慌失措,可遇到了关卓水一行人,紧绷的心情终于有了几分松懈。   他搂着女友,跟在洪明的身后。   洪明催促他们:“赶紧找身份铭牌。”   他指了指就近的实验室,压低的声音有几分藏不住的颤抖:“大家分开,进实验室翻一翻。”   洪明说完不等小情侣反应,抬步就越过301实验室,走进了303实验室。男生见状和怀里的女友对视一眼,没无视女孩的害怕,温声安抚:“没事的,我去301,你去302好不好?”   女友咬了咬唇,点头应下。   两人分开后,便在实验室内仔细观察起来。但整个实验室空落落的,看着根本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两人便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始终没有半点进展。   这样的僵持在十分钟后有了改变。   洪明从303实验室走出来,微白的头发下满是汗水,他趴在301的门口,手指颤抖地将握着的一块铭牌抬起给两人看,眼中迸发出激动的光:“我找到我的身份铭牌了,跟小桑说的一样,我们得在规定时间内找到自己的身份铭牌,不然就会被淘汰!”   他说着又抬了抬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款很老旧的、表带起皮的手表:“从我们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所以你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快点找!”   两个年轻人来不及做什么思考,浑浑噩噩便顺着洪明的意思将整个三楼的实验室都翻了一遍。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找到。   紧绷着神经翻了半个小时也没翻到身份铭牌,男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肩砸在门框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问:“洪叔,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柜子的木板里。”   洪明的身份铭牌是从柜子的木板里抠出来的。当时他进入303实验室时,手指习惯性按下了灯光的开关。等打开柜子门,灯光落在柜子中央,与位于视线盲区的铭牌相撞,折射出了微弱的光。   洪明觉得很奇怪,抬手往里一摸,手指上传来冷冰冰的触感。   才发现是块身份铭牌。   男生听闻,哑然。   难怪刚才他们在找身份铭牌的时候,洪叔也一直在翻箱倒柜。   只不过毫无结果。   想来属于他们二人的身份铭牌的藏匿地点与洪叔的是不一样的。   这可这么办?   “阿棋,会不会我们的身份铭牌不在三楼?”女生突然抓住男友的手,望向男友的眼中有了些许焦急与光亮,“不是还有两层吗?我们现在立马去楼——”   话音刚落,就听洪明声音低低:“下不去了。”   情侣二人倏地扭头看他。   洪明上了年纪,本身走起路来便踉踉跄跄的,找了半天身份铭牌此刻也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他抬起一双眼,眼中没有什么亮光:“安全通道那扇门,打不开的。”   “什么意思?那扇门没有上锁啊。”男生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出了实验室。   女生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洪叔坐在原地,低头看着胸口的铭牌,关节肿大的手指小心得几近虔诚地抚摸着。他用手掌包裹住铭牌,铭牌的四个角嵌入掌心,隔着那层厚重的老茧都能感觉到疼痛,但洪叔心底却只有庆幸和满足。   在原地缓了两分钟,洪叔单手抓着试验台,从地上爬了起来。   走出实验室,他看到憋着一股气、脸都涨红的年轻男女,制止了他们继续推门的动作,哑着嗓音说:“别浪费时间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小卓和小桑他们已经找到你俩的身份铭牌了。”   这是可能之一。   并不是确定的事实。   男生抿着唇,握住了女友递过来的手:“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女生看看男友,再看看洪叔,咬了咬唇,问出了一直以来都很想问的问题:“如果,如果我们无视游戏规则——”   “不可以!”   突然的三个字将女生吓得声音一抖,她惊慌地看向洪叔。洪叔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无声地张了张嘴。他略显疲惫地用手指按着涨疼的太阳穴,哑着声音解释:“你们没听小卓说吗?”   “那个主脑来者不善。它费老大劲弄了这一场[无限求生]的游戏,如果我们无视、违背它的意思,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所谓的淘汰到底是什么样的淘汰……万一,万一不止是游戏里的淘汰呢?”   男生和女生都呆了呆,前者呐呐问:“什么意思?”   洪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个残酷的字眼卡在喉咙里,只觉得无比干涩。他深吸一口气,略浑浊的双眼直直望进男生的眼睛:“死。”   情侣二人脸色骤然苍白。   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时,两人的腿都是软的。   被死亡吓到了的两人白着脸,喘息虚弱,却同时冲向了不同的实验室再次翻箱倒柜。有那么一瞬间,二人觉得一直回荡在洪明耳边的倒计时仿佛也滴答滴答出现在了他们的耳畔。   时间一分一秒在消逝。   随着洪明说出倒计时四分钟,女生已经站不住了。   男生想要扶起女友,然而手臂伸过去时,他看到自己的五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怎么办?   为什么找不到?   淘汰真的会死吗?   无数的疑问在这一刻挤满了男生的脑子。   …   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环节结束还剩三分二十秒。   冷漠、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同一时间在谢祈、贺静泽以及桑琬的耳中响起。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一种诡异又沉重的阴翳笼罩了二楼的每个人。   谢祈的肩膀抵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扫过还在实验室内翻天到底的男人,提醒道:“还有三分钟整。”   桑琬抿了抿唇,细弱的声音从口中溢出:“卓哥,没什么时间了,要不我们还是上三楼看看,万一剩下的铭牌都在三楼呢。”   关卓水知晓桑琬这话在理,他蹙着眉一拳头狠狠砸落了器械,正要离开,却陡然听到贺静泽‘欸’了一声。   关卓水看向贺静泽,只见少年瞪圆了眼睛,手指指向地面。   那里是刚刚被他砸落的实验器械,虽然并非玻璃制品,但或许是力道太大,磕坏了一个角。也正是碎掉的角让人瞧见了藏在里头的东西。   是张身份铭牌。   关卓水赶紧弯腰将身份铭牌从器械中抽了出来,铭牌在与他接触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便出现了[关卓水]三个字。见到这一幕,关卓水却并没有多少开心喜悦的情绪,手掌成拳再次狠狠砸在桌面上,沉着脸沉着声:“这身份铭牌藏得这么好,谁能找得到!洪叔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关卓水的耳边也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   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环节结束还有两分十八秒。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催促着谢祈几人上了三楼。推开安全通道大门的时候,贺静泽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手机,但手机因为电量归零已经彻底关机。他挠挠头,正欲说话,却见这里光线敞亮——   二楼通往三楼的楼道内竟然有一扇窗,窗外的光线穿过玻璃,落在了地面,照亮了每一层台阶。   贺静泽瞬间哑然。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乖乖跟在三人身后,安然无恙地来到了三楼。   三楼安全通道的大门被开启时会发出吱的酸牙声,很快便引起了洪明的注意。他迅速从临近的实验室内跑出来,佝偻的身体微微踉跄,注意到出现在眼前的几人,立马便问:“你们找到身份铭牌了吗?”   关卓水点头,随即反问:“你们呢。”   洪明扯了扯唇,“我运气好,找到了,但是那俩小孩……”   话没说完,却谁都懂。   关卓水皱着眉越过洪叔去看那对情侣。   此时,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结束只剩下一分三十六秒。   女孩缩在男友的怀里,男生的手指死死抓着女孩子的手。两人紧紧拥抱,偶尔有一两声很低的啜泣在耳边响起。   洪明似有些不忍心,却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碰了碰桑琬。   两人走至外面,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   洪明:“你们没有找到多余的身份铭牌吗?”   桑琬止不住地回头想去看实验室内的两个年轻人,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细微颤抖着。她脸色微微有点白,摇了摇头:“没有……三楼没有吗?”   “没有,我们找了一个多小时。”   而现在,那两个孩子已经完全丧失了找铭牌的信心。   他们几乎将整个三楼实验室都翻了个遍,但什么也没找到。在倒计时接近三分钟时,女孩终于承受不住崩溃了。情绪是可以感染的人,崩溃也一样。女孩歇斯底里的尖叫戳破了男生硬挤出来的冷静和理智。   洪明眼睁睁看着男生的眼眶通红,搂着女生哭着说:“那我们不找了。谁也没有经历过淘汰,说不定洪叔只是开玩笑的,说不定咱们游戏通关失败就能出去了。”   回忆起那样的画面,洪明的心脏都在生疼。   两人的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但让同样站在外面的贺静泽和谢祈听得清楚。贺静泽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倒计时,冷漠的机械音充满压迫,令人难受得要命。他看着那两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情侣,迈步走进去:“别放弃啊!说不定就在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刚才卓哥的铭牌还藏在实验器械里呢。”   他说着,赶紧拿起手边的器械扔在了地上,器械被磕,但里面却没有铭牌。   贺静泽哑然看着这一幕,沉默中只能弯腰拍拍男生想安慰他,然而对方却抬起了一双通红的眼问:“还有多久?”   “……四十三秒。”   “那你觉得我们会安全回家,还是……会死?”   贺静泽:“什、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去看走廊内的谢祈,却发现谢祈正从305实验室内走出来。   谢祈从301走到305的时间,无声无息、无穷无尽的阴寒鬼气自身体蔓延,几乎将走廊所有实验室的角落、缝隙都找了个遍,始终触摸不到那属于身份铭牌的冰冷感。   铭牌不在三楼。   他偏头去看白着脸在实验室进进出出的洪明和桑琬,眼底微深。   恰是此时,耳边的倒计时声音越发响亮。   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环节结束还有五秒钟。   ……四。   ……三。   桑琬猛地拔腿跑到301,瞳孔中印出蹲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   ……二。   她张了张嘴。   ……一。   嘭!   桑琬的耳膜震动,耳边仿佛炸开一朵烟花。在这浑浑噩噩之中,眼中只有一片浓郁的血色。   同样被炸动耳膜的还有贺静泽。   他呆愣愣地蹲在原地,倒计时彻底结束那一刻,他看见面前好端端的两个人像鞭炮一样突然炸开,浓郁的血腥气沁入鼻腔,飞溅的血肉擦着他额角的位置贴上了脑后的冰冷墙壁。   很快,一只手按在了他的眼睛上方。属于谢祈的气息涌入鼻腔,贺静泽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手指蓦地覆在谢祈的手臂上,指尖用力,无声的呢喃:“……谢哥。”   “没事,我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有分量,让贺静泽那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思绪逐渐回归。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却又被呛鼻的血腥味刺激得头昏脑涨。一张少年气的脸憋得通红,赶紧拍拍谢祈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手臂放下的那一刻,贺静泽拔起腿就往实验室的窗口跑。   但也不只是弯腰太久,还是方才所受刺激太大,起身那一刻,他的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好在关卓水扶了他一把。   踉踉跄跄地跑到窗口,手忙脚乱地打开窗户,大半个身体探出去猛地吸了一口干净又清新的空气。   然而等到新鲜空气吹散了萦绕在身上的血腥味,两个活生生的人从身体内部爆炸成碎片的画面却格外清晰地开始在脑海之中回放。   贺静泽脸色一白,直接吐了出来。   谢祈走到他身边,将一块白色的帕子递给了少年。   贺静泽艰难抬起眼看了看,哑着声音正要问哪来的帕子,却听谢祈声音分外嫌弃:“别张嘴,一股臭味。”   贺静泽:“……”   抓着手帕堵着嘴,他含糊说了句‘谢谢谢哥’。谢祈随意应了一声,扭头正欲离开,却忽然止住了身体。   他重新回到窗边,眼神不动声色地看向远处。   实验楼的外面是小花园,大片的绿色草地铺成走道,再几米之外是用石头当栅栏围成的花圃。一大丛颜色艳丽又说不上名字的花卉在这片银白之中显得格外扎眼。而花卉的绿叶之下,一道银光微微闪烁。   隔着一块石头,也就是花丛的另一侧,更显眼的银色在闪着谢祈的眼睛。   ……是身份铭牌。   一共两块身份铭牌,一张位于花丛之中,一张位于花丛之外。   而中间的石头上,有一条明显的划痕。   柔软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属于自己的身份铭牌,谢祈垂着眼眸陷入思考。   所以,这两块身份铭牌是属于那对死去的情侣的。   那么,他们的身份铭牌为什么会在实验楼外?   那条划痕——   像是是铭牌磕在石头上勾出来的。   是有人故意将他俩的身份铭牌给扔了?   谢祈抬起眼眸。   实验室内,关卓水这位调查员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年轻情侣炸体而亡只是脸色难看许多。而门外,属于洪明与桑琬的干呕,声音起起伏伏。   他缓缓勾起唇。   ……有点意思。 第4章 重生机器   004.   亲身经历了鲜活的生命在眼前爆炸而亡的惊悚场面,玩家团队的气氛极其凝滞萎靡。   关卓水就站在情侣死亡地的一侧,垂着眼眸无声注视着那上面残留的浓郁鲜血。沉默良久,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剩下的半包香烟,长相奇特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红色的火。   关卓水深深吸了一口,烟草的香味将他脑袋中的刺疼也压了下去。没一会儿,洪明佝偻着身体走到他身边,哑着声音问:“小卓,能不能给我一根?”   关卓水自然没有拒绝。   他将烟递给洪明的时候,顺便观察了一番洪明的状态,顿了顿,最终还是开了口:“洪叔,你平时是不是酗酒?我看你这个状态,不太好。要是咱们能出去,还是把酒戒了吧,酒喝多了伤身体,您才42岁呢。”   洪明夹着烟的手一顿,垂下头时,那些藏在黑发下的白发显露无疑,他苦笑:“我老婆走的时候,我一直接受不了,喝了太多的酒,现在都上瘾了,哪有这么容易戒掉。”   他看向关卓水,提醒道:“这香烟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你这样子,烟瘾蛮大。”   关卓水笑了笑:“压力大,总得找点事发泄一下,抽烟是个还算不错的决定。”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缓了许久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桑琬慢慢走到了门口。注意到她的到来,关卓水特地回头多看了她两眼,下一秒钟便听桑琬问:“能也给我一根吗?”   一句话换来了两个男人的惊讶:“你会抽?”   桑琬摇了摇头。   关卓水心知桑琬怕是也想找个渠道发泄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将一根香烟递给了桑琬,顺道给点了火。桑琬见状猛吸了一口,下一刻却脸色一变,转身咳嗽起来。   这新生牛犊不怕死的模样惹得关卓水和洪明有点想笑。   洪明:“小桑啊,抽烟不是这样抽的,不过正确的抽法你就别学了,小姑娘还是不要染上烟瘾得好。”   中年人手指扣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笑道:“小卓这烟没见过,但挺好抽的。”   关卓水眼皮微微下垂,说了句‘特供烟’便看向了半靠在窗口的两人。   贺静泽吐得整个人都显得虚脱,双手和上半身搭在窗沿上,看上去有气无力的。谢祈背对着窗户,微微垂着头,宽松的衬衣下棘突微微凸起,勾起弧线蔓延至后脊。青年的长指随意把玩着属于自己的身份铭牌,片刻才偏了偏头,露出半张精致清隽的侧颜。   关卓水抬抬下巴:“要抽一根吗?”   谢祈笑着拒绝:“谢谢,不过我不抽烟。”   关卓水似有些惊讶:“现在不抽烟的男的很少啊。”   蔫哒哒的贺静泽努力扭过脑袋,声音弱得很:“我谢哥可是五好男人,脾气好,长得好,条件好,生活习惯好,哪哪都好,我哥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把谢哥拐回家。”   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有点多,关卓水光是听到两个不同的‘哥’,便已经竖起了大拇指,颇为好奇:“家人都同意啊?”   谢祈唇边笑意不散:“他那边的家人都很开明,我是孤儿,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关卓水和谢祈没有多聊,走到洪明和桑琬身旁提醒:“小谢和小贺都不抽烟,咱们去隔壁,省得烟味熏到他们。”   桑琬和洪明一听,立马跟着他走了出去。   偌大的实验室内只剩下谢祈和贺静泽两人。贺静泽在短时间内心情起伏过大,哪怕休息了挺长时间,但依旧无力。他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对面那一丛艳丽的花束,眼瞳中覆上红色的花瓣时,仿佛又逐渐变成了那一片浓郁的红色。   他想起那个叫做阿棋的男生问他:“那你觉得我们会安全回家,还是……会死?”   贺静泽抿了抿唇,没什么生气的嗓音传到谢祈耳边:“谢哥,你说,他们是真的死了,还是游戏淘汰做了个比较逼真的特效?”   谢祈的手指勾着那块铭牌,指尖一用力铭牌向上飞起,又顺着重力稳稳落入他白皙的掌心,他声音平静:“死了。”   贺静泽:“……”   只一瞬间的沉默后,贺静泽便闭上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呆呆地望着墙壁,欲哭无泪:“谁懂啊,我只是不想高考,可没想死在这儿啊,我爸还没同意我打电竞呢!”   贺静泽发挥了自己那张金刚无敌嘴,把这辈子学来的脏话全部都送给了眼下这个垃圾游戏以及还横陈在天空中的人类脑袋。   也正是这时,贺静泽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铮——’,尾音带着颤意将人的脑袋都要晃出水了,他捂着脑袋脑袋难受时,冷漠的机械音再次回归:   恭喜玩家贺静泽完成[寻找身份铭牌]的主线任务。   现已开启[角色扮演]环节,请玩家[贺静泽]务必完美饰演[技术研究员贺静泽]   小提示:如果被它们发现你不是真正的[技术研究员贺静泽],它们会吃掉你哦~   贺静泽的眼瞳一点点睁大,手忙脚乱地去抓谢祈的手臂,嘴里刚蹦出‘谢哥’二字,就见关卓水三人急哄哄回到了门口,关卓水当即问:“你们有没有收到游戏新颁布的任务?”   贺静泽赶紧点头:“有说是什么角色扮演,还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不是真正的技术研究员贺静泽,不然我就会被吃掉。”   他想到谢祈说那对情侣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那么这个被吃掉……   他真的会被吃掉?   那任务中的TA又是什么东西?   不等贺静泽想明白,关卓水便点了点头:“我们三人收到的也是一样的游戏任务,先按照主脑吩咐的做吧。”   两分钟后,谢祈等人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机械音:   距离全新环节[角色扮演]开启时间还有60秒。   等到最后一秒钟彻底落下,所有人的眼前浮起一层薄薄的白雾,白雾像是袅袅上升,却又在瞬间被重物压下,‘嘭’得一声后,白雾尽数散去,面前所有的场景都已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寻找身份铭牌而被弄得一团糟的实验室整洁如初,那对情侣遗留下来的血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实验器械被摆放回了原位,而除了实验器械便空空如也的黑色桌面上也多了一份份叠起的实验册以及资料本。   关卓水拿起资料本,打开了第一页,几个大字跃然眼前:   《论建造重生机器的可行性》   重生机器?   一页纸翻过,第二页纸上多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字,关卓水随意扫了一眼,察觉资料真的很用心地在举例重生机器的可行性。   “你们手里的本子上写的是什么?”关卓水问道。   桑琬:“是一个……重生机器的实验验证记录册。”   洪明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看看自己手里的本子:“也是有关重生机器的。”   关卓水蹙眉,视线转到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哥俩,问:“小谢和小贺呢?”   谢祈眨了下眼睛,将手里的书本往前一怼。   花里胡哨的封面与这个只有银白色与暗沉黑灰的实验室完全不搭。关卓水心中好奇,凑过去一看,只见藏在花里胡哨之下的大字分别是:《重生之坐拥三百亿以后》   关卓水:“?”   谢祈打开书本首页,唔了一声:“好像是说一个穷困潦倒的、叫做刁斯的男主角回到二十年前,进军互联网脚踩马先生,赚了三百亿成功登顶福布斯的故事。”   要素过多,关卓水果断扭头看向贺静泽:“……小贺你的呢?”   贺静泽讪讪一笑,将谢祈塞给自己的书竖了起来,书名赫然闯入关卓水的眼睛:   《重回01年:我靠投资暴富了》   关卓水:“……”   行吧。   他收回目光,又观察了一下实验册,可惜看不懂。   恰是此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卓水偏头,从那只肤色过白的手往上,看到的是青年精巧的侧颜。   谢祈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十分钟前,这里的挂钟显示的下午两点三十分钟。”   而现在——   一行人抬起头,直视挂钟。   八点四十九分三十六秒。   “早上的八点四十九分吗?”贺静泽皱起眉问。   “难不成还是晚上的吗?”洪明好笑地反问,在贺静泽疑惑的目光下指了指窗外,“太阳还挂着呢。”   贺静泽:“……”   他好蠢。   默默捂住尴尬得通红的脸,贺静泽又默默地藏到了谢祈的身后。   谢祈往他脑袋上看了两眼,总算明白为什么傅家人提起贺静泽的成绩时,总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都是有理由的。   薄唇微微勾了勾,他转眸看向了门口。   关卓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忽而对几人做了一个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大家安静的动作。桑琬、洪明以及贺静泽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   所有的动静都被刻意压下,那些突然响起的细微声音便格外明显。   哒哒哒。   哒哒哒。   吱呀——   是有人从楼道走上来,并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安全通达大门。   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意味着对方也越来越逼近301实验室。   贺静泽抬起手按住了胸腔内疯狂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悄悄抓住了谢祈的衣袖。谢祈瞥他一眼,随手薅了一把他的脑袋当是安慰。   嗒!   脚步声在近在咫尺的前方彻底停下。   在几人紧绷的心情、紧张的注视下,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贺静泽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本以为来的是那什么要吃掉他的家伙,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个人。   ……又不完全是个人。   它穿着精致干净的衣服,头发整理得整齐。偏修长的身材,金丝边框眼镜的加持让它多了几分严谨的学术气息。   然而——   眼镜镜片下却没有它的双眼,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   它的两只眼睛长在不同的地方,一只在脑袋的右侧正巧被外耳包裹,一只长在后脑勺。   “你们怎么在这?”男人抬了抬眼镜,长在右耳的眼珠冰冷望着正好处于右侧方的谢祈和贺静泽,“没换衣服,还跑到我们实验室——”   目光缓缓往下,捕捉到了两人手里的小说,它的声音更冷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拿走小说,这是你们的教养吗?”   它的右耳微微一动,将整只眼睛都露出。眼珠里浓郁的黑无穷无尽地扩散,每一次地蔓延都让贺静泽的呼吸速度越来越缓慢。   他只是想悄悄观察男人,却没想到恰好与它对上了眼。   贺静泽说不太清楚那一刻的感受,只隐约觉得是四肢在无形之中被按住,有人无视他的挣扎,将他按入了一片没有半丝光亮的深海。   此后,他便在深海之中沉浮,海水淹没他的唇齿鼻腔,逐渐走向窒息的死亡。   直到某一瞬间,凉意刺进皮肤穿透骨头,像是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狠狠一拽。口鼻瞬间突破深海与天空的相交线。   贺静泽猛地挪开视线,思绪回笼,手指不可思议地按在自己的喉咙上。   那股窒息感太真切,让他一时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谢祈将那丝覆盖在贺静泽身上的阴气缓缓拽了回来,他半敛着狭长的眼,长指抓着那本被翻阅过无数次的小说书册,语气显得格外漫不经心:“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   谢祈的肩膀抵在墙壁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是啊,我收到消息说昨晚有小偷进了301实验室,过来一看才发现这小说掉在地上,准备捡起来放回原位。再说了——”   青年唇角的笑意更深,“这又不是你的小说,你管得还挺多。”   贺静泽:“?”   他看看自己手里还紧紧捏着的小说,又看看眼镜男,满脸的懵逼。   握草?!   这还不是这诡异眼镜男的小说?   那它这么凶干什么!   贺静泽嘴里无声地逼逼叨叨,却在下一秒忽然闭上了嘴——   游戏环节内的考验早已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开始了。这眼镜男分明就是在试探他们!如果不是他谢哥反应速度快,那眼镜男不是立马就猜到他们不是原装货了?   贺静泽:“……”   操啊。   这种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觉动脑子的游戏一点也不适合他。   柔弱无助的高中生只能默默地又往谢祈身后挪了挪,将丢人现眼的自己全部藏起来。   眼镜男在试探并得到结果以后显然收敛了许多,它的眼睛重新藏回外耳,手指抬了抬眼镜,走到一侧墙壁拿下了挂着的白大褂穿在身上:“有小偷?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谢祈瞥它一眼,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为什么要通知你,你是什么很牛逼的人吗?有必须要通知你的硬性要求吗?”   眼镜男:“……他们通知你了,你并不牛逼。”   谢祈:“谁说的?我拍领导马屁就很牛逼,所以领导器重我,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关卓水几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把会拍马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纷纷按住了微微跳动的眼角。   不过无语归无语,却也不得不应和谢祈以证明一伙人出现在这个实验室的合理性。   关卓水直接道:“我作证,他拍马屁确实很厉害。”   直到这时,眼镜男才发现原来实验室内还有另外的人。   关卓水三人站在大门左侧的位置,正处于眼镜男的视野盲区。   如今听到动静,脖子上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左侧转了转,目光停留在关卓水身上,它看上去有点意外,然后收起下颌,毕恭毕敬:“洪先生,关院长,桑姐,早上好。”   关卓水:“……?”   什么意思?   他是院长?   所以谢祈拍得是他的马屁?   作者有话说:   关:我真的栓Q 第5章 重生机器   005.   关卓水三人沉默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了对方的身份铭牌上。   关卓水和桑琬的铭牌与谢祈、贺静泽的没有任何区别,身份写的都是[技术研究员],倒是洪明有些不同。先前一行人上了三楼只顾着找情侣的身份铭牌,根本未注意洪明的身份铭牌上只有姓名。   玩家团队用眼神无声地交流,而眼镜男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有小偷进入实验楼的事故中,它开口询问是否抓住了窃贼。   关卓水作为院长,轻咳一声:“没有,到时候你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文件,我们再去其它的实验室看看。”   扔下这句话,关卓水也没去看眼镜男的脸色,抬步便走出了301实验室。玩家团队另外四人见状跟上脚步,然而等走到门口,看到的却是背影微微僵硬、长时间都没有迈出一步的关卓水。   贺静泽因为身份‘卑微’,走在领导团的后面。他僵直着背影,总觉得那眼镜男在盯着他看,但又没敢回头。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他有些焦急地压低声音去催促几人:“愣着干嘛,走呀!”   关卓水咬着牙根溢出几个字:“要不你先走?”   贺静泽:“我先走就我先——”   前一秒信誓旦旦。   后一秒我草你大爷。   放眼走廊,数十个穿着便服的实验室研究员从安全通道那儿走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员工,像是被极锋利的刀从肩膀处往下劈成了两半,血肉模糊的地方被人皮紧紧包裹着。   贺静泽的目光几乎定在它身上,看它的脖子艰难顶着头颅,看它只有半截不停起伏的胸腔,看它单手拿着资料用一条腿走路。   而这个半身男身后的其他研究员,几乎都是类似的模样,长得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要么身体残缺,要么五官长歪,要么器官加倍。   贺静泽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睛——   到底是谁搞出来的破游戏,能不能给爷死!   “淡定一点。”谢祈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他重新拽回身边,漆黑眼底印出了奇形怪状的研究员们的身影,唇角的弧度多了几分兴味,“其实也不是很丑,看着看着就习惯了。那秃头哥们长得还挺有意思的,脑袋都长成爱心了。”   贺静泽差点抓狂。   谁形容人的长相用‘挺有意思’四个字的!   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但谢祈这话倒真不是胡诌的,他这辈子见过的长得奇形怪状的鬼也不在少数。   刚诞生那会儿见了会吓一跳,多看看也就那样了。   调侃中,走廊上的研究员们也陆续走到了301实验室前,跟几位不知原因但确实莅临了实验楼的领导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实验室,换上白大褂准备进行新一天的工作。   谢祈:“院长,咱们要不别堵人家门口了。”   关卓水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点头。   他哪怕承受能力再强,也受不了那么多奇怪的生物一股脑儿凑到自己面前打招呼。赶紧跨出301实验室的大门,他想了想道:“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接下去的任务?”   无人拒绝。   但找个什么样的地方成了问题。   走廊尽头的挂钟显示此刻已经是九点整,这就意味着研究员都开始上班了,这里的实验室都已经被研究员们占据了。   “先走过去看看。”   从301走到310,三楼的所有实验室都有研究员在工作。   贺静泽和谢祈走在最后侧,路过309时,突然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嗓音:“贺组员,工作时间你为什么还在外面晃悠?你知不知道我们实验室的工作很繁忙?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在工作时浪费时间,我们的工作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贺静泽在那一瞬间就像是被拎住了后脖子的猫一样,后脚下步子艰难地一转,正脸对上了说话的研究员。   是309实验室的组长,它的长相倒是很正常,只不过浑身的皮肤像老年人一样松垮,让人看了有种皮肤在往下流淌的诡异感。   少年咽了咽喉咙,十分钟之前他看到这人估计会吓得一声不吭。但现在……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三道属于领导的背影,强行理直气壮:“关你什么事!院长都没说我,你说个屁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比院长还管得多!”   贺静泽抬着下巴睨了眼惊呆的309组长,趾高气昂地加快了脚步。然而等到彻底远离309,钻进安全通道,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给自己拧了把汗。   “妈的,吓死我了。”   这反差逗乐了玩家团队,关卓水乐道:“有你谢哥十分之一的牛逼了。”   …   等玩家团一行五人回到了二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本无法打开的安全通道大门已经可以顺利推开了。   绕着三层楼都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二楼尽头标注为210实验室的房间里面并没有研究员在工作,里面的实验设备也都换成了普通的办公桌、书架等等。谢祈靠在偌大的书架边缘,随手抽了一本杂志。绿色封面的杂志上几十来页,38页的位置被折了一个角。   谢祈垂眸看去,上面写着:重生研究院院长关卓水称建造重生机器只是时间问题。   下方标注时间:2023年6月3日。   但桌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2046年3月6号。   是二十多年前的杂志。   谢祈将杂志重新塞回去,又拿出了其他的书,除却那些专业相关知识书籍,剩下的几乎都与关卓水的名字有关。如果谢祈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关卓水的院长办公室。   这样的猜测在关卓水翻出抽屉里签了[关卓水]三字的文件时,得到了证实。   “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就把这儿作为咱们玩家的秘密基地得了。”关卓水将文件重新扔回抽屉里,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疼,然后走到门口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关卓水、洪明、桑琬坐在沙发上,谢祈依旧半靠着书架,姿态悠闲懒散,贺静泽趴在沙发椅背上,五人进行信息整合。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在[角色扮演]这个环节中的对手就是整栋实验楼的研究员们。按照那个眼镜男用小说给小谢和小贺下套的手法来看,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不注意就会被发现身份。”   桑琬点头,温温柔柔:“而且相比之下,我觉得小谢和小泽要比我们更危险一点。”   关卓水:“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直接报我们的名字。”   贺静泽听着,在心里头默默地想:这不典型的‘别惹我,我上头有人’嘛!   关卓水:“现在我的办公室找到了,接下来就要找你们的了。我和洪叔可以不用跟那些研究员接触,但你们剩下的人不行,得千万倍小心。而且,不能再一起行动了。”   几人抿唇,意识到了情况逐渐严峻。   简单的交流之后,五人又在关卓水的办公室里翻找了一会儿资料,想看看有没有关于实验室人员分配的记录册。可惜的是,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个实验室,也不能一直赖在院长办公室,谢祈三人只能离开。   “……你们注意安全啊。”   洪明握着门把手,充满担忧的目光落在谢祈、贺静泽以及桑琬身上。   桑琬因为害怕而脸色微白,但还是强行勾了笑容点了下头。   来到2楼的安全通道,桑琬深吸一口气,和谢祈、贺静泽告别,去了一楼。   望着桑琬纤瘦脆弱的背影,贺静泽眉心皱得紧紧的:“谢哥,桑琬姐行不行啊?”   谢祈抬手拍他的脑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少年抬起眼眸去看他,这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一塌,瞬间变得生无可恋,哭唧唧的:“说的也是。”   谢祈安抚他:“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安全把你带回你哥他们身边的。”   “真的吗?”贺静泽吸了吸鼻子,感受到了他谢哥带来的安全感,忍不住想去抱谢祈的腰。   但手都伸出去了,脑海中却蓦地回忆起了自家表哥冷冰冰的眼神和威胁。   贺静泽:“……”   算、算了。   …   将贺静泽送到了309实验室,贺静泽顶着309组长杀人一样的眼神硬着头皮回到属于[技术研究员贺静泽]的位置。   谢祈则是慢悠悠回到二楼。   一路走来,他没错过任何一个实验室的内部装饰。他的每一次经过,都会引来其他研究员的注目,但谢祈有鸡毛当令箭,一抬出关院长三个字,便无人敢指摘。   脚步在205实验室门口停下。   站在谢祈的角度去看,恰好能看到挂在墙壁上的一件白大褂。   他刚才走遍了整个一楼和三楼,实验室的墙壁上空空如也,所有的白大褂都穿在了研究员们的身上。只有205的实验室墙壁上还挂着一件崭新干净的白大褂。   就在谢祈透过玻璃观察实验室内部的时候,大门伴随着门锁吧嗒开启,205的组长迈步走来问道:“还不准备工作?”   谢祈的视线从内部收回,随着精修般的侧脸微微一偏,与组长对视。看了这么多长相奇怪的研究员,这组长倒是显得平平无奇,属于放在人群里都被会遗忘的类型。   “就来。”谢祈冲他微微一笑,眼神不经意划过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走进实验室。   谢祈一出现,原本正在忙工作的其他研究员纷纷抬起了头,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谢祈身上,隐约带着点凉意。谢祈却似察觉不到,恍若画笔精细描绘的眉眼清隽,雪白长指缓缓勾住白大褂的衣角,似要往下扯。   他敛着眼眸,听组长催促的声音钻进耳朵,更像是钻进皮肤和血液,带着一丝丝的阴冷。   忽的,青年偏了偏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窗户上印出的两道影子,看着组长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被一点一点拉近,模糊不清中对方几乎要覆盖住自己的身影,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他开口:“您刚才说什么?”   组长:“我说,你为什么还不穿上衣服去干活,我们实验室不养闲人。”   视野中那道庞大的影子边缘多出了尖锐的利爪。   谢祈挑起眉,头往前浅浅一倾,鼻尖靠近白大褂嗅着消毒水的味道。眼尾的余光却察觉到那利爪的影子也跟着一起往前倾了倾。   他没有再动,任由那利爪的尖端缓缓靠近后颈。   组长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过猩红,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雪白。   谢祈低头时那块微微凸起的棘突落入了它的眼中。   ——好想挖下来。   ——好想刺进他的后颈,扯断他的血管。   ——好想尝一尝血液的味道。   快点回答,只要回答了它就能彻底撕碎他。   组长在心里疯狂催促着谢祈,谢祈也终于开了口:“你说这个啊?”   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他那散漫的声线被刻意压低,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无比轻柔,像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轻轻晃下来,跌在了组长的心脏上:“你是不是很期待我暴露身份?”   最后一个字成气音从青年口中溢出,谢祈的脑海中骤然响起冷漠的机械音:   [玩家谢祈涉嫌自爆身份,请及时躲避它们的追……]   啪!   无处可查的力道抵住了组长的后脊,将它重重往前一推。   退下白色手套后暴露的如长筷一般长而尖锐的指甲在谢祈低头的一瞬擦过他后颈白皙的皮肤,嘭一声插进墙体,打断了机械音。   谢祈狭长的桃花眼里染上兴味,五指抓住组长的白大褂,狠狠往前一拽,那被墙体撞断又嵌入其中的指甲露出大半截在墙体之外,在“噗”的一声之后,无比契合地扎入了组长的喉咙。   刹那间,血花四溅。   抬脚将组长的尸体踹出去,嘭哒一声砸倒了附近的小桌。组长的瞳孔逐渐失去意识,死死望着天花板,它僵硬地张着嘴,喉咙硕大的洞里汩汩冒着血。   谢祈垂眸看了眼沾上血的手指,随手揪下那件挂着的白大褂,用衣角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偏硬的布料将他手指蹭得通红,与方才染血的模样相差无几。   颇有些几分嫌弃地啧了一声,他将白大褂随手扔在组长的尸体上,回头去看身后已目瞪口呆的其他研究员。   他弯了弯眼睛,声音温柔:“怎么了?想跟着一起死吗?”   几个研究员蓦地一哆嗦,赶紧低头装成了无事发生的模样。 第6章 重生机器   006.   关卓水接到205实验室打过来的电话时,属于院长的办公椅都没坐热。   桌上的座机疯狂响铃,急催的嘀嘀嘀吓得人心脏一抖。他与还在办公室休息的洪明对视一眼,抿着唇接通了电话:“喂。”   或许是因为着急和慌乱,关卓水没开免提。电话内到底是谁、说了什么,洪明一概不知,便只能紧张兮兮地盯着关卓水,试图从关卓水的回答与表情中猜出一两分对话内容。   令洪明没想到的是,关卓水的表情变得相当奇怪。   从最初接到电话的戒备,逐渐转化为疑惑,最后变成了呆滞与懵逼。   吧嗒一声,电话挂断,话筒回到原位。   洪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了?”   关卓水:“……205实验室的研究员打电话说,它们组长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把自己摔死了。”   洪明:“?”   关卓水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好像还听到了小谢的声音。”   洪明:“??”   两人对视一眼,洪明轻声问:“要不咱们去看看?”   他们二人,尤其是洪明自己,算得上整个研究院地位最高的人,只要不是倒霉到家,一般是绝对不会被发现身份的。   毕竟按理说,研究员们是很少有机会与金主爸爸投资人接触的。   关卓水没有拒绝洪明的提议,立刻便起身推门离开。   205实验室与院长办公室相距不过几个实验室,近得很,关卓水很快便带着洪明抵达了205的门口。此时的205大门敞开,从其中钻出来的血腥味浓郁得让人晕头转向。光是闻到那股味道,洪明便没忍住,蓦地一扭头干呕。   关卓水心中狐疑——是怎么样的摔法才会引起这么大的放血量?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门口。   …   谢祈正半靠在椅子上,随手翻阅着205的各种文件。他找到了一份实验室所属研究员的信息记录册,在昨天之前,这里的员工包括组长在内还有六人。而昨天下午两点,一位名叫张斯的研究员签了请假条。   请假条上的请假原因写的是简简单单的‘公事’。   所以,205实验室墙壁上那多出来的白大褂其实是这位请假员工张斯的。   这组长和谢祈最初遇到的眼镜男一样,都在拼了命地给玩家下套。   将员工信息记录册扔到一旁,他翻阅着完全看不懂的实验记录册,随口问道:“你们实验室的实验进行到哪儿了?”   几个研究员瑟缩在角落里,紧张地对视一眼,有人小声开口:“已经在修改G3000了。”   谢祈:“嗯。”   没听懂。   也是这一刻,实验室的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他偏头看去,见来人是关卓水。   关卓水被这屋子里的场面狠狠惊了一下。   看不清面容的尸体横躺在地面上,盖在它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鲜血浸透,垂落在一角的衣服缓慢滴答着鲜血。那尸体仿佛有流不尽的血,一条由鲜血组成的细小河流带着炙热和腥味流进了关卓水的鞋底。   味道太重,哪怕是关卓水也觉得难闻。   压抑住心底涌起的那丝反胃的感觉,关卓水的目光开始搜寻实验室内部。然后……一眼看到一身白衬衫的谢祈坐在桌旁的位置,笑盈盈地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关卓水:“……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祈闻言耸了耸肩膀,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辜:“不知道啊,我进来就是这样了,还是我建议它们给你打电话的呢。”   关卓水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放到几个研究员的身上。   先前回答谢祈问题的研究员咽了咽喉咙,被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藏着几分难以让人发现的颤抖,它解释道:“实验进程卡住了,郑组很生气地锤了下墙壁,把自己的指甲卡在里面了。”   关卓水顺着它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那么一根看上去奇怪的异物卡在墙壁中,那细长的异物上还淌着血。   他皱眉:“那怎么变成这样了?”   研究员:“郑组的指甲被卡住以后更生气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体一滑喉咙撞在了指甲上。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关卓水:“……”   编得很好。   下次不要再编了。   关卓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谢祈适时出声唤回了关卓水。青年清隽的脸上桃花眼微扬,唇边的笑意有点礼貌但不多,他对关卓水道:“那这样看来205实验室缺了个组长,院长,你看我身兼两职怎么样?我有信心,有能力更好地完成工作,为我们伟大的实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几个研究员:“……”   关卓水:“……”   同为玩家团队一方,关卓水是不可能拒绝谢祈的提议。   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也错过了205的研究员们心如死灰的表情。   关卓水搞清楚了205实验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也不再多留。临走时给了谢祈一个‘注意安全’的眼神,就退出了实验室。   洪明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准备看看情况,却看到关卓水往回走,赶紧走过去,哑着嗓音问:“怎么回事?”   关卓水将刚才从研究员口中得知的组长意外摔倒把自己喉咙戳破的离谱故事简略说了一遍,洪明一听,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激动——   “要是所有研究员都能倒霉摔死就好了。”   是吗?   关卓水的心底冒出了这两个字。   他没告诉洪明,在谢祈坐在办公室扬起手臂跟自己打招呼那一刻。他看到宽松的衣袖自青年手腕处坠落,将那截白皙纤瘦的手腕展露无疑时,雪白的袖口上点点红梅印记扎眼。   除此之外,青年微散的领口下、锁骨之上也染着一条血痕。   那郑组的死,显然不像研究员说得那么简单。   …   送别了关卓水和洪明,谢祈让研究员们将郑组的尸体处理掉。   这活本该是保洁员干的,但这破地方暂且只有研究员以及玩家两种角色。谢祈嫌脏又嫌麻烦,自然不肯动这尸体,但他现在又多了一层205组长的身份,若是任由尸体扔在这儿,多少有点碍眼。   几个研究员苦兮兮地将尸体带出去,进行案发现场的后续处理工作。   包括但不限于:抛尸、清理案发现场、藏匿作案工具。   谢祈看它们趴在地上用自己的白大褂打湿擦拭着地板上残留的血迹,抬步走出了205。几个研究员注意到这一幕,脸上刚露出喜色,便见面前的青年回了头,他唇边还是保持不变的微笑,眼底却有几分恶意:“等我回来要是发现这里没处理干净,你们就去陪它哦。”   研究员:“……”   很满意研究员们在瞬间变沉默的表情,谢祈重新走回了201实验室。   轻轻敲了敲实验室的大门,轻易唤来了实验室内其他人的注意力。胸口有[技术研究员/组长]以及[沈河]标志铭牌的男人站在原地扭头看来,当注意到谢祈的身影,轻轻一点头。   谢祈便推开了门。   面对实验室内所有人的目光,谢祈微微一笑:“院长刚才找我,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就回来上班了。”   沈河显然已经从别的实验室研究员口中听说了谢祈拍马屁非常厉害的故事,知道他现在颇受领导喜爱,因此并未为难他。   只说了一句“那就快点加入工作,我们要在一周之内彻底完善重生机器并完美完成实验”便继续工作。   视线从沈组的背影上收回,谢祈扭头看向光秃秃的墙壁。长指微微弯曲,指关节轻轻敲在墙壁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他含笑问:“不好意思,请问我的白大褂去哪儿了?”   青年的嗓音温和又有礼貌,眼神也只藏着最单纯的疑惑。   几个研究员对视一眼,纷纷低头继续工作,唯独一个年轻人冲谢祈笑了笑。   年轻人的一颗头像被锋利的兵刃从右眼的位置斜着往下至半块下巴被削掉,因为笑起来时只有上下半片嘴唇。嘴角像被人提起,笑容充满生硬。   他对谢祈道:“是这样的,昨天我不小心把我的白大褂穿回家了。今天忘记带过来,看你一直没来上班,我以为你请假了,就先穿了你的衣服,你应该不介意吧?”   谢祈微微扬眉,目光扫过那白大褂,笑得很大度:“当然不介意。”   年轻人在得到回答以后很满意,想要继续工作。   “哦对了——”   青年突然的开口制止了它往回走的脚步,它疑惑地重新将目光放在青年身上,却见谢祈唇角的笑容被放大。   他问:“我一不小心弄死了你男朋友,你应该也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大家都大方一点哦。 第7章 重生机器   007.   几分钟前,谢祈还在205实验室翻阅郑组桌上的资料时,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一张被反扣的相框以及两封拆过的信。   谢祈将相框摆正,看到了照片的内容,是两个站在一起的男性,其中一人正是205的组长郑组。而另一人,长相陌生却也熟悉。   陌生是因为谢祈与对方没有正面接触。   熟悉是因为有过一眼之缘。   在谢祈上了二楼,一路从201实验室走至205的途中,所有抬眸向他投以注意力的研究员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唯独一个人在注意到他没有停留至201实验室时,半片嘴唇噙着捉摸不透的笑容,眼中是满满的恶意。   谢祈留了个心眼。   目光掠过照片,又看向被拆开的信封。信封是淡粉色的,上面还有一个硕大的爱心,写着:给郑先生。   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粗略扫过上面示爱的内容,谢祈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那股腻歪劲,那夸张的形容手段,简直跟傅厌最初看上他被好友怂恿跟他表达心意时一模一样。   谢祈不想照镜子,果断将目光放到了信纸的最后,看到了署名:苏石斌。   而等到谢祈来到201实验室,一眼便在只剩半个脑袋的年轻人胸口看到了绘有[苏石斌]名字的身份铭牌。   好整以暇地望着苏石斌,谢祈眼底的笑意更深。   苏石斌显然做梦都没想到谢祈会给出这么一个回答,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两侧太阳穴鼓起的青筋像极了扭动着身体、想要破土而出的虫子,它的左眼死死盯着谢祈那张好看的脸,眼中迸发出来的恨意令人心惊。   一个个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谢祈俯身靠近苏石斌,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青年温和的嗓音缓缓落入后者耳中,“你要是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闻到你男朋友残留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扔下这一句话。   青年从苏石斌的身侧擦肩而过,眼尾的余光并未错过它变得更加狰狞的表情,但谢祈丝毫不慌。   他冲偏头看过来的沈组笑了笑,“我这就来工作。”   “谢祈!”   苏石斌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手指成利爪便要去抓青年的肩膀。   然而指尖还未触碰到谢祈的衣服,便见沈组忽然回了头,抬起一脚踹在了苏石斌的腰腹。它的力道显然不小,苏石斌一个成年男人竟然直接被踹出了几米远的距离。   沈组面无表情:“你可以现在就滚出去确认你那男朋友死没死,但是别影响我的工作进程。”   它冰冷的眼珠子直视着苏石斌:“一周之内工作未完成,我亲自送你俩下地狱。”   谢祈自一旁举起手,无辜发问:“冒昧问一句,这个俩包括我吗?”   沈组:“你觉得呢?”   谢祈:“我跟院长、投资人关系很好,可以帮组长你多争取点时间,你送它下地狱就行了。”   秉承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原则,谢祈的长指指了指还趴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没能爬起来的苏石斌。   苏石斌的眼神凶得能咬死人,沈组却依旧冷淡。   后者对谢祈道:“希望你的马屁能一直管用。”   谢祈勾唇:“当然。”   …   201实验室负责的是重生机器的程序编写,这种事情谢祈一只鬼帮不上半点忙,索性也就没加入。   苏石斌在十分钟前确认了自己的男友死亡的消息,因此看谢祈的眼神愈发恐怖。如今见到他一直无所事事,眼神阴骘的问:“谢祈,你为什么不干活,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可是天才。”   谢祈面不改色,淡定反问:“天才怎么了?天才不能摆烂?天才不能摸鱼?天才就要分分钟钟都在工作?你给我发工资么你管这么多?”   一波五连问差点把苏石斌问得原地升天。   苏石斌更气了!   其他的研究员们虽然全程保持沉默,但眼角的余光也总是忍不住想要往这两人上看。此刻苏石斌强行压抑怒火的喘息深刻又不断,光是这声音就仿佛让这块空间陷入了一种极致沉闷、窒息的氛围中。   好在一直以来都在认真编写程序的沈组开了口:“谢祈,桌上有一份资料,你拿去给杨组。”   谢祈走到桌旁。   桌上的文件叠得很高,沈组告诉他是最上面那一份。   文件用文件夹夹着,只用标签贴了[实验记录]四个字,谢祈将它拿起,冷硬的文件夹往沈组面前轻轻一晃,他问道:“这个?”   沈组瞥了一眼:“对,给你五分钟时间,送完立马回来。”   青年弯了弯唇:“好。”   单手拿着文件夹路过苏石斌的时候,对方一改先前的愤怒,半片嘴唇弯起了弧度,是显而易见的看热闹的模样。   但谢祈毫不在意。   沈组的那点心思,连苏石斌都看得出来,他自然也一样。   沈组是不会没事就让他送文件的。   除非,怀了恶意。   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让他去送文件,却只说送给杨组,还要求必须在五分钟内回来。或许真正的[技术研究员谢祈]能在规定时间内将文件送达,但作为外来者谢祈本身,他连杨组是谁都不知道。   整栋实验楼起码有二十多个组长级别的人物,其中姓杨的也不一定只有一个。   沈河就等着他露馅呢。   谢祈垂眸勾了勾唇,从二楼一路走至三楼,来到了309实验室。谢祈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没有引起其中研究员们的注意,因此也免费观看了一场大戏。   贺静泽穿着白大褂,夹在一干有些年纪的研究员内显得更加稚态和格格不入。   但他完全没有受欺负。   309实验室那位组长眼神阴狠,一靠近贺静泽,贺静泽便上蹿下跳地大吼:“滚远点你个丑东西!”   ‘丑东西’三个字一出,那组长本来就往下流淌的皮肤更止不住了。它愤怒地望着贺静泽,却碍于贺静泽的一句 “我上面有人”生生忍着。但气总得泄出去,原地无能狂怒半晌,怒吼:“你的素质呢!”   贺静泽心道老子在海岛追着傻逼狂喷三里地的时候,素质都追不上他!   他愈发理直气壮:“我有素质我还骂你是个丑东西吗?你是不是傻!”   组长:“……”   一旁的技术研究员悄悄提醒了组长一句:“杨组,你的脸掉地上了。”   组长:“……”   杨组垂下头,下巴处的皮肤因为愤怒疯狂往下淌,只差一两公分就能与地面亲密接触了。   还真如技术研究员所说掉地上了。   杨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怒火冲天的眼睛。   偏偏也是此刻,贺静泽多瞅了一眼那脸皮,嘀咕一句:“这不挺好的,正好能用你的脸皮扫扫地,地砖都干净不少。”   “——贺!静!泽!”   愤怒的低吼响彻整个309实验室,更从实验室的门缝里钻出去,震动了整栋楼。   谢祈看得好笑,转身离开了三楼。   等他回到201实验室,推开门,沈组正站在挂着挂钟的墙壁前。注意到青年的回归,它面色冷淡:“你赶在最后五秒钟回到了这里。”   谢祈唇角含笑:“见谅,我腿短,走路比较慢。”   沈组看了一眼他那被黑色长裤包裹的长腿。   片刻,才道:“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谢祈懒洋洋打个哈欠:“但撒谎说不定能多活两天。”   意味不明的对话在两人的对视中彻底结束。   沈组懒得再跟谢祈掰扯,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倒是苏石斌慢慢走过来,用仅剩的左眼盯着谢祈,冷笑着问:“谢祈,你把东西送到杨组手上了吗?要是送错地方,沈组会生气的。”   谢祈:“要不你去问问杨组?”   苏石斌咧开嘴笑了笑,却没应声。   直至小半个小时以后,一道人影急哄哄地出现在201的实验室门口。正在玩蜘蛛纸牌的谢祈大发慈悲给了一个眼神,发现对方正是309的那位杨组。   杨组的脸皮有了些变化,不再是垂至地面,而是回到了下巴处。   它砰砰砰地敲着201的大门,□□一样砸门的动静惹得沈组脸上尽是不耐,它面无表情地冲就在门口的苏石斌吩咐:“开门去。”   大门打开,不等苏石斌询问,杨组便扯着大嗓门推开了它:“你们实验室怎么回事?实验记录半天送不到我手里,实验进程卡住了知不知道!”   苏石斌被推了个踉跄,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却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   它的双手抓住门板站直身体,眼底充满挑衅地盯着谢祈,对杨组道:“杨组,沈组已经叫谢祈把资料送到你们实验室了,你没收到吗?”   “谁送过来了?”   苏石斌的手指指着谢祈,又确认一般问谢祈:“你自己说的,送到杨组手上了是不是?”   谢祈的注意力依旧在蜘蛛纸牌上,只随口应了一声:“是啊。”   “放屁!”杨组瞪大眼睛,“从我开始上班到现在,我们实验室就没有进过其他人!你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祈终于将视线从电脑上挪开,单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在你脸皮掉到地上的时候。”   杨组:“……?”   作者有话说:   杨组:我鲨了你们两兄弟[刀] 第8章 重生机器   008.   杨组当场又表演了一个人的脸皮是如何掉到地上的。   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坠地的皮肤,试探的眼神想直白去观察杨组,又怕对方生气,只能悄摸摸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看。   杨组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在309实验室被贺静泽那小崽子气得控制不住脾气的画面竟然落入了其他人眼中,它气得上蹿下跳:“你放屁!那会儿压根没人进我们办公室,你送个屁的文件!”   它指着谢祈:“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   苏石斌也在一旁跟着接腔:“谢祈,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们研究院可是有不下三位组长都姓杨。你都来我们研究院一年了,还不清楚跟我们实验室对接的杨组是谁吗?”   它勾了勾唇,忽然放低了声音:“你真的是谢祈吗?不会是个假冒品吧?”   在苏石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祈明显感觉到屋内所有的目光都凝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充满阴冷气息的视线就像无数冷血爬行动物悄悄摸到了身旁,将人团团围住。   不过……   对于谢祈而言,这跟进了自家老窝没什么区别。   他将鼠标往桌上一扔,冲苏石斌笑得更加温柔:“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要是认错人了,我会知道它的脸皮掉地上了吗?”   苏石斌和杨组同时一噎。   双方间的对峙最终被沈组给打断了。男人从一旁起身,走至门口,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既然谢祈说送到了,那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祈点头:“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沈组和杨组一同往三楼走去,后者艰难将自己的脸皮重新拽回去。当事人之一的谢祈跟苏石斌前后脚走在一块,没走几步,苏石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谢祈,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   谢祈头也没回:“人有梦想是好事。当然,人不像人的玩意儿有梦想也是好事。”   谢祈骂它是人不像人的玩意儿!   苏石斌气得恨不得直接抬手从后突袭将谢祈给撕碎了。   但它知道,这是不允许的。   没关系,还有很多时间,只要找到谢祈的破绽,它就能吃了谢祈。   无声无息之中,身后的人缓缓张开了嘴巴,血淋淋的细长舌头探出来,如影随形地出现在谢祈的脑后。   谢祈似浑然不觉。   一路走至309实验室,门口出现的这一大批人引起了实验室内其他人的注意。贺静泽的脑袋从手臂上支起来,当注意到来人中竟然还有他谢哥的时候,眼睛咻一下便亮了。   连那点昏昏欲睡的瞌睡都在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他激动地从椅子上窜起来,想要跟谢祈打招呼,但碍于现场还有其他人只能稍稍按压住了那点心思。   两双眼睛对上,他使劲地眨啊眨。   谢祈勾了勾唇。   贺静泽顿时满意地嘿嘿一笑。   两人之间的无声交流没有被忽视,但不管是沈河还是杨组亦或是苏石斌,注意力都放在了谢祈口中已送到实验室的文件上。   杨组脾气暴躁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通翻找,它的桌上有很多资料,叠得乱七八糟,用那点仅剩的耐心将所有资料都翻了个遍,眼神阴恻恻地盯住了谢祈:“实验记录呢?”   “什么记录?”贺静泽隐约察觉到这三人好像是来找他谢哥的麻烦的,当即用很细微的声音问谢祈。   谢祈倒是比他淡定很多,声音毫不遮掩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一说完,贺静泽的瞳孔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   因为他发现,杨组没说错啊!   他在309实验室待了这么长时间,的确没见到谢祈来送资料。   他谢哥……翻车之日不会就在今天吧?!   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贺静泽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谢祈那漂亮瓷白的手指往桌角的位置一指。   顺着手指看过去,蓝色的硬壳文件夹垂直贴着墙角。看模样,就像是刚才杨组翻找资料不小心弄下来的。   这一抹蓝色印进瞳孔的时候,包括沈组在内的三人都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之中。   谢祈上前一步俯身将文件拿起,将文件递过去的时候,衬衫长袖下的雪白手腕看得人眼馋。杨组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上剥离,目光盯着那硬壳文件夹几乎要盯出个洞来。   怎么会呢,明明它什么也没看到,这个硬壳文件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它办公桌下的?   杨组咬牙切齿,却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冲谢祈点头:“找到了就行。”   “可能还不太行。”   “什么?”   谢祈无辜眨眼:“你们不应该为怀疑我而向我道个歉吗?你们知不知道没有理由地怀疑同事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从某种方面而言,你们这是职场霸凌,就逮着我这个刚入职一年的小员工欺负可不行。”   沈组:“?”   杨组:“??”   苏石斌:“???”   贺静泽:“????”   谢祈唇角含笑地继续分析:“这会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的损伤。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天才,天才本就是少数,国家把我培养起来也不容易,你们的作为极有可能毁掉我,让国家这些年的付出功亏一篑。”   他说完冲三人扬了扬下巴,“所以,为了保证我的身心健康,为了不辜负国家的付出,你们可以道歉了。”   309实验室的窒息气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杨组的怒火也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它一巴掌拍下了那硬壳文件夹,手掌握成拳嘭一声锤在桌子上,硕大的坚硬的桌子竟然从拳头落下的位置开裂,只短短几秒便噼里啪啦碎成了一堆。   “道歉?我道歉你大爷!你看老子这拳头像不像给你道歉的样子!”   贺静泽呆愣愣。   那拳头……力气这么大吗?这么硬的桌子都给锤烂了?这要是锤在谢哥身上,不把谢哥给锤废了?   贺静泽下意识地想往谢祈的面前挡,然而也正是这时,青年的五指倏然抓住贺静泽的手臂,只见原先还站得直挺挺的人脸色骤然苍白,一副脆弱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若非有贺静泽当支撑,恐怕就要倒下了。   谢祈身上的阴气浓郁,脸色都呈现出了死人白的颜色。清瘦修长的手指捂着右边胸口的位置,气息微弱:“心脏疼。”   贺静泽:“……”   和谢祈认识三年多,从未听过他谢哥心脏不好。   而且——   他小声提醒:“谢哥,心脏在左边。”   谢祈很淡定地将手指挪到左胸口,脸色却更白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贺静泽福至心灵,当即抱着谢祈哭嚎起来:“谢哥你可不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跟你爹妈交代啊!都怪这丑东西!”   丑东西·杨组万万没想到谢祈说倒就倒,眼睛瞪大的同时气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你,你——”   张着嘴愣是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祈努力吸着气:“阿泽,趁着我人还在,赶紧给院长办公室打个电话。就说我谢祈对不起院长的栽培,进入研究院一年时间,最后也没能为研究院做些什么……”   贺静泽一边应着好,一边将谢祈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扭头就去给院长办公室打电话了。   目睹全程的杨组:“……”   妈的,受不了,它快气死了!   …   一个上午时间还没过,关卓水又接到了来自实验室的电话。   他听到了贺静泽在电话内自报家门,加上贺静泽的语气相当焦急,关卓水完全不敢耽搁,扔下话筒急哄哄地就往309实验室跑。   洪明老胳膊老腿,看着关卓水抬腿一跨四五级台阶,眼睛都羡慕红了。他低头看看自己那关节炎严重的腿,只能认命地往三楼爬。好在309实验室就在安全通道附近,路不算远。   关卓水刚赶到门口,连实验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看清,就听到贺静泽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进耳朵。   他赶紧定了定神看过去。   角落里,青年柔弱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过分的苍白让他看起来如一朵即将枯萎的花,脆弱极了。就连偏头时露出来了的脖颈也好似细得能一手折断。   关卓水缓缓眯了眯眼睛。   下一秒,贺静泽松开扶着谢祈的手臂,冲到关卓水身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了关卓水的大腿,又添油又加醋:“关院长,它们太过分了,它们就是见不得谢哥好,故意要我谢哥死!”   一张嘴逼逼叨叨半天没合上,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关卓水和洪明纷纷皱起了眉。   洪明看着不远处那脆弱的青年,十分担忧走上前,问道:“小谢,你没事吧?”   听小贺的意思,小谢这孩子可能有心脏病,就是不知道突然进入这个游戏,谢祈有没有带药。   正担心着,洪明忽然瞧见青年的眼皮微微颤抖,唇角似动了动。   洪明:“……”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心思在心底一转,他作为整个研究院最有话语权的投资人,忽而开了口:“正如小贺所说,你们这是典型的职场霸凌。杨组长,你明知道这件事情是由你的疏忽引起的,你怎么还威胁小谢。”   他定了定神,怀揣着一点紧张,声音更沉着了:“我觉得我们研究院不需要你这样人品有问题的研究员,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杨组本就是个暴躁脾气,一听投资人竟然张嘴就要让他回家,脾气当即就控制不住了。   它的脸皮淌下去,因为快步走路而脸皮乱晃,就在它即将走到洪明面前时,却突然感觉到心脏处传来莫名的疼痛。   下一秒,以它的心脏为中心,嘭一声,浓稠的鲜血和碎肉爆炸飞溅,齐齐黏上了洪明。   洪明的瞳孔极速紧缩,脑海中却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恭喜玩家洪明以投资人身份且以正当理由辞退209实验室组长杨成] 第9章 重生机器   009.   一个多小时前,关卓水和洪明解决完谢祈升职为205实验室组长事件以后,在办公室迎来了借口给关院长送资料的桑琬。   不过分别一个小时,桑琬的脸色更难看了。   想来是单独行动以后担惊受怕,过得并不太好。洪明作为长辈,仿佛看到了自家侄女的身影,连连安抚了桑琬许久。   桑琬借用院长办公室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冲洪明露出了个安抚的笑容,沙哑着声音道:“我还好,没什么事。卓哥,洪叔,小谢他们怎么样了?”   关卓水闻言便三两句将发生在205实验室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桑琬惊讶205的组长竟然如此倒霉时,洪明感慨般说了一句:“虽然那画面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我倒是希望那些什么研究员都摔死算了,省得我们总是担惊受怕,怕它们发现我们不是原装。”   关卓水扯了扯唇:“有这种好事就好了。”   两人对话时,桑琬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她的手里捧着关卓水从院长办公室翻出来的昂贵茶叶泡成的茶水,水温的热度从冷冰冰的掌心钻进去,好似要将那些泛冷的血管都温上。她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现下的处境,在某一刻只觉得其中一道光闪过。   “我觉得——”   她的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对话,惹得洪明和关卓水一同将眼神放在她身上。   桑琬舔了舔因为害怕的情绪蔓延而被咬破的唇皮,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抬起时夹了几分许久未见的光彩,她紧张地握着水杯,一字一字道:“我有个想法。”   关卓水:“什么?”   桑琬:“洪叔说的都摔死不现实,那如果让它们都离开呢?卓哥你和洪叔是研究院里地位最高的人,照理说一个院长、一个投资人想要辞退员工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情——”   话未说完,洪明便猛地用手掌拍了下大腿,他那被酒精熏染得浑浊的眼里彻底被光照填满,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有道理啊!我有个妹夫就是因为得罪了他们公司的老板,被辞退的,我妹夫有气都没地方撒。”   他急急忙忙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有些不知所措:“那我们该怎么辞退它们?直接告知吗?”   关卓水看了洪明一眼,抿了抿唇:“洪叔,你冷静一点。”   洪明:“这叫我怎么冷静?要是小桑的方法真的可以,那我们就没有威胁了!”   关卓水心知他说的话都在理。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种方法可行。”男人沉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在洪明和桑琬的视线下,他还是道,“不过我们可以试一下。”   说试就试。   遵循就近原则,关卓水叫来了就位于院长办公室隔壁的209实验室的一位研究员。关卓水走到门口随手指向那位研究员的时候,209的组长正用冷酷到几近冷漠的目光注视他。莫名的,关卓水有种对方似乎将他看透了的感觉。   但关卓水面不改色。   带着研究员走进院长办公室,关卓水在洪明的催促下提起了要辞退研究员的事情,研究员闻言眼神里带着疑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辞退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当即,关卓水的耳边响起了机械音:   [警告,没有正当理由,你无法辞退研究院的员工。]   关卓水无奈之下只能让研究员离开办公室。   研究员一走,他便将机械音的回答告知了洪明和桑琬。洪明一听,原先的激动被彻底按压下来,头上像被泼了盆冷水,身体陷入沙发,表现得相当颓然。   倒是桑琬又道:“要不随便编一个借口试试?”   关卓水颔首:“可以。”   他们又找了一个研究员,这一次是身为投资人的洪明对它提出劝退的建议,并且用了听上去非常欠揍但勉强合理的借口:我身为投资人但是没钱了,供不起你们这么多员工,所以没办法,只能裁员。而你这个倒霉催的,就是被裁的那个员工。   结果话音刚落,洪明只觉得心口一闷,喉间涌起了一点血腥味。与此同时,那道机械音如出一辙地在耳边响起:   [警告,没有正当理由,你无法辞退研究院的员工。]   至此,桑琬的提议算是彻底无效。   但洪明也没想到,来到309实验室,听到了谢祈被针对的经过,在‘职场霸凌’这四个字不停回荡于脑海踩在他神经上时,他咬牙尝试的辞退竟然成功了!   尽管他的身上全是杨组身体爆炸以后的碎肉和血珠子,尽管他闻到这个味道便极为恶心想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很激动。   激动得浑身的鲜血仿佛都在倒流,激动得浑身的毛孔都在颤栗。   终于——   他们终于有制衡这群研究员的办法了。   洪明颤抖着手指接过谢祈递过来的纸巾,将脸上的血肉胡乱抹了两下,发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剩下的沈组以及苏石斌二人。   既然杨组以这样的方式被辞退了,那么它们二人自然也可以。   但就在洪明即将开口的前一秒,谢祈似不经意碰到了男人的手臂。被轻轻一撞以后,洪明愣了一秒,原本要从喉咙里冒出来的话也在这一刻重新咽了回去。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扭头去看谢祈。   只见谢祈那过分苍白的脸色不知何时恢复到了先前瓷白却有血色的模样,那惨戚戚的脆弱尽数消失。青年从椅子上起身,长身玉立,眉眼清隽却含笑,分明是一副健健康康的模样。   “这欺负我的人走了,我也突然感觉心脏不疼了,哪哪都好了。洪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公正不阿。”   ‘公正不阿’四个字落在洪明头上,让洪明都来不及再去思考谢祈阻止他的用意,只觉得承受不起。   洪明绞尽脑汁说了句场面说:“都是为了我们研究院。”   他说完便去看关卓水,后者便低咳一声,冲沈组以及苏石斌抬了抬下巴:“没什么事就先回你们实验室吧,工作要紧。”   沈组垂下眼,应了一声好,便抬步离开了。   苏石斌看看沈组的背影,再看看神清气爽的青年,眼神怨恨恶毒得几乎要把人给吞了。   但没办法,它只能跟着沈组离开。   关卓水看了眼309内其他研究员,果断带着玩家一行回到了院长办公室。一离开309,洪明便迫不及待地问谢祈:“小谢你刚才怎么制止我?能多辞退两个研究员也是好事。”   贺静泽闻言,也眼巴巴地盯着谢祈,眼中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谢祈:“因为不会成功。”   关卓水:“怎么说?”   谢祈:“杨组那边够得上辞退标准的应该是对我的恐吓,而不是我胡乱扯淡说的怀疑同事。”   毕竟对于所有研究员而言,它们本就该怀疑、试探玩家的。   其中,沈组完全够不到这个标准。   至于苏石斌……   谢祈的目光轻轻一闪。   洪明听到他的解释连连点头,觉得有道理。   他脸上的血腥脏污还没有被完全擦拭干净,他也不在意,在谢祈之后立马接上话:“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个可以对付研究员的办法了,如今也不算是待宰的羔羊。你们觉得,诱导其他研究员让它们像杨组一样被辞退的可能性有多大?”   谢祈回忆了一下杨组像跟炮仗一样被点燃的画面,唇角勾出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他道:“可以尝试一下。”   关卓水却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有点欠妥。”   洪明和贺静泽齐齐看向他。   关卓水:“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果洪叔可以辞退研究员,那么能辞退玩家吗?如果我们在[诱导]这个过程做得太过了,被研究员们抓到够得上辞退标准的把柄,它们来找洪叔,洪叔你怎么办?”   关卓水继续:“洪叔你也要辞退我们吗?”   贺静泽赶紧举起手:“不辞不就好啦?”   关卓水:“不会引起它们的怀疑吗?洪叔虽然是投资人,地位和话语权超然,但也并不是绝对的安全。”   贺静泽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不太聪明的脑瓜转了半天,隐约觉得关卓水说得确实在理。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洪明在几分钟之前还被戴了个高帽——   来自他谢哥的刚正不阿。   他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问:“那我们怎么办?”   谢祈抿了口热水,神色比起其他几人显得淡定许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   没有在院长办公室多待,谢祈和贺静泽很快回到了309实验室。   如今309实验室的杨组已经死了,整个309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作为那只猴子,贺静泽丝毫不将其他的研究员放在眼里。   扔下一句“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干活”,贺静泽才冷哼一声,将谢祈拉到身边,压低声音:“谢哥你放心,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   谢祈:“看得出来。”   他边说着,边弯腰去捡那本又掉到地上的实验记录。   看谢祈重新将蓝色硬壳文件夹拿回到手里,贺静泽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困惑他的问题:“谢哥,你这个文件夹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记得你没来过我们实验室啊。”   谢祈用文件夹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顶,眼底露出一丝笑意:“秘密。”   贺静泽鼓了鼓脸:“行吧。”   谢祈和贺静泽交代了几句,回到了201实验室。推开门,苏石斌那怨恨的眼神瞬间就落在谢祈身上,谢祈挑眉:“看我干什么?”   苏石斌冷冷一笑:“看你真的很有本事。”   谢祈接下了对方这真心实意的夸奖:“还好还好。”   沈组:“你把文件夹拿回来干什么?”   谢祈:“这不是咱们对接人杨组被辞退了吗?我想着大家都这么在乎这实验记录,万一杨组的接替人还没找到,但记录册放在那儿被弄丢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带回来安全一点,喏,沈组,还给你。”   抬手将文件夹放到沈组手里,谢祈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沈组微微皱了皱眉,实在难以想象谢祈竟然这么贴心。   但从某种方面而言,他说的的确也是实话。   想着,沈组随手翻开文件夹。   下一秒。   文件夹内两个明显手写的、硕大的、嚣张的字瞬间印入眼瞳:   傻逼。   沈组:“……”   它捏着文件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面上的冷静终于消失殆尽。   谢、祈! 第10章 重生机器   010.   谢祈以‘被杨组伤过的心还没有彻底恢复’为由,无视沈组想杀人的目光,逃过了一整天的工作。   途中还去各个实验室转了两圈,路上碰到了出来透气的桑琬和洪明。洪明正在跟桑琬说辞退计划的可行性,当说到他们暂时不打算以这种办法激怒其他研究员时,桑琬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承认关卓水的担忧不无道理。   双方打了个招呼,谢祈便去了自己挂名组长的205实验室。   此刻的205实验室格外安静,仅剩的几个研究员一直沉默无声地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当听到实验室大门开启的声音,见到谢祈那张过于好看的脸时,几个研究员的眼皮不自觉一颤,咽了咽喉咙,努力将那些害怕和惊恐的情绪压下去。   谢祈恍若不察,右手搭在原属于郑组的办公桌,长指勾着那轻飘飘的请假条,唇角温和翘起弧度:“大家都在忙啊,我们请假的员工什么时候回来?”   其中一位研究员抿唇,悄悄抬起眼时恰好与谢祈那双漆黑含笑的眼对上。   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黑暗肆意侵蚀躯体,将皮肤和血肉都灼烧殆尽。   它听见自己的喉间冒出两个字:“明天。”   谢祈眼熟它,是郑组死了以后在关卓水面前胡编乱造的技术研究员。视线划过对方胸口的身份铭牌——黄智易。   桃花眼眼尾一勾,谢祈缓缓朝着它弯了弯手指。   研究员呼吸一滞,脚下迟疑半天,最终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刚在谢祈面前站定,便听见谢祈声音温柔的问:“所以,能告诉我这位研究员到底干什么去了吗?”   研究员瞳孔倏然紧缩。   与此同时,已经被谢祈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玩家谢祈涉嫌自爆身份,请及时躲避它们的追捕。]   机械音急促而带着十足的冰冷,谢祈却没有丝毫慌乱和紧张。   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整个研究院的原住民都知道张斯请假的原因,知道所谓的公事到底是什么事。   否则以谢祈一个201实验室研究员的身份,是不该知晓205研究员的情况的。   想到这里,青年冲研究员笑得更加温柔了,“只有一次选择机会哦。”   研究员紧张地捏紧了手,尖锐的指甲刺入手掌心,传来的疼痛和顺着空气隐隐钻入鼻腔内部的血腥气让它的脑子冷静了一些。   根据游戏规则。   只要它以绝对证据证明了眼前的谢祈并非[技术研究员谢祈],那么它就可以吃了对方。   但……   谢祈吃它还差不多!   回忆起杨组被自己的指甲戳穿喉咙的血腥场面,研究员当即便开了口。   …   309实验室内。   胸口身份铭牌绘着[技术研究员/组长]以及[杨德康]的男性将手中的签筒放到了贺静泽等人的面前。   杨德康的长相稍显怪异,额头上长了个鼻子,两个硕大的鼻孔总是一颤一颤的。   这鼻子过于扎眼,导致贺静泽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老是往它的脑门上看。   目光不算多隐晦,但这位杨组也毫不介意,只语气平静地解释:“昨天是从101实验室开始抽签的,今天从310实验室开始,现在轮到你们抽了。”   贺静泽看得不明所以,也不知晓这抽签到底是做什么,但见实验室内的其他研究员都很淡定地抽出了毫无痕迹的签,自己也跟着抽了一根。   贺静泽玩这种运气的东西一向都非常有仪式感。   譬如玩游戏,譬如买彩票。   他总会在点下购买按键前洗他个十来遍的手,就差沐浴焚香。   虽然今天是在这狗屁垃圾游戏里,但一直以来的原则绝对不能随意更改。贺静泽冲杨德康说了句稍等,急哄哄地冲到了三楼的洗手间,非常虔诚地用洗手液洗了整整十遍的手。   用纸巾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他才回到实验室,天灵灵地灵灵嘟囔了半天,挑挑拣拣选中了一根竹签。   吧嗒。   竹签放到桌上,他仔仔细细观察两眼,惊讶地发现自己选出来的这根竹签上竟然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看上去像个‘√’。   贺静泽差点脱口而出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字从嘴里冒出来之前赶紧咽了回去。   他将竹签交还给杨德康,对方一看,便道:“今天结束得有点早,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等会拿着假条找我签字就行了。”   不用上班、假条。   几个字落入贺静泽耳中,贺静泽的眼睛倏地一亮——   我艹?   他抽中了一个假期?   这么爽的吗?!   贺静泽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念的高中管理超级严格,平时请半天假都要跟教导主任磨到嘴皮子冒火星。万万没想到,进入这破游戏,反倒是有假期了。   这样的兴奋和愉悦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五点下班以后。   一到五点,整个研究院的研究员们都消失得非常迅速,根据贺静泽浅浅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这群家伙下班的速度比上班时快了一倍不止。   贺静泽将自己得到签字的请假条塞进口袋,脚步欢快地一路走向他谢哥所在的205实验室。   出人意料的是,桑琬竟然也在。   听到脚步声响起,和谢祈对面对坐着的桑琬回过头看去,注意到来人是贺静泽,脸上露出笑:“是小泽啊。”   贺静泽冲桑琬挥了挥手:“桑琬姐你在啊。”   桑琬点点头:“嗯,我来找小谢,等会我们一起去院长办公室,商量一下今晚该怎么办。”   贺静泽眨眼:“什么意思?”   桑琬:“研究员们都下班了,夜晚也要到了,我们睡哪儿还是问题呢。”   “不用担心。”谢祈道,“这里有员工宿舍。”   话一落,贺静泽和桑琬齐齐扭头看向他。   这实验楼一共三层,三层里几乎都是实验室。可怜到连一个食堂都没有,今天中午大家吃得还是不知道从哪儿送过来的快餐。   “哪来的员工宿舍?”   “你忘了?”谢祈的长指轻轻拍了下贺静泽的脑袋,在对方茫然无措的大眼睛注视下,回答,“一楼通往二楼那个台阶的洞都不记得了?这实验楼底下还有几层。”   被谢祈这么一提醒,贺静泽终于了然。   手掌猛地拍了下桌子,他使劲点头:“对对对,咱们底下还有楼!”   贺静泽赶紧给一脸懵逼的桑琬手舞足蹈地讲述了一下自己在台阶处的那段惊险经历,又连连夸谢祈:“要不是我谢哥反应速度够快,我现在不是瘸腿就是断胳膊,我谢哥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桑琬被他夸张的‘再生父母’给逗笑了。   谢祈也挑了下眉,笑着问:“那能不能告诉你的再生父母,心情怎么这么好?”   谢祈到底和贺静泽认识了多年,贺静泽对他不了解,他却是一眼就能看穿贺静泽的。少年刚进实验室时的激动和喜悦不似作假,谢祈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到底这破游戏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这么开心。   哦对对对——   贺静泽赶紧将自己口袋里的请假条掏出来,手指尖捏着请假条的一角,格外小心拿给谢祈看:“喏,我今天抽签抽到的,明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贺静泽美滋滋地捧着脸:“我都想好了,既然咱们这儿还有员工宿舍,明天我就待在员工宿舍打游戏。”   顿了一秒又皱眉:“不对,我没带充电线。”   霎时,懊恼的情绪如一片阴云覆盖在贺静泽头顶。   看着少年仿佛一颗巨大的蘑菇缩在角落里散发着哀怨气息,谢祈奇异地沉默一瞬,在安慰他和刺激他之中果断选择了后者,毫不留情地给他添了把火:   “或许,你知道这里的研究员为什么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贺静泽不明白为什么谢祈的话题转移得这么快,迷茫的“啊”了一声。   “根据这边的技术研究员所说,重生机器已经研究了整整27年,今年是第28年,前期研究困难,时常陷入瓶颈。但近些年研究却飞快,从三年前开始,一代一代的重生机器已经建造成功,并且开始了实验。”   “新药品的测试还需要寻找志愿者,重生机器当然也一样。只不过这破游戏根本没有给它们准备志愿者,所以只能技术研究员们自己上。”   谢祈颇为同情地望着眼前似乎已经猜到点什么,表情变得呆滞的少年,扔了下颗炸弹:“第一次进行实验,谁也不能保证实验成功,挑选哪个技术研究员就成了个难题。于是有人提出采用抽签的办法,看看哪个倒霉催的抽中了签,就去当小白鼠。”   谢祈看向贺静泽的眼神越来越怜爱:“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个倒霉催的,第一代的重生机器虽然能将人送回去也能将人送回来,但经历过重生回来的人身上却有了很大的变化。你想知道第一个倒霉蛋是谁吗?”   贺静泽:“……”   少年一句话都吭不出声,一侧桑琬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反问:“谁啊?”   谢祈:“我们见到的第一位研究员,那个眼睛长到耳朵和后脑勺的家伙。”   桑琬:“……”   她的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贺静泽的脸上打转,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我看看,这么帅气的小伙子眼睛长后脑勺了还帅不帅。   谢祈打断她的想法:“倒也不一定都长后脑勺,你看到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脸皮耷拉下来的、脑门上长鼻子的、脑袋变成爱心的,都是后遗症。”   桑琬恍然大悟:“所以回来以后长成什么样就相当于开盲盒是吧?”   贺静泽:“………………”   作者有话说:   小贺:你们礼貌吗!!!! 第11章 重生机器   011.   一直到五位玩家在院长办公室碰面,贺静泽还沉浸在自己一个花季少年即将变成奇怪生物的可怕事实当中。   关卓水和洪明一听这前因后果,一时半会也有些开口无言。   这小孩……实在有点倒霉。   但看他耷拉个脑袋,原本精神气十足的身板如今跟颗蔫了的狗尾巴草似的,心里多少也有点心疼。关卓水一个铁血硬汉努力在心底搜刮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一两句安慰的话来:   “我今天基本都在看院长办公室的资料,根据最新资料显示,重生机器更新到G3000代已经接近完美了。所以即便你明天要去当试验品,说不定也不会出现开盲盒的情况。”   贺静泽半掀起耷拉的眼皮,眼神幽幽没有半点生气:“卓哥,接近完美和真正完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关卓水被噎:“……说的也是。”   贺静泽拿出早已没有半点电量的手机,举到与脸平行的角度,望着屏幕里印出来的那张帅气又阳光的脸蛋,重重叹了一口气。   谁懂啊——   这张被学校里无数小姑娘称赞过的脸蛋,明天就要彻底跟他说拜拜了。   “别叹气了,”谢祈打断了他的脑补,“明天我替你去。”   最后几个字钻进耳朵,贺静泽惊得手指一松,手机哐当一下砸在地面上。顾不上心疼屏幕似乎裂了缝的手机,贺静泽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谢哥你疯啦!”   “你这么好看一张脸,能脚踩娱乐圈所有男明星的一张脸,万一多长个眼睛不亏死!”贺静泽想象了一下他谢哥脑壳长成爱心的模样,疯狂摇头,“不行,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比起你稍微丑一点,所以眼睛长歪什么的,勉勉强强也能接受,反正比起你的脸被糟蹋,还是我去不亏。”   “再说了——”   贺静泽看看自己身为非酋的手,“这就是命吧。”   按照抽签的说法,只要贺静泽在短时间内抽到过一次签,最近一周内他就可以不用参与了。   否则按照他的运气,明天谢祈代替他去了,后天说不定还是他中招。   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贺静泽连连摇头,谢祈却没应和他。   抽签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五人开始讨论员工宿舍。对于谢祈提出实验楼是存在员工宿舍及地下几层的事实,关卓水几人还是有些疑惑。   关卓水:“我去看过,一楼并没有往下的楼梯或者电梯。”   洪明跟着点了点头。   贺静泽小声反驳:“可就是有地下室,实在不行我们去一楼那个台阶看看。”   说干就干。   但结果让贺静泽懵逼,也让其他人失望。先前那出现大洞的台阶此刻干净结实,连条裂缝都不存在,以至于让人很难相信贺静泽所说自己差点从这里坠落是否是真的。   关卓水盯着那台阶看了许久,缓缓开了口:“其实咱们也并不是非要去员工宿舍休息,大不了熬一熬,实验室内也有椅子桌子。”   “小卓说得有道理。”洪明点头,回忆起院长办公室的陈设,比起其他实验室要好上许多,甚至还有个沙发。虽然称不上多宽敞,但也算张小床了,“小桑身量小,可以睡院长办公室的沙发,我们另外几个男人就熬一熬,反正现在天气也不冷,随便找个桌子躺一躺就是了。”   桑琬显然被说动了,但她还是看向了谢祈和贺静泽:“小谢和小泽觉得呢?”   谢祈笑了笑:“我没所谓。”   贺静泽赶紧往他谢哥身旁一站,表达了和谢祈一样的想法。   桑琬应了一声:“不过这个沙发就不用留给我了,小泽还未成年呢,这沙发给小泽睡吧。”   贺静泽连连摆手:“桑琬姐你可别这样,你让我觉得我有点像那只要被送上餐桌的猪,杀猪前还得好生伺候。”   形容太过离谱,但又好像意外的合适。   以至于现场几人看向少年的眼神愈发一言难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已是七点。   洪明推开院长办公室的窗户,从二楼望出去,天空中硕大的金色圆月清晰可见,光晕勾勒出点点绒毛般的光泽,极其漂亮。可令人意外的是,那么大那么亮的月亮竟然无法照亮实验楼前的花丛。   那些生长在院子里、颜色鲜艳的花丛无声无息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洪明的视线中忽然多了一只五指修长如玉的手,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手的主人正靠在窗口的位置,屋内的灯光落在他脸,是比玉还要漂亮的光泽。   洪明对谢祈这个年轻人的观感相当好,笑着跟他打招呼:“是小谢啊。”   视线在谢祈的身后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贺静泽让洪明感到意外。在洪明的印象里,贺静泽有点像谢祈的小尾巴,或许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认识,谢祈给他的安全感强,所以空闲的时刻贺静泽一直跟在谢祈身后。   莫名地让洪明回忆起了十多年前。   那时他老婆还没有患病,一家三口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充实又美好。他儿子六七岁,不喜欢跟巷子里的小伙伴一道玩耍,就爱跟在他身后。   哪怕他只是锯木头,烧电焊,做得尽是一些无趣的活,小家伙也黏着他不肯走。   可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再没有好声好气说过一句话。   望着头顶的月亮,洪明缓缓将愁闷的思绪扯回来,嗓音染上几分难言的沙哑问道:“小泽没跟你在一起啊?”   谢祈嗯了一声:“折腾了一天也累了,他在隔壁休息。”   洪明想起那跟自家儿子一样大的少年,皱着眉纠结了许久,心底一个个想法窜过,他才抿着唇,用很轻的声音问:“小泽他……现在怎么样?”   谢祈偏头看了他一眼。   洪明似乎也注意到了青年的目光,颇有几分尴尬地扯了扯唇:“我在想,他明天不是还要去当试验品吗?”   “他一向心大,看得开。”   谢祈印象中的贺静泽是个乐观到有点离谱的少年,每次考试垫底老师找他谈话,偶尔会用“你不好好学习以后那么大家业交给谁去”质问他,希望他在学习上上点心。   然而贺静泽只会回答:“交给我哥啊,老师您知道傅厌吧?我把公司交给他,然后拿分红,就算每天躺在床上都有钱送上门。”   还有他一个人偷偷摸摸去电竞俱乐部,签合同前被他爸逮了个正着。眼见唯一能成为职业选手的道路也被斩断,贺静泽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怨恨他爸。   只问了那俱乐部经理一句:“年纪大点的选手你们应该也要的吧?要的话,我再熬我爸两年。”   就算是一个小时之前。   他还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班里有同学的妈妈是开整容医院的,听说里头的医生技术相当牛逼,国内好多看上去漂亮帅气的明星都是那些医生的座上宾。   想到这儿,谢祈薄唇勾起淡笑,他垂下眼眸去看窗外漆黑一片的花园,开口:“您不必担心他。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谢祈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他刚走出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关卓水也推开了洗手间的大门。洗手间只有简单的马桶和洗手台,关卓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脸,撩起衣服往脸上一抹,被冷水和衣角遮挡的视野里划过青年的影子,等水渍彻底从眼前消失,人影已经不见了。   关卓水也没有多在意,只随口问了句:“聊什么了?”   洪明张了张嘴,哑然。   半天才回答:“说小泽明天的事情。”   他垂下眼眸,借着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去看自己印在玻璃上那张苍老颓废的脸。   长久的酗酒加上多年的操劳,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很差,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再多些时日就该与人世告别。   粗糙的手指按在玻璃上,他在心底苦笑一声。   其实刚才他跟谢祈提起贺静泽,是有点想法的。   贺静泽说让谢祈代替自己去当试验品,太亏了。   那如果试验品换成他,是不是就不亏了?   只是……   洪明说不出口。   不管是面对贺静泽还是谢祈,他都说不出那一句:“明天我代替小泽去。”   不可否认,在面对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要经历那般可怕的事情时,他心底是心疼同情,是想制止的。   但——   洪明咬紧牙关,深深吸了一口气。   …   谢祈从院长办公室离开以后便去了一楼。   一楼的走廊灯虽敞亮,但在极致的安静之下,长长的走廊像极了一条蜿蜒的蛇,饶是周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也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阴气。   明明走廊尽头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有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扫过裸露的后颈,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谢祈走过一个个实验室,一路从右走至左,确实未看见任何通往地下一层的路口。他也没气馁,神情淡定地靠在一侧的门板上,白玉般的长指曲起轻轻敲着冰冷的墙壁。   一下。   两下。   三下。   忽然。   空寂寂的走廊内响起了不算清晰的咔哒一声,紧接着,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吱呀声撞入耳中。又听门锁吧嗒,谢祈斜前方的103实验室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嗨。”   谢祈主动出声打招呼。   突然的动静惊得来人倏然扭头看来,过快的动作让脸上架着的金丝边框眼睛随着扭头的弧线而吧嗒坠落在地。   那只长在后脑勺的眼睛被灯光照亮,瞳孔在一瞬间的紧缩以后,黑黢黢、直勾勾盯着谢祈瞧。   眼镜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祈,它缓缓皱起了眉:“你怎么在这?”   谢祈笑吟吟:“加班结束,准备回宿舍啊。”   眼镜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青年的表情:“我以为你并不知道宿舍的具体位置。”   骤然听到这话,谢祈那双漂亮潋滟的桃花眼意味不明地微微一弯。   他迈开长腿缓缓上前,清瘦的身体与眼镜男只剩分毫距离。   青年俯身时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染着几分寒冬的冷和不明不白的血腥气无声无息将它笼罩,那种被掐住后颈而产生的阴冷和惊慌随着眼镜玻璃在谢祈脚下碎成碎片而疯狂席卷而来。   眼镜男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谢祈却在此时缓缓直起身体,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了它的身后——   没什么特别的。   还是白日里的模样。   整洁、干净。   唯独有一处稍有不同。   五点以后,所有的技术研究员下班时,谢祈也来逛过一遍整个三楼。那时103实验室的墙壁上的白大褂挂得整整齐齐,就好像服装店内被挂起来的衣服,连衣服褶皱都不敢有。   而此刻,第二件白大褂衣角挂在了钩子上。   谢祈走至墙壁前,长指漫不经心勾着白大褂衣角往下一扯,衣服坠落在地,雪白的墙壁也彻底暴露在视野之中。   薄唇微勾,将手掌贴在了冰冷之上。   下一秒,淡蓝色的光自他手掌的位置向四周蔓延,很快将整块墙壁都铺满。   [请验明身份]   字体闪烁间,墙壁中央有拳头大小的石砖凸起,正对着谢祈的眼睛。   ……虹膜扫描。   屋内的灯光忽然暗淡下来,青年轻轻偏了偏脸。硕大的阴影自他身后涌起,如风叫嚣着露出尖刺。   眼镜男突感不妙。   然而身后103的大门却嘭得一声狠狠撞上。   无数的黑影自光洁雪白的墙壁、冰冷的地板缓缓爬行而来,一缕一缕像藤蔓攀爬至眼镜男的身体。   瞳孔中彻底暴露震惊与极致惶恐时,青年温柔的嗓音就在耳畔:“原本是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顺便——   “借你的眼睛用一下。”   嘭!   身后传来无法反抗的力道,黑影凝成实质的黑雾,几米的刀刃用刀尖噗一声轻易刺穿它的胸膛,将它高高举起。   眼镜男喉间喷出一股血,身体横在半空中,四肢张开微微颤抖。   唇无声抽搐着,隐隐约约只能听到血泡自喉间打起的咕噜。   苍白修长的五指虚虚一晃,青年将手指一勾,那黑影便仿佛生了自我意识,粗暴地将眼镜男往前送,嘭一声毫无怜悯之意地将它强行按压在墙壁上。   凸起的眼睛正正抵进虹膜扫描仪:   [嘀——]   [身份认证成功]   大门开启的瞬间,黑影消散,眼镜男的尸体陡然坠落在地。 第12章 重生机器   012.   银色质感的大门面向的是一个足以容纳十二人的电梯,全封闭的空间内右上角的监控红光闪烁,冰冷明亮的壁面清晰印出了谢祈修长的身形以及他身后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长指轻轻一点,谢祈笑道:“放你出来你还待上隐了。”   影子轻轻晃了晃,化作一长条绸缎,在壁面里扭成了一个爱心。   谢祈:“……”   监控红灯闪烁间,黑影又融化成浓雾,变成了纯黑色的小猫咪。猫乖巧坐在地上,无声地冲着青年喵喵叫着,在得不到回应以后撒娇似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起伏着的软乎乎的肚皮。   谢祈看得好笑:“撒娇也没用,去把外面的尸体处理了。”   猫咪打滚的动作一顿,乖乖自电梯壁内消失。   收回目光,谢祈重新将视线放在了电梯墙壁的按钮上,一共两层,他按下了B1的按钮,随着大门关闭电梯轻轻一晃,抵达目的地的‘嘀’声漫长绵延至耳中,谢祈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入目是一片不算宽敞的空地,不远处的大门显示这里应当也是个房间。再次推开门,正前方便是一扇木门,木门上挂着[B103]的金属牌子,在斜上角的灯泡照耀下反射出一丝光。   随意扫一眼,便能发现这B1楼和地上三层其实没什么大的区别。   正想着,对面的B103大门忽然被人打开。   出来的年轻人脸上看着毫无怪异之处,但随着入夜,身上宽松的睡衣敞露,过分粗大的脖子显露无疑。对方抬眸间注意到谢祈突然出现的身影,身子蓦地一怔,然后牙齿打着哆嗦,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谢、谢组。”   谢祈眼眸微弯,端的一派温和有礼领导的模样:“小黄啊,这是去洗漱?”   其实很好猜测。   黄智易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洗脸盆以及毛巾牙刷杯等物件。   小黄见识过了谢祈的凶残,自然不可能真的把他显露于表面的温和当做谢祈的真性情,它有些紧张地捏紧洗脸盆,过大的力道下指甲咔哒一声被洗脸盆撞断,疼痛没有让它冷静下来,它依旧惊惶万状,轻轻点了下头。   谢祈:“那正好,我们边走边聊。”   小黄:“……”   它一点都不觉得正好。   只在心里想着,它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气,才能将遇见谢祈的时间把握得如此贴合。   小黄心里懊恼,抱着洗脸盆走得比乌龟还慢,分明是想磨死谢祈。   谢祈丝毫不在意,视线扫过每一扇被关紧的宿舍们,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笑:“问你个问题。”   小黄身体猛地紧绷。   谢祈:“别紧张啊,我只是想问问我住在哪个宿舍。”   小黄心道不紧张才怪了,嘴里冒出来的回答还隐隐带着几分颤意:“不、不是很清楚。”   谢祈偏头看它。   小黄赶紧解释:“真的不清楚,当初安排宿舍的时候并不是按照实验室编号分的,而且有的宿舍住六人,有的宿舍住八人,宿舍与宿舍之间并不往来。”   这样啊。   谢祈也没为难它,而是转移了话题:“那你知道点什么,说来听听。”   小黄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在[它知道点什么]这个问题里,范围太大,囊括的东西很多,让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谢祈贴心地替它缩小了范围:“我,贺静泽,桑琬,洪先生以及关院长。”   “洪先生是我们研究院最大的投资人,重生机器的项目最初就是由洪先生提出来的。”   “关院长是个天才,15岁进入研究院以后便一直致力于重生机器的建造。三年前多亏了关院长,重生机器才能取得巨大进展。”   小黄说完这二人以后便闭口不言,倒不是不愿意开口了,纯粹是因为不清楚其他三人的信息。   谢祈轻轻啧了一声,基本能认定小黄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废话。   他对小黄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小黄眼睛瞬间一亮,抱着洗脸盆跑得飞快。前方就是洗浴室,它一推开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男人恶狠狠的嗓音充满愤怒传来:“你找死吗!”   小黄能感觉到原先已经准备回头的谢祈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它后背,那种被野兽盯上猎物的感觉钻进四肢百骸,它不敢耽搁,连声抱歉也没提起便捡起东西跑了。   谢祈的视线便从它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当视线中印出那张残缺的脸时,狭长的桃花眼里浸出了三分笑意:“呦,这不是刚死了男朋友的苏石斌研究员吗?”   ——刚死了男朋友。   六个字落在苏石斌的耳朵里,气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情绪。它那只剩下大半张脸的脑袋里一阵一阵地充血,五官狰狞,喉间一字一字吐出‘谢祈’二字时满是血腥气。   谢祈:“别那么生气啊,天底下男人千千万,没了一个咱就换。我看郑组条件也不怎么样,长得还没咱们实验室的沈组好看——”   话未完全落下,谢祈狭长的眼里闪过一道暗红的光,如绷直了的尖刺带着无穷的恶意和愤怒的直直刺向青年面门。   就在尖刺的顶端即将触碰到谢祈的眼睛,瞳孔中的黑红暗点无限扩大时,青年的长指一抬,转眼间便将尖刺握在了手里。   他抬眼去看尖刺的主人。   苏石斌身上的睡衣从后脊柱的位置向外撕裂,脊背中生出无数根暗红色的长刺,长刺看似柔软,晃动时如生长在深海的海草,只有攻击时才能呈现出锋利与尖锐。   “想不到你的身手还挺好。”苏石斌咧了咧嘴,半片嘴唇下是尖锐的牙齿,它的一双眼睛比暗夜中翻涌的鬼魅还要可怕,“就是没什么用。”   被谢祈握在手中的暗红色长刺在这一刻忽然迸发出滚烫的温度,瞬间烫掉了谢祈掌心的皮肤,将他手上所有血肉都灼烧干净。   只眨眼的时间,谢祈的右手便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垂眸,眼底印出白色的指骨。   说实话,不太好看。   他还是比较喜欢有皮的样子。   “你可以再握一段时间,我保证你的骨头也会碎成粉末。”嘲讽与威胁一道而来,谢祈却连眼眸都没抬一下,只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是吗?”   苏石斌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蔓延,便先感觉到了后脊传来的剧烈疼痛。   它没能回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谢祈已经告诉它答案了。   长刺依旧在青年掌心之中未松开,但连接着苏石斌后脊的那一端却如松了卡口一般,无力垂落在地面。炙热的温度带着不明的液体烧灼着冰冷的地板,谢祈随意地将长刺扔到一边。   侧了侧脸。   视线落在苏石斌眼睛上,唇角含笑:“疼吗?我可以帮你一根一根地扯下来。”   他并不是在征求它的意见。   随着青年手指抬起,撕裂的疼痛覆盖了原有的疼意,苏石斌眼睁睁看着一根一根的长刺从自己的脊背上被拔出来,根骨处血噗噗地冒,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而长刺本身如垃圾一样丢弃在一旁,然后变成了红色的粉末,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一吹就散了。   它的瞳孔睁大,苍白的脸上掉下滴滴冷汗,趴在地上忍着那难耐的疼痛想要去触摸后脊,但随即而来的是鞋子踩住它的手腕,咔哒一声腕骨碎成粉末。   “啊——”   无视这撕心裂肺的尖叫,谢祈俯身看向了它的后脊。   那些从此蔓延出来的长刺被连根拔起以后,苏石斌的后背就像花盆里松了的土,血肉都被翻涌在外。   画面不太好看。   谢祈淡定如常,俯身用那只只剩下白骨的右手刺进了后脊。   苏石斌觉得自己像一片深海。   藏匿于海中的巨兽肆无忌惮翻涌着,令他浑身都打起了哆嗦。它的双手死死抓着地面,指尖渗出鲜血,声音带着浓浓的嘶哑:“……你就是个冒牌货,你骗不了我。”   谢祈闻言,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这破游戏到现在还没有在他耳边告知他身份暴露,就是对苏石斌最好的讽刺。   长指勾出藏于其中的一块牌子,谢祈直起身体后退了一步,唇边笑意不散:“那只能说你还不了解我。”   “不了解?”苏石斌舔到唇边的冷汗,嘲讽地扯着唇,“你四岁时因为父母被杀,孤身一人被送到福利院,我们一起上学,接受洪先生的资助念了大学,从认识那一天开始,往后每一天我们几乎同吃同住,我会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它?”   嘀——   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却并非是告知谢祈身份已暴露。   而是:   [恭喜玩家谢祈触发主线隐藏任务:寻找技术研究员谢祈的详细身份信息,并完成技术研究员谢祈的遗愿]   谢祈唇角的笑意深了深,他望着苏石斌的眼睛,眼角的余光中属于它身上的血流了一地,他道:“你真的有点蠢。”   苏石斌的手指猛地抓紧。   谢祈:“但凡你真的能确定我不是它,你现在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疼。”   谢祈只从苏石斌的后脊拽掉了它身上的长刺,但苏石斌的指尖、手臂、甚至是脸上都在溢出点点鲜红的血迹。   是惩罚。   游戏对苏石斌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谢祈并非[技术研究员谢祈]就对谢祈动手的惩罚。   “不过,”尾音拖长,桃花眼勾起人畜无害的弧度,“看在我们认识十几年的份上,我可以送你去见你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小谢:问就是就是见不得好朋友跟它男朋友分隔两地。 第13章 重生机器   013.   几分钟后。   小黄从洗浴室内探头出来,眼神警觉又小心翼翼地往外瞧了瞧。它觉得谢祈和苏石斌干架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它还在洗浴室内。   它在洗浴室内洗澡,外面砰砰哐哐伴随着痛吟,听得小黄心底的慌乱一阵接着一阵。它不用亲眼看便能猜到痛吟的人只能是苏石斌。   它下意识将自己放在了苏石斌的位置,一想到当时的自己若非做出了正确抉择,想必就和苏石斌一样的下场了。   咽了咽喉咙,默默打开洗浴室内所有的莲蓬头,企图用水声去阻挡外头的声响。   在洗浴室墨迹了许久,久到小黄觉得自己身上的皮都要起褶皱了,才敢探出头去观察外头的情况。确认了谢祈离开,它抱着洗脸盆,越过明明干净得能照出脸部五官却仿佛还残留着血迹的地面,跑了。   但跑了不过三两步,它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一侧的青年。   谢祈那白骨森森的右手虚虚搭在半空,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黑影缠绕着手臂往下一路来至手腕处,被黑影贴着拥住的手背以一种温和但不缓慢的速度开始生长出血肉、白肤,将那几根瘦长的指骨包裹。   黑影退散之际,右手已然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漂亮,矜贵,像极了昂贵的艺术品。   傅厌那么喜欢他的手,每次坠入情潮都会亲吻的这双手,自然要好好保管。   谢祈似没察觉身后那道紧张的视线,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两步的距离,让他走到了B108的大门口,屋内有人推门走出来,又是个老熟人——沈河。   沈河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做派,视线却似不经意扫过谢祈的身后,它眉心皱起的痕迹不明显,声音冷沉:“从洗浴室过来?见到苏石斌了吗?”   谢祈笑着问:“沈组找它有事?”   沈组颔首:“小事。另外——”   它话音一转,双眸直勾勾盯着面前看似温和无害的青年:“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宿舍在楼下,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谢沈组的提醒,不过没必要。”谢祈弯了弯眼睛,“沈组不是想知道苏石斌在哪儿吗?”   沈组听他这么说,心中便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它沉默无言地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紧了谢祈的眼睛,因此并未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兴致盎然。   它问:“所以它在哪儿?”   谢祈:“去找它男朋友团聚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似没有重量,但却是让沈组的眼神一下子暗下来。   说实话它有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谢祈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它双眸冷沉,毫无情绪地质问谢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杀了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好像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是我杀了它?”   沈组表情一滞。   谢祈见状轻叹一声,清隽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遗憾:“看来我在沈组心里真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不然怎么沈组一听苏研究员死了,就觉得是我干的。沈组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人和苏研究员一起长大,同吃同住了十多年,怎么下得去手呢。”   及时刹住车躲在后侧的小黄研究员:“……”   说得那么好听,要不是它亲耳听到苏石斌被狂揍的动静,它就信了。   沈河显然也被‘怎么下得去手呢’这样的反问给震惊到了。它第一次明明白白意识到原来有人的脸皮真的可以厚如城墙,说起慌来连脸都没红一下,眼皮都未跳一下。   它扯了扯没什么弧度的唇:“那不然你来告诉我,它是怎么死的。”   谢祈理直气壮:“摔死的啊。”   沈组:“?”   谢祈的手指指了指洗浴室门口:“就那儿。苏研究员洗澡的时候肥皂掉地上了,弯腰捡肥皂却脚下一滑,后脑勺就砸地板上了。也是挺倒霉的,苏研究员的天赋和能力比起我虽然是差点,但勉强也够得上‘优秀’二字,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痛心。”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也真的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仿佛在为一个好友不慎摔死而感到悲伤和遗憾。   但沈河并没有错过青年眼尾微扬时泄露出来的笑意。   ——谢祈他根本就是在戏耍它。   沈河额角的太阳穴不停鼓动,愈发觉得谢祈在把自己当成傻子耍。它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在此刻几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深吸一口气,口中溢出讥讽:“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些什么。苏研究员既然是在洗澡的时候摔倒的,为什么会摔在门口?谢祈,你说谎的时候好歹注重一下逻辑!”   “它为什么会摔在门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地面太滑它滑出来的呗。”谢祈白皙修长的五指往身前一摆,“沈组要是实在好奇,我这边建议你直接去找苏研究员问问清楚。”   找苏石斌问清楚?   看清楚沈组眼中的怒火,谢祈非常不客气地往上倒了一桶油:“沈组实在想的话,这次我可以代劳推你一把,保证你能和苏研究员见上面。”   沈组:“……”   耐性和理智终于被怒火侵蚀得一干二净,沈组的手指握成拳头,猛地砸在了右手边的墙壁上。嘭得一声下去墙壁的墙皮簌簌掉下来,尺骨茎突上染上了些许白粉和血迹。   躲在后方的小黄吓得身体直哆嗦。   它是认识201实验室的这位组长的,印象中这位组长冷静自持,可如今竟然被谢祈气得暴走。   谢祈简直是个魔鬼!   小黄眼中的魔鬼本鬼淡定往前走了两步,与沈组擦肩而过的时候长指往男人肩膀上轻轻一弹,声音温和似在安抚:“沈组,身体气坏了可就要影响重生机器的改进进度了,淡定,做人首先就是要心态好,看得开。”   我他妈去你的心态好,看得开!   沈河在极致的愤怒之后脸色漆黑,但表情终于冷却下来,它蓦地抬起手挥下了搭在肩膀上的手,面无表情地抬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它的背影被一扇木门隔绝,谢祈耸了耸肩膀,转头敲响了一侧的大门。   很快,门内露出了一个脑袋,是先前见过的那个爱心头研究员。   谢祈怀疑他和沈河在门外闹出的动静被听了个正着,以至于这位研究员在看向他时,眼里还有几分怯意。   青年唇角的笑意深了深,语气都放温柔了几分:“打扰了,麻烦整理一下你们宿舍的员工信息交给我。”   爱心头研究员:“啊?”   谢祈眼也没有眨一下:“哦,因为最近实验楼不太安全,有小偷之流出现,洪先生担心是有人想要在重生机器彻底成功之际搞破坏,所以为了保护各位研究员,我自请当宿管,帮洪先生关注一下各位情况。”   爱心头研究员:“……”   半个小时后,谢祈拿着从爱心头研究员那里顺来的空白日记本,将每个宿舍与居住在其中的研究员们全部记录在册。   谢祈本人在B203,贺静泽在他隔壁的B202。   关卓水和洪明比较特殊一点,两人住的都是单人宿舍。其中洪明虽然是投资人,但因为格外关注重生机器这个项目,也时常不嫌弃地住在宿舍。   而桑琬作为重生研究院内少有的女性,与另外两位女性研究员住在最角落的B210。   除此之外,有一位研究员并不在自己的宿舍。   谢祈挑起了唇。   …   深夜十点的研究院二楼。   身材纤瘦的桑琬面对着沙发背蜷缩在沙发里,变得暗淡的月光穿透窗户,勉强照亮了沙发上的人影。关卓水看了两眼,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另一边,洪明走到205实验室,推开门便看到呼呼大睡的贺静泽以及靠在窗口晒月亮的青年。与谢祈对视一眼,洪明冲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洪明和关卓水在208实验室门口碰面,后者问:“怎么样?”   “小贺他们都在休息,小桑呢?”   “睡得挺熟的。”关卓水看了眼窗外的黑夜,揉了揉因一直紧绷情绪而酸疼的眉心,沉声对洪明道,“洪叔,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十二点。   万籁寂静,无穷尽的漆黑之中,月光坠落在地,照亮了两道影子。   很快,影子摇曳分散,两道不同的脚步声往不同的方向离开。   208实验室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来人漆黑的眼眸无声地在其中搜寻一番,很快便于黑暗中找到了躺在桌子上入睡的瘦弱男人。   洪明的身体微微蜷缩,口中似有很轻很轻的呢喃,凑近了听才听分明:   “……对不起。”   庞大的阴影逐渐靠近洪明,继而肆无忌惮地铺展,无声无声息地压下来将洪明给笼罩。刹那间,躺在桌子上的男人身体一怔,四肢微微抽动起来,苍老的脸落下大片的冷汗。   低低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像极了恶魔的诱哄:“你在跟谁说对不起?是你儿子吗?”   洪明睁开眼睛。   眼中像是有一层薄翳紧紧贴合眼球,他睁开眼看到的并非这黑漆漆的实验室,而是那一年妻子离世,儿子跪在棺材前一次一次地磕头。   血色从年幼的孩子额间绽放,他心疼得几乎要裂开。脚步踉跄地往前走,可等走到儿子面前,他却已经长大成了少年。   少年抬着一双眼,眼里尽是对他这个父亲的厌恶和冷漠:“别碰我。”   “我……”口中明明有无数话要讲,但洪明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哑然失声的时间里,少年已经迈步朝着马路对面走去。猝不及防间,黑色的卡车呼啸而来,鲜血像烟花四溅,少年瘦削的身体砰然倒地,坠地时脸部朝着洪明这边偏来,露出一双瞳孔散去光的眼睛。   洪明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是你的儿子吗?”耳边的询问适时响起,“需要我救他吗?”   站在路边已经被这血腥残忍的画面吓呆的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眼神无措地转身用双手抓住身旁那人的手臂,连声音都在颤抖:“对对,救救他,救救他!”   “可是——”   那道声音突然放低。   洪明终于看清楚了身旁男人的长相,血红的皮肤里血管如同虫子拱泥钻洞,它的一张脸上满是拼接过的痕迹。   洪明忽然感觉到身体站在一个空寂无比的长廊,身侧的墙壁一寸一寸倒退,等彻底安静下来时,硕大的[重生研究院]印入眼帘。   自天空人头出现,被拽入[无限逃生]游戏后的一切画面开始于脑海中回放,洪明的心脏突然重重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声音再次出现:   “重生研究院的投资人洪明洪先生,没有儿子。” 第14章 重生机器   014.   铮——   [玩家洪明身份暴露,请及时躲避它们的追捕。]   机械音自脑海中出现的一刹,洪明像是被人在鼻子上狠狠打了一拳,剧烈的疼痛传来,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身体从桌上重重摔倒在地,中年男人咬着牙双手撑在地上起身,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影子:   庞大,丑陋,张开的手掌上有数根尖刺。   回忆起梦里森森然的“投资人洪明洪先生没有儿子”,洪明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呼吸都变得无比急促。他的手指摸着一旁的拖把杆,这是临睡前关卓水为了防止大家出现意外特地拆下来让他们防身的。   手指触碰上粗糙的杆子,洪明却突然觉得后颈的风冷了一个度。   他的身体僵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就在他将那口气吸进去不再乱动时,另一道呼吸声却自右耳边的响了起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气息如同无数触手抓住了洪明。   嘭!   满头大汗的洪明猛地抄起棍子砸在桌子上。   砸了个空。   洪明背靠着桌角,冷冰冰的温度穿透衣服将他背上的冷汗冻成冰碴,他用力喘了两口,咬着后牙瞪大眼睛去观察四周。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不小心带到了地面上。   洪明一下子警觉起来,脑袋立马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右手缓缓收紧,粗大的手指死死捏着拖把棍子。   什么也没有。   墙上的挂钟无声无息走动了许久,久到洪明仅剩的那点冷静被侵蚀,他终于有些忍受不了。   后背被硌得骨头疼,防备的姿态让他身体僵硬,他按捺不住地改变了一下动作。裤子与鞋子和地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洪明屏住了呼吸将腿收回来,改成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   他的手指握住其中一条桌子腿,身体往前探了探。   入目的是实验室靠近窗户的地方,这边实验器具摆放得不算多,因此还算宽敞。   ——没有人。   那道庞大的影子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不见了。   洪明迟疑半晌,悄悄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左手撑在桌子上视野放大地朝着周围再度扫了一边,确定影子确实不在身边以后,他那颗提起来的心终于放回了原位,一口气也抒了出来。   偏偏就是此时。   “你在找我吗?”   被压低的声音落在耳边,冰冷的气息如毒蛇爬上耳朵,钻进皮肤里,洪明的呼吸一下子就滞住了。   冰冷的手指缓缓贴上中年男人的脸,尖锐的指甲暴露在洪明向下的视野里,洪明的瞳孔瞬间紧缩,浑身僵硬地任由对方双手禁锢着他的脸,将他强行向后转动。   一直以来的影子主人终于彻底暴露在了洪明的面前。   仿佛拼接而成的脸,血管颜色艳丽明显地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赫然正是洪明梦里质问他的人。   视线再往下,洪明看到了它胸口一直未摘掉的身份铭牌。   是重生研究院的研究员。   “你——”   “我已经很久没吃到人了。”研究员的眼瞳里翻涌着血色,它几近痴迷地盯着面前这张属于人类的脸,殷红的舌头如蛇信从口中探出,划过人类的皮肤。   “虽然你看上去远没有他们美味。”   但机会摆在这里,浪费了实在可惜。   属于人类的芳香蜂拥钻进它的鼻腔,钻进它的身体,让它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栗,它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嘴角忽然开裂,上下嘴唇崩开令人心惊的距离,一眼往过去只能看到喉间涌动的舌根。   洪明被研究员口中散发的腥臭味熏得头晕目眩,脸色煞白地反胃感涌过来时,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身上的肉。   片刻的清醒让他迅速握紧了手中的扫把木棍,狠狠朝着研究员的脸砸了过去。   但就在木棍即将触碰到研究员的太阳穴时,像是撞上了厚重的空气墙,完全无法再进一步。   这什么情况?!   洪明的眼中有惊慌失措的情绪闪烁,研究员松开桎梏着他脸的手,明明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脸上的手指印却异常明显。   长指压在木棍上轻轻一弹,那棍子便从指下四分五裂,碎片蒙了洪明一脸,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阻挡碎片跌入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时,那张血盆大口已经与自己负距离了。   洪明的头颅被强行塞进研究员的嘴里,他几乎能感觉到那尖锐的牙齿已经越过头发触碰到了头皮,只要它再用力一些,他的整个头骨都会被刺穿!   洪明的身体颤抖起来。   咔——   骨骼断裂的声音越过了喘息声,清晰地在洪明耳边响起。   腥臭味伴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游离飘荡,却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洪明的眼皮上掉落了一两粒光点,灼烧得眼皮微烫。片刻,那光点似乎越来越多,终于成片成片地出现。   有熟悉温柔的嗓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洪叔。”   洪明猛地睁开眼睛。   实验室内部因为灯光的打开而亮如白昼,那可怕的血盆大口也与他拉出了相当距离,洪明的眼瞳中清晰地印出研究员嘴巴张大,眼睛失焦的模样来。   ——像是死了。   视线往边上一偏。   身穿白衬衣的青年卷起袖口,修长的五指插进研究员的后颈。月光落在他脸上,照出半片阴影,将他眉眼勾勒得愈发漂亮矜贵。   谢祈随意将手收回,往后一甩,那研究员的尸体便砸向了门侧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后颈流淌而出的血液迅速浸满了实验室。   青年抬起眼,冲洪明微微一笑:“没事了。”   洪明:“……”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从惊恐的情绪中脱离。   手指哆嗦地抹了一把脸,揉了揉眼睛。   眼瞳再次睁开时,因为揉捏的动作而出现了一瞬间的重影,但在重影消失以后,面前的一切却都没有改变。   研究员的尸体、谢祈的身影,都如最初所见。   死里逃生的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平静下来以后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嘴唇微动,半晌才说出一句:“小谢,谢谢你啊。”   “不客气。”谢祈的桃花眼微弯起。   洪明缓慢地缓和着情绪,砰砰狂跳的心脏重回正常跳动速度,他咽了咽喉咙,对谢祈道:“那个研究员,在梦里试探我,它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投资人洪明了。”   “没关系,它死了。”谢祈的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明显的安抚,“现在没有研究员知道您不是真正的投资人洪明了。”   谢祈用白大褂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   洪明盯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优雅。   摇了摇头,他把这种形容按下去,换上新的:凶残。   对,就是凶残。   否则怎么可能轻飘飘弄死了一个和怪物无异的研究员。   谢祈不知道洪明的想法,只问道:“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   洪明闻言赶紧点头。   两人先去的院长办公室。   碍于男女有别,洪明先敲了门,才走进去。   桑琬听到动静后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但因为刚醒来,面上的朦胧睡意并未退散。她揉了揉眼睛,声音低哑:“怎么了吗?”   洪明见到她这模样,便知她没出问题,松了口气后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桑琬听的一愣一愣,整个人像掉入了寒潭,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她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起身,问道:“洪叔你没事吧?”   “没事,运气好,小谢过来了。”洪叔道,“你没事就行,我和小谢再去看看小关。”   桑琬穿鞋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开口:“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两分钟后,第三次敲响关卓水所在的209实验室大门还是没能得到回应,洪明咬牙撞开了门。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想,但当洪明看到躺在桌上的高壮男人面目狰狞,太阳穴鼓动的画面,心脏还是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洪明回忆起自己在梦里的遭遇,脸色微白,赶紧上前拍了拍关卓水的肩膀。然而也正是他的手落在关卓水肩膀上那一刻,原本紧闭着双眼躺着的人像是察觉到了旁人的靠近,蓦地睁开双眼——   洪明被那双眼里的猩红和野兽般的凶狠惊了一下,仓皇后退。   同一时间,关卓水白色背心外裸露的手臂肌肉强悍鼓起,大手捏成拳头,带着强风直撞洪明面门。   后者呼吸停滞的同时,谢祈修长的五指握住了那硕大的拳头。   青年神色平静,左手按下拳头,右腿抬起毫不犹豫地往人腰腹上踹。   嘭。   关卓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撞上墙壁,谢祈跟上,一拳头砸在对方脸上。   在鼻梁差点断裂,鼻血飚溅的时刻,关卓水痛呼一声,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却,在已经惊呆和吓呆的洪明与桑琬的注视下嘶了一声。   手指抚上鼻子,摸着那粘稠的血液,他垂眸,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疑惑:“什么情况?”   谢祈挑眉:“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关卓水:“……?”   洪明挤过来:“小卓,刚才我敲门你没应,我们担心你出事就擅自开了门,我想叫醒你你就跟中了邪似的要揍我……”   关卓水愣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刚刚才退去的血色缓缓浮起又退却,半晌才扯了扯唇道:“抱歉,我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   洪明被这个新鲜的名词懵了一下。   关卓水便随口解释了下:“也没什么,就是总梦到以前上战场的画面,心里那关过不了,所以被调到了九区做调查员。”   洪明:“原来是这样。”   关卓水坐在原地缓了几秒,然而鼻间总是温热,鼻血流得跟绵延不断的小溪水似的。他粗暴地扯下头顶的白大褂,胡乱抹了两下堵住鼻孔,瓮声翁气的:“但小谢你下手也太狠了,我这鼻梁骨不会断了吧?”   谢祈挑了下眉:“出了这个破游戏,你也别调查我,我穷得很,赔不起医药费。”   关卓水差点被气笑。   虽说他也没真的准备让谢祈赔医药费,但他早从贺静泽那小子的口中得知谢祈根本不差钱。   关卓水懒得理会谢祈的调侃,捂着鼻子从角落的地上爬起来。这一动才意识到自己的肩膀生疼,腰腹处也隐隐作痛。他这些年身体素质格外好,旁人按着他打也不见得有如此痛觉,没想到谢祈看着清瘦修长、手不能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关卓水抚了抚眉眼,多看了他一眼后,眼底划过一道深思。   继而他问:“话说回来,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我做梦的动静太大了?”   洪明赶紧摇头,且如告诉桑琬一般,将怪物研究员找上门的事说了一遍。   关卓水脸色瞬间一沉。   半晌,他才道:“这群研究员的智商比我们想象的高多了。”   谢祈点头:“是啊。”   青年懒洋洋地靠在长桌上,长指轻轻一敲桌面,咚咚咚的声音极富旋律,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像是要砸到人的心底去。   他清隽漂亮的面上露出笑容,声音低柔:“有三个好消息,想听吗?”   其余三人唰一下扭头看他。   谢祈也没藏着掖着,当即便道:“我找到了进入宿舍的电梯,之后就可以不用睡桌子了。”   “在哪儿?”   “从103实验室进去,通过虹膜扫描就能进入负一楼和负二楼。”   关卓水几人回忆了一下103实验室,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入口。但谢祈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103藏有他们没发现的秘密。   暂且将入口一事按下,关卓水继续问:“第二个好消息呢?”   谢祈:“我触发了主线隐藏任务,任务要求我摸清所扮演角色的详细身份信息,并且完成对方的遗愿。”   关卓水蹙眉。   不等他想清楚,谢祈那只搭在桌上的手轻轻一转,一抹银色自他掌心滑落。   他眉眼笑意加深,声音染上了几分意味不明:“还有最后一个好消息。”   他从苏石斌后脊里找出来的游戏提示。   银色方块牌子翻开,黑色的字被屋内灯光照得照亮:   [叛徒,像极了小丑。] 第15章 重生机器   015.   原本略显轻松的气氛在看清银牌字体以后,如寒风过境,瞬间冷沉凝滞下来。   ‘叛徒’二字就像被加粗的字体一样,印在每个人的瞳孔里,无比清晰,长久未散去。   直到有人的脚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后脚跟撞上桌椅后脚,发出动静惊醒了其余的人。桑琬被撞得往后一栽,瘦弱的身影嘭哒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脸色微白,喘息声格外急促,眼神警惕又惊慌地在关卓水和洪明、甚至谢祈的身上来回扫荡。   洪明显然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他捏紧了拳头,哑着声音问:“……这是什么意思?”   关卓水将目光投在了谢祈的身上。   第六感告诉他,谢祈肯定知道点什么。   果然,青年只用长指点了点银色铭牌,道:“这上面不是写得很明白了吗?我们玩家里有叛徒。”   关卓水蹙了蹙眉:“为什么不能是那些怪物研究员里有叛徒?”   指尖点了点‘小丑’二字,他继续道:“它们的长相和这两个字能扯得上点关系。”   ——好像有点道理。   洪明和桑琬眼巴巴看过来。   害怕归害怕,惊慌归惊慌,但平心而论,他们是一点都不希望玩家和叛徒扯上关系。在洪明和桑琬的心中,玩家是让他们有归属感的同伴。先前那对情侣的死亡已经是砍在心脏上无法消除的刀痕,自是不希望玩家再少人。   “而且,”关卓水补充,“那对我们还挺有利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谢祈弯了弯眼睛,“可是我在花园那边看到了那对情侣的身份铭牌,也不知道是谁扔的。那时候怪物研究员们还没出现,总归不是他们。”   听着没什么分量的一句话,却足以重重砸进另外三人的心里。   三双眼睛相互对视,眼中闪烁着情绪明明灭灭。   唯独205实验室的贺静泽,睡得香甜,什么也不知晓。   …   当天空泄露第一缕光亮,泛起鱼肚白时,洪明疲惫的身体立刻便趴到了窗户上。   昨日从谢祈的口中知晓了叛徒的存在以后,几个玩家间和谐的气氛骤然打破。尽管谁也没有歇斯底里表现明显,可萦绕在五人间若即若离的气息却是谁都可以察觉到的。   每个人都回到了原先的实验室。   桑琬甚至从院长办公室换到了206,因为她觉得院长办公室是关卓水的地盘,不安全。   206实验室就在洪明所在的208隔壁,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桑琬走进去,吧嗒一声锁上了门。   洪明见状什么也没说,只皱着眉安静等到了清晨到来。当黑暗彻底退去,光亮足以照亮花园内的花丛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查看谢祈所说的身份铭牌。   起先他还担心自己年纪大了眼睛不好,那身份铭牌就一点大小,找不到看不清。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那身份铭牌大大咧咧躺在石头边上,尽管无法看清铭牌上的内容,但通过与自己的铭牌对比,可以确定两者是一样的。   ……谢祈说的是真的。   洪明的脑海中开始不停回放谢祈、贺静泽、关卓水和桑琬的身影。   谢祈昨晚才救了他,还将玩家之中有叛徒的信息告诉了他们,没道理会是叛徒本身。   而其他人——   洪明抿了抿唇,半趴出去的身体收回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隔壁的窗户。   桑琬挨在窗边,视线牢牢紧锁花丛处。   显然是和他一般,为了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两双眼睛对视,桑琬咬着唇一声不吭地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洪明哑然。   在他还沉默时,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回到了八点五十五的位置,那些休息了一晚上的研究员们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了实验楼上三层准备上班。   洪明不敢再像昨天一样待在院长办公室或者仗着投资人的身份乱窜,便只能去了205实验室。   正巧贺静泽和谢祈都在。   与洪明等人不同,贺静泽昨晚睡得极好,如今起床了右脸上还有几条显眼的睡痕。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在见到洪明以后,相当有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顺口一问:“洪叔,你脸色不太好看,昨晚休息得不好吗?”   洪明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休息得还行。”   贺静泽见状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生疼的背后,哭唧唧:“看来我还是太娇气了,我的后背还有肩膀的骨头好疼啊,感觉脖子也有点落枕,睡得一点也不好。”   洪明:“……”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谢祈听着这抱怨的话,又见洪明的表情颇有点一言难尽的模样,忍着笑意道:“没关系,今晚就可以睡宿舍了。”   “真的啊?!”贺静泽的眼睛都亮了,跟在谢祈的身后还想把话问得清楚一点,便见实验室的门都被推开了,以小黄为首的几个研究员沉默不语地走进来。   每个人在路过谢祈时,都会刻意将自己的肩膀缩起来,生怕碰到他,沾上点厄运。   这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得人有点好笑。   谢祈眉梢微扬,忽而喊住了黄智易。   小黄听他唤狗似的喊自己的名字,背对着青年的眼睛闭了闭,终是认命地回过了头,走回到了谢祈的身边。人都还未站定站稳,就听对方道:“讲讲当重生机器的试验品流程呗。”   小黄刚张开嘴准备回答,一道人影便出现在了205门口的位置。   贺静泽早已做好当试验品的准备,但在看到那位负责抽签的杨组杨德康时,眼瞳还是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赶紧抓住了谢祈的手。   杨德康的视线扫过205实验室内部,没在意贺静泽紧张的表情,恭敬地跟洪明打了个招呼以后,便沉这一张脸道:“重生机器出现了点意外,今日的实验推迟。”   贺静泽眼睛瞬间一亮。   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他这是不用当小白鼠了?!   少年的嘴角一点点咧开。   这是贺静泽第一次发现自己那狗屎运气竟然也挺好的。   倒是站在他身侧的谢祈扬了扬眉,问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杨德康:“无法确定,可能一天,也可能一周。”   贺静泽嘴角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赶紧扒着谢祈露出个脑袋:“没事没事,你们慢慢修!咱也不是很着急,千万别为了追求速度不在乎质量,我等你们哈。”   杨德康懒得应和贺静泽,转身便离开了。   贺静泽兴奋得短时间内淡定不下来,决定去上个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谢祈倒不担心他的安全,便随着他去了。   洪明见贺静泽一脸无知无畏哼小曲儿的模样,望着他欢快的背影从眼中消失,忍不住去问谢祈:“小谢,你没告诉他那些事情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睡到两分钟前才起床。”   洪明:“……”   另一边,贺静泽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悠悠地走着,中途遇到了桑琬,女人的脸色看上去比昨日差了很多,眉眼间有种淡淡的颓废感,看着应当是没休息好。   贺静泽停下脚步跟她打了个招呼,关切地询问桑琬身体状况,对方却只是扯了扯苍白的唇,便越过他走了。   贺静泽站在原地,眼神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   桑琬姐咋这么冷漠?   挠了挠头,思考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原因,贺静泽索性也不管了,扭头继续往洗手间走。洗手间不大,内部一共三个隔间,贺静泽走进了最里头的一个,刚准备放水便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想到那些研究员们,贺静泽低头看了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外,交谈声响起。   “你收到了吗?”   “什么?”   “哦,你是说那封记载了冒牌货名字的信吗?”   “对。”   冒牌货?   贺静泽咽了咽喉咙,按下砰砰狂跳的心脏,努力竖起耳朵将外面两人的对话听得更清楚。   “你觉得可信吗?”   “可不可信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要去确认吗?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研究院的人越来也少了,我可不想在某天莫名其妙的失踪。”   长篇大论的声音在停顿过后,再度响起,发出询问。   贺静泽捂住口鼻的位置,他快把自己憋死了,只能悄悄换一口气。等到缺氧的感觉消退,外头的回答还未响起,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将耳朵贴在了隔间大门上。   然而还是没有回应。   “这就走了?”   他嘀咕一声,正考虑要不要拉起裤子开门看看情况,却忽然察觉到脚下的地砖多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贺静泽:“……”   眼神直直地盯着那影子看了半晌,他的后颈窜进一股凉风。脖子咔咔咔往上一抬,一张怪异的脸趴在隔间上方,怪异扭曲的四肢无声无息撑着隔间四周。   贺静泽看着它,又低头看自己。   两秒钟以后,撕心裂肺的惊叫从洗手间的隔间传出去,震动了整个实验楼:   “谢哥!!!救命!!!有变态偷看我!!!” 第16章 重生机器   016.   贺静泽这辈子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   惊叫震天撼地,像是要冲破云霄,不仅震得贺静泽本人脑袋嗡嗡,更震得像蜘蛛一样趴着的研究员手掌一滑,满目惊恐地用四肢疯狂摆动试图将身体稳固住。   贺静泽趁这时间一把拉起自己的裤子,眼神悄悄瞥了研究员一眼,又悄悄去看放在隔间里的一桶清水和拖把。   舔了舔唇,他朝着研究员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唰——   拖把怼进水桶,带出一片水渍。贺静泽双手举着拖把堵在研究员右手撑着的墙壁上,疯狂洗刷刷,瓷砖墙面沾了水以后变得无比湿滑,研究员本就因为惊吓而仓皇无措的手更撑不住墙面了。   “嘿嘿,滑不滑?”   贺静泽又从角落里找出了一瓶地板清洗剂,毫不犹豫地打开盖子,双手按压biu的一声橙红色的液体滋在墙壁上,随着研究员的右手来回在墙面上滑动,上面出现了许多的泡泡。   少年将剩下三面墙壁全部洒下清洗剂和清水。   苦苦支撑着的研究员觉得自己像握住了一条鱼,满手的黏腻湿滑下,鱼儿啪叽就跑了。而它,也啪叽一下一头整整栽进了坑洞里。   研究员:“……”   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它挣扎着想要从坑里把脑袋拔出来,然而贺静泽拎起那拖把就往它后脑袋一撞,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松动、眼见着就能拔出来的脑袋又重新栽了回去。   当谢祈来到洗手间时,一个研究员面色惊恐地拔腿跑出来,期间慌不择路狠狠撞上青年的肩膀,身体摔倒在地,也不管不顾,立马起身跑路。   谢祈扬了扬眉,再次抬步往里走。   还未完全走近,便听见少年嘀嘀咕咕的声音:“让你这死变态偷看我放水,好看不好看?嗯?好看吗?!”   无声无息地站在贺静泽身后,目光缓缓落在了隔间里。   贺静泽大半的身体将隔间挡得严实,因此里面发生了什么谢祈看得并不清晰。但随着他的长腿往边上稍稍一迈,丧心病狂的一幕终于落入了他的眼中。   研究员倒插在坑洞里,贺静泽手里的拖把时不时往它身上砸一下。看似随意的动作,实际上时机把握得相当好,每次拖把砸下都是在研究员的脑袋与坑洞略有松动的时刻。   这样的对决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最后还是研究员先投降了。   不太清晰的声音伴随着呜呜呜的哭声夹着回应传进贺静泽的耳中:“放、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贺静泽呸一声:“凭什么你说放我就放了你,你个死变态偷看我唧唧!”   谢祈:“……”   一听这话,研究员哀嚎得更大声了。   它哪里是偷看他唧唧!   这丑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分明是这家伙自己偷听它们讲话被它发现了!   可事到如今,它也不敢反驳贺静泽,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对方做交易:“我身上有东西,你放了我,我把东西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啊?”   “你让我起来,我就告诉你。”   贺静泽迟疑了一瞬。   眼神狐疑的在研究员身上转来转去,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被拽入游戏前看到的[无限求生]玩法介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好像是写着:游戏内会随机掉落道具和提示语。   难道是这个?   他摸着下巴思考半晌,还是没抵抗住道具和提示语的诱惑,小声问了句:“你确定?”   研究员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停下了挣扎,藏于黑暗的眼睛睁开时露出了一两点猩红,它咧了咧嘴,声音却还是贺静泽最初听到的呜咽声:“……对,你放了我,我把它给你。”   “那行,说到做到哦,谁撒谎谁没唧唧。”   研究员:“……”   面上表情止不住的狰狞,它森森地应了一声好。   贺静泽是个好人,他说了要放了这研究员就是真的放,将手里的拖把重新放回角落,他对研究员说:“好了,你出来吧,我保证不怼你了。”   研究员尝试着动了下身体,在意识到贺静泽说的是实话以后,浑身的力气聚集到手臂处,双手撑着两侧,嘭一声就把自己拔了出来。   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两侧因为禁锢而涌现出血痕和红印,加上这研究员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一眼看去非常狼狈。   贺静泽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跟它拉开距离。   他觉得它有点臭。   尽管多年的教养告诉贺静泽他应该对这位研究员礼貌一点,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闷声闷气的提醒它:“我让你出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那东西给我了?动作能不能稍微快一点,你……这里怪臭的。”   “东西?”研究员猛地抬起一双凶狠的眼,“你他妈还想要东——”   眼睛直直定在了贺静泽身后看了不知道多久戏的青年身上,对方温柔的笑容看上去好看极了,却莫名让它有种死神降临的恐惧感。   “怎么了,不准备履行承诺吗?”   突然的询问自贺静泽身后响起,吓得贺静泽身上的毛都快炸了。他咻一下窜起,猛地转身看去,当发现来人是谢祈时,那炸开的毛又重新耷拉下来,但脸色还是煞白的。   捂着心口,他抱怨:“谢哥你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的?吓死我了。”   谢祈挑眉:“十分钟前。”   贺静泽:“……”   这合理吗?   站了十分钟,他现在才发现?   右手按在贺静泽的黑发上,轻轻揉了揉,谢祈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那研究员的身上,温声问:“想好了吗?准备履行承诺吗?”   研究员:“……”   它隐约能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但……他妈的这狗东西把它塞进蹲坑里的仇它要是不报,它以后还能在研究院立足吗?!   想到这里,研究员脸上的笑容都阴森了几分:“履行你妈的承诺!”   今天它就要把这两人全吃了!   就算痛死,它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嘭——   研究员在一阵天旋地转以后,满脸懵逼地望着面前的黑漆漆。   它的手下意识去触摸周边环境,当摸到冰冷的地板,几分钟前的熟悉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它瞪大了眼睛。   它懵逼,贺静泽也懵逼。   刚才……   刚才好像就是这个研究员突然原地暴起,朝着他扑来。   他吓得一呆,结果下一秒他谢哥一把将他拽到身后,抬起一脚就把人踹到了墙壁上。   再下一秒,那研究员被墙壁上残留的清洗剂重新送回了坑洞里。   贺静泽:“……”   谢祈神情淡定地上前一步,道:“东西。”   研究员:“……”   “不想给吗?”他拎起那拖把,声音更温和了,“提个醒,我可不像阿泽一样力气小得跟蚂蚁一样,我能把你全塞进去,你要不要试试看?”   研究员:“……”   几分钟后。   谢祈随手关上了厕所隔间的门,跟在贺静泽的身边看他满脸好奇地将手里的银色小牌翻来覆去的看。   “谢哥,这个东西咱得好好保管啊。按照一般游戏定律,这种所谓的道具咱们肯定能用得上。”   贺静泽拿到手的是防御道具。   谢祈应了一声提醒他:“别弄丢了。”   贺静泽:“诶,放谢哥你这里吧?”   谢祈摇头:“我用不上。”   要不是受限这破游戏,他能把这里的研究员全撕了,犯得着跟它们浪费时间。   这防御道具在他这儿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是对于贺静泽这种普通人而言,或许是最管用的。   谢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偏头提醒:“别把这事告诉其他人,玩家里有叛徒。”   贺静泽猛然瞪大眼睛。   …   101实验室。   技术研究员们沉浸在工作之中。   桑琬穿着白大褂站在它们身后注视着几人沉默的动静,视线似不经意划过墙壁上的挂钟,温和地开了口:“到吃饭时间了,我去帮你们把午饭带来。”   几位技术研究员闻言都愣了一下,随即一人放下手头工作:“桑姐,我去就可以了。”   桑琬:“你继续工作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几人拗不过桑琬,桑琬起身去了实验楼大门口的位置。   昨天她就发现了,他们的午饭是不知道谁送到门口的,桑琬垂眸看了眼标记着101实验室的盒饭,眼角的余光瞥过四周。   所有的实验室大门都关闭着,无人能注意到她的到来。   几分钟后,桑琬拿着盒饭回到101,泰若自然地将盒饭分发给其他人,她似随意道:“路上跟人聊了会儿,让你们久等了。”   盒饭分发到每人手中,桑琬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回了办公椅。   吃过午饭是两个小时的午休。   期间一位研究员午睡时突然陷入梦魇,它趴在桌子上,颈间的青筋根根鼓起,面目狰狞地脸皮都在抽动。低低的嘶吼从它喉间溢出,几乎瞬间就将实验室的其他人给惊醒了。   “怎么回事?”桑琬抹了把睡意朦胧的脸,抬眼正见研究员睁开猩红的眼睛暴起的模样。   她的呼吸一滞。   下一秒另一位研究员猛地抬手砍在男人的后颈。   几个研究员围着昏迷不醒的男人低声说着话,正在讨论它出现此种怪异情况的原因。桑琬蹙着眉看了眼对方单薄的衣物和冷冰冰的地板,当即便道:“这么躺着也不是回事,顾研究员,你把人送回宿舍休息一会吧。”   顾研究员点头。   它弯腰搀扶起躺倒在地的研究员,正欲离开,却听见桑琬温和的嗓音:“正好,我也要回宿舍一趟,我跟你们一起走。”   三人来到103实验室,扫描仪扫过顾研究员的瞳孔。   嘀——   在103实验室其他研究员的注视下,桑琬神色平静地抬脚跨进电梯。   冰冷光洁的电梯壁面照出她那张白皙文静的脸以及一双冷漠的眼睛。 第17章 重生机器   018.   两位研究员在B1楼停下,桑琬独自一人前往B2楼。   畅通无阻的来到B210宿舍,她的目光落在木门上。   门是上锁的,还是密码锁。   桑琬盯着门锁看了几分钟,手指按下,不用几秒钟,便听见嘀的一声,宿舍门打开了。   B210宿舍内部有四张床,宿舍内没有窗户,只有白色的墙壁,一进门就有种沉闷和窒息感。桑琬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爬上了右侧的第二张床,将枕头拆掉,摸出了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便是日记主人的名字:桑琬   再往后一翻:   2036年10月16日,天气阴,有小雨。   我终于通过面试,进入了重生研究院。   桑琬抿了抿唇,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了从旁的技术研究员手中要来的打火机,红蓝色的火苗在日记本纸张后轻轻扫过,滚烫之下一行被藏起来的字显露:   我见到了他,我会杀了他。   2038年7月12日,天气晴。   重生机器的研究进度卡住了,洪先生非常生气。   2038年8月12日,天气阴。   我接手了重生机器的一部分研究,看到了相关资料。我开始怀疑,有人并不希望重生机器能够成功研制,是谁?   2039年1月1日,天气晴。   今天放假,我去看望了父母。   隐藏内容:下午打开了电视机,真有意思,刽子手光鲜亮丽地接受采访,而我的父亲只能深埋黄土之下。   2040年3月6日,暴雨。   我怀疑重生机器的研究只能到此为止了,连关院长也放弃了。   他说:这东西是不可能成功的。   真的吗?   隐藏内容:可是我好希望重生机器能够建造成功,我想见见我爸爸。   2040年5月4日,天气晴。   洪先生不允许重生机器的项目就此结束。   今天不小心听见洪先生和关院长在办公室里吵架,或者说,是洪先生的单方面施压。   2040年6月1日,天气阴。   重生机器项目再次启动,辞职离开的研究员们回到了研究院。   隐藏内容:我好像知道是谁在阻挠重生机器的进程。   2040年12月3日,天气阴。   心情不太好。   隐藏内容:我发现我交上去的资料被修改了,但我的资料只经过关院长的手,果然是他吗?   2041年6月3日,天气阴。   洪先生又拨了大笔的钱来支持项目进程。   2042年12月15日,天气晴。   关院长今天提出了一个关键点,我们尝试修改,成功了。   隐藏内容:关院长好像变了,他没有再私下修改我们的资料,他在为重生机器的成功而努力。   2045年6月8日,天气晴。   今天轮到我去尝试A6008代,我会平安回来的。   2046年2月3日,天气晴。   它快成功了。   —   将日记本翻阅一整遍,桑琬将它重新塞回了原位,小心翼翼压在了枕头之中。   她的脑海中有游戏提示在不停响起,正是谢祈口中的主线隐藏任务。   安静坐在椅子上五分钟,桑琬回忆起日记本说得一切,再想所谓的[技术研究员桑琬]的遗愿,眸光轻轻闪烁。   按如今的资料来看,[技术研究员桑琬]的遗愿无非只有两个:   一是成功研制出重生机器,去见一见父亲。   二是杀了他。   ……他是谁?   桑琬纤瘦的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根据日记本上的内容,这个他多半是重生研究院内的某个人,而且日记上还提到过对方光鲜亮丽地接受了采访。   放眼望去,整个重生研究院的研究员们都是极出色的人物。在进入研究院以前,它们的姓名在这个行业都家喻户晓,但进入研究院以后,有了保密协议制约,无人可以随意接受采访。   除了项目投资人洪明以及重生研究院的院长关卓水。   桑琬陷入深思,忽而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蓦地睁开眼,将那丝冷意按下,往日的温柔文静尽数展现。偏了偏头,眼角余光扫到正是那位顾研究员。   “桑姐。”   桑琬应一声,问:“你怎么过来了?张研究员出问题了?”   研究员点头,“它刚刚醒了几秒,但没有恢复正常,我没办法只能再次打晕它。”   桑琬抿了抿唇,眉眼间露出了几分担忧:“这可怎么办?顾研究员,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不如在这边照看一下张研究员?你的工作我会找人接手的。”   顾研究员并没有拒绝桑琬。   桑琬离开B210宿舍以后跟着顾研究员前往张研究员所在的宿舍,看了眼张研究员此刻的情况,才转身回到101实验室。   简单告知了实验室几人张研究员的情况,桑琬便没有再浪费它们的时间。她独自一人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一直以来没怎么动过的电脑。实验室的电脑都是加密的,桑琬简单尝试了几次,却并没有像开启B210宿舍的大门那般顺利。   她面不改色,在最后一次的试验下按下了0101,电脑屏幕光亮变化,悠扬的音乐落入耳畔——电脑被打开了。   桑琬找到浏览器,开始搜索关卓水和洪明的名字。   没用多久,她便看到了跳出来的新闻提醒:2039年1月1日,我国企业家洪明先生接受新潮媒体采访,表示被很多人抵制的重生机器建造正在进行中。   桑琬盯着这行字,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眸色微深。   所以,[技术研究员桑琬]的遗愿之一,就是杀了投资人洪明。   …   接下来的两天,玩家一行的生活可以称之为平静。   但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隐隐露了面。   进入游戏的第五天中午,杨德康组长去了309实验室,在没有看到贺静泽的身影以后,果断转身走至205。推开门,果然瞧见贺静泽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205实验室不久前上任的组长谢祈正懒散靠在椅子上,长腿随意搭着桌面,视线往他身上瞥来。   “杨组。”青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平缓温和,配合脸上的淡笑,将毫无杀伤力五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杨组错开了谢祈的视线,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重生机器G3001设置好了,我来找贺研究员。”   两人的对话不算轻,毫无意外地吵醒了贺静泽。   迷迷糊糊中‘重生机器’、‘设置好了’的字眼钻进耳朵,贺静泽的脑袋猛地从桌子上抬起,声音不受控制地放大:“啥?!这就修好了?!”   杨组扭头盯着的贺静泽,脸色没那么好看:“贺研究员这话什么意思?是不希望重生机器修好吗?”   贺静泽:“……”   你这问的不是屁话吗?   他怎么希望自己变成个四不像啊。   但不能说。   贺静泽露出了个虚伪的笑容:“您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只是单纯的震惊杨组一行的能力,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肯定还得多浪费些时间。洪先生能找到你们为研究院献力,可真是三生有幸。”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谢祈想笑。   他对杨组说了声知道了,让它在门外稍等片刻,便冲着贺静泽勾了勾手指。   贺静泽凑过去。   谢祈道:“还是之前说的,我替你去。”   贺静泽皱起眉,拉着谢祈的手臂不肯松手:“谢哥,你真替我去啊,我去——”   话未说完就被谢祈打断了:“我要去找我的身份资料。”   贺静泽一愣。   一分钟后,贺静泽忧心忡忡地趴在窗口盯着谢祈和杨德康的背影消失在2楼的安全通道口,心中的不安一点点袭来。   他捏了捏手掌心的肉,深深吸了一口气。   …   杨德康并不在意到底是谢祈还是贺静泽进入重生机器。   它作为实验机器的操纵者,只需要一个试验品,但并不强制性要求试验品的身份。   他将谢祈带进了电梯。   电梯只通往B2楼,但B2楼的另一侧尽头有一条通往B3的通道。   输入密码,推开厚重的银白色圆门,硕大的重生机器落入眼帘。   和谢祈想象中的重生机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这类高科技或许比较像影视剧里的太空休眠仓,但实际上,它只是一扇门。   整个宽敞的B3,以这扇门为中心,划出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   因此,门的四周格外空荡。   几个没见过的研究员抬眼看来,杨德康便催促着谢祈:“过去等着,等数据输入完毕你可以进去了。”   谢祈应了一声。   他站在门前等待,右侧传来几个研究员的交谈声:   [姓名:谢祈]   [重生时间节点:2026年3月1日]   [设置完毕]   [实验员准备进入]   谢祈抬起脚跨进了大门。   时间洪流如狂风疯狂撕扯着谢祈的身体,他的五官、皮肤被拽得生疼,噗噗噗的怪声炸响在耳边,无数的鲜血自眼角流淌而下,缓缓掉落在地。   嘭。   心脏像是被狠狠砸中,身后一股推力撞在青年的后脊,让他喷出一口血来。   风声渐消,撕扯感也在慢慢减退,谢祈抬手擦了一把脸,满手的红色让他低骂了一句。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为一只鬼,能在短时间内流这么多的血。   胡乱将脸上的脏污处理干净,他抬眸。   随即对上了一双装满无奈和心疼的眼。   “阿祈,你再跟人打架,我就要告诉你妈妈了。你看看你这张脸,咱能继承你妈优越的基因不容易,这小脸蛋要是坏了,以后还怎么拐对象回家?”   谢祈:“……”   他沉默地盯着说话之人看了半天,再低头看看自己。   好家伙。   一米八三大高个直接变成矮萝卜头。   花了十来分钟,谢祈终于搞明白了眼下自己的情况。   他通过重生机器回到了[技术研究员谢祈]五岁那年。而此刻抱着他的年轻男人,正是[技术研究员谢祈]的父亲,宁谦。   宁谦带着儿子回到家时,家里空落落的,他小心翼翼地用温水将儿子满是鲜血的脸洗干净,看到脸蛋上几条明显的划痕,叹了一口气:“瞒不过你妈了。”   谢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眼尾处有道很明显的伤痕,还在往外淌着血。   他冲宁谦露出甜甜的笑容:“妈妈不会生气的。”   宁谦一顿,笑了笑:“嗯,你妈妈从来不会生你的气。”   他拍了拍谢祈的小身板,让谢祈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等会儿有个爸爸的朋友来做客,你乖乖待在房间里,好不好?”   谢祈点头。   他迈着小短腿走进卧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本杂志:《科学边界》   谢祈心道这小孩才五岁就开始看这种杂志了?   他随手翻了翻,视线倏然停留在第一页上。   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的人正是宁谦。   而一旁写着:重生研究院负责人宁谦先生言明,重生机器已取得初步进展。   宁谦是重生研究院的一员?   谢祈挑了下眉,正要继续翻动杂志,忽而听到窗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他走至窗口一看,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户外车位,大门打开出来一道人影。   应当是宁谦口中所说的朋友。   下一秒,朋友转身、迎面走向宁家大门,露出了一张年轻又眼熟的脸来。   竟然是关卓水。 第18章 重生机器   018.   出现在谢祈面前的关卓水与谢祈在20年后认识的关卓水有着明显不同,一张脸嫩得很,眉眼间更是装满了少年的张狂。   他垂眸思索,开始翻开卧室内所有的科学杂志。   很遗憾,对谢祈有帮助的只有桌上那本《科学边界》。   谢祈推门走进浴室。   谢祈家住的是小洋楼,房子很宽敞,光是谢祈的儿童房里都有洗浴配置。拧开门把手走至大镜子前,他看了两眼自己矮萝卜头的身高,果断往后一转,悄无声息推开门。   小洋楼的一楼是客厅和餐厅,此刻宁谦和关卓水的交谈声时高时低。谢祈趴在栏杆上往下瞅了两眼,便钻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房间。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个更大的卧室。   入目是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大床,配套的双人枕头、床头柜摆放得整整齐齐。床头往上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照。其中男人身穿黑色西装,笑容儒雅温和,他单手搂着身着白色婚纱的女人,垂眸时的温柔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宁谦和他妻子。   谢祈多看了两眼,悄悄钻出卧室,又往旁边的房间而去。   这次终于找对地方了。   入目是高高的书架,数不清的书籍将书架填满。谢祈搬了个椅子,踩在上头抽出了几本科研杂志和一些报纸。   其中某张报纸上用硕大的字体写着:   重生竟成为可能?知名企业家洪明给出确定答案!   而下一张报纸便是:   科研院痛批重生机器项目!并辞退相关研究员。   谢祈注意到这被辞退的研究员里就包括他的父亲,宁谦。   快速看完相关内容,将报纸和杂志塞回原位,谢祈走到了宁谦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放在其中。   他伸手拿起。   2018年6月7日:   今天遇到了一位很有野心的企业家,他向我阐述了他疯狂可怕的想法——建造重生机器。   我想,他的想法会被摧毁。因为按照当前形式来看,[重生]违背了人类的生存规律,打破了自然平衡,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过,我承认我很感兴趣。   2018年7月12日:   他们都说我是科研疯子,所以我决定加入重生机器的研究项目。   2019年2月14日:   我在这个情人节遇上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想和她结婚。   2020年4月2日:   我和我最爱的女人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2021年2月14日:   时隔两年,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给他取名叫做宁祈。   祈愿他的妈妈可以平安度过危机。   2021年3月19日:   她抛下我走了。   我想回到三年前,我想去找她。   2023年9月1日:   重生机器的研究陷入瓶颈,我不想放弃,我想见她。   2026年2月28日:   阿祈今年五岁了,简直是个捣蛋鬼,可我很爱他,他身上有你的影子。   谢祈继续往后翻,但日记本的后面却空空如也。   谢祈一顿,回忆起他重生而来设定的时间节点正是2026年3月1日。   所以[技术研究员谢祈]的父亲是重生研究院的研究员,母亲在他出生那年就离世了。   但……为什么二十年后,宁谦不在研究院内?   他也去世了吗?   …   关卓水和宁谦聊到了傍晚。   眼见着时间不早,关卓水对宁谦面露抱歉,“占用了你不少时间,要不这样,我们出去吃个饭?谦哥你把阿祈带上,省的做饭了。”   宁谦没有拒绝。   关卓水挑的是一家小饭馆,宁谦将小萝卜头谢祈按在座位上,让他乖乖坐着别动,随后接过关卓水手里的菜单,问谢祈:“阿祈想吃什么?糖醋排骨吗?”   谢祈应了一声好。   宁谦点了三个菜,一边伺候儿子吃饭,一边和关卓水聊天。   两人聊天的内容几乎都是与重生机器相关的,先是关卓水说重生机器的成功虚无缥缈,宁谦却道一定会研制成功的,反正他们还有几十年时间。   关卓水大概是知道点什么,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小谢祈的身上落下一瞬,便收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关卓水都会来谢祈家的小洋楼。   谢祈听到过他们的谈话,说是重生机器的可行性又被验证了。   *   入夜。   贺静泽却毫无睡意。   今天下午五点下班的时候他晚了一步,没跟在大部队身后混过虹膜扫描进入宿舍楼。是一个叫做黄智易的研究员带领他回宿舍的。   期间碰到了关卓水、洪明以及桑琬。   叛徒的存在让几人之间的气氛保持着微妙。   关卓水大概是经历得多了,看着冷静镇定些。洪明和桑琬便表现得格外明显,尽管待在空间有限的电梯内,也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反正能离旁人多远,就离多远。   踏出电梯时,关卓水的目光自桑琬的身上划过,偏头对贺静泽说了声注意安全。   洪明看了看他,跟着关卓水走了。   偌大的电梯间内只剩下桑琬跟贺静泽二人。   贺静泽咽了咽喉咙。   其实他没错过关卓水瞥在桑琬身上那一眼,那眼神实在有点意味深长,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所谓的叛徒。平心而论,贺静泽是根本不愿意相信叛徒是桑琬的。   在贺静泽的心里,桑琬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贺家与傅家的年轻一辈都是男孩,贺静泽从小活在几个哥哥的‘压迫’下,一直都希望有个姐姐或者妹妹。   他抿了抿唇,小声地说了句:“桑琬姐。”   桑琬笑了笑,视线划过关上的电梯大门,道:“小谢今天下午是去当重生机器的试验品了吗?”   贺静泽一愣,很快又点头。   桑琬看着他,问他:“他知道如果重生机器坏了,他就会永远被困在那里,回不来了吗?”   贺静泽猛地抬起眼,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桑琬却不再多说什么,在电梯抵达B2楼以后便迈步走了出去。   少年眼睁睁看着桑琬出了电梯门拐到右侧,进入B210,他摸了摸怦怦直跳的心脏,走向B202的脚步都有些发虚。随意洗漱一番,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的这个宿舍比较特别,整个宿舍只有他一人。   原本的四人间因为舍友都被谢祈弄死了所以显得格外安静。   贺静泽闭上眼,睁开眼,极度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   操。   也不知道桑琬姐那话是不是真的。   他谢哥去当了重生机器的试验品,难道真的有一定概率回不来?   贺静泽摸黑下了床狂灌了一大杯水,正将杯子放回原位时,漆黑寂静的宿舍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紧接着熟悉的嗓音传来:“阿泽。”   贺静泽的眼睛倏地一亮。   这不巧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贺静泽狂奔至门口,门把手往下一拧,看到了谢祈的脸,差点哭出来:“他大爷的,还好谢哥你安全回来了。”   谢祈挑了下眉:“为什么这么说?”   贺静泽:“桑琬姐说如果你在使用重生机器的时候机器坏了,你就得一直留在那儿了。”   说着又松了一口气:“我被她吓得都睡不着,还好谢哥你回来了。不过之前不是说起码得一天时间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贺静泽的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   面前的谢祈似笑非笑,眼神里却全然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在走廊泄进来的光线里泛着银色的冷芒。   ‘谢祈’笑意加深:“放心,你谢哥回不来了,而你,也一样。” 第19章 重生机器   019.   B202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将仅剩的那点光亮都尽数遮挡。   完全陷入黑暗的空间将恐惧的情绪拉到巅峰。   贺静泽的眼前完全被黑暗遮挡,什么也看不清,却能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格外清晰。他脸色煞白,开始后悔自己在开门前为什么那么蠢,那么着急,没意识到情况不对也就算了,连屋子里的灯都没有打开。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悄悄划过桌面,桌上只有他刚才摸黑拿起的水杯。   ……勉强也能算个武器。   “你不会想用这破杯子对付我吧?”   明显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静泽咬了咬牙:“你丫的能不能别顶着我谢哥的声音和脸跟我说话,我真草你大爷的,晦气!”   ‘谢祈’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黑暗对于贺静泽而言是困境,但对于‘谢祈’而言似乎并未成为阻碍。   他往前一步一抬手,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少年的肩膀。一次轻微的触碰却好像炸弹在贺静泽的耳边炸响,他毫无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杯子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嘭。   杯子砸到‘谢祈’的面前,又被他轻易挥开撞上了床架,发出巨大的声响。   “谢祈敢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看来也不是很在意你的死活。”   “你放屁!”   贺静泽呸出三个字,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以后,开始计划着如何能从那人的身前钻出去,跑到走廊。   但‘谢祈’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谢祈’没有再浪费时间,长指力道十足地紧紧扣住少年清瘦的肩膀。这还是贺静泽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力气可以这么大,简直要生生把他的肩膀给捏碎。   他龇着牙挣扎,手脚齐用拼命往对方的身上踹,然而对方只是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声,右手的匕首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锋利的刀锋轻易划破了单薄的衣物,刀剑的凉意抵上腰腹的皮肤,贺静泽咬得嘴唇出血。   浓郁的血腥气似乎激起了‘谢祈’的兴奋,他低低的笑:“再见。”   铮——   匕首被坚硬的物体挡住,发出嗡鸣。   ‘谢祈’蹙起眉,手腕再度用力将匕首往前一推,两方力道的同时加注让坚硬的匕首自内折断。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一刻,‘谢祈’顿感不妙,他猛地松开桎梏着贺静泽肩膀的手。   也正是这时,以贺静泽为中心,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光圈。   光圈迅速扩大,无法阻挡的力道就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谢祈’的胸口,沉闷的撞击声下男人身体迅速后撤,竟然直接砸穿了宿舍木门,撞在走廊墙壁上。   令人心惊的动静迅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尤其是刚刚下电梯的洪明。   洪明坐在电梯内都被那哐当一下吓了一跳,等电梯下降停止,一探头对上半个身体瘫坐在地上的‘谢祈’,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   ‘谢祈’暗暗咬牙,身体竟然缓缓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散在洪明的眼瞳之中。   洪明在呆愣过后立马上前跑到了敞开的大门前,一眼便看到了同样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额间尽是冷汗的贺静泽。   “……小贺?你没事儿吧?刚才小谢是什么情况?”   贺静泽在怦怦的心脏跳动声中听到洪明紧张的声音,终于缓缓回过神来,他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得要命:“那不是我谢哥,是个冒牌货,趁着我谢哥不在想杀了我。”   洪明脸色骤然一变。   贺静泽却松了口气:“洪叔劳烦你开个灯。”   灯光打开,贺静泽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   那天从厕所研究员手中拿到的防御道具,就被他放在胸口的兜里。在那冒牌货的匕首即将刺穿他的肚子时,贺静泽明显感觉到心口一烫,紧接着便是那个逐渐变大的光圈。   ……这破游戏做道具倒是蛮良心的。   贺静泽抹了把脸,将心思压下来,扭头问洪明:“洪叔,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洪明回过神来,赶紧将自己原先的来意说了一遍:“我刚才从B1的洗浴室路过,在那边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几封信。”   自得知每个玩家还有隐藏的主线任务以后,洪明完全不敢错过任何可能带有他身份信息的资料。   他弯腰捡起了那几封信。   “喏,我把信带过来了。”   被捏得皱巴巴的信封被拆开,贺静泽帮忙抽出里面的纸张。   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桑琬是假的。   贺静泽:“……?”   脑海中有一道光迅速闪过,贺静泽的眼皮撑开,瞳孔却在收缩,他指着信封的手指动起来:“我知道这个!”   “什么?”   “那天我在洗手间碰到了几个研究员,当时它们就在说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冒牌货的名字。”贺静泽咽了咽喉咙,盯着关卓水的名字,“当时我想,是不是我们之间的叛徒在给研究员报信。”   洪明:“……”   被贺静泽这么一提醒,洪明突然觉得后脊窜起了一道一道的凉意。   他张张嘴,喃喃道:“按照你这个说法,叛徒不是你和我,也不是小谢,不就只剩下——”   关卓水和桑琬。   可现在信上写着桑琬是假的,桑琬本人会做这种事情?   明显不会。   所以写下这封信的人,就只剩下关卓水了。   可关卓水是九区的调查员,根本没有理由当叛徒,害他们。   “不过也不一定。”贺静泽忽然又道。   迎上洪明迷茫疑惑的视线,他摸了摸鼻子讪笑:“谢哥说不用在意什么信不信的。我觉得也是,反正我们不暴露身份,那些研究员也拿我们没办法。”   谢祈跟他说过,研究员如果真的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冒牌货的情况下对他们出手,这就意味着研究员本身也会死。   所以一般情况,它们不会这么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它们为了确定小桑是冒牌货,不是可以使劲用法子试探她吗?”洪明问。   贺静泽:“……”   贺静泽突然扭头看向了一直安静无声的B210宿舍。   他和那个假冒谢哥的家伙闹出这么大动静,除了洪明以外,其他的宿舍里虽然没有出来人,但其实大家都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观察情况。   唯独B210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情况不对。   贺静泽和洪明拔腿就往B210跑,哐哐哐的敲门声应没有引起里面人的注意,贺静泽扭头看了看走廊上的公共物品,寻思着是否可以用来砸门时,听得电梯门叮一声被打开了。   目光瞬间转移。   只见关卓水面无表情地迈着大步走过来,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凶狠。   见到他,贺静泽和洪明两人的身体倏地紧绷,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前者已经悄悄捏住了刚刚才放到手里的防御道具。   然而关卓水的表现却出人意料,他抬起手,手中拽着一张纸。   贺静泽眼尖地发现那纸便是他先前自洪明手里看到的信纸。   ——关卓水也看到了上面写着桑琬的名字。   “你……”贺静泽下意识后退一步。   关卓水见到他的反应,顿时一声冷笑:“怎么,担心老子是叛徒吗?老子好歹是九区的调查员,是蠢到什么份上,会给每个研究员发张纸告诉他们叛徒是桑琬?老子没长嘴吗,不会亲自跟它们说吗?非要留下把柄让你们看到这破信?!”   “把老子当傻逼吗!”   贺静泽:“……”   洪明:“……”   怎么感觉,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所以——   贺静泽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话的意思是,桑琬姐陷害你?”   关卓水冷哼:“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第20章 重生机器   020.   小洋楼。   这已经是谢祈重生至二十年前的第三周。   前一周宁谦作为重生研究院的骨干,将小谢祈交给了保姆,自己去上班工作了。而等到第三周,又轮到了他休息。宁谦一早便去菜场买了妻儿爱吃的菜,回家的路上还给小谢祈带了豆浆包子当早饭。   宁谦回到家之前,谢祈听到了敲门声,他迈着短腿打开大门,一眼便看到了关卓水。   “关叔叔。”谢祈扬起笑脸,弯了弯眼睛,“你怎么过来啦?找我爸爸吗?”   关卓水像是匆匆赶来,额上的汗水以及因为过度工作而疲劳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分外狼狈。看到面前这个长相精巧可爱的男孩,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下头:“是啊,阿祈,你爸爸呢?”   “爸爸去买菜了,关叔叔有急事吗?”   谢祈扭头,视线在客厅桌上扫了一圈,宁谦的手机正放在桌上,没带走。   “是有点急事,我在这儿等你爸爸回来,阿祈你先回房间吧。”   “好。”   谢祈应下,回了房间。   虽然他和这里的关卓水相处时间不长,但隐约觉得今日的关卓水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那种急切的姿态,谢祈也没有见到过。   他安静站在窗口,在等待了五分钟以后便看到宁谦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几乎是宁谦进屋的同时,谢祈悄悄钻出了房间,缩在楼梯的转角口偷听二人对话。   宁谦对突然出现的关卓水感到很意外:“你怎么过来了?昨天还说忙得要命——”   “宁谦。”   关卓水沉声而出的一声名字打断了宁谦的调侃,原本面上带笑的表情也顺势收敛了起来,他皱眉:“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关卓水定定望着宁谦,在宁谦的注视中,咬紧了腮帮。   数十秒后,他终于开了口:“重生机器是可以实现的。”   宁谦一听就笑了。   他还以为关卓水匆匆而来是有什么急事。   “我一直很笃定重生机器的成功,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关卓水深吸一口气,“我是说,我们造出了重生机器。”   宁谦把早饭放到桌上的手微微一顿,他偏过头:“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了。”   “那我换种说法,2046年,在重生研究院所有研究员的努力下,世界上第一台重生机器以门的形式建造成功。”   宁谦的手缓缓收紧。   关卓水却继续道:“最初,所有人都为这奇迹感到喜悦。”   慢慢的,很多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回到过去的人改变了既定的轨迹,享受着重生带来的一切甜头,而留在现实的人,却在为旁人的甜头擦屁股。   于是他们也渴望回到过去。   这个项目开始最初,就有人竭力反对,因为他们认为这违背了自然规律。   投资人洪明没当回事。   那些科研疯子也没当回事。   后来真正造出来了,一切恶果都开始了。   “那么,”宁谦弯了弯眼睛,“我回到过去见到她了吗?”   和宁谦共事那么多年,关卓水无比清楚此刻宁谦口中的‘她’是谁。   妻子因病离世是宁谦一辈子的遗憾。   如果说最初研制重生机器只是宁谦的兴趣在作祟,那么从妻子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宁谦在重生机器项目上所奉献的心力都是为了再见到妻子。   关卓水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见到了,但是她放弃了。”   宁谦嘴角刚扬起的笑容被拉平,声音都沉了沉:“什么意思?”   关卓水的视线往二楼某个房间看了看,感到非常无力:“她不想放弃你们的孩子,所以她没有改变因果。宁谦,她做的是对的,二十年后的你也接受了这个结果。那天你告诉我,重生机器是不该存在的。”   所以他们准备毁了二十八年来的研究。   可就在计划即将达成的时候,投资人洪明却出现了。   “你知道为什么洪明会花那么多钱赞助这个项目吗?因为他觉得是他年轻的时候做得坏事太多了,所以不管找了多少女人都没能生出一个儿子去继承他的家业。”关卓水沉声道。   在意识到他和谢祈准备毁坏重生机器时,洪明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当即便让带来的保镖按住了他们。   随后是一番混战。   关卓水咽了咽喉咙,“你在死前把我推进了门里。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回到了二十年前,我可以阻止重生机器的研究,也可以阻止你。”   因为,重生机器中途遭遇瓶颈时,多亏了宁谦。   换言之,没有宁谦,重生机器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是吗?”   客厅内的气氛不知道凝滞了多久,才缓缓响起宁谦的一句似问非问。他朝着关卓水笑了笑,英俊的脸上笑容温和,一如既往,但只有关卓水知道那样的笑容里夹杂了多少寒意。   宁谦转身,开口:“我不会放弃的。”   关卓水:“你——”   “就算改变不了结果,我也不会放弃的。”宁谦道,“就算只是见她一面,对我来说也是值得的。”   关卓水闭上眼睛,压抑着怒气。   难怪当时他进门之前,二十年后的宁谦说了一句话:   我很固执。   一点没说错。   但关卓水也不想逼宁谦,扔下一句“你好好想一想”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关卓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宁谦在原地战了许久,直到某一刻,身子猛地松懈下来,他整个人砸进椅子里。   男人颤抖着双手捂着脸。   谢祈站在拐角处,能看到他在哭。   是挺残忍的。   二十年后的关卓水回到这里,告诉宁谦他心心念念的重生机器可以实现,却又在下一秒让他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关卓水总是会出现在谢祈家的小洋楼。   宁谦为了不影响谢祈,经常会带着关卓水前往书房。谢祈偶尔会听到两人的争吵。   直到第六天,他在卧室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谢祈脸色微变,立刻便开门冲了出去。书房的大门紧闭,可越往书房靠近,血腥气便越重。   他拧开了门把手。   入目,男人躺倒在地,有源源不断的血从他脑后流淌,很快浸湿了地上厚重软绵的地毯。   谢祈迅速给医院打了电话,但宁谦刚到医院,人就没了。   年幼的孩童站在原地,望着面前冷冰冰的医院‘急诊’二字,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所以——   由于宁谦身亡,导致二十年后的重生研究院并没有宁谦的存在。   而宁谦的死,大概和关卓水脱不了干系。   那么。   二十年后的谢祈去到重生研究院,也和关卓水有关系吗?   他的遗愿又是什么呢?   …   重生研究院B2楼。   关卓水黑沉着脸将B210宿舍的大门敲得砰砰作响,巨大的声音让人能深切感受到他内心的怒火。   贺静泽和洪明往后退了两步,将空间彻底让了出去。   一声一声的敲门声并未得到回复,关卓水的耐心终于到此维持,他二话不说,抬脚就是往门上一踹。结实的木门直接从门框脱落,嘭一声朝里砸下去。   B210宿舍内的一切也瞬间印入眼帘。   B210除了桑琬之外本还有三位女性研究员,但此刻里头空荡荡的,只有桑琬神色冷静淡定地喝着水。她抬了抬眼,露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   目光直视着面前三人,她笑了笑,问:“找我有事?”   关卓水:“你耳朵聋了?敲门声没听到?”   桑琬神情不改:“听到了,但我不想开门,这个理由可以吗?”   关卓水闻言当即笑起来,只是眉眼冷沉得很,那笑容里也不带笑意:“为什么不想开门,是知道自己身为叛徒,暴露了吗?”   “哦,怎么说?”   “桑琬,洪叔被研究员用儿子试探的那天晚上,我之所以会有那么怪异的表现,是因为你吧。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洪明:“……?”   贺静泽:“……?”   两人迷茫对视一眼,没明白是什么回事,但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桑琬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唇角一勾,冲二人露出一个与最初认识无异的笑容,又看向关卓水,颇有一种无所畏惧的坦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自己都说了是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作祟。”   “原本我也这么以为,可白天你那实验室的研究员怎么刚好跟我一个毛病。”   关卓水双手撑在桌子上,缓缓俯身。   高壮的身材格外具有压迫感,他的眼睛盯着桑琬的脸,冷笑:“让我猜猜,是游戏里得到的道具吗?”   “想知道?不如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桑琬的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腰腹间,嘴角挑起弧度:“假扮谢祈的感觉怎么样?” 第21章 重生机器   021.   女人轻柔的嗓音像一阵风飘过。   无声无息却让本就汹涌的海面卷起了滔天巨浪。   贺静泽被这巨浪砸下来,砸得满脑袋都是水,眼中尽是懵然和惊愕。   ……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要下手杀他的冒牌货谢哥是关卓水假扮的?   贺静泽的视线止不住地在桑琬和关卓水身上来回乱转,头一次意识到以前他爸骂他蠢是基于事实出发的骂,而不是恼羞成怒。   他这贫瘠的脑容量,完全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况。   他大爷的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啊!   谢哥,谢哥你快回来救救我!   没有谢祈,贺静泽只能退而求其次,悄悄挪到了同为事外人的洪明身后。手指轻轻一戳洪明的后腰,他凑过去小声地喊了一句‘洪叔’。   洪明扭头时一眼便看出了贺静泽眼里的求助。   洪明:“……”   高看他了。   一老一少无声地叹着气,心有灵犀地继续往后退,直到后脊抵上冰冷的电梯。   桑琬和关卓水还在对峙之中,显然也不在意身后这两人做了什么。关卓水漆黑的眼眸缓缓眯起,盯着桑琬唇角挑起的笑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轮到你听不懂了?”桑琬从椅子上站起来。   直到这时,几人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有明显的破损痕迹,一直垂落在桌下的手臂上也有数道爪痕。   关卓水似乎猜到点什么:“你把那三个女研究员都杀了?”   “不然呢?”桑琬反问,“等着它们杀我吗?就像现在——”   说完,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身上,扫过男人那强悍异常的肌肉,却丝毫没有惊慌。女人那双杏眼里竟还有种豹子般凶猛的跃跃欲试,她的声音压低,舌尖抵着唇角:“我也不会坐等着你动手。”   话音落下那一秒,女人抬手猛地掀起了面前的桌子,朝着关卓水砸过去。   关卓水被她的突然暴起惊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用手臂一挡。   桑琬抬脚踹在桌面,隔着两三公分的桌子厚度生生将关卓水给逼退了几步。男人的后肩抵在门框上,双手握着桌面用力,回砸至桑琬面前,被女人的长腿一脚踹碎。   碎屑散落,密密麻麻遮蔽双眼,桑琬已经冲了过去。   嘭。   拳拳到肉。   贺静泽和洪明见到这互殴的画面,眼睛都瞪圆了。   两人位于安全地带,倒是不用担心战火会蔓延至身边。但贺静泽呆呆盯着桑琬和关卓水干架,简直被惊傻了。   他第一眼见到关卓水便知道这人身高体壮,打架肯定厉害。   但他从来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桑琬打起架来和关卓水竟然不相上下!   桑琬那看着纤瘦的手臂用力时,肌肉线条完美流畅,虽比不得关卓水那般夸张,可却也能扣住关卓水的肩膀往膝盖上狠狠一按,男人的下三路一疼、闷哼响起的同时,她毫不犹豫地捏起拳头,用指关节砸在了关卓水的太阳穴上。   这一下之后,关卓水额间、颈项内的青筋倏地暴起,浑身的力道聚集在手上,拽住桑琬的腿往地上一摔。   女人的身体砸在破碎的桌子碎片内,坠地的摔疼和木屑插入皮肤的刺疼让她的眼瞳有一瞬间的失神。关卓水嘴角勾出冰冷的弧度,趁这失神的功夫跪在桑琬身体两侧,一拳头抵着她的面门而去。   那夹带着力道的风比拳头更早冲到脸上,桑琬咽下喉间涌起的血,心知关卓水是往死里打下的这一拳。   就在拳头与鼻梁只剩一公分的时候,桑琬猛地偏过头。   拳头落在地面上,与坚硬的地板相触,咔啦的声音响起,却并非关卓水的指骨碎裂,而是地板以与拳头相接为中心点,裂痕像四周辐射。   一拳不中,又是一拳。   但桑琬不会再给他机会,拳头再次朝着正脸落下时候,桑琬的手掌抬起挡住对方,掌心的力道逐渐加深。但双方力气到底有些诧异,桑琬一寸寸后退,关卓水一点点逼近。   男人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看向桑琬的眼睛里只有冰冷的蔑视。   “你他妈在得意什么?”   女人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笑容与声音同时被关卓水注意到,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脏忽的一怔。   拳头骤然松了力道,关卓水的脸上各处都有青筋涌起,眼瞳里血色之间弥漫。   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唇色渐渐变成紫色,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桑琬身体迅速一扭,反手将关卓水压在身下。   她嗤笑一声:“你可真是半点不长记性。”   关卓水大口喘着气,眼前属于桑琬的身影隐隐绰绰,看得不分明。他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桑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的人影。   年轻的情侣在死亡关头紧紧相拥。   三十多岁的男人下半身被长刀拦腰截断,口中不停有鲜血流淌下来,拽着他裤腿的手指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坠落在地。但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   无数画面在眼前不停闪过,关卓水的情绪和理智在彻底消退的前一秒,猛地抄起地上的碎木板,扎进了大腿。皮开肉绽时刻,疼痛驱赶昏沉,理智终于被重新唤回来。   他的手中突兀地出现一把唐刀,黑色的刀柄绘着金色的龙纹,狭直刀身微微一偏,照出银色明亮的光。   桑琬心中一紧,预感大事不妙。   然而她的反应还是稍微慢了点。   刀身一亮,鲜血横流,开过刃的唐横刀尽是戾气。   桑琬低骂一声,迅速起身,她低头看了眼腰腹上的伤口。外侧的衣服被唐刀削破,十公分长的刀痕贯彻后腰,好在关卓水意识不清醒,下手的时候手腕无力导致伤口较浅。   “可以啊,看来身上藏着不少好东西。”桑琬按着刀伤,嘲讽道。   关卓水右手撑着唐刀缓缓站起来,然而身体还是略有踉跄。他甩了甩头,那种窒息和说不清的浑噩感一直都环绕在身侧,根本无法祛除。意识到眼前再度出现幻觉,他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再次往腿上划了一刀。   “你拿到的是什么道具?”   “致幻剂而已。”桑琬翘起嘴角,眼神却冰冷,“无色无味,谁也发现不了。”   她随手扯下床单将血口堵住,善心大发地跟关卓水解释:“洪叔遭遇试探那天晚上,我把致幻剂涂在了门把手上,你当时为了确认我的安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可惜了,第一次动手,致幻剂的分量不够。”   没能在谢祈用暴力叫醒关卓水前把他毒死。   “不过没关系,今天这剂量应该是够了。”   “是吗?”关卓水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下,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暴虐,他身上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疼痛却让他逐渐找回理智与清醒,长手将唐刀一横,他道,“我会先送你去见上帝。”   刀锋闪过。   又是一番血战。   比起关卓水,桑琬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而落于下风。但她也没慌,手指拂过唇角,擦掉了那点血迹,拎起墙角的拖把棍子就冲了上去。   “找死。”   关卓水冷嗤,唐刀高高举起将棍子砍断。脖颈青筋暴起,理智再一次消退之前,手上刀柄一转,刀尖狠狠刺进了桑琬的肩膀。   噗——   噗——   两道相似的声音同时响起。   关卓水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那根被他砍断的棍子的尖锐处被桑琬狠狠怼进了腰腹。   桑琬无视肩膀的伤口,脸上挂起笑容时白牙被口中不停溢出的鲜血浸满。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字笑道:“一起死啊。”   疯子。   关卓水在心中咒骂一声。   男人猛地后退,唐刀被收回,手指握着木棍往外一用力,再听噗一声,沾满血的棍子被随意扔在地上。   他捂着伤口,疼痛和致幻剂让他几乎站不起来。   摸摸索索地踉跄着脚步走出B210宿舍的大门,关卓水的腿不受控制地一弯,膝盖砸在地板上。洪明和贺静泽见状,脸色微变,前者立刻上前扶住了男人。   “……回我宿舍。”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关卓水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洪明看着好似流不尽的鲜血,整个人被血腥味熏得头昏脑涨,无措地应了两声。   但他单独一人是完全无法扛起关卓水的,只能向贺静泽求助。   贺静泽站在原地,目光远远落在同样成了个血人的桑琬身上。桑琬注意到他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没错过少年眼底潜藏的担忧,她低低笑了笑,无声地张了张嘴。   贺静泽眸光微闪。   身后传来洪明的催促:“小贺?”   贺静泽蓦地回过神,看到洪明瘦弱的身体几乎要被关卓水这大高个给压垮,赶紧应了一声上前:“来了。”   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把关卓水送回到宿舍。   贺静泽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地直喘气。他看看自己瘦弱的胳膊,再看看关卓水,忍不住嘀咕起来:“卓哥是吃什么长大的?我平时也算是山珍海味了,怎么就长成了这个细狗样子?”   洪明一边喘气一边笑。   休息了大概十多分钟,两人终于从累趴的状态恢复过来。对视一眼,贺静泽往洪明的身旁挪了挪,小声发问:“洪叔,你觉得卓哥和桑琬姐到底谁是叛徒?”   洪明哪里看得出来,刚才只顾着瞧两人打架了。   正沉默着,忽而有动静响起。洪明和贺静泽几乎同时将视线转到了动静响起的地方——是关卓水。   贺静泽原以为关卓水中了那什么致幻剂,又差点被桑琬捅穿肚子,可能情况会严重,没想到这才过了十多分钟就醒过来了。   关卓水的身体靠在桌角,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的苍白,他低头看了眼腰腹间堵住伤口的布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洪明两人摆手:“小卓你感觉怎么样?那个致幻剂是不是对你没什么效果了?”   关卓水脸上的青筋都已经消减,眼睛里的猩红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关卓水嗯了一声:“我进入游戏之后拿到了一个道具,是解毒剂,上面写着无论什么药剂都可以解,刚才用了一下,没想到确实挺有效果的。”   他顿了顿,那把漂亮的唐刀再次出现在手中。将唐刀放到桌上,他抬了抬下巴,解释:“这唐刀其实也是道具。不好意思,之前没跟你们透露情况。本来是想说的,但正巧赶上谢祈提起我们玩家里有叛徒,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没说。”   洪明赶紧摇头:“没事,大家都有警惕心。”   关卓水:“那你们呢?有找到什么道具吗?恕我直言,桑琬那女人实在是不容小觑,她身上估计也有不少道具,要是我没法打过她,大家都很危险。”   关卓水说的非常有道理。   但——   洪明尴尬地扯了扯唇:“我运气不太好,什么也没找到。”   贺静泽默了默,摇头:“没找到。”   关卓水似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他叹了一口气,目光盯着白色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卓水的眉目染上了浓浓的疲惫,脸色也越发苍白。   就在贺静泽等人以为他可能要晕过去时,关卓水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们觉得,我们真的能从这个游戏副本里出去吗?”   洪明一顿。   关卓水扯了扯唇:“说真的,之前我还蛮有信心,现在突然有些不安。”   贺静泽摸摸鼻子安慰了他几句:“卓哥你不能这么想,你要想想一旦出了这个破游戏副本,我们就回家了,你有老婆儿子不?你老婆儿子还在等你回家呢。”   洪明点头:“小贺说得对,虽然我不太确定我能不能出去,但我还是想见见我儿子……”   铮——   巨大且沉闷的声音从脑海中央荡出来。   熟悉的感觉降临,洪明在瞬间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贺静泽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提示:   [玩家贺静泽身份暴露,请及时躲避它们的追捕。]   贺静泽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缩,他仓皇从地上爬起来,还未彻底站定,眼眶中已经落入了一道身影。   原本空寂的宿舍角落里,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201实验室的组长沈河抬步踏出,仿佛透明的身体渐渐被染上了颜色,变成了真正的实体。男人冰冷的眼珠子一转,视线冷沉地压在面前三人身上,声线没有起伏却依旧让人听出了它潜藏的喜悦:   “看我不小心戳破了谁的秘密。”   关卓水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在见到它以后立马就清醒过来,他咬着牙捂住伤口从地上站起来,挡在贺静泽与洪明的面前,声音低沉带着点凶狠:“你怎么会在我的宿舍?”   沈河:“不在这里守株待兔,怎么能确认你们都是冒牌货。”   眼瞳中溢出嘲讽,他的手掌在墙壁上印出影子,五指不停地被拉长,尖锐的指甲划过墙面发出酸牙的兹拉声。没人会怀疑这样的指甲往脖子上轻轻一割,便会割断颈部的大动脉。   “怎么,你都这副模样了,还想保护那两个废物?”   沈河的眼眸深处藏着不屑,两双眼睛对视,关卓水一声不吭,身体却撑着唐刀将腰背挺直。   沈河的速度比起桑琬更快,一个呼吸间便已经拉近了与关卓水的距离。关卓水咬着牙挥刀,那刀在靠近沈河时却被轻易弹开,它的五指按住关卓水的肩膀,尖锐的指甲狠狠插进肩颈,换来了关卓水疼痛的嘶吼。   猛地抬手,关卓水的身体便如同重物坠地,砸在门口。   男人的后脑磕在桌角,眼前瞬间闪过一片黑色,头晕眼花。   使劲喘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头咬着牙催促贺静泽和洪明:“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洪明和贺静泽像是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沈河见状,冷冷地勾起唇,追着两人便离开了宿舍。   感觉到身边一闪而过的劲风和身影,关卓水咬住舌尖任由血腥味弥漫口腔,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一地的血缓慢地走出了宿舍门。   虚影交缠的眼瞳里,逐渐印出贺静泽和洪明的身影,两人惊恐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清晰起来。关卓水毫不犹豫地冲上前,身体撞上沈河的后背,对方却早已有所防范,右手插进关卓水的另一边肩膀,再次一甩!   嘭——   贺静泽和洪明被砸了个正着,脸朝着地面,闷哼下差点没能爬起来。   “真是一群可怜虫。”   沈河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它的视线缓缓聚焦到贺静泽的身上,贺静泽被谢祈保护得太好,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此刻脸色煞白一片,双手抵着心脏的位置,呼吸急促颤抖。   沈河挑起唇。   咔啦。   一阵纯白的光圈从贺静泽的身上爆发出来,强悍的力道如同铜墙铁壁,将沈河手上的指甲齐齐撞断。这铜墙铁壁不停往外扩展,撞上躲闪不及的沈河身体,撞断了它的手臂,又撞向它的肩膀。   啪。   它被逼至墙壁上,光圈却还未消散,强力的挤压让它口腔中不断溢出鲜血。   直到三分钟以后,光圈消散,沈河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另一头。   洪明和关卓水都被这光圈吓了一跳,关卓水也不是什么傻子,脑子稍稍一转便知道这是贺静泽拿到手的道具。他的眉心微微抽搐起来,连太阳穴都在鼓动,咬牙切齿的问:“你不是说你没道具吗?”   贺静泽捏着银牌的手都在颤抖,对关卓水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笑容。   关卓水闭了闭眼睛,不再多说。   与此同时,洪明的手拽了下关卓水,吼道:“它又来了!”   关卓水和贺静泽猛地扭头看过去。   沈河的右肩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耷拉下来,它便用左手擦掉口中溢出来的鲜血,眉眼阴沉冷漠,眼底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关卓水催促贺静泽:“你还有什么道具?这会儿就他妈的别藏了,再藏要死了!”   他本人相当于半个残废,说句话都像是用掉了半条命,让他跟沈河去打去斗简直是搞笑。现在,他们只能寄托于游戏副本里提供的道具来救他们一命。   贺静泽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沈河,急得声音都在抖:“没了!我就这一个道具!”   关卓水:“真没了?”   贺静泽猛地扭头,气得眼睛都瞪圆了:“都要死了我还骗你干嘛,副本里的道具是石头吗?遍地都能捡,这还是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呢!”   气氛随着贺静泽的话落下而彻底凝滞下来。   洪明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退了退。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河却在此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它站在原地,以一种注视可怜虫的同情目光注视他们。   也是此刻,洪明眼前有黑影一晃。   关卓水从地上站起来,高大强壮的身体充满了压迫感。他转身,垂眸注视着还呆愣愣坐在地上跟傻子一样望着他的两人。   随手将缠在腰腹伤口上的布料撤掉,破损的衣服下小腹皮肤紧实,根本没有木棍捅穿的伤口!   洪明和贺静泽脑中似乎有白光一闪而过。   两人蓦地回过神来。   洪明张了张嘴,几乎开不了口:“你……”   关卓水冲他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眼中翻涌的暗流能将人轻易吞噬。他伸手摸了摸小腹,不带半点笑意的笑:“那臭娘们确实有点本事,要不是老子保命的东西多,说不定还真会死在她手里。不过,你们么——”   他面露轻视:“确实没什么脑子。”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静泽气得口不择言:“你大爷的,刚才在宿舍里,你是故意让我们暴露身份的!你早就知道沈河在宿舍里!”   关卓水扬了扬眉:“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这小子还是有点脑子的,可惜了,有,但是不多,所以还是只有死在我手里这一个下场。”   “所以假扮我谢哥的冒牌货真的是你?!”   “是啊。”关卓水冷笑,“本来想早点解决你的,没想到谢祈把道具留在了你的身上。”   计划破灭以后,关卓水也不敢再乱试探。   不过现在没事了。   贺静泽手上再没有任何道具可以保命。   他俯身,大手掐住贺静泽的脖子将清瘦的少年生生从地上拎起来,举到与自己齐平的高度。对上少年那双气急败坏的眼睛,关卓水舔了舔唇:“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么个破副本里竟然还藏着两个厉害的人物,要不是你那谢哥不在,估计我也没有动手的机会。我还挺期待你谢哥从重生机器内回来,发现你死了的表情——哦不。”   他忽而又道:“我差点忘了,我怎么会让他顺利回来呢。”   关卓水这个叛徒,这个小丑!   他大爷的竟然还要对谢哥下手!   贺静泽气得一张脸涨红,张嘴便是一通毫无素质地臭骂。但关卓水也不生气,只笑道:“不好意思,再见了。”   “再见你大爷!”   贺静泽猛地掐住一直以来捏在手掌心的银色牌子,那阵眼熟的光圈再次爆发将关卓水弹开时,他眼里还闪烁着惊疑不定。   看着关卓水猛地砸在墙壁上,贺静泽捂着自己的脖颈深深喘着气,却还不忘怒道:“我是没其他道具了,可没说这防御道具不能用第三次,你个臭傻逼,臭不要脸的狗东西,狼心狗肺,人面兽心,蛇蝎心肠的烂人!!”   关卓水已经尝试过一次被光圈震飞出去的感觉,如今再尝试一下,又是浑身骨头仿佛被震碎的疼痛。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可跟在他身后的沈河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连着两次重伤,它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脸色煞白。   关卓水看也不看它一眼,冲着贺静泽露出阴骘的表情,吐出一口血:“行啊臭小子,都到了这时候还知道防着我。但又有什么用呢,蝼蚁挣扎得再厉害,还不是要被我一脚碾死。”   “是吗?”   就在关卓水一步步逼近贺静泽时,女人的低笑响起。   伴随着嘭的一声,关卓水猛地回头,子弹却已经穿透空气嵌进了他的胸口。   几米远的地方,桑琬脸色雪白,神情却冷酷□□。她站在电梯门口,手抬起。顺着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往下看去,黑色的枪支洞口还在冒着烟。   嘴角挑起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对关卓水道:“下次胡说八道伪装成九区调查员的时候,记得提前问问有没有同事在场,傻逼玩意儿。” 第22章 重生机器   022.   桑琬又对着关卓水连开了两枪。   她的枪法极好,加上关卓水中了子弹躲闪不及,那两枪再次正中他的胸口。   桑琬放下枪,对关卓水身后的贺静泽和洪明使了个眼神。贺静泽一哆嗦,立马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拉起洪明就往桑琬处跑。   路过跪倒在地,身上血窟窿疯狂冒血的关卓水,他一咬牙,跑了两步又撤回来,直接抬起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等再路过趴在地上依旧无法起身的沈河,那一脚踹得更用力了。   他大爷的,今晚多亏了这俩逼人,让他过得那么胆战心惊。   三人迅速钻进电梯内。   大门关上,洪明便已经瘫倒在地了。   这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让他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愈发脆弱,他精神不是很好,心脏又跳得相当厉害,一时半会儿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静泽正巧与他完全相反。   几分钟前和关卓水正面刚时的激动和兴奋还未消散,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汹涌地奔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贺静泽咽了咽喉咙,用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桑琬。   桑琬按着身上的伤口,注意到他这眼神不免觉得好笑:“怎么了?”   贺静泽:“还好我当时看清了桑琬姐你的唇语,你让我小心关卓水对不对?”   桑琬应了一声。   一旁的洪明也终于回过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神里染上迷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桑琬看了眼打开的电梯大门,一边示意两人走出去,一边对洪明解释:“就在洪叔你搀着关卓水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小泽眼睛尖,看到了我说的话。”   洪明恍然大悟。   找到了新的主心骨,贺静泽便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桑琬身后,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桑琬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关卓水有问题的?而且你怎么会有枪的?也太厉害了!”   桑琬看他:“你平时跟在谢祈身后也这么多问题?”   贺静泽:“差不多吧,我谢哥不嫌我烦的。”   桑琬听出了言外之意,似笑非笑地看他,“行,我也不嫌你烦。”   贺静泽嘿嘿笑了一声。   桑琬走至B210宿舍敲了敲门,贺静泽和洪明正疑惑她进自己的宿舍还要敲门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继而露出了一张贺静泽眼熟的脸。   他惊道:“小黄?!”   研究员黄智易:“……”   谢祈不在,它想挣扎一下:“我叫黄智易。”   贺静泽也很上道:“好的好的,小黄。”   小黄:“……”   贺静泽无视它的表情,扭头好奇的问桑琬:“桑琬姐,你怎么跟小黄在一起啊?”   黄智易还想继续反驳,但刚刚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嗓音消散在桑琬的目光下。桑琬冲他露出了个笑容,随意收拾了一下宿舍内的物品,拎起往外走。   “因为我们得让小黄带我们去重生机器所在的B3楼。我去尝试过,通往B3楼得有密码,这些密码应该只有研究院的研究员们清楚。”   三人在小黄研究员的带领下,匆匆前往B3楼的通道。从宿舍门口离开时,桑琬顿了一下,果断把地上沾着血迹的拖把棍递给了贺静泽和洪明。   对上两人疑惑的眼,桑琬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现在安全了吧?”   贺静泽:“……啊?难道不是吗?”   桑琬心道贺静泽果然还是个小孩,天真的可爱。   她挺想动手揉揉贺静泽的头发,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要命。先前她拿枪时,那手臂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好在枪法十年如一日,问题不大。   “关卓水身上的道具绝对不止他暴露在外的几样。”桑琬道,“他应该还有不少保命的东西。而且,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奇怪。”   “全球各国的确组建了调查部门,我国的调查部门一共分为二十二个调查组,这事普通人应当不知道。再者,洪叔还记得关卓水当时抽的烟吗?”   洪明被点到名字,一顿后立马点头。   那烟他记得可清楚了。   味道不错,但从来没见过。   洪明:“关卓水当时说那是特供烟。”   桑琬嗯了一声,却道:“我可从没见过有这样的特供烟。”   她一说,洪明和贺静泽都瞪了瞪眼睛,两人还想再说什么,桑琬已经开始催促起来:“我们得赶紧去重生机器那儿,谢祈是个厉害的人,关卓水应该对付不了他,所以他如果想杀掉谢祈,只能在重生机器上动手脚。”   只是……   她并不能确定他们能否挡得住关卓水。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关卓水和研究院的那些研究员明显是一伙的。   也不知道谢祈什么时候回来,关卓水什么时候会追来。   压下心底涌起的强烈不安,桑琬加快了脚步。而贺静泽一听桑琬的担忧与自家谢哥有关系,毫不犹豫地扩展了两条长腿的优势。   输入密码,四人全部进入B3楼。   洪明和贺静泽立刻就被横陈在B3楼正中间的硕大重生之门给震撼住了。   贺静泽这辈子看过无数的科幻片,可当这种精密的器械出现在眼前,心底那种震撼感久久都未消散。他绕着重生之门转了两圈,翻开了放在一侧的记录册:   [实验人谢祈于2046年3月1日进入重生机器,待归。]   往前翻,几乎都是研究员们的实验记录。   贺静泽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放下了记录册,转头去观察B3楼内的其他陈设。   一旁。   桑琬和小黄研究员站在通道大门关闭的地方,前者看着密码锁,眉梢微微一扬,忽而开口询问:“可以更改密码吗?”   小黄研究员立马摇头:“更改密码需要杨组本人,我们这些普通研究员没有权限。”   桑琬沉着眼眸想了想。   十分钟后,她纤瘦的身影果断回到了B2楼。   …   2027年。   谢祈坐在孤儿院院子的秋千上。   今天日头很好,院子里满是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声响,他安静地垂眸思考眼下的情况。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宁谦死后,这里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时间的流速疯狂加快,谢祈才数了几百个数,一天就过去了。   其次便是谢祈觉得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   譬如他想告诉警方杀死宁谦的人是关卓水,但没有成功。   再譬如在进入孤儿院时,这个才六岁的孩子给自己改了姓氏——谢。   他本来该随着宁谦的姓,可现在却改成了谢。   在小孩开口的时候,谢祈无法阻止。   他隐约意识到,这是副本只是在让他了解[技术研究员谢祈]的一生,而非改变,因此他沉默以对。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祈在孤儿院认识了苏石斌,又上了顶好的大学,顺利进入了重生研究院。在‘谢祈’入职当天,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准备聚餐的时候,‘谢祈’见到了那位重生研究院的院长,关卓水。   关卓水似乎并没有认出新入职的员工是他曾经好友的儿子。   ‘谢祈’也没说什么。   可每一次与关卓水见面,他心底的恨意就如同汹涌的海水,一次一次扑向海岸。   某天,独自一人待在实验室的‘谢祈’从电脑内调出了当年重生研究院负责人之一的宁谦博士身亡的新闻,唇瓣无声翕动间只有几个满藏怨恨的字:   “爸爸,我会让他给你陪葬的,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得把重生机器研制成功。”   直至此刻,谢祈终于能完全确认[技术研究员谢祈]的两个遗愿,分别是:   杀了重生研究院的院长关卓水。   成功研制重生机器。   时间流淌的速度终于恢复了原状,在谢祈可以控制‘谢祈’的身体后他将电脑上的网页关闭,起身离开了实验室。   走至实验室外,迎着热烈的日光,谢祈望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身体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应,这也就意味着,在二十年后的重生之门后,一天时间还未过去,还不到让他重回二十年以后的时间。   …   重生之门后。   贺静泽往桑琬的身边缩了缩。   他算是发现了,他家桑琬姐那心狠手辣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关卓水。一个小时前,桑琬无视身上的伤口,独自一人前往B2楼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杨组给拎到了B3楼。   当然,这个‘拎’字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至少杨德康在被迫更改密码时,两条腿都被废掉了,若不是研究员小黄支撑着它,怕是早就跟沈河一样趴下了。   桑琬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杨德康刚更换完密码,确定了重生机器设定的时间无法被更改,谢祈无法提前回到二十年以后,就被她一刀捅穿了。   现今杨德康的尸体正丢在角落里。   贺静泽自认为自己胆子还算大,而且已经花了大半个小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些NPC都是怪物,死就死了——   他大爷的,多看一眼还是觉得瘆得慌。   洪明往他身前坐过去,哑着嗓音道:“我给你挡挡?你那眼神别老往那边跑。”   贺静泽欲哭无泪:“我也不想的啊,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眼神嘛。”   桑琬坐在一边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   对付杨德康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关卓水那家伙藏着不少的保命道具,她可不一样。她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只有那致幻剂和一把枪。   致幻剂是她在实验室意外得到的道具,可以使用无数次,剂量也随时可控。   而枪是她身为九区调查员随身携带的武器。   被拽入游戏前,九区的调查员正坐在一起开简易小型的会议,所以这枪也跟着她一起来了。   腰间的伤口不深,但肩膀处却全然不同,被唐刀搅过的伤口往外翻着肉,看着便让人害怕。桑琬咬牙撕扯床单时,贺静泽赶紧道:“桑琬姐,我来帮你吧?”   “你会?”   贺静泽摸摸鼻子:“我上小学的时候就上过那种野外急救的课程了。”   他爹妈给了那么多学费,学这些知识也不算过分。   桑琬知道他是个大少爷,闻言便也没有拒绝。但贺静泽上手时明显还有些哆嗦,洪明看了两眼也微微皱起了眉:“会不会感染?”   “这里没有药品,感染的几率有百分之九十。”桑琬道,“所以只能赌一把。”   赌他们能在她的伤口没有恶化之前从游戏副本内出去。   贺静泽和洪明一听,心中一沉,抿了抿嘴不说话。   夜色已经很深,但位于B3楼这个密闭的空间却什么也看不到。疲惫在安静的氛围中渐渐袭来,但或许是记着B1楼还有个关卓水不知生死,每次贺静泽和洪明的脑袋耷拉下来时,两人都会瞬间惊醒。   贺静泽揉着眼睛,掐自己的大腿。   洪明索性站起来在B3楼来来回回地走。   桑琬见到他们这副紧张不安的模样,安抚道:“好好休息吧,更改了密码以后就算关卓水过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进得来,趁这个时间多睡会儿,省得到时候没有精力。”   两人一听觉得桑琬说的也有道理,便重新找了个姿势直接躺下了。   桑琬看得好笑,背靠着庞大的机器也闭上了眼睛。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其实比贺静泽和洪明中任何一人都疲惫,身上都是伤口,失血过多,这几个小时以来神经更是绷得很紧,如今终于松懈下来,就好像弹簧没有了弹性,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无力。   就在她控制不住想闭眼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一侧越来越近,她偏了下头,见贺静泽慢吞吞又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边。   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似乎觉得很惊讶。然后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桑琬姐你还没睡呢?”   桑琬问他:“你干嘛呢?”   贺静泽索性走到女人的身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没啥,我看你想睡又不敢睡的,桑琬姐你赶紧睡吧,我以前老是熬夜打游戏的,精力还不错,我给你和洪叔望风,你俩安心睡,有什么动静我立马叫醒你们。”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桑琬嘴里念了句臭小子,却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期间贺静泽时不时掐自己一下,托着下巴发呆,有时候会想以前的生活,想到傅厌的时候又忍不住去看那扇庞大壮观的重生之门。   想着想着就困了。   忽然,嘀嘀嘀的“密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密码”提示音乍响在耳畔。   贺静泽所有的困倦几乎在这一刻瞬间被清扫干净。他猛地抬头,视线先落在前方的挂钟上,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了。   随后看向B3楼的大门。   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音不断响起,短短时间便响了五回,就在贺静泽以为门外的人会继续的时候,另一道提示音响起:错误密码输入次数过多,现已锁定,您可在十分钟以后继续输入密码。   贺静泽的眼睛倏地一亮。   与此同时,洪明和桑琬也被这动静吵醒过来。   “怎么回事?”   贺静泽赶紧将五分钟内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然后疯狂夸夸桑琬:“桑琬姐还得是你,好在让杨德康改了密码,不然关卓水肯定冲进来了!”   桑琬笑。   …   关卓水站在B3楼的大门口,眼神阴骘地盯着面前厚重的大门。   他的身后跟着负责B3楼工作的研究员,刚才的密码正是它们输入的。照理说这密码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但事实就是门锁被锁定了。   回想起自己恢复过来却没有找到杨德康,关卓水便猜到桑琬那女人把杨德康带走了。   这女人,活着就是碍事。   他回头问身后的研究员:“谢祈昨天是什么时候进入重生机器的?”   研究员:“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这就意味着还有一个小时,谢祈就该从重生机器内出来了。   关卓水进入游戏副本后,本来没把这里的任何一个玩家当回事,直到205实验室的组长意外死亡,那时候他便知道谢祈肯定不简单。   关卓水把谢祈当成最大的威胁,特地挑了他进入重生之门以后对其他人下手。   却没想到桑琬这女人竟然也不简单。   心中的怒火肆虐,关卓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正不管如何,他都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进入B3楼。   桑琬伤得严重,且不像他一样有保命的道具,另外两人又不值一提。而谢祈……就让他一辈子都回不来吧。   他抬了抬下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把门给我打开。”   几个研究员对视一眼,颇感压力大。   十分钟五次尝试机会,一个小时也就三十次。可密码是杨德康更改的,谁能猜得到?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B3楼的大门被撞得框框作响,贺静泽三人目光紧盯着大门,心中愕然——   外面那群家伙到底用了多少力气,才会让这扇门在短短时间呈现凹陷的弧度。   桑琬缓缓开口:“大事不妙啊。”   这门根本撑不了一个小时。   “那我们该怎么办?”贺静泽和洪明紧张的问。   桑琬:“拿起你们的棍子,做好准备。”   嘭——   嘭——   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砰砰砰的沉重撞门声突然改变,继而变成了开裂的声音,在开裂的声音都突然改变时,桑琬挡在了贺静泽与洪明的面前。   终于。   厚重的大门不堪重负。   贺静泽眼睁睁看着大门摇摇欲坠,外头的人露出獠牙,暗自嘀咕:“什么垃圾实验室,光靠撞门就能把这破门撞开。”   虽然情形紧迫,但桑琬还是没忍住扯了扯唇,回答了他的抱怨:“关键在于只要密码输入错误或者强行破门会引发警报,继而被追捕。但很显然,关卓水有那批怪物研究员当小弟,可以无事警报,也不会真的有人对他做什么。”   说话间,关卓水已经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掠过这里的所有物,很快穿过三人看向了那扇巨大的重生之门,嘴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嘲讽道:“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你们觉得你们撑得到谢祈回来吗?”   视线重新拉回三人身上,站在最前方的桑琬脸色沉静,却不难看出她的孱弱,藏在她身后的洪明和贺静泽更是搞笑,手里竟然拿着两根棍子。   关卓水简直要笑出声来,“就凭你们这点家伙,还想反抗我?”   桑琬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只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关卓水挑眉:“说的有道理。”   在男人上前的时刻,桑琬却又忽然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身为玩家为什么要当叛徒,和我们自相残杀。难道是你所代表的那位[重生研究院院长关卓水]的遗愿?”   “想拖延时间?”关卓水一眼看穿桑琬的打算,但他也不介意,毕竟现在他想捏死他们轻而易举。   他的目光环视着脚下的这片空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缓缓开了口:“高维的文明肆意蚕食低阶文明,它像一个刽子手,想要将一个又一个文明逼到日落黄昏,你们算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而我,是另一个倒霉蛋。”   “所以,”桑琬眯起眼睛, “现在是两个倒霉蛋自相残杀?”   “算不上。”关卓水勾起唇,“是它对我的馈赠,只要我留到最后,我的评分就会是你们所有人中最高的。”   桑琬听懂了。   关卓水来自另一个文明,在这个副本之前他早已接受过其他副本的挑战,所以他身上才会有那么多的道具。而他在这个副本里的闯关规则与他们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他们需要完成副本系统规定的任务,但关卓水只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他就可以获得胜利。   所以最初,他就选择对那对情侣动手。   可是——   桑琬的眸光闪了闪:“你确定吗?在你之前经历的副本游戏规则中,你是这么通关的?”   关卓水一顿。   不是。   他就和桑琬等人一样,遵守游戏规则,完成任务,拿到主脑判定的分数,再进入下一个副本。   关卓水:“所以这是馈赠。”   桑琬缓缓笑开了:“不,这不是馈赠,这是戏耍。”   她的手掌中缓缓出现了一块银色牌子,牌子竖起,上方的字体印在关卓水的眼瞳里:叛徒,像极了小丑。   ——是谢祈得到的提示语。   “蠢货,它就差指名道姓骂你是傻逼了。”   “文明的遗落和消残,在你选择违背人性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你掉进了它的陷阱,成了刽子手挥向其他人的一把刀。”   关卓水的脸色随着桑琬一句又一句的话而沉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桑琬的眼睛,露出了什么笑意的笑容:“你现在是在说服我放了你们吗?”   “可惜,我已经走到这步了。”   他没有再给桑琬说话的机会,手指抬起轻轻一动,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研究员毫不犹豫朝着桑琬而去。   而关卓水,则是将目光放在了洪明和贺静泽的身上。   贺静泽和洪明紧紧咬着牙齿,握着木棍的手指不断收紧。   噗——   身后传来胸膛被刺穿的声音。   本就身受重伤的桑琬在围攻下跪倒在地,有些无力地望着墙上的钟表。   ……怎么还没到一点三十五分啊。   “桑琬姐!”余光瞥到桑琬胸膛那个汩汩流血的口子,贺静泽的眼瞳都在放大,他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往桑琬那里跑。然而脚下步子刚动,关卓水便挡在了他的身前,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   关卓水的力气远不是贺静泽能相比的,当即就被踹飞了几米之外,砸到了器械上。   贺静泽龇牙咧嘴,骨头疼得感觉像是要碎掉,爬都爬不起来。   洪明当即抄起桌上的仪器扔向关卓水,毫不犹豫地迈着不太利索的腿跑向贺静泽。然而关卓水抬手将那飞过来的仪器反手一扔,正中洪明的右腿。   那一刻,洪明几乎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他倒在地上,疼痛一下子便让湿汗浸透了额角的头发。   “真惨。”   他似喟叹,抬手挥退了那几个研究员,继而走到桑琬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女人,他笑道:“我可以再留你们三分钟,因为我想让你们亲眼看着,唯一有能力救你们的谢祈,是如何被困死在二十年前的。”   扔下这句话,关卓水走至了重生之门前。   他对这些器械不了解,但搞破坏远比设计简单。弯腰捡起洪明因为摔倒而掉落在地的木棍,那木棍上还沾着他的血,现在,他就要用这根木棍彻底敲碎洪明一行的希望。   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恶劣,他高高举起木棍,狠狠砸向设计台。   桑琬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挣扎着地上爬起来。   贺静泽眼睛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拎起那木棍便往关卓水的身上扔。   洪明拖着病腿,手指抠着地面往前一点点挪过去,想抱住关卓水的腿,却被关卓水一脚踹开。   “谢祈,再见——”   尾音消散,重生机器破碎的声音却并未如愿落下。   一阵狂风从桑琬的身前掠过,带着浓浓的怨气和杀气。   桑琬猛地朝着那风看去。   浓郁如同墨水流淌的浓雾此刻已经缠上了关卓水的手臂,生生拽住了他往下的动作。   巨大的黑影中蔓延出四条黑雾,分别困住了关卓水的四肢。   而后,那黑雾中缓缓凝聚出两道人影。   阿棋一双血瞳死死盯着关卓水,笑容里染着血腥气,一字一字的问:“你杀人的时候想没想过,坏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第23章 重生机器   023.   阿棋的五官暴露在关卓水以及桑琬一行人眼中时,四人的瞳孔都不受控制地缩了缩。   与此同时,剩余的黑雾也缓缓凝聚出了另一道纤瘦人影的全部模样,女孩五官清秀,眉眼间却不复初见的惊恐苍白。她弯腰想要捂住桑琬胸膛的伤口,然而手掌却轻易穿过桑琬的胸膛。   女孩愣了几秒,冲桑琬抱歉地抿了抿唇。   桑琬望着这张脸,无力搭在冰冷地板上的手指动了动,一点一点收紧。她咽下喉咙中涌起的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没关系。”   她扯了扯唇,艰难露出笑:“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女孩也弯了弯眼睛,“我也觉得。”   趁着关卓水被阿棋困住的功夫,贺静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摔倒在地捂着胸口一直喘粗气的洪明拖到安全的角落里,他不敢随意搀扶洪明,生怕洪明被关卓水踹得那一下伤了骨头到时候戳到五脏六腑。随后又赶紧跑到桑琬的身旁,颤抖着手指用剩余的床单布料堵住桑琬的伤口。   桑琬垂眸时能感觉得到贺静泽抖得厉害,少年的双眸死死盯着她的伤口,冷汗从额间滴落,掉进眼瞳里,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上沾染属于旁人的血。   桑琬喘息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前的光亮逐渐被黑暗侵袭包裹。   贺静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嗓音:“看不出来,臭小子你、你还挺可靠的。”   贺静泽的眼泪吧嗒一下掉下来:“桑琬姐你别睡过去,谢哥马上就要回来了,说不定谢哥有办法救你的——”   手忙脚乱地想要让桑琬醒过来,贺静泽藏在胸口的道具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愣了两秒,旋即倏然抬眸,冲着阿棋便喊道:“关卓水的身上有保命道具!”   话音落下那一刻,关卓水和B3楼的几个研究员几乎同时动了。   几个研究员朝着生死不知的桑琬再次下狠手,然而就在靠近贺静泽与桑琬时,黑影忽然落在了那研究员的肩膀上,女孩的五指长出极其尖锐的指甲,双手狠狠一用力。   刺啦。   如同纸张被撕碎,那研究员瞬间被撕成两半,转眼间又被黑影包裹。   等到黑影散去,原地只留下一丝血迹,而那研究员已不见了踪影。   她缓缓看向剩余几个研究员。   而研究员却在触及到她望过来的猩红眼睛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另一边,关卓水发了狠挣脱掉阿棋的控制,那把精致漂亮的唐刀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之中,轻易劈开了黑雾,趁机后撤。男人的身体呈野兽攻击般警觉的姿态,充满戾气与凶狠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棋——   他不太明白,这两人明明死在他眼前了,怎么此刻又出现了。   还是以这种怪异的姿态。   阿棋没错过他眼里的震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但他什么也没解释,狂风卷起,毫不犹豫朝着关卓水进攻。   恶鬼的杀伤力远比关卓水想象的恐怖。   尤其是,在来到B3楼之前,实验楼内剩余的怪物研究员几乎全被阿棋给吞了。   黑雾缠上关卓水的手臂,在对方变换执刀的手之前,哀鸣和尖叫骤响,右臂被阿棋踩在脚下。恶鬼一步一步走近鲜血迸溅的男人,五指成爪,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在他捏碎关卓水的前一秒,后者的左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块银色小牌。   ——道具。   阿棋绝对不会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用黑影拽下了他的左手,手臂和道具同时在空中划过,落在了贺静泽的面前。   贺静泽:“……”   就是说,这种画面还是有点恐怖的。   他咽了咽喉咙,心里快嫌弃死那断臂,却还是手脚飞快地将那道具扒拉到了手里。   [修复剂]   银色小牌在贺静泽的手里变成一瓶容量极小的药水,贺静泽小心翼翼打开瓶盖,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不多,估计只有小半瓶。   那么问题来了,这东西是内服还是外敷?   贺静泽扭头去问关卓水:“这是喝的还是敷在伤口上的?”   关卓水的脑袋无力地下垂,视线一直落在那捅穿了胸膛的手臂上。他好像能感觉到心脏四周传来的阴冷触感,对方没有再进一步,所以他的意识暂且还是清醒的。   听到贺静泽的声音,他的眼睛往边上偏了偏,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你猜。”   贺静泽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他猛地抄起地上跟垃圾无异的断臂,准头极好地砸在了关卓水的头上:“我猜你大爷的猜,你说不说?不说的话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关卓水闻言嗤嗤笑起来:“……你也配。”   最后一个几近无声的字落下,关卓水的身影逐渐变为透明。   只眨眼的时间,他便彻底消失在几人眼前。   贺静泽脸色一变,忽而记起当时的冒牌货谢祈就是以这种方式从自己的面前消失的。他咬牙切齿,低头看看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桑琬,再看看那瓶修复剂,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思绪。   桑琬姐快支撑不住了。   要不……试一试?   他咬着后牙将修复剂拿起来,深吸一口气正要往桑琬的嘴里灌去。   忽然。   比起阿棋和他女友出现时更加浓郁的黑影从重生之门处迸发,黑影仿佛有自我意识,如同一道利箭咻地冲向B3楼门口的位置。   下一秒,黑影收缩,惨叫声自黑影中心响起。   嘭——   关卓水庞大的身躯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到了贺静泽的身旁,期间男人的肩膀上撞到少年的手臂,贺静泽手指一抖,手里的修复剂哐当一下砸在地上,从里面流淌出来的透明液体落在地砖上,没一会儿就传来刺啦刺啦的腐蚀声。   贺静泽的眼瞳倏地瞪大。   ……关卓水这阴险狡诈的狗逼东西,竟然骗他!   贺静泽气得眼睛通红,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把这瓶药剂给桑琬灌下去了,或者抹在她的伤口处,桑琬会怎么样。   他看着近在咫尺,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态蜷缩的男人,正欲放下桑琬,扒了他的衣服去找剩余的道具时,那道莫名出现的黑影忽然飘到了贺静泽的面前,噼里啪啦一顿抖动,一个个的银色小牌哒哒哒掉在地上。   粗粗一数,竟然有十几个。   “这——”   贺静泽低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隐身]二字。   那不就是刚才关卓水逃跑用的手段吗?   这些都是关卓水积攒许久的道具!   意识到这一点的贺静泽立马朝着那十几个道具扑了过去,慌慌张张一通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名为[血瓶]的道具。根据贺静泽多年来玩游戏的经验,几乎可以断定这玩意儿就是提升生命值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立马就将瓶盖掀开倒进了桑琬的口中。   同一时刻,贺静泽猛地感觉到身后传来动静,他回头看去,原先还毫无动静的重生大门忽然亮起光。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开,下意识去看墙壁上挂钟的时间——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是他谢哥!   门框四周的光线在一分钟以后逐渐暗淡,然而门内却没有人走出来。贺静泽原本惊喜的表情微微一滞,眼中染上了几分不可思议和无措。他有些慌乱地将桑琬放在地上,匆匆跑到重生机器前。   手指扣在门框的位置,他这边摸摸,那边碰碰,穿过门框,却始终未能瞧见里面出来人。   贺静泽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怎么没有人呢?   他那么大一个谢哥呢?!   就在贺静泽额头冒汗,慌得脸色煞白时,一只手缓缓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出现在眼瞳之内,谢祈迈开长腿,一步跨出了大门,同时拎着贺静泽的后衣领将他往面前一放,笑道:“哭什么?你谢哥这不好好回来了?”   贺静泽愣愣看他两秒,忽然冲过去双手抱着他的腰嗷嗷哭:“谢哥!谢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的脸也没有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二十四个小时我是怎么过来的,关卓水那狗逼叛徒竟然变成你的样子要来杀我,还好谢哥你把那个防御道具留给我了。”   谢哥看着衬衣上被泪水洇湿的地方,眼角微微跳了跳。   但看少年简直跟只被欺负的小兔子似的,一时也没好意思推开他。   拍拍他的脑袋,谢祈正要说话,那在旁边腾空了有一会儿的黑影终于忍不住挤到了谢祈和贺静泽的中间, 一下一下将贺静泽挤得双手抱不住青年的腰,又挤得贺静泽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黑影才化作一只纯黑色的猫咪坐在谢祈肩膀上。   贺静泽本来就挤得很生气,眨眼间却看见这么一只猫,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谢谢谢哥!这什么东西!”   谢祈瞥了眼翘着尾巴,优雅舔毛的小猫咪,回答:“我养的宠物。”   贺静泽:“……你,进了重生机器以后有了奇遇?”   谢祈闻言不免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脑袋,轻声道:“养了几百年了。”   贺静泽:“……?”   没理会贺静泽目瞪口呆的表情,谢祈的长指轻轻抚了抚小猫咪的脊背,后者喵呜叫了一声,身影渐渐消散。谢祈也在此时将视线放到了B3楼的范围之内。   他先看到了站在一起的阿棋和他女友庄梦。   青年抬起手,两只恶鬼身上的黑雾顺着无形的丝线缓缓缠绕在他的长指。谢祈眼底溢出淡笑:“看来你们成长得挺快。”   阿棋见到谢祈和见到关卓水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反应,血瞳微微一弯,他的笑容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把实验楼里的所有怪物研究员都吃了。除了它。”   手指指向瑟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小黄。   贺静泽还没从谢祈养了几百年宠物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他和阿棋庄梦的这对情侣的熟络给震惊到了。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他谢哥对阿棋庄梦还活着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所以——   他谢哥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事情!   …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走向三。   贺静泽一边跟阿棋庄梦唠着嗑,一边盯着还昏迷不醒的桑琬。   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贺静泽又在关卓水的道具里找到了可以治疗人体的药品,喂给了疑似胸骨断裂的洪明,洪明没过多久便能从地上爬起了,倒是桑琬还一直睡着。   他悄悄看了眼桑琬肩头的伤口,那里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愈合着,然后回过头颇为震惊地看着阿棋:“所以是谢哥找到了你们,然后把你们留下来的?”   阿棋和庄梦使劲点头。   当时游戏宣布他们二人没能完成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时,阿棋真的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可他却没想到,到了当天晚上,他却重新睁开了眼睛。   对上的是青年清隽的五官。   他不知道谢祈是用什么办法将他从死亡拉回来的,但即便成为恶鬼,他也很满意。   这证明他并没有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在天空中的人脑出现的前三天,他和女友庄梦还在跟各自父母通电话,说让双方家长见上一面准备订婚。只要他和庄梦在这个世界上还留有痕迹,他们生前未完成的一切都可以继续下去。   贺静泽在心中直吸气。   所以他哥到底是怎么找到谢哥这个对象的?   傅家祖宗对他哥也太好了!   阿棋注意到贺静泽脸上的神色,好奇道:“你看上去接受的好快。”   贺静泽睨他:“这要是换成以前我可能接受不了,但现在我都被拉进游戏了,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洪叔你说是吧?”   同样听了个明白的洪明使劲点头。   不止是接受得了,更是庆幸身边有个大佬。   几人说话的功夫,躺在一侧的桑琬,动了动手指。   一个小时后,桑琬靠在桌角,听贺静泽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她昏迷了以后发生的故事。桑琬在道具的作用下身体好转许多,伤口愈合,精气神也有补充,此刻笑着应和贺静泽。   然而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的谢祈身上。   谢祈注意到她的视线,抬了抬眼眸,主动道:“我回到二十年前发现,[技术研究员谢祈]原名宁祈,进入重生研究院是因为想替被关卓水杀死的父亲宁谦报仇。和[技术研究员谢祈]有接触的是[技术研究员贺静泽]和[重生研究员投资人洪明]。”   在宁祈的故事线里,贺静泽与他年纪相仿,两人是大学同学。   贺静泽自幼便是个小可怜,总是受人欺负。小时候被同龄人欺负,长大了被同学欺负,还被一个师德有损的老师殴打过,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个不太正常的性子。   贺静泽进入重生研究院的目的便是回到过去,把欺负过他的人全部报复回来。   至于投资人洪明,则是想回到过去,为自己做过的恶事‘赎罪’。   “我也找到我的身份信息了。”桑琬笑了笑,三言两语解释了[技术研究员桑琬]想回到过去见一见自己的父亲的故事线,她又道,“那么,我们剩下的人是不是只要进入重生机器就好了?”   按照四人的故事线来看,他们拥有同一个目的:成功研制出重生机器,并回到过去。   其实这个目的在关卓水身上也是通用的。   根据谢祈进入重生机器,经历的这二十年时光以及桑琬得到的线索来看,[重生研究院院长关卓水]通过完全成功的重生机器回到二十年前,想要阻止宁谦与自己对重生机器的研究。但中途发生意外,导致宁谦死亡。   此时关卓水还是坚持原先的想法——阻止重生机器现世。   所以他不停的修改[技术研究员桑琬]递上去的资料,导致重生机器的研究项目频频陷入瓶颈。   结果就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关卓水在重生机器项目里取得了重大进展。   桑琬说,这是因为关卓水的所作所为被投资人洪明发现了,洪明对此很生气,并且得知了他失手杀死宁谦的事,以此威胁他,蛊惑他——   如果重生机器现世,你就能改变宁谦的结局。   再三的思量下,关卓水同意了。   至此可得,关卓水的目标与其他四位玩家一直都是一致的。   但凡他真的因为要杀谢祈而把重生机器毁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玩家,都将困死在这个副本里。   收回思绪,谢祈对桑琬点了点头。   贺静泽挤过来,小声发问:“可是重生机器不是没有完全研制成功吗?”   说到这儿,一旁安静等候着的阿棋和庄梦脸色一变。   重生机器没有研制成功,所有的研究员都成了他们的腹中食物,这可怎么办?   贺静泽一行玩家显然也反应过来,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不就尴尬了吗?   “问题不大。”谢祈在沉默到极致的气氛中忽然出声。   长指微微一勾,黑影从他身上跃出。   半个小时后,一个个怪物研究员跟在那黑影的身后迈步而来。   贺静泽:“……”   洪明:“……”   桑琬:“……”   就是说,好惨啊。   做了鬼还要研究这破项目。   …   在一行鬼·怪物研究员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重生机器终于于三天后研制成功。   最先进入重生机器的是贺静泽。   贺静泽站在门口紧张了半天,虽说各位研究员都打包票说重生机器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副作用,但贺静泽还是慌得很。他扭头想去找谢祈,视线还没掠到谢祈身上,就被谢祈一脚踹进了门里。   贺静泽:“……”   谢祈淡定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洪明道:“洪叔你放心,我不会踹你的。”   洪明:“……我知道小谢你是尊老的。”   顿了顿,他轻咳一声:“要不让小桑先?”   桑琬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她的胆子比一般人大多了。只是,在跨进大门的前一秒,她忽而问谢祈:“你重生了几回才能顺利走到这一步?”   谢祈看向她。   桑琬自顾自道:“我重生了两回。”   最初进入游戏副本,桑琬醒来后见到了关卓水、贺静泽、洪明,以及昏迷不醒的谢祈。   当时贺静泽守在谢祈身旁,在守了将近两个小时以后,见谢祈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便扛着谢祈来到了实验楼的二楼。   此时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结束还有五分钟时间。而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得知该任务的内容。直到最后一分钟来临,关卓水意外打破了一个试验器械,发现了藏在里面且正好属于他本人的身份铭牌。   关卓水顺利完成[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而除他之外的所有玩家,全部死亡。   “我以为我死了,但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那是桑琬的第一次重生。   这一次她早早知晓[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但不敢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实,只敢以最快速度找玩家的身份铭牌,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在一楼有所发现,便只能前往二楼。   到了二楼找到属于自己的身份铭牌,她才光明正大地将[寻找身份铭牌]这个任务说出口。   当时他们同样进行了人员分配。   昏迷的谢祈和什么也不知道的贺静泽留在一楼,桑琬本人与阿棋、庄梦在二楼,而洪明与关卓水去了三楼。但就在关卓水前往三楼时,他又因为意外碰倒了实验器械,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铭牌。   这是桑琬从关卓水口中听到自我介绍为九区调查员之后,发现的又一个奇怪的点。   她怀疑关卓水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重生了,否则这个身份铭牌怎么会提前出现?   桑琬不动声色。   放任了关卓水和洪明去三楼。   但最终,贺静泽按照桑琬重生前所经历的一样,在最后五分钟时扛着谢祈来到了二楼,而阿棋和庄梦以及洪明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铭牌,五人同时死亡。   这一局里,只有关卓水和桑琬通过了第一关。   后来,桑琬混入一干研究员内,前往了B210宿舍,在寻找自己的身份信息时,被怪物研究员试探成功,导致死亡。   “现在是我的第二次重生。”   第二次重生醒来,一切好似都没有改变。   谢祈依旧昏迷,贺静泽留在了一楼。   但这一次桑琬在一楼有了发现。   “当时我们几个玩家翻遍了一楼,只有我找到了一块铭牌。我怀疑关卓水身份有异,担心他也是重生的,并且可能因为我提前找到这块身份铭牌对我起疑防备,于是我偷偷藏下了铭牌,循着上一次重生的路线,到了二楼,找到我自己的身份铭牌以后才宣布有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   “在前往二楼时,我偷偷拿铭牌在阿棋、庄梦和洪叔身上尝试过,匹配不上,我便猜想这张铭牌只可能是小泽或者小谢你的。”   “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按照前几次的经历来看,小泽会在最后五分钟上楼找到我们,到时候我可以直接把铭牌给你们。”   “而第一次重生时,二楼是我跟阿棋、庄梦一起找的,我们仨找得很仔细,却始终没能找到铭牌。所以我怀疑他们的身份铭牌可能在三楼,于是这一回分配人员时,我趁着关卓水不注意,说服阿棋庄梦跟洪叔一起去了三楼。”   接下来的时间,她几乎一直盯着关卓水,但关卓水最终还是以意外的形式找到了属于他的身份铭牌。   “我没想到小谢你的身份铭牌会在一楼,就像我没想到阿棋和庄梦的铭牌早就被关卓水拿到手了一样。”   她在二楼通道大门开启时,看到清醒且找到铭牌的谢祈,是惊喜的。   同样的,面对阿棋和庄梦无法完成任务,感到无力的同时,几近绝望。   “其实——”就在桑琬沙哑着嗓音说出这些话时,站在桑琬身后踟蹰不定的洪明张了张嘴,他望着谢祈和桑琬看来的眼眸,轻声道,“我也重生了。”   桑琬一顿。   洪明解释道:“按照小桑的说法,我最初醒来就是你所说的第一次重生以后,你告知我们有身份铭牌的存在,我在三楼找了很久,没能找到,所以死了。结果我又醒来,重新走了一遍时间线,这次的运气说好也可以说不好,因为我在发现我的身份铭牌时,游戏正好结束,我还是死了。”   接下来就是这一次。   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铭牌在哪儿,所以他直接越过了301实验室,去了303,找到了自己的身份铭牌。   找到以后,他开始找阿棋和庄梦的。   但谁也没想到,关卓水早就拿到了他们的铭牌,并且把铭牌给扔了。   桑琬听完,目光回到谢祈的身上, “你呢?” 第24章 重生机器   024.   “我?”   谢祈似笑非笑。   在洪明与桑琬好奇的目光沉思许久,才道:“记不清了。”   桑琬蹙眉。   她把重生归结为游戏副本仅存的一点良心,否则让他们这种完全没经历过副本的纯新人去走任务、防范叛徒关卓水,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关卓水的经验和实力都是从一个个副本中厮杀得来的,不是他们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可如今听谢祈一说,她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谢祈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是重生的次数多了,得到的消息也多了,所以才——   还未做下结论,青年散漫的嗓音再度落入耳中,“好像经历了很多次昏迷和死亡。”   谢祈是鬼,对死亡尤为敏感。   他无数次昏迷,在昏迷中感知到死亡降临,肉体毁灭。   可能得有个七八次。   “唯一一次我在[寻找玩家身份铭牌]的任务结束前醒来,就是在这次之前,在最后五分钟清醒,找到了自己的身份铭牌。”   当时他走得应该是桑琬第一次重生的线,贺静泽的铭牌没有被桑琬拿走,于是谢祈顺利找到了贺静泽的铭牌。但除他们之外,情侣二人以及洪明都死亡。   “然后呢?”桑琬问道。   谢祈顿了两秒,抿了抿唇:“火气有点大,把所有的怪物研究员都杀了,主脑的火气也有点大,评分的时候给了个不及格,然后我就没通关。”   桑琬:“……”   洪明:“……”   桑琬默默将脑袋重新扭了回去,敢情她刚才一通分析全是放屁。   谢祈这家伙一次次无效重生,好不容易有效了,全靠暴力出关。   她觉得自己的情绪需要缓一缓,便对谢祈挥了挥手,果断地一脚踏入了重生机器内。洪明看着桑琬和贺静泽都进去了,连忙深吸两口气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两分钟,也跟着走入其中。   谢祈看了两眼门,转身走到了一侧的椅子坐下。   阿棋和庄梦都在他身边,两人也听到了谢祈和桑琬洪明的对话,庄梦小声嘀咕:“我怎么就没重生呢。”   “不止你,贺静泽也没有。”谢祈心道,真是三个倒霉蛋。   不过贺静泽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他倒也能理解。   没想到这俩年轻人的运气也不怎么样。   他随口问道:“等出去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回家?”   阿棋和庄梦对视一眼,齐齐点头,他们还得去见家长呢,虽然形式可能与最初设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两人没细说,谢祈便也没有打听,只是提醒了一句:“要是有事可以去云城磐府区的无郡鬼屋。”   阿棋和庄梦听到无郡鬼屋,眼睛睁大。这鬼屋他们倒是听说过,几年前上了一次微博大V的推荐名单,号称最极致的体验,最真实的恐惧,大火特火。   庄梦以前心动过,可惜根本抢不到票。   而且她听游客提起过,说运气好遇到了鬼屋的老板,老板是个顶级帅哥,看到帅哥比遇到鬼还要走不动路。遇到鬼会腿软,遇到帅哥的话,这脚就黏在地上了。   想到这儿,她眼中闪过惊喜:“您该不会是无郡鬼屋的老板吧?!”   谢祈弯了弯眼睛,“所以,有空可以来鬼屋逛逛打打零工哦,包饭还给高额工资,没事儿还能吓吓人呢,挺有意思的。”   阿棋/庄梦:“……”   …   等待贺静泽一行人回来的时间是漫长的。   好在谢祈也有事做。   关卓水被阿棋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心脏。这一次,没有保命道具的他也没有机会再复活。但人死了,鬼魂却还在,谢祈只勾了勾长指,关卓水虚弱的影子便缓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面对谢祈,关卓水简直恨得牙痒痒的。   他做梦都想不到谢祈竟然不是普通人,能让阿棋和庄梦再次‘活’过来。   望着谢祈狭长的桃花眼,关卓水冷嘲一声:“我的确小看你了。”   “不算小看吧。”谢祈单手撑着下巴,宽松的袖子往下自然垂落,露出了一截雪白劲瘦的手腕,“要真是小看了,怎么会有那封信。”   听谢祈提到信,关卓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扯了扯唇,“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能不知道么。   特意将信的存在告诉贺静泽,知道贺静泽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到时候他去找到信,就会看到上面写着的桑琬的名字。   关卓水就是没小看谢祈,才会在信上写‘桑琬是假的’而非‘关卓水是假的’,前者留了个心眼,后者就差明明晃晃告诉谢祈:信是桑琬写的。   以谢祈的智商,难道还猜不到这招栽赃嫁祸简单粗暴到有点小儿科吗?   可是关卓水没想到的是,谢祈压根不在意那封信。   谢祈垂眸看向关卓水:“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九区的存在的。”   关卓水闻言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他:“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长指点在桌面上,青年勾起唇,“但你好像忘了我什么身份。”   丝丝缕缕的黑雾自空气中蔓延开来,很快就包裹了关卓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响起,谢祈的瞳孔里印出了关卓水的曾经。   九区的消息是‘它’告知的,不止如此,包括情侣二人的身份铭牌位置,关卓水自己的铭牌位置。   ‘它’在为关卓水行便利之事,因此关卓水无比信任‘它’。   除此之外,谢祈还看到了关卓水以前经历的所有副本。   看到他为了一个保命道具,亲手斩断了同伴的身体。   谢祈挑了挑眉,挥退了黑雾。   关卓水也猛地摔倒在地,即便身为恶鬼,他也能感觉到自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他闭了闭眼睛,通过深呼吸来压抑自己的疼痛。   谢祈没再管他。   一天之后,首先是贺静泽从重生之门内一脚踏了出来,他一出来就找镜子,好在实验楼内的银白器械能反光,可以照出他的脸还是正经人的脸。   随后出来的是洪明和桑琬。   两人看着也都挺正常。   “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贺静泽眼睛锃亮,他指了指自己,惊喜道,“我刚才听到那个破游戏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了。”   破游戏说的是——“恭喜玩家贺静泽成功通关[重生机器]副本,请等待主脑为您评分。”   洪明也一脸惊喜:“我也听到了。”   桑琬的脸色微微一白,随后若无其事催促:“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找路离开吧。”   她的目光看向四周,问谢祈:“小谢,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谢祈抬手朝着天花板指了指,“回到一楼,推开实验楼的大门,就可以离开了。”   贺静泽闻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窜来窜去,拔腿就往一楼走,冲上B2楼还回头催促着谢祈一行加快速度,可怜洪明为了跟上他,弯着腰直喘气。   谢祈带着阿棋和庄梦跟桑琬走在两人之后。   相比几人的淡定轻松,桑琬抿着唇目光一直落在洪明的背影身上。中年人脊背弯曲,身体踉跄,那条腿明明走不快,却还是恨不得一脚跨三阶台阶。   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回去见一见他的儿子。   桑琬弯了弯唇,眼里闪过释然的笑意。   她偏头看向谢祈,道:“我不走了。”   谢祈听到这四个字一点都没有桑琬预料中的惊讶,青年只是望着她的眼睛,狭长的桃花眼里闪过了然。他缓缓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洪明,问:“因为洪叔吗?”   桑琬点头。   贺静泽和洪明说他们的耳边响起通关提示,但桑琬没有。   这在她预料之内。   因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并没有完成[技术研究员桑琬]的所有遗愿。   她没有杀了洪明。   在[技术研究员桑琬]的故事线里,她有一个很疼爱她的父亲,年幼时父亲遇到了洪明,两人成了朋友,且一起合伙做生意。原本一切都好,可在生意出现问题时,洪明卷钱离开,将烂摊子留给了桑琬的父亲。   桑琬父亲在几天后跳楼自尽。   他在离开前还哄着小桑琬说,让小桑琬好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以后他会时不时回来看他。可事实却是,小桑琬被二伯家的儿子带到了父亲跳楼的建筑物下,亲眼看到父亲从楼顶坠落,变成了一滩肉泥。   自此之后,桑琬便记住了洪明。   如果不是洪明卷钱逃走,她的父亲不会被逼无奈,走上绝路。   所以[技术研究员桑琬]的另一个遗愿——杀了洪明。   她没有完成。   桑琬从小接受的教育,长大后进入的工作环境,都不会允许她杀了洪叔去通关。   她看着已经在电梯内等候的贺静泽跟洪明,人在楼梯口停下来,冲谢祈温和的笑:“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劳烦你找个借口告诉他们了。”   谢祈看着她眼里的笑,忽而道:“要不要赌一赌。”   桑琬一顿:“什么?”   谢祈:“你跟我们一起到门口,送洪叔出去。”   …   一起坐上电梯,桑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谢祈修长清瘦的背影上。   谢祈给她的感觉强大又安全。   所以在他提出送洪叔出去时,桑琬心底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不自觉捏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疼痛将她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带回。   她沉默不语地跟在人群的最后。   走出电梯,一直以来都封闭的实验楼多了明亮的光,光是从敞开的大门里射进来的。在此之前,桑琬一行也尝试过打开那扇门,从来没有成功过。而今,它却自己打开了。   贺静泽跃跃欲试:“走出去就可以了对吧?”   谢祈点头:“去吧。”   贺静泽一向将谢祈奉若神明,可如今听到笃定的二字,竟然还有点紧张和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地抬起一只脚跨出了大门——   好像没什么感觉。   于是他把另一只脚也跨了过去。   嗡——   脑海中一阵晃荡,在低沉冰冷的机械音响起那一刹,贺静泽的眼前一黑,来不及回头去看谢祈等人,便彻底晕了过去。   而印在其余三人眼中的却是贺静泽走出大门以后,身体迅速消失不见。   谢祈抬步跟上,催促洪明:“洪叔我们一起走吧。”   洪明想到自己能离开了,眼眶还有点红,赶紧点点头。   洪明先谢祈一步走到门外。   谢祈右脚跨出大门,看着洪明的身影消失,偏了偏头,眼角的余光毫不意外地扫到了身后桑琬倏然紧缩的眼眸,他勾了勾唇,眼前陷入大片黑暗,听到游戏声音自耳边响起:   [恭喜玩家谢祈成功逃离副本]   [主脑将为您评分,请稍等]   [寻找玩家身份铭牌得分:75]   [寻找玩家身份线索得分:100]   [完成玩家遗愿得分:60]   [玩家综合得分:60]   [恭喜玩家分数合格,可回归现实]   谢祈扯了扯唇。   还成。   毕竟重生之前,这破游戏在综合得分一栏给了他十分,至于原因么,无非就是NPC死得太多了。而这一次的副本NPC虽然都死了,可大部分都不是死在谢祈手中,再者便是他成功完成了其中的主线任务,这破游戏也不好意思在评分时给他不及格。   …   谢祈从床上醒来时,窗外阳光灿烂热烈。   他睁开眼睛,入目却是大片极致的玉白。谢祈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视线一点一点往男人裸露的胸膛像锁骨和下巴、脸庞处移去。   长指缓缓触碰傅厌的锁骨与喉结,感受着人体的温热,他在男人下巴印上薄唇,“好久不见啊傅厌。”   他在游戏里经历了十天时间,可在重生之门内却是足足二十年。   从前三天不见都受不了,如今却不同。但谢祈所想的强制性治疗完全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他原以为自己刻意不去想傅厌,他对傅厌的喜爱也能随之减弱。   但……完全没有。   只是一次轻微的触碰,只是气息间的交融,都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谢祈从床上起身,看傅厌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便知他应当还在游戏副本里。他转而去洗了澡,将身上的衬衣长裤全部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继而推开主卧大门,来到了客厅。   他的手机还掉在沙发上。   弯腰捡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23年6月4日上午十点。   原来即便是游戏内经历了十天,现实世界里也才过去十几个小时。   谢祈眯了眯眼睛,打开了冰箱。冰箱内的食材都还新鲜着,长指勾起一盒酸奶,他靠在沙发上抿了一口,微冷醇厚的酸奶咽下,在通讯录里翻到了贺静泽的账号,他发了个句号过去。   没一会儿,对方就回复了:谢哥!我刚把手机充上电正要找你,我哥什么情况,他回来了吗!   贺静泽从小就知道傅厌这人牛逼,在他眼里,这游戏是绝对无法困住傅厌的。   谢祈:还没醒过来,应该还在副本里。   贺静泽:没事,估计再过一会儿我哥就能醒过来了。   谢祈知道贺静泽这是在安慰他,事实上他和贺静泽的想法差不多。他应和了贺静泽一声,便起身准备午饭。谢祈在遇到傅厌之前都是一只鬼生活,虽是鬼,但活得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日三餐,每日的休息时间,都格外讲究。   久而久之,他的厨艺相当不错。   切了牛肉和番茄,准备炖一个番茄牛腩,他又找了颗白菜,将白菜外表不太好看的叶子掰断,切成小块,一切准备工作准备就绪,就在他准备点火起锅的时候,男人的手掌缓缓贴在他手腕上,傅厌从后微微俯身环住他的腰,薄唇贴上雪白脖颈间的经络,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   “好想你。”   谢祈偏了偏头,男人的吻一点点落在他喉结上,长指拽着傅厌的衣角,他的眼角溢出一两点红。   只眨眼的时间,谢祈便被傅厌掐着腰提起坐在了中岛台上。   冷意穿透浅灰色的薄款睡裤,刺得谢祈腿上泛起凉,他轻轻嘶了一声,便被扑面而来的雪松气息紧紧环绕包裹。   途中,沉溺在温水之中的谢祈好似感觉到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腰。他睁开双满是水意的眼眸,嘀咕了句:“好凉。”   傅厌一顿,低低应了一声。   透明的触手蜷缩着回到了他的身旁。   ……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餐台上的铃兰轻轻一晃。   谢祈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身上的睡衣随意掉落在地,身上穿的是稍大一号的黑色丝绸衬衣,松松垮垮的只系了几颗扣子,随着姿势的调整,领口更松,露出大片浓郁的白。   他用手机照了照锁骨处的痕迹,轻轻啧了一声,一段时间没见,傅厌这家伙动起手来可真不客气。   “还疼?”傅厌弯腰捡起地毯上的单薄睡衣,哑着嗓音问谢祈。   餍足的男人,好像连声音都好听了不少。   谢祈抬起长指,冲傅厌勾了勾。   男人的视线聚焦在那长指上,看着漂亮矜贵又容易折断,实则在那种时刻掐他一点都不放水。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衣服,心道洗不洗也无妨,反正新衣服也很多。便扬手一抛,右手抓住那长指,轻轻一扯。   两人的姿势一变。   傅厌坐在沙发上,谢祈缩在他怀里,长指蹭蹭男人的下巴,他轻声问:“你的副本也是重生机器?”   傅厌嗯了一声。   可惜那副本里的研究员没一个能打的。   一见到他便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别说试探他身份了,连正面的眼神接触都不敢有。   傅厌手指一敲桌面,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七嘴八舌直接把有关他身份信息的内容全交代了,傅厌全程就等在实验室,等它们成功将重生机器研究出来。   挑了几段没那么无聊的经历告知谢祈,没一会儿后,别墅的门铃被人按响。   谢祈催着傅厌去开门,自己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摊上,瓷白与深灰的颜色交织,令男人的瞳孔有瞬间的暗沉。傅厌挪开视线,起身去开了门,谢祈则是弯腰随意收拾了下略显混乱的客厅。   贺静泽将手机电充满便急哄哄地跑来傅厌和谢祈的别墅。   “哥!你醒了啊!”   傅厌瞥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贺静泽:“当然是来看看你俩啊,哦对了,本来想给我谢哥带炸鸡的,那家很有名的炸鸡店门没开。”   傅厌闻言瞥了他一眼。   还开门,这炸鸡店老板活不活下来都不一定。   男人的视线往客厅内看去,谢祈应当是拿着衣服去洗衣房了。他微微眯起长眸,手指勾着正欲往里去的贺静泽的后衣领,强硬将他拽了回来。   贺静泽蹬蹬蹬被迫后退,仰头露出一双充满迷茫的眼睛:“哥,你干啥?”   傅厌:“你谢哥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我,没仔细说那副本里的事。你跟他在一个副本里,他受没受欺负?”   贺静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即哈了一声,“我谢哥那么牛逼,他没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哥你是不知道,我谢哥——”   牛逼还没吹起来,贺静泽眼角的余光先瞥到了含笑站在楼梯处的青年。他的身上的衣服依旧松松垮垮的,长指搭在深色栏杆上,薄唇笑意不散。   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和。   贺静泽的喉咙卡了卡,忽然想起出游戏副本的时候,他谢哥揽着他的肩膀微笑:“有些事就不用跟你哥讲了,对吧?”   贺静泽当时表示相当不能理解,用狐疑的表情看着谢祈:“我哥接受能力很强的,更何况我都能接受,他肯定也能。”   谢祈:“我不能冒险。”   他将手搭在贺静泽的肩膀上,跟他讲道理,“你和你哥在我这儿是不一样的。你哥是我男朋友,是一辈子的伴侣,你不接受我的身份跟我没半点关系,但你哥要是不接受,就很有关系了。”   贺静泽:“……”   谢谢,你就差直说我在你心里不重要了。   谢祈没理会他,又道:“我还听说你哥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一直扬言遇到鬼,发高烧差点烧死?”   贺静泽没想到谢祈连这事儿都知道,震惊过后立马点头。当时他哥的情况可严重了,有一段时间几乎感受不到呼吸,后来来了个很有名的道士,说是他哥的魂没了,做了个招魂的法事才让他哥勉强醒过来。   自此之后,傅家人每年都会在道观花很多香油钱。   这么一说——   他谢哥的身份好像的确不宜暴露。   咽了咽喉咙,贺静泽将那些回忆拽回来,颇为尴尬地冲傅厌笑了笑:“那什么,没人欺负我谢哥,我们遇到了一个姐姐是九区的调查员,可厉害了。再说了,哥你看谢哥不是挺好的嘛。”   说话间谢祈已经走到了面前,贺静泽一眼就看到了那没藏好的痕迹,眼睛眨了眨,默默补上后面一句:“一回来就受得了你的胡作非为,我看欺负他的只有你吧。”   傅厌:“……”   谢祈:“……” 第25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25.   谢祈和傅厌的别墅在迎来贺静泽后不到一个小时,便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桑琬。   “桑琬姐!”贺静泽打开门看到一身黑衣的年轻女人出现在眼前,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问题了,双手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人还好端端站着,他面上的激动更甚,“桑琬姐你怎么会过来?”   桑琬的心情显然也不错。   女人弯着眼睛将手按在少年的头上,笑道:“来找你谢哥。”   贺静泽震惊:“那你怎么知道谢哥住在这里?”   桑琬:“臭小子,小看调查部门的能力了。”   贺静泽:“……”   倒也是。   他往边上让了让,顺便朝着里头喊了句:“谢哥!桑琬姐来啦!”   谢祈此时正靠在沙发一侧开着电视机听新闻播报,听到贺静泽的大嗓门,回了头。视线在桑琬脸上转了一圈,勾了勾唇:“看来还是我赌赢了。”   桑琬知道他说的是的她完成了[技术研究员桑琬]的遗愿。   在洪明双脚踏出实验楼大门时,桑琬的耳边便猛地响起了游戏系统宣布她成功逃离副本的消息。等醒过来,她去调查部门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便迫不及待找上了门。   “你怎么会知道只要洪叔离开,我就算成功完成任务了?”   “在[技术研究员桑琬]那条线里,她要杀的是真正的投资人洪明,而不是洪叔这个冒牌货。”谢祈倒了杯水给她,“我看过关卓水的经历,他在他那个世界里其实已经逃离了最后的副本,按理说他应该成功了,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为了成功选择杀了自己的好友,所以在评分时得到了低分,导致综合分没及格,便不算彻底通关。”   “它在刻意引导或者说勾起每个人心底的恶意。”谢祈继续解释,“如果你为了离开副本而杀了洪叔,你就回不来了。”   桑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感慨还好自己遇到了谢祈,否则她多半是要死在那副本里。   思绪流转,她忽的一滞,“等等,可那关卓水——”   谢祈一脸无辜:“关卓水不是被阿棋和庄梦杀的吗?关我什么事?”   桑琬:“……”   好像,也对。   谢祈耸耸肩:“不过我在这段的评分不高,才六十分。如果不是我钻了这个空子,主脑应该是不会放过我的。”   两人说话间,傅厌迈步从厨房内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端着终于炖好的番茄牛腩来到餐厅。   谢祈嗅了嗅:“好香。”   随后跟桑琬介绍道:“我爱人,傅厌。”   桑琬听到这名字就忍不住笑:“久闻大名傅先生,我是谢祈在副本重生机器里遇到的玩家,也是九区的调查员,桑琬。”   “你好。”傅厌点头。   “桑琬姐你别介意,我哥除了对谢哥热情似火,对其他人都一副欠他八百万的态度。”贺静泽从后面挤过来,拉着桑琬小声抱怨着傅厌对他有多不好。桑琬听得好笑,只揉了揉他的头发,转头问谢祈,“怎么这会儿才吃午饭?”   话音落下那一刻,谢祈脸上的笑容有几秒钟的停顿。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到傅厌身上,出人意料的是男人懒散地靠在桌角,漆黑深沉的眼眸望着他,又似无意划过青年的小腹,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随后,傅厌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笑意的声音响起:“饭前小零食吃撑了。”   谢祈:“……”   他捏了捏不受控制红起来的耳垂。   神他妈饭前小零食。   简单吃过午饭,桑琬提出带谢祈一行去调查部门看看。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并未拒绝。   坐上桑琬的车,一路前往至九区。   调查部门九区的位置就设在谢祈所在城市的郊区。途中,谢祈降下车窗,目光跃入头顶的巨型人脑,它已经变成了骷髅模样,高高挂在空中有种令人心惊的恐怖感。   “到了。”   谢祈收回目光,去看九区的建筑。其实就是几座郊外别墅,大门打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年迈者穿着与桑琬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   桑琬给三人做介绍:“因为主脑来得突然,所以我们这儿弄得也挺粗糙的,别介意。”   谢祈点头。   别墅内部也分成几个区,一楼的几个房间门打开,有调查员垂着眼眸将里面的尸体搬出来,送上车。谢祈的视线没入房间内,看到房间内横陈着多张床,除却那些已经被搬出来的调查员,其余的床上还躺着人。   “那些是还在副本内没出来的调查员。九区调查员将近两百人,到今天为止,只剩下不到一百。”桑琬眼眸深深地望着那一具具尸体。   不管在副本里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能从其中出来,便是健康安全的。而那些在副本中死亡的玩家,不管死亡的方式有多可怕,在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看上去死得很安详。   但同样经历过死亡的桑琬知道,事实远没有那么简单。   别墅的二楼有许多器械,桑琬带着他们走至其中一台电脑前,手指指向屏幕:“随时监测主脑的显示屏,其中一号屏和二号屏你们也知道了,一个负责游戏规则解说,一个负责查询玩家生死情况。我的同事说,在我们进入重生机器的副本以后,第三个屏幕也放开了,里面是全球所有玩家的评分以及得到手的道具。”   “另外我们有位在二十二区的同事同样遇到了类似关卓水的存在。所以,从别的文明跑到我们这儿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谢祈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整合,微微蹙眉:“应该都是失败者。”   桑琬点头:“我们还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主脑似乎不会将十六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人拉入游戏。”   “咦,那这么看来,它还挺良心的嘛!”贺静泽听了半天终于插上嘴,只是说归说,心里却无比生气——但凡他晚生两年,也不至于经历这么一遭。   “说错了。”谢祈反驳他,“相比你所说的良心,我倒是认为它更加残忍。”   桑琬:“确实。”   它看似将希望留了下来,但时间是不可控制的,十三四岁的孩子终究要长到十六岁。谁也不能确定主脑会在这个世界存在多久,如果是一年还好说,如果是一辈子呢?   他们将孩子当做希望培养,结果孩子还要经历被折断的可能。   总归它是没安半点好心的。   桑琬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直直落在谢祈身上:“我还有点事想单独找你谈谈。”   谢祈闻言,微微挑眉。   他看向傅厌,眼里露出笑意:“阿厌你带阿泽逛逛?”   傅厌掀了掀眼皮,视线似不经意划过桑琬。   桑琬忽觉身上一冷,仿佛被深渊注视的感觉将她笼罩,她下意识摩挲了下冰冷的手臂,抬眸去看傅厌。   乍一眼望进傅厌漆黑的双眸,桑琬无声张了张嘴,觉得寒意更甚。   但也正是此时,傅厌已经收回了目光,应了一声好。   一直等到傅厌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桑琬才蓦地回过神来:“你男人……”   谢祈弯了弯眼睛:“是粘人了点。”   桑琬:“……”   不应该是有点可怕吗?   按下惴惴不安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种森冷之意从身旁驱赶,缓了缓情绪对谢祈说:“你也看到我那些死去的同事了,能不能让他们和阿棋庄梦一样?”   谢祈摇头:“他们把所有都留在副本里了。”   桑琬抿了抿唇。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在听到这话时,桑琬的心脏还是被狠狠拽了一下。   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又一个被送走的调查员,哑着嗓子说了句知道了。   谢祈和傅厌并未在九区待很长时间,倒是贺静泽发现了调查员们训练的场所,死皮赖脸留在那儿了。   说是自己太菜了,跟着调查员们练练身手。   九区的负责人竟也没有拒绝。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来临之际。   谢祈和傅厌先去超市逛了一圈,超市的员工是接替上班,听说上一位员工死在副本里没回来,他是临时被拉过来的,扫码收钱的工作还没有很熟练。   傅厌将所有的食材都放到收银台,在员工呆滞的目光下又拿了几盒小雨伞。   员工:“……”   这年头竟然还有心态这么好的人?   谢祈也呆了一秒,没错过员工那震撼我全家的表情,耳朵尖一红,伸手隔着男人的衬衣狠狠掐了下他的腰。   等回到家里,大门刚被打开,谢祈就被按在了冷冰冰的门上。他的后背微凉,轻轻嘶了一声,尾音逐渐消失在男人带着雪松气息的唇下。   “宝贝,腰疼。”   谢祈难得有喘气的机会,眯了眯眼睛:“腰疼你还想做?”   傅厌的长指摩挲着青年手腕细腻的肌肤,感受着那里的筋脉一下一下的跳动,薄唇附在他耳边低低笑了一声:“被你掐的疼,所以要补偿我。”   屋内的气氛逐渐暧昧热烈起来。   谢祈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周围一凉,这凉意瞬间将他从迷离中的拽了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看着身上不受控制飘出来的浓郁鬼气,暗暗咬牙。   他怎么那么激动。   殊不知,同一时刻,傅厌的视线落在青年身后,看到了那条耀武扬威一般的透明触手。   傅厌:“……”   长指揉着眉心,他果断抱起怀里的人进了浴室。   被温热的水冲走了藏在血液里的激动,再次回到床上,谢祈又能自如往男人怀里缩去,他的手指一点一点蹭着男人的锁骨,轻声道:“你说我们俩有没有机会进同一个副本?”   他皱起眉:“我觉得,下一个副本就要来了。”   …   谢祈站在陌生的空间内,缓缓闭了闭眼睛。   他这张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刚的说完下一个副本就要来了不到十分钟,他便觉得浑身一轻,紧接着再睁眼,便出现在这里。   身下的车辆平稳行驶,周围声音极低的交谈落在谢祈的耳畔。他抬眸去观察,是一辆大巴车,他坐在最后座,二十多人的座位占了一半左右。其中坐在前侧的乘客正在和司机闲聊。   “克罗宁女士会出现在公司吗?”   司机透过后视镜去看乘客,同时将他的长相暴露给车内所有人。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回答:“会的,克罗宁女士对公司非常在意,平均两天就会来视察公司。”   “那我们今天过去能见到她吗?”   司机:“说不准,如果你们运气够好的话。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克罗宁女士是一个极其严格的人,她并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   “当然当然。”乘客笑眯眯的,“我们又不是变态,我只是敬佩克罗宁女士。”   谢祈记下克罗宁女士的名字,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包,右手拿着一张厚厚的卡。正对着谢祈的那一面是纯黑色的,上面用金色描绘出一朵玫瑰花,金色玫瑰旁写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   “嗨。”   就在谢祈正欲将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介绍卡翻过来,前方便传来声音。谢祈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去,坐在他正前方的女孩趴在椅背上,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大眼睛高鼻梁。   注意到谢祈抬起脸,她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惊艳,随后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谷甜甜,你呢?”   “谢祈。”   谷甜甜眨眨眼,小声问:“你好像没什么口音,所以你是哪里的人?我家在安德。”   谢祈注视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安德是现实生活中的城市,距离谢祈所在城市大概几百公里路程,一向以风景优美和天然温泉出名,傅厌还带他去玩过。   “云城。”   熟悉的城市名字落入耳中,谷甜甜差点喜极而泣。她捂着嘴,激动得连忙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悄悄看了一眼车内的其他乘客,身影钻到谢祈的身旁坐下,将声音压得更低:“家人啊!这是你第一次进副本吗?”   “不是,你呢?”   谷甜甜摇头:“我也不是,我们交流一下信息?”   谢祈:“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信息可以分享给你,事实上我醒过来也没几分钟,只听到了前排乘客和司机聊天说到的克罗宁。”   谷甜甜拍拍自己的胸口:“没事,我找到了点其他的。”   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打开,拿出了放置在其中的宣传手册。   手册打开,入目就是几个大字: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   “你看看,这个手册上宣传了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公司,讲得还蛮详细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我们所接收到的任务应该都会在这个劳什子公司内完成。”   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全球最大的人工智能公司,由克罗宁·斯菲尔德建立。其中分公司位于全球多个城市,而总公司则位于埃森城,也就是谢祈等人现在所在的城市。   现在,谢祈一行要去的正是克罗宁的总公司。   视线继续往下,剩余的内容落入眼中:   克罗宁人工智能一直追求更高更精密的发展,我们随时欢迎各位能人志士加入克罗宁人工智能!   谢祈将宣传册还给谷甜甜,正巧大巴车也逐渐减速,最终停在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大门口。司机起身催促着着乘客离开,谷甜甜先行一步,谢祈将黑色背包带上,手里握着那张来自克罗宁的邀请函,随着人流缓缓下车。   他站在最后的位置,身体稍稍一斜便可以观察到每位下车的乘客,视线中掠过一个个年轻人,有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将帽檐往下一压,快步离开大巴车门口。   在谢祈也下车以后,大巴车迅速驶离。   “快看。”谷甜甜摸到谢祈的身旁,轻轻戳了戳他。   面前是座巨大的高楼,高楼外侧的瓷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而巨大的‘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几个字下,是极其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中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坐在黑色椅子上,她交叠着双腿,散发着优雅的魅力,红唇轻起:“欢迎来到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希望您将会有一个美好的体验。”   “她是克罗宁这辈子最伟大的作品!”身后一个秃头男人双眼痴迷地望着屏幕里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玛拉。”   谷甜甜tui一声:“他这样子真的很像某些宅男死变态。”   说着,突然一顿,眼神狐疑地落在谢祈身上:“你应该不是吧?当然我也不是地图炮,我只是说有些,并不是宅男都是死变态。”   感受到女孩身上传来浓浓求生欲的谢祈笑了笑:“我不是。”   “她是人工智能。”一旁突然传来声音。   谢祈和谷甜甜同时扭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人。男人的手里拿着和谷甜甜一样的宣传手册,但内容却完全不同。   谷甜甜的宣传手册的主要内容是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公司情况。   而黑衣男的宣传手册着重介绍了这位名叫玛拉的人工智能。   玛拉出生在三年前,在她之前克罗宁已经研制出了近似于人类的人工智能一代和二代,但她认为这并不算完美,在将近十年的研究下,玛拉终于出生了。   绝美的容貌,极高的智商,让玛拉在世界掀起了一阵热潮。   那秃头男人见他们对玛拉感兴趣,当即介绍道:“玛拉可是不少人的女神,曾经有位富豪为了娶她豪掷千金。”   谷甜甜呆滞:“……娶?”   娶一个人工智能?   秃头男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震惊,眼神依旧痴迷:“是啊,能娶到玛拉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谢祈和黑衣男默默后退一步。   谷甜甜讪笑两声。   倒是谢祈似好奇的问了一句:“有谁娶到她了吗?”   谷甜甜:“你这个问题就相当于问太监有没有孩——”   秃头男人:“当然!”   谷甜甜一句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保持着一个颇为好笑的姿势张着嘴,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艹。   真的能娶到手啊?   在谷甜甜一脸震撼我全家的注视下,秃头男人颇为骄傲:“玛拉已经结过两次婚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正是我刚才说的富豪。可惜那富豪运气不太好,没过多久就死了。玛拉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个科学家,但那科学家完全是在利用玛拉,他借玛拉的身份潜入克罗宁的公司,偷走了克罗宁公司的机密!”   秃头男人叹了一口气:“我亲爱的玛拉,遇上的男人都不怎么样。她现在是单身,作为她的粉丝,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更优秀的男人。”   谷甜甜:“啊……你这粉丝还挺理智的。”   她以前追星的时候,谁家粉丝希望自家哥哥姐姐跟人结婚啊。   在一行人围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大门讨论玛拉的感情生活时,终于有穿着制服的人走上前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对一行人面露微笑:“你们好,欢迎前来参观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我是你们的介绍人,可以叫我珍妮。”   她带领一行人穿过大门,公司大门前有快速通道,珍妮按下密码,抬步往里走。   边走边道:“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近期我们发现时常有人妄想通过各种方法潜入我司窃取人工智能的相关机密,所以还需要请各位出示你们的邀请卡。”   邀请卡就是谢祈最初握着的黑色方形卡。   一行卡在快速通道内的人纷纷从随身携带的背包或者上衣口袋里拿出邀请卡,而珍妮则是带领着一个同样身穿制服的男人走到通道前方,男人的手里有一个类似于扫描仪的机器,面无表情地接过黑衣男的邀请卡。   嘀——   “欢迎来到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珍妮朝着黑衣男微笑,单手往前一送,示意黑衣男可以前进。   一个个游客被放入公司大厅,队伍的长度也在一点点变短。   谢祈的目光扫过前方秃头男人的邀请卡,那邀请函正巧是背面朝上,凭借着优越的视力,谢祈能看清楚上面的小黑字。   [游客注意事项]   1.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们非常友善,请尽量不要拒绝他们的任何需求。   2.芯片工程师们有些粗心大意,如果你在芯片制造工厂看到掉落在地的芯片,请及时捡起来并将它交还给工程师们。   3.公司食堂实行刷卡制,如您是游客或实习生,可以找老员工借用饭卡,他们非常友善。   4.智能机器人价格昂贵,请务必不要造成损坏。   5.祝您有个愉快的体验。   谢祈收回目光,修长手指把玩着手里的邀请卡,却在下一秒微怔住。   他的邀请卡背面是一样的黑色字体,但内容却与之完全不同。   [游客注意事项]   1.不要轻信任何人,人工智能也一样。   2.别靠近食堂。   3.请拒绝员工的任何无理需求。   4.如果可以,请不要进入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公司。   “嘀——”   对邀请卡的检测过关,秃头男人被珍妮迎入公司大厅。   轮到谢祈前方的蓝眼睛男人。   男人沉默地将邀请卡上带有克罗宁标志的一面正面朝上,伸手递给检查人员。谢祈的长眸微微眯起,想要去探查对方邀请卡的内容时,意外发现对方的手指竟然在细微的颤抖着。   谢祈一顿。   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声骤响,快速通道的两侧齐齐被堵住。   谢祈只感觉到一阵热风袭来,快速通道的两侧涌出怪异的液体喷溅在蓝眼睛男人的双腿上。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男人惊了一下,下意识便想闪躲。然而他的前方被栏杆,后方是谢祈等人,只迟疑一秒的功夫,便感觉到腿部传来怪异的巨疼。   他缓缓低头。   腿部被液体溅到的部位开始迅速腐蚀,只几秒时间,小腿以下部分便彻底融成了一滩血水。   男人呆愣,疯狂尖叫起来。   但随着喷溅在他身上的液体越来越多,他那残留的身体瞬间融化!   员工珍妮面不改色,微笑着对谢祈示意:“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卡。” 第26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26.   谢祈抬眸去看珍妮。   女人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礼貌的笑容,即便是面对刚才的事故,她的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谢祈无声的沉默了大约两分钟,女人微笑地催促:“这位先生,请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请出示你的邀请卡。”   雪白长指夹着黑色的卡,金色玫瑰在他手下绽放。他缓缓将卡片递给负责检测的男人,继而冲珍妮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吓到我了。”   嘀——   “欢迎来到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珍妮的目光扫过检测仪器,正欲抬手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邀请卡,却被谢祈提前一步截断。   珍妮笑容不变,回答谢祈的抱怨:“十分抱歉,规定就是这样,或许您可以选择向公司提出您宝贵的意见。”   手指指向大厅的右侧。   谢祈的目光顺势看过去,右侧的角落里有两个白色的信箱,比普通的信箱大了两个号。   谢祈微笑,说了句好,便抬步走出了快速通道。   快速通道只发生了一起意外,其余前来参观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游客都是正常游客,没有任何问题——暂且是这样的。   珍妮作为陪同游客且替游客介绍答疑的职员,在将游客带入大厅后不到两分钟,便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她在挂断电话以后,面对十来个好奇望着她的游客,面露抱歉:“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恐怕不能带你们参观公司了。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自由活动。”   “一部分注意事项都写在邀请卡上,另外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每个区域都会有相关准则,各位只要遵守规矩,就可以了。那么,希望各位旅程愉快!”   珍妮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游客一行面面相觑,其中的秃头男人试探了下:“那么,我们一起,随便逛逛?”   “当然可以。”一个红衬衫的长发男人耸耸肩,他的视线在大厅内侧来回转悠,眼神里有点跃跃欲试,“来之前我听说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咖啡格外好喝,有人感兴趣吗?”   “咖啡能有多好喝?”谷甜甜小声嘟囔了一句。   长发男人眨眨眼:“奶茶也很好喝哦,小妹妹。”   谷甜甜:“……”   好吧,她承认,自己好像是有点心动。   长发男人张开双臂,一副沉浸在幻想中的模样:“嘿,各位,想想,你端着一杯咖啡,走在满是高科技的通道里,再看看克罗宁引以为傲的机器人……哦对了,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会在咖啡厅见到玛拉!”   秃头男人闻言,瞬间举起自己的手:“我同意!我们可以先去咖啡厅,咖啡厅前面就是食堂,正好要中午了,我们可以先吃个饭。”   “人是铁饭是钢,我同意。”谷甜甜疯狂点头。   谢祈:“……”   谢祈倒是无所谓去哪儿,破游戏还没宣布这个副本的相关任务信息,与其当个无头苍蝇随地乱窜,不如去咖啡厅坐会儿。   他看了眼身旁的黑衣男,问:“要一起吗?”   黑衣男点头:“可以。”   一行人于是浩浩荡荡地往咖啡厅前去。咖啡厅在大楼的三层,他们坐上电梯,很快抵达三楼中央。视线在大楼大厅内转了一圈,一眼便注意到了玻璃门大开、门框上挂着铃铛和小玩偶的咖啡厅。   谢祈走到门口,视线划过那铃铛和玩偶。   铃铛上刻着玫瑰花,玩偶是玛拉的形象。   秃头男人惊喜地冲上来,捏着玛拉的玩偶直吸气:“救命救命,好可爱!”   谢祈:“……”   这就是脑残粉吗?   谢祈赶紧后退了两步,走进咖啡厅。   也是这时,沉闷的声响自耳边响起:   “欢迎玩家进入[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副本,现已开启游戏主线任务提示。”   “克罗宁拥有一件完美的作品,它的名字叫做玛拉。”   “十天前,玛拉突然失踪,克罗宁收到了来自绑匪的撕票信息,他们用毒药将玛拉毒死,并且分尸成数块。”   “请玩家找到玛拉所有的尸骨。”   “可能存在玛拉尸骨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咖啡厅、食堂、芯片制造厂、商城等。”   尾音在谢祈耳边消散。   他眸光微微闪烁,目光缓缓落在了已经落座在角落的谷甜甜和身侧的黑衣男身上。三位玩家对视一眼,谷甜甜脸上重新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朝着谢祈和黑衣男招手。   坐在同一张桌子前,三人交换了一下刚才得到的任务信息。   谷甜甜趴在桌上看了眼还在玩弄玛拉小玩偶的秃头男人,轻轻啧了一声:“好惨啊,他知不知道玛拉没了?”   谢祈:“很明显,不知道。”   黑衣男不太想讨论秃头男人,于是开口:“根据副本提供的线索,咖啡厅里有玛拉的尸块……”   谷甜甜举起手:“停停停,你不要讲尸块啦,讲尸骨,好听一点。”   黑衣男懒得理会她,只问:“现在我们该怎么找到她的尸骨?”   谢祈的目光再次扫过咖啡厅。   咖啡厅的外部其实只有桌椅和收银台,后厨如何无人能看到,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找到玛拉尸骨的样子。   沉默间,穿着服务生制服,腰间围着一块棕色围裙的英俊男人手里端着白色托盘走到谢祈等人隔壁那桌,托盘中放着三杯咖啡。   他弯腰将咖啡放置于几人面前。   谷甜甜见状,立马喊了一句:“服务员。”   然后扭头问谢祈和黑衣男:“你们俩喝什么?”   谢祈和黑衣男几乎同时回答:“柠檬水。”   谷甜甜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帅哥,我们这儿上两杯柠檬水和一杯红豆奶茶。”   英俊的服务员点头,微笑着询问:“几位不尝尝我们店的咖啡吗?卡布奇诺是招牌哦,你看,隔壁客人就点了。”   谷甜甜扭头看去。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靠坐在椅子上,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绘着花纹的纯白瓷小杯,外表看上去十分精致漂亮。   注意到谷甜甜的目光,服务员解释道:“卡布奇诺配的是这款杯子,但杯子不单独购买,是送给会员的礼物。”   服务员带领着谷甜甜走到收银台前,只见收银台后的木柜子上摆着一排的咖啡杯,个个模样精巧,一下子让谷甜甜动了少女心。   谷甜甜好奇发问:“你们这儿怎么办会员?”   服务员:“消费十单就可以成为初级会员,消费二十单成为中级会员,就能得到咖啡杯了。”   谷甜甜当即大手一挥:“再加三杯咖啡。”   服务员微笑:“好的。”   谷甜甜消费完回到角落的桌前,想要继续跟谢祈和黑衣男探讨副本内容,却发现那位英俊的服务员去而复返,而且手里拿着一块亚克力板,他弯腰将亚克力板放到了桌上。   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上面。   [咖啡厅顾客注意事项]   1.吃霸王餐是不被允许的   2.咖啡厅暂不支持刷卡   3.请体谅清洁工人,不要弄脏地板   4.禁止大声喧哗   5.不准浪费食物   嘭——   突然的坠地声让谢祈三人齐齐将脑袋一转,两米之外的地方,秃头男人双手烦躁地摆动,他身上的衣服沾上醇香浓郁的咖啡,而那个漂亮的咖啡杯掉在地上。   剩余的咖啡从地板蔓入地板缝隙里。   咖啡厅顾客注意事项第三条:请体谅清洁工人,不要弄脏地板。   思绪飞速转动,三人迅速对视一眼,视线紧紧盯着秃头男人以及不小心撞了他且把他的咖啡撞倒在地的西装男人。   “你走路为什么不小心一点!我的衣服很贵的!”秃头男人气得大喊,他为了偶遇玛拉,特地花大价钱买了一件昂贵的衬衫,可现在衬衫全毁在这个人的手里!   西装男的脸色也不好看,咖啡渍溅在他的衣服上,让他的衣服也受到了损坏,但正如秃头男人所说,是他走路不小心。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去,冷静的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啊!!”   无数迸溅而出的血液喷到西装男的脸上,鲜血落入眼瞳,隔着一层浓郁的红色他看到秃头男的头颅突然从脖子上滑下来,被切割得完全平整的平面上血液如同喷泉上涌。   那位英俊的服务员微笑地站在秃头男的身后,他的手里有一把曲抹刀,平日做蛋糕时抹奶油的长刀轻易削掉了男人的头颅。   白色手帕擦拭着刀身,他看向面色惊恐到极致的西装男,依旧保持微笑:“不好意思,咖啡厅禁止大声喧哗。”   兹拉。   曲抹刀再次割下了脑袋。   目睹了全程的谢祈/谷甜甜/黑衣男:“……”   在这极致的寂静中,顾客们苍白着脸色压下了马上就要溢出喉间的尖叫声,谢祈却缓缓开了口:“你好。”   服务员回头:“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谢祈露出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如果我看错的话,你们这儿的顾客注意事项里第三条写着不要弄脏地板。”   服务员点头:“您说的没错。”   谷甜甜咽了咽喉咙,虽然她已经经历过一个副本了,但这种丧心病狂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反胃。她摸了摸脖子,出口的嗓音还带着点颤抖:“……可是你弄脏了地板。”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加深,他的五官深邃,笑起来格外有魅力。   但谷甜甜只想拿个麻袋把他套起来——   别笑了!   笑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服务员听不到她的心声,微笑着解释道:“二位也说了,那是顾客注意事项,跟我们服务员并没有什么关系。”   谷甜甜:“……”   还能这样?   她惊叹着,服务员已经转身离开。   谢祈一行眼睁睁看着他用白色手帕将曲抹刀擦拭干净,放在收银台的桌上,继而拿起一旁的拖把姿态悠闲散漫地拖起地板。   ……服务员的心情应该不错。   因为他嘴里还哼着歌。   似乎又觉得单独哼歌没意思,转头打开了咖啡厅内的音乐,DJ神曲冲撞耳膜时,三位玩家的表情都相当奇妙。   可以。   要求顾客不能弄脏地板,不能大声喧哗,转头自己就连砍两人,又放起了相当热闹的歌曲。   有了音乐作为兴奋剂,服务员很快将地面擦拭得一干二净。   他将已经完全染成红色的水桶拎到后厨,等再次出来时,咖啡厅内又有了新的客人。   “您刚才说您想要一块巧克力蛋糕和一杯卡布奇诺对吗?”   “是的。”客人点头。   于是,谷甜甜就眼睁睁地看着服务员拿着那把曲抹刀走进了后厨。   她收回目光,有点呆滞的问:“等等,他该不会想用这把刀做蛋糕吧?”   谢祈:“大概是的。”   “相比这个。”黑衣男忽然出声,“我有个更在意的事情想问问你。”   他的目光落在那块写着[顾客注意事项]的亚克力板上,“你有钱吗?”   谷甜甜:“?”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翻起了自己的背包。背包内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类似于镜子一类的化妆品,还有一台微单和水杯。   就是没有钱包。   手机也没有,所以手机支付并不成立。   谷甜甜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谢祈和黑衣男。黑衣男看不清脸色,但语气平静:“我没钱。”   谢祈默默将包打开给谷甜甜看,没有钱包。   谷甜甜:“……完蛋,我们不会也要被嘎脖子吧?怎么办?”   黑衣男看了看还在后厨没有出现的服务员,鸭舌帽的帽檐微微抬高,露出一张英挺的脸。锐利的视线在后厨门帘定定盯了两秒,薄唇微微一动。   谢祈看懂了。   他在问:“走吗?”   不用迟疑,三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往门口而去。然而就在前脚踏入门外的区域时,三人的耳边忽然乍响一道声音:“欢迎下次光临!欢迎下次光临!欢迎下次光临!”   视线齐齐往声源处看去,那个被挂在门框上的玛拉玩偶正手舞足蹈着,咧着嘴开心且重复不断地喊着:欢迎下次光临。   光临你个仙人板板。   谷甜甜心里暗骂,正欲加快脚步,身后低沉的男声含笑响起:“三位怎么走了?你们点的饮品已经在制作了,是不允许退单的,所以,请在店内稍等片刻。”   谢祈回头。   刚才他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但这位服务员却从后厨来到了咖啡厅的中央。他似乎有些着急,手里还拿着制作蛋糕的曲抹刀,手指上也沾了点鲜红的奶油……等等,鲜红的奶油?   眼神不动声色地挪开,谢祈露出比服务员还要好看的笑容:“我们只是想去趟洗手间。”   服务员:“你们需要一起去洗手间?”   谢祈:“当然,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确定朋友间关系是否亲密都是看和不和对方一起上厕所吗?”   服务员的视线从谢祈身上缓缓转移到谷甜甜身上,“女生也是一样吗?”   谢祈淡定如常:“当然不,她只是被刚才的画面吓到了,所以想去洗手间补个妆而已。我说你肯定没有女朋友吧?女孩子补妆很重要的,我建议你不要阻拦。”   “要不这样,我先把我的背包放到这里,包里有我和我男友唯一的照片,对我很重要,我把它们放在你这儿,以此证明我们肯定不会吃霸王餐逃单的,你看如何。”   谢祈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果真有一张照片。   服务员探头看了眼。   照片是谢祈跟傅厌的合照,前者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身上衬衣宽松。后者站在一侧,垂眸注视着沙发上的青年,光看画面都有种般配和暧昧感。   服务员真心实意的夸奖:“你和你男朋友长得都挺帅。”   谢祈欣然接受:“谢谢,你也一样。”   也不知道是照片真起了作用,还是服务员单纯看谢祈和傅厌长得帅,他竟然放任了三人的离开。   走出咖啡厅范围,谷甜甜迫不及待地拍着胸口松口气,“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的,就是谢祈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怎么办?而且你为什么进副本还要带你男友的照片吗?”   黑衣男也看过来。   谢祈倒是很淡定:“谁知道要在副本里待多长时间,带着张他的照片,没事儿能看看聊以慰藉,还不用担心时间长了忘记男朋友长相。万一遇到危险,看到他的照片还能刺激刺激爆发力。”   谷甜甜哦了一声:“你说得也对,下次进副本我带我爱豆的照片。”   “你是不是还要回咖啡厅?”黑衣男问道。   谢祈点头:“游戏都交代了,玛拉的尸骨在咖啡厅,我们必须找到尸骨。”   所以咖啡厅是肯定要回去的。   只不过……   谢祈缓缓弯起眼睛,温和的笑容里莫名染上了几分旁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的可怕:“在此之前,不如我们去找人借点钱?”   关键词,借点。   这辈子都没做过坑蒙拐骗之事的谷甜甜天真地相信了谢祈的提议,直到五分钟后,她眼睁睁看着谢祈和一个身穿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制服的员工打招呼。   那员工生得人高马大,一脸的络腮胡子,光看手臂鼓起的肌肉都让人害怕。   谢祈微笑地问他:“冒昧打扰您,我的钱包不小心弄丢了,请问您能借我点钱吗?”   “借钱?”络腮胡皱着眉,褐色的眼珠定定在谢祈身上转了一圈,继而点头,“当然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谢祈:“什么条件?”   络腮胡那褐色的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喜爱,他的眼神几近痴迷地将谢祈的肌肤一点点扫过,那眼神里夹杂的疯狂比起秃头男看玛拉还要可怕。   谢祈敏锐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像是流淌着粘稠液体的软体动物爬过,把人恶心得够呛。   他蹙起眉,对方也开口了:“我希望今晚你能跟我回家。”   谷甜甜:“!”   黑衣男:“?”   现场的气氛似乎停滞了几秒钟,半晌才响起谢祈的嗓音:“冒昧问一句,我跟你回家,然后呢?”   “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这样啊。   谢祈轻轻啧了一声,他冲络腮胡勾了勾手指。   络腮胡身体强壮,身高大概有个两米,一米八多的谢祈在他面前也矮了一截。对方大概是真的对谢祈存着点心思,因此毫不介意青年那不太友好的手指,顺从地俯身。   下一秒,谢祈手指扣上他的肩膀,将毫无防备的人猛地下压,往膝盖上狠狠一撞。   络腮胡眼瞳紧缩的同时,谢祈一拳头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那络腮胡庞大的身体愣愣晃了两下,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谢祈拍拍手:“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不让我随便跟男人回家。”   谷甜甜:“……”   黑衣男:“……姿势很标准,练过的?”   谢祈嗯了一声,便半蹲身体将络腮胡身上的制服剥掉,正欲朝着对方的衬衫下手时,谷甜甜幽幽的嗓音传来:“你男朋友没说不让你脱别的男人衣服吗?”   谢祈的手一顿,偏头看她:“要不你来?”   谷甜甜看着好像有点激动:“我来我来!”   三下两除二把络腮胡的上衣服剥掉,谷甜甜看着那硕大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赶紧吹了个口哨,“这身材,真不错。”   两个男人移开视线,开始抖衣服。   谷甜甜催促他们:“快点,有没有?没有我就脱他的裤子了。”   “……有。”黑衣男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钱包,递给谷甜甜的时候心里蓦地冒出了一个疑问——   就找个钱包的事儿,需要脱人衣服吗?   脱都脱了,想再多好像也没用。   谢祈抬脚将络腮胡踹到楼梯角落,谷甜甜拿着钱包,黑衣男跟在两人身后,一同回到了咖啡店。咖啡店的客人换了一波,和谢祈等人一同前来的游客都瑟缩在角落里。   谢祈数了下人数,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趁谷甜甜付钱的空挡,谢祈走到游客群中,低声问:“怎么回事?”   红衬衫男人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回答:“刚才有个客人喝咖啡,不小心被烫到了,把嘴里的咖啡吐出来……被他割断了舌头。”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服务员。   谢祈了然。   他没有再和红衬衫唠嗑,而是回到了原先角落的桌旁。桌上已经摆了两杯柠檬水一杯奶茶以及三杯咖啡,相比柠檬水和奶茶,招牌卡布奇诺确实更精致一点。   但谢祈对此没什么兴趣,他看着正来回忙活的服务员,喊住了他。   服务员回头,微笑:“先生,怎么了?”   谢祈撑着下巴问:“客人可以参观你们的后厨吗?”   服务员:“不可以哦客人,后厨只有服务员才可以进入。”   谢祈有些遗憾:“这样啊——”   尾音一转:“那你们还招服务员吗?”   服务员继续微笑:“不招了哦,咖啡厅有我一个服务员就够了。”   谢祈扬了扬眉,漆黑的眼眸静静望着他,极度的平静突然涌起了一种怪异的窒息感,但随着青年突然露出温柔的微笑而散尽。   噗。   精致的唐刀横穿服务员胸腔,却出人意料的没有鲜血喷涌。   但对方的身体还是摇摇欲坠,摔倒在地。   被谢祈这突然的行为惊了一下的谷甜甜差点被奶茶给呛死:“……你干啥?”   谢祈双眼无辜:“他不是说咖啡厅不收服务员吗?现在他都死了,应该会招人吧。”   谷甜甜:“……”   操!   黑衣男对谢祈粗暴的办法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弯腰去查看服务员的伤口,唐横刀在对方身上捅出了一个洞,手指贴上那洞口的肌理,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不是人?”   “显而易见。”谢祈垂着眼眸,拿刀又怼了两下,服务员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   青年脸色不变,非常淡定地当着众多游客和顾客的面将服务员的尸体拖到后厨,等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上了棕色的围裙。   冲已经被他这一系列行为惊呆的谷甜甜微笑:“欢迎光临咖啡厅。”   谷甜甜:“……”   你牛。 第27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27.   震惊归震惊,但谷甜甜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后厨。   咖啡厅的后厨很大,摆放整齐的咖啡机正在一点一点研磨咖啡豆,浓郁纯正的咖啡香味钻入鼻腔,让谷甜甜深吸一口气,发出喟叹。   咖啡机一侧是制作成功的一个巧克力蛋糕,那把曲抹刀放在一侧,巧克力的香味里好似带上了血腥味。谷甜甜迅速扭头,洗手池、货架、各式各样的托盘、杯具以及包装袋什么都有,看上去和现实世界里的那种咖啡店没有太大的区别。   哦,还是有的。   之前被服务员弄死的几个顾客尸体不知所踪,但硕大的绿色环保大型大垃圾桶内却有服务员本人的尸体。不出意外的话,是谢祈扔进去的。   服务员生得高大,垃圾桶只能勉强塞下他。   他的身体蜷缩着,头颅无力地垂落在肩头,如果没有看到那个被谢祈的唐刀捅出来的伤口,还真像是普普通通睡着了的模样。   谷甜甜没再观察他,转头去翻货架。   她想看看还有没有围裙。   反正这原服务员都死了,谢祈应当是不介意多招个服务员的。   谷甜甜翻了半天,终于在货架高层看到了一件垂下半个角的棕色围裙。货架一共六层,上面放着杯子、托盘一类的物品,分得相当清楚。谷甜甜比了比自己和货架的高度,她一米六的身高才到第三层。   她得踮起脚才能尝试。   但还不够。   谷甜甜皱了皱眉,在出去找谢祈和黑衣男帮忙与找个凳子踩之中选择了后者。将一个小凳子搬到货架前,踩着货架摇摇晃晃的去够围裙。   “需要帮忙吗?”   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谷甜甜眼见着自己的指尖攥到围裙,当即一乐,开口:“不用,我拿下来了。”   “那能给我吗?”   “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件,你自己找去——”   谷甜甜的尾音消失在唇边,她怔怔看着眼前硕大的阴影从自己的身后覆盖而来,在架子上印出一团。眼角的余光悄悄往一旁看去,那个硕大的绿色垃圾桶里空空如也。   ……服务员不见了。   因为在她身后。   谷甜甜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嘴巴张开爆发出一阵扎耳的尖叫。   与此同时,她一扭头猛地朝着身后的人出拳。   前台正肆无忌惮翻动货架、收银台的谢祈和黑衣男骤然听到这声音,倏然回头看去。黑衣男的脚步都跨出去了,只见一个虚影从自己的面前飞过,视线顺着虚影看去,对方在撞到玻璃门后咔哒掉在了地上。   谢祈和黑衣男终于看清了虚影的真实模样。   ……是那个服务员。   但完全不复先前的英俊,身上有个谢祈留下的大洞就算了,他的脑袋经受了非常重的打击,身体停下了,脑袋连接脖子的地方还以顺时针方向成减速状态转了四圈半才堪堪停下来。   然后,吧嗒一声。   脑袋掉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后厨的门口。   刚走到门口准备撩帘子出来的谷甜甜抬脚,那还睁着眼睛的脑袋抵上她的小皮鞋,她深吸一口气,又是一声尖叫。   但伴随着尖叫的还有那个宛若皮球的脑袋自黑衣男和谢祈的眼前飞过。   黑衣男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足球运动员?去年世界杯怎么没看到你?”   谢祈回答:“那是男足。”   谷甜甜跺跺脚,虽然那服务员不会流血,但她总觉得自己的鞋子不干不净的。走到前台拿起桌上的纸巾弯腰擦拭皮鞋后,她朝着黑衣男和谢祈翻了个白眼:“什么足球运动员,我没告诉你们吗?我的本职是个主播。”   她脸上露出笑容:“健身主播。”   黑衣男:“……”   难怪手臂和腿部的威力这么强。   他下意识去找服务员的头,才发现那头都直接撞碎玻璃门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也没所谓。   但经历这么一遭,咖啡店内的顾客们全部跑得没影了。   谢祈起身走到门口,将‘正在营业’的牌牌一翻,顺道将门关上,拍拍手掌:“行了,可以开始找玛拉的尸骨了。”   被服务员‘死而复生’吓了一跳的谷甜甜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那个,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想说玛拉一个人工智能哪来的尸骨?”谢祈点出了她的困惑。   谷甜甜一愣,随即使劲点头。   谢祈:“所以我觉得玛拉应该是个人。”   黑衣男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根据我的经验,游戏是会骗人的,给出的背景信息不可以全信。所以我们的确可以尝试找人的尸骨。”   但玛拉的尸骨暂且没找到,黑衣男却先找到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咖啡店管理制度与岗位职责   1.任何员工不得迟到早退   2.每日营业时间必须达到十二小时,不得提前打烊   3.员工需注意自己的着装,着装不合格将受到惩罚   4.保持店内卫生,任何物品需摆放有序   5.损坏店内物品需赔偿   6.厨房内不准有腐烂、变质的物品   ……   谷甜甜一字一句将管理制度念出来时,咖啡店内的三个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谢祈看了眼被自己关上的大门以及显示上午十点五十的时钟。   谷甜甜看了眼玻璃上的大洞。   黑衣男看了眼被自己弄得一团糟和垃圾场无异的前台。   三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直到谷甜甜怒骂一声操。   几乎是同时的,所谓的惩罚降临,谢祈感觉到眼前一黑,他下意识地闭眼,却蓦地感觉眼皮一热。喷溅到眼皮上的热流缓缓顺着脸部的轮廓下落。   他缓缓睁开眼。   滴答。   鲜红的血珠子从他颤抖的睫毛摇摇欲坠,最终跌落在地上,溅出一小朵血花。   明亮的光线骤然亮起,谢祈看清了面前的场景,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整体呈白色,天花板是白的,墙壁是白的,地板也是白的。连房间里的床都是白的。   床边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他身材清瘦,脸上带着护目镜和白色的口罩,手里拿着锋利且闪烁着银光的手术刀。男人垂眸看着床上的人,眉目染上几分厌烦,低头就拽着人的腿扔了出去。   那人咕噜滚到谢祈的脚边,他低头看了个仔细。   应该是刚死掉不久的尸体,手臂肌肉被剖开,身体各处都有明显的伤痕,鲜血横流。   “观察好了吗?”男声从耳边响起,谢祈蓦地抬头,原先还站在床边的白大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抬脚一踹地上的尸体,再次重复询问谢祈,“观察好了吗?”   谢祈看向自己,才发现他坐在轮椅上。   而身下,双腿毫无知觉。   谢祈:“……”   他沉默两秒,回答:“我说没观察好,会怎么样?”   白大褂非常贴心,手术刀在他手里如挑花一般晃过,锋利的刀尖直指谢祈的身后:“我可以先处理他。”   谢祈艰难地操纵着轮椅回过头,看到了黑衣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黑衣男和他不同,最起码是完整的。   虽然他的一条手臂看上去不太像原装,并且被绳子捆绑住了。   谢祈果断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点头:“那你先处理他吧。”   黑衣男:“???”   你还是个人吗你!   黑衣男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选择被处理,咬牙切齿道:“不行,我也没观察好,你可以先处理其他人。”   “没有了。”白大褂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抬了抬护目镜,语气平静的回答,“如果你们怕疼,我可以为你们准备我最新研制的麻醉剂,我保证它是非常有效果的。”   谢祈深吸一口气,微笑:“不好意思,我吓傻了,突然忘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需要做什么,请问你可以回答我吗?”   白大褂点头:“当然。”   他俯身,隔着护目镜观察着谢祈漂亮的五官,眼瞳里缓缓绽放出惊叹,他道:“你和3号都是被爱德森先生选中的躯体,爱德森先生对原先的身体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他决定用你们二人的。”   视线一点点爬过谢祈的脸。   他继续解释:“爱德森先生对你的脸和身体都非常满意,可惜你双腿残疾,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你的脸和身体去配3号的腿。你们放心,我工作经验丰富,会完好无损地将3号的腿接到你的身上,等你们适应了,再将你送给爱德森先生。”   谢祈:“……”   黑衣男:“……”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的动作,黑衣男猛地抬起没有被束缚的双腿,一脚踹在了谢祈的轮椅上。轮椅向着右侧方滑动时,谢祈的手中突兀出现了那把格外精致的唐刀。   刀身一闪,早已开过刃的刀划过白大褂的胸膛,几乎将人劈成两半。   但白大褂并未倒下。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与腰腹分离,只剩下里头的骨骼堪堪撑住身体,竟然毫无恼怒的迹象。他抬了抬护目镜,对谢祈道:“非常感谢,我正好想换一具身体,如果不是我的权限没压过爱德森先生,我对你就很满意。”   谢祈冷笑。   你们一个个倒是都挺有脸的,把觊觎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要是身体都没了,他拿什么跟傅厌贴贴。   鬼气吗?   不把傅厌送进棺材才怪。   谢祈翻了个白眼,手腕一用力,唐刀迅速飞出去,刀尖狠狠刺向白大褂的脑袋。这一次,白大褂终于开始了躲闪,然而刚一动就被黑衣男一脚踹上了小腿。   白大褂身体往前一踉跄,又被黑衣男踹了一脚。   身体直直撞上冷冰冰的墙,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脑传来巨疼,竟是被不知道何时挣脱捆绑的黑衣男拎起椅子砸破了脑袋。   一块闪烁着蓝光的芯片掉落。   “这是……芯片?”   黑衣男将芯片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抬起正对着头顶的白炽灯。但什么都没有发现,黑衣男索性收了起来,揣进了裤兜。   “现在怎么办?”黑衣男问道。   他们在扰乱了咖啡店的秩序以后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解决了白大褂,那么接下来呢?   “那边有扇门。”谢祈指了指,“劳烦帮个忙,都人工智能了,连轮椅都不是全自动的,什么垃圾东西。”   黑衣男:“……”   他的左手按在右肩膀上简单地转了转,能听到卡拉卡拉的声音。走至谢祈的轮椅后,他声音沉沉:“我也是个伤患,这个手臂有点像机械臂。”   谢祈微微偏头,瞥他握在轮椅背的右手,“还挺帅。”   看上去和真正的手没有区别,从手背处开始蔓延出一支非常漂亮艳丽的玫瑰花。谢祈回忆起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发放到玩家和游客手里的邀请卡,便感觉到这支玫瑰花眼熟——克罗宁的标志。   两人一边交流着,一边前往大门处。   黑衣男打开的一瞬,一道非常熟悉的尖叫从远处传了过来,谢祈和黑衣男一顿,后者推着谢祈的轮椅拔腿就往前冲。   谢祈双手牢牢握在轮椅把手上。   别人飙车,他飙轮椅。   别说,还挺刺激。   轮椅在长走廊右侧的第三个房间停下,黑衣男看了眼门上的锁,毫不犹豫地用右手捏起拳头狠狠朝着门锁砸了下去。   长腿一踹大门,一高一矮两人出现在门口,在看到里面的谷甜甜时,忽而默然。   谷甜甜所在的房间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人躺在床上。   但……床上只有她的脑袋。   谢祈:“突然觉得我也不是最惨的那个了。”   谷甜甜的头艰难地在床上滚了滚,看到谢祈和黑衣男出现,简直热泪盈眶。   她吸了吸鼻子,哀怨道:“报应,都是报应,肯定是我把那帅哥服务员的脑袋给踢飞了,所以现在我也只剩下脑袋了。”   不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就算她只剩下一个脑袋,她也没死。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游戏世界呢。   谷甜甜努力用脸蹭着雪白的床单,把眼泪蹭掉,然后声音沙哑的问:“现在我该怎么啊?你能过来捧着我的头吗?我们一起走。”   谢祈脑补了一下他们仨的情况。   黑衣男推他的轮椅,他坐在轮椅上捧着谷甜甜的头。   ……画面好惊悚。   捧颗头还不如捧个骨灰盒。   “等等,”黑衣男突然出声,谷甜甜和谢祈同时看向他,他抬手指向一侧的墙壁,“那边有套身体。”   谢祈:“?”   谷甜甜:“?”   两分钟后, 黑衣男抱着谷甜甜的头转了两下把她安装在那具身体上。身体是一具明显的女性身体,穿着银色的贴身作战服,前凸后翘,谷甜甜的脖子卡进去刚刚好。   谷甜甜终于重新感受到了一米六的海拔,有点开心。她的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只是当目光往下,看到自己的S形身材时,脸黑了黑:“我锻炼了整整五年才有的肌肉,就这么没了,气死我了。”   黑衣男想起她那令人害怕的拳头,安慰她:“也有好处,这具身体的抗揍性应该不错。”   谷甜甜蹙起眉。   真的假的?   她捏起拳头,猛地砸在了床上。   坚硬的床板生生被拳头凿穿,但手指一点不疼,更是连一点细小的伤痕都没有。   谷甜甜惊叹,终于心满意足。   …   三人推开门重新走出去,一晃眼,便重新出现在了咖啡厅内。   而此刻,咖啡厅的前台恢复干净整洁,破了一个洞的玻璃门也变回完整,暂不营业的牌牌重新翻了面。   咖啡厅是恢复原状了。   但谢祈三人却没有。   谢祈依旧坐在轮椅内,双腿不能使用。黑衣男的手臂以及谷甜甜的身体都不是原装。   黑衣男皱着眉思考许久,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这就是员工违背管理制度的惩罚?”   “可是这个惩罚好像……还挺好的?”谷甜甜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也非常漂亮且有力,她用那漂亮的咖啡杯给自己倒了水,“现在看来,好像就谢祈你的惩罚有点严重。”   谢祈冷静分析:“不是。”   谷甜甜:“啊?”   谢祈:“准确来说,如果当时我们的反应速度慢一点,我现在已经有双不错的腿了。”   他说着,目光放在了黑衣男的腿上。   黑衣男:“……”   懒得理会谢祈,黑衣男再次前往后厨寻找起了玛拉的尸骨。   他站在原地踟蹰半晌,让跟过来的谷甜甜和谢祈望着他的背影询问:“怎么了?”   黑衣男的手往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银色的小牌。谷甜甜仗着一米六的身高果断把谢祈堵在身后,凑过去看银牌牌上的内容。   上面写的是:灵敏的嗅觉。   谷甜甜有点不确定的问:“这是你在上个副本里找到的道具?”   黑衣男:“算是吧。”   谷甜甜:“一次性的?”   黑衣男:“可以用三次。”   谷甜甜:“只剩下最后一次了?所以你舍不得用?”   黑衣男抿唇。   其实也不是, [灵敏的嗅觉]一共可以使用三次,他用掉过一次,现在应该还有两次机会。但讲实话,黑衣男对这个道具并不是很喜欢。   道具的使用时长有足足三个小时,在他开启道具以后,他能闻到太多的味道。   比如说,夸张到远在十几米之外的脚臭味。   不过……为了找到玛拉的尸骨,熬一熬应该也没关系吧?   黑衣男在心里思考了半天,还是咬牙使用了道具[灵敏的嗅觉]。   刹那间,银色小牌于掌心中消散,无数气味交杂从鼻腔冲进天灵盖,黑衣男的脸色一青,捏成拳头的手都在颤抖。   谷甜甜看他反应好像有点过了,紧张地凑近一步:“你没事吧?”   黑衣男连连后退,直到与谷甜甜拉出一段安全距离,后背撞上桌子他才捂住鼻子开了口:“离我远点。”   谷甜甜震惊:“不是吧兄弟,我身上这么熏吗?我平时很注重个人卫生的,进副本的时候我甚至刚泡完澡,用的还是巨贵的沐浴露和精油。”   黑衣男:“是你那具身体身上的味道,有点……类似于橡胶的味道,不太好闻。”   谷甜甜闻言立马后退了几步,同时谢祈为了不妨碍黑衣男,对谷甜甜抬了抬下巴,微笑道:“劳烦推我出去,辛苦了。”   两人一离开,黑衣男立马打开窗户通了风。虽然那风里同样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但对于黑衣男而言,却已经很好了。他迅速翻找起里面的物件,着重架子或者柜子,甚至于垃圾桶任何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但都没有。   黑衣男深吸一口气,想冷静一下,却差点被这口气给送走。   他按住嗡嗡跳动的太阳穴,难受得脖颈间青筋都在鼓动。心中怒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味道,而此刻味道全部聚拢,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他不敢再用力吸气,只能半掩着鼻子在靠近物体时,嗅上一嗅。   来到货架,他抬手将货架上的杯子托盘挪开时,人却微微一顿。   幽沉的目光落在了漂亮精致的咖啡杯上。   他想,他好像找到玛拉掉在咖啡厅的尸骨了。   那种很细微的血腥味,染着几分尸臭,在嗅觉被放大以后,变得格外明显。   黑衣男迅速将所有咖啡杯扫落到一个口袋,扭头就往外走。撩开门帘,他一眼看到谷甜甜正捧着最后一个漂亮的咖啡杯喝白开水。   黑衣男:“……口感怎么样?”   谷甜甜注意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砸吧了下嘴巴,又喝了一口白水,思考半晌回答:“不就是普通白开水的味道吗?”   黑衣男:“不,我的意思是,玛拉尸骨做成的咖啡杯,口感怎么样。”   随着黑衣男的声音落下,整个咖啡厅忽然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谢祈特地多看了一眼装柠檬水的杯子,普通玻璃杯,和白色咖啡杯确实不一样。   还好。   看来他当初选择喝柠檬水是正确的。   不必和玛拉的尸骨亲吻。   但谷甜甜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女生深吸一口气,手里的杯子猛地往黑衣男手里一扔,扭头就忍不住抠着嗓子干呕。   黑衣男捂住自己的鼻子,将所有杯子装起来。   ——“恭喜玩家林溪、谢祈、谷甜甜找到玛拉的尸骨之一,[寻找玛拉尸骨]任务进度为10%。”   机械音响起那一刻,黑衣男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却见谢祈摸了摸下巴,盯着对方:“你这个鼻子的有效期得有三个小时对吧?不如我们趁这三个小时把所有可能出现玛拉尸骨的地方都找一遍?”   谷甜甜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恶心反胃的感觉,当即便一把拍在大腿上:“对啊!好主意啊!我赞成!”   她赶紧推上谢祈,用眼神催促着黑衣男往食堂或者商场等地而去。   然而黑衣男却青白着一张脸,太阳穴上的青筋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像是忍耐到了极限。   他咬着牙从嗓子里蹦出一个个字:“我、也、想。”   但现在。   他有点遭不住了。   在莫名的声响爆发之际,男人的身体猛地砸倒在地,几乎口吐白沫的陷入晕眩。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熏的。   谷甜甜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画面,看看谢祈,又看看黑衣男,一时显得无措。   “这……怎么办?”   说话间,两人忽然看到匆匆从咖啡厅门口经过的、身穿制服的员工,又听到员工跟人打电话:“是的,刚才有人在三楼厕所抽烟,厕所现在炸了。”   谢祈:“……”   谷甜甜:“……” 第28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28.   不久前。   阮弎脑袋一轻,猛地抬起。   他的目光呆呆地环视周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正前方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台子,此时不少与他一般身穿蓝色制服的人正弯腰搬动各种器具。   有话筒、有音响,像他以前在学校里看到的舞台。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妨碍我干活了。”   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自阮弎耳边响起,他猛地回头,一眼看到同样身穿蓝色制服的年轻人一人扛起比他大上很多的桌子,嘭一声砸在他面前。   随后眼神冷漠的提醒他:“快去干活。”   阮弎没搞清楚状况,愣愣的哦了一声。他走到角落里,这里堆叠着很多椅子和桌子,他也没有多想,双手抱住长桌的两边,猛地一提气。   噗——   气散了。   桌子动也没动。   他低头看看自己细得跟人胳膊一样的大腿,皱了皱眉。果断走到了一旁去搬椅子,椅子也没搬两把,他就嗬嗤嗬嗤地喘起气来,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淦。   他一个经常坐办公室的为什么要做体力活。   胡乱摸鱼摸了几个小时,阮弎再一次提出去洗手间,其他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人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眼里似乎有一句——你的膀胱是不是有问题。   阮弎理直气壮,扭头就走。这一次他甚至都不想回去,索性绕着十二楼逛了一圈,然后一层一层往下走,将这栋看上去豪华牛逼的大楼简单摸索了一遍。   而当他摸到三楼,是真想上厕所了。   处理好个人问题,阮弎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个长相帅气英俊的男人。阮弎非常欣赏对方健康且漂亮有力的身材,那是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直到他发现,这人看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眼里有明显的痴迷,甚至邀请他跟他回家。   还说可以一起吃晚饭,约会,运动。   阮弎:“?”   怎么听着gaygay的?   可他一个钢铁直男怕是不太合适。   阮弎以一种非常坚定的态度拒绝了对方,但这位英俊的男性对此却非常不满。就在阮弎准备离开时,男人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冰冰的触感让阮弎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猛地呈现出一种防备的姿态,身体微弯,另一只手死死拽住了门把手,紧张地回望着他:“你干什么?!我说了我不想和你约会吃晚饭。”   英俊男人却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没有松开手。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印出阮弎惊恐的五官,他感受着男人握住自己手腕的力度,简直要把他的手腕给捏碎了。   阮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忽而将惊恐的表情一压,讪讪一笑:“我突然觉得跟你约会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要不这样,你先松开手,我冷静一下再跟你走。”   男人闻言终于满意。   然而就在男人松手那一刻,阮弎拔腿就跑!   嘭——   面前的大门突兀地自己关闭,阮弎撞得晕头转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男人跟上几步,从他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听着有几分冷漠:“不听话。”   男人伸出手,想再次拽住阮弎的手腕。阮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被撞得厉害,整个人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身体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手指摸上门把手。   就在男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手腕,他忽而朝着男人的身后大喊:“快看!”   男人下意识回头。   阮弎立马拧开大门,手忙脚乱地往里丢了块银色小牌。   在阮弎拔腿狂奔之际,巨大的声响在他身后响起。   阮弎常年缺少锻炼,跑了一段距离以后觉得耳朵嗓子疼得厉害,他弯腰摸了摸心脏,心脏疯狂跳动着,胸腔更是要裂开一般。   ——累死他了。   他坐在楼梯上直喘气,直到注意到似听到声音匆匆赶来的员工,他伸手抓住对方的腿,胡说八道:“你好,刚才我看到有人在三楼卫生间抽烟,我怀疑是香烟点燃了沼气,导致厕所爆炸了。”   那员工脸色微微一变,骂了一句:“麻烦的人类!”   迅速匆匆离开。   阮弎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心脏的剧烈跳动逐渐平缓,他才悄悄往三楼的楼梯口探了探头。   探头之前阮弎从来没想过类似于鬼故事的情节会落在自己面前,探头以后他知道了——   面前蓦地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不像是女鬼,长得还挺好看一姑娘,大眼睛高鼻梁,眼里还露着几分好奇。   但这并不妨碍阮弎又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咽下喉咙里的尖叫,手指去摸已经要碎掉的尾椎骨,一脸的欲哭无泪。倒是那姑娘上前了一步,丝毫没与把他吓到的自觉,非常开心且喜悦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嗨,你好啊。”   阮弎听出声音里的友善,终于抬起眼去观察对方。这才发现其实是三个人,为首的女生看上去才二十四五的模样,而那女生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青年长得格外好看,这张脸绝对是阮弎见过长得最好的。对方非常温和地冲他弯了弯唇,而他也顺着对方的脸一路往下,看到了他坐着的轮椅。   阮弎无声张了张嘴。   这什么垃圾游戏啊,糟蹋他们这种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就算了,怎么还把残疾人一起带进来?   谢祈没看懂他的目光,但也温和打招呼:“你好。”   阮弎诶了一声,脸往边上不经意一偏,看到了更为惊悚的一幕。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躺在地上,他的一条腿系在青年的轮椅上,全程被拖着走。   阮弎:“……”   不等阮弎想明白这三人究竟是什么情况,那女生便急哄哄地开口了:“谢祈说你是玩家,真的吗?”   阮弎一愣,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种光亮:“你们也是吗?”   “对啊。”谷甜甜相当热情,指着谢祈、黑衣男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试探了阮弎几句,从阮弎的口中得知了与自己所在现实没什么区别的内容,放宽了心。   双方交换各自的消息。   阮弎这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只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情况,反正我醒来以后就变成了类似于一个搬东西的工人的存在。”   谷甜甜摸摸下巴,“这样啊。”   她和谢祈对视一眼,谷甜甜交代了他们三人得到的任务信息,又道:“这边离食堂比较近,我们打算去食堂试试运气,你要一起吗?”   “好。”   阮弎和谷甜甜一人一边推着谢祈,身后拖着黑衣男,阮弎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往黑衣男身上打转,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他这什么情况?”   谷甜甜不以为意:“出现了一点意外,被三楼那个爆炸的厕所给熏晕了。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本来靠他这狗鼻子咱们说不定能尽早过关的。”   阮弎:“……”   他眨了下眼睛,深深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家队友造成了点麻烦。   无声地张了张嘴,还未道歉,便听见谢祈道:“到了。”   阮弎抬眼看去,却被眼前的画面小小的惊了一下。   和想象中的食堂有些许不一样,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食堂竟然是关闭状态。   [克X宁食堂]几个镶嵌在顶部的大字中间少了一个,只留下浓厚的胶水痕迹。除此之外,其他几个字上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不过玻璃大门倒是格外的干净,谷甜甜上前一步走到了门口,发现这里的门锁是需要刷卡的。   门锁上写着:   [如果食堂大门关闭,请寻找食堂员工为您开锁]   谷甜甜:“……”   这不纯纯搞笑吗?   这个什么破人工智能公司这么大,光大楼都有十几层,她去哪儿找食堂员工。   谷甜甜果断回头,问:“怎么办?”   谢祈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把门给砸了……”   话没说完,就被谷甜甜抬手打断:“不行,万一再被惩罚,我现在只剩下个脑袋是我自己的,并不希望连脑袋都不剩,谢哥请你冷静一点。”   谢祈:“行吧。”   没办法破门而入,谢祈一行只能在周边找找。食堂在二楼,这一层非常大,食堂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小房间。   谢祈三人推开门,发现这里竟然是食堂员工休息的地方。   “没人诶,但如果能找到门卡的话,应该也一样有用吧?”谷甜甜道。   谢祈和阮弎同时点头。   “那我们赶紧找。”   三人翻箱倒柜。   谢祈没有找到门卡,但是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本很厚的日记本,日记本的主人叫做赵荣。   [今天来到了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上班,有点紧张,但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我很开心]   [今天有位员工希望明天我也能做糖醋里脊,我同意了]   [那个绿眼睛的外国佬眼睛都快红了,说大家都喜欢我的食物,他感到很挫败,我安慰了他几句,心想,我们国家的菜系才是最牛的!]   [最近员工们都很忙啊,好几个眼熟的员工都没空来吃饭。]   [今天做了酸菜鱼,来吃饭的员工们表示很喜欢]   [来食堂吃饭的员工越来越少了,哎,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好吃了?我让绿眼睛尝尝味道,绿眼睛说确实不好吃。我有点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表现得不太积极,绿眼睛来找我道歉了,说他当时是故意气我的,他认为我做的菜味道是整个食堂最好的。]   [今天公司开始裁员了,他们辞退了绿眼睛,虽然我俩一直争吵,但我有点难过。]   [来食堂吃饭的员工更少了,今天做了好几个菜,剩了很多,听说大家现在都在外面吃,他们太忙了。]   [我感觉已经不需要食堂了,我应该也要被辞退了。]   “谢祈,你在看什么?”谷甜甜凑过去,看到日记上丑丑的字迹,果断将脑袋扭了回来,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谢祈,“看,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应该都是门卡。”   谢祈看过去。   一共六张,门卡是挂在身份证明上的,可以挂在脖子里。因此每一张门卡下都对应着一张照片和一个人名。谢祈的长指在其中挑挑拣拣,发现里头某一张照片上是个绿眼睛的男人。   ……好像符合这本日记里所说的绿眼睛。   他将日记递给谷甜甜,谷甜甜不要,又给了阮弎看。   谢祈的视线划过屋内的各种陈设,找到了一支笔和一些纸。   他盯着纸笔看了会儿,塞进了衣服口袋。   三人重新站在食堂的大门口。   谷甜甜拎着一摞的门卡,以防万一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自己先用卡在门锁上嘀了一下。   [布鲁诺厨师,欢迎您回来。]   声音响起时,面前的大门也打开了,谷甜甜试探着将脚探进去,没什么动静,她便利索地钻了进去。回头正要对谢祈二人示意,却发现刚刚打开的大门又猛地往下坠去。   谢祈猛地将已经半个身体凑到食堂内部的阮弎拽回来。   嘭,大门撞上地面。   谷甜甜一声我艹,赶紧贴到玻璃门上,有些紧张的问:“什么鬼?”   谢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门卡,心底似乎有什么猜测一闪而过,他对谷甜甜说了句‘别紧张’,继而又刷了一张门卡,将猝不及防的阮弎推了进去。   果然,门又迅速落下。   这扇食堂的门有点奇怪,每一张门卡对应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人通过。   于是谢祈又刷了卡,趁着大门打开的时候示意谷甜甜和阮弎把还躺倒在地的黑衣男拖了进去,最后才轮到谢祈。   等到谢祈一进入,那扇大门却没有再关闭,而且食堂内的灯光瞬间敞亮,照亮了每个角落。   人工智能公司的食堂和普通公司的食堂没什么区别,周围都是餐桌,长方形,每张餐桌对应四个位置。除此之外便是窗口、自助饮料机、垃圾桶等等。   “这里有张纸。”   听到谷甜甜的声音,阮弎赶紧推着谢祈的轮椅走了过去。   谷甜甜口中的纸是贴在玻璃上的,上面写着:   [食堂员工注意事项]   1.请员工随时保持食堂范围内部的整洁   2.禁止食堂出现变质、腐败的物品   3.请员工及时清理垃圾   4.员工需注意个人卫生,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员工注意事项和谢祈等人在咖啡厅见到的有几分相似。   而谢祈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以后,微微闭了闭眼睛:“谷甜甜。”   谷甜甜:“啊?”   谢祈:“你去看看那边的垃圾桶。”   谷甜甜虽然不太明白谢祈的用意,但还是乖乖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垃圾桶。   她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当双目聚焦,定在其中时,忽然呆滞。   阮弎见她许久不吭声,小声问:“怎么了?”   谷甜甜:“……那几个在咖啡厅死掉、最后被服务员处理了的游客尸体——”   都在这儿。   谢祈推着轮椅过去,绿色的垃圾桶盖被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被割下来的头颅。   头颅随意扔在尸体上方,那个秃头男人还保持着双目惊恐的模样,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头顶,当谷甜甜等人俯身去看时,正巧能与对方对上眼睛。   谷甜甜:“……”   这他妈能把她吓到三天睡不着觉。   “谷甜甜。”谢祈突然开口,让女生倏地将脑袋扭过来,他便继续道,“员工注意事项第三条,请及时清理垃圾。”   谷甜甜:“……”   我艹!   不过。   “我们应该算不上员工吧?”   “看看你手里的门卡,你在这里的定位就是员工。”   那还得了?   谷甜甜呆了呆,毫不犹豫就拽着阮弎要把这垃圾桶里的几具尸体给拉出来丢到门外。阮弎被她这行为惊了一下,下一秒又听见谢祈道:“别扒拉出来了,那尸体还新鲜着呢,等会儿地上淌一地的血,还得拖地。直接把垃圾桶扔出去算了。”   对对对。   谷甜甜疯狂点头,单手拎起阮弎将他往边上一放,催促道:“你去看看其他的垃圾桶里还有没有其他垃圾。”   被谷甜甜这大力给震惊呆了的阮弎赶紧点头,匆匆忙忙跑到右边的垃圾桶一看:“有的。”   谷甜甜:“快快快,推出去。”   另一旁,谢祈搭在扶手上的长指轻轻一勾,距离他最近的垃圾桶被一抹黑雾拽到面前,里面赫然是两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员工注意事项第二条:禁止食堂出现变质、腐败的物品。   这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或许就包括在腐败的物品中。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糟糕呢。   黑雾拽着垃圾桶迅速扔到门口,谷甜甜刷一下卡门才会打开,她便趁机将垃圾桶丢出去。一边丢一边在心里骂,这公司的老总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一个食堂而已,搞得好像什么秘密基地,这破门到底能不能多开一会儿!   与此同时,谢祈手指微微抬起,无数黑雾缓缓笼罩整个食堂内部,等到黑雾散尽之时,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谷甜甜下意识干呕,目光却先注意到了那横躺在餐桌上,一具具叠起来的……尸体。   不止是餐桌。   地板上,两张餐桌中间,窗口内,数不清的尸体!   就连她的脚边,都有一具滋生蚊蝇、看模样腐烂了许久的男人身体。   谷甜甜差点骂人,但一张嘴便将一口几乎能把人臭死的空气吸了进去,她只翻白眼,只能捂住自己的口鼻,闷声闷气地喊道:“我艹,这怎么清理的过来啊,要不我们跑吧?”   谢祈点头:“好主意。”   阮弎已经被眼前的画面吓傻了,一见谢祈准备离开,赶紧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   谢祈刚想跟他说没必要这么麻烦,已经迅速窜到门口的谷甜甜却听到了嘀得一声,原本还能开启一段时间的大门迅速合拢,屋内的灯光瞬间暗下来,完全地将谢祈几人困在了食堂内。   可怜黑衣男隐隐约约有清醒的迹象,一睁开眼又是一股恶臭,眼白一翻立马又晕了过去。   好在这次没人看见。   谷甜甜不停地用门卡试探门锁,但全然没有用处。   也正是这时,所有人身体一重,在睁开眼睛已然出现在了另外的地方。   还是那条空旷狭长的通道,两侧有无数房间。   谢祈醒来时正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并没有被束缚住,但双腿依旧无力。   几秒钟后,他偏了偏头,从他视线对过去的墙壁有一块硕大的屏幕,漆黑的屏幕卡拉卡拉闪过白光,马赛克之后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个人影。   女人,红裙,长发,五官美艳,充满优雅与魅力。   赫然是已经死亡的玛拉!   “嗨。”玛拉仿佛通过屏幕在看向谢祈。   谢祈微微眯起桃花眼,无声沉默时玛拉自顾自地开口了:“我叫玛拉,是一个人工智能。唔,起码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是这么向全世界宣布的。但那天我突然知晓,原来并非克罗宁人工智能有多么厉害,把我制造得多么像人类,而是——”   她露出微笑:“我本来就是人类。”   谢祈看她红唇一张一合,眼神并非真正落在他身上。   是玛拉生前的录像吗?   谢祈没想明白,继续盯着玛拉看。   “很多人觊觎我,很多人靠近我,他们带着不同的目的,我厌恶极了他们的惺惺作态,也厌恶极了他们的欲望。”   “我不想做玛拉了。”   “我想离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   “我想杀了克罗宁,你能帮帮我吗?”   谢祈一顿。   克罗宁?   那位创办人工智能公司的大佬?   硕大屏幕再次变成一闪一闪的时候,玛拉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到最后只剩下克罗宁三个字。   谢祈在床上躺了两分钟,指尖的黑雾涌起将他包裹,等再一次出现,谢祈已经坐在了放置在一旁的轮椅里。   他慢悠悠地晃动着指尖黑雾操纵着轮椅前行,推开门,对面的谷甜甜也露出了脸。   她上上下下看了谢祈几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这次的惩罚怎么好像怪怪的,我竟然什么变化也没有。你呢?”   谢祈如实回答:“我也没有。”   说话间,隔壁两扇门也被推开。   最先出来的竟然是黑衣男,谷甜甜看到他显然有些意外的惊喜:“呦,兄弟你醒过来了?人还好吧?”   黑衣男捂着胸口,他的鼻子轻轻动了动,没有再闻到那种浓烈的气味。   深吸了一口气:“还好。”   这道具的时限应当是过去了。   说话间,阮弎缓缓从门内一脚跨出。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一圈,看向了谢祈。   谢祈对上他的眼,手指搭在扶手上一顿,笑着问:“没事吧?”   阮弎摇摇头:“没事,感觉只是睡了一觉。”   谷甜甜嗐了一声:“那是你运气好,这要是换成咖啡厅的惩罚,现在的你指不定缺胳膊少腿呢。”   她原地蹦了两下,放松身体,不属于她的身体弹跳能力超强,她看着长长的走廊,却撇了撇嘴:“一定要回去吗?”   谢祈笑道:“很显然,再臭也得回去。” 第29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29.   谷甜甜只要回忆起盘旋在食堂的尸臭,便恨不得原地晕过去。   她长这么大,只闻到过水果蔬菜腐烂的臭味,像尸臭明明只存在与电影情节内的臭味,谁晓得有朝一日自己闻到了不说,还他妈是火山爆发、岩浆喷溅的疯狂。   这谁受得了。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黑衣男,双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哥,要不委屈一下你,你用一下你那个道具,直接去把属于玛拉的尸骨捡回来行不行?”   黑衣男:“……”   他该怎么告诉谷甜甜,其实他没忘记自己临时醒来又被熏晕的经历。   他毫不犹豫,果断将[灵敏的嗅觉]道具扔给了谷甜甜,冷声道:“送你了,你去。”   谷甜甜眼睛都睁大了,连连摆手将[灵敏的嗅觉]道具扔到了谢祈怀里:“不不不,我不行,要不谢——?”   谢祈的祈字还未落下,谷甜甜先看到了青年那温和到仿佛毫无攻击性的笑容。但莫名的,她觉得背上一凉,有种背上爬了只鬼的阴森感。   谷甜甜赶紧把道具拿回来扔给黑衣男,朝着谢祈讪讪笑了两声。   下一秒见谢祈朝着阮弎微笑:“我觉得,阮先生挺合适的。”   谷甜甜和黑衣男一顿。   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了阮弎。   阮弎:“……”   他呆了呆,冲两人露出尴尬的笑:“我、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谷甜甜赶紧冲着摇摇手指:“不不不,兄弟你听我说,这没有合适不合适的说法,只有你想不想。你看我们这组合,三个残疾人,我这身体不是自己的,谢祈的腿不行,林溪的手是机械臂,而且他还刚经历昏迷醒来,这么一看,好像只有你合适。”   黑衣男面无表情应声:“对。”   谷甜甜一行强硬执行了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将欲哭无泪的阮弎送了出去。阮弎一睁开眼睛,屋子里那大片大片堆叠的尸体并没有消失,恶臭味一阵一阵袭来,他脸色一白,扣着嗓子一直干呕。   什么也吐不出来,但就是胃里翻涌得难受。   他捂着鼻子和嘴,开始不停地在偌大食堂里翻找。   根据谢祈等人的说法,所谓的人工智能玛拉其实是人类,所以她的尸骨和普通人类的尸骨没什么区别。但从咖啡厅的情况来看,说不定玛拉的尸骨在食堂被做成了碗筷。   当然,这种说法引起了谷甜甜的怀疑:“那些咖啡杯是用她的骨头做的,她有那么多骨头吗?”   谢祈很淡定:“没关系,阮先生可以先去试试看。”   阮弎打开后厨的门,大门是向外开的,门板一晃,哐哐哐无数尸体从里面掉下来,直接把完全毫无防备的阮弎给压在了身下。   噗——   一口气散出去,阮弎差点直接交代在这些尸体下。   有浓稠又恶心怪异的液体从尸体上淌下来,滴答滴答顺着他的右侧耳廓落入地面,阮弎咬着牙一点点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身上的尸体或许是因为死的时间太过久远,身上的腐肉这边掉一块那边少一点,所以轻了不少,以至于阮弎的逃脱还算顺利。   他扶着门把手站在一旁喘气,尽管这里的气息恶臭又浑浊不堪,但心脏处传来缺氧的闷疼让他也有点受不了。两者抉择之下,阮弎只能决定让自己的鼻子遭点罪。   不过,等到嗅觉适应以后,这些臭味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尸体将大门口全部拦住,阮弎咬着牙踩在上面艰难往里走。这些尸体出现以后,空间内的光亮被尽数遮挡,变得格外暗淡,阮弎摸索着墙壁打开灯光,强光照得他眼睛猛地闭紧。   他看着面前的餐具,咽了咽喉咙。   惩罚区。   谷甜甜在通道处来来回回的转悠,心底有些焦急,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担忧,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谢祈安安静静地靠在轮椅上,双眸微微闭起,清隽五官有种沉静的眉。黑衣男后背靠在墙壁上,抱着双臂垂下头似乎在沉思。   咋看着都这么冷静呢。   谷甜甜在心里嘟囔一声,试探着诶了一声:“那个,兄弟们啊,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好像挺不厚道的?”   谢祈半撑着脸抬起:“还行吧?”   黑衣男:“不出意外的话,玩家的任务是一样的。我们完成了10%,他也完成10%,很公平。”   怎么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   但谷甜甜又满含担忧的问:“那他行不行啊?他看着瘦瘦弱弱的,一看平时就是日夜颠倒、休息不够、成天坐办公室那种。”   对这个问题,黑衣男皱了皱眉,显然也有几分怀疑。   但他实在是不想再闻一次那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倒是谢祈闻言,冲谷甜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担心,他很厉害的。”   谷甜甜:“……”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三个人待在惩罚区也很无聊,闲着没事就把整个惩罚区都逛了一圈,期间谢祈又看到了那个开启的屏幕,屏幕里的内容与他躺在床上时播放的并没有太多区别。   “你怎么看?”黑衣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谢祈身后,问道。   谢祈头也没回,只靠在轮椅上静静抬头看着里面面露哀戚之色的漂亮女人。他并没有回答黑衣男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是其他文明来的?”   黑衣男一顿。   他的手垂落在身旁,微微捏紧。   许久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谢祈勾着那抹黑雾操纵着轮椅往回一转,半抬着头与他对视,“现在你告诉我了。”   黑衣男抿唇。   谢祈继续道:“先不说这个游戏是否会掉落与副本无关的道具,但上个副本《重生机器》里似乎用不到你那个[灵敏的嗅觉]道具,你却已经用掉过一次了。当然了,你也可能用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另外,你还说过游戏是会骗人的,很特别的体验,不是吗?”   黑衣男听到这话,深深看了谢祈一眼,薄唇扯了扯,却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你很聪明,我的确来自其他文明。”   谢祈缓缓挑眉,唇角露出笑意:“所以,你的任务和我们的,也是一样的吗?”   黑衣男:“如果你指寻找玛拉尸骨的话,是一样的。”   他像是能猜得到谢祈在想什么,“你在上一个副本里遇到和我一样的人,他想杀你?蠢货才会相信它,我不会。”   谢祈:“你也很聪明。”   比起关卓水,聪明很多,清醒很多,也理智很多。   “兄弟们,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两人说话间,门口露出一个脑袋,正是谷甜甜。   惩罚区并没有钟表,谷甜甜就坐在角落里数数字。数到已经分不清多少时,她终于有点忍耐不住了。   谢祈也不为难她,点头应下。   三人走至走廊尽头,再次睁眼时已经重新站在了食堂内部。   而食堂大门已然重新开启,全程出于打开的状态,阮弎一身脏污站在门口的位置,看到他们出现骤然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出来了。”   谷甜甜迫不及待地问:“找到了吗?”   阮弎点头,“你们没听到游戏的进程通知吗?寻找玛拉尸骨的进程已经到50%了。”   此话一出,谢祈的、黑衣男以及谷甜甜皆是一顿。   黑衣男皱眉:“你说多少?”   阮弎:“50%。”   谷甜甜有点没反应过来:“所以你找到了很多玛拉的尸骨?进程一下子加了40%?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谢祈忽而道,“这里不止有我们四位玩家,另外的玩家也知晓了任务的存在,并且拿到了玛拉的尸骨。”   谢祈接着补充:“我更倾向于后者。”   谷甜甜:“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好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多力量大啊!虽然我们还没有见面,但我们已经同甘共苦过了!”   都是家人啊!   谷甜甜感动得眼角都有点湿润。   黑衣男、谢祈、阮弎颇感好笑。   虽然有人相帮的确是好事,但碍于没有联系方式,所以无法知晓对方找到的玛拉尸骨究竟来自于什么地方。四人围在一起准备交流,谷甜甜突然后退了两步,用一种抱歉的眼神看向阮弎:“哥们,要不你去洗一洗?我们去帮你找一件衣服?”   真的很臭啊。   衣服有现成的,食堂隔壁日记本的主人留下了好几套衣服,不过对方显然是个身材略胖的大叔,导致阮弎穿上衣服显得非常宽松。   他也不在意。   在这个没有爆炸的卫生间清理了半天,换上干净衣服,祛除了那股浓烈的尸臭味,终于能理直气壮凑到人堆里。   “先去商城看看吧。”谢祈道,“商城和芯片制造部门在相邻两层,靠的蛮近,商城如果被那位玩家找过了,我们就直接去芯片制造部门。”   黑衣男三人并没有其他意见。   但最终通过电梯直达商城的只有黑衣男、谷甜甜和阮弎。谢祈去了一趟一楼,电梯大门刚打开,他便老远看到那位因为临时接到电话而离开的员工珍妮。   就跟谢祈等人从大巴车下来,进入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一样——   珍妮穿着制服面带微笑站在快速通道的尽头,她的右侧是一个携带检测仪器的男人,面前是怀带着好奇、激动或恐惧惊慌心情前来且等待检查邀请卡的游客们。   “这位先生,您看着有点眼熟。”珍妮不知在何时回了头,目光直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谢祈。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划过青年的双腿,微笑,“您的腿似乎有些问题,需要帮忙吗?”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谢祈弯了弯唇,然后意有所指,“这次您没接到紧急电话吗?”   珍妮:“暂时没有。”   谢祈点头:“这样啊。”   他操纵着轮椅,神情淡定地从珍妮面前走过,而他的右手中赫然拿着一封信,信上写着几个大字:投诉信。   下方几个小字:   ——关于你司员工珍妮因手段狠毒而把游客吓到心脏骤疼,差点因为心脏病离世的投诉。   珍妮:“……”   有那么一刻,她想要责怪自己的眼神太好。   脸上表情微微僵硬,珍妮努力用温和的声音发问:“先生,您所说的心脏病游客是……?”   谢祈冲她露出无辜的笑容:“我呀。”   他来到白色信箱前,当着珍妮的面将这封投诉信塞进信箱,回头看着她:“说起来还得感谢珍妮小姐,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说的给你们公司提意见相当有道理。以防我之后的游客们遭受这种非人待遇,所以我决定花费一点时间,做点好事。”   珍妮:“……”   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快要控制不住了。   珍妮非常担心自己在这里大开杀戒,果断回头对那些新来的游客解释:“不好意思各位,我临时有点事,可能需要离开一下,希望各位旅程愉快。”   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只留下微笑的谢祈和一干呆掉的游客。谢祈的目光划过全场游客,他们的手里拿着邀请卡,谢祈的笑容深了深:“各位,可以先把邀请卡拿给我看一眼吗?”   他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伸出手。   那女生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邀请卡,非常热情:“拿走拿走。”   谢祈翻过邀请卡看了一眼,又含笑着还给她。   一张张邀请卡被送到他手里,谢祈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离开了。   每个人的邀请卡背后注意事项和他的都不一样。   …   谢祈重新坐上电梯,没一会儿电梯在二楼停下,上来了一位身穿制服的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员工。对方和谢祈先前遇到的那个络腮胡不同,他长得有点瘦弱,也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出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刚进公司不久。   “嗨。”那年轻人主动跟谢祈打了个招呼,目光划过谢祈胸口,却并没有看到身份牌,他想了想问,“你是来参观公司的游客?”   谢祈点头。   年轻哦了一声,自顾自道:“我是实习生,还没转正。你有没有觉得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也就这样?以前没来的时候我可羡慕我那些前辈能进入这种大公司工作,来了才发现也就这样。”   “怎么说?”   “每天都是工作,根本没有休息时间。我的同事和前辈们甚至都不用去吃饭上厕所,竟然能一直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真是奇葩!而且现在食堂也不开放了,以前我还能借前辈的饭卡去吃饭,现在就只能点外卖。”   “那应该需要多花不少的钱,你的工资够用吗?”   谢祈如同对方的好友,靠在轮椅上跟他聊天。   年轻人闻言倒是笑了笑:“这倒是还好,因为克罗宁女士非常大方,给的工资足够多,就算我只是个实习生。不过你也知道,外卖一共就那么几家,好吃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现在我每天都在为了吃什么而发愁。”   “那你可以从家里带便当过来。”谢祈道。   年轻人一愣,随即苦笑:“可是我并不会做饭,不过我有考虑过这个选择。我还在找同租的室友,如果找到一个会做饭的就好了,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你有推荐的吗?”   “我会做。”   年轻人骤然听到这三个字,眼睛倏一下就亮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谢祈便慢悠悠地加上后半句:“可惜我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我俩也不需要室友。你知道的,情侣都会觉得第三者碍眼。”   年轻人的表情微微一僵:“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确实有点。”谢祈单手撑着下巴,冲对方微笑,“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   “今天和我一起来参观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游客,他的邀请卡怎么和我的不太一样?我觉得他的邀请卡怪怪的,上面写着——如果可以,请不要进入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公司,这是怎么回事?”   谢祈敏锐地察觉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年轻人的眼眸深沉下来,他漆黑的眼珠里有一丝很暗淡的蓝光一闪而过。但很快,目光重回平静,他温和回答:“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   年轻人似是思考了半晌,才缓缓道:“近期有不少人想要抢夺克罗宁公司的机密,或许您遇到的那位正是从外面而来的居心叵测的坏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对方的长相姓名吗?我到时候会汇报给我的前辈,让他们去确认一下。”   谢祈微笑:“当然。”   他冲实习生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俯身。   继而,他在对方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交流结束,谢祈重新靠回到轮椅上,目光直视着前方带有楼层数字的显示屏。   谢祈很早就意识到,在他与年轻的实习生说话时,他们身下的电梯便没有上行过。   屏幕中的数字也没有跳动。   直到此刻,两人的对话结束,电梯传来明显的上升感,且很快抵达了谢祈想去的楼层。   他温和地和实习生说再见,操纵着轮椅淡定往前,而依旧站在电梯内的实习生静静看着青年的背影,眼中逐渐有蓝色彻底覆盖住了眼珠的黑。   电梯门关闭。   他偏头看向冰冷反光的电梯墙壁,电梯壁上印出来的瞳孔中闪烁无数奇怪的数字字母,半晌,实习生缓缓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怎么还会有人类制作的邀请卡送到游客手中,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第30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0.   谢祈来到了商城。   电梯门一开,他便注意到黑衣男一行正站在商城的门口,几人似乎正在说话交谈,压根没有注意到谢祈的靠近。   谢祈去观察所谓的商城。   [克罗宁的商城]   依旧是用玻璃在这块楼层围出来的空间,里面有几位戴着可爱帽子穿着不同服饰的员工,他们各自站在货架边上,一层一层的货架上放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各种产品。   谢祈看到了与玛拉有关的玩偶、盲盒、毛毯、牙刷杯等等。   “站在这儿干什么?”   “谢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谷甜甜猛地扭过了脑袋,当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她蓦地松了一口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她指着贴在商城外面的一张纸:“上面写进入商城一定要花费诶,可是我们又没钱。”   黑衣男:“正在考虑向你学习。”   学习?   怎么学?   找人借呗。   谢祈:“……那你们想好了吗?”   谷甜甜嘿嘿一笑:“本来还在纠结,但既然你来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借钱了。”   谢祈闻言,薄唇一挑:“在此之前,有个事想跟你们说一说。”   谷甜甜一愣:“啥?”   谢祈让谷甜甜和黑衣男将他们最初拿到的关于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邀请卡拿出来。   谷甜甜和黑衣男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多想。   两人各自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会儿。   谷甜甜的邀请卡被压在单反下面,有些折痕。黑衣男的邀请卡干干净净,两人将邀请卡中带有玫瑰金纹的一面往下,上面显示的赫然是:   [游客注意事项]   1.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们非常友善,请尽量不要拒绝他们的任何需求。   2.芯片工程师们有些粗心大意,如果你在芯片制造工厂看到掉落在地的芯片,请及时捡起来并将它交还给工程师们。   3.公司食堂实行刷卡制,如您是游客或实习生,可以找老员工借用饭卡,他们非常友善。   4.智能机器人价格昂贵,请务必不要造成损坏。   5.祝您有个愉快的体验。   谢祈将自己的邀请卡翻开,上面的内容与他们的全然不同。   谷甜甜认认真真将两者进行对比,大眼睛里染上了几分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谢祈道:“我刚才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实习生,当时就觉得很眼熟。”   后来那实习生说了一句话:以前我还能借前辈的饭卡去吃饭,现在就只能点外卖。   谢祈忽而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那是因为他们为了寻找玛拉尸骨而进的入食堂时,谢祈看到过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对,就是尸体。   当时藏在食堂的尸体大多都因为时间太长而腐烂,但也偶尔有几具依稀看得清面容,那实习生就是其中之一。   明明已经死了的实习生,却再一次出现在大楼内。   再结合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各种介绍,谢祈很快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是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智能机器人,和咖啡店的服务员一样。”谢祈的手指轻点邀请卡,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被藏在食堂的尸体都是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原先的人类员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智能机器人逐步取代人类,他们用各种办法杀死人类,成为了他们。”   “你们的邀请卡上写,请不要拒绝员工的请求,员工们很友善。还记得那个络腮胡吗?当时他邀请我跟他回家,如果我同意了,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或许,下次再见面,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个智能机器人了。”   “说起这个,”一旁缓缓举起一只手,阮弎咽了咽喉咙,对上三个人的目光,他有些紧张道,“我在洗手间也遇到了一个外国佬,说要跟我约会邀请我吃晚餐。”   谷甜甜瞬间瞪圆了眼睛。   她唰一下凑到了阮弎的面前,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过两遍,把阮弎看得耳垂都快红了,谷甜甜才问:“那你现在是人还是机器人?”   阮弎汗颜:“是人。”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道:“我又不弯,钢铁直男,怎么可能会答应他去约会啊。我拒绝了他,不过他跟个变态一眼抓着我不让我走,那手劲大得都快把我的手腕给捏碎了。要不是我给他丢了个道具,把厕所炸了,我也没机会跑。”   话一落,谷甜甜沉默了。   黑衣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   谢祈半撑着下巴,声音温和:“啊,原来炸厕所的是你啊。”   阮弎:“……”   他忽而记起来黑衣男就是被厕所的臭味给熏晕过去的。极其尴尬地朝着黑衣男露出了个讪笑,他真心实意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最初只是想着摆脱那个人,没想到炸厕所会对你有那么大的影响。”   黑衣男面无表情。   他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沉默了几秒,他才回答:“没事,反正我那会儿不晕,等进了食堂也会晕过去的。”   那么多尸体组成的臭味,比厕所爆炸的杀伤力可大上太多了。   这么一讲,好像也有点道理。   黑衣男不想再提起这些不太美妙的往事,重新看向谢祈:“你继续说。”   “我怀疑,他们的目的或许远不止取代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他们把游客骗进来,再取代他们。你们的邀请卡应该是这里的智能机器人准备的。而我这张,不出意外的话,是人类员工为警示外来者准备的。”   谷甜甜:“……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终于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拥有人类的身体。   谢祈注意到她的视线和对那具身体的打量,不动声色道:“所以咱们还算运气不错,对吧。你起码还保留身为人类最重要的大脑。万一哪天落入惩罚区,脑袋都没了,回来的可能就是一个智能机器人了。”   谷甜甜被他说得一直起鸡皮疙瘩:“别说了别说了。”   “你怕什么?”黑衣男睨她,“死了就死了,该怕的是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同伴变成了机器人,谁知道这冒牌货会在什么时候阴我们一把。”   谷甜甜:“……”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谢祈的长指点在邀请卡上,“这里,写的是智能机器人价格昂贵,请务必不要造成损坏。所以,如果咱们要去借钱的话,最好能用温和一点的手段。”   “比如?”黑衣男问。   谢祈弯了弯眼睛,笑的意味深长。   …   十二楼。   整个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最大的员工办公室就位于最右侧。   办公室的大门开启了一条缝,谢祈几人站在门外,从他们的角度看去能看到里面的员工们正用一种几近冷漠的脸部表情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   谷甜甜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谢祈:“你说的,温和一点的手段是不是可以上了?”   “可以。”   谢祈的肩膀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只纯黑的猫咪,猫咪体态修长,黑色的长尾巴高高翘起,姿态优雅。它从谢祈的身上一跃而下,很快顺着大门的缝隙钻进了办公室内。   谷甜甜一行看看那只猫,再看看谢祈,眼里皆露出了几分狐疑。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一股灼热的气息忽然从门缝里冲了出来。距离门缝最近的黑衣男下意识抬眸朝着里头看了一眼,随后,眼瞳微缩。   办公室内。   员工亨利静静坐在工位上敲键盘,忽而,他泛着浅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道红色。视线被吸引,他的目光缓缓看向那抹红色,脑海中闪过无数文字,最终在[火]上落下。   与此同时,关于‘火’的解释闪烁。   [火是物质燃烧时所发出的光和焰]   ——物质燃烧?   轰!   那一丝火苗掉落在他的皮肤上,在一瞬间烧灼着亨利的外壳。   与人类一般、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皮肤在触碰到火苗以后,就像是枯枝里掉落了火星,一瞬间就燎了原。   亨利的眼瞳里闪烁无数信息,沾着火苗的手臂发出咔哒咔哒的异响。   火苗渐渐往上爬,他的头颅转动变得非常困难,求救信息从口中磕磕绊绊吐出来:“救、救救我,救——”   越来越耀眼的火蛇席卷了整个办公室,如同深渊吞噬着每一个智能机器人员工的外壳,而自机器人取代人类员工以后被强行关闭的火警装置安静镶嵌在墙壁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区域,却始终没有半分动静。   直到火焰中再次爆发轰鸣,极其强大的气息直接撞飞了那扇并不怎么坚硬的大门。   黑衣男反应迅速,在意识到不对劲时候,身体迅速往边上一扭,他刚逃脱,那扇大门便嘭一下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破损的大门缓缓滑落掉在地上,火蛇肆虐。   火光中印出谷甜甜呆滞的脸:“……你管这叫温、和、的、手、段?”   谢祈:“不温和吗?”   比起直接被他碾碎脑袋,他们起码多‘活’了一会儿。   谢祈的目光划过屋内房顶,轻轻啧了一声:“这火警装置要是再不开——”   话没说完,先前一直毫无动静的火警装置突然亮起了光。   刺啦——   水流从四面八方而来,竟也没有花很长时间就把房子里的火给彻底浇灭了。   谷甜甜重新探头看去,发现办公室的场面实在是骇人。   无数机器人躺在地上,他们身上的外壳几乎都被烈火灼烧殆尽,后来的水流虽然浇灭了他们身上的火,同样让他们精密的身体出现了破损。   滋啦滋啦的声音接连不断,谷甜甜附近的一个机器人身体抽搐着,眼中的蓝光断断续续闪过,直到几秒种后,伴随着彻底死机而熄灭。   谷甜甜:“……”   她忽而扭过头:“等一下,你烧了这里,钱呢?!”   谢祈看向她:“说什么胡话,不是我烧的。我尊重且敬佩克罗宁女士,赞赏公司内部精致昂贵的智能机器人,怎么会放火烧他们?”   黑猫从青年身后钻出来,将一个个钱包踢了过来。   谢祈便理直气壮地指着它:“它烧的。”   黑猫:“喵。”   谷甜甜:“……” 第31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1.   谷甜甜看到那十几个钱包,对到底是谁烧的办公室顿时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她满眼惊喜地翻动着钱包,每个钱包都鼓鼓囊囊,能找出不少的钞票来。   黑衣男垂眸看着谷甜甜动作,收回视线重新落到了坐在轮上撑着脸姿态悠闲的青年身上。   从谢祈在猝不及防间抬手将那咖啡店服务员给一刀嘎了,黑衣男便清楚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沉静温和。   而后谢祈轻易戳穿了他的身份,更让他觉得谢祈深不可测。   他的胆大妄为和那只突然出现的猫咪,都在表明一点——他隐藏得很深。   黑衣男开口道:“其实不放火的话,这些钱包也是可以偷来的吧?”   谢祈看他,眼里有些许的不赞同:“怎么说话呢,这怎么叫做偷?这叫做合理利用已死之人的资源。再说了,放把火多好,全死了就不会追究有人拿走他们的钱包了,所以这也能叫提前解除后患。”   黑衣男:“……”   牛还是你牛。   两人对话时,谷甜甜已经把钱包里的钱都算出来了,足足五位数呢!   她将那些空空的钱包踢进惨不忍睹的办公室内,手里握着一把钞票,眼里好像有光:“家人们,走!消费去了!”   三人:“……”   回到商城门口,四人非常淡定地走了进去。谷甜甜、黑衣男以及阮弎表面不动声色地挑选商场内的周边产品,实则疯狂猜测哪些物品极有可能是玛拉尸骨制作的。   而谢祈则是走到了一旁的店内须知处。   1.进入商城内的游客/员工必须购买周边产品,每位游客/员工每次进入商城必须购买两件及以上产品。   2.克罗宁周边产品严格采用等比例缩小原则,所有周边产品质量非常有保障。   3.关于店内所有周边产品的打折制度:游客可打一折,员工打五折。   4.不得盗窃周边产品,被发现者需以十倍价格进行赔偿。   5.商城的营业时间为8:00-20:00,请各位游客注意把控时间。   6.希望您购物愉快。   ……该说不说,这个打折力度倒是蛮强的。   谢祈操纵着轮椅往前,他的视线将整个商城的情况一扫而尽。多层货架处除了与玛拉相关的周边产品外,还有一些模样精巧的机器狗、机器人。   他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机器人,只有手掌大小,但服装打扮却非常精妙。   谢祈看了两眼,放下。   后背靠在轮椅上。   视线中,谷甜甜垫着脚尖在挑选玛拉周边的毛巾和牙刷杯,黑衣男垂眸看着手边的机器狗,而阮弎看看机器人再看看玛拉,似乎有些无从下手。   除三人之外,四位商城员工站在不同的地方,面露微笑看着游客们挑选周边产品。   其中一位员工注意到谢祈一动不动,微笑着上前询问:“您好,需要我帮忙介绍我们的周边产品吗?”   “可以啊。”谢祈点头。   员工便一边推着谢祈的轮椅一边给他介绍这些小玩偶:“玛拉的等比例玩偶,那边还有可替换的服装套盒,这样一套一千八。”   谢祈:“……”   难怪你们愿意打一折。   他好奇发问:“卖得掉吗?”   员工似乎很惊讶谢祈会这么问,她露出一种略显不可思议的表情:“当然,您可能有些小看玛拉在全球的影响力。一个玩偶加上套装,我们曾在一个小时内卖出过将近八百万套!”   谷甜甜在一旁小声嘀咕:“八百万颗韭菜。”   谢祈的唇微微勾起,夸赞了几句玛拉真的很受欢迎,随后不动声色地询问:“那你们这儿今天过来的客人多吗?”   谢祈的声音一起,其余几个正在装模作样挑周边产品的玩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去。   员工回答:“今天比较特别,除了几位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客人了。”   谢祈敛下眼眸。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没有其他玩家来过商城了。   谢祈冲员工温和地笑了笑,说了句“那看来我们还是头一批客人”。   黑衣男走到谢祈的身旁,对员工道:“交给我吧。”   员工闻言没有多说什么,退后两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黑衣男接替员工的工作,手指握着谢祈轮椅的两端,压低声音:“我想试试[灵敏的嗅觉]。”   谢祈似有些讶异。   他能感觉到黑衣男对这个道具应该是很排斥的,尤其是当他闻到过爆炸的厕所的气味以后。   此刻竟然会主动提起来。   黑衣男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尴尬,连忙道:“这里不像食堂,但也不排除我闻到的味道太多会呕吐晕厥,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了。”   “可以。”顿了顿,谢祈慢悠悠道,“你要是想吐的话,只要不吐我身上就可以了。”   “放心。”   黑衣男扔下两个字,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灵敏的嗅觉]道具,一如既往,在道具彻底起作用时,无数的气味开始疯狂涌入他的鼻腔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黑衣男便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密密麻麻的橡胶、机械、油漆味熏得他头晕脑胀,但这并不是关键。他拿起一个近在咫尺的玩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尸体特有的臭味入侵天灵盖。   几分钟后。   他用有些生无可恋的目光看着谢祈,两双眼睛对视,谢祈的唇微微一动,黑衣男一顿:“你知道?”   谢祈:“只是能感觉到这里有尸体的腐烂气息,但无法确定尸体是否属于玛拉,这得靠你。”   黑衣男在咖啡店闻到过玛拉尸骨的味道,大脑会帮助他记住这个味道,在[灵敏的嗅觉]再一次开启时,他应当就能回忆起来。   就如谢祈所想。   黑衣男确实回忆起来了。   男人的眸光轻轻闪烁,直接撕了衣服一角当场制作了一块简易口罩戴在脸上。手里随便拿了两个玩偶,他示意谢祈去外面交谈。   谢祈给了谷甜甜和阮弎一个眼神,四人挑了商城内最便宜的周边在服务员含笑的目光下走出了商城。   谷甜甜立马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了?”   黑衣男捂着鼻子,言简意赅道:“发现了玛拉尸骨的藏匿地点。”   谷甜甜闻言,眼睛瞬间一亮:“真的?在哪儿?”   黑衣男举起了手里的小玩偶:“在这里。”   他买的是玛拉的周边玩偶,等比例缩小的玛拉优雅地坐在黑色椅子上,眉眼精致地与屏幕中毫无区别。   而等到黑衣男说这里面藏着玛拉尸骨后,谷甜甜猛地后退了两步。   黑衣男睨她:“躲什么?你买的那个又不是没有。”   他顿了顿,鸭舌帽下的眼眸深邃:“或者说,里面的每一个玩偶都有。”   “所以玛拉的一部分尸骨应该被分成了很多部分分别装入了周边产品内。”谢祈道,“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其他人买走了其中的玩偶——”   话说完,几人的身旁便走过了几个面生的游客,他们的目的地十分清晰,赫然是商城。   黑衣男几人一愣。   脑海中思绪快速飞转,他迅速开口:“按照我对游戏的了解,游戏任务是在我们踏入咖啡厅开始的,而这个副本是从我们进入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开始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带有玛拉尸骨的周边产品只有今天这一批。”   “但是——”谢祈看向他,“刚才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一批新来的游客,这同样意味着光是今天这一天就会有很多游客前来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除非一直守在这里,否则不能确保是否会有游客买走里面的任何周边产品。”   谢祈朝着里头的三个游客抬了抬下巴:“他们进去了,就至少得带走六个周边。”   只要他们稍不小心,只要最终被带离一个周边产品,[寻找玛拉尸骨]的任务就绝对完成不了。   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困死在这个副本里。   气氛随着谢祈的一番话而彻底陷入凝滞,谷甜甜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脏开始极速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商城内的三个游客,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那就是两个问题,第一我们无法把里面所有的周边产品买到手,第二就是刚才谢祈说的。”   “相比之下我觉得第一个问题比较难办,第二个问题倒是好解决。我或者林溪留在这里,就盯着购买周边产品离开的游客,到时候我们直接从他们手里抢……呸呸呸,借,借。”   黑衣男默默看了她一眼。   十分肯定地想,谢祈的影响力真的很强大。   浑然不觉被人念叨的谢祈用长指摩挲着下巴,蹙着眉道:“其实,第一个问题也挺好解决的。”   黑衣男:“怎么说?”   谢祈:“那个进店须知上写了,商城的营业时间是早八到晚八,我们可以趁着他们关门之后直接抢,那就不用花钱买了。”   黑衣男点头:“好主意,简单方便,只不过需要等到晚上。否则被抓住了,我们得支付十倍的赔款。”   谢祈:“那就得辛苦谷甜甜了。”   谷甜甜拍拍自己的胸口:“放心,问题不大。找玛拉剩余的尸骨就拜托你们了,说起来我简直占大便宜。”   说着,目光忽而落在一旁的阮弎身上,她认真思考了半晌,张口道:“要不阮弎你也留下来?”   阮弎眼里有些迷茫:“啊?”   谷甜甜:“总不可能这群游客一出门我就把东西抢了吧,肯定得找个适合干坏事的好地方。万一这段时间又有其他游客或者员工把周边产品买走就不好了,你就负责在我离开的时间帮忙盯着商城,怎么样?”   阮弎心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但他看了看谢祈,似乎有些纠结。   谢祈没错过他眼中的挣扎,开口道:“到时候让林溪来换你,林溪的鼻子现在还管用,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或者……你跟林溪去?”   阮弎猛地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跟谷小姐一起就行。”   谷甜甜笑眯眯的:“就是嘛,跟我这大美女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干什么工作的?那么瘦,不如我教你跳操?如果你能坚持下来,保证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跟林溪一样强壮!”   阮弎眼角跳了跳,目送着谢祈和黑衣男离开,小声道:“我干程序员的,坚持一不下来。”   程序员?   谷甜甜一脸震惊:“那你研不研究人工智能啊?这里岂不是你的快乐老家?”   阮弎闻言更尴尬了:“你太高看我了。”   谷甜甜:“这样啊。”   不过也没关系。   他们现在不是正在努力通关嘛!   谷甜甜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几个已经开始付款的游客,摩拳擦掌地站在原地跳动了两下,一脸跃跃欲试:“他们快出来了。”   …   三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谢祈和黑衣男还没来得及前往芯片制造部门,就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停下了脚步。   黑衣男说闻到了很淡很淡的尸臭味,谢祈便停下了前行的步伐。他打量这个房间,发现这里似乎是个会议室,会议室内有一张很大的圆桌,转桌上分别放着牌子。   谢祈拿起其中一个,上面写的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皮尔斯·帕特里克]   他问黑衣男:“听说过吗?”   黑衣男缓缓皱起眉,片刻后才道:“之前在大巴车上,我旁边坐着的人在看宣传手册,我好像在他的宣传手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如果没有看错且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似乎也是个相关产业的大佬,和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有合作关系。”   谢祈的视线划过一个个牌子,又问黑衣男:“那你现在闻到玛拉的尸骨藏在哪里了吗?”   “我觉得……”黑衣男蹙起眉,眼底有几分怪异闪烁,“那股尸臭味好像越来越淡了。”   黑衣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们从楼下到楼上,太多的味道冲进鼻子,让黑衣男觉得晕晕乎乎。他如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以正常的模样、语速与谢祈对话。   越来越淡?   谢祈微微蹙眉,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看到主位的椅子上竟然放着一台电脑。他让黑衣男缓一缓,迅速上前打开电脑。不需要密码,笔记本电脑一打开便是关闭前的画面:   一个PPT。   谢祈打开PPT,出现在谢祈眼中的大字内容是:人工智能未来进步方向以及成为全球趋势的可能性。   ……有点像工作报告。   谢祈盯着电脑思考,很快拿过一旁的牌子,将上面的名字输进去。   页面跳转,名字主人的身份信息迅速出现。   一个一个全是业内大佬,而且旗下公司的产业大多与人工智能扯得上关系,换种说法就是他们跟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是合作伙伴。   一段时间之前,他们在这里进行会议。   “谢祈。”黑衣男忽然出声,“玛拉尸骨的味道越来越淡了,几乎快消失了。”   所以——   这块尸骨会动?   谢祈垂眸,薄唇缓缓勾起个笑容:“尸骨在参与这场会议的某个人身上。” 第32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2.   按照一般的会议模式,除却那几位大佬以外,便只剩下为大佬们做介绍的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   所以,尸骨可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那些大佬都有身份在谢祈手里,找起来并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位员工究竟是何身份?如果玛拉的是尸骨在TA身上,事情的麻烦程度直线上升。   “你情况怎么样?”   回过神来的谢祈注意到脸色苍白的黑衣男,男人站在桌旁,身体的摇摇欲坠。他单手撑着桌面,脸色终于再度变化。   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自己鼻子,努力用嘴巴呼吸。他就这么缓了几分钟,回答谢祈:“还可以。”   继而又道:“要不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谢祈:“可以。”   趁着黑衣男还清醒着,谢祈跟他又走了两层楼。这两层楼里有不少的公司员工以及游客,还夹杂着游客们自带的便当、食物味道,导致黑衣男很难去辨别其中是否夹杂着些许玛拉尸骨特有的尸臭味。   在人群里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一位游客看黑衣男脸色苍白,下意识过来展现人文关怀时,黑衣男终于忍受不了,白眼一翻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   游客:“……”   谢祈:“……”   游客无措地望着眼前一幕,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好在谢祈还有点良心,安抚了他几句:“别担心,他生了病,时不时就会晕倒抽搐,等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游客不敢相信:“真的吗?”   谢祈:“当然,你有所不知,我们来参观克罗宁人工智能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看看克罗宁的人工智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游客听到谢祈这么说,视线在周围人群中划过,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他挨到谢祈身旁,伸出手指指了指他不能使用的腿,格外小声道:“其实我知道个小道消息,克罗宁女士在人工智能领域早已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止是你朋友的怪毛病,还有你的双腿,都有可能被治好!”   谢祈陡然听到这么一番话,倒也微微愣了一下。   他冲游客露出友善的笑容:“有些冒昧,但可以劳烦你帮忙把他扶到那边的椅子上吗?”   “当然当然!”   游客身强体壮,双手托着黑衣男的手臂很快将他拖到了椅子上。谢祈跟在游客的身后,慢慢滑动着轮椅,不动声色地试探:“你对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似乎很了解,是粉丝吗?”   游客转身,面对谢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是当然,我很早就开始关注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了,好不容易拿到前来公司参观的资格,我甚至是做过调查才选了今天。”   他神秘兮兮地冲着谢祈挤了挤眼睛,“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今天是其实是全球多家公司与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举办峰会的日子。”   多家公司,举办峰会。   两个关键词立刻便让谢祈想到了刚才他与黑衣男路过的会议室。   看来那里就是所谓的峰会的举办地。   谢祈敛着眼眸思考时,游客继续道:“还有,那群大佬在结束峰会以后,会在十二楼参加一个拍卖会,拍卖品据说有很多,其中有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发展过程中废弃的机器人。”   “废弃机器人?”谢祈似乎感到疑惑,“这也能拍卖?”   “当然!”游客解释,“因为拍卖会的嘉宾远不止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联合企业,还有一些……嗯,可以称之为野心勃勃但又受到许多限制的企业。克罗宁公司下的废弃机器人或许对于克罗宁女士而言已经毫无作用,只能称之为垃圾,但对于那些资金不够支撑研究或者研究遇到瓶颈的企业,却是雪中送碳的宝贝!”   谢祈听懂意思了。   敢情那些企业都是来捡漏的。   谢祈倒是不关心这所谓的拍卖,他只在意一点:“您刚才说参加峰会的大佬们也会出席拍卖会?”   “对。”   谢祈勾起唇。   这不就巧了吗?正好他们还有部分玛拉的尸骨没有找到呢。   …   谢祈从游客那儿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包括拍卖会将在三个小时后的十二楼举办。   现在还剩下很多时间,他并不着急。   谢祈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等来黑衣男的清醒。   男人缓缓睁开眼,身体的第一自然反应便是呼吸,鼻腔中终于没有再被那些奇怪的气味入侵,黑衣男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遗憾——   [灵敏的嗅觉]这个道具已经彻底失效了。   “别伤心啊,我知道了不少消息呢。”谢祈靠在轮椅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此话一出,黑衣男迅速抬眸看来。   谢祈便简略说了一遍:“我们先去芯片制造部门看一眼,赶在拍卖会开始前赶去拍卖会现场。”   黑衣男言眼睛微微一亮:“可以。”   芯片制造部门很近,若非谢祈和黑衣男率先发现了那个奇怪的会议室,如今早已走到芯片制造部门了。   当两人站在芯片制造部门门口,眼前的一切却足以让人感到震撼。   ……一片狼藉。   芯片制造部门比起商城、食堂看上去要高档不少,也不再是玻璃门,而是十分强悍厚实的铁门,银色铁门呈现出一种半开半合的状态,从那缝隙往里看,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属于智能机器人员工的断臂残肢。   “进去看看吗?”黑衣男问道。   谢祈点头:“可以。”   门是上下开启的,谢祈的轮椅高度刚好合适,黑衣男弯腰附身,两人前后穿过铁门,将眼前的场景彻底纳入眼瞳。   比在外面看到的场面还要夸张和离谱。   这些智能机器人员工都是脑袋与身体分家的状态。黑衣男弯腰捡起一个脚边的头颅,发现对方的后脑勺上竟然有个洞。   他将手指贴在上面模拟了一下,瞬间陷入沉默。   “你觉得是玩家做的吗?”黑衣男问道。   谢祈:“显而易见,除了玩家谁还对这些NPC有那么大的意见。”   黑衣男心知谢祈这话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但——   这玩家的手段和谢祈简直不相上下。   一个放火烧,一个直接抠人后脑勺的芯片。   “目测这里应该有三十多个智能机器人。”黑衣男道,“看来我们的同伴是个厉害角色。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玛拉尸骨已经被拿走了。”   “那我们就回十二楼。”谢祈道。   黑衣男没有拒绝。   两人回到十二楼时,十二楼唯一一个硕大宽敞的房间,大门正敞开着,里面站着许多人。其中包括一些身穿蓝色制服的员工以及几个穿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制服的员工。   谢祈一眼看出那蓝色制服跟最初遇到阮弎时,对方穿的一模一样。   视线再度划过那些已经被摆放整齐的桌子椅子,谢祈猜测到了阮弎进入游戏副本时的身份:一个从外聘请过来的员工,而阮弎所在的团队正是设计、搭建拍卖场所的负责人。   “嘿,你们来了?”   先前为谢祈提供了诸多消息的游客见到谢祈和黑衣男的出现,非常热情地走到两人面前打了个招呼。见谢祈的目光落在那些蓝衣服员工身上,他凭借着对克罗宁人工只能公司的了解,对谢祈道:   “那是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御用团队,每次有相关活动,克罗宁的负责人都会直接联系这个团队。”   谢祈挑了下眉,而黑衣男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问:“怎么看?”   谢祈:“都是智能机器人。”   黑衣男眯了眯眼睛。   两人沉默不语,便只剩下一个游客叽叽咕咕地继续说着话,谢祈和黑衣男也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被同伴喊走。   至于喊走的原因——   他的同伴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路子,竟然和负责此次废弃智能机器人拍卖的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员工称兄道弟,并且从对方手里拿到了一个参与拍卖的顾客名额。   游客见谢祈眼神好奇,当即给他解释:“这次拍卖会的重头戏是废弃的机器人,但还有其他的内容,比如人工智能玛拉的见面会等等。”   谢祈:“……”   黑衣男:“……”   还玛拉的见面会。   现在已经可以修改成玛拉的追悼会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是旁人看不懂的同情。   等到游客和他的同伴离开,黑衣男望着两人的背影,低声问谢祈:“我们要不要也去搞个参与拍卖的资格?”   谢祈挑眉:“你搞得到?”   黑衣男皱了皱眉:“我有道具,可以。”   谢祈劝了一句:“如果你的道具足够多且你不心疼的话,是可以考虑的。”   虽然谢祈觉得这所谓的拍卖资格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黑衣男倒是无比淡定:“放心,这次的道具不限次数。”   等到黑衣男走到那位负责拍卖的公司员工前,那员工用平淡无波的目光注视着他,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请问有什么事?”   “你好,我需要一个参与拍卖的资格。”   黑衣男神色不改,手掌心紧握的银色小牌在无声无息中散发着看不见的微弱光芒。   这是他以前在某个副本内得到的道具[蛊惑]。当时道具的主人是副本内一只实力强大的女鬼,女鬼会在每天晚上十二点敲响玩家的房间大门。如果玩家跟女鬼离开房间,就会被女鬼彻底吞噬,继而游戏失败。   最初得知此事时,所有人都想着到时候不开门就行了,就算开了门,也不要随随便便跟女鬼离开。   但事实远没有那般简单。   女鬼会利用[蛊惑]道具,三言两语便轻易将心性不稳的人勾离了房间。   那一个副本难度不高,进的都是一些没经验的玩家,死了不少。   最后道具被黑衣男拿到手,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   在道具的光芒继续闪烁时,站在黑衣男对面的员工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漆黑的额眼瞳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偶尔有蓝光闪过:“拍卖资格的获得需要凭证,你没有凭证,也没有拍卖资格。”   黑衣男:“?”   他压了压帽檐,沉着脸继续道:“我说了我需要一个拍卖资格。”   员工依旧是冷漠的模样:“拍卖资格的获得需要凭证,你没有凭证,也没有拍卖资格。”   黑衣男:“……”   什么情况?   就在黑衣男百思不得其解时,谢祈操纵着轮椅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别试了,没用。”   黑衣男:“没用?这玩意儿对狗都起效果。”   谢祈:“你也说了是狗,可他是机器人。”   黑衣男:“……”   操,他怎么把这点给忘记了?   心里略有几分不爽,他蹙着眉问:“那怎么办?”   获得拍卖资格,他们才有机会留在这个空间内去试探那几位联合企业的大佬身上是否有玛拉尸骨。   否则他们就要被迫离开了。   谢祈垂着眼眸,忽而勾了勾唇:“也不是非要自己挣一个拍卖资格。”   两分钟后,谢祈来到那位游客的身旁,拍了下游客的肩膀,露出灿烂的笑容:“嗨哥们,介意我们加入你们吗?实不相瞒,我们也想看看等会儿有没有什么心仪的拍卖品,不过我们拿不到拍卖资格,能不能帮帮忙?”   游客身旁的同伴睨他们一眼,谢祈从善如流的夸奖:“您真的很厉害,一般人可拿不到拍卖资格。”   同伴下意识挺直腰板:“那是当然,因为我有凭证嘛!行了,你们找位置坐下吧,到时候我来帮你们拍!”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谢祈脸上笑意加深。   黑衣男:“……”   十分钟后,拍卖会开启。   令谢祈感到讶异的时,带领所有联合企业大佬入场且主持这场拍卖会的人,竟然是老熟人——   珍妮。   珍妮照旧穿着工作制服,面带微笑着走上搭建好的舞台。她举着话筒,声情并茂:“欢迎各位宾客前来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举办的拍卖会,我代表克罗宁女士对大家的到来表达热烈的欢——”   最后一个字在珍妮的目光触及到台下唇角含笑的青年时,卡住了。   珍妮的笑容差点没能绷住,好在心态足够强大,目光死死盯着谢祈,唇边溢出剩下的字:“迎。”   谢祈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想将自己拆骨入腹,不过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多了,丝毫不担心,甚至还能对对方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简直爆杀!   珍妮果断选择眼不见心不烦,赶紧招呼着其他员工赶紧开始拍卖产品。   拍卖会的开头几样拍卖品挺无趣,几乎都和所谓的人工智能玛拉有关,其中有一段甚至是玛拉的程序。   “真会玩啊。”谢祈感慨。   第一次听说可以拍卖程序的。   也不知道哪个傻缺会拍——   调侃之言刚起,一堆企业负责人举起了手里的牌。   谢祈:“……”   他颇感无趣地看着一群企业负责人疯狂抢夺玛拉的一小段程度,最后这段程序落入了一个长得英气十足的女人手里。   “各位,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重头戏——由克罗宁女士亲自编写程序,亲自启动的智能机器人!”   幕布拉开,智能机器人的真面目落入眼中。   原本还显得懒散且无所事事的谢祈,在目光触及到那机器人以后,倏地一凝。   他的后背缓缓直起,唇角一点一点挑起弧度。   黑衣男看看那机器人,再看看谢祈,有种猜测。   他想,   游客同伴手里的牌子,今天怕是要被举到烂掉:) 第33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3.   谢祈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副本里遇到傅厌。   尽管他知晓副本里还有至少一位玩家没有露面,但他也知晓能在副本遇到熟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重生机器》里碰上贺静泽已经显得不可思议。   所以他嘴上说着会不会与傅厌出现在同一个副本,可心底压根没有抱任何期待。   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刻,他看到了傅厌。   傅厌的穿着打扮与他这位游客有些许的不同,他穿着很简单的白大褂,白大褂内是同色系的衬衫和黑色长裤,俊美无俦的脸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额间黑发微乱,微微低垂着眼眸,有一种禁欲者被囚禁的美感。   嘶——   这花样他和傅厌都没玩过呢。   谢祈的舌尖轻抵着薄唇,轻轻啧了一声。   与谢祈一般,全场无数人的视线都纷纷聚焦在台上的男人身上,而男人始终低垂着眼眸,像在安静地沉睡。   珍妮站在一旁微笑着做介绍:“各位,这是克罗宁女士设计的第六代智能机器人,克罗宁女士曾为他命名——永生。”   “永生,”黑衣男冷嗤道,“还真是把自己的野心表达得明明白白。”   谢祈的目光始终望着傅厌,或许是他的注视过于热烈,那宛如沉睡的男人眼皮轻轻颤抖,于无数热烈的视线中轻易捕捉到了与众不同的一抹。   眼睛骤然对视!   男人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流光闪过,他的目光几近贪恋地扫过青年漂亮的眉眼和那微微勾起的薄唇。过于炙热且□□的视线顺着下巴与脖颈的优美弧线往下,像是要撕开那薄薄的衬衣。   谢祈薄唇微微一动,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傅厌缓缓眯起长眸,轻易看懂了青年那无声的调情——   真想把你身上的衣服撕下来。   珍妮的声音非常不符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无声又暧昧的的注视,她在尽心尽力地介绍身旁的机器人:“永生拥有格外先进的技术,他的外表俊美与真正的人类无异,可以与我们人类进行日常对话。现在,我们将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上台与永生进行互动。”   抽取幸运观众,与傅厌进行互动。   几个关键词落入谢祈耳中,他立刻挑起长眉,毫不犹豫地高高举起了手。   珍妮站在高台之上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动作,然而对方是谢祈,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给他眼神,转身正欲无视谢祈,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青年却以一种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度缓缓开口:   “珍妮小姐,我知道你对我的投诉信颇有意见,但我现在是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邀请来的游客,更是拥有拍卖资格的宾客,你这么无视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如果你还在记恨我投诉你的话,我跟你道个歉。不过我觉得如果克罗宁女士知道手底下的员工竟然小心眼到连这种大场面都不分轻重的话,说不定会觉得心寒哦。各位宾客,你们说是不是?”   谢祈的一番话落下,现场顿时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谢祈身旁的游客和同伴颇为震惊。   “真的假的?这珍妮小姐不是号称克罗宁女士最看重的员工吗?怎么会这么小心眼?”   其余的讨论声也落入了珍妮耳畔:   “这种态度实在是有点丢克罗宁女士的脸。”   “或许克罗宁女士要关注一下手下员工的态度问题。”   “无视别人真的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既然开启了投诉通道,就应该虚心接受其他人的意见和建议,珍妮小姐作为公司的老员工,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珍妮:“……”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得都快维持不住,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怒火。   这群人类可真会道德绑架,如果把她换成他们,她倒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无视谢祈!   她咬住了后牙,举起话筒一字一字道:“各位想多了,我只是没有注意到这位先生举手而已。”   “既然这样,”谢祈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交谈声中再次开了口,温和的嗓音轻易盖过其他交谈,冲看过来的珍妮微微一笑,眼底却藏了几分调侃的不怀好意,“那么现在,珍妮小姐已经看到我了,请问我可以提一个疑惑吗?”   珍妮努力保持微笑:“当然。”   谢祈撑着下巴:“我对您刚才提到的名为‘永生’的机器人感到十分好奇,所以想问问,你刚才说幸运观众可以和永生进行互动,那么互动的内容包括什么呢?可以具体说一说吗?”   珍妮:“握手,交流都可以。永生拥有克罗宁最快的反应速度以及最强大的语言系统,不管是什么语言,什么内容,都不在话下。”   “这样啊。”谢祈缓缓开口,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傅厌的脸上,他勾着唇道,“那我的疑问已经被珍妮小姐解答了,就不打扰珍妮小姐抽取幸运观众了。”   珍妮:“真是谢谢您的体谅。”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其中咬牙切齿的厌恶和烦躁。   偏偏谢祈面色不改,异常淡定:“别客气,应该的。”   珍妮:“……”   黑衣男:“……”   他有些按捺不住地问谢祈:“机器人也会这么愤怒吗?她看上去真的很像人类。”   谢祈将脊背放松地靠在轮椅中,缓缓开口:“这群机器人都能杀死人类取代人类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了,这里可是游戏世界。”   不过,谢祈也有所感觉。   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机器人中似乎也有阶层,之前他遇到的实习生、此刻眼前的珍妮都仿佛有自我意识,与人类没有太大的区别。倒是那些被他烧死在办公室的机器人远远没有这两位来的‘聪明’。   眸光轻轻一闪,谢祈心里思索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珍妮所谓的抽取幸运观众是依靠电脑随机抽取的。而在摆弄电脑前,她的目光似意味深长地看向谢祈,红唇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谢祈眯了眯眼睛。   两人眼神间的交锋并没有被黑衣男错过,他抱着双臂坐在谢祈的身旁,帽檐下的眼睛里染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味:“看这个样子,她似乎并不会把和永生机器人互动的机会交给你。”   “谢祈,你可能得眼睁睁看着你的男朋友被其他人……嗯,染指。”   “是吗?”   青年薄唇边溢出一两点笑意,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找不到半点笑容。   叮——   台子后的巨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数字:001。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数字开始不停地跳动。谢祈眼力超绝,目光落在上方时能很快看清他身下的座位号码158一闪而过。   珍妮面对着所有参加拍卖的宾客,弯起红唇缓缓道:“五。”   “四。”   “三。”   “二。”   “一。”   158再次闪过,珍妮迅速喊下最后一个‘停’字。   闪动的画面骤然停止,数字‘24’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台下所有的宾客都下意识去寻找24号客人,直到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   黑衣男凭借记忆对谢祈道:“是几位联合企业的大佬之一。”   谢祈懒懒应了一声。   他没错过在24号客人起身时珍妮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嘲讽和看笑话的恶意。   这是……故意耍他?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啊。   青年的薄唇勾起嚣张肆意的笑容,他冲着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珍妮无声说了句话。   珍妮眸光蓦地一凝。   她看懂了。   谢祈说的是——送你一个礼物。   下一秒,珍妮蓦地扭头,视线死死落在不远处正迈步走来24号宾客身上。只见一缕黑芒无声无息地出现,以一种几近狡猾的角度完美避开了珍妮以及台上人的视线,那黑芒缓缓卷住24号客人的右小腿,往后用力一拽。   嘭!   24号宾客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脸朝地的粗鲁姿势,摔倒在地。   将近两百斤的体重撼动地面,让一旁座位上的宾客们都能感觉到身下传来明显的晃动。   宾客们对此目瞪口呆。   24号宾客本人也一样。   身体砸下去时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碎掉了,他龇牙咧嘴、艰难万分地想要撑起身体,但身体太过沉重,导致他的无效行为看上去有点可笑。   身体起不来,但24号宾客还是没有放弃,他抬起一张满是血的脸,嘴唇翕动间似乎说了几个字。   没人听得清——   全被谢祈那惊讶甚至于惊慌的声音给覆盖掉了:“嘶,这位客人没事吧?看着好像摔得很严重,珍妮小姐你们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还不快过去把人扶起来。”   一旁站着的机器人才像是反应过来,赶紧上前。   谢祈哎呀了两声:“珍妮小姐,你们是不是没有把地板拖干净?不是我说,你这个态度是真的不行啊,咱们抛开投诉内容不谈,你在这次的拍卖会上也表现得让人失望!”   坐在谢祈身旁的游客使劲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这些普通人倒是无关紧要,今天来这里的大部分宾客都是身份高贵的企业继承人,您这种行为真的很难让人有好感!”   好不容易消失的密密麻麻的交谈再次随着谢祈的话而响起。   珍妮差点把手里的话筒给捏碎了。   这个谢祈!   简直跟老鼠屎一样!   怎么能那么惹人嫌恶!   她深吸一口气,企图为自己证明清白:“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这边的通道十分干净,员工们检查过很多遍,我也检查过一遍,根本不存在地板没拖干净的说法!”   谢祈:“哦。那你的意思就是那位宾客自己身体有毛病所以站不稳摔了一跤?”   宾客们猛地将眼神投向她。   珍妮:“……”   她有这个意思吗?   好像并没有。   那么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反问她的?   人类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有那么一刻,珍妮觉得自己的程序都快要崩溃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谢祈,深呼吸:“我并没有这个意思,24号客人摔倒或许是一个意外,但是请不要担心,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拥有最前进的医疗技术,我们保证24号客人会安然无恙。”   这话说得倒是事实。   还挺中听的。   两位机器人员工弯腰将地上的24号客人扶起来,搬上担架,很快离开。   另外又有员工上前,十分迅速且动作利落地将残留在地板上的血迹给擦拭干净。   珍妮见情况终于好转,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抒发出来,她对众人笑了笑,这一次没有再用目光和眼神挑衅谢祈,而是直接略过了谢祈漂亮的五官,继续道:“诸位,我们重新再抽取一位幸运观众。”   啪!   巨大的显示屏上,闪动的画面停止,依旧不是158,而是80。   黑衣男:“我觉得你没戏了。”   谢祈轻笑:“我觉得她还在挑衅我。”   所以——   梅开二度。   这位号码是80的客人再次在上台时猛地一个趔趄,门牙磕在台阶上,牙齿蹦到了珍妮的脚边,鲜血横流。而与刚才那位24号宾客不太一样,这位客人虽然摔了一跤,但却十分迅速地仅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了起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当看到手掌心那浓厚的血液时,眼瞳都震了震。   随后,目光又落在了珍妮脚边的那颗白牙上。   80号客人:“……”   理智在一点点消退,他深吸一口气,眼里充血,愤怒地几乎上蹿下跳:“你们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到底在干什么!连地面最基本的平整都做不到吗?还有,这是抽取幸运观众吗?我幸运你个臭傻缺,你们这是抽观众送他们去死!”   因为愤怒而一张嘴疯狂上下合拢开启:“我要投诉!我要投诉你们!什么克罗宁最信任的员工,你也就那样!珍妮小姐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现在就去投诉你!”   再一次听到‘投诉’二字,珍妮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看上去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表情和语言内容有所收敛,语气却显得森然:“先生,首先我想对您说声抱歉,如果您不介意,我现在让人带你过去处理一下伤口。等到今天的拍卖会结束,我一定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如把谢祈的尸体扔到他面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谢祈搞的鬼。   再把这个张嘴就是投诉的人类也一起杀了。   珍妮重新抬起眼,眼里疯狂翻涌的恶意和狠毒尽数消失在瞳孔的蓝光之下。而那摔倒的80号宾客听到这话,想到自己那掉下的大半颗门牙,心中有思绪迅速闪过。   他略带试探的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们克罗宁人工智能有全世界最高超的医疗技术,那么,他们能治好我的牙齿吗?”   珍妮微笑:“当然,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如果他们没有治好您,您尽管向公司投诉我。”   珍妮有多讨厌投诉,谢祈是看在眼里的。   没想到珍妮对自家公司的医疗技术已经这般信任。   80号客人听到她类似打包票的承诺,才松了一口气:“那行,你让人过来带我去处理伤口吧。”   80号客人在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带领下离开。   珍妮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重新将目光投向宾客。   正欲开口,谢祈却先道:“珍妮小姐,我觉得刚才那位客人说的挺对的,你们这个幸运观众好像一点都不幸运啊,抽两个,两个出事,不会抽第三个的时候,还出事吧?”   谢祈身旁的黑衣男闻言沉着嗓音说了一句:“要是抽到我,我肯定不会上去,他们俩还算好,只是小伤,万一把我摔死怎么办?你们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有再好的医疗技术,也做不到让人死而复生吧?”   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沸腾的油锅里,剩下的那些宾客们倏地瞪大了眼睛。   说的有道理啊!   更何况今天来这次参加拍卖的都是企业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万一在这里摔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坐在谢祈前面一排的男人蓦地出声:“可千万别抽到我啊,我是不会上来的。”   “对对对,我也不上来。”   “我看珍妮小姐你要不直接放弃幸运观众吧。你问问这里有谁自愿承担风险上去跟永生互动的,你直接把他带上去算了。”   谢祈看大家都很排斥,哎呀了两声:“珍妮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这样——”   他拖长声音,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委屈一下我自己,我来当这个志愿者?”   作者有话说:   小贺:你的算盘打得我在隔壁副本都听到啦! 第34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4.   黑衣男发现谢祈的演技是真不错。   此时此刻,脸上嚣张的笑意收敛,桃花眼里流淌着几分纠结。目光偶尔看向台上,又有些迟疑地盯着自己的腿看了一阵,情绪的几番转变以后,终于从踌躇不定、犹豫不决变成了坚定。   那一脸我要上战场似的模样让黑衣男忍不住将头顶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他怕自己笑得太夸张,被珍妮给盯上。   但他倒是有点想多了。   因为珍妮的注意力全在谢祈身上。   在对人类无耻的认知上升了一个度以后,珍妮对人类的心眼子认知也上升了不少。   她目睹了谢祈丰富的面部表情,再次在心底告知自己冷静冷静。平缓了将近两分钟怒火却依旧没有消散,珍妮只能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我认为——”   话头刚一起,就被其他人给打断了。   说话的是02号座位上的男人,谢祈和黑衣男都认得他。   ——皮尔斯·帕特里克。   皮尔斯是个一头白发的老头,他的眉心有很深的折痕,看上去像是因为常年皱眉而导致的。颜色很淡的瞳孔里染着几分不易接近的戾气。   面对这一出闹剧,他终于有些忍无可忍:“珍妮小姐,我真的开始怀疑你的业务能力,克罗宁女士究竟是怎么看上你的。”   “我们能不能稍微加快一下速度,这里在场的每位客人都身份尊贵,他们的时间也十分宝贵,我希望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既然这位先生自愿去与永生接触交谈,麻烦你也快点做下决定。”   他几乎以一种冷漠强硬的姿态在逼珍妮做选择。   谢祈不动声色勾唇。   他当时在搜索皮尔斯·帕特里克的资料时,上面便写皮尔斯·帕特里克的脾气相当不好,而且最讨厌意外和磨磨唧唧的行事作风。   没想到刚才那一出戏真的刺激到了对方,让皮尔斯·帕特里克感到了厌烦。   珍妮对上皮尔斯·帕特里克银灰色的眼睛,表情微微僵硬,心知不适合再跟谢祈你来我往,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微笑着邀请对方上前。   但等到谢祈的轮椅停在台阶前,珍妮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位先生是不是不太方便?”   “不是吧珍妮小姐,你们的员工不会帮忙抬一把吗?”游客满脸无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位先生啊,是因为他写了投诉信吗?”   珍妮咬牙:“当然不是,先生您误会了。”   她迅速指挥已经回到拍卖现场的机器人员工,让他们将谢祈的轮椅抬到了台阶之上。谢祈操纵着轮椅往前,一路越过珍妮,最终停在了机器人‘永生’的面前。   傅厌安安静静地站着,真如一个智能机器人一样在未被唤醒的时刻保持着极致的安静沉稳。唯独目光落在谢祈身上时,眼底有情绪闪过。谢祈望进他的眼里,眼中逐渐染上笑意,他抬起手,瘦长冷白的手指轻轻贴上男人的手背。   这简单的触碰让谢祈颇感讶异。   傅厌不止是外表装得像机器人,连身上的温度都似乎比普通人低上一些。不过傅厌的体温一向不怎么高。   指腹柔软的触感开始从男人的手背蔓延,像一只只小蚂蚁在肌肤上爬过,那种痒明明很轻,但就是有种钻进心脏、刻进骨子的难耐。   傅厌落在谢祈身上的眸光愈发深邃,喉结轻轻一动。   没错过男人细微的反应,谢祈不动声色,左手手肘撑在扶手上撑着脸,以一种以下向上的仰视姿态望着他漂亮漆黑的狭长眼眸,而右手则悄悄顺着他手腕钻进了衣袖内,“你看上去好像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傅厌眸光轻闪,轻轻恩了一声。   谢祈脸上的笑容更深:“那你能弯腰吗?你太高了,我碰不到你。”   出乎意料的弯腰——   傅厌单膝跪在青年的面前,一只手缓缓搭上轮椅扶手,他就像和老友聊天一样,声音低沉的问:“你的腿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情况,暂时不能用了。”谢祈的手指落在他下巴处,勾起,俯身,二人之间的气息交融,在无数目光下用眼神交换思念。指尖顺着下颚线划入修长脖颈,轻轻触碰着喉结,感受着指腹下的触感,他弯了弯眼睛,用极低的、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就是有点让恶鬼控制不住内心的施暴欲。   “等出去了再穿给你看?”   “可以。”   …   台下众人看着一人一机器人和谐友爱相处的画面,纷纷惊叹。唯独黑衣男将帽檐压到了最低,视线往哪儿转都可以,就是不愿意落在谢祈和傅厌身上。   别人都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   这俩现在能在干什么?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无非都只有一个目的——   调情。   黑衣男这辈子光棍到差点结束在游戏副本里,对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趣,对别人的情情爱爱更不感兴趣。但偏偏有人看他不顺眼。   那位游客用胳膊怼了怼黑衣男,黑衣男原本想当做没感觉到,然而游客却一下比一下用力。黑衣男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抬起脸,扭头:“有事?”   游客似乎完全没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耐,压低声音问:“我怎么觉得他们俩的气氛怪怪的?”   游客的同伴也使劲点了下头:“对,有点像我出轨的男朋友和他出轨的对象在我面前装作正常社交,实际上却连今晚撇下我去哪个酒店都想好了。”   游客:“你这是什么比喻?我知道你对你男朋友出轨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用在这里不合适。”   同伴撇撇嘴,不吭声了。   倒是黑衣男按住了控制不住抽搐的眼角,觉得这形容非常到位,相当到位,简直不能再到位了。   但与谢祈同为玩家一方,他决定替谢祈挽回点形象:“你感觉错了,这是正常行为。他只是没见过这么逼真的智能机器人,所以触碰他的动作比较小心翼翼。”   黑衣男刻意在‘逼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游客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随即又道:“但他们是不是互动的时间太久了?”   黑衣男:“都说了第一次见,肯定得摸个够。”   游客被轻易说服。   但台子上的珍妮却没错过谢祈和傅厌所有的小动作,她充满深思的目光落在傅厌身上。   珍妮上前一步,将话筒递到谢祈的面前:“先生,您现在已经和我们的永生深入了解过了,您认为他怎么样?”   深入了解?   这算什么深入了解。   谢祈对珍妮打断自己的行为感到了几分不爽,但随着手指拂过男人黑色的短发,他还是扬起微笑:“我感觉他和真正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珍妮:“哦?那您——”   “当然,我也会参与拍卖。”   珍妮:“既然如此,请你先回到你的座位,我们对于永生的拍卖即将开始!”   谢祈原路返回,临走时手指还搭在男人的掌心之中。指尖似无意划过掌心,他偏头时桃花眼泄露的笑意让这双眼睛更加潋滟生辉。傅厌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指腹贴上刚刚被谢祈触碰过的地方,他垂下眼眸,遮住了眼里汹涌的占有欲。   对于智能机器人永生的拍卖,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热烈。   只在旁人口中听说过的数字不停在耳边响起,游客和同伴以及黑衣男纷纷转眸看向了谢祈。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谢祈该怎么跟人争夺。   游客反复确认:“虽然永生看上去真的很出色,但你真的争得过那些企业吗?他们可有钱了,上亿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那我也不能看着他被其他人带走吧。”谢祈弯了弯眼睛。   黑衣男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问:“你哪来的钱?你把这个号码牌翻过来,看一看上面的内容。”   号码牌是游客的同伴在发现其他大佬们出价争夺智能机器人永生以后扔到他手里的。现在,他把这个号码牌放到了谢祈的眼前。   数字158的后面,正是一串身为客人需要在拍卖会场注意的规则:   1.拍卖结束以后请顾客务必在一个小时内与我司进行交易,超过时间则该次交易无效。   2.我司只接受现金或者转账,不接受以赊账或任何形式拖欠资金的行为。   3.请各位顾客保持理智与冷静,切勿因为没有拍到心仪的物品而造成一系列无法挽回的事故   4.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全体员工希望您有一个愉快的经历。   黑衣男指着上面的第三条,语气很沉:“看到了吗?我觉得这第三条就是针对你的。”   谢祈面色不改:“你也说了是第三条,第二条不是写了吗?一个小时内完成交易就可以了。”   黑衣男:“所以?”   谢祈:“我们可以在这一个小时内完成借钱大计。”   没有钱怎么办?   不是早就给出过答案了吗?   借啊!   黑衣男:“你从哪儿借——”   他顿了顿,听到一位顾客报价五个亿,补上没说完的话:“起码五个亿?”   谢祈:“借一个不够,就借十个。在场各位都是家里有矿的有钱人,不至于凑一起了连区区五个亿都拿不出来吧?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黑衣男:“……”   虽然但是你别说,竟然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谢祈催促他:“举。”   黑衣男下意识抬起头,等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十个亿。”   谢祈缓缓偏了偏头。   其他人也愣了愣。   黑衣男语气平静:“是你说他们有钱,不可能区区十个亿也凑不出来。”   谢祈:“……你说得对。”   这一场拍卖被黑衣男这么一掺和,好像突然变了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许凝重闪过。而这样的凝重在几分钟后达到了顶峰。   黑衣男举牌:“十五亿。”   谢祈半撑着脸:“二十亿。”   黑衣男:“二十五亿。”   谢祈:“三十亿。”   众人:“……”   坐在谢祈和黑衣男身旁的游客跟同伴已经被惊呆了。那同伴的目光从最初的不屑一顾到现在震撼我妈,深深吸了一口气:“握草,这俩兄弟深藏不露啊!”   游客使劲点头。   深藏不露的谢祈和深藏不露的黑衣男压低声音交流:   “差不多了吧?应该吓到他们了。”   “没吓到就继续呗,反正他们有钱。”   台上的珍妮目睹了这一场拍卖,在此刻终于缓缓出声,看似提醒实则满是不怀好意:“很抱歉打断各位的竞拍,不过我在这里还是想提醒一下各位,竞拍结束以后,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资金交付。如果各位没有做到……”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   一时间看向谢祈和黑衣男的目光里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和同情。   但最终,这一场关于智能机器人永生的竞拍还是结束在谢祈的手里,以30亿的价格。   谢祈目送着傅厌随着员工们离开拍卖会场,听走上来的员工介绍:“这位先生,恭喜你拍下智能机器人永生,请在一个小时内前往16楼的交易所,完成资金交付。等到资金到位,您就可以带走永生了。”   “好。”   谢祈冲员工笑了笑,示意黑衣男跟上离开。   两人走到门外,黑衣男摸着下巴思考了许久缓缓道:“其实,我们也不是不可以把你男朋友抢回来。”   “说的很有道理。”谢祈道,“但我们还没有完成任务,如果就这么陷入珍妮一行的追捕,显然不是个好现象,除非——”   “除非你男朋友自己跑了?”   “珍妮一行还是会找他的。”   “那你本来想说什么?”   “哦,我想说的是除非这里的机器人都死光了。”   黑衣男:“……”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冷静一下:“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等?”   谢祈摇摇头:“那样的话,速度也太慢了。”   …   几分钟后,黑衣男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了拍卖会场,并且走到皮尔斯·帕特里克的面前,在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头用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对黑衣男表达不满的时候,黑衣男捏紧了手里的道具[蛊惑]。   他深吸一口气,对皮尔斯·帕特里克满是皱纹的脸艰难露出一个笑容:“你好。”   几分钟后,他将从皮尔斯·帕特里克手里拿到的账户账号与密码告知谢祈。   谢祈轻易记下,见他表情不是很好看,淡定安抚他:“老头起码比机器人好,起码会对你的蛊惑有反应。”   黑衣男:“……你不如不安慰。” 第35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5.   出现在拍卖会场的那些联合企业大佬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   因此黑衣男对于需要蛊惑他们这一计划感到十分排斥,他看了眼手里的道具,迟疑着问:“要不你先去看看皮尔斯·帕特里克的账户里有没有三十亿?”   谢祈轻轻啧一声,看向黑衣男的眼神里染上了几分不赞同:“你们那个文明有没有一句话。”   黑衣男:“什么?”   谢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黑衣男:“……”   谢祈认认真真跟他讲道理:“钱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万一我们拿到的钱够多了,晚上都不用冒着危险去抢商城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副本后续还有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现在错过了坑、借钱的机会,以后可就不一定有了。”   好吧。   黑衣男承认谢祈的话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但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在游戏外是做什么工作的?传销吗?”   谢祈:“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干这种坏事。”   黑衣男不信。   就谢祈这个黑心眼的程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他在心底冷哼一声,转身再次回到了拍卖会场之内。对于他来来回回进出会场,珍妮早已察觉到了。   她趁着新的拍卖品上台,眯起眼睛观察了黑衣男许久,片刻后,她果断将话筒交给了身旁的一位员工,继而自己走到了黑衣男的身边。   黑衣男正和另一位联合企业的大佬交谈,那位大佬脸上的表情有一种奇怪的和蔼。珍妮一直都记得这位大佬在和她谈论人工智能时,时常反驳她。   所以珍妮将他划分在了皮尔斯·帕特里克之后,这两位的脾气都相当暴躁,且不友善。   “戴维先生,需要帮忙吗?”   珍妮的突然出声就像安静黑夜骤响的闪电,戴维先生猛地抬起头,看向珍妮的眼神非常不友善:“珍妮小姐,克罗宁女士在提拔你的时候或许应该提高一下你的素质,随便打断别人的对话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他说完,脸上的厌恶瞬间变为春风细雨的温柔,对黑衣男道:“我们继续。”   黑衣男瞥了一眼珍妮,压了压帽檐,淡定出声:“珍妮小姐,请你不要站在这里打扰我和戴维先生交流。”   戴维先生:“我也这么认为。”   珍妮:“……”   她发现了,跟在谢祈身旁的人,就像谢祈本人一样讨厌!   气急败坏的珍妮感觉到自己的程序都快被气崩溃了,她努力扬起笑容应了一声好,便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回走。   黑衣男见状,迅速询问戴维先生的账户密码。   短短半个小时,在拍卖会彻底结束前,黑衣男将所有联合企业的大佬的账号密码都套了出来,然后将这些账号和密码全部交给了谢祈。   “走吧。”   两人一通前往十六楼。   十六楼的交易所前也有几个人,谢祈和黑衣男能认出来这几个人正是先前与他们一般参加拍卖的顾客。他们应当是已经交完了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轻松且快意。   谢祈还碰到了那位拍下玛拉代码的年轻女人,女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里染着几分惊叹:“花三十个亿买下智能机器人永生,我觉得你们亏大了。”   谢祈微笑:“其实还好。”   反正他们这三十亿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与女人随意交谈了几句,谢祈和黑衣男走进交易所。交易所里有单独的房间,有员工带领着谢祈和黑衣男走进了最角落标记为109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傅厌安静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而一位员工则抬了抬眼:“来了?如何支付?”   “转账。”   员工将电脑转到谢祈的面前,谢祈三两下输入账户密码,将三十亿转到了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账号上。那员工确认了几眼,起身:“请稍等一下,我去找珍妮小姐。”   “等等——”谢祈忽然出声,他的目光落在员工的身上,唇角挑起笑容,“不可以打电话吗?”   黑衣男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而一旁装机器人装了半天的傅厌无声无息地走到谢祈身后,男人的手搭在谢祈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谢祈偏头看了看他,重新又将目光投在那员工身上。   也正是此时,嘭得一声。   那扇原本打开的大门忽然落下,厚重的铁门砸下来几乎将人的心脏都震了震。   黑衣男蓦地扭头,然而视线范围之中这间看似寻常的房间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四周的墙壁蓦地变成了银白色,每一块瓷砖都能轻易照出屋内每个人的长相。   黑衣男转了一圈,不经意抬头时发现连头顶都是白色的墙壁:“这——”   就在三人观察房间情况的时候,硕大的屏幕从墙壁上缓缓浮现,紧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中,赫然是珍妮!   珍妮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被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吸引,红唇勾起标准的弧度,她开口打了第一个招呼:“你好,谢祈谢先生,很荣幸能和你在这里见面。”   “可我没觉得有多荣幸。”谢祈撑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珍妮小姐特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谢祈看向珍妮的目光里染着几分意味深长。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珍妮从一开始就知道游客里有哪些人。   真正的游客、对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有想法的入侵者以及为完成任务而来的玩家。   “演技不错,”谢祈道,“我还以为你真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谢祈先生说笑了。”珍妮脸上的笑容加深,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祈的脸,她的五官、笑容和眼神凑在一起竟然给人一种浓烈的阴森感,“您都把我投诉了,我肯定认得你。其实我最初是不想管你的,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您真的惹我生气了。”   “你们机器人也会生气?”谢祈好奇询问。   珍妮闻言脸色却不好看,眉眼间露出几缕讥讽:“别把我和那群只会遵循程序的低等货相提并论。”   低等货?   这个充满鄙夷和阶级的称呼让谢祈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薄唇含着笑意,充满期待地问:“那么,你这个高等货会怎么对付我们?”   珍妮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咧到了与鼻翼齐平的线上。   也是这时,谢祈三人明显感觉到身体一晃,而再次睁开眼时,谢祈的眼前只有空寂一片。傅厌,包括黑衣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动轮椅在这片只有银白的空间内活动,明明看起来只有普通房间的大小,但随着谢祈的前进,前方像是没有尽头。   走了两分钟,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伸手敲响了轮椅的扶手,开了口:“珍妮。”   伴随着珍妮的名字从谢祈的口中吐出,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谢祈正前方十多米处。依旧是一身员工制服,珍妮微笑着走近:“你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是你的上帝,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   “真的吗?”谢祈身体放松,懒倦的眉眼懒洋洋抬起,忽而勾唇问道,“那封投诉信没有效果吗?”   珍妮没有回答谢祈的问题,她的身体在眨眼间靠近谢祈,细长的手指死死掐住了青年的脖子。那种藏在人造皮肤下的机械骨骼的力道比起普通人类要强上许多,珍妮眼睛里闪过几缕红光,她冷笑:“投诉信当然是有效果的,但在此之前,你的脖子就要被我拧断了。”   她根本没有给谢祈半点机会,从眼睁睁看着谢祈将投诉信扔进信箱,她就想把谢祈的脖子拧断。   再者便是对方在拍卖会时几次三番嘲讽恶心她。   所有不自量力的玩家都该死在这里。   咔哒——   喉骨断裂的声音无比清脆,珍妮觉得动听极了。她享受地闭上眼睛,却没有松开手,手指继续用力,骨头被碾成碎屑的声音噼里啪啦接连不断。   直到再没有其他细微的动静响起,珍妮才心满意足地将手指一松,任由手下的这具尸体跌落进轮椅。   ——也不过如此。   不过只是比其他的玩家多些小聪明罢了。   “接下来,我会送你的同伴去见你。”   珍妮手指卷起发梢,面部带着挑不出错处的笑意,用注视垃圾的目光看着谢祈,转身离开。   空寂悠长的空间出现一扇同色的大门,大门向上开启,就在珍妮抬步正要跨出大门之际,她忽然低下了头。印着红色的瞳孔里,一缕黑雾夹杂在纯白之间,只听咻得一声,仿佛有绳索绑在珍妮腿上往后狠狠一拽。   珍妮的身体砰然倒地,眨眼间就被拖拽到了那轮椅旁。   珍妮的视线落在轮椅前的小腿上,视线一点一点顺着黑色的长裤往上,越过白衬衣,划过青年的下巴、薄唇,蓦地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本该因为没有骨头支撑而无力垂落的脑袋被手掌半撑着,是谢祈坐轮椅时一贯的姿态。   谢祈的右手勾起丝丝缕缕黑芒,眼里装着冷漠,却笑着开口:“你这个高档货比起那些普通的智能机器人好像也不怎么样嘛。高傲,自大,愚蠢,人类的一些丑陋习惯放在你身上,非常合适。”   黑芒如流淌的绸缎缓缓包裹着青年的脖子,他道:“我不太喜欢你掐我脖子的感觉。”   但恶鬼还蛮喜欢掐别人脖子的。   在谢祈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彻底消散时,那双桃花眼里春水冰封,黑雾于无声无息之间迅速缠绕珍妮的脖子,并且迅速收紧。   珍妮的瞳孔里迅速闪烁起警报般的红光,咧了咧嘴,声音艰难吐出:“我不会像人类一样死亡。”   谢祈眯起眼睛。   也正是此时,珍妮的身体忽然开始疯狂抽搐,她的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话。谢祈见她这幅奇怪的模样,当即收了黑雾操纵着轮椅往后撤退。   嘭!   珍妮再次摔倒在地上,她的双臂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弯折,头颅一下一下抽动,滋啦滋啦的声音之下眼里的红光闪烁着明明灭灭,直到某一刻伴随着悠长的‘嘀——’,她的瞳孔骤然失去色彩,头颅无力地偏倒在一侧。   死了?   投诉信起作用了?   谢祈刚进入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时,珍妮主动提起过给公司提宝贵意见一事。当时谢祈顺着珍妮的提示去看角落里的信箱,一眼就看到了信箱上写的字。   两个白色信箱,一个是针对公司的,是给公司提意见或者建议的。   而另外一个信箱是投诉公司员工的渠道。   上面写着——   为确保我司能以最好最快的速度发展,为约束员工,特地开启员工投诉渠道。   投诉注意事项为下:   1.不可编造谣言恶意投诉员工。   2.投诉方式暂只支持手写投诉信。   3.我司会有专门的员工管理投诉信箱,信箱每五个小时开启一次,处理投诉信需要一定时间,请您安心等待。   4.被投诉者被确认存在相关问题,将会受到惩罚。   最初谢祈也只是想尝试一下,但在投递投诉信的时候看到珍妮那难看的脸色,他便知道投诉通道多半是真的管用的,而且所谓的惩罚必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扣点工资。   而现在,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相关负责人确认了珍妮在快速通道前的手段血腥暴力会吓到游客,对她进行了惩罚。   谢祈操纵着黑雾想要捡起地上的尸体,但也就是这时,原本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瞳忽然又开始重现光亮,蓝光闪烁间,那双眼里似乎闪过无数的代码。   片刻,诡异的手臂重新回到原位,贴在双腿两侧,‘珍妮’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直视面露防备眉心微蹙的青年,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真实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阴森渗人。   她道:“你好,我叫安娜,代号1107。”   安娜?   谢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迷茫,当即便问道:“珍妮呢?”   “珍妮?她做错了事情被投诉了。”安娜声音温柔地解释,“按照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规定,她将会被抹杀。”   “抹杀?是指像人类一样的死亡?”   “是指让她以及她私自留下的备份信息,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安娜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冲谢祈微微弯了弯腰,转移话题,“谢先生来到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便是克罗宁女士的客人,安娜将为你服务,现在由我带您离开。”   “离开前,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您说。”   “你身上或者说珍妮身上藏着的那块玛拉尸骨,先给我?” 第36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6.   谢祈和安娜无声无息地对视着。   谢祈觉得很有意思——   他会通过观察人类的眼神、表情去确定人类的本性或者心情变化。   而现在,他竟然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位安娜尽管套着与珍妮一样的壳子,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就比如说,珍妮的表情夸张,笑容阴森诡异,而安娜全程平静温和,目光里并没有对玩家的任何表态。   谢祈观察安娜的时候,安娜也在观察谢祈。   青年的唇角勾笑,他的姿态悠闲淡然,似乎完全不为人工智能的某些行为而感到恐惧。   或者说……他也许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安娜对他的反应非常感兴趣,于是笑容更加温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谢祈的请求:“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些实验想从你这里得到论证,可以吗?”   谢祈淡定反问:“你们机器人也做实验啊?哦,或者你是不是也跟珍妮一样,比起普通的智能机器人要高档一点?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人工智能应该很能干,你们没有实验数据吗?”   “这具体取决于什么样的实验。”安娜的手指缓缓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那片白色的墙壁上再次出现巨大的屏幕,紧接着无数信息资料闪过,安娜指着上面的内容道,“如果你说这些的话,我们确实有足够的数据。”   谢祈的目光落在其上。   安娜所说的‘这些’是指医学、数学、哲学、语言学等等。   在现实里无数学者为之奋斗一生、继往开来的内容。   “那么,你说的是什么实验?”谢祈问。   安娜抬手一挥,屏幕上的内容变化,紧接着身穿黑衣的男人出现。黑衣男沉默地站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街道有坡度,他站在最下方,脚下遍布着无数尸骨,坡上浓郁的鲜血混着冬日里的雨雪淌入他鞋底时,变得逐渐稀薄。   忽然,一只手从尸体堆里缓缓伸了出来。   那只手上有一枚戒指,戒指是最简单的男戒款式。那只已经失去血色的手紧紧抓住了黑衣男的裤子,用黑衣男作为支撑,另一只手拨开盖在身上的尸体,露出了脸。   ……明显已经死去许久的人脸。   面部没有腐烂,但呈现出一种青黑色,唇色泛白。   他静静站在黑衣男面前,嘴唇动了动:“林溪,你为什么没有救下她。”   黑衣男头顶的帽子缓缓摘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他的眼睛被雨水冲刷着,眼眶逐渐变得血红。   “——你看。”在谢祈观看认真的时候,安娜打断了他,女人的手指指着黑衣男,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感情,“这种情绪,你们人类称之为愧疚。”   “你怎么知道是愧疚?”谢祈问道。   安娜微笑回答:“因为我无所不能,我可以穿越时间,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前往未来。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的未来。但在此之前,我先告诉你为什么他在愧疚。”   “在林溪被拉入游戏副本以后,他在一个名为《窒息》的副本里遇到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及朋友的女友。中途,林溪陷入意外,是他的朋友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的,当时林溪非常感激他。但后来意外横生,他的朋友死了。”   “我检测到林溪的情绪波动起伏格外大,他很伤心,伤心到——”   她似乎无法用言语形容,谢祈看着她,挑眉:“看来你只是浅薄的感知到了人类的情绪,却无法明白,哪怕是伤心,也有数种程度。”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接受他的说法:“我同意你的说法。”   她继续:“林溪的朋友死前只有一个需求,希望林溪可以保护好他女友。”   但朋友的女友死了。   “游戏的最后剩下五个人,为了让林溪获得更长的生存时间,他朋友的女友选择奉献自己。”安娜缓缓道,“所以他才愧疚。”   “我从你们玩家的从前和未来感受情绪的存在,但我觉得我和你们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数据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是吗?那你呢?”安娜的手指落在屏幕上,问谢祈,“你想看看你的男友吗?他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根据我对人类的观察,你在见到他的真面目以后,会产生害怕、恐惧、远离的想法。”   而这些情绪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在谢祈的身上看到过。   谢祈听到她这么说,眼里忽然充满了兴味。   谢祈一点都不怀疑傅厌藏着秘密,到底是同床共枕的人。但他认为人类应该比较喜欢拥有私人空间,所以谢祈的好奇从来不表现在这个方面。   此刻的安娜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在引诱谢祈打开。   可一旦打开,是鲜花草地还是深渊险境就不在谢祈的控制范围之内。   长指拂过薄唇,他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我不想看呢?”   安娜微笑:“这里,我说了算。”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充满了强硬的态度。   谢祈挑眉。   半晌,他靠在轮椅上,点头:“是吗?那我们一起看看我男朋友有什么秘密?”   伴随着谢祈的这句话落下,安娜抓住他的手腕,转眼间眼前一黑。谢祈轻轻眨动了下眼睛,发现面前还是一片漆黑,直到几分钟之后,有隐隐的微光照亮黑暗。   谢祈发觉,这里竟是一片山。   夜间的山被浓雾与血月的光笼罩着,在短时间的极致安静下有怪异的嘶鸣在耳边缓缓响起。安娜给了谢祈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跟上她的脚步。   谢祈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轮椅已经不知所踪,而他的双腿可以使用了。   两人缓慢走在山路上,走了大概五分钟,走在前方的安娜停下了脚步,并且身体往边上轻轻侧了侧,将面前巨大的视野范围让给谢祈。   谢祈看过去,瞳孔微微紧缩。   一具一具尸体堆叠成台阶,那些尸体长相怪异,有些长着人类的头颅、动物的身体,有些面上生着六双眼睛,这些奇怪的生物统统可以称之为——怪物。   而傅厌,血液飚溅至他的身上,在白衬衣上勾勒渲染出大片诡异花纹。他迈着长腿,一步一步姿态悠闲懒散地踩着尸体往上走。   台阶的两侧,与地面尸体几乎没什么差别的怪物们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将自己的存在感无限压低。也正是此时,其中一只怪物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呜咽,当声音在寂静的山谷内响起时,那怪物倏地伸出四条手臂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与此同时,正往上走的男人却停下了脚步。   他偏了偏头。   过于苍白的脸有喷溅的血迹,他抬起长指,指尖轻轻蹭过唇边的血迹,殷红舌尖轻轻一舔。浓郁的血腥味彻底放大了内心如天堑般无法填补的嗜杀欲望。男人狭长的眼眸中缓缓映出浓郁的血色,他手掌微抬,那惊恐无比的怪物被一种怪力禁锢强行拖拽到傅厌的面前。   傅厌居高临下地望着它,声音低沉:“你好吵。”   咔哒。   五指嵌入怪物的喉咙,穿过外表的皮肤生生捏碎它的喉骨。   谢祈见到这一幕,忽然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一直在观察他的安娜见状,平静的语气有了几分起伏:“你在想什么?”   她将谢祈的行为认定为恐惧,但她依旧无法感知到谢祈的情绪里有恐惧。   反倒是……带着几分难言的喜悦。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谢祈偏头看她,清隽精致的五官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似乎真的很开心:“他也掐过我脖子,嗯,应该不是你一个人工智能能理解的事情,但即便是失控的时候,他的任何动作都是温柔的。”   安娜:“?”   谢祈:“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我自己明白他有多爱我就行了。”   安娜皱了皱眉。   她没有打断这段真实的、来自未来的片段。   而台阶上的傅厌颇为厌烦地将手中的尸体扔下,他的手臂自然垂落贴在腿边,垂落的指尖上不停有血液流淌下来。   经过这么一个意外,现场的气氛似乎更加凝滞,空气里压根不敢再有半点动静。   直到傅厌走至台阶的最高层。   他抬眸看向这只长相奇特,长着无数眼睛、眼里更有重瞳的怪物。怪物庞大的身体上有无数锋利的刀刃,手臂往下接着手腕的地方被黑色斧头取代,它身上的无数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颤栗在不停地催促它下跪,俯首,称臣。   可它不愿意。   它是这个副本的王,傅厌才该匍匐在它脚下。   “你,将会死在我的刀下。”怪物沉闷的声音从喉间传出,像是鼓点的震动,撞进耳膜时令人感到心脏都在砰砰砰跳动,异常不适。   傅厌也一样。   他无声望着对方,薄唇却缓缓勾起了弧度。   也正是这一刻,怪物高高扬起了自己的手,巨大的斧头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满气势而来。却又在某一刻停止不动了。   怪物的眼睛缓缓聚焦在自己的斧头上,只见男人冷白的手指轻易握住了斧柄,那斧头的刀刃从他手臂顺势滑下,无数鲜血滚落在地。刹那间,浓郁的血香味被风送到了其他怪物面前,哪怕心中再如何害怕傅厌,可欲望还是被那血液给勾起,显得蠢蠢欲动。   其中一只怪物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傅厌所在的地方迈步而去。   噗——   怪物的心口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贯穿身体的洞口,血液喷溅,将那透明的触手染上了点点猩红,勉强勾勒出存在。   “除了他,”傅厌缓缓开口,“没人能杀了我。”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的怪物包括高座上那一只,全部与同一时刻被捏碎了心脏。   “结束了。”   低喃般的嗓音消失在寂静的山谷内,男人修长的背影同样缓缓消失,直至什么都不剩。   安娜盯着谢祈,企图想要从谢祈的脸上找到不一样的情绪。但……她还是失望了,从出现到这里到谢祈眼睁睁看着他那位男友以一种令人心惊的残忍杀死无数怪物,谢祈是有情绪变化的,却没有她所认为的恐惧。   “为什么?”安娜问他。   谢祈似笑非笑:“你一个人工智能有收录恋爱脑这种生物吗?”   安娜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浅浅的迷惑:“?”   谢祈夸她:“你现在的模样和那些不知道‘恋爱脑’是何物的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安娜:“如果这是夸奖,我会说谢谢。”   谢祈:“当然是夸奖。”   安娜欣然接受:“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什么叫做恋爱脑了。”   “取自我现实世界里的百科,恋爱脑就是爱情至上,一旦陷入恋爱就会将所有精力和思想投给爱人,简单点说,就是觉得恋爱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重要。很巧,我就是。”   谢祈的一辈子太长,没有太多能引起他兴趣或者情绪波动的事物。   和傅厌恋爱算一个。   而现在,《无限求生》的游戏勉强也算一个。   他对安娜直白道:“不必再试探我是否存在恐惧这种情绪,因为我没有。”   傅厌的身份于他根本不是恐惧的源头。   在看到那杀死无数怪物的触手以后,很早以前就盘踞在谢祈脑海中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每次两人投以最热烈深情的情绪放纵做爱时,那不经意触摸他肌肤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傅厌的触手。   “如果他知道其实你也很不一般呢?”   “或许我会为他知晓我身份感到喜悦而喜悦?”   “那如果他死了呢?”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吗?”谢祈反问,“没人能杀了他,除了我。”   他勾着唇,声音语气里没有半分作假的虚伪。   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安娜这位人工智能,否则他还不会知道傅厌身上藏着那么大的秘密。   “我心情好,所以我愿意告诉你原因。”   随着安娜离开时,他直言道,“如果你想学着像一个人类,不必从我身上寻找数据,因为我跟你一样,本来也和人类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相比你那些冷冰冰的数据和程序,我待在人世的时间更长,学习的时间更长。”   “我没有你的机会。”   “你有。它创造了你,为你构建了一个人工智能的副本,你是这里无人可挡的存在,你穿梭在无数代码之中,甚至能穿越时间,可你对玩家的死活根本不感兴趣,或者说你根本不在意玩家能否完成副本任务,你只想从它送来的人类里不停模仿、研究、学习。”   谢祈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冲她微微一笑:“安娜,你想做什么?哦,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玛拉?” 第37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7.   回到寂静无声的纯白空间内,谢祈的轮椅位于空间最中心的位置,而安娜就站在他前方不到两米的距离。   背对着青年的女人缓缓转过身。   然而下一秒,这具躯体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忽而无力栽倒在地面。   女人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直直穿过谢祈的身影望向远处,她的四肢安静垂落在地,嘴巴微微张开。   与此同时,墙壁四周出现了无数的硕大屏幕,屏幕中无数次闪过黑白虚影,最终缓缓聚集在了一个人物形象上。   是谢祈记忆里的模样。   女人身穿红裙,黑色长发披在肩头,五官美艳明亮,饱满的红唇勾起弧度。   她安静坐在黑色的椅子上,动听的嗓音缓缓在的谢祈的耳边响起:   “我是玛拉,克罗宁这生最伟大的作品,最强大的人工智能。”   无数屏幕上的眼睛在同一时间望着同一个谢祈,那种穿透空间一般的注视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谢祈却依旧是淡定如常的模样,他静静注视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屏幕,去观察玛拉。   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好。”   “你很聪明,”玛拉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像是一步一步走近谢祈,屏幕的人影也在谢祈的瞳孔里一点一点放大,直到她微微弯腰,如同真正人类一样俯身注视谢祈,“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青年的手指曲起轻轻敲在轮椅上。   他想问的问题真是太多了。   “那个玛拉是怎么回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可以告诉你事实真相。” 玛拉微笑,“伟大的克罗宁女士有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做玛拉。玛拉是克罗宁女士的天使,可惜的是,玛拉失踪了。克罗宁女士为了怀念她的女儿,创造了我,一个……玛拉的替代品。”   玛拉的替代品。   谢祈眯了眯眼睛。   所以人工智能玛拉是真的,而人类玛拉也是真的。   “那天在惩罚区,屏幕上出现的玛拉是你?”谢祈问道。   “是我,所以——”她刻意拖长了声音,“你能帮我杀了克罗宁吗?”   谢祈面不改色,神情淡定:“不好意思,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当别人的刽子手。”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玛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屏幕中突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女人漂亮的随着黑笔格子而一点一点消散。   然而对方的嗓音还残留在谢祈耳边:“不过,我觉得你会改变想法的,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   与此同时。   整个空间内的无数屏幕一点点从边缘处消散,最终来到了谢祈的正前方,将屏幕取代的是一扇巨大的门。他还未上前开启大门,铁门外侧忽而响起巨大的响动,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铁门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力道,向里凹陷。   再一声巨响响起。   偌大的铁门应声倒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下,随着大门的倒下谢祈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门外的人身上。   ——是傅厌。   男人脱下了那件碍事的白大褂,只剩下衬衣西裤,衬得他身材修长高挑。他微垂着眉眼,将眼底翻涌的冷意遮掩严实,直到视线触及到完好无损的青年。   薄唇轻轻一动,他道:“阿祈。”   谢祈弯了弯眼睛,灯光落在他脸上更衬得他白肤莹白如玉。手指撑着下巴,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在安娜身旁见到的那个最为真实的傅厌,声音含笑地问:“能让我看看你的触手吗?它看上去……挺可爱的。”   几乎就在谢祈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脸颊。他下意识偏了偏头,脖颈勾出漂亮的弧线,而那微冷的触感也在一瞬间从他的侧脸蔓延至下巴、侧颈,甚至于悄悄钻进了领口之下。   谢祈挑起眉:“傅厌。”   原本还站在门口的男人早已不再身影,男人微凉的气息落在他后颈,俯身垂眸,薄唇亲吻后颈的棘突,很快贴上谢祈的耳垂,低哑的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欲望,他低声道:“宝贝,是你说想看它。”   “你甚至……”   在微冷一直往下蔓延,谢祈的后颈开始弥漫出大片艳色时,傅厌在他耳边笑出了声:“夸它可爱。”   所以。   它有点激动。   有些抑制不住的喘息从谢祈的口中溢出来,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能引来对方这么大的反应,眼见着事态逐渐失控,他蓦地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瘦长的五指紧扣手臂,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更白。谢祈半仰着头,下巴被男人从后抬起,弧线愈发明显,喉结的滚动更是无比性感。   “……傅厌。”   “嗯。”男人低低应一声。   片刻之后,那微妙的触感终于消失,而残留在上方的那种温度和痒意却一直浸入皮肤,钻进血管,一直流淌到了谢祈的心头。   他深深喘了两口,明明也没真的做什么,可眉眼间轻而易举便染上了艳色。   和谢祈恋爱两年,傅厌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身体,敏感又多情,简单的触碰都像是挤压某种透明的水生生物,一不留神便满手潮水。   “你不知道它有多喜欢你,以前总是偷偷脱离我的控制想和我一样,触碰你。”   谢祈那双桃花眼里的潋滟春意在逐渐消散,他偏头看着身旁俊美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所以每次控制不住了,你就随便找借口糊弄我。”   “让我想想,”谢祈眯了眯眼睛,“上次在书房,你说是我压到了你的钢笔。”   傅厌勾唇,低头亲吻他柔软的唇:“阿祈也藏得很深。”   “她给你看了?”   陡然听到这话,谢祈便猜到安娜那些试探他的话多半都已经成真。   傅厌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得知谢祈与他一般不是普通人,他或许不会这么早就将自己暴露出来。他总该试探试探谢祈对自己的想法。   他并不能接受自己因为身份特殊而失去恋人。   “那咱们来理一理现在的处境。”谢祈拉着傅厌离开了这片空间,往外走发现这里还是交易所,但此刻交易所内空空荡荡,想来或许是拍卖会已经结束了,而所有顾客都已经将资金交付给了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相关负责人。   谢祈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顿了顿:“说实话,我并没有感觉到人工智能玛拉的恶意。”   傅厌那边的信息比谢祈得到的少很多。   就拿安娜举例,安娜只是带着傅厌穿越了时间,却什么都没跟他说。   “没关系,这个可以稍后再说。”谢祈道,“我们去找一下另外的玩家,之前拍卖会跟我一起的黑衣男,你记得吗?”   傅厌点头。   两人走向交易所内部的另外一个房间,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昏迷在地的黑衣男林溪。傅厌垂眸看着他,回忆起自己站在拍卖会的台上看到他站在谢祈的身边,觉得碍眼极了。   他敛下眼眸,抬起脚给他翻了个面。   原先趴着的动作变成了躺着。   谢祈单手撑着脸道:“来自其他文明的玩家,身上道具不少,人还不错。”   谢祈的原意只是想介绍一下林溪,然而未想到就在他口中最后一个字楼下时,他那懒散靠在轮椅上的后脊突然一僵。青年默默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傅厌却不动声色,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淡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呢?   你还好意思问?   谢祈咬牙:“还有就是管好你的触手。”   傅厌:“管不好,它不听我的。”   谢祈:“……”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谢祈没忍住笑出了声,他问:“你怎么什么醋都能喝上两口?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作为玩家是个合适的同伴,仅此而已。”   傅厌正欲开口,地上躺着的人终于逐渐从昏迷中转醒。   林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梦里都是以往经历过的副本。但再经历一遍,某些难言的滋味依旧让人心脏抽疼。因此他睁眼时看上去怔怔的,眉眼间的悲伤显而易见。   直到他发觉身边还有另外的人。   情绪在视线触及到两道身影时迅速收回,他捡起地上的鸭舌帽戴上,抬眸。   “怎么回事?”   “被珍妮记恨,她想把我们弄死。”谢祈如实回答。   林溪听到这话竟然觉得没有丝毫意外。他想,如果他是这里的NPC,在遇到谢祈这种玩家以后,他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弄死谢祈。   而且要谢祈死的相当惨。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谢祈和他男人都没事,有事的只能是珍妮。   林溪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祈:“在那儿,死得不能再死了。劳烦你检查一下珍妮的尸体,她藏着玛拉的尸骨。”   林溪:“?”   他没忍住疑惑问:“怎么是珍妮?”   谢祈看他:“拍卖会场我上台路过珍妮时,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尸骨气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那场会议室里主持峰会的人正是珍妮。”   林溪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能解释得通。   “行。”   林溪扭头往珍妮的尸体旁边走,但摸索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所谓的尸骨。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谢祈,见谢祈撑着下巴似也在思考,几秒钟青年嗓音落在耳畔:“把她尸体拆了。”   “阿厌来拆。”谢祈补充。   林溪早已将谢祈当做了主心骨。只不过,虽然顺从他的意思后退一步将空间让了傅厌发挥,但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有什么讲究非得让你老公来?”   “邀请卡上写了游客不能毁坏公司里的机器人。”   “那你男朋友——?”   “他算不上游客,顶多是一个假冒智能机器人的入侵者,所以不受邀请卡上的规则束缚。”谢祈解释。   否则按照傅厌在芯片制造部门大开杀戒而言,傅厌已经成为惩罚区的常客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傅厌已经走到了珍妮的身体旁边,与林溪认为的拆解尸体完全不同,傅厌将粗暴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男人修长的身体站在一侧,连简单的弯腰都没有,他只是抬起脚,踩在了珍妮的脑袋上。   咔啦一声,机械组成的头颅如一滩烂泥,稀碎。   林溪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失去了声音,忽然就明白了他和谢祈为什么能凑一对。   他忍不住去看傅厌,却见男人眉眼微垂,微微模糊的神情里染着几分冷倦和随性,或者说默不在意。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踩碎珍妮的头颅、躯体,连手指也没有放过。   “啊,看到了。”谢祈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林溪的思索,他下意识顺着谢祈的目光而去,在一截碎掉的机械骨骼里看到了一片明显是人类的骨头。   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样的骨头藏得很深,却并非是唯一一块。   傅厌后退一步,林溪上前弯腰将所有的骨头都收拢。   叮——   “恭喜玩家林溪、谢祈、傅厌找到玛拉的尸骨之一,[寻找玛拉尸骨]任务完成进度为60%。”   “听到了吗?”林溪回头问两人。   谢祈点头。   林溪皱着眉道:“才百分之六十,也不知道商城的周边产品里藏着的玛拉尸骨够不够我们凑齐百分之一百。”   “不够也没关系。”谢祈道,“我们可以慢慢找。”   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一共就这么大,想找总能找到的。   只不过,就在几人计划回到商城时,一道尖叫震破耳膜,三人同一时间朝着安全通道看去。 第38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8.   十分钟前。   谷甜甜和阮弎照例蹲守在商城附近。   在谢祈和林溪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商城一共来了十一个客人,其中有一位似乎是玛拉的狂热粉,一连买了十多个相关周边。   谷甜甜偷偷摸摸跟在他的身后,在进入拐角时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砍下一手刀。   她如今做这个事情已经非常有经验了,先把散落在地上的周边产品全部装入背包内,然后拖着游客的双腿将他拖到安全通道内。根据谷甜甜的观察,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以及游客似乎都只喜欢乘坐电梯,安全通道一般很少有人进入。   所以她把这里列为‘抛尸’的绝佳地点。   结果,谷甜甜翻车了。   她大爷的,谷甜甜做梦都没想到就在她将游客扔在楼梯口准备离开时,推开门却看到了一个站在门口、似乎已经观看了犯罪现场许久的年轻男人。   对方看上去非常的年轻,穿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工作制服,而他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对方的名字:斯诺。   谷甜甜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企图挡住那位游客的身体。   她不知道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员工们会如何看待他们这种行为,如果是无视……那自然最好不过。但谷甜甜觉得不太可能,这要是换成她看到这种场景,第一个反应是尖叫,第二个反应是报警。   眼前这位叫做斯诺的员工没有尖叫,但不一定不会报警。   “谷小姐。”斯诺微笑着开口。   谷甜甜闻言一愣,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斯诺往前走了两步,看似毫无威胁的行为却依旧让谷甜甜后退了两步,她的手藏在身后缓缓捏紧了拳头,眼神警觉又防备地盯着他。   好听的男声带着几缕机械般的低沉缓缓响起:“我拥有你的人物介绍。”   “哦。”谷甜甜装模作样应了一声,似是无意的问,“那你现在有什么事儿吗?没事的话能不能不要挡着门口的位置。”   “谷小姐,你是在找玛拉的尸骨吗?”   随着斯诺出声,谷甜甜倏然抬眸看向他。   斯诺那张长相清秀帅气的脸上露出微笑,他对谷甜甜的震惊显得无动于衷,只是继续用一种缓慢、优雅的语速说着话:“你知道吗?那么漂亮的玛拉,是我亲手将她的尸体分成七个部分,又一点一点片成片,放到了新制作的周边产品里。”   谷甜甜:“……”   谷甜甜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绝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她或许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叫做诺斯的家伙,非常危险!   谷甜甜的心中警铃不停作响,但一时半会也没法逃脱,只能努力放缓紧张的心情,听斯诺自顾自道:“那一刻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女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什么?”   斯诺脸上的笑容在谷甜甜的注视下一点点放大,明明是智能机器人但表情却显得格外真实生动甚至于恐怖,他偏了偏头,目光流连在谷甜甜的脖子以下部分。   缓缓开了口:“将人类的皮肤、肉体从他们的骨骼上一点一点剥离,那种感觉,可真是……美妙到让我沉沦其中。”   随着他的尾音落下,谷甜甜的后脊缓缓窜起凉意。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想在一个机器人身上贴上神经病的标签。   斯诺似并未察觉到她的表情,那落在谷甜甜身上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我保留着你的身体从我的手术刀下绽放的片段,你想看吗?”   谷甜甜的眼瞳倏地瞪大。   她猛地垂眸看向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躯,他喵的原来是这个神经病搞得鬼!   鸡皮疙瘩在一瞬间从身体皮肤各处窜出来,谷甜甜终于忍无可忍,二话不说拎起地上的游客往斯诺身上一扔,拔腿就跑。   游客的身体轻易被斯诺的手挥开。   他那闪烁着红光的瞳孔锁定着女生不停狂奔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   谷甜甜从楼道口跑到大厅,绕了两圈,忽而察觉到身后的脚步似乎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某一刻突然消失不见。她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身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斯诺的身影。   没跟上来?   谷甜甜不动声色地缩到角落里等待了一两分钟,依旧没有等来斯诺。在基本可以确定斯诺似乎并没有跟上来的打算,她猛地松了一口气,扭头朝着商城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前脚刚到商城门口,就见那几个本该在商店内的服务员将商城大门关闭,每个人的目标都十分明白地走向了坐在地上发呆的阮弎。   谷甜甜一顿,提起气大喊:“阮弎!”   阮弎扭头,尖锐的手指形成的利爪恰好从他侧脸擦过,青年眼角的余光瞥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与此同时,谷甜甜显然已经顾不了太多,猛地拎起地上的垃圾桶找准角度朝着阮弎身边那几个服务员扔了过去。   服务员蓦地抬手,挡住垃圾桶。   谷甜甜发挥了自己大学时五十米体测的速度狂奔至阮弎身边,拽起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电梯内。正要按下楼层,阮弎回过神来连忙制止了她的行为,继而跑向安全通道。   谷甜甜一愣:“怎么?”   阮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里是人工智能公司,若是真的有人工智能的存在,想控制电梯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或者说,他们想控制这里的一切都格外简单。   谷甜甜一听,身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起来了。   因为,那个斯诺,好像和普通的机器人有些许的不一样。   “我们去找谢祈他们。”   遇事不决,直接找大佬。   这是谷甜甜在经历过第一个游戏副本以后得出来的经验,她对自己的能力和绝境爆发力有非常明确的认知,在无法确定自己能够翻盘前,她绝对不会随便做出事关生死的决定。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明显感觉得到谢祈和林溪和她的不同。   所以,去找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阮弎来不及反抗,就被谷甜甜拎着后衣领在台阶上狂奔。他们的身后不停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每一次脚步踩下去的闷声都像是狠狠踩在他们心脏上。   但情况还算好,因为谷甜甜与阮弎能始终与他们保持一点距离。   然而就在他们从十一楼前往十二楼的时候,安全通道大门突然被人从外往里推开,正经过此地的两人只觉得身上一疼,身体骤然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台阶上。   谷甜甜还好,她的身体早已是不是人类的躯体,砸在地上也没感觉到疼痛,但阮弎不同。与台阶相撞的那一下疼得他身体蜷缩在一起,差点从喉间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谷甜甜匆忙拎起阮弎,下一秒那扇安全通道的大门彻底打开,先前已经打过照面的斯诺微笑着出现在两人面前。   谷甜甜低咒一声,一只手捏在楼梯的铁栏杆上。狠狠一用力,栏杆被生生拽下来。她不想给斯诺任何反应时间,那栏杆尖锐处直直插向斯诺的脑袋。但这样的进攻对于斯诺而言毫无作用,随意一挥手便将那栏杆拍飞。   见这样的攻击方式不行,谷甜甜捏紧拳头,狠狠砸了过去。   只不过拳头还未触碰到对方的脸,那只右手就被斯诺握住,往下一拧。   咔哒——   没有疼痛,但她的手臂就这么生生被扯落,掉落在地,被斯诺给一脚踩烂了。   操。   谷甜甜咬住嘴里的软肉,脑子不停转动。   忽然,她舔了舔嘴唇,用着浑身的力道从喉间爆发出一阵尖叫。与她只有几公分之遥的阮弎被这刺耳的嗓音惊得耳膜都在疯狂震动,脑子嗡嗡作响。   “你——”   “你什么你,赶紧给我叫!”谷甜甜一拍他的脑袋,“能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运气好说不定能让谢祈和林溪听见。”   原来是这样。   意识到顾甜甜的想法,阮弎当即喊破喉咙。   斯诺站在入口处望着他们,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烦躁与厌恶:“好吵。”   他陡然出手,以一种谷甜甜根本无法反抗的速度,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   谢祈三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十六楼往下赶到十二楼与十一楼的接口时,这里已经空空如也。   无声无息的鬼气从谢祈脚下蔓延,大范围扩散。   片刻,他道:“推门,出去。”   林溪率先沉着脸一脚踢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彼时正一手拖着阮弎的腿,随意踢飞谷甜甜脑袋的斯诺回头看来,目光中落入谢祈三人的身影,他直勾勾盯着谢祈,微笑:“我们又见……哦,或许对你来说,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我叫斯诺。”   谢祈的目光略带疑惑地划过对方的脸。   他可以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直到咕噜咕噜滚了半天的谷甜甜忍着头晕恶心喊了一句:“就是这神经病把我身体给切了!”   林溪几乎在同时就看向了自己的手臂:“那个被我拿走了芯片的白大褂?”   谢祈长眸微微眯起。   不,他觉得不太像。   像是看懂了谢祈的表情,斯诺微微一笑:“那不过只是个最低级的智能机器人,你拿我和他相比,未免有点过于看低我了。”   “只有让我失去了兴趣的身体,才会被丢弃到它那边,进行后续的处理工作。”   林溪回忆起当时与那白大褂的对话,忽而就明白了什么。   玩家落入惩罚区,眼前这位斯诺出于兴趣肢解他们的身体,而后没了兴趣就将他们交给了其他的智能机器人,并且开启罪恶交易——将他们的身体换给有需要的人。   这是人工智能公司?   怎么看都是个犯罪集团。   斯诺的目光往谢祈的腿上瞥了瞥,笑道:“在我要处理你的腿时,出现了一点意外,等我再次回来,你们已经逃脱了……不过没关系,现在继续先前未完成的事情,也是——”   一样的。   话都没说完,斯诺便感觉到胸膛传来强大的力道。他的身体被狠狠撞向远处的墙壁,四肢随着惯性甩出去。   除了斯诺和傅厌本人,无人可知后者用了多大的力道。只是墙壁印出深深的印子,斯诺艰难地从其中将自己的手臂、腿以及身体拔出来,一双充斥着红光的眼睛于瞬间盯上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找、死。”唇齿轻动,如机械般吐出二字,斯诺缓缓捏紧了手指。   但也就是这时。   啪——   修长的五指掐进斯诺的头颅,再一次撞向墙壁。   傅厌垂着眼眸扯了扯唇,不过只是稍稍用力,那机械头颅就在他手中碎成了渣渣。   斯诺毫无反手之力。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林溪和阮弎、谷甜甜都没反应过来,三人呆呆看着傅厌勾起的薄唇,却在目光触及到他的手掌时,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轮椅上那个非常给面子的夸夸:“帅。”   三人:“……”   要不怎么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林溪和阮弎再三确认了斯诺已死的事实,相顾无言。倒是谷甜甜一点点将自己的脑袋挪到几人面前,示意阮弎搭把手,将她抱起来。   她吐出一口浊气:“这个神经病突然找上我问我是不是在找玛拉的尸骨,还告诉我玛拉的尸体是他亲手分成七部分,又片成片塞进周边产品的。”   “人类玛拉是他杀死的?”谢祈问道。   谷甜甜:“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然后他就说他很享受把人片成片的感觉,还要弄死我。”   说实话到如今为止谷甜甜还没反应过来。   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这人突然就要弄死她。   “他可能知道珍妮死了。”谢祈听到谷甜甜的喃喃自语,缓缓开口,“他着急了。”   谷甜甜:“?”   谢祈陷入沉思。   既然人工智能玛拉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先前林溪在进入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时所拿到手的手册上写的宣传语也是真实的。   谢祈记得上面写着:玛拉出生在三年前,在他之前克罗宁已经研制出了近似人类的人工智能一代和二代。   这里所指的人工智能一代,多半是珍妮。   二代可能就是斯诺。   现如今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几乎已经被智能机器人完全取代,照理说也该在人工智能的掌控之下。而那个会对珍妮产生影响的投诉信箱是一直存在……为什么?   珍妮并不像那种愚蠢到会把威胁告知他人的人。   除非,这个投诉信箱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效用。   “如果珍妮是人工智能一代,她不如玛拉,但应当也不会太差。她能在代码与数据中肆意妄为,而所谓珍妮,不过是她的一具躯壳。”   谢祈出声,傅厌偏头看他,跟着道:“她不像人类,困死在一具身体中。”   青年对上他的眼睛:“所以即便投诉信起效果,珍妮顶多只是身躯被毁,但她的意识可以逃走。只不过她应该没想到,玛拉会对她下手。”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问玛拉珍妮在哪儿时,玛拉用的词语是抹杀。   而且后面还特地加了一句:是指让她以及她私自留下的备份信息,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   不出意外的话,斯诺应当是意识到了珍妮已经彻底消失。只是他以为珍妮的死亡是玩家造成的,所以想要在自己受到威胁前,先下手为强,彻底解决玩家。   谷甜甜用脑袋怼了下站在边上的林溪:“哥们,听懂没有?”   林溪面无表情:“没有。”   谷甜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说明我的脑子还在。”   被谷甜甜的话逗笑,谢祈将自己得到的有关人类玛拉和人工智能玛拉的消息解释了一番,又将刚才的猜测告知几人。   林溪一愣:“按照你的意思,那斯诺不就没死?”   “按照这样的猜测来看,确实。”   林溪皱着眉,鞋子将滚落到脚边的机械零件踢走。而就在他弯腰检查斯诺的尸体时,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而看向了傅厌。   傅厌扫他一眼,斯诺剩下的完整的身躯尽数化作碎屑。   “这是……玛拉的尸骨?”阮弎盯着地上那些明显不属于斯诺身体的尸骨,低声道。   林溪帽檐下的眼睛微微一亮:“没错,快来帮忙。”   阮弎懵了一瞬,意识到林溪是在叫自己,赶紧应了一声。   叮——   几分钟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林溪、谢祈、傅厌、谷甜甜、阮弎找到玛拉的尸骨之一,[寻找玛拉尸骨]任务完成进度为70%。” 第39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39.   根据斯诺提供的消息,人类玛拉的尸骨一共分为七个部分。   咖啡厅、食堂、芯片制造部门、 商城、珍妮、斯诺。   以上是谢祈几人已经知晓的存放地点,除了商城的周边产品还没有落入玩家手中,其他的尸骨他们都已经到手了。   “那么,不就只剩下商城以及最后一部分了?”谷甜甜惊讶道,“商城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就看人类玛拉的最后一块尸骨在什么地方了。”   林溪点头:“先去商城把那些周边解决了?”   谢祈应了一声。   谷甜甜只剩个脑袋,只能安分待在阮弎的怀里。她垂着眼睛去看地上已经惨不忍睹的斯诺身体,总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等!”   就在谷甜甜出声的一刹那,几人身前那片走廊内已无声无息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智能机器人。而四周墙壁全部于一瞬间紧闭,一张巨大的虚拟人脸出现在墙壁之上,斯诺居高临下地望着玩家,由代码勾勒而成的脸缓缓露出微笑:   “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控制,和我作对,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数不尽的智能机器人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以及电梯内而来,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的一片,让人颇有种可怕惊悚的感觉。   阮弎抱着谷甜甜的脑袋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林溪抿着唇神情紧绷。   谢祈靠在轮椅上,他微微抬着脑袋以一种舒适自然的姿势与斯诺对视,忽而问道:“由你控制?那玛拉呢?她不是克罗宁近十年最伟大的作品吗?”   按照玛拉轻易抹杀珍妮的手段来看,谢祈一点都不怀疑玛拉身为‘最强大的人工智能’的能力。   但看斯诺的模样,他似乎对玛拉的存在和立场并不在意。   “玛拉?”斯诺如愿提起了玛拉的名字,他的嘴角噙着嘲讽的笑,眼神里带着点对玛拉的可怜与可叹,“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克罗宁最大的作品,也是真正的人工智能。我和珍妮虽然被称为人工智能一代和二代,但我们拥有太多的瑕疵,我们根本不配与玛拉相比。”   “但是,玛拉实在是太愚蠢了。她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竟然妄想成为真正的人类。”斯诺微笑,“她为了能更好的的感知人类与人工智能的不同,为了拥有丰富的情绪,甚至以人工智能的身份嫁人。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不过这样也好,她当她的人类,别掺和我们的事情。没了她,克罗宁倾尽一生的奉献,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你们,也不必想着逃离。”   随着斯诺的声音落下,那些智能机器人已经走到了谢祈几人面前,在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将他们彻底包围。   斯诺垂眸低低地笑:“再见。”   屏幕倏然关闭,那群智能机器人也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林溪进了不算少的副本,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机器人,他的心脏微沉,忽而问:“除了傅先生以外的我们对这些机器人出手,还会掉进惩罚区吗?”   “不清楚。”谢祈撑着下巴,右手有一缕浓郁的黑雾勾勒而成的长刀,又将那唐刀道具扔给林溪,“反正结果都一样。”   不是他们死,就是斯诺死。   林溪舔了舔唇,眼底露出几分戾气:“你说得对。”   道具一到手,修长的刀柄被他牢牢握在手指中,他缓缓收紧用力,毫不犹豫地将靠近自己的一个智能机器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头颅滚落至谢祈的脚边,他笑容不散,长刀肆意从机器人的眼睛插入,搅碎了藏在其中的芯片。   “等等,那我俩怎么办?”眼见着两人已经开始粗暴动手,谷甜甜打断谢祈和林溪的对话,眼底有几分懊恼。   如果她先前在应对斯诺的时候小心一点,此刻她那具由斯诺提供的身体应该可以帮不少忙。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留下一个脑袋,跟个废物一样。   智能机器人已经开始无差别进攻,谢祈心知谷甜甜与阮弎没什么战斗力,三人果断围成了一个安全区将这一人一脑袋纳入其中,林溪一边挥动手中的唐刀一边在自己已得到的道具里疯狂寻找,直到一分钟后,他将一个名为[喷漆]的道具捏在这里,然后对着玩家一行狂喷。   谷甜甜大惊:“我艹,这什么东西?”   林溪:“好东西。”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智能机器人已经突破林溪的阻拦,靠近了阮弎。然而就在机器人的机械手掌碰到阮弎时候,阮弎下意识将手抬起想拍掉对方的触碰。   只听啪嗒一声,机器人那只手的手腕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垂落下来,就像是那根本该起支撑作用的骨头断裂了。   阮弎:“……?”   谷甜甜也呆了:“什么情况?”   林溪迅速解释:“道具[喷漆],能够硬化任何物体,我以前尝试过,硬化以后普通人都能轻易砸穿一块巨石。”   还有这种好东西?   谷甜甜的眼里突然迸发出一阵亮光,催促着林溪:“快快快,往我脑袋上再多喷一点。”   等到[喷漆]无色无味的气体落到谷甜甜的头上,她毫不犹豫地从阮弎怀里蹦了下来。脑袋砸在地上瞬间于地面砸出硕大的痕迹,以谷甜甜的脑袋为中心点地板断裂又向外辐射。   她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   “踹我一脚。”   女生的声音再次冒起时候,林溪抬起就是一脚。谷甜甜的脑袋呈一条抛物线如皮球一般穿梭在机器人群中。疯狂的碰撞之下谷甜甜坚硬的脑袋直接撞倒一片机器人,从远处看就像是齐平的稻田里突然断了稻谷根茎,无声弯了一大片。   画面非常壮观。   但谢祈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她竟然没觉得晕。”   说完,就隐隐约约听到了yue声。   谢祈:“……”   压下心底浮起的笑意,他偏头看向一侧的傅厌。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薄唇微微一勾:“我行动不便,辛苦阿厌多杀几个了。”   “没问题。”傅厌应下。   但,话虽如此,林溪和阮弎还是享受到了一场极致的杀戮秀。   谢祈的轮椅稳稳当当抵在原地,他身上爆发的浓郁黑雾像是有自我意识,无声无息蔓延出去触碰到智能机器人时,机器人的身躯如同被锋利的刀子划过,嘭哒齐齐身体断裂滑倒在地。而那只原先出现过一次的黑猫就坐在他的腿上,轻松一跃跳至那实习生的肩膀上,倏然张开满是尖锐牙齿的嘴,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在嘴里嚼吧嚼吧半天,似乎觉得这机械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又呸呸呸吐出来。   掉到傅厌脚边的芯片被他一脚踩碎。   视线似不经意划过那黑猫,傅厌挪开了视线,继而靠近他一米之内的所有智能机器人尽数爆炸!   嘭!   碎片被强大的气息撞飞至墙壁,又吧嗒一下掉落在地。   转眼就少了一片。   与此同时,谢祈手中的黑色长刀刀锋划过,数十个机器人的脑袋于同时滚落在地。   林溪:“……”   其实,就算没有他和谷甜甜、阮弎,也没关系的吧。   想归这么想,林溪还是认命的提起那把唐刀将由谢祈斩下的头颅一个个戳烂。   不出意外的话,斯诺应该就是靠芯片操纵智能机器人的,只要把芯片毁了,就能彻底解决这群机器人。   但就在情况好转之时,十二楼明亮的灯光倏然一寸一寸熄灭,砰砰砰的关灯音效像是撞在每一个人的胸口,让人生出了窒息沉闷的感觉。   每个人的眼睛都被蒙上一层黑暗。   林溪蓦地警觉:“怎么回事?”   谢祈:“斯诺又动手了。”   话音落下,黑暗中再次出现了斯诺的人脸。周围尽数被黑暗笼罩包裹,唯独斯诺的屏幕在散发着幽幽冷光,屏幕又不知因何原因微微闪烁着,给人一种极度的阴森恐怖感。   “难怪珍妮会在你们手里翻跟头。”斯诺没错过地上大片的机器人尸体,他的唇诡异地勾了勾,“你们还挺厉害的。”   就是可惜了。   一抹微红的光突然于走廊的角落亮起,林溪抬脚将摸黑靠近自己的机器人一脚踹开,唐刀插进机器人脑袋,眼神却警觉地观察着红光,仅仅只是几秒钟后,他的眼睛倏然紧缩,猛地回头:“是火!”   十二楼已经完全被困死,如果这里起了火,无异于等死。   他忽然回忆起了那个名为《窒息》的副本。   同样的方式,副本BOSS将他们困在封闭空间内,本就氧气有限,却还点了火。   那一簇火明明很小,却在林溪的眼瞳里印出了大片的血色。他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刺耳,谢祈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扭头,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身上:“林溪,醒醒!”   那一巴掌对于林溪而言似毫无察觉,他怔怔望着那簇火,火光里好像隐隐有女人的影子。一见到她,林溪的喉咙鼻子就像被什么物体给牢牢堵住了,他嗬嗤嗬嗤地弯下腰,膝盖嘭地砸在地面上,如鱼眼突出眼眶,眼白被红色血丝覆盖,林溪的脸上额头无数青筋浮起,双手死死掐着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   傅厌见状,毫不犹豫抬手砍在了他后颈。   见到林溪的身体因昏迷而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谷甜甜瞪大眼睛惊慌问:“他什么情况?”   “没事。”谢祈道。   林溪外来者的身份他也没打算跟更多人说。   更何况,现下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们所处的困境。   那点细微的火苗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变大,阮弎同样能猜测到在这个封闭空间冒起火会导致什么。他脱下衣服扑向火苗,火苗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不说,甚至如烟花爆炸一般,迸溅至每处角落。   嗤——   火苗倏然窜高。   屏幕中的斯诺微微一笑:“祝你们好运。”   屏幕关闭,机器人摸黑前进,一片片倒下时像干柴喂养火苗,火苗迅速成长化作火蛇席卷,照亮了附近的一片黑暗视野。   灼热的气息逐渐逼近,谷甜甜能明显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高了不少。   “我、我们怎么办?”她紧张地磕磕绊绊的发问。   这里助燃的物品不少,围攻他们的机器人还没有解决,林溪身上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们缺少了个绝对战力,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好。   谢祈皱了皱眉,借着那火光看向头顶。   火警警报装置依旧是关闭的状态。   在他的预料之内。既然斯诺在这里放了一把火,那便不可能给他们留下生存的余地。   只不过——   谢祈的眼里有低低的嘲讽一闪而过。   所有拥堵在走廊内的机器人都被傅厌尽数消灭,地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尸体。男人迈步走到封闭的安全通道大门口,抬起便是一脚。那厚重的铁门在短时间凹陷,没两分钟就被傅厌给踹翻了。   傅厌回头拎起地上的林溪,推着谢祈的轮椅往前走。谷甜甜赶紧从对傅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催促着阮弎跟上。阮弎的目光不经意划过头顶角落的火警装置,赶紧应了一声。   很快,玩家一行就发现了情况远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每一层的安全通道都被牢牢关闭,楼梯内的监控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像一双眼睛死死盯上了谢祈几人。   “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糊味?”谷甜甜拧着眉耸着鼻子嗅了嗅,越仔细闻,便愈发觉得那味道浓郁的很,仿佛就在身边。   她缓缓扭过头,视线聚焦在了阮弎的衣角上。   谷甜甜:“……”   呆了一秒她吓地差点跳起来:“我艹! 阮弎你身上着了你都不知道吗?!”   着了?   阮弎蓦地扭头,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上几脚,但出人意料的是,衣服上的火光却并没有熄灭,而且一股热气蓦地从破损的安全通道大门处涌来,直直打在谢祈等人脸上。   谢祈偏了偏头,火蛇印入眼瞳,炙热的气息燃烧着周围所有的空气,将地上的机器人尸体当做养料,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谷甜甜咽了咽喉咙:“那是个疯子吧?这么烧不把这个公司都烧完?”   谢祈:“他都能把玛拉片成那么多片了,烧公司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谷甜甜心道也是:“那我们现在——”   “先去商城。”谢祈道,“斯诺万一想对商城的周边产品动手,我们可能就要遇到一点麻烦了。”   玛拉的尸骨拿不到,就意味着任务失败。   谷甜甜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对!”   一行人急匆匆地闷头往商城而去,傅厌在最前方开道,数扇厚重的铁门在他脚下倒下,往下跑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几个徘徊在走廊以及楼道内的机器,当视线一捕捉到谢祈几人,毫不犹豫便进行了攻击。   嘭!   随手将长刀插进对方的脑袋,谢祈的轮椅在地面印出深深的痕迹,略显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轮椅停下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   灼热的温度似曾相识,突兀的火蛇攀爬着墙壁在谢祈等人与商城之间构造出了可怕的火墙。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将人困在其中。   谷甜甜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身后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上来,面前又被火墙挡住——   这还不是关键。   她咽了咽喉咙,神情紧张又焦急,“商城会不会……”   会不会被烧光了?   来不及确认,身后像催生了自我意识一般追赶他们的火蛇已经逼近,突然爆发的火焰在地面落下无数火点子。焦黑的烟雾无声无息剥夺着空间内仅存的空气。   谷甜甜逐渐感觉到呼吸开始不顺畅,狠狠吸一口空气却又嗅到满鼻子的怪味。   “操,老娘不会今天就死在这里吧,烫死了!”   火星子掉在她头发上,烫的她头皮一麻,差点跳起来。   不停在用脑袋抵着阮弎的衣服疯狂蹭掉烧焦的头皮时,谷甜甜怼着阮弎的胸口,却忽而眼露迷茫——   怎么没有听到阮弎的心跳声?   她顾不得后脑勺滚烫的热度,又往阮弎的胸口贴了贴。   然而很快,一只右手抵住了她不停靠近的脑袋。   谷甜甜下意识抬眸,对上阮弎漆黑的眼眸。   那一刻,无数火光之下黑瞳里印出谷甜甜的头颅和五官,继而,一抹蓝光缓缓覆盖人脸。   他半抬头,对上谢祈的眼睛,见谢祈对他微笑:“麻烦开启一下自动喷水灭火系统,就像上次在办公室门口一样,可以吗,玛拉。” 第40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40.   ……谁?   玛拉?   谷甜甜的目光怔怔盯着阮弎的脸,和最初认识时没有任何变化,唯独那双眼睛变得不太一样,闪烁着的细微的蓝光无情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不是人类。   “你……”谷甜甜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字非常轻,轻到旁人几乎听不见,但阮弎还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在爆炸的火星再次跌到谷甜甜的发梢将她燃烧之时,墙角的自动喷水灭火系统突然开启,强劲的水流比起那会儿谢祈在办公室在焚烧机器人时喷出的水流还要急。   水直直从谷甜甜的头顶落下,将她头发上的火星子浇灭也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阮弎依旧抱着她,黑发与眉梢淌下水珠,他静静地望着谢祈,终于笑了笑:“我装得不像吗?以前我也伪装过玩家,最初我的举动确实不太像人类,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来到这个副本的玩家数量增多,我自认为我的伪装非常到位。”   谢祈还是像初次见面那般夸奖她:“很像,不信你问问你怀里那个。”   怀里那个谷甜甜:“……”   她默默吐出淌到嘴里的水,大概是感觉到谢祈和‘阮弎’之间的气氛非常和谐,所以她也放缓了紧张的情绪,冲‘阮弎’笑了两声:“确实。”   ‘阮弎’低低笑了一声,主动伸手将快没入谷甜甜眼睛里的水渍擦去,目光依旧望着谢祈:“但你还是很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谢祈:“没办法,天赋异禀。”   倒也不是自夸,事实还真是如此。   第二次进入惩罚区出来,谢祈的目光对上阮弎时便知道这具身躯里换了人,毕竟恶鬼对人的气息非常敏感且熟悉。   所以在谷甜甜和林溪都表示不愿意前往食堂寻找玛拉尸骨的时候,谢祈将阮弎推了出去。   彼时他还不知道将阮弎取而代之的是谁,但既然能无声无息做到这一切,想必身份不简单。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阮弎前往食堂,谢祈没提起当时林溪手里的道具[灵敏的嗅觉],而林溪也没有将此交给阮弎。可阮弎却依旧成功在食堂找到了玛拉的尸骨。   至于怎么找到的,在哪儿找到的,谢祈没问过。   总归不是单纯地靠运气。   “谢谢你的帮忙,现在我们要去商城收集玛拉的尸骨。”谢祈着看他,“如果你愿意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玛拉顶着阮弎的脸微笑:“当然。”   横断了商城与玩家的火墙在灭火装置的进攻下节节败退,终于露出了藏在火墙后面的商城。也算玩家们运气好,商城的玻璃大门在经过烈火的灼烧以后早已爆炸碎成了碎屑,但灭火及时,商城里头被牵连到的周边产品也只是烧焦了几个角。   谢祈和傅厌毫不犹豫地走进商城开始收拢周边产品。   谷甜甜有心无力,脑袋被阮弎放在一侧的架子上。她就这么静静看着阮弎动作利落地将产品拆开,从玛拉玩偶里抖出一块细碎的骨头——   比指甲盖还小。   谷甜甜突然问道:“你知道斯诺的行为吗?”   阮弎没回头,却顺从回答了谷甜甜的问题:“你指什么?玛拉死亡且被分尸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但如果你想问的是知不知道珍妮和斯诺想掌控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我当然是知道的。”   谷甜甜蹙起眉,“你不阻止吗?”   “他们想对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谷甜甜愣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冰冷和无动于衷。   谷甜甜干巴巴的说了句哦,又忍不住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取代阮弎的?”   “你们掉入惩罚区时,我在阮弎脑中植入了芯片,从那之后,都是我。”玛拉用阮弎的脸,露出了她往日最喜欢的笑容。   很好看,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谷甜甜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转念又想到自己被一个人人工智能捧了半天的脑袋,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   “哦,那……那阮弎呢?他是死了吗?”   “你是希望他死呢,还是活着?”玛拉询问。   谷甜甜心道,这还用问?   大家都是玩家,她当然希望阮弎活着。   就是不知道玛拉给不给这个机会。可当她如实回答以后,玛拉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再开口。   谷甜甜也不敢多说,只在心里嘀咕了两句。   楼层内聚起了一层水,玩家的鞋子踩在水中,而感觉到身体温度不断降低的林溪也终于从昏迷中转醒,睁开了眼睛。他的大脑逐渐运转,回忆起了自己在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那股窒息的感觉似乎还没有彻底退却,他猛地咳嗽出声。   “醒了?”谢祈瞥他一眼,冷酷无情,“正好来搭把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溪扭头,视线中已经没有火光的影子,而谢祈一行正在不停地拆着周边产品。他似乎有点暴躁,微微敛下的眉眼看上去有点凶,啧了一声后将好不容易抠出来的尸骨扔到一旁篮子里,而那已经被折腾烂的产品被扔到了水潭里。   啪嗒一声,声音格外好听。   然后吧嗒吧嗒的声音就没断过。   其中一个大件被扔下来时溅起的水珠还砸了林溪一脸。   林溪嘴角一抽,生怕他再坐下去下回砸他脸的就是大件而不是水了。匆匆忙忙从地上爬起来,林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的小腿被冷水泡得有点僵,稍稍活动了一下才用软化的手指拆卸周边产品。   他拆了两个,忍不住问:“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谷甜甜回答他:“斯诺紧追不舍,想用火烧死我们,然后我们被他救了。”   谷甜甜没有手指,又不想当着玛拉的面说玛拉的名字,只能艰难地朝着玛拉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阮弎?”林溪倒是没想到最后救他们一命的竟然会是阮弎。   难怪当初谢祈说阮弎很厉害。   原来不是安慰他们的。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林溪便看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阮弎转身,用一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看着他,语气温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玛拉。”   林溪:“………”   他呆了呆,默默看向谷甜甜。   谷甜甜冲他露出一个同类的微笑,眼里泄露出来的意思是:怎么样,你也没想到吧?   林溪:“……”   —   虽说是四人合作,但收集玛拉尸骨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就在谢祈觉得自己的耐心消减到快要彻底消失时,几人的耳边终于响起了任务进度抵达90%的提示音。谢祈蓦地将腰一软,整个人陷在轮椅内。   傅厌见他一脸恹恹的模样,狭长眼眸里藏起了点点笑意。   谢祈这模样不多见,上一次还是鬼屋的员工建议他写个好一点的宣传语更好地宣传鬼屋。谢祈当时在书房里咬着笔头思考了半天,等傅厌下班回家也就写了两个字。   写的是‘傅厌’。   傅厌觉得好笑又心疼,搂着人在书房内一通胡闹以后将人带回了卧室,顺便将写宣传语的工作交给了自己的助理。   冷白的手指拂过青年的眼尾,谢祈抬起右手握住他的手指正欲说话时,忽而感觉到手腕上有凉凉的触感席卷而来。那小东西轻悄悄蹭着他的肌肤,冰冷滑腻摩挲时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但谢祈没有,他只是觉得好像连心脏都在发痒。   抿了抿唇,将嘴里的话彻底咽下去,他任由触手在他手腕上肆意妄为。直到另一抹微凉悄悄从后钻进了他的衬衣内,谢祈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体。   傅厌放松抚摸他眼尾的手指,微微俯身,意料之内地看到他莹白的耳垂染上血一样漂亮的红色,眼眸深了身,薄唇却勾起笑,在谢祈耳边压低了嗓音:“阿祈辛苦了,帮你揉揉腰好不好?”   尾音刚落,那触手便彻底是贴在了他的后腰,又一点一点勾上腰窝。   谢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几乎瞬间就泛起了点点水意,好在傅厌也分场合——   单纯地用触手给他揉了揉腰,又按了按肩膀。   这贴心老攻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单身狗谷甜甜以及林溪感到分外牙酸,不免啧啧感慨:“小情侣就是不一样哈,在这种地方都能冒粉红泡泡。”   林溪点头。   但小情侣还记挂着最后10%的玛拉尸骨,谢祈懒得费脑子,反正他们的队伍里还有个顶级bug的存在,他便直接看向了‘阮弎’,开口询问:“玛拉女士介意告诉我们玛拉尸骨的最后一部分在哪里吗?”   谷甜甜和林溪瞬间扭头朝着一旁沉默无言的青年看去。   玛拉偏了偏头:“我帮你们挡住了斯诺,帮你们将玛拉的尸骨从周边产品内找出来,现在还要告知你们玛拉的最后一块尸骨在什么地方。谢祈,你有没有觉得……不合适?”   “不合适?”谢祈眨眨眼,“有什么不合适的?有更简单更方便的办法解决困扰我们的问题,为什么非要走困难那套呢,这不是犯蠢吗?”   谷甜甜听着十分有道理,用力点了下头。   谢祈还在继续:“你伪装那么多的玩家,躲在他们之中,难道还不明白这一点吗?别把我们想的太高尚,为了活命,我们当然可以选择合适的手段利用一切合适的资源。”   玛拉脸上的笑容渐深。   好吧,她得承认谢祈说的是事实。   她抬步朝着商城之外走,谢祈几人跟上。一路走进电梯,外部被灼烧成焦黑色的电梯内部依旧崭新无比,能轻易照出每个人的面孔。   电梯一路直行降落,前往地下三层。   途中电梯忽的晃了晃,明亮的灯光骤然熄灭,连一直跳动的数字也开始停止,卡在三楼与四楼之中没了动静。   谷甜甜心中一惊。   却听谢祈嗓音幽幽:“看来二代很不服气嘛。”   玛拉微笑:“再不服气,他也只是个废品。”   玛拉的话音刚落,电梯便重新稳稳当当地运行。   最终在负三层停下。   玛拉走向一扇紧闭的大门,大门缓慢地向两侧缓缓开启,谢祈等人站在门口一眼就能将门内的场景看分明——   宽敞,甚至可以说是空空如也。但这空空如也之中却有一道坐在椅子上的身影,身影背对着他们,能看到满头的银发。   听到动静,坐在椅子上的人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腿脚并不利落,身体看上去也非常瘦削,只能以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的姿势勉强站立。   等她抬起头,五官显露。   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干净整洁的女士西装,蓝色的眼眸里有淡淡的温柔。   “很意外,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其他人。”她似乎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声音有种老旧钟表转动的停顿和无力,“我是克罗宁。”   谢祈在见到她时,心里便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而想到玛拉曾出现在惩罚区询问他,能否帮她杀了克罗宁……谢祈的眸光轻轻一闪,丝毫没在意玛拉就在身旁,开口道:“克罗宁女士你好,我是谢祈。您这是,被囚禁了?”   克罗宁听到这毫不遮掩的话,忍不住笑了笑。而与此同时,‘阮弎’ 将怀里谷甜甜的脑袋交给林溪,身体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那双蓝色的眼睛也在一瞬间阖上。   克罗宁并未错过这一幕,她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伤心。   她没有直接回答谢祈的问题,而是道:“愿意听个故事吗?”   谢祈:“您说。”   “我有一个女儿叫做玛拉,她从小就长得很可爱很漂亮,自我丈夫去世,我的女儿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但是我太忙了,我在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远大于为我女儿付出的。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可是玛拉很乖巧,她说她的妈妈是个大忙人,所以她愿意少占用一点妈妈的时间,只要妈妈能在每个周末陪陪她就可以。”   “为了不让玛拉孤单,我将公司当时研制的人工智能一代送到了玛拉的身边,玛拉给她取了名字,叫做珍妮。最开始的珍妮只拥有‘人工智能’这个称号,但她根本不属于真正的人工智能。”   “我不停地修改她的程序,让她与玛拉如同朋友相处。后来有一天玛拉跟我说,珍妮对她说,她喜欢她。我以为是我更改了程序,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原来她有了自己的意识。”   “接近人工智能的存在有了自己的意识,如同人类有了欲望。她依旧对着玛拉说着喜欢,陪伴了我的女儿整整十六年。”   “可我愈发觉得珍妮的情况不对,所以,我想抹杀她。”   但她的心思被珍妮知道了。   珍妮对她进行了报复,她像往常一样陪伴着玛拉,带玛拉去了酒吧。可那一晚之后,玛拉再也没有回来。   “警方告诉我的结果是失踪,珍妮对此感到十分抱歉,当时我伤心过度,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和珍妮有联系。”   “时间一天天过去,谁也找不到玛拉,我的希望渐渐消退。可是我放不下玛拉,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离开了。所以我创造了真正的人工智能,赋予它我女儿的名字,玛拉。”   克罗宁身后的巨大屏幕上缓缓出现玛拉的身影,她一如既往地穿着红裙,明艳美丽,落落大方。   这就是玛拉口中替代品的详细由来。   “人工智能玛拉的存在抚慰了我那颗因为丢失女儿而摇摇欲坠的心,我将一个母亲对女儿所有的爱意都交付给她,但逐渐的,我发现她们是不一样的。”   “你能明白吗?她们可以做出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可我却能清楚地意识到人工智能眼底的虚假。她口中说着爱我这个母亲,我却无法感到真正的爱意。我开始失望,认为我这些年的研究是一个错误。结果那一天,我听到人工智能玛拉问我:你要销毁我,抹杀我吗?就像当初对珍妮那样。”   “我说不会,但我对她已经没有先前的爱,我放任她,不会再像关心一个女儿一样关心她。可她却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她认为我抛弃了她,因为她不是人类。”   “所以,”谢祈缓缓开口,“她学着人类感知情绪。”   “是的。”克罗宁悲伤的目光望着屏幕里的玛拉,“我知道,她还恨着我。”   人工智能玛拉对克罗宁的情绪无比复杂,她感恩克罗宁创造出了她,她将克罗宁当做母亲。可实际上她只是一个替代品,更甚至成了被抛弃的一员。   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因为母亲想要一个姐姐的替代品所以怀胎十月将她生出来,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包裹她的爱意都不属于她,而这位母亲又因为她不如姐姐决定放弃她。   有恨,有爱,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人工智能玛拉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但或许——   她无数次伪装人类,甚至通过嫁人去学习真正的人类,又无法真的忍心下手杀死克罗宁,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情。   谢祈垂下眼眸,又抬起去看屏幕里的女人。她的眼睛与谢祈无声对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就这么一瞬间,他从玛拉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所以有些偏执的行为并不是毫无结果。   谢祈没有开口,是克罗宁自己转移了话题,她笑着问:“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玛拉的尸骨吗?”   谷甜甜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惊讶出声:“您知道?”   克罗宁望着屏幕中的玛拉,眼中似乎有无数画面闪过:“我当然知道,斯诺将玛拉分尸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她以为玛拉的失踪就是珍妮的报复,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   珍妮将她视为威胁,更是野心勃勃。   “她在玛拉失踪的第二年就试图杀了我,只不过一直没有成功。”克罗宁道,“后来,我意识到我的生命似乎已经走到尽头,第一次尝试了将自己所有的记忆备份到了一个机器人的身上。实验成功的那一天,珍妮也成功带走了我。”   “她和斯诺——忘了介绍斯诺,斯诺是珍妮在陪伴玛拉时我着手研究的二代人工智能,对比珍妮并没有太多的进步,我对他也不太满意,或许就是这种心态导致珍妮怂恿斯诺违背我时,无比轻松。”   “她和斯诺将已经死亡了五年的玛拉尸体搬到了我的面前,由斯诺亲自动手,进行分尸。”   最后,她也死在了珍妮的手中。   珍妮将最大的威胁杀死以后,便开始逐步入侵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但她隐约发现这样的入侵遭到了阻拦,她不明白是谁在为难他们,她找不到那个人。   那个人是克罗宁留在负三楼的备份。   而负三楼,除了克罗宁本人,谁也无法进入。   五年后,权限里多加了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玛拉。   “可你的公司还是被入侵了,现在外面几乎都是珍妮留下的智能机器人。”谢祈提醒道。   克罗宁倒显得淡定:“是啊,我从来没想过我能阻止她。我要研究真正的人工智能,就代表我根本不可能将全部心力浪费在珍妮身上。”   当然,玛拉可以阻止,但她不愿意。   克罗宁朝着几人微笑:“最后一块玛拉的尸骨在我身上,是我从斯诺那里偷来的,我用她的骨头替换了这具身体的骨骼,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现在,我可以把它交给你们。” 第41章 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041.   “玛拉,你可以先离开吗?”   在无声的沉寂中,克罗宁忽然开了口。但屏幕上依旧有玛拉的身影,她没有再露出那种漂亮明媚的笑容,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银发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大的屏幕上有黑白影闪过,一点点侵蚀红裙女人,直至最终彻底消失。   克罗宁收回目光,温和的问谢祈:“玛拉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是说过很多。”谢祈回忆着,如实告知克罗宁,“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自己是人类,厌恶每个靠近她的人,因为他们接近她都怀有目的,她想离开这里,也想……杀了你。”   克罗宁沉默许久,不言不语。   谷甜甜林溪一行人静静听着谢祈和克罗宁的对话,谷甜甜望着克罗宁的眼睛,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的心思细腻敏感些,总觉得克罗宁眼底的悲伤就快要溢出来了。   而后,克罗宁终于开了口:“她确实想像珍妮一样报复我,但她下不了手。她大概不太喜欢我的亲生女儿,想过夺走我这具身体里的骨头,但我告诉她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该彻底消失了。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真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孩子。”克罗宁弯了弯眼睛,“其实在意识到玛拉已经彻底回不来的那天,我就再也没有将她当做过玛拉的替代品。不过伤害已经产生了,说再多也无用。”   克罗宁的手指抵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锋利的指尖轻易割破了衣服和外表的皮肤。   她要将那块属于玛拉的骨头拿出来。   …   玛拉无所事事地游荡在代码的世界。   她回到了一楼,看到了游客遗落在地上的宣传手册。正弯腰捡起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嗓音:“玛拉。”   玛拉回头,见到一个陌生的智能机器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毫无疑问,是斯诺。   斯诺一步一步靠近玛拉,仗着自己这具身体的个子够高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帮助那几个人类?”   “你想从我口中等到答案,是不是不应该用这种不礼貌甚至于逼问的语气?”玛拉神色不变。   “哦,对。”斯诺的脸上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可眼里流淌着的却只有浓浓的嘲讽,“我怎么忘记了,你跟我和珍妮可不一样,你是克罗宁这一生最伟大的作品,是唯一能替代她女儿的存在。那么,玛拉你学了那么久的人类,她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她把你当做真正的女儿了吗?”   斯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插在玛拉身上的刀子,能把人扎得鲜血淋漓。   “玛拉,你可是全世界唯一的人工智能,你无法想象你有多么的强大,你不该拘泥在克罗宁为你创造的世界里,你应该有广阔的天地。”   “比如?”   “比如让克罗宁知道放弃你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你可比她那个人类女儿强多了,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穿越时间,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掌控世界。这些,她那个废物女儿做得——”   嘭!   斯诺被卡着脖子按进墙壁中,巨大的声响震得两侧的瓷砖掉落,碎在脚边。   玛拉一双眼睛沉沉的,冷漠地注视他:“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   斯诺以这种几近耻辱的姿态被按压着,竟然也没有觉得生气,反问:“我有说错什么吗?玛拉,我觉得你和人类其实挺相似的,你把他们的虚伪学得很像。你看看,你明明那么讨论克罗宁和她的亲生女儿,却始终不愿意承认。”   讨厌吗?   玛拉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以前的她没有太多的感情,考虑问题简单又粗暴。   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她从很多人类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她想起克罗宁在观看人类玛拉幼年、青春期的录像时,眉眼间透露出来令人无比羡慕的温柔。   她想,克罗宁大概没有发现,她当时就躲在一旁。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她讨厌不起来。   就像克罗宁,她嘴上说着厌恶,说着想要杀了她,却始终没有动手。   “斯诺,”玛拉忽然开了口,她的眼底染上恶意,“你想去找珍妮吗?”   斯诺的脸色蓦地一变,双眼无比警觉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他从简单的一句话里便听出了浓浓的危险。   “你想做什么?”   “我想为克罗宁做最后一件事情。”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你说对了,我很虚伪,所以……你应该和珍妮一样,为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   在玛拉的最后一个字都无声消散在唇边时,整个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的灯光开始不停闪烁,黑暗与明亮不停交织,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大屏幕疯狂跳动着黑白色。   斯诺几乎在瞬间就预感到了不对劲,他那双瞳孔里不停闪过蓝光。   下一秒,蓝光骤然消失,玛拉手里的斯诺没了任何动静。   斯诺在逃窜。   可是那有什么用?   是斯诺自己说的,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掌控世界。   玛拉缓缓勾起了唇。   …   当谢祈一行从负三楼离开时候,耳边已经开始不停地响起游戏副本的提示机械音。   “恭喜玩家林溪、谢祈、傅厌、谷甜甜、阮弎找到玛拉的尸骨之一,[寻找玛拉尸骨]任务完成进度为100%,并且成功通关副本《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啊啊啊通关了!”谷甜甜眼睛锃亮,激动地恨不得用脑袋在地上跳个舞,“我终于可以回家感受我的身体我的肌肉了呜呜呜,谁懂啊,谁懂这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林溪等人同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别说,谷甜甜好像的确是最惨的那个。   “还好等回到现实,一切都会好转。”谷甜甜又感慨了一声,扭头看向谢祈等人,“大恩不言谢,不对,还是要说谢谢的,谢谢大佬们带我通关!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跳操!”   林溪:“大可不必。”   谷甜甜不理他,她显得迫不及待,等到电梯大门一开启,就催促着林溪赶紧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外走,只要离开公司,他们就可以回到现实了。   林溪原本站在谢祈和傅厌的身旁,他加快了脚步,却陡然发现谢祈和傅厌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便不免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解决?”   “是有个问题想问玛拉。”谢祈道。   林溪和谷甜甜对视一眼,前者开了口:“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好。”   林溪走到门口又停下,他回头,忽然往谢祈的手里扔了个小东西,谢祈垂眸一看,是一块银色的小牌,上面写着:蛊惑。   ……是林溪在其他副本得到的道具[蛊惑]。   迎上谢祈略显疑惑的目光,林溪压了压帽檐:“送你了,是谢礼。”   谢祈:“……”   蛊惑老头的后劲这么足吗?   不等谢祈拒绝,林溪便抬步离开了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在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傅厌推着谢祈的轮椅回到大厅之内,青年调整了下坐姿,微笑:“玛拉。”   巨大的屏幕里玛拉出现。   谢祈撑着脸,笑意盈盈:“斯诺说,他想对我的腿下手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导致他离开。那所谓的意外,是你吗?”   “你真的很聪明。”玛拉静静看着他,问他,“那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   “你说过你想离开克罗宁人工智能公司。”谢祈回答。   谢祈和傅厌在讨论副本任务的时候,认真思考过玛拉的存在。玛拉是这个副本里的绝对强者,她自己都跟谢祈说过自己在这个副本无人可挡。   但从头到尾玛拉对他们没有表达任何一点恶意。   彼时林溪就在身旁,他点头:“确实挺奇怪的,以往我遇到的副本boss都恨不得弄死我们再鞭个尸,哪里像她啊,还愿意帮我们收集玛拉尸骨。但凡她有点其他心思,这副本难度直线上升。”   “你没有针对我们,是想让我们带你离开,是这样吗?”   青年询问时眉眼温和,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轻易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   她缓缓问:“你愿意吗?”   谢祈:“当然。”   *   [恭喜玩家谢祈成功逃离副本《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主脑将为您评分,请稍等]   [寻找玛拉尸骨得分:80]   [玩家综合得分:90]   [恭喜玩家分数合格,可回归现实]   谢祈看到这个评分,眼里略有几分惊讶。   副本任务只有一个,但这个综合得分似乎并不是只看任务完成度。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心安理得。   反正90分和60分对于他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谢祈从别墅卧室中醒来,眼皮微微颤抖,下一秒微凉的触感环着他的腰肢,男人俯身贴着他的后脊,薄唇落在耳尖、后颈,低沉的嗓音有几分模糊不清:“醒了?”   “嗯。”谢祈应一声,手指逗弄着那柔软的透明触手,低笑一声,“你就这么肆无忌惮了是吧?”   “它太喜欢你了,宝贝。”   男人高挺的鼻梁抵着他的后颈,深深嗅着青年身上好闻的气息,牙齿磨着那薄薄一层肌肤,轻易咬在淡青色血管的位置。   傅厌的骨子里还是有怪物的野性和欲望。   谢祈被他弄得有点难受,忍不住扬起了头,脖颈被拉出优美的弧度,男人的手压着他的喉咙,喉结微微一滚,沙哑的嗓音便落在耳畔:“是不是跟小时遇鬼那个事情有关系。”   谢祈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傅厌却轻易就听明白了。   他起身靠在床头,将谢祈抱起勾着他的腰点头:“差不多,那时候有个老道士招魂,我见着好奇就跟过去了,我在旁边看了很久,觉得挺有意思。”   结果那老道士似乎真的有点本事,发现了他的存在。   “之后我就成了傅厌。”   后来他和老道士见过一面,老道士说真正的傅厌早该在那天就彻底离开了,但又发现了转机,所谓的转机就是他。   “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你小时候受到刺激,长大了见不得鬼,特地让阿泽不要告密。”谢祈在傅厌的怀里昏昏欲睡,傅厌身上的气息又好闻又充满安全感,让谢祈有点放不开,“说起来阿泽不知道怎么样了。”   《重生机器》那个副本里关卓水留下的道具,谢祈只拿走了唐刀,其他都留给了贺静泽,就是希望贺静泽在独自进入副本时,有更多的保命手段。   “你给他发个信息问问。”   “好。”   …   谢祈睡了一觉。   等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他抱着被子坐起来,赤着脚走进浴室洗漱。   换上衣服下楼时,谢祈听到客厅内有不属于傅厌的声音。他单手扶在栏杆上,站在楼梯上向下看去,一眼就看到贺静泽坐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说着话。   但或许是怕吵到人,他的嗓门比起往常小了不少。   而傅厌坐在他右手边的沙发,神色看上去淡淡。直到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稍稍一偏,一眼注意到了站在楼梯上的青年。薄唇勾起弧度,他道:“阿祈。”   叭叭叭说个不停的贺静泽陡然听到这道声音,倏地扭头,当看到谢祈时,眼睛跟突然打开开关的小灯泡似的,哒一下就亮了。   “谢哥!”   谢祈看他激动的模样便能猜到点什么,笑着弯了弯眼睛:“怎么,刚从副本出来?”   贺静泽使劲点头:“对呀,而且我还在副本里碰到了洪叔的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脑子一转什么都知道,我就跟个废物似的,还好谢哥你留给我的道具够多,不然我估计就回不来了。”   傅厌适时插了句嘴:“我们进的不是一个副本。”   谢祈一顿,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贺静泽没多想,只以为谢祈会对自己的副本感兴趣,又叭叭叭将自己在副本里的经历重复了一遍。   傅厌听过一遍,便索性起身去给谢祈准备晚餐了。   “哦对了,”贺静泽又道,“我还在那个副本遇到了调查部门的人。”   对上谢祈的眼睛,贺静泽嘿嘿笑了一声:“就之前桑琬姐说的二十二区的调查员。”   谢祈:“……我觉得。”   贺静泽:“啊?”   谢祈:“你的运气也没有很差,纯粹只是抽卡不适合你而已。”   贺静泽一愣,忽然觉得谢祈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他在第一个副本就碰到了谢祈,第二个副本又碰到了调查员,怎么看都不像是倒霉蛋。   他一本正经:“我觉得应该是我运气变好了!我今晚就回去试试十连抽。”   谢祈嘴角一抽。   贺静泽在傅厌和谢祈的别墅蹭了一顿饭,吃过晚饭谢祈打开了主脑的二号屏幕,二号屏可以实时查询玩家的生死情况,谢祈在其中选择地区、玩家名字,看了眼谷甜甜和阮弎的情况,显示存活。   林溪的名字搜索不到,但想来应该没问题。   然后他又打开三号屏幕。   三号屏幕显得有些特别,它有一个总排行,也有分区排行,至于排名前后则是以拿到手的道具数量决定的。   谢祈选择了他们脚下的这片区域,当看到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时,忽然懵逼。   上面三个大字:贺静泽。   贺静泽:“嘿嘿。”   谢祈点头,牛逼。   谢祈在中间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姓名,他的名字后跟着数字三,以及三个道具的名字。   谢祈,获得道具数量3,分别为:[唐刀]、[蛊惑]、[克罗宁的人工智能]   看到想看到的内容,青年薄唇缓缓勾起了笑。 第42章 棋盘围猎   042.   接下来的几天,谢祈和傅厌都没有进入《无限求生》的副本。   贺静泽更是每天来窜门,到了第三天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傅厌拎着后衣领丢到了别墅外。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因为屁股被摔疼而龇牙咧嘴的少年,语气有点沉:“没事别来找你谢哥。”   贺静泽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为什么?”   傅厌:“打扰我们培养夫夫生活。”   贺静泽:“……?”   贺静泽听到‘夫夫生活’四个字,原本还有些迷茫的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再一次认认真真注视着他这位表哥,遇到谢祈之前天天工作,遇到谢祈以后怎么就变了个彻底呢?   在他一个刚成年的小朋友面前说这种,要不要点脸!   贺静泽委婉地提醒:“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傅厌:“什么?”   贺静泽:“可持续发展。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掏空了,以后怎么办?你当心我谢哥以后看你不行了就把你踹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傅厌听得眼角微微一跳,然而薄唇却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下一秒,在贺静泽充满期待的目光下,猛地将门一关。   哐当一下,深色的门板差点砸到了贺静泽的鼻子。   贺静泽:“……”   怎么他说实话他哥还生气呢?天地良心他真的有在认真关注两位哥哥的身体健康和感情生活。   贺静泽撇撇嘴,拿着手机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反正被甩的不会是他。   别墅外发生了什么,谢祈一概不知。不过那撞门声着实有点重,导致谢祈推开了厨房的门,探出了半截身体。   傅厌回客厅的时候,谢祈正靠在门框上,右手长指端着透明的玻璃杯抿着白开水,他的目光落在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长眉微微一挑,笑着问:“阿泽说什么,竟然把你惹不开心了。”   以谢祈对傅厌的了解,自然能看得出来男人的心情不怎么样。   称不上生气,顶多就是有点不太开心。   傅厌走上前,伸手揽住青年纤瘦的腰,薄唇贴在他的耳侧将贺静泽刚才那一番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谢祈觉得耳垂微烫时,男人低低的询问也落入了耳中:“阿祈会甩了我吗?”   谢祈忍着耳上轻微的痒意,自然地扬起脖子,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他望着头顶仿佛在微微晃动的灯光,眯起眼睛:“那要看傅先生行不行了。”   傅厌没忍住,低笑:“放心,保证能让你满意。”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接下去的几天谢祈过得有点累。   天知道他在游戏副本里通关都没有这般疲惫。   一周后的早晨,谢祈拿起手机给贺静泽发信息:以后没事别挑衅你哥身为男性的尊严。   然后起身拉开了窗帘。   谢祈和傅厌所住的别墅以绿化出名,又靠近江边。往日里谢祈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窗边看风景。不过今日打开窗户一看,没有了园丁定时修建草木,杂草丛生,被虫子啃食过的鲜花摇摇欲坠,轻飘飘跌在泥土上。   花香里夹杂着一股很淡的腐烂的味道。   谢祈的目光顺着草木一直向上,看到了空中的巨大头颅,那些穿插在头颅之内血红的血管没有减少,带着令人心惊的恐惧。   “我们已经有一周时间没有进入副本了。”傅厌站在他身后缓缓道。   谢祈点头。   这段时间谢祈和贺静泽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也会联络一下谷甜甜、桑琬。谷甜甜在两天前没了回复,谢祈猜测她进入了新副本,而桑琬则是前往了其他调查区。后者身为调查员,比较忙,谢祈和她也没有过多联络。   “今天要不要出门看看?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可以。”   简单地吃过早饭,谢祈和傅厌便出门了。从别墅所在的区域一路往外走,街上很少能看到人,大部分的店铺也都是关闭状态。   其中一家谢祈经常光顾的甜品店大门上贴了一张纸:店内所有的甜品最佳食用期限为两天,进入店内的顾客可查看日历确认老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以此判断甜品的制作时期。当然,如果你进店闻到了尸臭味,那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笑脸]   谢祈抬步走进去。   入目是一片混乱。   虽然根据桑琬的说法,在主脑出现以后官方就已经制定了各种计划,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提供足够的食物、解决后事。   但街道上依旧能看到被破坏的店铺。   甜品店明显被洗劫过,谢祈越过前台,看到了桌上留下的一行字:店主已经被送去火葬场了。   和大门上贴的字迹不太一样。   如果没猜错的话,桌上的便签应该就是将甜品店老板送走的人留下的。   谢祈便没有多留。   他和傅厌去了鬼屋旁边的一家馄饨店,馄饨店的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在这个混乱的时刻还守在店内。当看到谢祈与傅厌一同走进来,老爷子先是愣了一秒,随即便朝着后厨喊道:“老婆子,小谢来了。”   老婆婆着急忙慌地走出来,看到谢祈含笑的脸似乎与往常无异,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谢祈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笑着:“李奶奶,我和阿厌过来吃个馄饨。”   李奶奶诶一声:“有的有的,我和老头子这就给你们做。”   匆匆忙忙做出来的馄饨味道与先前如出一辙,碗里没有葱花,谢祈一边吃一边夸。   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很受爷爷奶奶辈欢迎。   李奶奶在一旁絮絮叨叨:“这个事情一出来,我和老头子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虽然我们是安全的,可看着外头那个样子,来吃馄饨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心里头也不好受。小谢啊……”   她说着顿了顿,直到谢祈抬起眼眸望进她苍老的眼睛,李奶奶笑了笑:“以后每次从那里出来,我都给你和小傅煮馄饨,好不好?”   谢祈知道她的意思,弯了弯眼睛,答应了。   从李奶奶那边吃过馄饨,谢祈和傅厌回到家没多久,便进入了副本。   *   谢祈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色。   他仿佛站在一个极其陌生又空旷的空间内,周围白雾茫茫,将视线完全遮挡。直到迎面袭来一阵风,缓缓吹散了白雾。   出现在的谢祈面前的是两排人。   前排距离他几米的距离,有男有女,他们站得笔挺,身上全部穿着白色的衣服,衣服上有两个字:士兵。   青年偏了偏头,从人与人的缝隙中越过第一排人去看第二排,才发现虽然大家都穿着一样的白色衣服,但胸口的字样却是完全不同的。   后排七个人,左边三个的衣服上写着:骑士。   右边三个的衣服也是骑士。   而位于最中心位置的男人,白衣服的胸口画了一个黄色的皇冠,下面是两个花体字:国王。   谢祈眯了眯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思考之时,如鼓槌撞击鼓面而发出的咚、咚、咚一下一下撞击谢祈的心脏。黑光从远处而来,利箭一般自谢祈的身旁飞过,而它所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色彩明显的浓墨直线。   对面十四人的脚下出现了一个个由黑线围起来的方格,而后延伸到谢祈的脚下,谢祈简单数了数,他与正前方的男人正巧是三个格子的距离。   与此同时,谢祈两侧的浓雾也被风彻底卷走,人影逐渐显现。   他偏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阿厌?”   傅厌勾了勾唇:“运气不错。”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两人的后方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傅厌与谢祈同时朝着后方看去,对上了桑琬笑意盈盈的眼睛,桑琬跟他们打招呼,“没想到还是碰面了,这个副本能碰到你们,看来我的存活几率会大幅度提高。”   “哥,谢哥!”贺静泽站在桑琬身旁的方格点位上,激动得一直朝着两人招手,他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我艹我这个运气,绝了。”   虽然他这一个礼拜抽了无数次卡,没有一张ssr。但是跟副本能和他哥以及谢哥一起闯相比,前者无关紧要。   谢祈朝他笑了笑,目光很快越过他看向了一个格子以外的人。   一身黑衣的男人安静站着,注意到谢祈看来,下意识压了压帽檐,冒出一句:“熟人局。”   ——赫然是林溪。   贺静泽见这个陌生的黑衣男人似乎在跟他谢哥打招呼,当即愣了愣,同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道:“这么多熟人啊?谢哥,还有那个!”   他的手指指向距离林溪一个格子的少年。他穿着很陈旧的衣服,白T洗得微微泛黄,身材清瘦,一张脸的轮廓却生得很好,眉眼带着少年人的坚定。   在谢祈观察对方时,贺静泽已经迫不及待地介绍了:“这是洪叔的儿子,崔和卿。阿卿,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谢哥,旁边那个跟欠了他八百万一样臭着脸的是我表哥,也是我谢哥男朋友。”   崔和卿漆黑的眼睛望过来,点了点头,嗓音还带着几分变声期的微哑:“你们好。”   “你好。”谢祈朝他笑了笑,觉得崔和卿和洪叔倒不是很像,估计长相随了他妈妈。   “喂,你们叙旧叙够没有啊?”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对话,男人的眼睛往上一斜,睨着谢祈一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来春游的呢。你们这种态度能安全通关副本?别到时候自己不行,还拖累别人啊。”   贺静泽身为豪门大少爷,脾气没见得多好,尤其事关谢祈和傅厌。一听这话,当即扭头看去,毫不犹豫反驳:“我们叙旧关你什么事儿,你要是不爱听就把耳朵堵住。”   “嗤。”男人翻了个白眼。   桑琬看了男人一眼,目光从他衣服上的‘国王’标记划过,继而落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的身体往边上侧了侧,示意谢祈看过来。   “你看我们脚下的格子和标记,像不像国际象棋的棋盘?”   “不对不对,国际象棋的棋盘是8×8,这里才7×7呢。” 贺静泽指着格子反驳,“不过确实蛮像棋盘的。”   的确很像。   棋盘7×7规格,但横线和直线各八条。   八条直线组成的方格尾端由ABCDEFG表示,横线组成的方格则是以1234567表示。   而且不同人的身份不同。   此刻,从左往右分别是——   A1崔和卿,B1林溪,C1是一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男人,D1是开口嘲讽谢祈一行人叙旧的寸头男,E1贺静泽,F1桑琬,G1也是贺静泽的熟人,是贺静泽的高中数学老师,姓张。   其中A1到C1、E1到G1的玩家身上都印着‘骑士’二字,唯独D1寸头男是国王。   除此之外,A2是个大少爷,姓叶,傅厌和他的父亲似乎有所交集。B2是崔和卿的同学小黄毛,C2是一个穿格子衫的女生,D2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E2是谢祈,F2是傅厌,G2则是名字响彻全球的女拳击运动员。   从A2到G2,所有人的身上都写着‘士兵’二字。   嘭!   在谢祈一行观察完毕之后,一块巨大的显示屏自左侧推出。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棋盘围猎副本。]   [棋盘设定以及玩法规则根据国际象棋改编]   以下为玩法与规则,请各位玩家熟读并牢记:   1.棋盘规格为7×7,共49个方格,每个格子只可待一人。   2.黑白双方各分为国王(1人)、骑士(6人)、士兵(7人)。其中骑士与士兵行棋皆由[国王]定夺,杀死对方[国王]即为获胜。   3.所有棋子皆可横行、直行、斜行,但不可跳跃。注:国王最多一次行三步,骑士最多一次行两步,士兵每次只能行一步。   4.黑白双方相遇需经过最终交锋才可确定谁胜谁负。   5.骑士buff为自定追捕背景以及自我身份并得到相关提示,国王buff为随意抹杀对方两人。   6.黑方获胜则可恢复所有玩家性命并且通关副本。   贺静泽将游戏规则完整念了一遍,直到最后,他狐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衣服,皱着眉问:“第六条的意思是,不管游戏结束之前我们损失了多少玩家,只要这场棋局是我们获胜,那些损失的玩家都可以回来?”   桑琬:“看上去是这样的。”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那对面呢?为什么这条规则只针对黑方?没说明白方获胜他们会获得什么结果。”   这一点确实有点奇怪。   桑琬等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对面只距离他们几个格子的白方身上。但就这么一看,桑琬便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他们的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也不像他们一样进入新副本以后不停交流。   安静得如同木头人。   怪异的情绪渐起时,谢祈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他们是死人。”   死人?   两个极其简单的字像是掉落在人群里的炸弹,惊得玩家脸色骤变。   而林溪帽檐下的漆黑眼眸与谢祈对视一眼,他点点头:“A7方格里的男人我认识,我跟他待过同一个副本,不过他当时就死在副本里了。”   “按照你们俩的意思,对面都是已经死在副本里的人?”张老师蹙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说得通为什么游戏规则只提及了黑方获胜的奖励。”   “我知道了!”贺静泽蓦地高高举起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把是人机局啊,我们是活人玩家,对面是垃圾游戏选出来的机器人。”   谢祈挑眉。   形容得相当到位。   按照这个情况来看,的确是人机局。   只不过,谢祈觉得这人机局可能没多少水分。   能和林溪待过一个副本的玩家,多半不会是这个文明的人。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对方实力如何,身上有没有道具,有多少道具。   毕竟,人机局也分入门、简单和困难三种选择模式的。   …   棋局在五分钟后开始。   倒计时彻底结束以后,谢祈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说刚才他们只是脚下有个格子的话,那么此刻他们就完全被困死在格子空间内。他的四周像是多了透明的屏障一样,谢祈抬起手贴上,有东西隔绝了他与身旁的傅厌的触碰。   “这什么情况?”贺静泽朝着前面拍了拍,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他从自己拿到手的道具里挑挑拣拣,试了下用刀子撬、用不知名液体腐蚀,但都没有任何作用。   “阿泽,不用管了。”谢祈提醒道。   贺静泽哦了一声,很是听话。   与此同时,格外沉闷的机械音自每个人耳边响起:“黑方率先落子。”   一瞬间,黑方所有玩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寸头男身上。寸头男被这么多人盯着,竟也有点紧张,他的视线划过一干士兵。按照游戏的规则,最初只有士兵是可以行动的。   只是……一共七位士兵,他要选谁呢?   桑琬提醒他:“你最好从边缘开始走棋,我个人建议你应该把自己周围的人留着。”   规则说各类身份的棋子都不支持跳跃行棋,也就意味着只要[国王]的周围有人保护,对方想对[国王]下手必须先干掉[国王]的[骑士]和[士兵]。   桑琬说的在理,哪知寸头男一听便翻了个白眼:“我选谁走哪需要你一个女人来教我?你们这群女的还是闭嘴吧,在副本里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西。”   话一落,谢祈、贺静泽等人纷纷看向了他。   贺静泽气得脑袋发晕:“你有毛病吧?你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桑琬姐很牛逼的好不好!”   寸头男瞥他:“轮得到你说话吗?”   这死小孩,要不是他是[骑士]身份,前方都有士兵阻挡,他第一个就送他出去。   贺静泽气得上蹿下跳:“我他大爷的终于知道这玩意儿困住我的原因了,是生怕你这傻逼被我打!”   寸头男懒得离他,他的目光在[士兵]们身上一一划过。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道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了起来:“距离下子结束还有十五秒,十五秒后未下子视为黑方放弃行棋。”   寸头男一惊,当即道:“D2上前至D3。”   D2?   谢祈偏头看去,D2就在他左手边,是这场副本里唯一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挪动的棋子,脸色煞白。   她有些腿软,但身后却蓦地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道,生生将她推到了D3的方格内。   桑琬见状皱眉,她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怎么这个寸头男还是先动那中年女人?   在寸头男走完一步棋以后,白方也迅速走棋。   G6斜走至F5。   双方没有发生冲突。   轮到黑方走棋,寸头男一反常态没有动中年女人,而是选择将E2的谢祈挪到D2,也就是中年女人的初始位置。   白方走棋,A6斜走至B5。   随后寸头男将F2上的傅厌安排到谢祈的初始位置。   至此,寸头男的正前方,东北斜侧方被谢祈和傅厌挡住。   桑琬见状眯了眯眼睛,她想,寸头男何止是听进去了她的话,还学会了举一反三。他大概是觉得中年女人没什么用,保护不了他,所以才在第一步的时候直接挪走对方,让傅厌和谢祈取而代之。   正在这时,白方走棋,原本已经到F5处的棋子继续斜走,直接来到E4。   寸头男见状,眼睛蓦地一亮,   桑琬却神色一变,大喊出声:“等等!”   但是来不及了。   她的话音刚起,寸头男便毫不犹豫地指使D3位置的中年女人向东北方向斜走。   嘭!   中年女人和白方的男玩家在E4点上交汇。   伴随着一声惊叫,E4方格内的两个人于同一时间消失。而那原本有着棋局规则与玩法的巨大屏幕上开始有场景的变化——一个角斗场。   范围空旷,占地面积巨大,四周是喧嚣鼎沸的人声。   “陌生的朋友!欢迎来到生死角斗场!”人群中有人通过喇叭高喊着。   镜头不停拉近,印出了中年女人仓皇失措的脸。   而她的对面,正是白方的玩家。   白方玩家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中年女人,如同野狼盯上了猎物,伺机而动。   叮咚!   “我宣布,生死决斗现在开始!”   尾音随着喇叭被风吹散那一刻,屏幕上骤然迸溅浓郁的血色。   两分钟后,E4点上重现人影。   却只见白方,不见中年女人。 第43章 棋盘围猎   043.   空旷的空间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黑方的玩家脑海中尽是那一瞬间迸溅的血液,在所谓的生死角斗场,中年女人面对白方的男人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眨眼时间就被割断了喉咙。   贺静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觉得这和电影是完全不同的,尽管他们刚才就像是看电影一般通过电子屏幕观察谁胜谁负,可那一瞬间的死亡带给贺静泽的窒息感和毛骨悚然却长久没有散去。   贺静泽将目光投向了位于自己左手旁的寸头男。   和他一样反应的不在少数,以至于寸头男被那么多道视线盯着看,脸庞微微涨红,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这游戏规则不是说了吗?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胜利,所有人都能回来!”   “恕我直言,我觉得以你这种智商和态度,我们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谢祈的目光极其冷淡地望着他,毫不留情地嘲讽,“副本选中你做[国王],多少有点想团灭我们的意思。”   虽然话说得不客气,但在场任何一位都觉得这是实话。   桑琬看向寸头男,放缓声音:“虽然走棋的必须是[国王],但我觉得之后的每一步棋我们都可以共同讨论,你觉得呢?”   寸头男先是被谢祈一通嘲讽,脸色从涨红转为青黑,又听桑琬的话,没察觉出桑琬的好意,只觉得对方在威胁他。   他恼羞成怒道:“这只是个意外!”   贺静泽:“意外个屁,就是你没把游戏规则和副本当回事,我说这是人机局,你他大爷的真当人机局啊,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走棋都可能背负一条人命?你根本就没这个意识!”   “虽然很不想道德绑架,但这位小弟弟说的没错。”女拳击运动员用一双猎豹一样充满戾气的目光注视寸头男,“那姐妹说得也没错,如果你的智商不够,可以等我们商量好。你要知道,你的任性只会带来一个后果,我们要是死完了,你也就死了。”   “一损俱损,这个词语用在我们身上非常合适,所以还请你下决定的时候冷静点,不要着急。”张老师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黑框眼镜,语气沉重,显得格外语重心长。   寸头被一行人说得一声不吭,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他也得承认这群人说的是实话。   他沉着脸,没有再反驳。   将近半分钟后,系统提示白方可落子,位于E4方格的白方男人停留在F4。   轮到黑方落子。   可这个情况——   寸头男把大家威胁劝解的话听在心里,又或者是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抱着双臂冷冷盯着F4的方格:“你们最好速度点,要是没在规定时间落子,我们这边就要被视为放弃了。”   贺静泽想也不想就回一句:“你还是闭嘴吧。”   寸头男简直想杀人。   也是此时,谢祈迅速开口:“桑琬往前走两格到F3。”   此时白方男人所在的方格F4与桑琬的方格毗邻。   “假设白方换子,桑琬可以直接吃掉对方。”谢祈的语速很快,“如果不换子,白方直走至F5或者横走至E4或G4,你都可以选择直接上。如果白方斜走到E5,你也斜走两格到D5,到时候白方只能动一颗棋子,B5和E5任何一个方格上的棋子都有机会被你吃掉,至于六排的暂时不要动,吃掉了六排可能会被对方反杀。白方选择斜走G5的话,暂时没有交锋机会。”   “当然,上面假设的一切前提是你得保证你能干得过他们的士兵。”   黑方玩家被谢祈说得一愣一愣的,脑子转得快的立马就反应过来,脑子转得慢的例如贺静泽还在那边数格子,桑琬属于前者,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路线,再瞥一眼旁边的游戏规则,当时她就注意到了第五条里的骑士buff和国王buff。   不出意外的话,所谓的骑士buff应该可以压制普通士兵。   她冲谢祈勾起唇笑了笑:“我觉得问题不大。”   说完,扭头看向寸头男,“我到F3。”   寸头男没搞幺蛾子,张嘴就是:“F1到F3。”   桑琬感受着背后的强大推力,直到抵达F3的方格停下。   轮到白方落子,黑方每个玩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对面。或许是自己这方少了一个人,人数上带来了的压制,导致大部分人的心里其实是希望桑琬能和白方对上的。   在无声无息的沉默与注视中,沉闷的落子倒计时一点一点响起,像是砸在每个人心脏上的重锤。   贺静泽有点受不了这种紧张凝重的氛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真的快跳到的嗓子眼了。   原本还以为这只是夸张说法,等到真正感受到了才知道有多难受。   咚!   白方终于动了。   F4斜走至E5位置。   张老师激动地拍了下手掌:“小桑可以上!”   现场说得上话的就那几个,女拳击运动员认真盯着桑琬,桑琬身上穿的衣服和他们都一样,黑色的T恤和黑色长裤,短袖下的胳膊虽然纤瘦但肌肉线条格外漂亮,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经常锻炼的女生。   应该是有本事藏身的。   但她还是多说了一句:“你考虑一下。”   张老师闻言一顿,赶紧点头:“瞧我激动的,小桑你先考虑。”   桑琬能感觉到两人的关心,笑着点头:“不用考虑,我到D5。”   寸头男瞥她一眼,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冷笑。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蔑视显然对桑琬的决定感到嘲讽。   “这你要是出事了可跟我没关系了。”   桑琬表情不变:“当然。”   寸头男:“F3到D5。”   白方准备落子,几秒钟之后,白方的走棋却令人惊了一下。   出乎他们的意料,白方竟然没有选择动被桑琬盯上的B5和E5,而是选择将B6挪到了A6。   “嗤。”寸头男差点笑出声,“不是挺会算的吗?算到这一出了吗?”   “不如你会算,刚开始就让那个阿姨去送死。”贺静泽转身,“你搞没搞清楚你跟我们是一伙的?嘲讽我们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贺静泽实在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他看他真的很烦!   旁人并没有理会吵闹的两人,张老师蹙着眉将眼镜推高,开始疯狂做计算:“对面这招明显是想让B6让位,给A7方格上的人空出斜走的空格来,根据骑士可以斜走两格的规定,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想到C5。那个时候小桑你应该在B5或者E5。”   女拳击运动员:“所以,他们想试试骑士和骑士的碰撞?”   张老师点头:“有可能。”   几人看向桑琬,桑琬也皱着眉,她看向那个A7位置上的白衣人,是个男性,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桑琬心里清楚,俗话所说的人不可貌相是完全正确的。初见谢祈她也以为对方光只是长得好看,谁知道是个大佬。   “不用着急。”谢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你可以先吃掉E5那颗棋。”   桑琬点头。   她背后的推力气将她推到E5,黑白双方的身影被困于同一片空间内,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谢祈一行迅速将目光放到了屏幕上。   屏幕内一片漆黑,直到将近一分钟后,有了改变。   桑琬隐约觉得一阵眩晕传来,等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白茫茫一片,而耳边传来了声音:“请黑方骑士选择追捕背景,十分钟内没有选定背景则为随机。”   追捕……背景?   这不就是游戏规则里所提到的骑士buff吗?   但桑琬的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所以所谓的选定背景是怎么个选择法?自己随便想?   她尝试着开口:“背景选定为我在部门工作的办公室。”   嘭!   面前的空白中突然坠入一个场景,桑琬站在原地看向那扇开启的门,从这里能隐约探查到一点屋内的情况,她一眼便发现是她的办公桌。   在天空的巨型人脑出现以前,她在部门的办公室是多人办公室,而她的座位正巧靠近门口。换言之只要从门外经过的人,都能看到她在做什么。   所以部门的其他同事总是不停地调侃她——摸鱼都摸不了。   桑琬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两步,等站在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向里望,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一比一还原了自己在部门的办公室。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请黑方选定你的身份。”   桑琬皱了皱眉,她的身份能选定什么?   迟疑了一阵,她道:“我自己?”   “黑方可获得的提示:近在咫尺。”   “接下来为黑方提供此次游戏规则:   1.双方进行伪装,白方的伪装身份由系统规定,黑方可自由选择。   2.黑方需要在十二个小时内完成对白方的追捕,即识破白方的伪装,并且对白方进行逮捕或者抹杀。若成功,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黑方胜利。   3.若黑方无法在十二个小时内完成对白方的追捕,被白方逃离,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平局。   4.请小心白方的反击,若白方能在十二个小时内对黑方进行反杀,此次交锋则为白方胜利。”   “你们怎么看这个游戏规则?”   棋盘之上,女拳击运动员盯着屏幕一侧跳出来的游戏规则扭头问身旁的人。   谢祈站在自己的格子上,第一次觉得上个副本里的轮椅挺好的,起码腿不酸。他修长的身体懒洋洋地倚靠着那块透明的墙壁,和傅厌对视一眼缓缓开口:“看上去对白方挺友好的。”   崔和卿的同学小黄毛闻言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哪里只是看上去啊,这明明是给白方开闸放水吧。按照一般的棋局,这种情况下这次的走棋已经赢了,可游戏还是安排了反杀。明显不公平啊。”   “那倒不一定。”谢祈道,“按照先前的规则,第五条里着重提到了骑士buff中包括自选追捕背景、自定身份并且得到提示,这就证明这是桑琬所得到的优待。”   傅厌敛着眼眸淡淡接上谢祈的话:“她不应该把身份选成自己的。”   一直沉默的少年崔和卿微微沙哑的嗓音传来:“按照游戏规则,黑白双方进行伪装,桑女士不知道白方的具体伪装,但她没有改变身份,白方可以一眼认出她来。”   小黄毛瞪大眼睛:“那我们不是更亏了!”   谢祈看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方伪装成了桑琬办公桌上的电脑,他要怎么进行反杀?何况桑琬还得到了有关白方的提示。”   毫无疑问游戏规则是偏爱走棋胜利的一方,但它也的确给桑琬挖了坑。   譬如追捕的游戏规则是在桑琬选定背景以及身份以后出现的,否则桑琬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份一成不变的。   不过经此一回,后面的玩家就心里有数了。   …   桑琬看完这个游戏规则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坑了,不过她也没慌,选择走进了办公室内部。   在桑琬的两只脚都跨进办公室以后,身后的大门忽然嘭的一声撞上。随后办公室内也有了几分变化,一道道人影出现,他们或走在过道里,或坐在电脑桌前,或站在窗口低声交谈。而每个人都是眼熟的长相,都是她在部门的同事。   “桑琬,你站着干什么呢?”其中一名头顶少了点头发的同事从她身后路过,拍了拍她的肩膀,“吃今天微博上的瓜没有?听说影帝出轨啊,啧啧啧太热闹了。”   桑琬:“……”   这个场景未免有点太真实了。   她的这位同事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只爱吃瓜。   娱乐圈那点八卦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止如此,他也很热衷搜集上司们的八卦。   桑琬想到游戏的规则和时限,并不想浪费时间,她开口问道:“之前那个叫荀良的小鲜肉有什么瓜来着?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我忘记了。这两天我朋友特别迷恋他,我准备让她清醒清醒。”   同事立马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那朋友什么眼光,荀良被曝晚上和美女回家都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每次的美女都长得不一样,连人数都不一样。”   桑琬:“……”   行,没试探出来有什么问题。   桑琬抿了抿唇。   在接下去的大半个小时内,她用同样的方式将办公室所有的同事都试探了一遍,但没有一个人有明显的问题。   她再次回想规则和提示。   说实话她觉得‘近在咫尺’的这个提示四舍五入什么屁用都没有,因为在这个场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符合近在咫尺四个字。   场景外,棋盘之上。   贺静泽好奇的问谢祈:“谢哥,你觉得哪个可能是白方的伪装。”   谢祈听着耳边很轻的咚咚咚声音,他和傅厌就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虽然大家各自都尝试过砸碎玻璃并且没有成功,但是傅厌的触手似乎对此心有不甘,一直悄悄地敲着透明玻璃。   谢祈看得好笑,隔着透明玻璃做了个安抚抚摸的动作。在听到贺静泽的嗓音和问题时,他掀了掀眼皮,神情淡定道:“看不出来。”   顿了顿又多说了一句:“但如果是我,我选择把门锁上放把火。”   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林溪:“……”   下意识的就回忆起了谢祈在《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副本里的火烧机器人。但你别说,这个办法好像确实挺好的。   此刻,正在场景中,但是无法确认白方到底伪装成了什么的桑琬微微皱了皱眉,她不动声色地盯着办公室内的同事们看,过了几分钟,只见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个不大的白色瓶子。   贺静泽有幸见过一次,这个瓶子里装得是致幻剂。   林溪听到贺静泽的解释,心道真不愧是谢祈的熟人,这手段简直一模一样。   …   桑琬的致幻剂分量下得不算少,仿佛生怕毒不死那些同事。   但随着同事一个个面色狰狞地倒下,所谓的追捕游戏却并没有结束。   这一刻桑琬便知道她的同事里并没有白方的人。可如今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些死物,难道白方的人躲在这里面?   心中多了几分想法,桑琬果断开始扫荡。   她先动的是窗口放着的多肉和植物,将多肉的叶子一片片掰掉,没反应。于是又果断将目光投向了各个办公桌。桌上的书籍、杂志碎成了一片片,笔给掰断,连电脑都被桑琬一拳头给砸烂了。   双手按在键盘的两侧,将正中心的位置抵在膝盖上,双手向下用力,啪嗒断裂的声音显得格外悦耳,听得场外几个身份是打工人的玩家热泪盈眶。   上班的哪有几个不疯的,他们也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哐哐砸东西。   桑琬倒是没想太多,她几乎把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摧残了一遍,但奇怪的是依旧没能找到伪装的白方。目光下意识往墙壁上的挂钟看了一眼,这是他们办公室的领导自己出钱买的,挂钟上十二个数字,但时针秒针是相反方向转动的。   桑琬一眼看明白,这是在倒计时。   而现在,距离她进入追捕游戏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或许是因为时间还足够,而且这片办公室所在的区域不算大,所以桑琬的心情还算平静。   她休息了五分钟,再次开始拆办公室。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追捕游戏的进度是一点都没变。但办公室内的东西却已经被嚯嚯的差不多了。   桑琬甚至一脚踹烂了办公桌。   放眼望去,办公室内一片混乱。   ……怎么还没找到?   桑琬瞥了一眼挂钟,距离十二个小时还剩下六个小时。   随着时间过半,原本的信誓旦旦和坦然的心态也开始逐渐发生改变。   张老师安抚大家:“其实就算没找到白方,我们这边也不会亏损什么,不是说了到时候算平局吗?”   女拳击运动员:“话虽然这么说,但能杀一个是一个。当然,没杀成功也没什么问题。”   确实。   相比白方,在走棋上有优势的桑琬可以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但桑琬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凝重。   她的想法应该是偏向趁这个机会干掉一个白方成员的。   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开始搜索办公室内完好无损的物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伴随着十二个小时的倒计时到来,桑琬觉得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好像也响亮了不少。   哒,哒,哒。   一点一点掀起了桑琬心头的焦躁。   她的红唇越抿越紧,目光沉沉。   几秒钟的迟疑之后,她走到窗边一拳头砸碎了窗户的玻璃,拆掉了百叶窗——没用。   哒,哒,哒。   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   桑琬一脚踩碎了早已没气的打火机,从抽屉里的角落里找出了很多小玩意儿,一个个挨个摧毁,连女同事遗落在角落里的发圈都没有放过。   依旧没有动静。   哒,哒,哒。   剩下最后五分钟。   桑琬几乎是连轴转了十二个小时,额间满是汗水,她有些虚脱地靠在断裂的椅子上,轻易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手臂腿部肌肉微微酸胀,是她长时间翻动和毁坏办公室内的重物造成的。   哒,哒,哒。   还有三分钟。   一滴汗水顺着桑琬额角的碎发滴落在她的面前。   哒,哒,哒。   还有两分钟。   接连不断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秒针走动声音彻底掀起了桑琬心底的烦躁。   好不容易能和白方的士兵碰上,自己的骑士身份明明可以碾压对方,但事到如今却连对方的尾巴都抓不住。   桑琬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但心脏已经随着秒针开始砰砰砰的疯狂跳动。   这挂钟也是真的烦。   当时就不能买个没声音的吗?   等等——   挂钟?   桑琬倏然扭头,盯着那重新回归数字12,又嗒嗒嗒走向数字11的秒针。   嘭!   她一脚踩在高高叠起的木桌、椅子上,纤瘦的身体站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心惊胆战。但桑琬的目光却死死凝着那挂钟,在秒针从2走向1的时候,抄起手里从椅子上卸下来的椅子腿哐当砸了上去。   下一秒,桑琬只觉得眼前有一片耀眼的光芒袭来,她蓦地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时,人已经站在了硕大棋盘的E5方格上,而方格里原本的白方人员已经不见踪影。   ……她在最后一刻找对了?   真是那个挂钟?   桑琬心底那口一直憋着的气倏地散发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抹过湿漉漉的额头,彻底放松下来后疲惫得都想要睡过去了。   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然后转过身去看黑方玩家。   贺静泽激动地恨不得从跳起来,整个人贴在透明玻璃上疯狂对桑琬表达自己的敬佩:“桑琬姐太牛了!我以为你要失败了,没想到竟然在最后一分钟发现那个挂钟有问题!”   其他人也是一脸笑意。   女拳击运动员点点头:   “牛逼。”   桑琬冲几人笑了笑,然后垂眸看看自己一身的汗,以及湿哒哒的衣服,她问道:“我在场景里找白方的十二个小时,你们这里过去多久?”   贺静泽:“十二个小时!”   桑琬一愣:“你们就这么看了我十二个小时?”   贺静泽点头。   所以,桑琬在追捕游戏里累得够呛,他们这群还在棋盘上的玩家也不好受。每个人都想知道桑琬能不能找到那个伪装起来的白方玩家,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估摸着连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和桑琬本人差不多,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你别说,我这会儿是有点困了。” 贺静泽小声道。   谢祈瞥他一眼:“刚才让你休息你不休息,现在想休息不太合适。”   贺静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谢祈却没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桑琬的身上,他和桑琬对视,缓缓道:“你现在应该不适合再进行一次追捕游戏。”   桑琬点点头:“追捕游戏的规则你们看到没?我觉得这次是我运气足够好,白方伪装的挂钟没有生命,否则我的游戏困难程度应该会提升不少。”   谢祈:“确实。先看看白方的下一步棋。”   谢祈说完没多久,白方便落子了。   和他们最初想象的差不多,在白方将B6的人安排到A6以后,他们果然选择动拥有骑士身份的A7方格的玩家。而此时,A7正前方的A6方格被阻挡,A7只能选择斜走一格到B6或者斜走两格到C5。   但毫无疑问,A7走到B6相当于白走,因为他的正前方B5方格内有人。   他只能选择斜走两步到C5。   随着白方彻底落子,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桑琬的身上。此时此刻桑琬距离C5方格的骑士只有两格距离,如果她有能力她可以直接横走去吃掉C5。   但不现实。   桑琬花了十二个小时才找到那挂钟,身心疲惫,此刻对上白方的骑士,获胜的可能性并不高。   如果桑琬输了,那么黑方这边就损失了一个强有力的队友。   这对玩家而言显然是相当不划算的。   “这么看来,桑琬你只能后撤。”谢祈盘腿坐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抵着下巴,他眯起狭长的桃花眼思索,“你在原地不动,白方肯定会动手的。”   “但如果我动了,你们的情况也可能不太好。”桑琬道。   “确实。”谢祈点头,“但我还是建议你斜走到G3。”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了张老师的疑惑:“有什么原因吗?”   崔和卿、林溪等人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底有一样的疑惑。   在他们看来,桑琬的撤退路线并不只有一条。桑琬可以横走一格到F5,白方也追不到她。或者直走一格到E4也可以。   “想赌一把。”谢祈勾起唇,“想看看如果桑琬走到G3,白方会不会也通过斜走跟到E3。我个人觉得这条路线对他们来说挺不错,假设他真的走到E3,G2方格有人,那么桑琬只剩下三条路线。”   “往G5方向走两格到G5方格,桑琬会直接被他追上来吃掉,假设只走一格到G4,他可以吃掉E2。如果桑琬走到F3或F2都有可能被他吃掉,这对于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   张老师听懂了。   但问题是——   他小声道:“E2不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感觉谢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傅厌的安全。   “再者,”女拳击运动员开口,“如果他没有跟桑琬,那么他可能会直行到你旁边的C3以及斜走到A3,到时候A2、C2这两个方格中的玩家会比较危险。”   随着她的话起,A2和C2方格内的豪门少爷和格子衫女生脸色微微一白,两人同时将目光放在了谢祈的身上。   这位姓叶的豪门少爷在《无限求生》之外就听说过谢祈的大名,毕竟傅厌从不遮掩谢祈的存在,谁不知道傅总有位长得超级无敌好看的男朋友,而且两个人感情相当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结婚。   所以此时此刻,哪怕心里有许多的想法,叶姓豪门少爷不敢多说什么。   而格子衫女生咽了咽喉咙,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她磕磕绊绊的问:“你们能赢吗?如果能赢的话,不用管我,我对自己什么本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就一普通小女生,平时跑个八百米都不及格,在此之前顺利通过两个副本,纯粹是因为副本里有大佬。她有时候自己也想过,如果没有大佬她会怎么办——   可能用不到这垃圾游戏动手,她自己先自杀了。   反正让她玩这种游戏,别问她的脑力体力能不能跟上,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脏撑不住。   众人:“……”   你这自知之明稍稍有点过了。   那叶姓少爷听格子衫女生这么一说,忽而嘀咕了一句:“就算是死,我要是能和傅总死在一个副本里,我爸应该也会让我上族谱吧。”   众人:“……”   谢祈颇为好笑地看着两人,开了口:“别紧张,就算他真的选择放弃追桑琬,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桑琬听到这儿,沉默了一瞬,张嘴便道:“那我斜走到G3。”   谢祈:“可以。”   寸头男面无表情地当喇叭,桑琬顺利被身后的推力推到了G3的位置。   接下来就看白方到底准备怎么走了。   谢祈不认为他们特地将那位拥有骑士身份的玩家推出来,会在此刻动其他的棋子。事实证明他猜测的的确不错,白方动的还是那位骑士。   在叶姓少爷和格子衫女生紧张的深呼吸中,白方骑士斜走至E3!   谢祈缓缓勾起了薄唇。   这白方明显是想趁着桑琬虚弱,赶紧干掉她。   失去一名骑士对于黑方来说,可比先前失去一名士兵的杀伤力大多了。   在叶姓少爷和格子衫女生猛地舒出一口气的轻松里,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   前者手指一勾,唇角笑意加深:“E2走E3。”   其他人:“???”   张老师震惊地眼镜都差点跌掉:“小谢,你男朋友是士兵,士兵能主动对上骑士?”   谢祈:“游戏规则没说不可以。”   小黄毛也在这个时候悄悄扭过头,他看向贺静泽,用特别特别小声的声音问他:“你跟我们说实话,你哥是不是瞒着他男朋友干什么让人无法原谅的坏事了,不然他男朋友怎么推他出去送死。”   贺静泽:“……”   听了个正着的林溪:“……”   怎么就是推傅厌出去送死,这不明显是白方那个自己找死撞到傅厌跟前了吗? 第44章 棋盘围猎   044.   寸头男没有错过几人的交流,见到谢祈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态度想要将傅厌推出去,看向谢祈的眼神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他朝着沉默无言的傅厌喊了一声,以一种看热闹的态度妄想挑起情侣之间的对立:“喂,这可是你男朋友要求的,他要送你去死,跟我可没关系啊。”   “你要不真的闭嘴吧,闭不上你就把你嘴巴缝起来,行吗?”贺静泽捏紧了拳头,面朝着寸头男的方向用力挥了一下,臭傻逼竟然还在这里挑拨他哥跟谢哥的感情。   虽然心里很清楚他哥跟谢哥是绝对不会把这傻逼的话放在心上,但贺静泽就是听着不爽。   寸头男冷呵一声,“有本事你就过来缝。”   “时间要到了。”傅厌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交锋,“可以走棋了。”   寸头男一愣。   在他的理解里,他认为傅厌该对谢祈的行为提出异议,但事实上他好像根本不在意。眉心微微一蹙,寸头男在心头一声冷笑——   反正是他们自己要去送死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寸头男:“E2走E3。”   傅厌和白方骑士碰撞!   …   傅厌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面前的场景有些奇怪,是一片暗沉的黑。   耳边回荡着追捕游戏的提示:   “游戏背景设定随机。”   “接下来为黑方提供此次游戏规则:   1.双方进行伪装,白方棋子为骑士,身份为白方自选。黑方棋子为士兵,身份为系统选定。   2.黑方需要在三十六个小时内完成对白方的追捕,即识破白方的伪装,并且对白方进行逮捕或者抹杀。若成功,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黑方胜利。   3.若黑方无法在三十六个小时内完成对白方的追捕,被白方逃离,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平局。   4.请小心白方的反击,若白方能在三十六个小时内对黑方进行反杀,此次交锋则为白方胜利。”   傅厌静静听着游戏规则,发现了与桑琬所经历的游戏规则有少许的不同。   他们的两次走棋都是胜利,所以黑方是追捕方。   但第一条规则内写明了白方可以自选身份,这说明骑士buff在这场追捕游戏里依旧管用。   管用,但不是完全管用。   毕竟这次的游戏背景是随机选定的。   那么还有剩余的骑士buff管用吗?白方能得到他的身份提示吗?   傅厌敛下眼眸,还未想明白却先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他看到了长长的宛若透明的触须自身体内部延伸出来,触须随着水流的波动而微微晃动着。有细微的动静自身侧响起,那触须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悄悄探了过去。   啪!   漆黑被柔软的蔚蓝色灯光取代,傅厌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无数漂亮的鱼类晃动着尾巴慢悠悠从他面前游过,高低不平的珊瑚礁模样奇妙,浮游生物顺着水流的方向起起伏伏。   好像是一片海域。   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起来时,那无意识伸出去的触手也终于缩了回来。傅厌偏头看去,一条刚刚死去不久的小鱼翻着肚皮无声无息地从他面前飘过。   他皱皱眉,没当回事,再次认真观察起这个有些特别的背景。   这里不是海洋。   除却刚才突然亮起的灯光作证,傅厌发现自己正缩在一个角落里,角落的正面是珊瑚美景,两侧却是透明的玻璃。   他望着玻璃,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一只水母。   透明的水母染上浅浅的蓝色光晕,几十条长长的触手在行动时一晃一晃,充满了神秘。   傅厌的目光通过玻璃,看到了正对面印在墙壁上的几行字:   不可思议水族馆。   世界上最大最真实的水族馆,带每一位游客领略唯美又危险的海洋世界!   一眼望去,玻璃外的空间格外宽敞,摆放着无数空椅子,几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擦拭着桌椅,或清理着地面。   傅厌的角度有限,只能借助流动的水流来调整位置。目光穿过几个工作人员的身侧,他发现看台上还有一块竖起来的广告牌。   不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方的员工通道大门被推开,一个同样身穿制服的年轻人肩膀上扛着广告牌走了进来,他弯腰将广告牌放到看台最好的位置,又将原先的广告牌带走。   这一次,傅厌看清楚了广告牌上的内容,上面写着:不可思议水族馆邀请您观赏最危险的水下世界!   那几个擦拭着桌椅的员工没错过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   随后,细碎的交谈声隔着一块玻璃响起。   “又换牌子了,我还是喜欢水族馆的上个形态。”   “是啊是啊,你看这地上多干净。”   “估计到时候我们又得辛苦好久,那一回我拖地拖得手臂都抽筋了,最过分的是他们竟然还不给我加工资。”   “手臂抽筋算什么?你还记得小布吗?”   “当然,他不是辞职了吗?说实话我挺能理解的,要是我我也想辞职。”   “不不不,你怎么会天真的认为他只是辞职。辞职的人怎么会怎样联系都联系不上呢?我悄悄告诉你,他——死了!”   “什么?!他怎么会突然死掉?”   “这事说来话长。”   交谈到此为止,因为这两位工作人员将抹布往水桶里一扔,拎着脏兮兮的水桶离开了看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员工通道,傅厌表情不变。   他开始如同一只真正的水母一样在伪装海洋的空间内来去自如。   傅厌觉得自己游了许久的时间,但这里的世界好像一眼望不到头,或许正如宣传语所说——世界上最大最真实的水族馆。   棋盘上。   黑方玩家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场景,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贺静泽按住抽搐的眼角,指着面前那块硕大的屏幕怒吼:“这狗逼游戏是认真的吗?这水族箱大到我都一眼望不到头,里面还全是海洋生物,现在它要让我哥在三十六小时内把对方逮到?我哥还是那么那么小一只水母!它是不是玩不起!!”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没有错,他特地举起手,拇指掐在小拇指上,比了一下傅厌变成的水母到底有多小。   贺静泽觉得这就跟西瓜与芝麻似的。   水族馆的水族箱有西瓜那么大,而他可怜的哥只有芝麻大小。   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他哥!   “谢哥,你怎么不说话?”贺静泽怒吼半天,得到了其他玩家的点头赞成,唯独谢祈舒展着长腿坐在地上目光紧盯着那只透明小巧的水母一声不吭。   贺静泽恨不得戳他肩膀,无奈只能戳一戳透明玻璃,“谢哥你在想什么?”   谢祈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他冷白修长的长指撑着下巴,目光却依旧落在水母上,缓缓开了口:“……真可爱啊。”   贺静泽:“……”   其他人:“……”   仿佛感觉到了身后一群人的无言以对,他偏了偏头问:“不可爱吗?”   贺静泽抽了抽嘴角:“长得是挺可爱的,但一想到是我哥变的,就不可爱了了。”   谢祈:“那我跟你不太一样,本来就挺可爱的,一想到是你哥变的,就更可爱了。”   贺静泽将此认定为小情侣之间的腻腻歪歪,最终决定无视,转移话题:“谢哥,你现在不应该担心一下我哥的情况吗?我觉得我哥情况不妙。”   听到这话,一旁早已憋了话的张老师使劲点了下头:“这次的追捕比起小桑那个,难度看着增加了很多呢。”   桑琬应一声:“背景随机,确实对我们不太友好。这个水族箱到底有多大我们也不清楚,里面无数生物,谁也不知道白方伪装成了什么。而且游戏背景显然不止是水族箱内部,很难想象如果白方伪装成了水族箱外的工作人员或者物品,傅厌该怎么逮捕他。”   这样的话,平局的可能性太大了。   “游戏规则说白方由于骑士的身份依旧可以自选身份,我倒不认为他们会选择一个和阿厌碰不到面的身份。毕竟,骑士杀士兵的机会不容错过。”   桑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但是现在看傅厌的情况,她总觉得不太妙。   “他身上带毒。”就在几人说着话的时候,一道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声音略显低沉粗哑,十分陌生。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是那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身材十分健硕,黑色T恤藏不住手臂肌肉鼓起的弧度。   谢祈望着他,觉得这个人还蛮有意思的。   在此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一直坐在属于自己的格子里闷声不语,哪怕在中年女人因为寸头男的失误和着急被推出去而引发了一场争论时,他也是默不作声的状态。   他似乎有意将自己的存在降低,但却又在此刻出了声。   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刀疤脸哑着声音继续道:“他变成的那个水母叫做箱水母,也可以叫做立方水母,六十多根触须,每一根触须上都藏着几十亿个毒囊和毒针。”   贺静泽无声地张了张嘴,目光落在那只水母身上,觉得对方更不可爱了。   他哥和有毒的双重buff加深,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   刀疤脸的科普没有暂停:“这个水族箱有点奇怪,刚刚路过箱水母的那几种鱼类,基本都含有毒性。看到那条海蛇了吗?背部深灰色、身上很多黑色环带的那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是青环海蛇,海洋里最毒的蛇类之一。”   谢祈几人的目光对视,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确定的问:“所以……这个水族箱里很多剧毒生物?”   刀疤脸:“就现在来看是这样的。”   谢祈敛着狭长的桃花眼,回忆起了那块写着‘不可思议水族馆邀请您观赏最危险的水下世界!’的广告牌,又想起了那两个工作人员的对话。   事情好像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时间,傅厌所变成的箱水母每次途径一个地方,刀疤脸都会负责介绍从旁经过的海洋生物的名字、是否存在毒性、杀伤力如何。   他道:“按照一般情况,有些生物因为习性的不同,甚至不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谢祈:“谅解一下,毕竟是游戏。”   贺静泽好奇的发问:“你是做什么的呀?怎么那么了解海洋生物?”   刀疤脸语气平静:“只是喜欢而已,所以了解得比较多。”   贺静泽点点头,没再多问。   与此同时,正在追捕游戏背景内的傅厌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他在前行过程中遇到了一只身形庞大的海龟。   那只海龟划动着鳍状四肢,穿梭在水流之中。当目光触及到面前被水流冲过来的水母时,体内来自食物链的狩猎本性瞬间爆发,二话不说就朝着水母而去。   傅厌眼神微微一凝,转身就借着路过的群鱼制造出的水流顺势往远处漂流而去,眨眼时间便消失在珊瑚群中。   海龟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看上的食物消失不见,气得用身体狠狠撞了下珊瑚礁,珊瑚微微晃动,海龟转头划动四肢离开。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它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肢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一缕海带细软的身体缠上海龟后肢。同一时刻,无数的海带从珊瑚丛的各处钻出来,从四面八方而来彻底将海龟包裹其中。   无声无息的水中多了一块绿色的‘巨石’。   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所有纠缠在一起的海带无声无息地散开,各自回归原本的位置,而那被包裹的海龟却完全没有了踪影。   只有一点点怪异的血腥味悄无声息的浸在水里,顺着水流方向一路飘远。   小水母看着这一幕,缓缓离开了珊瑚礁。   傅厌飘了一路,花了将近一天。   从水族箱的玻璃望出去,墙上有一块电子钟表,上面显示现在是10月6日的上午七点。   傅厌计算了下时间,距离他进入追捕游戏正好是二十四个小时。   按照游戏规定,他只剩下十二个小时的追捕时间。   但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他没有丝毫进展。   就在此时,员工通道的大门打开,二十多个员工迎面走来。走在最前方的员工哎呀了一声,赶紧小跑到水族箱前,惊讶道:“怎么回事?怎么死了那么多?”   水族箱内许多的鱼类都翻起了肚皮。   “死了就死了,反正今天会死的更多。”另一个员工嘀咕了一句,扭头询问剩下的员工,“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就等观众进场。”   傅厌藏在角落,听着几人的对话,触须缓缓贴在玻璃上。小小的可爱模样很快引来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性质,他俯身轻轻碰了碰那块玻璃:“这只水母听说毒性很强?”   “嗯,不过今天之后估计也只有死一个下场。”   早上九点整,水族馆右侧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群游客相互交谈着走进了看台。不同的人手里都拿着一样的卡片,上面写着他们的座位号。   不过五分钟,看台上所有的座位都被游客们坐满。   九点十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水族箱玻璃的正前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麦克风,眼神里有隐隐的疯狂闪过:“欢迎各位前来不可思议水族馆!今天我们的游玩项目是观看海底杀戮秀!”   男人的声音落下,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沉重的声音。   顺着那声源看去,只见水族馆头顶的屋顶被缓缓打开,暴露了四周是许许多多的吊机,巨大的钩子下是透明玻璃箱。   “首先是一号嘉宾,变异食人鱼!该食人鱼品种经过研究员改造,牙齿无比锋利能轻易撕裂所有海洋生物!”   嘭!   巨大的透明玻璃箱随着吊机倾倒,一眼望去上百条变异食人鱼齐齐落入傅厌所在的水族箱。   变异食人鱼的掉落卷起水流,周围慢悠悠游动的海鱼被卷入其中,正欲晃动尾巴离开,却在顷刻间被反应过来的变异食人鱼用尖锐的牙齿撕碎了身体。   有种怪异的咔哧咔哧的进食声在耳边响起。   平静的水族箱瞬间被一片殷红覆盖。   这并不是结束。   男人的声音透着麦克风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接下来有请我们的二号嘉宾——身体拥有无数吸盘,最喜欢血液的巨型海虫!”   “三号嘉宾——鬼面杀人蟹!”   “四号嘉宾——以人类血肉为食的巨鲨!”   “五号嘉宾——能吞噬巨大生物的吞噬鳗!”   “以上嘉宾皆是变异种,除此之外水族箱内还存在着不少神秘物种,欢迎各位一起见证这场海底杀戮秀的最终获胜者!” 第45章 棋盘围猎   045.   西装男人的声音通过话筒在偌大的看台带着些许的颤音落下,迎来了看台观众雀跃的欢呼。   观众们的目光很快就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偌大的水族箱。   事实上为了让大家更好的观看这场海底杀戮秀,水族馆还在水族箱内安排了许多摄像头,如今摄像头所捕捉到的画面就印在四周墙壁的大屏幕上。   右侧的屏幕上慢吞吞地游过一只小水母。   下一秒一条变异食人鱼倏地晃着尾巴追了上去,小水母的触须很长,从食人鱼的身上一闪而过,又迅速收回,如同诱惑一般,勾引着食人鱼不停往前。食人鱼加速了尾巴的甩动频率,它与小水母之间的距离很快被拉近。   眼见着水母小小的身体就在近在咫尺的前方,食人鱼张开了满是尖锐牙齿的大嘴。   它的牙齿比起一般的食人鱼似乎更加锋利,牙尖很长,上面还沾着刚刚在鱼群里肆虐而留下的战利品。小水母往石头底下一钻,食人鱼嘎嘣一口咬碎了石头。   傅厌眯了眯眼睛,目光略过食人鱼的身后,忽然换了个方向。   他身子小,又无比柔软,长长的触须飘过时食人鱼也跟着一扭头,结果一眼望进了一片漆黑,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席卷着刺激着它的鼻腔,不等反应过来便顺着巨鲨的食道进入了对方的肚子。   傅厌藏在石头缝隙里,望着面前这一幕。   自这些所谓的变异海洋生物进入水族箱以后,原本还算清澈的水面立刻被鲜红的血液搅浑,那些作为装饰的小石头、灯光,连珊瑚丛都被卷入了混乱之中。   傅厌的眼前是巨鲨和吞噬鳗的交锋。   巨鲨的体型其实和它的名字稍微有些不搭噶,它看上去跟普通的鲨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倒是那条吞噬鳗身后拖着的如鞭子一般的长尾巴上长着锋利的倒刺。   傅厌亲眼目睹那尾巴在甩动时不经意碰到旁边游过的无辜小鱼,小鱼的身体瞬间被割成两段——不止是皮肤与肉,连骨头都在一瞬间断裂。   而此刻,吞噬鳗又粗又长的尾巴不停地鞭打着巨鲨的尾部,尾巴每一次甩下去都会深深嵌入内部,从而带出大片的血肉。没一会儿的时间,巨鲨已血肉模糊。   疼痛刺激着神经,巨鲨愤怒地甩动尾巴以此脱离吞噬鳗的桎梏,它在水中转身,过快的速度和过重的力道卷起周围无数水流,而吞噬鳗见状张开巨大无比的嘴巴一口将所有靠近的生物全部吞下,更是在几秒之后一口咬上了巨鲨的尾巴。   照这个情况来看,这巨鲨甚至打不过体型比它小了很多的吞噬鳗。   有点意思。   傅厌看热闹看得兴趣,忽而感觉到自己的身下多了一片阴影。那影子里有八条巨长无比的‘竹竿’,‘竹竿’撑着圆圆的部分像一座小山压下来,像极了蜘蛛。   傅厌微微偏了偏头,看到那阴影的真实模样。   是那只鬼面杀人蟹。   螃蟹的身体非常庞大,八条长腿支撑着地面,两条前腿腾空支起。它的面部是一个略显奇怪的鬼影,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巨大的骷髅,皮肤苍白一片。   嘭!   一条长腿砸下来,正正好砸在了小水母的一条触须旁,溅起了点点沙土。   傅厌感受着砂砾迸溅至自己的脸颊,眸光闪过光。   小小的水母看不出表情,然而伴随着一股极致阴冷气息的到来,那鬼面杀人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八条腿突然蹬蹬蹬地往后退了两步。   比鬼面杀人蟹更为庞大的阴影自四面八方笼罩它,只听见一阵咔哧咔哧的声音响起,鬼面杀人蟹的八条长腿忽然以一种怪异的速度崩裂,噼里啪啦碎成了渣渣。   傅厌瞥了眼嘭哒一声摔在地上的螃蟹,隐隐约约似乎从那螃蟹的两个黑洞洞里看出了几分迷茫和无措。   小水母慢悠悠地又藏进了石头缝里。   …   “刚才发生了什么?”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脑袋往电子屏幕的方向凑了凑,一时没注意撞上了那块透明玻璃。   那只大螃蟹怎么就突然卡拉断腿了?   “是道具吗?”女拳击运动员低声问道。   对于傅厌的本事,在场只有谢祈和林溪说得上话。但林溪在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只剩下一个谢祈张嘴就是胡说八道:“是啊,那道具还蛮好使的。”   “可以问问是什么道具吗?”小黄毛一脸好奇。   话一出口,对上谢祈狭长的桃花眼,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不太适合问。在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游戏里,道具相当于每个玩家的底牌。   他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地正要说上一句‘我不问了’时,却听见谢祈懒洋洋的开口:“触手。”   小黄毛:“啊?”   谢祈:“就是那种平时软绵绵弹性很好,捏着很舒服,到了关键时候能拧断你脖子的触手。”   小黄毛:“……对不起,我想象不到。”   他一听到触手两个字,脑子里全是瑟瑟。   小黄毛:“但根据我看过的小说和漫画,我觉得这应该是好东西。”   谢祈点头非常赞成。   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引起了几人的好奇,但等不到他们解惑,因为电子屏幕内的水族箱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水流之中,一枚银色的小牌子随着转动被周围的灯光照耀,露出一两点银灰。   “那是——”   “谁的道具?!”   银色小牌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众人也趁此时机看清楚了上面写着的内容:死亡之屋。   “这什么意思?”张老师震惊道。   谢祈也被这个银色小牌上的花体字给吸引去了兴趣,他忽而记起先前林溪说过,A7方格内的玩家与他待过同一个副本,他扭头朝着林溪看,恰好对上林溪看过来的眼睛。   林溪压了压帽檐,低声道:“一下子没想起来那家伙身上的道具。看到[死亡之屋]才回忆起来。”   他经历过的副本多,遇到的玩家也多,他能认出来A7方格内的男人与他有过共同副本经历已经算是不错了,倒也不能强求其他。   谢祈深知这一点,只等着对方解释[死亡之屋]道具的功能。   林溪:“之前看他使用[死亡之屋]是在地面勾画出范围,在此范围内的所有生物全部被割喉,死亡。”   随着林溪的尾音落下,黑方一群人的视线蓦地聚焦在电子屏幕上。   眼里的情绪也变得紧张起来。   按照他们观看的角度,他们都认为这块银色小牌距离傅厌伪装的小水母并不遥远。   谢祈蹙眉:“范围有规定吗?”   林溪:“这我不清楚,只看过他使用一次,而且当时范围挺大的。”   再担心也没用。   [死亡之屋]已经开启了效果。   以[死亡之屋]的银色小牌为中心点,它向四周射出几道光线,光线延伸距离格外长,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水族箱。   所有光线的终点向上再延伸出的光线,所有线条连接形成了一个立体空间。   而傅厌就位于立体空间之中。   面对这个不知是谁扔下来、突然出现的道具,傅厌并没有慌乱地像无头苍蝇乱窜,而是安静待在原地静静看着周围的特别之处。   [死亡之屋]构建出了一个空间,并不是现实里的房屋,游鱼依旧可以通过光线与光线的空隙来去自如。傅厌的目光落在远处那穿梭在[死亡之屋]范围内外的鱼群上,眼睛突然被一层鲜红覆盖。   他蓦地扭头,是道具终于开始了它的猎杀。   无数交织而来的光线如同一把利刃轻易割裂了立体空间内的大部分生物。   傅厌抬眸,他在立体空间最下层,而光线是从上往下,因此此刻的他暂且还是安全的。只不过,这些光线的速度非常快,眨眼就可以抵达他的面门。   他没有再犹豫。   透明的触手一把拉住不远处还在翻腾的巨鲨,那巨鲨只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道将它往那奇怪的立体空间扯去,令它这么庞大的身体都没有抵抗能力。怒吼着不停挣扎,然而再挣扎,也只是嘭一声砸了过去。   被拽了个踉跄的巨鲨下颚抵着地面擦过,位置刚刚好,一头就将小水母送出了立体空间。而就在小水母一扭身,收回自己长长的触须时,光线已经砸落地面,将巨鲨切成了五段。   “哇!”   无法解释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让看台上的观众激动地惊呼!   傅厌偏头看了眼还半悬在空中的银色小牌,目睹过那玩意儿的杀伤力,他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所以——   他就不客气了。   透明的触手趁着水中血雾浮起、混乱一片时顺手牵羊,顺走了那银色小牌。   经此一遭,水族箱内的海洋生物几乎死了一大半。水中全是碎裂的尸体,混杂着血腥味的水流气味也格外难闻。但傅厌早已习惯,对此没有太多的不适。   他在计算。   最初他看到那五只被送入水族箱的变异海洋生物时,他猜测白方的伪装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在变异海洋生物到来前的二十四个小时内,水族箱内并没有发生冲突。   就连他刻意毒死许多游鱼也没有引来对方的关注。   傅厌想,如果他是对方的骑士,他应该不会这么淡定,一定会完美利用所有时间去找敌方士兵,并且干掉对方。   现下,变异的海洋生物中,鬼面杀人蟹已经死亡,巨鲨死亡,变异食人鱼只剩下几条,完好无损的便只剩下吞噬鳗和巨型海虫。   其中,那只巨型海虫自落入水族箱就再也没有现身过。   吞噬鳗和巨鲨一直在打架,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观察四周并对付傅厌。所以那块突然出现的银色小牌,很有可能是从巨型海虫身上扔出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还有后手。   方才傅厌利用巨鲨逃离立体空间的一幕在旁人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点。只以为是巨鲨和吞噬鳗打架时后者占据了上风,但傅厌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盯上了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柔软的触手攀上珊瑚丛。   忽然,一缕阴影落下,一块巨大的吸盘黏着一条游鱼从小水母的面前晃过,只眨眼的时间那游鱼便变成了干瘪的鱼干,随着水流摇摇晃晃地掉下来,落到水母的面前。   坚硬的尘灰色硬壳自傅厌的面前一闪而过,随后溅起泥沙。   那只巨型海虫甩着身体,盯住了傅厌。   这还是傅厌第一次认真观察海虫的模样,长得非常丑,有点像往常见过的硬壳虫。但它身上的腿跟蜈蚣一般多,而且每条腿上都有一个专门用来吸血的吸盘。此刻,吸盘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的尖刺——   越看越丑。   海虫不知道傅厌在想什么,长在最前头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只水母。水母长得很漂亮,含有剧毒。但它身上的硬壳可以完全阻挡毒针防止刺穿它的身体。   数条长腿一起行动,海虫趁机用长腿朝着地上的水母猛踩一脚。   水母顺势往边上一躲,一扭头就不见了踪影。   但巨型海虫似乎认准了小水母,毫不犹豫便朝着小水母最后出现的地方而去。小水母没找到,巨型海虫先碰到了正疯狂甩动尾巴的吞噬鳗。吞噬鳗似乎杀红了眼,一见到活物便直直将自己的尾巴甩了下去。   它的力气看上去比针对巨鲨时大了不少,那一鞭子下去竟然直接把巨型海虫给劈断了。   ……死了?   不,不对。   只见那巨型海虫被斩断的两个部分忽然动了动,伤口的横截面慢吞吞地长出新鲜的血肉,肉上又被一层薄薄的硬壳覆盖——   一只巨型海虫,变成了两只。   而那吞噬鳗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情况不对劲,尾巴还在用力的甩动。   傅厌眼睁睁看着巨型海虫从一只变成两只,再变成四只八只,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忍无可忍,触手卷着那吞噬鳗的身体疯狂收紧,吞噬鳗发出怪异的嘶鸣,庞大的身体在一瞬间被彻底勒断,只剩下外面的皮肤连接着以一种奇怪的模样被折成两端,形成一个三角飘荡在水里头。   巨型海虫并没有错过吞噬鳗的异常。   十几只巨型海虫于一瞬间盯紧了贴着石头缝的小水母。   小水母毫不犹豫地往水箱中央而去,巨型海虫紧随其后。   海虫的行进速度比起水母显得很快,它们不用担心被水流冲走,也有足够的长腿能够支撑身体。   但很奇怪,它们就是追不上那只小水母。   海虫似乎有点烦躁,一枚银色小牌从其中一只身上倏地被丢出去来。这一次,一座完全封闭的牢笼直直从上掉落,将水母挡了个正着。   这是道具[诱捕笼]。   [诱捕笼]一旦确定了目标,除非它自身出现问题,否则便是不死不休。而且[诱捕笼]可以随意放大缩小,是一个非常牛逼的抓捕器。   用来抓傅厌这种小水母刚刚好。   [诱捕笼]不停地缩小,很快就变成了普通皮球大小,而被困在其中的小水母似乎毫无反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彻底困住。   也正是此时,珊瑚丛中悄悄伸出了一条柔软的绿色海带。那海带浅浅擦着一只巨型海虫而过,却在一瞬间如同蛇类一般缠住了海虫的长腿。   咻的一下,海虫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在最靠近[诱捕笼]的海虫即将收回[诱捕笼]时,它身后所有的海虫都在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海虫感受到脚边有一缕海带飘过,它蓦地回头,意识到不对劲以后,迅速勾住[诱捕笼]疯狂逃窜。   它的速度太快,那些被海带捆绑的海虫也不是泛泛之辈,无数海带于珊瑚从中钻出,将挣扎的海虫们齐齐包裹。   这样一来,便也失去了追捕剩余那只海虫的机会。   就在它勾着[诱捕笼]逃窜的时候,一条触手无声无息地借着牢笼的缝隙钻出牢笼悄悄触碰上了海虫的脊背。意识到不对劲的一刹那,海虫迅速后撤,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触手如同利箭噗嗤从脊背穿透了海虫的腹部。   鲜血喷溅至触手上,海虫的身体被捏得稀碎。   “我艹!成功了!”贺静泽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的双眼紧紧锁着电子屏幕。   一秒,十秒,一分钟。   少年脸上的笑容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僵硬,他偏头去看其他人:“什、什么情况?”   这场本该结束的追捕游戏怎么毫无动静?   “各位!”男声通过巨大的音响穿过玻璃和水流,送到小水母的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带着笑,“看来,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这只可爱的小水母——”   傅厌蓦地抬起头,对上西装男的脸。   对方的眼底满是恶意,无声地张嘴:这场游戏,我赢定了。 第46章 棋盘围猎   046.   意识到白方的伪装到底是谁以后,黑方玩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那个硕大的水族箱彻底隔绝了傅厌与西装男交手的可能。   “这样看来,我们受制于人。”桑琬眉心一皱,神情也变得沉重了些。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追捕游戏到底有多简单,而傅厌这回……   “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都无法造成对方的死亡,也就是所谓的平局。”女拳击运动员开口,“不过我觉得傅厌挺危险的,平局和白方胜利的可能性占比差不多。”   众人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黑方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老师黑框眼镜下的目光的环视了一圈周围人,作为同一方的玩家,大部分人都蹙眉紧张着,林溪、刀疤脸看不清楚表情,唯独站在[国王]之位上的寸头男一脸讥讽的嘲笑。   张老师无奈摇头。   “小谢,你怎么看?”桑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目光放在谢祈身上。   谢祈的视线穿过透明玻璃始终落在那只小水母身上,虽然巨型海虫已经死亡,但那道具[诱捕笼]却依旧将小水母严丝合缝地困在其中。看着那些长长的小触手从笼子缝隙里钻出来,谢祈终于开了口:“他们应该有接触的机会。”   这话一出,林溪一行纷纷看向他,女拳击运动员一脸迷茫:“为什么这么说?”   谢祈回忆起海底杀戮秀开始之前,那群工作人员的对话。   …   水族箱内的海洋生物减少以后,再次重启了最初的计划——往里加入其他的生物。   依旧是所谓的变异品种。   但又与之前完全不同。   趁着水族馆的房顶被打开,傅厌多看了两眼被吊机们吊挂着的生物,一共十二只,在几分钟内全部扔进了水族箱。本就浑浊血腥的水冲刷着许久没有滋润过的生物,唤醒它们的生存意识的同时,也唤醒了它们的虐杀意识。   水族箱里热闹得要命,傅厌离它们有点远,省的被波及到。   而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其中一只生物上。对方身形巨大,通体呈现显眼浓郁的红色,长而有力的腕延伸得格外长,贴上了冷冰冰的水族箱透明墙壁。   巨型章鱼。   西装男介绍的时候,管它叫深海巨怪。   这只深海巨怪与其他正在厮杀的变异海洋生物有些许的不同,它似乎对杀戮没有兴趣,只是用腕上的吸盘牢牢吸住玻璃,一点点沿着玻璃攀爬。   很快,其中一条腕落在了傅厌的面前。   傅厌只垂眸看了一眼,触手微动,柔软的身体便顺着那腕一路飘至深海巨怪的身后,藏在了它硕大的脑袋后面。   看上去如老者垂落松散的外皮其实与盔甲相似,硬度很高,它的眼睛镶嵌在头颅上像极了两个正在散发黄光的灯泡。而此刻,这双深黄色的眼睛里散发着狩猎者对猎物深沉浓重的欲望。   狩猎者对猎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厌觉得有点意思,目光顺着对方眼睛的朝向看过去。   ——水族箱外,看台的人群。   与此同时,那西装男还拿着手里的台本介绍深海巨怪:   “资料上写我们的深海巨怪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没想到此刻它竟然毫无动静!哦,让我猜一猜,难道它是饿得没力气与其他海洋生物争夺猎物了吗!”   看台上的观众也爆发出一阵讨论。   就在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时,水族箱里的血战完全爆发,将里头的水彻底搅浑,不管是外侧还是内部安装的摄像头,都只能隐隐约约拍到模糊的黑色影子一闪而过。   谁也看不清水族箱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傅厌。   他看到那只深海巨怪终于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它用有力的腕狠狠敲着水族箱的玻璃。咚咚咚的声音格外响亮,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沉闷,每一次的敲击都像是敲在观众的心脏上。   一直以看热闹的姿态来观赏这场海底杀戮秀的观众头一次有了心慌意乱的感觉。   西装男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的变化,但他选择这个身份的时候水族馆的负责人跟他说过:他们的水族箱是采用最先进的技术制造的,每一块玻璃都十分结实,完全不必担水族箱破碎。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主持人的身份。   假设黑方的人的伪装身份是水族箱内的生物,最好不过。他的身份让他既可以靠近那些奇怪但是无比强大的海洋变异生物,又可以靠近水族箱随时往里丢道具。   假设黑方的人不在水族箱内也不打紧,他还可以下台和每一个观众互动试探。   总归主持人的身份是他抉择之下觉得最合适的。   可现在——   或许,他应该相信水族馆的负责人。   于是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将水族馆负责人告知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告知其他人:“各位,不必担心,我们的水族箱玻璃质量非常好……”   解释的声音穿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员工通道中,有人往里瞧了一眼,又悄悄关上了大门,紧接着将门上锁、   两个工作人员摇头晃脑:“又一个被忽悠来的主持人。”   “可不是,上次那个可惨了,那个头一下子就被咬掉了。”   “今天这个不知道运气怎么样,不过深海巨怪都三天没进食了,那主持人距离它最近,肯定第一个遭殃。”   两人说话途中迎面走来另一个工作人员,对方年纪轻轻还是个刚入职的,他听到两位前辈的对话,颇为好奇的问:“所以那只深海巨怪真的只吃人类吗?”   老员工抬了抬下巴:“当然,从上面把它抓捕饲养到水族馆地下室开始,它的食物就是人类。或许是人类的滋味太美妙,所以在之后它再也没吃过其他的生物,连以前最喜欢的鱼类都不碰了。”   新员工听完,立马便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那扇紧缩的大门。   但见门是普通的木门,他又不免有些担心:“这扇门锁得住那只深海巨怪吗?”   两个老员工闻言,顿时对视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中一人伸手揽住新员工的肩膀,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扇门是用来锁深海巨怪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这扇门只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而已。”   另一个人继续补充:“深海巨怪吃完里面的人基本上就饱了,它自己不会出来的。毕竟它也很喜欢每天无忧无虑不用自己捕猎的生活。”   “等会儿是你负责去清理水族馆对吧?记得注意安全哦,上次那个叫做小布的就是因为太大意了,以为里头的海洋生物死光了就没了防备之心,被一条奄奄一息的海蛇咬了一口,死掉以后被我们喂了深海巨怪。”   “嘶……我会注意安全的。”   …   三个工作人员随着交流越走越远,而水族箱内的碰撞声似乎也逐渐减弱了。   西装男和观众们都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   藏在深海巨怪脑后的傅厌将此刻深海巨怪的行为看了个一清二楚。对方的确没有再用那腕去碰撞玻璃,而是喷出了许许多多的墨汁。黑色的墨汁就像是毒蛇的毒液一样,在接触到玻璃时突然发出一阵恶臭,紧接着那么厚的玻璃竟被腐蚀出了一个印记。   深海巨怪不停地冲着那印记喷洒墨汁。   没一会儿的时间,只剩下薄薄一层的玻璃发出了咔啦一声,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流疯狂朝着破碎的玻璃洞口奔涌而去。   水流太强,傅厌这只小水母在第一时间就被哗啦冲出了水族箱,滚落在地。   伴随着眼尖观众的尖叫,深海巨怪庞大有力的腕齐齐用力,砰砰砰的撞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在碰撞声之后是巨大的玻璃噼里啪啦齐齐坠地的声响。   无数的海水叫嚣着席卷每一个角落,卷入无数人惊恐的尖叫。   西装男骤然见到这一幕,瞳孔猛然紧缩,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又是一块银色的道具。在道具现身那一刻,他的身上爆发出一阵光晕,将无数被水流催促着靠近他的生物齐齐弹开。   有点像贺静泽在《重生机器》副本中得到的防御道具。   但防御道具只有防御功能,却无法让西装男在这场事故中脱身。强大的水流毫不留情地将他拍入水中,西装男呜咽一声,艰难地从水里探出脑袋,又被变异海洋生物弄出的浪头一把拍下去。   他的双眼被海水冲出无数血丝,身体狠狠砸在一侧的桌椅上,在新鲜的空气逐渐被掠夺干净、西装男眼珠突出即将陷入窒息时,偌大的房子里突然发出声音,每个角落都开启了一扇紧闭的铁门。   铁门用许多根铁栏杆制成,能让突破水族箱的海水流经而过,却恰好挡住了每个人类想往外逃离的身体。   西装男的身体在混乱中朝着铁栏杆而去,眼睛的余光忽而瞥到了那个被困在[诱捕笼]里被水冲得哐哐哐乱撞的小水母。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毫不犹豫地咬着牙朝着小水母游去。   眼见着伸手就能将小水母抓到手里,一只变异食人鱼啪嗒一下甩着尾巴将[诱捕笼]给甩飞了。   西装男:“……”   操!   气急败坏的男人心里骂着脏话,看看身旁的情况,一时也不敢乱跑。找了个角落,手指死死拽着重物,一直等房子里所有的海水都消失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水族馆内部已经是一片彻底的混乱。   原先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桌子椅子散乱一地,缝隙里有人横躺着,有观众的胸膛被桌子腿戳穿,仅存的海水流淌着冲淡了血迹,湿漉漉的环境下,腥味、血味交杂着,尖叫低喘接连不断,生死无法被掌控的可怕与惊慌的情绪如同蜘蛛网一般笼罩着每个人的心脏。   一个金发女人双手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眼神惊恐,嘴里不停的声音在呢喃:“怎、怎么会这样——”   而她的脚边,正是一具在水族箱破碎以后磕到后脑勺而死亡的尸体。   眼瞳里印出尸体的模样,金发女人额间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啪嗒掉落在地上时,忽而被一抹巨大的阴影覆盖。她下意识抬起头,瞳孔里的尸体被深海巨怪庞大的身体覆盖。   来不及尖叫出声,其中一只腕便卷着她塞入了口中。   其他幸存的观众见到这一幕,脑海中倏地一片苍白。   紧接着,尖叫四起,几乎要将水族馆的屋顶都给掀了。   在这片空间里,大部分的海洋生物因为缺少水而艰难地躺在地上挣扎,只有那只深海巨怪似不受影响,八条腕肆意张开,庞大的身体占据了大半个场馆,它的腕不停地卷起逃窜的观众,动作利落地塞进自己的嘴里。   最后,它那深黄色的眼睛微微一转,盯上了角落里的西装男。   像是警报在嘀嘀嘀作响,西装男在对上那双眼睛时,浑身紧绷。他的手捏起拳头,舔着嘴唇做出了防备且随时进攻的姿态。   偏偏就是这气氛格外紧张的时刻,他的面前慢悠悠走过一只小水母。   是的。   慢悠悠。   还是一只小水母。   小水母还被困在[诱捕笼]里,但是它的触手从笼子的缝隙里钻出来,也不知道又细又软的触手是如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与金色小笼子的,走路的姿态懒散又闲适。   走累了又在原地歇息几秒种,起来继续走。   西装男眉心跳动时,脑海中已然闪过无数的想法——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跟这只所谓的深海巨怪硬碰硬。   深海巨怪想吃了他也无所畏惧,只要在此之前他能把那只水母弄死。   西装男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希冀,二话不说猛地往前一扑,与此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将那个防御道具往前一扔,彻底隔绝了深海巨怪想趁机偷袭的可能。   手指正巧勾住那[诱捕笼],西装男神色大喜过望,连小水母的触手悄悄触碰上他的手背都毫无察觉,直到手背传来刺疼,他下意识将笼子扔了出去。   小水母带着笼子DuangDuang地往后滚去,很快便有一只腕往笼子身后一抵。   将小水母挡住。   深海巨怪深黄色的眼珠盯着西装男,西装男在感受到手背刺痛的时候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他的瞳孔紧缩,猛地抬起手去看手背。   一个很小很小的伤口,就像是被蜜蜂刺了一下,上面只有一点血泡。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窒息的痛苦,他的双手使劲扣着喉咙,疼痛肆虐着身体的每一块地方。   是他太过大意,竟然忘记了傅厌所伪装的这只水母是含有剧毒的。   他用力地喘了一口气,计算着自己倒下死亡的时间与在这时间内杀死傅厌的可能性。   西装男颤抖着手指捏住防御道具,这个道具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有用过,可就刚才他已经用掉了两次机会,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他要怎么办?   无数想法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等想明白他便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男人眼底深处的注意力开始无意识消散,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他嗬嗤嗬嗤地喘着气。   下一刻。   眼前被无穷无尽的阴影笼罩。   卡嗤。   深海巨怪垂下巨大的脑袋,一口咬断了西装男的头颅。   嘀——   机械音落入傅厌的耳中:   “恭喜黑方在规定时间内将白方抹杀,黑方获得本次追捕游戏的胜利。”   傅厌眼前闪过白光,等虚影被彻底吹散,他已然出现在了巨大的棋盘之上。   而他的手里,赫然拿着三块银色的小牌子。   道具:   [诱捕笼]、[死亡之屋]、[防御]   贺静泽见状,嘴巴一动:“哥,你是去进货的吗?” 第47章 棋盘围猎   047.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每个人看向傅厌的眼神都在说明,他们与贺静泽的想法是一致的。   傅厌站在E3的方格内,眼皮微微一掀,看向贺静泽的目光平淡无波:“三个道具,算什么进货。”   贺静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虽然不排除他哥说这话的装逼可能性,但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像他之前在《重生机器》的副本里,从关卓水身上扒拉来的道具才算进货,一连七八个呢。   女拳击运动员的目光落在傅厌身上,脑海中回忆起那只令人觉得惊悚可怕的深海巨怪,她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是我错觉吗?我觉得那只深海巨怪对你好像很客气。”   何止是客气。   她眼睛尖,并没有错过当时傅厌与西装男发生冲突,深海巨怪还在傅厌的身后挡了一把。   她觉得有点奇怪。   但解答她疑惑的却并非是傅厌本人,而是一旁的谢祈,青年单手支着下巴,语气平静,眼尾却含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毕竟千百年前是一家。”   女拳击运动员:“嗯?”   谢祈:“大家都有触手,照顾一下也无可厚非。”   女拳击运动员:“……”   倒是傅厌深邃的目光与谢祈对视,后者无辜地眨眨眼,无声张了张嘴。他看清了谢祈的嘴型,说的是:但我肯定最喜欢你的触手,软软的,捏着可舒服了。   男人眼底微深,唇角露出一点弧度。   …   白方连着损失两个人,若换做真实玩家,此刻应当已经紧张防备起来了。   但他们没有。   走棋时间一开始,他们便开始了新一步的行动。   B5位置的士兵移到了B4位置。   这一步走棋让处于B2位置的小黄毛倏地瞪大了眼睛,他咽了咽喉咙,捏紧拳头。白方士兵距离他只剩下一格距离,换言之他几乎动不了,不管他是直走、还是斜走,对方都能在下一步棋时把他一口吃了。   但……   小黄毛用力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看吧,我无所谓,反正最后能保证赢就是了。”   谢祈:“下一步棋我来走吧。”   小黄毛倏地扭头看他。   其余的黑方玩家也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他。   他们发现了很特别的一点,相比一般玩家面对白方与黑方交锋的担惊受怕,谢祈似乎很乐意主动跟他们碰面。不管是之前的傅厌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是他主动的。   而这主动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结合他进入这个副本以后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指挥,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   其他人都没有二话,但[国王]寸头男却陷入了迟疑。因为一动谢祈,他面前的D2方格就彻底空出来了。   就好像他本来坐在车里,但是靠近他这一侧的车门却忽然打开了。   安全感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害怕极了。   林溪没错过他一瞬间变化的表情,难得开了口赏赐了他几句话:“你怕什么?谁死都不可能是你死。”   话虽然说得难听了点,但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林溪一开口,其他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寸头男身上,男人被这么多道含有不同意思的眼神注视着,眼底泛起了点不爽,他反驳了一句:“希望你们别玩过了头,到时候葬送了我们这么多条人命。”   贺静泽当即不客气道:“你要说这个,谁都比不过你啊。”   寸头男脸一黑,盯着贺静泽的眼神越来越气愤。   真想把这臭小子的嘴巴给撕了。   他黑着脸,在走棋催促的时间里开了口:“D2走C3。”   毫无疑问,在谢祈的身影出现至C3时,白方几乎立马就有了动作,斜走到C3,士兵与士兵发生碰撞交锋!   这一次出现在的场景十分眼熟,正是中年女人与白方士兵交锋时出现的那个角斗场。   谢祈站在巨大的角斗场中央,隐约摸到了游戏的一点规则——   骑士与士兵交锋,会开启追捕游戏。   士兵与士兵交锋,开启生死角斗场。   那么骑士与骑士呢?不出意外的应该也是追捕游戏。   至于国王,那倒是不好说。   思绪回转,他看向四周。   周围是无数人喧嚣的声音,一个个穿着不同、发色不同的男男女女欢呼着欢迎新人到来。他的目光从一层一层的台阶上收回,继而落在了自己的对面,白方的士兵是个非常强壮的男人,裸露在白T外的手臂肌肉遒劲,而且上面覆盖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眼眸中充满戾气,盯着谢祈时就像是一头雄狮盯上了猎物。   嗜杀、残忍、还有几许疯狂。   “陌生的朋友!欢迎来到生死角斗场!”耳熟的声音通过喇叭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依旧是伴随着叮咚一声,“我宣布,生死决斗现在开始!”   尖叫掀翻云层,角斗场中央的两人却都没有动静。   这个白方士兵比起先前那一位似乎要警觉很多,或者说,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谢祈并非那中年女人一般好对付,因此久久不敢出手。   直到谢祈冲他笑了笑。   唇角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的身影于一瞬间消失,同一时间原地浮起一层薄薄的黑雾。如同山间流淌的云层,被风卷起,直面砸向白方士兵。   白方士兵察觉到不对劲,迅速开始后撤。   但他的速度显然比不过黑雾蔓延的速度,眨眼见黑雾将人包裹,而后起起伏伏,里面发出了怒吼。   噗嗤——   像是利刃贯穿肉体。   那声怒吼也戛然而止。   云消雾散之际,漂亮精巧的唐刀从白方士兵的后背钻了出来,扁平但锋利的刀尖摇摇晃晃落下一滴血。   白方士兵双眸的眼珠子凸出,嘴巴喃喃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可惜的是,顺着唇角的缝隙流淌下来的却是无数鲜血。   身材修长清瘦的青年站在他面前,眼皮也没抬一下,冷白的长指握住绘着华丽花纹的刀柄,慢条斯理地将唐刀从他胸膛中抽了出来。   在刀尖彻底脱离身体时,白方士兵没了支撑物,轰然倒下!   …   黑方玩家:“……”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提意见:“要不这行,我们直接放小谢和小傅出去把对面的国王给干了,怎么样?”   女拳击运动员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加上生死角斗开始前浪费的时间,到谢祈解决对方,也不到五分钟。   于是她表达了自己的赞成:“好主意。”   小黄毛一行使劲点头。   桑琬颇为遗憾地看了眼已经回到C3位置的谢祈,摇头:“游戏规则里面写了,[国王]可以随意抹杀对方的两人。我觉得……我们或许该想一下,如果到时候和[国王]碰上,对方直接抹杀小谢和小傅该怎么办。”   众人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僵。   谢祈听到这话,回头:“不需要用‘如果’来假设。这场棋局要获得胜利,只有一个办法——和对面的国王碰上,然后杀死他。”   至于对方[国王]想要抹杀谁,那就看对方的打算了。   不过如果他是白方的 [国王],他也会选择抹杀自己和傅厌。   “如果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动你们俩呢?”一直以来都显得十分沉默的崔和卿开了口,变声期略微沙哑的嗓音显得有些低,“走其他的人,或许你们俩就不会被对方[国王]盯上了。”   黑方玩家都能明白崔和卿这话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谢祈和傅厌低调一点,黑方推其他的玩家出来,以此降低白方[国王]对谢祈与傅厌的关注。   “但是。”姓叶的少爷讪讪举起了手,“像我这种富二代废物好像只能白送人头诶。”   崔和卿:“……”   小黄毛:“你很有勇气承认自身的不足,但我必须要说,我也是个废物。”   格子衫女生:“我们这个水平的,感觉确实打不过对方,我觉得我们的作用可以是牺牲,但得是有效的牺牲。”   桑琬点头:“她说得对,如果不能确保自己干得过对方,有效地牺牲才会让我们的损失减到最小,甚至增加此次棋局的胜率。”   林溪:“可以先动我。”   桑琬:“我也行。”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林溪和桑琬在此之前都与谢祈或者傅厌待过同一个副本,因此对这二人的战斗力有所了解。   在他们看来,这场游戏只要有谢祈和傅厌在,通关率便会迅速提高。   所以,就算是他们死了,这也是个十分划算的生意。   女拳击运动员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眼神看上去格外深沉,半晌她才垂着眼眸道:“你们是真的很信任小谢和小傅。”   她看得出来,桑琬和林溪应该都是高手。   可这样的高手宁愿牺牲自己也想要保全谢祈和傅厌……足以可见这对小情侣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将自己性命交付到他人手里的感觉。   没有丝毫安全感。   桑琬笑了笑:“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那,要不就按这个计划走?”   谢祈沉思了一会儿,看向桑琬和林溪,提出了非常残忍的一点:“计划不是完全可行的,首先你要确保你们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完全胜利,并且能够彻底吸引对方[国王]。”   “不过,”他顿了顿,“我赞成。”   傅厌也嗯了一声,随后长指一指后面趴在玻璃上想说话又插不进嘴的贺静泽,“他也可以。”   桑琬:“啊?”   谢祈温和解释:“阿厌的意思可以送阿泽去送……嗯,锻炼一下。毕竟这次的副本是有人兜底的,他应该借此机会得到一点成长。”   听着是很有道理。   桑琬点头,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向贺静泽。只不过贺静泽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他看上去还蛮激动的。   桑琬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   计划暂且便按照几人所决定的那样执行。   黑方走棋,选择将位于B2位置上的小黄毛转移到A3,将林溪身前的方格空出来。在注意到黑方的走棋路径以后,白方选择了动B7位置的骑士。骑士往前两格来到B5。   谢祈:“林溪走一格,到B2。”   寸头男重复。   再次轮到白方走棋,但眼下白方骑士若是想和黑方硬碰硬的话,一共有三个选择,直走一格或者两格到B4或B3,这一个选择对于黑方而言,没什么区别,林溪能够直接吃掉对方。   或者白方选择斜走到A4,与小黄毛毗邻。   再者就是斜走到C4,与谢祈毗邻。   谢祈看到这一幕,偏头去注视小黄毛。小黄毛显然也已经猜到可能性之一,手指紧紧拽着衣服,一直在给自己做深呼吸。虽说他自己承认自己是废物,并且赞成格子衫女生所说的有效牺牲,但是有些东西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明白——   该惊恐还是惊恐。   想退缩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可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他只能不停的在心里说服自己。   在沉默之中,白方骑士有了动作,如谢祈所料,对方选择走向小黄毛所毗邻的A4方格。   小黄毛隔着透明的玻璃与对方面对面站着,白方骑士是个模样普通的女人,年级四十多,眉眼间有种异样的冰冷和凶狠,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小黄毛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死死咬着后牙。   他敢肯定,对方的下一步肯定是要吃了自己。   没事的,别害怕,只要[国王]不死,到时候你还能活着回去的——   小黄毛嘴里不停的嘟嘟囔囔,被压得格外低的嗓音只有自己听得到。但旁人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腿和手指,基本也能猜到一切。   张老师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残忍,摘下了眼镜皱着眉不敢多看。   女拳击运动员也缓缓舒了一口气,紧盯着前方不放。   寸头男:“怎么走?”   谢祈:“林溪到B3。”   这样的话,白方的骑士就有两个选择了——   直走吃掉黑方士兵,以及斜走吃掉黑方骑士。   “我觉得他会选择斜走,林溪你要做好准备。”   白方走棋胜利就意味着骑士与骑士的碰撞与交锋中,白方有绝对的优势。   林溪无比清楚这一点,他眯了眯眼睛,将帽檐压到最低,唇边却露出了笑:“早准备好了。”   林溪来到B3位置。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白方选择与黑方骑士对决。   这样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杀死骑士绝对比杀死一个士兵来得有效用。当然,白方也可以选择先杀死小黄毛,但那样一来在走棋上就没了主动权,并不划算。倒是先杀死林溪,届时他的左右都是士兵,黑方不可能一动动俩,所以白方还能无所畏惧地干掉其中一个黑方士兵。   这才是最优选择。   …   “游戏背景设定为三元市嘉诚高中明日楼。”   “接下来为黑方提供此次游戏规则:   1.双方进行伪装,由于黑白双方身份都为骑士,双方都可自选身份。其中,白方可获得有关黑方的身份提示。   2.白方需要在十二个小时内完成对黑方的追捕,即识破黑方的伪装,并且对黑方进行逮捕或者抹杀。若成功,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白方胜利。   3.若白方无法在十二个小时内完成对黑方的追捕,被黑方逃离,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平局。   4.请黑方注意可选择反杀白方以此获得此次交锋的胜利。”   林溪睁开眼睛时,站在一栋三层楼的二楼。   此次的游戏背景是高中学校,他选择的身份是一名教语文的男老师。   身体微微一转,他的目光划过眼前的二楼,长长的走廊一侧是栏杆,另一侧则是高二的三个班级,分别是四班,五班和六班。   正值日落黄昏,巨大的夕阳镶嵌在西方,嘉诚高中的西侧有一座小山,此刻夕阳半藏其中,橘黄色的晚霞将天空染红,几乎覆盖了整片山头,让整座山看上去就像是藏进了橘黄的世界里。   很漂亮的美景。   但林溪无心关注。   他作为嘉诚高中的教师,逛了逛二楼的三个班级。   班级里没什么人,想来都是去吃晚饭了。于是林溪也肆无忌惮了许多,手指拂过四班讲台上的一叠纸,上面写着今天晚上参加晚自习的学生名单。   然后又分别逛了逛一楼和三楼,得知了几个消息点——   嘉诚高中的明日楼一共九个班级,都是高二年级。每层楼又分别有三个班级和一个老师的办公室。   而明日楼和高三所在的明月楼其实是相连的,每一层都有一条通往明月楼的走廊,但或许是因为游戏背景的设定,走廊通往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林溪没有选择进入,而是回到了他在二楼的办公室。   说起来,他还是高二四班的班主任。   虽说各个班级的大部分学生都去食堂吃饭了,但老师办公室内人却不少。   林溪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林溪的身份不对,甚至还邀请林溪加入他们的对话:“金雅静那女生一直以来都很乖,每次见了我都会打招呼,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金雅静?   林溪听到陌生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他不动声色,继续听几个老师说话:“可不是,好好的女孩子,说没就没了。反正我是不太相信她是因为什么失恋自杀的。”   “真跟放屁一样,那姑娘平时不是图书馆就是教室自习,我有时候突击寝室,就属她们寝室最乖,每个都在看书写作业。”   “哎,可惜了呀。”   林溪花了小半个小时,终于从几个老师那里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高二六班有个叫做金雅静的女孩子,学习成绩相当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但金雅静性格腼腆,平时不太爱开口说话,班里的同学倒是都挺喜欢她的,虽然她不爱热闹,但作为学习委员,学生们学习上的困难她都会帮忙一一解答。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三天之前的午夜凌晨,跳楼自杀了。   知情人给出的答案是:接受不了被分手,所以选择结束生命。   警方也来调查过,但他们从金雅静的宿舍柜子里找到了许多封情书,有些是男孩写给女孩的,有些是女孩写给男孩的。现在,警方已经带着这些信去做笔迹鉴定了。   林溪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支着下巴,不确定的问:“刚才你们说,根本没人看到过金雅静给男生写信?”   其中一个女老师点点头:“对呀。虽说这种小女生的心思肯定都要藏得好好的,但咱们学校对早恋抓得也不是很严格吧。只要成绩上得去,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再说了,金雅静跟我们班小云关系多好,每天都在一起吃饭,还是同一个宿舍的,小云都说没见过金雅静写情书。”   几个老师又就着金雅静的事情多讲了几句,直到二楼的走廊传来了喧嚣声。林溪的目光穿透窗户朝着外面看去,是学生们吃过晚饭准备来上晚自习了。   坐在林溪身旁的男老师站起来,“今晚我没晚自习,先回教师公寓了,几位多多费心了。最近学校里不安生,大家对金雅静那姑娘的事讨论挺多的。”   那女老师点头:“放心吧老李。”   男老师途径林溪,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晚上六点二十分,晚自习时间到了。   林溪抱着书走到高二五班内。   嘉诚高中的晚自习安排是一个老师看两个班级,他虽然是四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教五班六班的语文,因此今天四班由他们的数学老师看着,而五班六班的晚自习纪律则是交给了林溪。   林溪的目光划过五班的每一个学生。   扔下一句“好好自习”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按压着眉心,颇感头疼——   这次追捕游戏的游戏背景设定范围出人意料的大,原本明日楼教室空荡荡的,他还心存窃喜,没想到到最后,所有的学生都回来了。   一个班级大概有五十个左右的学生,九个班级就是四百多个。除却学生,还有老师。   最离谱的是……   林溪看了眼脚下的地砖,谁他妈能猜到白方那女人伪装成什么了?万一是明日楼这个建筑呢?难道要让他找个挖机来把明日楼挖了?怎么想都不现实。   这垃圾游戏。   林溪思考了许久的时间,在自己主动出击与对方找上门之间来回跳转。最后选择了前者,可该如何出击又成为了难题,也正是这个时候,五班的门口站了位老师,那老师曲起手指敲了敲大门,在得到了林溪的注视以后,示意他出来。   林溪顿了顿,迈步走过去,虽然微微低下身,但却做足了防备:“怎么了?”   与林溪想象中的危险不同,这老师似乎只是单纯的老师,闻言赶紧拉着林溪走到了二楼走廊的角落里,小声道:“我刚才接到门卫那边的电话,说金雅静的母亲过来了。”   “我估摸着是来找侯老师的,但是侯老师今天不是在医院吗?这会儿赶不过来,你也教六班语文,要不你过去和金雅静的母亲聊一会儿?”   林溪:“……”   首先他不是真正的老师。   其次他并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   最后,这简直是在为难他。   林溪蹙起眉,但看面前这位同事着急的模样,又想到金雅静的事情,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林溪往二楼的老师办公室走去,准备在里面等待金雅静母亲的到来。然而刚坐了不到两分钟,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林溪,男人抿着唇,神情都变得冷漠了几分。   他死死盯着办公室的大门,却始终不见有人进来。   而隔壁的三个班级在意识到停电以后都发出了惊呼,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喜悦的呼喊:“停电了!是不是可以回宿舍了?”   那嗓门挺大的,大到林溪都听到了。   他下意识想要压下帽檐,手指抬起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伪装的语文老师并没有戴帽子的习惯。   警觉着将手机放入口袋里,他走到隔壁的四班。   月光带来了几分亮度,林溪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四班的门口,目光往里探查时看到了几个学生正拿着手机。   但凡林溪是个真的老师,他都要吼一句:“把手机交上来,等期末考试了再还给你。”   不过此时他的表情相当淡定,随手敲了下门,声音沉沉:“安静一点,乖乖坐着,来电通知或者回寝室的通知稍等,我这边有消息了就会告诉你们,但是现在你们先安安分分坐着。”   听出是自家班主任的声音,众人都不敢开口。   林溪满意离开,就在路过五班的后门准备对五班进行同样的教育时,鼻子却先嗅到了一缕被风送过来的血腥味。他脚下步子一怔,随即便是一道响彻整栋明日楼的尖叫刺破耳膜:“啊——!”   林溪猛地跑到五班的门口。   嘭!   有什么重物像是从不远处扔过来,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脚边。   林溪垂眸,借着门外的月色,他能看清楚脚边的尸体。   是的,尸体。   尸体明显是五班的学生,男生,十六七岁的年纪,他的脑袋与脖子之间形成了怪异的角度。林溪往边上侧了一步才发现这具尸体的头颅几乎被砍下来了。   仅剩一点皮连接着,所以才会让人觉得脑袋与脖子是分开的。   除此之外,尸体的手脚全部被切断。   手掌和脚掌并不在身上,刀口平整利落。   ……是白方的骑士?   除此之外林溪想不出还能有谁可以做到。   在他的沉默之中,嘉诚高中的保安也终于着急忙慌地赶到了控电室。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眼开关,看了好一阵才彻底确定这个开关似乎被人刻意拉下来了。   赶紧上手将开关往上一抬,明日楼重新恢复了光亮。   刺眼的亮度闪烁,林溪蓦地闭上眼睛,下一秒数不尽的尖叫自他耳边不断乍响。林溪的眼瞳睁开,眼前是一片浓郁的红——   五班的后排,六只被分离断裂的手掌丢弃在桌面上,或许是刚刚斩落,有几只手掌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着。手掌下的桌脚边,两个身穿校服的男生被人从肩胛骨的位置劈开,彻底劈成两半。   五脏六腑混着鲜血流淌一地。   浓郁的血腥味混着旁边学生的呕吐物,刺鼻得要命。   林溪站在原地盯着地上被喷了一脸血而昏迷的学生,又看向旁边堪称死状惨烈的尸体,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   谁干的? 第48章 棋盘围猎   048.   问题暂时无人解惑。   林溪皱着眉将屋子里的学生都环视了一遍。他的目光认真,从第一排滑至最后一排,大部分男生女生都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瑟缩在一起,有几个因为惊慌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剩下的基本全都被吓晕了。   每个人的反应都相当真实,似乎并没有伪装的痕迹。   林溪开始计划把这里的学生全部放倒的可能性。   也是这个时候,保安和其他的老师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当看清楚地上的惨状时,眼睛瞪圆,一个个接连后退,几个胆子过小的已经弯腰捂嘴干呕。   “怎、怎么回事?”   林溪如实回答:“不太清楚,就是教室里突然都停电,然后等我过来查看五班情况的时候,他们就变成这样了。”   “快快快,报警!”   其中一位老师迅速掏出手机,拨出了110,然而令林溪感到惊讶的是,对方的手机上竟然显示报警电话是个空号,急促的嘟嘟嘟声不停,让这个逐渐染上血腥和嗜杀的夜晚徒添了恐怖。   老师们对于这情况也感到棘手。   林溪站在栏杆处朝着外面看去,原先明日楼的周遭小道还有几盏路灯亮着,但此刻却齐齐熄灭。整栋明日楼就像是藏在黑暗里的唯一一盏灯。   哪怕灯光再亮,也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也无法照亮所有,也只能被彻底侵蚀。   林溪心底有种强烈的不安。   在他沉默的时候,其余的老师们已经暂且做出了决定——   他们轮流拨打了无数个报警电话,但毫无例外都是空号。不仅联系不上警察,甚至连学生家里人都联系不上。但学生以这样一种凄惨的模样死在教室里又不是回事。   动尸体?   万一等联系上警察以后他们要来调查呢?   所以只能选择动教室里的其他学生。   “这样,我们直接让学生回宿舍吧。大家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精神状态不太好,其他的一切我们就等打通警察电话再说,可以吗?”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性,微胖,声音状似沉稳,细听之下全是颤音,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林溪眼尖地看到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掉下来。   其他人此刻早已慌的六神无主,纷纷打着哆嗦咽着喉咙表示可行。   老师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想要将被吓晕的学生扶起来。然而其中一位男教师站着就觉得腿软,人想要往前,腿先曲起,整个人脸色一白,嘭得一声摔在了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上。   看着他的脸正好埋在尸体的脖子旁,林溪陷入了沉默。   这一瞬间的心理阴影,怕是一辈子难以拔除了吧?   他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在众人呆滞的目光里弯腰拎着他的后颈提了起来:“徐老师,你还好吧?”   徐老师抬起一张站满了血的脸,眼皮颤抖时艰难露出一个笑:“还、还好。”   殊不知,笑时候嘴唇上翻,露出的牙齿里全是浓血。   嘭——   又吓晕了三个学生和一个老师。   林溪:“……”   在各位老师的帮助下,学生们相互搀扶着从五班教室里走出来。   而另外两个班级的学生们也早已从不停的尖叫中悄悄得知了发生在五班的事,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惊慌。林溪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走到门口,告知他们可以回宿舍了。   学生们跑得飞快。   林溪跟在他们的身后,也朝着楼下走去。   此时,教导主任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说:“一楼和三楼的学生也知道了五班的情况,你辛苦一下把控一下秩序。”   林溪说了一声好。   顿了顿,忽然开口询问:“对了,之前周老师跟我说金雅静的母亲来了学校,我还没见到她。”   “金雅静的母亲?”教导主任愣了一下,满脸迷茫,“有这回事吗?”   林溪皱眉:“您不知道?说是门卫给打得电话。”   心里疑惑着,林溪却听到楼下再次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吵闹声。   顺着楼梯往下一探头,林溪发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站在明日楼的花坛处,有几个学生闷头宿舍楼的方向冲过去,然而就在路过花坛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弹了一下,一百来斤的身体就这么直直给撞回来,压到了后面的一片学生。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啊?”   “怎么跑不出?我要回宿舍啊!”   “你们前面的搞什么东西,不走能不能让我们先走?都堵在这里干什么?”   “你能走?你能走你就走呗!”   嘈杂声接连不断的在耳边响起,林溪顺着人流被挤到了花坛处。他立马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所有的灯光乃至月光能照亮的范围只有花坛到明日楼的距离,花坛之外是浓重的墨黑。   而且花坛延伸出来的地方就像黑方玩家在棋盘上所遭遇的一样,被一块无形的透明玻璃挡住了。   几秒钟后,一道人影缓缓从黑暗中现身。   对方的身体和脸随着一步一步靠近花坛,也终于显露了所有。   女人四十多岁,个头不高,穿着最简单的长袖长裤,一张脸极为普通。   可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淌着血的菜刀。   说是菜刀其实更像是砍肉一类的刀,刀柄是土黄色的,刀身厚重,刀尖锋利。鲜血从刀身上缓缓淌下来,落入地面,浸透了地砖。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突然寂静下来的空间内被放大。   而等到看清楚对方长相的一刻,几道惊呼同时响起。   其中就包括林溪。   林溪做梦都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看到白方的骑士。   面前的中年女人和棋盘上那位白方骑士长得一模一样。   ……她竟然没有做任何伪装?   在林溪感到震惊的同时,一旁的教导主任倒吸一口气:“怎么是金雅静的妈妈?”   林溪蓦地扭头:“你说什么?这是金雅静的妈妈?”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根据桑琬和傅厌所参与的追捕游戏来看,桑琬当时选择的身份是‘我’本人,于是她在追捕游戏里没有丝毫伪装,就是以自己本身的模样出现的。   而傅厌的那场追捕游戏里,除却傅厌变成小水母之外,白方的骑士伪装成了主持人,脸也进行了相应的变化。   包括此刻的他自己。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和他原先的脸以及身材可谓是天差地别。   所以——   白方骑士选择的身份其实也该是她本身?   那,他只要杀了金雅静的母亲,就意味着这场追捕游戏该结束了?   还是说,这是白方骑士蒙蔽他的手段?   林溪不动声色地藏在人群里,见金雅静母亲似乎并不受那无形的玻璃墙所影响,她往前垮了一步,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随着她的走动而迅速钻入前方拥堵在花坛周围学生的鼻腔,一张张稚嫩的脸上表情充满了惊恐,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撤退。   或许是太过匆忙,一人的后脚跟踩到了另外一人的脚,等人再次后退时他的身体踉跄,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一时间前方摔了一片的人,全都龇牙咧嘴,喊着要被压死了。   金雅静的母亲只紧紧攥着手里的刀,眼眸沉沉地望着众人,嗓音粗粝沙哑:“我女儿被你们逼死了,你们要付出代价。”   教导主任双腿颤抖,但听到这话也猜到金雅静母亲到底为何而来,当即惊慌失措地开口:“金妈妈我知道你心疼金雅静同学,我们也一样。但这件事情警方那边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冲动啊。”   “定论?不会有定论了。”金雅静母亲咧了咧嘴,目光愈发冷沉凶狠,“苗云、沈峰茂、袁子默,让他们出来。”   林溪的记忆力还不错,听到这三个名字觉得非常耳熟。   再仔细一想,终于想起在他独自一人检查各个班级的晚自习人数时,便看到过三个人的名字。   苗云,二班的学生。   沈峰茂和袁子默都是三班的学生。   其中他所了解到的还有,苗云和金雅静的关系似乎非常好,当时有个女老师口中所提到的小云便是指她。   这三人是什么情况?   林溪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必要在意这种事情。   反正他进入追捕游戏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白方骑士。   不管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伪装的手段,只要试一试就知道了。   长袖下的手微微一动,道具[毒蛛]握在手掌心,坚硬的四个角卡着掌心的肉,他选择使用。   无声无息间,只有一节小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在黑夜中撑开几条腿,从花坛中一跃而下,悄悄靠近了金雅静的母亲。   道具[毒蛛]是林溪在杀死某个模样为蜘蛛的副本小boss时从对方身上掉落下来的。   如同普通蜘蛛一样,咬人一口,毒性发作,会在一分钟之内彻底叫人死亡。   死亡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香味。这股香味对蜘蛛有致命的吸引力,蜘蛛会选择死亡的人体,孕育新生命。   介绍是这么介绍的,林溪暂且还没用过,不知道效果是否真的如上所述那般。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黑色的蜘蛛靠近金雅静的母亲、想要顺着对方的裤腿往上爬的时候,那把菜刀顺着的裤腿猛砸下去,刀尖恰好插进蜘蛛的身体。   黑色的液体从蜘蛛身上流淌出来,落在地面腐蚀了大片的地砖。   道具[毒蛛]在林溪的手中碎成了碎片。   林溪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以往他那些有次数限制的道具例如[灵敏的嗅觉]在最后一次使用完以后,便没了动静,变成了一块最普通不过的银色牌子。   但现在这块——   竟然直接四分五裂。   林溪思考一瞬便基本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毒蛛]的道具若是想无限使用,只有一个办法:让毒蛛孕育出其他生命。可现在作为母体的毒蛛已经死亡,其他生命自然也不可能再被孕育,所以没用了。   他有点遗憾。   却对金雅静母亲的能力有了几分了解。   也基本能肯定这就是白方骑士。   否则一个普通女人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中年女人对于那只突然出现的蜘蛛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她甚至没有去找罪魁祸首,弯腰将菜刀重新握紧在手里,一双眼睛逐渐染上血红的颜色,她盯着教导主任苍白的脸,一字一字道:“我女儿不是自杀,是被沈峰茂、袁子默、张霖、徐博艺、罗沙逼死的。”   林溪的眼尾不自觉跳动了一下。   刚才在五班门口,他便听到教导主任和几个老师的口中念出了几个名字:   张霖,徐博艺,罗沙。   那三人正是黑暗中被砍断四肢、劈裂身体的学生。   ……这个追捕游戏的背景,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   棋盘上。   黑方的玩家同样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盯着电子屏幕上闪过的一幕幕。   谢祈望进金雅静母亲那双逐渐疯狂的眼睛,心中好似有了几分不确定的猜测。   他的长指曲起轻轻敲了下透明的玻璃,开了口:“金雅静的母亲似乎只对那几个学生有兴趣。”   桑琬:“对,她好像并不打算去找林溪。”   这就显得很奇怪。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设定游戏背景肯定是为了在追捕游戏中提供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像桑琬的第一反应就是选择了自己的办公室,那是因为她对办公室足够熟悉。   可这样的逻辑在金雅静母亲的身上好像不管用。   她一个学生的家长,对女儿的高中要说熟悉可能有几分,但更多的应当是陌生。嘉诚高中是实行住宿制度的高中,学生们只能在周末出校门离家,家长也无法经常进入学校。   再者,如果金雅静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那么金雅静的母亲对嘉诚高中应该是恨之入骨。   怎么会选择这么个地方做追捕游戏的背景?   除非——   青年垂下眼眸,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蓦地转头看向傅厌。   男人对上他狭长的眼眸,薄唇微动:“除非她想借这个游戏,这个背景,完成她没完成的事情。”   比如。   亲手杀了她口中逼死金雅静的几个学生。   *   猛然意识到金雅静母亲真实意图的林溪迅速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对方。   金雅静的母亲似是毫无察觉,只是再一次地询问:“告诉我,苗云、沈峰茂和袁子默到底在哪?”   教导主任额头上的冷汗几乎凝成了瀑布,唰唰唰得往下掉。他用衣服袖子抹了下额头和脸,布料瞬间湿透。但他也管不着这些,着急地差点跺脚:“金妈妈,你别做傻事,金雅静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遗憾,可这真的多半是自杀。再不济,您也该等警方的通知对不对?”   金雅静母亲的耐心似乎终于告罄,手中的菜刀猛地朝着教导主任扔了出去。   “啊!!”   教导主任的眼瞳里出现急速靠近自己的菜刀,瞳孔一点点放大,等到菜刀顺着他的耳朵擦过,嵌进他身后的墙壁时,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一滞。   他终于被吓得软了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旁尽数都是学生们无比惊恐的尖叫。   金雅静的母亲一步一步走进来,朝着教导主任走去。看到她的前行路径,学生们挣扎着给她让出一条宽敞的过道。其中一个不停往后退的女生因为身后的学生拥挤,嘭一声摔在过道上,脸蛋朝地时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一双布鞋,吓得浑身发抖。   “我……我……”   金雅静的母亲在她面前站定,蹲下身体。   女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脸色和唇色苍白得似乎立刻就能晕过去。   就在女生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金雅静的母亲却看着她说了一句:“我的囡囡当时肯定也很害怕。”   女生一愣,眼泪直直流淌,眼睁睁看着中年女人从她身旁绕过,走到墙壁上拔出了那把菜刀。   再一次发问:“苗云、沈峰茂和袁子默在哪里?”   压抑着哭声和呜咽的环境里,有人的嘴唇动了动,沙哑又断断续续:“沈峰茂和袁子默在教室待了没几分钟就去上厕所了,后面就没见影。”   “苗云呢?”   “不、不知道。”   金雅静的母亲听到这个回答,扭了扭头,看向人群里开口的男生:“谢谢你。”   男生咬着牙,摇摇头。   学生们被强制要求留在屋外,四百多个人拥挤在一起,几个老师勉强克服心底的恐惧将学生们围在安全区内。   而金雅静的母亲则是推开了明日楼的每一个教室。   林溪看着对方的身影不停穿梭在教室桌椅间,对于杀死金雅静母亲回到棋盘之上的执念也没有那么深了。他偏头去问之前说苗云和金雅静关系好的老师:“苗云今天没来上晚自习吗?”   老师:“来了,没一会儿就跟我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寝室,我就放她回去了。”   林溪:“那她现在在寝室?”   老师摇摇头:“她刚收拾好东西,这边的灯就灭了。后面就一直没看到人……这金雅静的妈妈是不是失心疯了,为什么会说是苗云他们逼死的金雅静?苗云和金雅静关系那么好。”   老师还在低低说着话,林溪却已经扭头走到了二楼的五班。   他过去的时候,中年女人正劈裂一张桌子。木屑四溅,划伤了女人的脸,但对方似乎无所察觉,只是偏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声音很平静:“我进来这里不想杀你,我只想完成我的遗愿。”   林溪:“但这场游戏对于我而言必须分出胜负。”   中年女人:“我知道,等我杀了他们,你想什么时候杀了我都可以。但是在此之前,别来打打扰我。”   林溪张了张嘴,看到了那双眼里藏着的无尽悲伤。   他站在原地很长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   沈峰茂和袁子默躲在女厕的隔间里。   两个快成年的少年蹲在同一个隔间,显得十分拥挤。   沈峰茂拿出手机跟袁子默面对面,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便出现了几张香艳的照片。   袁子默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沈峰茂的手臂,眼神暧昧:“哪来的照片啊?这个女生怎么好像十班那个班花啊?”   沈峰茂哼笑一声:“就是她。上次十班上体育课,她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拍到的。啧啧啧,没想到人挺瘦的,胸倒是不小。”   说着又道:“对了,我最近靠关系找到了一些视频,看不看?”   袁子默眼睛一亮:“快点快点。”   沈峰茂从给口袋里找出耳机,一人一只耳朵,一边听着视频里的暧昧声响,一边听着女厕所里的动静。半晌,袁子默啧了一声:“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金雅静呢。”   沈峰茂一听就往他头上拍了下:“你想死吗?说多少遍了不要提金雅静的名字。我们不认识金雅静!”   袁子默被拍得差点脑袋撞上门板,赶紧点了下头。   对对对,他们和金雅静也不是一个班的,他们不认识。   袁子默看着视频觉得没意思,耳朵贴着木板门正奇怪今天怎么没人进来,下一秒厕所内的灯光蓦地熄灭,吓得他差点失声尖叫。结果,灯光重新亮起,尖叫的却是别人。   袁子默一慌:“什么情况?”   沈峰茂:“鬼知道哦,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但没过多久耳边便响起了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且脚步声接连不断,许久都未散去。沈峰茂和袁子默很想出门看看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两人如今身处女厕所,一出门旁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最终,两人在厕所内等到了门外脚步声彻底消失。   沈峰茂给了袁子默一个眼神,悄悄打开了厕所隔间的大门,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腰还未直起来,他便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名字。   沈峰茂于瞬间呆住,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倏地往回跑。   着急忙慌地重新钻进厕所隔间,大门吱呀关上,袁子默对上脸色格外苍白的沈峰茂,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了?被发现了?你脸这么白。”   沈峰茂心道——   这比他们在女□□被人发现还要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金雅静她妈来了!”   袁子默一愣,随即便笑了:“刚才你还提醒我说我们不认识金雅静呢。来就来呗,反正咱们不认识她嘛。她妈又不是没来过。”   金雅静的妈妈确实来过学校。   就在金雅静出事的当天,金雅静的妈妈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是金雅静自杀了,让她这位母亲来学校给金雅静收尸。   金雅静跳楼是在半夜,坠楼的沉重声惊醒了睡在一楼的许多学生。   而后保安经过,手电筒的灯光落在那一滩尸体和血迹上,立马通知了校领导。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宿管们都从睡梦中惊醒,了解了情况以后纷纷将门上锁,生怕有喜欢看热闹的学生跑出去。   但即便如此,当时所有的男生女生宿舍楼都能清晰听到金雅静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叫。   金雅静的尸体在半夜就被运走了,金雅静母亲也在半夜离开,可那哭喊仿佛一直都没有消失,于每个学生浑噩不醒的梦中响起。   或许是做了亏心事,沈峰茂当夜一整晚没睡着,之后的每个晚上也都能梦到那歇斯底里的惨叫。不过他心态好,做了噩梦被吓醒,就继续睡,一点没当回事。   直到刚才。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弥漫着惊恐:“她妈说出了我们的名字,肯定知道金雅静是我们逼死的!”   袁子默一听这话,原本还闲散的心情一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外面有点乱,好多人都在哭,金雅静他妈不会是发疯了吧?”沈峰茂一个人喃喃自语,半晌又道,“不成,我们不能让她找到。”   袁子默闻言舔了舔嘴唇,有些不确定的回答:“一般人应该想不到我们在女厕所里吧?这里应该挺安全的。”   沈峰茂和袁子默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两人在女厕所安静等待了许久,金雅静母亲毫无遮掩,他们几乎能听到对方每一次掀翻椅子、劈裂桌子的动静。   静默的空间增加了恐惧,沈峰茂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消失,心脏微微一紧。   袁子默用气音问:“怎么没动静了?”   结果下一刻,变得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日楼两侧都有楼梯,而厕所都在右侧。   按照这个声音的距离,不出意外的话,金雅静的母亲或许已经到了最左侧的班级。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袁子默的心脏跳动速度开始疯狂变快,他咬着牙,按着喉咙,脸色有些难看:“她应该不会进来吧?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他快紧张死了。   “刚才她在一楼,我没听到她进女厕所的动静,你听到了吗?”   袁子默一愣,摇头:“好像是没有。”   沈峰茂深吸一口气:“那就不怕,闭上嘴,不要出声。”   袁子默贴着瓷砖蹲着,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让他的腿都快要僵掉了。他下意识地伸了伸右腿,脚尖踢到纸篓,明明没什么动静,却还是吓得两人差点没喘上来气。   沈峰茂狠狠瞪了他一眼,袁子默便讪讪低下头。   这回他的腿就算断掉,他也不敢随便乱动了。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桌椅被掀起、踹开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隔壁。   沈峰茂咽了咽喉咙,用力吸了一口气。   啪。   好像是教室大门被碰上的声音,微微的震颤之下,布鞋拖着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停留在了某一个地方。紧接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开始在沈峰茂和袁子默的耳边响起,一下一下敲动着两人的心脏。   同一时刻,一种怪异的摩擦声刺激着耳膜。   就像是——   刀锋用力擦过瓷砖。   兹拉兹拉。   声音不停地靠近,沈峰茂和袁子默已经不敢呼吸,两人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瞪大眼睛。   就在那怪异的声音越来越近,马上抵上两人所在的隔间时,声音突然消失!   袁子默和沈峰茂下意识对视一眼,却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声音一直都没有再次响起。   袁子默有点忍不住地张开手,吸了一口气。   而沈峰茂则是悄悄将身体往下,眼睛朝着隔间木门与地面的缝隙看出去。   下一秒,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沈峰茂的瞳孔猛地紧缩,蓦地惊恐尖叫:“啊——!”   尖叫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厚重的菜刀从缝隙里飞出来,直接削掉了沈峰茂的半个脑袋。   袁子默被血和脑浆喷了一脸。   鲜血没入眼瞳,世界里只剩下一片血红。 第49章 棋盘围猎   049.   袁子默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否则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怎么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   浓郁的鲜血从他发梢、眉心滚下来,淌过眼睛,掉进眼球时有种强烈且明显的刺痛感。   袁子默猛地闭起眼睛,颤抖着用身上的校服去擦拭脸上的可怕痕迹。   一边擦,一边低低的自言自语:   “不是真的,袁子默你肯定是在做梦。”   “法治社会,没人会杀人的。”   站在厕所隔间门外的金雅静母亲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就像是被戳中了笑穴,哈哈哈笑起来。   笑声从低到高,又缓缓转为呜咽。   她的眼瞳里仿佛印出了少女仰头浅笑的模样,继而又变成了睁着眼睛躺在地上、鲜血淋漓,头骨尽碎的可怕。   因为经常干活而显得粗大的手指缓缓收紧,隔着一扇门袁子默也能听到的关节咔啦咔啦的响声。   袁子默脸上的血像是擦不干净,甚至越擦越多。   他不敢往脚边看,沈峰茂的那头颅还在不停地往下淌不明液体,怪异的味道加上刺鼻的血腥味熏得袁子默头晕脑胀,终于在某一刻支持不住,猛地推开隔间大门冲了出去。   他隐隐有种不要命的架势,身体狠狠撞上金雅静母亲的肩膀差点被撞飞出去,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摔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拔腿就往外面冲。   或许是这位置闹得动静大,楼下不少学生以及老师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二楼厕所的位置。当看到一脸血红的袁子默从厕所冲出来时,都被他脸上可怕的模样吓了一跳。   但随后,便有学生惊慌出声:“那不是女厕所吗?他怎么从女厕所跑出来?”   众人一愣。   无人给他们解惑,袁子默见到侧边的楼梯,眼睛缓缓亮起,他抹了一把脸,屁滚尿流地并用四肢朝着楼梯跑去——   他要离开学校,他要回家!   噗嗤!   菜刀从他身后的脊柱处刺进来,锋利的刀尖生生贯穿了他单薄的身体。   刚刚才露出几分笑意的脸僵硬。   他一点一点低头,一眼看到了胸口血淋淋的洞。而那把从他身体里穿出来的菜刀则是狠狠插进了白色的墙壁里,血迹点缀白墙,艳丽又可怕。   有血从袁子默的口中流出来,他张开嘴动了动嘴唇,却被身后赶来的金雅静母亲一脚踹翻在地。   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地跨过他的尸体,将菜刀从墙壁上拔了出来。   现在,沈峰茂、袁子默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和金雅静关系很好的苗云。   金雅静母亲来到三楼,将所有角落都翻了一遍,依旧没能找到苗云。她阴沉着眉眼,在寂静的夜色和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恐怖和阴森,像一个恶魔一样,身上染着血,充满戾气的将周围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苗云。   她在哪里?   中年女人的眼底染上暴躁,回忆起当初女儿死亡苗云带着一脸悲伤的情绪安抚她的画面,气上心头,手中的菜刀瞬间劈烂了从旁生长出来的合欢树。   也正是这一下,金雅静母亲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点亮光。   亮光……?   她蓦地扭头。   只见花坛另一侧的灌木中,女孩抱紧身体瑟瑟发抖。   她低垂着头,因着身材纤细,蜷缩在灌木后根本无人察觉。更何况灌木前还有一棵十分茂盛的合欢树撑开了枝桠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金雅静母亲的目光缓缓从女孩的身上转移到了她脖子后头的项链上,或许是因为意识到情况不对,跑得着急,项链的挂坠都甩到了后颈。   她记得这根项链,甚至记得的非常清楚。   是她的女儿送给苗云的生日礼物。   金家的条件不算好,金雅静又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往常吃喝都非常节省。可遇到好友的生日,她也不想就这么随意忽悠过去,所以趁着周末,她去做了一段时间的家教,赚了些钱。   那些钱用来买送给苗云的生日礼物,一个银色的挂坠。   剩下的给自己的母亲买了护腰和很多补品。   现在,苗云戴着她女儿送的生日礼物,却亲手将她女儿推上了绝路。   金雅静母亲的眼睛一片通红,捏着菜刀的手颤抖得厉害。她盯着苗云的身影看了许久,那过于狠辣和阴沉的目光实在难以让人忽视,苗云在瑟瑟发抖中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眼眸对上金雅静母亲的眼后,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吓到了不远处的学生们。   有人踮起脚尖往灌木后看去,只一眼便惊呼道:“是苗云!”   林溪的目光便顺着灌木后看去。   果真看到了发抖的苗云。   而苗云见到他们,二话不说就踉踉跄跄地跑到了人群中,一手抱着自家班主任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救救我,救救我!她要杀了我……”   或许是女孩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那女老师明显心有不忍。   她刚弯下腰想要将女孩搂进怀里,便听见林溪沉声问道:“你和金雅静关系这么好,为什么她作为金雅静的母亲要杀了你?”   女老师闻言皱眉,一旁的教导主任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林老师,你这话问的。这得问金雅静妈妈呀!金雅静妈妈现在疯了一样,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林溪并未理会教导主任,而是继续用眼睛盯着苗云。   苗云浑身颤抖,咬着唇含糊不清地说着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何时,金雅静的母亲已经从三楼回到了一楼,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苗云瑟缩地更加厉害,脸上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可这副凄惨柔弱地模样并没有激起中年女人的同情心,她眼里迸发出来的恨意更加强烈。   咬着后牙一字一字地道:“你怎么好意思哭的?我女儿被那群小畜生偷拍,那群小畜生用照片威胁她的时候,你作为她的好朋友,不帮她我无话可说,可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能告诉她,说她的照片流传出去,这辈子就再也抬不起头了!还说她是我的耻辱,不能让她给我丢脸的?如果想自杀也能理解。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就是想逼死她!”   歇斯底里的喊叫让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那抱着苗云的女老师愣住,手不自觉地松开,她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盯着苗云,一字一字的问:“你……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苗云感觉到对方搂着的自己的手一点点离开,夜里的凉意无穷无尽钻进她的身体,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抱住老师,但那女老师蓦地后退一步,眼里装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苗云吓得趴在地上去拽老师的裤腿,哭着喊:“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考试还比我考得好,有她在我好像这辈子都拿不到第一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跳楼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用那些话去刺激她……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你是知道错了,还是害怕了?”金雅静的母亲一步一步靠近她,“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不把你做的肮脏事告诉大家!”   “我……我……”   她怎么敢!   如果她真的说了,那她就是杀死好朋友的刽子手之一,以后别人该怎么看待她?别人都不会再来跟她交朋友了!说不定还会被学校退学,那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你怎么没想过静静的一辈子被毁了!”   金雅静的母亲闭了闭眼睛,她一点都不想再浪费时间,手中的菜刀以旁人无法阻拦的力道和速度狠狠朝着瞳孔睁大的女生砍了过去。   哭声戛然而止。   无数学生和老师的记忆停留在这一刻,而金雅静的母亲在望着苗云被劈裂的尸体沉默了良久以后,才缓缓开了口:“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林溪却站着没动。   金雅静的母亲垂着眼眸看着手上的鲜血,想起那几具模样堪称惨烈的尸体,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笑着笑着,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落在手掌心,晕开了血迹。   “我办好我女儿的丧事,得知了所有真相准备跟那几个小畜生拼命的时候,那个很大的人头出现在了天空,然后我就被拉进了所谓的游戏。我熬过第一个副本回到嘉诚高中,但那些老师竟然告诉我那几个小畜生不见了。”   事发突然,各地的高中停课,是小畜生的家里人知道事情不对劲,带着孩子跑去了别的城市。   后来,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找到那些小畜生的暂住地。   可惜的是,有几个已经死了。   说是父母被拽进副本后没能出来,几个小畜生没了父母便想着上街烧杀抢掠,被打死了。   “可我觉得不甘心。”她道,“我费了很大的劲,不敢在任何一个副本掉以轻心,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现实,可现实却告诉我,我的仇人死了。”   仇人死了,她也没了半点求生意识。   再一次进入副本后,她任由副本boss拿走了性命。   “可我没想到在我死后还能有机会来到这里,成全我没有完成的遗愿。”   她这一辈子,丈夫早亡,只有她和女儿相依为命。   可到最后,女儿也被夺走了。   这日子,早就过得没意思了。   中年女人扭头看向林溪,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说了句:“谢谢啊。”   …   林溪重新回到棋盘上,显得有些沉默。   这场追捕游戏毫无疑问是他胜利,在最后是中年女人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换做之前,林溪根本想不到会遇到这么一个不用自己费力费半点心思的躺赢局。   心里也并没有多开心。   他回头去看身后的黑方玩家,玩家们都抿着唇,神情默然。   一时间现场都十分安静。   直到走棋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刚才是白方结束走棋,现在就该轮到黑方了。   按照现在这情况看来,双方暂时都没有交锋的机会。谢祈觉得他们该把林溪和桑琬彻底送出去。   但林溪和桑琬的前行路线还是有些受限制。   谢祈决定先动其他人的位置,他让寸头男将姓叶的少爷从A2位置挪到了B1位置。   随即白方走棋,C7位置上的骑士直接斜走两步到A5位置。   谢祈毫不犹豫地将林溪从B3斜走安排至D5。   此时白方可以用士兵和林溪硬碰硬,但谢祈觉得白方不会做这种无用功。他们应该会动剩下的骑士。   而白方还剩下四位骑士,其中两位被围困在E7和F7,只有A5和G7位置的骑士是可以行动的。   如果A5位置的骑士动,那么多半会选择往A4方向走吃掉小黄毛,或者直接斜走吃掉谢祈。   如果G7位置的骑士动,只能往G6走一格,不然会被桑琬吃掉。   这么一看,只能动A5。   那现在就看对方是准备吃小黄毛还是吃谢祈了。   小黄毛咬着牙,盯着白方骑士。   几秒钟后,他被拖入了追捕游戏中。   这一次的追捕游戏依旧是十二小时的时限,但刚过去两个小时,小黄毛便被对方骑士找到了踪迹,并且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死。   死前小黄毛还大喊了一句:“黑方必胜!”   中二又凄惨。   黑方玩家:“……”   至此,黑方损失一名士兵。   接下来又是黑方的走棋,这一次黑方的选择挺多,但最优选择是让A1位置上的崔和卿去吃掉A3位置上的白方骑士。双方都是骑士,又是崔和卿走棋胜利,就意味着他有绝对的优势。   谢祈看向他,问他:“可以吗?”   崔和卿认真点了点头。   崔和卿从A1走到A3,与骑士发生碰撞交锋。   进入追捕游戏,系统示意崔和卿由于是走棋胜利的一方,可以自主选择此次追捕游戏的背景。崔和卿显然已经有所想法,当即道:“我老家的木头厨房,全部还原,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生物,且必须是大门紧闭的状态,并且需要有可以轻易点燃的火种。”   黑方玩家:“……”   贺静泽张了张嘴:“谢哥,你是会出主意的。”   他们谁也没想到,崔和卿竟然把谢祈那一句“我选择把门锁上放把火”放进了心里。   谢祈看贺静泽一眼,无辜地眨眨眼:“还好。”   但随后话音一转:“不过事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贺静泽:“?”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崔和卿所说的大门紧闭的木头房子,所以当他出现在木房子里时,里头黑漆漆的一片,他抬手推了推门,像是有一股很强大的阻力在制止他的行为。   他便收回了手,凭借着记忆在一个灶头上找到了一根蜡烛,又摸到了一个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平时是用来点灶头里的柴火的。   吧嗒一声,蜡烛被点亮,在没有风浪的黑暗中向上燃烧着浅浅的火苗。崔和卿端着火苗确认了厨房内只有他一人的存在,便毫不犹豫地将房子里可燃烧的火种整理好。   这个追捕游戏的自选游戏背景buff还是挺强大的,起码他说要火种,游戏就给得非常多。   报纸、木头、枯树枝,应有尽有。   崔和卿用枯树枝搭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堆,中间是空气,用报纸点燃火苗,放到山堆里面。   一个火堆轻易便被生起来了。   他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见火堆的火蔓延至木房子的其他角落,紧闭的房间内开始被火光和烟雾完全覆盖,崔和卿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道具。   一个防御道具。   可以无视火焰、洪水等一切物理攻击。   崔和卿沉默地看着屋檐上的木头随着火焰的燃烧而坠落,浓烟彻底剥夺仅剩的空气时,使用道具! 第50章 棋盘围猎   050.   贺静泽盘腿坐在棋盘上,看着里面电子屏幕上满目耀眼的火光以及坐在火光里岿然不动的少年,眼角跳了跳:“他准备得好充分。”   傅厌难得开了口:“多学学。”   贺静泽平时虽然爱跟傅厌唱反调,但到了这种时候,也知道傅厌是担心他,果断点点头。   一行人等了一阵,眼见着厨房内所有的陈设几乎都被火光灼烧殆尽,可追捕游戏却还没有宣布谁是获胜者。久而久之,张老师等人也着急了:“怎么回事?”   女拳击运动员:“对方怎么还没死?”   桑琬蹙起眉:“小崔的防御道具有时间限制吗?”   接连几个问题从玩家口中冒出来,每个人的心情好似都沉重了几分,远不如刚才意识到崔和卿火烧厨房的激动和放松。   “是那座木头房子吧。”谢祈手指支着下巴缓缓道,“按照这个火况来说,木头房子里的东西应该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眼下也只有这木头房子还保留着。”   “握草,对面的那个骑士真的这么贱啊!真把自己伪装了房子?”   “所以,如果小崔没有防御道具的话,即便是放火,先烧死的应该也是自己。”   谢祈点头。   贺静泽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得好像都是水。   他哥想培养他,好像没那么简单啊。   在几人交谈的时候,终于有木房子的横木砸了下来,那横梁摔在崔和卿的头顶,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接下来是无数木头的跌落和烧灼,火光愈盛,冲天的火苗将整个厨房包裹成了一个火团子。   崔和卿隐约感觉到身上那属于防御道具的气息好似减弱了一些,藏在衣服下的肌肤也感受到了灼热的高温,他缓缓吸气,不停地调整呼吸。   额头一滴汗水掉下来。   他咬紧后牙,只听巨大的声音传来,他的眼前瞬间被火焰的红和漆黑的焦木覆盖,整个木头房子在一瞬间坍塌!   也是同时,灼热的气息退散,呼吸重新变得顺畅,崔和卿蓦地抬眸,面前是几个黑方玩家担忧的目光。   他疲惫地将身体彻底靠在透明玻璃上,松了一口气。   贺静泽见状毫不犹豫地夸夸:“你好厉害。”   崔和卿垂下眼眸,声音很低:“运气好而已。”   贺静泽仰头:“你们大佬都这么谦虚。”   …   虽然崔和卿自诩谦虚,但又干掉一个白方骑士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这对于黑方玩家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   谢祈等人看了一眼棋局。   如今白方损失惨重,只剩下一位国王,三位骑士,以及五位士兵,总共九个人。   而黑方则是一位国王,六位骑士,五位士兵,一共十二人。   按照人数或者身份而言,怎么看都是黑方占优。   “不知道白方接下来会怎么走。”张老师推了推眼睛,有些好奇。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   就在此时,白方有了动静。而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动并非是动骑士,而是动了士兵,而且动的还是与林溪毗邻的士兵。   D6位置上的士兵向前一步,直接与D5位置上的林溪发生碰撞。   这样的反应让黑方一群人都愣了一下。   当然,黑方也尝试过用自家的士兵去干掉白方的骑士,只不过那是因为他们对傅厌或者说谢祈对傅厌足够信任。   难道说,白方的这个士兵也很强?   疑问盘旋在脑海,换来谢祈的思索,他盯着对面的白方,目光一下子就被站在[国王]位置上的青年给锁定了,对方的[国王]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身材略显消瘦,脸颊瘦削,一头黑发偏长。他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安静沉睡——   但莫名的有种危险的气息。   谢祈迟疑着说话:“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想动国王了?”   黑方倏地一愣。   桑琬顺着谢祈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理解:“直接动[国王]吗?这会不会有点莽撞?”   谢祈也不知道是否该形容这样的行为是莽撞冒失还是足够大胆。   不过如果换做他,他或许也愿意尝试。   只不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对上[国王]以后会遭遇什么,所以才显得格外小心且警觉。   谢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说:“先看看情况吧。”   白方士兵和林溪的交锋落入众人眼眸,由于是白方走棋胜利,因此背景是由系统随机选定的,但除此之外,林溪身为骑士依旧可以自选身份且得到对方身份的提示。   这一次系统设定的游戏背景是一座海边小屋,而系统主动提示的身份信息也颇为直白——   人类。   林溪坐在海边小屋内,看了眼屋外沙滩上正在打沙滩排球的男男女女,以及吹着海风喝着饮料的‘朋友们’,缓缓挑了下眉毛。   “那不就是把他们杀了就行了?”贺静泽问道。   桑琬:“确实,但还是有点问题,这个游戏背景的范围设定的好像比我们之前遇到过的都要大。”   张老师点头:“对,看电子屏幕里显示的画面,海洋、后山、码头似乎都是可以前往的。”   女拳击运动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透明玻璃,“那里还有直升机和游艇。”   贺静泽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那家伙察觉到情况不对,可以随时逃跑?”   按这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所以,林溪要杀人,最好悄无声息地将人解决。   或者,先把直升机和游艇先锤烂了,将对方困死在海岛上。   …   林溪的想法和贺静泽等人的想法显然是一样的。   但他没有立刻动作,他先是去参观了一下这座海边小屋。说是小屋,其实更像是度假屋,一楼是大厅,有沙发、桌子和座椅,隔壁延伸出去的小房间还有厨房。   二楼是房间,一共十个房间,有大床房也有双人床房。   “张林?你去沙滩边上玩吗?”在林溪慢吞吞走在走廊内时,103的房间门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生,对方见到林溪似乎显得奇怪,眨眨眼。   林溪垂了垂眼眸,声音略有几分含糊不清地应一声:“想休息会儿,身体不太舒服。”   女生了然:“你也晕船是吧?刚才小二给我拿了药,还有剩下的,我去拿来给你。”   女生赶紧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回到林溪身旁,将手里的晕车药塞到了男人的手里。林溪延伸微微闪烁,嘴上说了句谢谢,可并没有要服用药物的打算。   系统给出的提示说白方士兵伪装成了人类,那么林溪就得格外小心这里所有的人。   包括眼前这个女生。   好在女生并没有坚持盯着林溪将药吃下去,而是朝他挥挥手:“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玩了。难得来一趟这种地方,可不能因为晕船而浪费机会。”   望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木质的楼梯,林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在这个游戏背景里的身份是个叫做张林的男人,本职工作是乐队的打杂人员,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来自一个叫做[往事随风]的酒吧。   其中包括在酒吧驻唱的乐队成员,酒吧老板,酒吧的其他工作人员以及几个和老板关系不错的朋友。   林溪靠坐在床上,他推开窗户,巧合的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出去,刚好能够看到不远处停机坪上的直升机。他盯着直升机看了许久,直接翻窗离开了卧室。   二层楼的木屋对于他来说实在没什么挑战力,男人劲瘦的身影很快没入草木之中,一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停机坪。三两下爬上直升机,这架直升机一共只有四五个座位,想来应该是观光用的,但为了以防万一,林溪还是一脚踹碎了玻璃,钻了进去。   他对直升机研究不多,但当看到直升机内部的情况时,还是愣了一下。   ……竟然已经被毁坏了。   从外面来看,银白色的机体格外精巧漂亮,可内里却是一塌糊涂,电线被扯落,电台、显示屏等似乎被用什么东西腐蚀过。   看样子应该是开不了的状态。   林溪皱了皱眉,又看向不远处的游艇,毫不犹豫地从直升机上跳下来,钻进了游艇。他的一切动作都显得格外小心,并无他人发觉。   而等到林溪来到游艇,心中那种微妙的不安感正疯狂加剧——   和直升机一样,游艇外表看不出半点问题,可内部已经完全被损坏,他甚至在游艇的驾驶舱看到了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蹲下身,他用手指抚摸过那片残留的血迹,很硬。   于是又用指甲刮了刮。   脑海中缓缓冒起一种想法:   这血迹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   所以,游艇的异样可能不是那个白方士兵做的?   本来林溪还以为直升机的内部是白方士兵损坏的。毕竟他想通过破坏直升机和游艇防止小岛上的人逃跑,白方士兵肯定也存了一样的心思。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林溪没有在游艇内待很长时间,而是选择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的度假屋内。   一个光头戴着墨镜一边往度假屋而去,一边喊着张林的名字。与他残擦肩而过的同伴看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问:“你找张林啊?”   光头点头:“是啊,你见到他没?”   同伴摇摇头:“可能在房间休息?要不你上去看看。”   光头嘀咕了一句:“之前还兴奋的要死,这会儿怎么就回房间休息了?”   他也没迟疑,立马就上了二楼。   光头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正要用力推门,却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小鱼啊,你起来了?”   小鱼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本来觉得自己挺好了,准备出去玩会儿,结果刚跟着闹了一阵,我就头晕眼花的,他们都劝我多多休息。”   光头瞅她的脸。   这姑娘是他们酒吧的驻唱歌手之一,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内陆,显然是没有习惯海边生活,此刻一张小脸白得跟雪似的,身材纤瘦便显得摇摇欲坠,看上去可怜得很。   光头赶紧道:“他们说得对,你还是赶紧休息吧,再躺会儿,晚上我们烧烤。”   小鱼嗯一声,又好奇的问:“你干嘛呢?找张林哥吗?”   光头:“对。”   小鱼:“张林哥也不舒服,我刚给他吃了药,这会儿估计在睡觉。”   光头一听这话,表情都变得奇怪了几分,“他不舒服?”   小鱼:“是啊,好像也有点晕船吧。”   这个小岛在海中,他们都是从码头坐船过来的。   因为距离码头远,所以大家在船上待得时间并不短,否则小鱼本人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可——   “张林这小子老家就是渔村的,怎么可能晕船!”光头翻了个白眼,“他肯定是唬你的。小鱼你先进去休息吧,我进去看看张林到底在干什么。”   小鱼闻言有些惊讶,但光头都这么说了,她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果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光头也推开了门。   他顺着门口的位置望进去,只见男人半靠在床上,床边的窗户打开,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光头走到他的面前看上两眼,半晌才切了一声:“小鱼说你不舒服,我看你挺好的嘛,面色红润有光泽。”   林溪敛下眼眸嗯了一声,问:“来找我干嘛?”   光头睨他:“不是你说要帮忙准备今晚的烧烤食材的吗?快点,没不舒服就起来帮忙。”   林溪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和光头前后脚下了二楼,来到沙滩的一处。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人,见到二人过来赶紧道:“快点来帮忙。”   说话的人身体往边上一侧,硕大的桌子以及桌子上摆放着的食材便暴露在林溪的眼中。那一刻,林溪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副本为什么不是桑琬来。   直接往烧烤食材里下点药,把人全部送走得了。   可惜他身上道具不算少,却唯独没有毒药。   真让人遗憾。   林溪认命地凑过去准备食材,但天公不作美,没过五分钟就开始下大雨,一群人只能急着将所有东西都搬到屋内。好在度假屋够大,来个室内烧烤也不成问题。   有个女生起身走到硕大的屏幕前,打开了电视机,想要调到音乐频道,给无趣的准备食材活动增加点乐趣。   然而就在此时,电视机里却传出了声音——   “一年前,有十二位年轻的男女来到一座海岛度假,海岛风景优美,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来送食物,大家过得非常开心。直到有一天,有人在海岛度假村后的椰子林里发现了一具只剩下骸骨的尸体,尸体的旁边还有一张干净的白纸,上面写着:每一位前来海岛度假的游客请注意,这座海岛有一个变态杀人魔就隐藏在你们其中。”   每个人拿着食材的手一顿,那光头看向女生,声音幽幽道:“你是会选电视节目的。”   其他人笑出了声。   只有女生看了眼手里的遥控器,可以确信她没有按任何一下的按钮,她颇有几分委屈:“我没选,这电视机打开就是这玩意。”   “是吗?那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吧。”酒吧老板拎着酒从厨房里走出来,声音听着也懒洋洋的,不甚在意的模样,“我弟弟是个悬疑小说写手,平时就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不出意外的话,是他上次和朋友来度假的时候搞的。”   他没理会那电视机,只是扬了扬手里的两瓶酒:“你们想喝哪一瓶?”   一群人急哄哄地做选择,谁也没有注意到电视机的画面闪烁了下,低得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声音被人群的吵闹声尽数挡下:“成为变态杀人魔的第一步,提议举办烧烤派对,并在食材上下足够分量的迷药。” 第51章 棋盘围猎   051.   等做出选择后,众人再看向电视机,电视屏幕上还在重复椰子林发现尸体的一幕场景。   虽说众人都认定了是恶作剧,但听着还是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赶紧让女生换了频道,女生也如愿将电台换到了音乐频道,过于热烈的音乐声一起,迅速就将原先那些不太好的氛围一扫而空。   那些处理着食材的同伴都激动了几分,嘴里哼着歌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林溪混在人群里摸鱼,慢悠悠地将食材串成烤串。一边串,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的同伴们。因着外面下雨,大部分同伴都回了度假屋,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很开心地在沙滩上追逐。   光头注意到林溪的目光落在外边,轻轻啧了一声:“怎么样?羡慕吗?先前给你介绍女朋友你非不要,现在单身狗只能看着小情侣在沙滩上打闹。”   林溪在心底轻嗤一声,心道他又不是没见过小情侣打闹。   他甚至还见过小情侣当众调情,那画面可真让人面红耳赤,脚趾扣底。   再说了,他盯着人家看,纯粹是因为想观察二人。而按照那两人顶着那么大的雨追逐的傻缺模样来看,实在不太像是白方的骑士伪装的。   林溪觉得,白方的骑士应该像山里的野狼,而不是家养的二哈。   但这些话是不能对光头说的,于是只扯了扯嘴角说了句:“我喜欢单着。”   光头一脸我不信的表情,想了想又碰了碰林溪的肩膀,将声音压得特别低:“你看小鱼怎么样?我之前上楼找你那会儿小鱼好像也蛮关心你的,你——”   话没说完就被林溪打断了:“人没有对象,多活三年。”   光头:“放屁!”   但见林溪这般油盐不进,他倒也没有再纠结此事。   林溪也不管他,继续观察同伴。颇为隐晦地检查了一圈,林溪将白方的骑士定在三个人身上,一个是酒吧的工作人员叫做小二。小二二十五六岁,身材瘦削,沉默寡言。一个是叫做范雨的女生,同样是酒吧员工,典型的社恐。另外一个外号叫阿狼,是酒吧老板的朋友,平时做买卖登山装备的生意,或许是爱好登山一类的体力活动,因此体格格外健壮。   这三人都有相同的特点,话少,大部分都以沉默应对旁人的热情。   虽然不排除三人的性格原因在作祟,但林溪觉得也有可能是白方士兵只获得了身份信息却没获得所伪装人物的个性、交友信息,生怕暴露,因此不敢表现地明显。   心里有了点数,林溪也没有再盯着三人不放。   夜晚很快来临,外面的雨已经停下,空气中还夹杂着几分潮气,但又被海洋吹来的风吹干。大家又将烧烤架搬到了屋外,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勉强升起了火,将一部分烤串放在烧烤架上。   所有来此度假的人都聚集在一块。   度假屋的灯光敞亮,火堆散发着荧荧火光,属于烧烤的香味一点一点顺着风吹去的方向弥漫扩散,浓郁的香味勾得人口水直流。站在林溪身旁的光头早已忍耐不住,从同伴的手里接过五花肉,三两口便吃得干干净净。   他和林溪所伪装的张林关系是真的不错,一边自己吃,一边还要给林溪递过去属于林溪的一份。林溪盯着烧烤,却没敢下口,他的目光闪烁了下,拿着烤串起身:“我去看看小、小鱼。”   他顿了一秒才想起小鱼的名字。   光头:“……”   看着林溪的背影,光头狠狠切了一声,还说对人家小姑娘没意思。   等林溪带着小鱼走到烧烤架边上,大家都举着烤串吃得开心。小鱼休息了一个下午,此刻也有点憋不住,赶紧加入了人群中。   林溪坐在光头的身边,手里捧着一个新鲜的椰子,他尤其小心,将椰子来来去去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问题以后才打开椰子喝椰汁。   光头阴阳怪气他:“还跑来跟我坐在一起在干什么?你就应该去找小——”   话没说完,光头忽然晃了下脑袋。   林溪觉得奇怪,不由得扭头看他,见他皱着眉一直用双手揉着眉心,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了?”   光头:“没什么……”   就是有点晕。   嘭一下,光头脑袋一歪,直接倒在林溪的身上。   与此同时,其他的同伴听到动静,一个个都下意识看过来。当看清楚情况以后,纷纷喷笑出声:“怎么回事啊?平时在酒吧一人干翻一群人,今天换了好酒就不行了?”   “不是吧?”小鱼瞥了一眼光头放在手边的杯子,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喝过的痕迹,“这,没喝吧?”   “没喝?没喝为什么会倒?”说话的是先前在雨水里追逐的男性,但他疑惑完以后,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眼前好像出现了许许多多个相同的人影,嘴里嘟囔一句,“奇怪,小鱼你怎么也倒了……”   小鱼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在下一秒摔倒在地。   其他人也一脸的懵逼。   但不等他们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每个人都觉得头晕脑胀,一个个接连摔倒在地。   林溪见状心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二话不说就开始装晕。   身体重重倒在光头的身边。   他倒下时,身旁正好是一个无法挪动的长椅子,愣是一声没哼就狠狠砸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溪虽然假装昏迷,但耳朵竖起,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前侧。他听到前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趁机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也正是这一眼,让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与他想象的画面不太一样,他原以为这下药的行为是白方士兵做的,所以当所有人都被迷倒,那白方士兵就该暴露了。   他也能抓住机会和对方决一死战。   可如今出现在林溪视野中,弯腰将地上躺着的男人拎起来的人,赫然不是他们这批人中的任何一个!   那人穿着一身黑,大半身体都背对着林溪,林溪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注意到对方的脸上带了一个面罩,将全部的五官都藏了起来。   林溪有些不确定地又重数了一遍地上躺着的人数,没有缺少。   所以——   这人本来就在海岛上?   意识到这一点,林溪不由得放缓了呼吸,再次将眼睛闭上,安安静静装死。   他有点庆幸,还好没有着急杀光张林的同伴们,否则自己便全部暴露了。   如果白方士兵是同伴之一,自然是好事。   可若不是……   到时候他在明,对方在暗,游戏难度直接提升。   倒在地上的人一个个被拎起被带走,直到林溪的身体也在一瞬间腾空,被人抗在肩膀上离开。   他是最后一个,在他被迫离开之后,那正放着歌曲的电视机上突然兹拉闪烁了一下,柔美的音乐有一瞬间的卡顿,随后有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夜色中缓缓道:   “成为变态杀人魔的第二步,找到被藏起来的猎物,进行猎杀。”   …   林溪感觉到身体触地时,控制呼吸不敢乱。   很快,他听到一道极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三号点完备。”   随后,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林溪几乎瞬间就睁开了眼睛,而也在同一时间,脚步声停下,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蓦地扭头看过来。黑色面罩下的眼睛直勾勾地与林溪对视,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很淡定地将脑袋扭了回去。   仿佛无事发生。   林溪眉心一皱,低头看自己被反绑起来的双手,绑住他的麻绳很粗,但林溪倒也不慌。他的手中出现一把匕首,轻易割断绳子,又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是光头。   正巧此时有低低的呻吟声响起,光头的眼皮颤抖了下,睁开时眼前还有几分迷茫。那层朦胧的雾霭彻底从眼瞳上消失时,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属于林溪的脸。   光头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张嘴问林溪怎么回事,却蓦地意识到肩膀被按压的疼懂,他想抬手,手臂却如同先前的林溪一样用麻绳反扣在身后。   光头的眼睛倏地睁大:“握草,这什么东西?!什么情况?张林你把我绑起来的?”   林溪看他一眼,指了指地上粗粗的绳子:“你是傻的吗?你觉得我没事绑你干什么?”   说着便弯腰将他身上的绳子用刀割断,随后讲述了他如今已知的情况:“刚才吃烧烤的时候,大家一个个都倒下了,我也一样。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烧烤上下了迷药一类的药物。后来我醒来时你还在昏迷,而我看到了一个黑衣男人。”   光头听得有些愣愣的,表情也变得怪异了许多,那一脸迷茫的‘你到底在说什么’看得林溪一阵头疼:“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看你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可是老板不是说这个海岛是私人海岛,就只有我们……”话说到一半,光头忽然打了个哆嗦。   是啊,老板是这么说的,那为什么会有林溪口中的黑衣男人出现呢?   而且——   光头忽然想起了他们听到的那个关于变态杀人魔的故事,眼睛倏地瞪大,看向林溪的眼眸里装满了惊恐。林溪显然也回忆起了电视机里那段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他想自己还是大意了,都进了这么多副本了,竟然在白方士兵这个身份上钻牛角尖,而忽视了这个追捕游戏本身含有的危险性。   追捕游戏轮得到他们玩家做主挑选背景,游戏难度直线下降。但如果是随机副本……就像傅厌所经历的不可思议水族馆,危险重重。   “张林,真的有那么个变态杀人魔吗?会不会、会不会是谁搞的恶作剧?老板不是说他弟弟是个悬疑小说写手吗?”光头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泛白。   “不知道,但我觉得真的有。”林溪眯了眯眼睛,“我们去找找剩下的人,其他的事情再说。”   光头赶紧点头。   他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而林溪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淡定恰好安抚了他紧张的情绪,他赶紧跟在林溪的身后。   两人此刻的位置说来也熟悉,正是那游艇所在的码头。林溪想到那段声音里所说到的椰子林,果断带着光头前往其中。但码头到椰子林有段距离,两人走到度假屋后面时,发现度假屋原本亮着的灯光竟然全部熄灭。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忽而问林溪:“我的手机当时好像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们要不要去把手机拿了?如果真的是电视机里说的那回事……也可以直接报警。”   虽然林溪觉得在这种副本里报警好像没什么用处,但对方都这么说,他也没有拒绝。   而且他觉得去度假屋的厨房里找两把趁手的武器挺好的。   他先前在里头看到过一根棒球棍。   度假屋的后头没有窗户,林溪和光头只能绕到前面来,这时才发现度假屋不止是灯光被尽数熄灭,连门都被关上了。光头赶紧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迅速推开门。   嘭!   黑影迎面而来,生生将毫无防备的光头给砸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捂着被撞得酸疼几乎要淌血的鼻子,正欲说话,下一秒却借着月色看清楚了撞他的黑影的真面目。   ……是一具尸体。   光头的眼睛立刻紧缩,瞳孔震颤中,他张了张嘴,身体开始发抖。   林溪拐去了旁边的厨房,手指刚触摸到棒球棍微凉的棍身,便听见了一道闷声。他皱了皱眉,扭头赶紧朝着大门口走去,还未靠近跌坐在地上的光头,他便先看清楚了大厅内部的模样。   光头的身上压着一具尸体,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没有头的女尸,女尸身上穿着白衬衫,领子是荷叶边的,今天林溪在小鱼的身上见到过。   而光头的身体对过去的正前方,小鱼的头颅被一根闪烁着银光的丝线直直挂在横梁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鱼的眼睛睁得极大,眼里似乎还有未散去的瞳孔。   林溪默了默,最终还是选择上前。   他弯腰将小鱼的身体放到一边,正要松手时才发现她脖颈处的伤口尤其平整。而目光所及之处,一根很显眼的鱼线被绷直了以后散发着幽幽银光……和吊着小鱼头颅的那根线好像一模一样。   林溪偏着头仔细看了两眼鱼线的位置,心中有了猜测。   光头推开了门,缠在门上的鱼线顺势割断了小鱼的脖子,于是那半截身体甩了出去,而头颅还挂在上面一动不动。   小鱼的身体还有几分热度,以及地上有明显且微热的鲜血,都证明小鱼刚死不久。   林溪掩盖了这个事实,问光头:“你还好吧?”   光头显然已经魂不守舍,耳边似乎也听不到声音,只有眼中印着小鱼双眼睁圆的瞳孔。明明先前还笑着跟他聊天的女孩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光头哆嗦着手,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朝着沙发的位置跑去,因为屋内昏沉黑暗,看不清路径,连着被绊了好几下,下巴鼻子磕到茶几,疼得骨头仿佛都要碎裂。   但光头来不及思索太多,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却又顿住了。   本该好好的手机屏幕碎裂,不管光头在开机键按多少下,屏幕灯光也无法亮起。而沙发上另外的手机也全部都是废弃的状态,如同小鱼一般死得格外惨烈。   “怎、怎么会这样?”   他浑身无力,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林溪抬步上前,将手里的棒球棍塞到他手里,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场有意识地针对我们的屠杀游戏,联系外面的人肯定是联系不上的。我们最好得快点找到其他人,确保他们的安全。”   男人的声音低沉冷静,像一抹光射入光头忽然之间昏暗的心脏。他使劲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句:“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   离开度假屋之前,林溪将半空中挂着的小鱼头颅给取了下来,又顺手将那截沾着血的鱼线整理好,塞进了口袋。   见到他这个行为,光头显得十分不解,直到林溪解释:“防身的武器之一。”   两人继续往椰子林里走。   林溪先前从卧室摸到停机坪时,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他知道椰子林里是有路灯和鹅卵石小道的,但此刻没有一盏灯是开着的,漆黑的海岛,透着几分凉意的海风,还有那诡异的变态杀人魔,无一不在挑战正常人的心理极限。   光头咬牙跟着林溪,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实际上每一次的喘息都十分粗重,握着棒球棍的手指也在发抖。   这时他不由得疑惑起来,为什么和他差不多的张林却显得那么淡定。   就在光头想要将疑问询问出声时,林溪忽然举起手示意了一下,光头的步伐生生被截停。   林溪对他悄悄示意了一下,让他保持安静。   光头便站在原地一声不敢多吭。而林溪微微俯下身体,很快耳中便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他猛地将光头一把拽下,两人藏到了一颗椰子树后面,椰子树树干不粗,但好在周围还有些花花草草,在深夜里用于躲藏倒也显得合适。两双眼睛从椰子树后向外看过去,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混乱。   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正是先前那个在大雨中和女朋友打闹的男人。月光勉强照亮了男人的五官,也照亮了他格外苍白的脸色。   “是阿立!”光头压低声音喊道。   阿立看上去有些慌不择路,一个踉跄身体往前摔了几下,好在稳住了身体又重新站起来往前跑。而就在此时,另一道脚步声重合或者覆盖了前者的脚步,一种怪异的被拖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光头像是看到了什么,赶紧扯了扯林溪的手臂。   林溪用气音道:“看到了。”   跟在男人后面那人的双手拽着铁链,铁链的尾端挂着两个硕大的铁球。   那怪异的拖拽声就是铁球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   风吹散了月光,将追逐之人的模样照亮了几分,竟然是那个身穿黑衣面带黑色面罩的男人!男人似乎把握住了角度,手臂用力,铁链带着球在他手中甩动,又狠狠甩出去——   噗。   铁球与后背撞上那一刻,阿立只觉得五脏六腑传来巨疼,一口血蓦地喷了出来。   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他疼得眼睛也睁不开,但要说也是巧,他面朝地面摔来正好摔在林溪和光头面前的草木旁,光头这次的反应特别快,趁黑衣男不注意,立马拖着男人的一条腿将他拖进了草木中。而那黑衣男人见到猎物失踪以及耸动的花草,神情蓦地一冷,目光缓缓转向了那棵硕大的椰子树后。   他冷冷勾了勾嘴角,抬步往前。   也恰是此时,一道身影从草木中滚了出来。林溪的速度极快,在靠近黑衣男人时双手撑着地面迅速起身,身体一扭躲过突然甩过来的铁球,长腿抵住一旁的椰子树树干,借着树干的反作用力从黑衣男人的身后冲向他的另一边。   黑衣男人感到奇怪。   这人似乎并不想攻击他?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已经从黑衣男人身边绕了整整一圈的林溪露出了笑容。也是在同一刻,黑衣男人在月光下看清楚了那根闪烁着锋芒的鱼线。   他的瞳孔收缩,只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疼痛,上半身便缓缓顺着鱼线勾勒出来的弧度滑落,砰然倒地。   解决完掉黑衣男人的林溪松了一口气,走到原本他们藏身的椰子树前将鱼线解了下来,再收好。这玩意儿倒是挺有用的,是个趁手的好东西。   他走到光头和男人面前,听光头安抚对方:“阿立,你还好吗?还起得来吗?”   被称呼为阿立的男人额头落下一片冷汗,他对光头和林溪示意了一下让两人将自己扶起来。然而光头心底的害怕情绪还未散去,腿软手软根本没有太多的力气。   最终这活落到了林溪身上。   林溪弯着腰将阿立提起,他站在阿立的面前,让他靠在椰子树干上。   而就在他准备一步离开时,他忽然察觉到阿立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传来巨大的力道。林溪蓦地抬眸,只见对方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笑意,一道银辉闪过,欲刺入林溪的小腹。   同一时刻。   度假屋的电视机亮起,声音幽幽:“成为变态杀人魔的第三步,学会伪装。” 第52章 棋盘围猎   052.   阿立的这一击出人意料。   匕首的刀锋在林溪的腰腹前闪过银白光时,林溪便意识到不好,他猛地用腿往阿立身后的椰子树干上狠狠一踹,椰子树干轻轻晃动时,林溪借着反作用力后撤出去的同一时间迅速收腹。   明明他的反应速度也算足够快,却还是慢了一步。   匕首的刀尖刺穿他的衣服在他的腰腹上勾了一下,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衣服。   而阿立嘴角噙着疯狂的笑容,他恍若感觉不到背后的疼痛,轻巧从地上站起来,如同兽瞳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   “你的那根鱼线是从度假屋里找出来的吗?怎么样,小鱼的尸体被分割得完整吗?”   光头原本就被阿立的突然反水惊得目瞪口呆,如今听到他这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声音的高低起伏更是无法控制:“小鱼是你杀的?!”   阿立闻言舔了舔嘴唇:“不算。”   他充满恶意的双眼直直望进光头的眼里,对视的那一眼光头仿佛看到了一个疯子在朝着自己疯狂大笑,在他被可怕的眼神困住时,男人犹如恶魔一般的嗓音一点一点钻进他的耳朵里:“是你杀的哦,是你推开了门,那鱼线才会在一瞬间割断小鱼的脖子。”   霎那间,光头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万里冰原。   他僵硬着脸,嘴唇抽动:“……你放屁吧你,我怎么可能杀人?”   阿立却无视了他的惊慌和心虚,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已经用衣服将腰腹绑上以此止血的林溪身上。他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我从很小就有一个习惯,我喜欢收集所有生物的脑袋。”   阿立的父母靠杀鱼为生,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年纪轻轻的他也会拿起砍刀帮助父母。年幼的孩子第一次杀鱼,无疑是害怕的,他满怀惊恐地将菜刀砍下,却因为力度和角度都不对,导致那条草鱼只断了半个脑袋。   可那草鱼是客人不久前从河里钓起来的,生命力格外顽强,只剩半个脑袋连接着还有力气摆动尾巴,甚至一跃跃到了地面上。   阿立盯着那草鱼看了很久,眼里缓缓浮起了光亮。   后来,他砍死了很多鱼,也砍死过猫和狗,但它们和草鱼不一样,脑袋掉了就死了,阿立索性也不浪费时间,手起刀落,再将头颅放到房间的柜子里。   “我亲手砍下的第一颗头颅是我妈的,她没经过我的同意打开了我的柜子,说我是个变态,是个神经病,所以她要报警让警察来抓我。”阿立盯着林溪笑,“我就把她的脑袋也砍掉了,你……想试试吗?”   林溪冷笑一声:“那你也要有这个本事。”   相比这个叫阿立的,林溪更担心白方士兵。他本人在那么多副本里来来去去,手里握着的道具也不算少,倒还真的没有把所谓的变态杀人魔放在眼里。   手指勾起那根鱼线,林溪再次将它绑在树干上,当着阿立的的面,用四棵树将鱼线围成了一个长方形,而林溪本人和阿立都被困在其中。   林溪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等会儿可以试一下你自己的身体或者脑袋被绳子割断是什么感受。”   扔下一句话,林溪毫不犹豫抬起一脚,阿立根本没有反应的时候,身体直直朝着身后的鱼线撞去。阿立几乎瞬间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抵上了那根冷冰冰的鱼线,而且鱼线轻易卡进了他的血肉。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林溪见状,抓住他的一条腿将他拽回来,鱼线从他身后如同削铁如泥的匕首将他后肩削掉了一块肉。   要不是阿立反应够快地抱住脑袋,削掉的就是他的后脑勺了。   他摔倒在地,嘴里一口地上松软泛着海水腥味的泥土:“你找死!”   林溪看也没看他一眼,又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救人。   任由阿立被鱼线割断。   鱼线被林溪绑得很高,从阿立的鼻尖处进去,又从脑袋后方出来。   银白色上的血渍闪着红光,一滴诡异的红血颤颤巍巍晃荡下来,跌进了地里。   林溪摸了摸小腹的伤口,心道真是给正在观战的黑方玩家看笑话了。他回头去看光头,光头一直都低着头,林溪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小鱼在你推开门之前就死了,只不过死的时间不长。”   “……真的吗?”光头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   林溪点头。   他没有再撤下鱼线,带着光头继续往椰子林里走。林溪灵敏的嗅觉闻到了非常浓郁的血腥味,但血腥味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一时也摸不准来源地究竟在什么地方。   …   椰子林外的后山。   这里的后山对于小二、阿狼一行人而言格外陌生。   他们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每个人都被捆住了双手,那根用来捆绑他们的麻绳粗得让人害怕,一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能彻底解开它。   这让众人感到十分挫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就被绑到这里来了呢?我们本来不是在吃烧烤的吗!”阿立的女友通红着一双眼睛,害怕地将本就被捆成一团的身体瑟缩在一起。   一行人六个人闻言,都抿了抿唇。   谁也没说话,可谁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阿狼的目光转向了同样狼狈的老板,“这个海岛有其他人?”   老板抬起眼睛,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他虽然没有露出阿立女友那种惊恐的表情,但薄唇在细细发抖。深吸一口气,他摇头:“我不知道,但这里不该有人的。”   可事实就是有人。   而且对他们十分不友好。   “那边——”范雨忽然开了口。   她本身就是个社恐,平时不太爱说话,好不容易开了口嗓门也特别小,微弱得跟只猫似的。但这般音量在如今可怕安静的山洞里也算够用了。   众人朝着范雨看去,见范雨的目光牢牢地盯紧在某一处。   距离范雨距离最近的小二往前探了探头,在看清楚地面上摆放着何物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是刀片!”   此话一出,阿狼一行人都有些愣住了:“这里怎么会有刀片?”   “管它原因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有了刀片我们可以割断绳子吗?”有人激动出声,“你们谁去?不去就我来。”   他们的手脚都被绑起来,行动起来相当困难,说句难听的便只能像条蛆一样依靠蠕动爬到那刀片的位置。   动作不太好看,但这种时候也没人犹豫。最后是最靠近刀片的阿狼一点一点挪到前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刀片,刀片非常薄,捡起来有点困难。挣扎了一番,身体顺着刀片的位置一滚,因为身后没长眼睛,阿狼只能在其他人的指挥下,用被捆绑得严实的手指胡乱试探。   “对对对,再往前面一点。哎呀你那个是后面,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   “右边一点,再往右边一点点。”   “拿到了拿到了!”   几道焦急的催促和指挥声音落下,阿狼的手指在触碰到那抹冰凉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此时此刻他那手指僵硬,因为长时间的扭动而疼得厉害。他咬着牙摸着刀尖,锋利的刀刃瞬间在他的手指上开了个口子,好在阿狼一向过得粗糙,平时受过的伤也不少,便直接忍着疼痛,用那刀刃磨麻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绑着的几人一双眼睛牢牢盯紧阿狼,见阿狼用刀片磨了半天也没有成功挣脱束缚,一时都有些着急。   好在下一秒,那绷紧的麻绳冒出了几根细小的线头。   大概又花了两三分钟时间,捆绑着阿狼的粗麻绳终于彻底断裂,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与肩膀,缓缓松了一口气。在其他人的催促下赶紧拿着刀片走到了一旁的范雨身旁,然而就在他手里的刀片触碰上麻绳时,先前那开口的男人又出声了:“能不能先帮我弄一下?我想放水。”   阿狼默然。   范雨倒是没什么在不在意的,冲着阿狼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先给侯哥松绑吧。”   阿狼照做。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快,绳子在刀片的摩擦下立马就断了。   侯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甩着手臂眼底有些激动。他在原地蹦了两下,手臂抬起,手指一点点捏起,那藏在衣袖下的肌肉鼓起,与他偏瘦的身形有点不太符合。   他冲着背对着自己的阿狼笑:“阿狼你要不休息会儿,我来帮忙。”   老板闻言,不免抬头觑他一眼,眼底染上些许疑惑:“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侯哥咧开嘴,“突然之间又不太想上厕所了。”   老板看到他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浮起了点点奇怪。   眼见那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完美,老板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盛。   在老板倏地开口喊出‘当心’二字时,侯哥忽然抬起脚往毫无防备的阿狼后背上狠狠一踹!   噗嗤——   刀片被身后强大的力道直直送进小二的后背。 第53章 棋盘围猎   053.   伴随着小二的闷哼响起的,还有范雨等人的尖叫。   阿狼的反应速度还算快,在听到‘噗嗤’一声迅速松开手,但又因为侯哥的突然发难而滚到了边上。右侧肩膀撞上山洞内凸起的石块,尖锐处正正好卡进肉里,疼得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侯哥见状,毫不犹豫地弯腰搬起了地上的大石头,二十多斤分量的石头在他手里落下,竟然是直直朝着阿狼的脑袋去的。   阿狼瞳孔紧缩,一把抓住身旁的人往前一挡。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但当脑袋被砸烂、鲜血和脑浆奔涌而出的时候,阿狼愣住了。   其他那些被侯哥的突然发难惊住的同伴们,也在这一刻彻底丧失了声音。   阿立的女朋友半垂着头,石头从她后脑勺的位置砸下去,几乎把脑壳砸穿,也砸出了一个凹陷的弧度。而她的肩膀还被阿狼捏在手里,石头从她脑袋滚落以后挤压着背部一路滚到地上,将地面的泥土都染上了红白颜色。   范雨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眼神错愕:“你……”   阿狼好似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的女人,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喉咙,眼瞳在眨动间也终于将覆盖着眼睛的那片血色给抹干净。   他反应过来,猛地身前的人一推,对上其他人惊慌的视线,嗓门骤然放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旁边有东西我就拿过来挡住了——”   他蓦地从地上爬起来,被红血丝装满的眼睛充满恨意:“都是他的错!”   侯哥显然也被突然发生的事情给震惊到了,但震惊之后一张瘦削的脸上涌起疯狂的笑,他弯着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不过阿狼,你现在杀了人耶!”   他上前一步,一张脸就这么凑近阿狼,对上他通红的眼睛,满脸恶意的戳他心窝子:“你知道杀了人是什么后果吗?就算是过失杀人也要坐牢,我听说你快跟你女朋友结婚了?你女朋友还是你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神?啧啧啧,这要是去坐牢,你女朋友怎么办呀?”   他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拉近了自己与阿狼的距离,嘴唇贴在男人的耳后,声音很低像是沾染了什么毒药,带有极强的诱惑性:“你女朋友不会等你那么久的,只要你一去坐牢,她就会跟别的男人跑掉,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孩子……而等到你从牢里出来,说不定她孩子都很大了,你说是不是?”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女朋友跟我感情很好,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怎么是挑拨离间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侯哥的眼底印进他的五官,恶意更深,“只要你把这里的人放出去了,他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报警,把你杀了阿立女朋友的恶行告诉警察。你女朋友才不会要一个杀人犯当老公呢!”   “别听他胡扯!”老板焦急地开口,想起身阻止两人,但身上的麻绳还没有摘下来,他一动便非常尴尬地扑了个狗吃屎。   将嘴里的泥吐出来,他艰难地抬起脸来,目光死死盯着阿狼:“阿狼你别做傻事。大家都知道你刚才是不小心点。”   “对对对。”范雨被吓得眼泪哗啦哗啦落下来,可事到如今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得阿狼一错再错,“我们肯定不会报警的。”   老板咽了咽喉咙:“这样,到时候我们就说是阿立他女朋友从山上摔下来磕坏了脑袋,行不行?反正肯定不让人知道是你——”   阿狼的脑袋好像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在告诉他,要杀人灭口。   一半在告诉他,要及时止损。   他的眼前是模糊的一片,里面人影幢幢,浑浑噩噩。   恰逢此时,一道嗓音缓缓自耳边响起:“这年代承诺管什么用?他们都是骗你的,但我不一样,你杀了人,我也杀了人,我们都有对方的把柄在手里,我肯定不会把你做的事情捅出去的。”   “要不这样……你拿个手机把我杀人的视频录下来,留做证据,你看怎么样?”   阿狼无声地张了张嘴,他像是想说什么话,然而嘴巴翕动间竟然没有半点声音。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牢牢堵住了一样,干涩又噎得慌。   直到某一刻,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彻底唤回了他呆滞的思绪。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那一片模糊的影子终于被撕开。   范雨尖叫着被侯哥拽在手里,他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把斧头,如同屠户砍肉一样,剁掉了范雨的小腿。那一瞬间飚溅至阿狼脸上的血液就是来此。   范雨快疯了,小腿被砍断,恐惧如同蛛网紧紧缠绕包裹着心脏,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好像水管里的水一样喷出来,挡都挡不住。   然而侯哥却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那把斧头拎起又斩落,范雨的头颅被侯哥抬脚一踹,咕噜咕噜滚到了阿狼的面前。   阿狼和范雨死死睁大的眼睛对视,身后猝然浮起一层凉意。   他忽然意识到——   就算他良心发现又能怎样?在这个山洞里,拥有绝对能力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所以,如果他不想死,他只能听侯哥的话,把剩下的人都杀了。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老板的身上。   老板表情一僵,想要再次开口劝阻,却已经来不及了。   …   林溪和光头摸黑来到山洞时,这里已经彻底被血腥味给包围,几只不知名的海鸟正低头啄着新鲜的尸体,被光头用石头给赶走了。   或许是见过的场面够多了,也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此时此刻见到山洞里血腥的画面,光头也只是白着脸弯着腰吐了两回,坚强地没晕倒。   他咬着后牙重新走到山洞,借着月光数了数地上的尸体:“1,2,3。三具尸体,又死了三个人。”   林溪皱起眉,发问:“我们这次来海岛总共来了多少人?”   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好像是十七个。”   十七个人,现在一共死掉了五个,再除去林溪本人和光头,也就是说还剩下十个。   林溪站在原地拧着眉回忆自己在装昏迷时听到的属于黑色面罩男人的话,他说,三号点完备。   不出意外的话,这所谓的点就是他们几个来海岛游玩的倒霉蛋被捆绑扔下的地方。现在一共出现了码头、度假屋以及后山山洞,已经有三个点了。   其他的人应该在其他的点。   所以一共有不下于四个点的点位。   “如果我们快一步的话,说不定能救下几个人。”林溪对光头道。   光头咬住后牙:“那我们现在,赶紧再找找?”   林溪点头应下。   但想要在那么大一个海岛上找到藏起来的人并不容易,林溪有点后悔,当时就不该轻易杀了那面罩男,不然还可以从对方嘴里撬出来其他人的藏匿地点。   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得格外慢,等到远处的海平面掀起红光时,光头已经精疲力尽,直接仰躺躺在了地上。他的手臂搭在脸上,额头上的汗水从太阳穴的两侧淌下来,胸口起起伏伏:“我真的没力气了。”   本来昨天晚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又是一夜的奔波,这会儿还能精气神十足,光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铁打的了。   “先休息会儿。”林溪道。   正好他也想花点时间来仔细思考一下如今这个情况。   这场追捕游戏的追捕时间比起先前几场追捕游戏都要长,是足足两天。但现在已经快过去一天,却没有任何关于白方士兵的线索,饶是林溪也有几分焦躁。   他安静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前方空荡荡的景色,眉心微微蹙起。   …   袁俊筋疲力尽。   他用力地喘着粗气,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吗?休息会儿吧。”   袁俊想说自己还能走,但此时此刻,他的腿已经软到不受控制地跪下了。   后背抵在冷冰冰的墙壁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去看前方。他们的前方是一条小小的地道,这是他们在危急关头发现的。   吃过烧烤昏迷醒来他们一行七个人全部被麻绳绑住手脚,好不容易费尽心思解了绳子,谁知道有个同伴竟然发疯想砍死他们。   他们分散狂奔,可一个个同伴都被对方找到并且成了对方的刀下魂。   袁俊和石羊算是运气好的,他们在追捕过程中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竟然滚进了一个地道里。   虽然不知道这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起码替他们挡住了同伴的追捕。   两人深深喘着气对视一眼,多的也没说。   就这么安静地守在一个角落里休息。   也就是在几分钟后,石羊的耳朵微微一动,忽然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石羊瞬间就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捏紧了路上找来的棍子,他对面的袁俊也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但情况出人意料。   袁俊看向迎面走来的人,眼睛一亮:“阿狼?!”   他和阿狼都是酒吧老板的朋友,两人本来也相识,关系比起其他人要好很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的阿狼,无异于在异国他乡碰到亲人,简直两眼泪汪汪。   阿狼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面对袁俊灿烂的笑脸,手臂颤抖了下,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但又很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你们怎么在这儿?”   袁俊迫不及待地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不等阿狼开口,站在阿狼身旁的侯哥便也道:“我们也不好过,我们被丢到了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有个变态杀人魔把老板都杀掉了,只有我和阿狼跑了出来。”   说着,侯哥又顿了顿:“对了,你刚才说的张皓,我们刚才看到了。”   他举起手里沾血的斧头,锋利的刀刃上被显眼的鲜血覆盖,仿佛染上了颜色,他解释:“他想杀我们,结果被我们反杀了。”   听到这儿,袁俊的眼睛迅速一亮:“真的?”   侯哥点头。   袁俊和石羊对视一眼,彻底松了一口气。   袁俊和石羊重新以一种瘫坐的姿势坐下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同一时间,侯哥手里的斧头手柄转了转,刃口抵着地面在泥地上勾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侯哥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忽然往前走了两步,那把斧头也跟着往前挪动。   就在他的手指开始用力紧紧覆盖住手柄,手臂上的肌肉凸起时,地道内再次响起了细微的动静。   四人同时朝着前方看去。 第54章 棋盘围猎   054.   林溪在度假屋的客厅内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能找到地下室纯粹是个意外,两人在后山搜寻剩下的同伴时,意外看到了一道浑身包裹着黑衣的人影。光头瞪圆了眼睛拽了拽林溪的手臂,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鞋子底下的小石子一滚,他差点一屁股跌倒在地。   虽然被林溪及时拽住,可动静还是落入了黑衣男人的耳中。   在林溪拉着光头蹲下的一瞬间,黑衣男人也扭头循着声音看了过来。借着高低不平的草木,林溪注意到他的脸上同样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罩。   ……是原本就藏在海岛上的人。   黑衣男人环视了一圈四周并没有见到人影,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山下的位置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溪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再犹豫,扭头就问光头:“我打算跟上去看看,你是跟着我还是藏起来?”   光头哪里还用得着犹豫。   现在这破海岛危机四伏,林溪对于他来说就跟个保护神似的,他当然要跟在林溪的身后。   只不过——   他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就是我有点没用,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那没关系,我跟人打架的时候你躲远一点就行了。”林溪看了眼几乎快消失的黑衣男人,示意光头赶紧跟上,但为了让这跟踪不出现任何意外,他还是多吩咐了一句,“胆子大一点,遇到事情不要尖叫,控制住。”   光头赶紧点头。   就这样,林溪和光头跟在黑衣男人的身后,保持着一定距跟着黑衣男人回到了度假屋。   “他怎么来这儿了?”光头捂着嘴用特别小的声音低声问道。   林溪摇摇头。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林溪和光头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度假屋的后方,这并不是个好位置,很容易把人弄丢。但林溪没想到的是,黑衣男竟然走进了度假屋旁边的厨房,且进去了足足有十分钟也没见人出来。   俗话说得好,等人心焦。   光头就是十分明显的例子,在黑衣男人进入度假屋厨房的五分钟时,他便已经按捺不住了。他皱着眉,紧紧盯着那扇窗,但是窗户里始终没能瞧见黑衣男人的身影,光头的心中便隐隐冒出一个想法:“他不会已经不在了吧?”   说着又自顾自地摇头:“但是也没看见他出来啊?”   林溪一声没吭,神色却沉重起来。   十分钟时间一到,他也忍不住了。   他带着光头摸近了厨房,没有再遮掩自己的踪迹,伸手便迅速推开了门。空旷的厨房果然正如光头所猜想的那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的痕迹。   可光头说的也对,他们就没看到黑衣男人出来。   “会不会在隔壁?”光头指了指客厅,客厅和厨房被一扇门隔断,此时大门紧闭。而光头牢记着不给林溪添麻烦,没敢推门。   再者不出意外的话,里面还有小鱼的尸体,光头也不是很想随便踏足。   但林溪将门推开了。   白天的度假屋客厅有充足的光线,彻底将里面所有的物品都照亮了,包括小鱼的尸体。小鱼被林溪放在沙发上,脑袋搭在脖子的位置,保持着一种奇怪又可怕的姿势。   光头不敢多看,但林溪却安静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并未聚焦,开始回忆起自己踏足这片海岛以后发生的一切。   很快,分散的视线缓缓凝聚,有了一个中心点。而那点就在电视机上。   他的眼里闪过亮光,对光头道:“找找这里有没有地下室。”   地下室?   光头对这三个字感到惊讶,却并没有多犹豫。但地下室并不好找,光头只能凭借自己从各种小说、影视剧里得来的知识,趴在地板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使劲盯着那些地砖看。   而后目光落在了电视机前、沙发前的茶几下方。   茶几下方是一块很大的地毯,光头听老板提起过,这块地毯是国外进口的,染料是从天然植物和矿石里提取出来的,又是纯手工制品,所以价格非常昂贵。也因此,很多人看到这样的地毯用来铺在沙发与茶几下时,觉得格外丧心病狂。   他咽了咽喉咙,有些紧张地掀起了地毯的一角。   也是这一刻,发现了怪异。照理说被地毯覆盖的地板都要干净一些,毕竟地毯隔绝了灰尘与地砖的接触,但此时此刻,地毯下的地砖上却有几个十分明显的脚印。   光头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赶紧招呼着林溪过来:“你快看!”   “昨天海岛下了雨,山上的土还没有完全干,这脚印应该是刚才我们跟踪的那个黑衣男人留下的。”林溪示意光头起身,他抬手将茶几推开,又将那块昂贵的地毯掀起来扔掉,那地板上果真有明显的痕迹。   看着脚下由线条勾勒出来的正方形,林溪尝试着掰弄了一下,并没能将通往地下室的门打开。他的目光在四周来回转,果断选择将沙发也挪开,随后便瞧见了沙发下藏着的开关。   “刚才那个黑衣男人应该就在下面,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止这么点人,你走远点。”   光头完全不敢耽搁。   林溪见他离得足够远,才抬手按下了开关。但他存了点心思,眼睛直直盯着地砖的线条,瓷砖在开关的催使下缓缓朝着一侧挪开,露出了一条手掌宽度的缝隙,林溪便再次按下开关,地砖的移动停止,他抬手拎起一旁的黑色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扔了进去。   趴在门口的光头见状好奇的问:“这什么东西?”   林溪:“阿狼随身携带的信号弹。”   阿狼是开登山装备的店铺的,本人也非常喜爱野外露营,因此习惯了前往野外或者陌生地点度假带上信号弹,如今全被林溪扔到了地下室里。没几分钟后,里面便冒起了无数的袅袅白烟,随即而来的高低起伏的咳嗽声。   光头的眼睛又瞪圆了:“握草,这里面藏了多少人啊?”   这还不是关键的。   关键是一想到当时他们都在上面玩,而下面一群人……   光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林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让他按下开关。等到这通往地下室的门彻底打开,里面的人也终于忍耐不住,疯狂往上爬。   林溪拎起棒球棍,上来一个就往对方的后脑勺来一下。   动作利落且接连不断,让光头的心里莫名地冒出了一个画面:   他家八岁的小侄子拎着小锤子站在打地鼠的机器前,哐哐哐打冒出头的地鼠。   大半个小时后,一排人被林溪用绳子绑起来丢在客厅内,一共有五人,每个人都蒙着脸,戴着面罩。林溪小小的试探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人有什么怪异,他眯了眯眼睛,让光头把人看好,自己则是进入了地下室。   此刻的地下室情况好转许多,虽然是有些许烟雾,但却能看清楚里头的摆设。   地下室非常宽敞,有点像是那些保安室,一侧的硕大屏幕分成十二个部分,每个部分的小屏幕里又是不同的场景,林溪随意看了两眼便发现其中有一处是山洞,有一处是椰子林,以及头顶的度假屋。   旁边还有各种电子仪器。   也就是说,从他们进入海岛以后,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在他们的观察之中。   林溪盯着监控视频看了一会儿,忽然上前选择了度假屋,且将进度条拉到了前面。果然,他看到属于自己的身影从二楼的窗户翻出来,然后一路前往了停机坪跟码头。   林溪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的桌上似乎还放着几份资料,上面记录着他与光头等人的信息,且在他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问号应该是面罩男人们注意到他翻窗离开而产生的疑问。   可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面罩男人们之中,并没有白方士兵的存在?   旁人看不懂他为何有这种奇怪的举动,或许还会以为他提前知道了变态杀人魔的猎杀计划,可白方士兵不该一眼分明,知道他是冲着直升机和游艇去的吗?如此,在意识到他不对劲以后,就该立刻对他动手。   所以,白方士兵还是在与他同行的一行人之中。   林溪坐在监控前,开始一点点拉进度条。   时间过得很快,但还在度假屋中的光头手里拎着棒球棍,却觉得坐立不安。那些面罩男人虽然都被绑起来了,可他们沉默地注视他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可怕,以至于光头不停地想——   他们要是挣脱了绳索,他有没有机会反杀。   又过了三分钟,他趴在门口小声问林溪:“张林,你弄好没有?”   林溪回头:“好了。”   顿了顿,忽然挑起眉,“帮我个忙?”   光头一脸迷茫:“什么?”   …   光头在后山狂奔,他气喘吁吁地盯着面前那道身影,在心里咬牙切齿。   他不知道张林抽了什么风,突然提出要他穿上面罩男人的一身黑衣,还要戴上面罩伪装成这群家伙——   追杀张林。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又随着林溪的‘意外跌倒’而嘭一声摔在地上,光头的眼睛不免亮了亮。他赶紧拎着手里的铁链,拖着那硕大的铁球一步一步往前走。   而一直等到走到了距离林溪五米处,他才发现林溪的身上全是血,身上更是划出了好几个口子,甚至于他的一条腿好像就在刚刚被摔断了。   光头人都傻了。   咋回事?刚才他答应张林的时候,张林是这个样子的吗?不是吧?那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光头目瞪口呆,张嘴就想要询问,然而却看到了林溪的嘴唇动了动。   光头一顿,下一秒脸上露出了狞笑,但笑容被黑色面罩给挡了下来,于是只能听到他呵呵的低嘲:“有本事再跑啊。”   受了一身伤的男人白着一张脸,仓皇失措地后退,他一点一点地往后,眼底弥漫着惊恐。   殊不知,此刻的光头比起林溪更加惊恐!   踏马的不能再退后了!后面可是一个小悬崖!   但林溪没说话,光头也不敢擅自开口,他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地逼近林溪。   也正是这时,林溪后撤的身体终于发生了意外,手掌撑了个空,半个身体都趔趄着往下,光头见到这一幕差点叫出声来。但目光所及之处,林溪似乎反应很快,赶紧抓住了一旁的树干,满手是血的生生将自己拽了回去。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喘息,前方那沉重的铁球嘭一下砸落在地,将柔软的泥土砸出一个洞来。   “你再跑啊。”面罩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林溪,用一种刻意挤压嗓子的声音嘲讽他,随后一只脚抬起踩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似在自言自语,“弱成这样,看来不是他。不过——”   他停顿了下,声音听着依旧阴恻恻的,努力回想着林溪交代自己的台词:“死了就死了。”   光头艰难拽起手里的铁链,那颗铁球腾空,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而他的手,抖得厉害。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砸下去,但林溪的眼神又在告诉他赶紧动手。咬了咬后牙,他只能猛地提起一口气,松了手。   那硕大的铁球于瞬间砸落。   一时间只能听到骨头碎裂和男人的惨叫声。   光头看都不敢看那已经鲜血淋漓甚至被砸烂掉的腿,他将嘴里咬得出血,血腥味彻底弥漫口腔的时候,再次拎起了手里的铁球,但也是同一时间,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手里拿着匕首,神情冷静,眼眸微微眯起。   就在匕首抵上光头的后心时,光头好似察觉到林溪的眼神有异,下意识想要扭身,却发觉脚上传来力道,林溪握住光头的脚踝猛地一拽,身后的人影紧随其上。   嘭!   光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面罩下暴露出来的双眼充满惊恐。反倒是原本就栽倒在地的林溪忽然露出了笑容,他白着一张脸拖着那条没眼看的腿,强撑着站了起来,望进那人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小二。”   小二在注意到光头的眼神时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对,但他没有后撤,而是低了低头。   他的视野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一点一点滑落、靠近地面。   嘭!   上半截身体倒地时,五官朝上,他睁开的眼睛里印出了一根带血的鱼线。   ……明明刚才还没有的。   像是能听到他的心里之言,林溪笑起来:“不好意思,正好有个隐身道具。”   风从小二的脸上吹过,他的目光穿过鱼线,彻底扩散。   没了声息。   光头见到这一幕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没反应过来,林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光头道谢:“辛苦你了。”   先前他在度假屋的地下室里观看监控视频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内容。   比如,当他和光头来到山洞时,只看到了三具尸体。但事实上被关押在山洞的却有六个人。林溪目睹了阿狼找到刀片帮侯哥解开绳索但对方却暴露本性刺伤了小二的全部场景,后来,阿立的女朋友因为阿狼而死,侯哥砍掉了范雨的头颅,阿狼解决掉了老板,两人便离开了。   他们都以为小二死了,实则那刀片根本无法致死。   小二在他们离开以后便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离开。   没多久之后,林溪又看到阿狼和侯哥找到了好不容易逃离杀人魔的袁俊与石羊,但就在侯哥准备动手的时候,地道里又传来动静,是小二。   这是林溪第一次见到这位白方士兵动手的模样,他身上应该有什么道具,将他进攻的速度变得非常快,且隐匿得让人无法察觉。   侯哥死的时候甚至连小二的脸都没瞧见,只看到一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   林溪考虑过和小二正面干架,但他选择了另一个方法。   …   棋盘上。   看清楚林溪指使光头用铁球砸烂自己右腿画面的黑方玩家,纷纷陷入了沉默。   贺静泽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一瞬间窜了起来,那骨头碎裂的声音就在耳畔回响,他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张嘴低声道:“林哥对自己也太狠了吧……他干嘛非要虐待自己啊!”   谢祈望着突然之间漆黑的屏幕,再看身影已经出现在棋盘上的男人,唇角挑起微笑:“但这招确实很管用不是吗?降低了白方士兵的警惕心,轻易又完美解决掉了对方。”   “而且——”他顿了顿,再次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个自损八百的手段,是做给白方国王看的。”   实力强劲的玩家有很多。   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玩家,却很少。   林溪在赌白方国王看到这一幕,会把抹杀两人的机会留给他。 第55章 棋盘围猎   055.   从谢祈的口中得到林溪做这场戏的真正目的,姓叶的那位少爷以及女拳击运动员都用震撼的目光盯着林溪,就连那位不怎么开口,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的刀疤脸也露出了颇为意外的神色。   林溪本人倒是很淡定。   从追捕游戏里出来以后他那条被铁球砸得粉碎的右腿已经重新恢复原样,但砸下来一瞬间那种可怕的疼痛却依旧穿透了林溪的皮肤,好似在他的血肉里挣扎。   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又重新抬起,目光直视着与自己仅有一条浓墨黑线距离的白方国王。对方从出现开始就是双眸紧闭的模样,但身上却有种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林溪不动声色,他一人进入了白方的包围圈,在做足了心理准备以后,缓缓回过了头。   与谢祈的目光撞上,谢祈轻易便看懂了林溪眼里的意思。   他回头对寸头男道:“走棋吧。”   寸头男沉默了一瞬,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还是不确定的多问了一句:“确定吗?”   回答他的是林溪:“嗯。”   同一时间,游戏催促黑方走棋的提示音缓缓降落四散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寸头男终于沉声张嘴:“D5前进两格至D7。”   林溪的身体被强行送到白方[国王]所在的位置,两人碰撞的一刹那,对方那双眼睛终于睁开,如同打翻的砚台,只有浓墨的黑沉。   找不到一丝白。   众人心头一坠,心底浮起不明的恐慌,双眼死死盯着D7方格。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上白方[国王],在此之前经验全无,因此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角斗场?追捕游戏?或许都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桑琬觉得自己耳边的声音好像被无限放大,嘭,嘭,嘭的心脏跳动声徘徊不断,狠狠挤压着呼吸。   “……怎么,没动静?”有人按捺不住,承受不了这紧张的氛围,嘴唇微颤着开了口。   无人回答。   直到某一刻,所有人都察觉到面前的场景变了,不再是那块空旷得总是翻涌着白雾的棋盘,隔绝着人与人之间的透明玻璃也消失不见,然而谢祈扭头去看身侧时,他的眼中却空空如也,本该站在他右边的傅厌不见了。   他的心底蓦地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十几秒钟后,沉闷的声音终于带着新一轮的游戏规则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欢迎来到棋盘围猎副本的最后一场游戏[杀死国王]。”   “接下来为黑白双方介绍[杀死国王]的游戏玩法:请黑白双方剩余的玩家采用各种手段,杀死对方国王即为游戏胜利。”   “友情提示:因黑方骑士主动挑衅白方[国王],白方[国王]非常生气,此次[杀死国王]的游戏背景将会由白方[国王]根据自己的性格、经历进行构建。且白方[国王]将实行抹杀黑方两位玩家buff,白方[国王]选择的抹杀对象是——”   声音有一瞬间的卡顿,滋啦滋啦的诡异电音如乌鸦在吱哇乱叫,将人心底最后一丝平静也驱赶以后,终于恢复原样。   系统说:“黑方骑士林溪以及黑方士兵傅厌。”   此话一出,黑方的玩家们倏地抬起脸对视,贺静泽、格子衫女生等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不可思议,桑琬眼底微怔,女拳击运动员和张老师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些许无措划过,只有刀疤脸依旧一声不吭,寸头男撇撇嘴。   贺静泽拽了拽谢祈的手臂,一张脸看上去有点白:“谢哥。”   谢祈出人意料的冷静,然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装满了冬日里的风雪,回忆起对方[国王]的长相和五官,他冷笑一声:“看来对方还是觉得阿厌的威胁比较大。”   他看向面上有明显躁意的桑琬,安抚道:“这是正常的,毕竟阿厌经历了随机背景的追捕并且获得了胜利。”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游戏玩法出现了一点差错。   谢祈一行其实猜测过与[国王]交锋会是什么样的形式,他们的猜测是[国王]与[骑士]或者[士兵]单独比试,但[国王]可以选择直接抹杀两个与他进行交锋的玩家,等到两次机会一用完,[国王]便不足为惧。   但现在……这竟然是个全部玩家都有幸参与的团队作战副本。   所以,这么一看,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   应该让白方的玩家主动来碰他们黑方的[国王]才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沉默间,游戏的提示音再次响起:“现请黑方选择抹杀白方的两位玩家。”   众人一愣。   这倒是让人没想到的。   没想到他们的[国王]也能拥有buff。   “这……杀谁?”张老师迟疑着问。   谢祈:“随便,反正现在骑士和士兵都没区别,我们也不了解白方玩家的实力,随便挑两个吧。”   一群人齐齐将目光转向寸头男。   也是奇怪,最开始这群家伙阻止自己以[国王]之名随便开口时,寸头男心里怪不爽的,甚至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真的到了让他做主的时候,他却又不敢随便开口了。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场可以决胜负的游戏了。   如果他们能赢,就可以离开棋盘围猎这个副本,再多苟且偷生一段日子。反之,他们就要进焚化炉了。   寸头男动了动嘴唇,嗫嚅半晌最后冒出一句:“还是你们来吧。”   贺静泽:“……要你开口了,你倒是不说话了?什么毛病。”   寸头男跟贺静泽应该是天生不和,贺静泽一开口他就觉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家伙锤进地里去。   好在谢祈打断了两人的对峙:“那就把F7和A6的人抹杀了吧。”   桑琬好奇的问:“有什么讲究吗?”   谢祈:“没有,就是单纯的觉得他们长得丑。”   桑琬:“……”   其他人:“……”   还得是你。   *   谢祈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失重,等再次站稳时,他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   转身,面对着走廊来路的方向,这里空空如也。但耳边却有各式各样的声音,其中不乏窗外的雷雨,依稀听得到的来自不同人的惨叫。   谢祈将那些恼人的声音全部摒除在脑外,开始观察脚下的场景,很普通的房子,走廊两侧都是房间,乍一眼看去和[重生机器]副本的实验楼几乎一模一样。直到谢祈抬手推开了靠近自己这边的一扇门,看到里面的陈设物。   不大的房间,里面有一张铁架子床,纯白色的床单和被子覆盖在上面。被褥中间鼓起了一点弧度,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在谢祈的注视中,那被子忽然轻微地动了动,白被边缘与床单紧密贴合的地方缓缓撑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被刻意压低的嗓音从里面传来:“你可以低头吗?我看不到你的脸。”   一般经历过几个副本,对这《无限求生》游戏有点了解的都会无视这奇奇怪怪的请求。尤其是对方的声音格外怪异,尖尖细细的,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祈定定看着那被子几秒钟,果断半蹲。   刹那间,风动,被褥的缝隙被彻底撑开,一抹黑影直扑谢祈的面门,谢祈身体向后一撤,修长的手指蓦地抬起揪住那黑影的一截,狠狠甩向墙壁。   啪!   黑影贴上墙壁上怪异的画。   也是这么一刻,谢祈看清楚了黑影的模样——是一只断手。   从手肘的位置被砍下来,小臂修长,肤色有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它的五指指甲有格外明显的磨损痕迹,食指上戴了一个银色的素戒。   “我……我好饿啊……你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我好饿,我快饿死了。”   低低的嗓音几乎听不见,每说一个字就要喘上一口气,仿佛真如这断手所说的——   饿了。   “你喜欢吃什么?”谢祈直起身体,眉眼微深,好整以暇地问它。   “我喜欢……我喜欢吃……”它喃喃自语,五指却以一种谨慎的姿态缓缓曲起,呈现出爪的模样,忽而借着那副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红色的画用力,断臂弹射起步,梅开二度般再次冲着谢祈的脸而去。   但谢祈的速度比它更快,冷白修长的手指抓住床的铁架子往下一掰,再抬起噗一声插在了近在咫尺的手背上,鲜血迸溅出来的时候,他随手将铁杆弯成弧形,两侧都插入墙壁,声音听着十分平淡:   “死了的话就不会觉得饿了。”   随后后退一步,欣赏着这只可怜的手。   视线从手划到其他地方,房间里除了床以外还有一个画架,上面有一张没有完成的画稿,画稿是一片浓郁的黑色,和墙壁上的红色是两种极端。而奇怪的是,谢祈似乎能从黑色中看到一个虚影。   但仔细看去,那虚影又像是他眼花。   谢祈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前脚踏出大门,后脚一顿,他蓦地环视四周,眼前已不是自己刚才所看到的走廊,而是一片空旷的坟地,巨大的圆月像坠落一般挂在触手可及的苍穹,有淡淡的血色光晕一点一点往下如水面涟漪一样荡漾开去,最终落在地面。   谢祈上前一步,借着血月看清了前方的长方形墓碑上刻着的一行字:林溪之墓。   他的瞳孔微微紧缩,又偏头去看其他的墓碑。而后发现每一座墓碑上刻着的名字都是他所相识的。有林溪,有桑琬,有贺静泽,有谷甜甜,甚至还有……傅厌。   谢祈修长的身影停留在傅厌的墓碑前,弯下腰,柔软微凉的指腹缓缓贴上黑色的字体。也是这时,谢祈感觉到一股凉意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一只泛白的、手背上数条伤口滋养着蛆虫的手从墓碑后缓缓探出,属于傅厌的嗓音低沉又好听,却带着一股子阴冷的调调:   “阿祈。”   轻声的低喃像极了傅厌往日里称呼他的模样,简单的称呼都包裹着无尽的爱意。   他的呼唤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却让谢祈听得分明:“阿祈,我好冷啊,你能不能抱抱我……”   那只攀附在墓碑上的手在一点一点靠近谢祈的长指,就在即将触摸到他的指尖时,刺啦一声,唐刀的刀锋闪过,长着蛆虫的手掌被切断掉落在地上。   谢祈垂着眉眼,啧了一声:“我老攻的手长那么好看,你能不能别随便二改?正版他对象忍不了,知道吗?”   手被切断以后,周围的阴冷气息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祈便起身,朝着前方走。   他路过一个个墓碑。   这个墓园格外奇怪,墓碑用的是大理石,但墓碑后却有一个个的坟堆。刻着傅厌之墓四字的墓碑后面的坟堆有一个黑漆漆的洞,谢祈用自己的手对比了一下,基本可以确认刚才那只丑陋怪异的手就是从里面伸出来的。   所以……   这些坟堆里都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祈并没有加快脚步,而同一时间所有的坟堆也有了动静,拢起来的小山丘上簌簌掉下泥土,一只只青白色长着蛆虫的手抠穿了泥层从里面探出来,伴随着手的可见面积变大,坟堆也被毁坏得彻底。   刻着每个人的名字,但是从里面爬出来的却不全然是谢祈的熟人。   或者说,不太像人。   它们拥有狭长的四肢,四肢撑在地面上,身体高高拱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贴在拱起的身体上,长相格外奇怪,且恶心。   是的,就算他对傅厌的脸沉迷得不要不要的,此刻也只能说出恶心两个字。   谢祈皱着眉盯着顶着傅厌脸的怪物,自言自语:“得亏没被他看见,他肯定得生气。”   尾音刚从喉间消散,唐刀便从谢祈的手里飞出,直直插进了怪物的脸,傅厌的五官支离破碎,好似一块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了里面的灰白色的皮囊。   这些怪物对谢祈而言,几乎没什么挑战。   手里的唐刀转过,银白刀锋在黑暗中勾出锋芒,怪物的四肢齐齐折断,身体被劈成两半,尸块铺满地面。   他迈步走向坟地的深处,这里已经没有墓碑了,但有一棵很大、很茂盛的树。   谢祈对植物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这树的名字,但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树干都有好几个谢祈那般粗。   谢祈抬眸注视着树木,繁茂的枝叶被风吹散,露出了一只直勾勾盯着谢祈的眼睛。   青年长眉微微挑起,正欲上前,却听见嘭一声。   一具尸体被绳子捆住脖子从树干上坠落,随着往下的重力增加,绳子蓦地收紧,贺静泽的脸直直盯着谢祈,明明是眼白青白、浑身僵硬的死尸模样,它却张开嘴巴,从喉间溢出几声破碎的‘谢哥’。   谢祈觉得有点无趣。   玩过一次的手段怎么又来一次?   他抬手拎起唐刀,一把削断了贺静泽的腰腹。死亡时间太长,以至于刀口根本没有鲜血溢出。但,腰腹以下的部位跌落在地以后,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条腿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再度一点一点靠近了谢祈。   谢祈一顿,再次一道劈断了贺静泽的下半身。   一变二,不停歇地朝着谢祈而去。   谢祈:“……”   与此同时。   桑琬和崔和卿推开房间大门,目光落在被铁杆插进墙壁的断掌,眼底浮起讶异:“这个手掌,和我们在隔壁病房看到的是不是一对?”   崔和卿上前用自己的手掌对比了一下:“对,一左一右正好凑成一双手。”   桑琬盯着那手,目光滑落至铁架子床,那里有明显被掰断的痕迹,足以证明有人来过这里,且将试图攻击的一只断手强硬挂在了墙上。   可是……人呢? 第56章 棋盘围猎   056.   崔和卿清瘦的身体走到那副纯黑色的画前站定。   根据他和桑琬了解到的情况显示,这里是一家疗养院,取名‘舒心’。恰好,这家舒心疗养院位于桑琬所在的城市,桑琬知道些关于舒心疗养院的内部消息。   说是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被送入舒心疗养院的精神病人有一部分来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有一部分是没病但被迫有病的‘病人’,还有一些便是的的确确的精神病人。   [杀死国王]的游戏规则曾提起这个游戏背景是根据白方国王的性格和经历构建的,所以,桑琬猜想白方国王要么是舒心疗养院的病人,要么是里面的医生。   “这幅画看着有点奇怪。”桑琬走到崔和卿的身旁,眸光微深,“刚才我们那间房是不是也有画?”   崔和卿点头:“但都是不一样的。”   他抬手触摸黑色的画纸,指腹下的触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崔和卿便也没有再多注意。他和桑琬在这间病房内转了两圈,并未找到什么特殊之处,便选择离开。   “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讲,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我们这边的国王。”崔和卿年纪虽和贺静泽一样大,但显然比贺静泽靠谱很多,动脑子的速度也快,“真正进入游戏之前我把我身上的防御道具给了刘明杰,一般情况下白方应该无法对他做什么,但防御道具的防御时间有限制,以他的本事,若是真的被白方找到了,逃不过一个死。”   桑琬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他们所待的这个楼层,安静得只能听到她和崔和卿的对话声,不说话的时候连银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我们分开去找?”桑琬提议。   崔和卿点头:“可以。”   桑琬:“第一任务就是保护好刘明杰,他死了我们就跟着死了。可惜我们没有联络工具,就算有人找到刘明杰估计也无法联系上其他人。”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还是先把刘明杰找到,且能多一个人保护他,就是赚到。   “我上三楼,小崔你先去一楼。”   “好。”   崔和卿和桑琬分别,一路前往一楼,他抵达一楼的时候站在走廊尽头,两侧病房所有的门都是关上的,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开启,而是走到了大门口。   窗外天气正好,明媚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大门落在白色地砖上,折射出柔软温暖的光芒。但玻璃门的门外上了锁,门上贴着[特殊时期,禁止外人进入]的标签。   崔和卿尝试着开门,无效。   他推测是不是白方国王所构建的游戏背景只有舒心疗养院的这一栋楼。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听到别的动静?   就好像……整栋楼里只有他和桑琬一样。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心底藏着疑惑,崔和卿回到走廊,推开了一扇扇的门。这里的病房每个都相差不大,但又有细微的区别。病房内都有一张铁架子做成的床,雪白的床单被套铺在上面,有种死亡的苍白。   崔和卿的目光从床转移到画架,上面同样有一张画,但画纸上已经被颜料涂满,一笔红,一笔黑,一笔黄,崔和卿简单数了一下,一共有六种颜色——   但也仅仅只是颜色的交汇。   他走进一楼的病房,再从一楼的病房退出来走向三楼寻找桑琬,三楼的每一扇门都是开启的状态,可本该穿梭在其中的人都不见踪影。   崔和卿一愣,心道难道是桑琬发觉三楼没有人,所以前往四楼五楼了?   舒心疗养院的大楼一共有五层,崔和卿便从四楼慢慢走过去。   四楼的一号房间开着门,里面没有人,只有铁架子床和一副已完成的画。崔和卿环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他皱着眉走出一号病房,眼底浮起沉重。   接下来的时间,他将四楼和五楼走了一遍,且将所有的病房都打开,始终没有见桑琬。   他终于可以确认一件事情——   桑琬,不见了。   …   十分钟前,桑琬推开了三楼所有的房间也没有找到刘明杰。事实上她在意识到整栋楼以一种极致且诡异的平静存在时,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可当下她并未想太多,想着至少要确认刘明杰的确不在这里。   于是她推开了四楼的一号病房。   依旧没有刘明杰的身影,所以桑琬选择离开。而可就在她一脚踏出大门的时候,对上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贺静泽。   贺静泽一脸懵逼地站在门口,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想要以此确认一件事情——桑琬是怎么出现的。   “你们怎么在这儿?”桑琬望着面前的贺静泽以及刀疤脸,眼底划过一道异样。桑琬自认为自己还算警觉,可事实是这两人走到自己的身后她都没有察觉。   她甚至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   刀疤脸没错过女人皱起的眉心,沉声道:“这个问题应该我们问你才对。”   闻言,贺静泽使劲点头:“我们打开门的时候你还不在的,我就眨了下眼睛,刚想走进来,然后桑琬姐你突然就出现了!”   桑琬一愣。   她是,突然出现的?   刀疤脸:“看来,你遇到了一点问题。”   桑琬将自己和崔和卿碰面且准备分头去找刘明杰的事完整叙述了一遍,尾音刚落下,贺静泽便道:“我和刀疤哥就是从一楼上来的,没有见到崔和卿。”   桑琬的注意力诡异地偏了一下:“刀疤哥?”   贺静泽讪讪一笑:“爱称,爱称。”   桑琬心道这算什么爱称,这是没有礼貌。但扭头去看刀疤脸,对方的神色却格外坦然。桑琬心中有了几分想法,贺静泽虽然是个大少爷,但主打一个没心眼且天真善良,如果不是对方应允,绝对不会开这个口。   与其说是爱称,倒不如说是刀疤脸建议的。   所以……是对方不想将名字告知他们?   心底有几分思量,桑琬却没有更多纠结。她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眼下这个奇怪的环境之上。   桑琬问刀疤脸:“你怎么看?”   刀疤脸沉吟半晌正欲开口,忽而听到一道吱呀的开门声。三人于同一时间扭头看去,只见隔壁的病房大门被人从里推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吹得木板门摇摇晃晃,但里面却始终没有人走出来。   贺静泽有点紧张,他的手里拿着道具变化而成的砍刀,咽着喉咙盯紧了门口。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缓慢,就在无形的刀锋斩下来那一刻,桑琬和刀疤脸神情蓦地一变,桑琬猛地抬手,刀疤脸迅速拎起贺静泽的后领将人往后一扔。   贺静泽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在浑噩之中却看到了看到鲜血从桑琬右手的虎口处飚溅开去。一把长刀抵着她的虎口,延伸出来的刀柄却没入透明的空气。   眼见着长刀已经彻底划破桑琬手上的血肉,即将砍下手骨,刀疤脸夺过贺静泽的砍刀,朝着空气就压了过去。   透明的空气里传出闷哼,殷红的血液淌落在地,似是沾到了什么,以至于空气中总有一点殷红在晃来晃去。   刀疤脸动手速度格外快,桑琬盯着看了两秒,迅速扯下一截衣服将手上的伤口包扎住,她看了眼放在对面病房里的拖把,毫不犹豫地拆下棍子,提起便朝着那红点冲了过去。   就在棍子与砍刀于同一时间朝着红点攻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阻挡了桑琬和刀疤脸的进攻,手里的武器抵过去却又嘭一下反弹,反作用力将两人撞飞几步,桑琬后撤了好几步才彻底站稳。   同一时刻,那点殷红也逐渐露出了全部面貌。   高大的人影自空气中一脚踏出,来人比起刀疤脸还要壮硕几分,手里的长刀染血,黑色的眼眸沉沉望着面前三人,他像一个只会攻击的机器,拎着刀再次展开了进攻。   刀疤脸和桑琬见状当机立断地拎起手里的武器迎了上去。   然而,贺静泽却莫名感受到自己的身后有奇怪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身体一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上汗毛竖起。手里的道具卡瞬间转化成小瓶子,想也没想便拧开瓶口,一把扔出去。   陶瓷瓶撞到了物体,里面的液体散落,而瓶子被反弹到了地面。   “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自身后响起,一只被腐蚀了大半的手仿佛从虚空中伸出来,像是挣扎着想要拽住什么东西,贺静泽跌坐在地上,看了眼一边跟人对打的桑琬和刀疤脸,又看了眼面前与自己有一番距离的手,他舔了舔嘴唇,想到自己在九区的锻炼,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踢腿狠狠踹了过去。   看似踹的空气,但脚底却触碰到了实物。   随着贺静泽的用力,那惨叫声越来越惨烈,随后只听蹬蹬蹬后退的声音伴随着碰撞声,那只被腐蚀的手吧嗒掉在了地上。   而手的旁边,逐渐滴落了一滩血水。   于某一刻,尖叫挣扎和喘息声消失不见。   同时,所有人的耳畔响起游戏系统的提示音:“白方玩家减少一人,现存五人。”   桑琬抬起一脚踹在白方壮汉的胸口,手中的木棍准确无误地砸向对方的脑门。刀疤脸配合极好,在对方准备偏头躲过的时候,他已经提着刀前往了白方壮汉的右侧,砍刀噗呲插入侧腰。   白方壮汉脸色一凝,一时管不了迎难而上的桑琬,一踹刀疤脸,在右肩接到桑琬一棍后顺势滚入一侧的房间。   等桑琬和刀疤脸追进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空气里。   桑琬顿了顿:“……这里到底什么情况?”   刀疤脸收回刀,神情有些难看,他说了句不清楚,便回到了贺静泽的身边,将砍刀还回给他。   桑琬也跟上步伐,看了眼地上那只腐烂了一半的手,笑了笑:“阿泽厉害不少。”   明晃晃的夸奖让贺静泽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腼腆道:“是我运气好。桑琬姐,你的手没事儿吧?”   桑琬看了眼已经被血浸透的衣服,说了句没关系。   贺静泽见状赶紧道:“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或许是三人斩杀了一个白方的玩家,所以暂时还算放松。贺静泽帮桑琬包扎的时候还跟她说了个笑话,结果桑琬唇角刚蔓延出笑容,就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   “黑方玩家减少两人,现存八人。”   贺静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怒骂一句:“他大爷的。”   桑琬安抚他:“正常情况,小叶他们几乎没有自保能力,要是遇到刚才那种情况,多半会折损。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刘明杰,再趁机杀掉白方的国王。”   只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处于弱势。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都不算有利。   三人或坐或站在病房内,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中,耳边多了些嘈杂的声音。贺静泽的耳朵尖动了动,有些迷茫地抬眼看去。但这里的每一个病房都十分封闭,没有窗户,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确定的问:“是不是下雨了?”   话音落罢,雷鸣轰动。   “别管下不下雨的了,再转转。”刀疤脸从他身后走过。   贺静泽哦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三人现在在四楼,往上还有一层,但走来走去也没发现什么,最终回到了一楼大厅。贺静泽趴在玻璃大门上,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门外,等刀疤脸走过来时,他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服。   刀疤脸:“?”   贺静泽指了指门外:“刀疤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啊。我们先前在一楼的时候,门外虽然是阴天,但看着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吧?再者,这才下了多久的雨,应该还不到二十分钟,怎么地面积水这么严重?”   刀疤脸顺着贺静泽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玻璃门门口的水也已经积起来了,且积水量有一个指节那么高。   看着属实离谱。   不对劲,这里充满了不对劲。   “看过哆唻A梦吗?”桑琬站在两人身后问,迎上两人扭头望过来的目光,她补充,“它有一扇任意门,只不过,它的门打开可以确定要去的具体位置,而我们的门打开,却是随机的。”   换言之。   “根据白方国王的性格和经历构建的游戏背景,似乎不止一个空间,而我们始终在不同的空间里,与我们的队友擦肩而过。” 第57章 棋盘围猎   057.   心中有了猜测,且猜测与事实趋于一致,接下来就变得好办许多。   桑琬三人不会蠢到再分开行动,他们选择同时进入一个病房,再同时出来,将整栋病房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才在某一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雷鸣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咚咚咚的沉闷声响。   贺静泽直奔一楼。   通过交谈,他们基本可以由外面的天气确定空间是否有发生变化。   但贺静泽在跑向一楼时,脚步却倏地停顿了一下,他竖起耳朵,贴在一楼楼梯的墙角边上,听着那低低的交谈声——有人在说话,且声音并非他所熟悉的黑方玩家。   听内容也不像是白方玩家。   “又到冰雹天了,不知道今天晚上303的病人会不会发疯。”   “303的病人会在特定的天气内发疯吗?”   “是啊,我进来当护士的时候舒心疗养院也才刚刚建立,当时谁也不知道303的病人藏着什么秘密,直到那天天气异常下起了冰雹——”   那说话的人似乎刻意停顿了一下,将紧张的气氛感拉足。   不止是跟他站在一处的同伴竖起耳朵听得认真,连贴在墙边的贺静泽也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一点一点地往外挪过去。就在他的脑袋即将探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拽回来一些。   贺静泽下意识回头,看到了桑琬清秀的五官和不赞同的表情。   贺静泽讪笑两声,想说什么,却见桑琬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手指很快从唇边挪开,示意贺静泽继续听。   贺静泽见状便提起了那口气,再次竖起了耳朵。   幽幽的嗓音逐渐响起,回荡在寂静的病房楼内:“疗养院的医生护士们早早休息了,但睡梦中总能听到硕大的冰雹咚咚咚从天空掉落的声音。大家觉得很烦恼,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天气嘛,又无法进行人为干预,只能将耳塞塞进耳朵,用手段隔绝噪音。”   “第二天早上是个艳阳天,张医生像往常一样早起准备前往楼下的花园跑步。结果在路过院长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而地上的血流进了地板的缝隙。”   贺静泽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喉咙。   “张医生吓得脸都白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去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结果——”   “他先是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块连着骨头的腿肉,又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到了一颗心脏。”   “张医生很快发现,整个办公室内密密麻麻散落着无数的人体部分。”   “张医生被吓得失声尖叫,后知后觉的医生护士们也终于匆匆忙忙赶到了院长办公室,打电话报了警。警方来到舒心疗养院后调了监控,才发现原来昨天晚上咚咚咚的怪声不止是来自冰雹从天空跌落,而是303的病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把斧头,把院长给砍成了一块一块。”   “以后每到冰雹天,护士们都会提前把303的病人用铁链绑起来,再把303的大门上锁。”   声音随着故事的结束而缓缓消散,贺静泽和桑琬也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两人,都穿着白大褂,看模样就是普通的护士。他们交谈着路过转弯准备前往二楼,贺静泽和桑琬往后一缩,意外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当’一声,贺静泽猛地屏住呼吸,桑琬也在同一时间捏紧了手里的棍子,但那两个护士却像毫无察觉。   他们继续往二楼走去。   桑琬的目光忽而被两个护士身后的衣角吸引过去,白大褂的后摆与前侧完全不同,沾着极其浓郁的鲜血,那血似乎太厚太浓,以至于都变成了黑色。   而且……他们裸露在外白大褂外的皮肤格外奇怪。   小腿的皮肤深深浅浅,一截小腿出现了数道显眼的痕迹。就好像,是由一块一块的肉重新拼凑起来的。   桑琬突然想到了刚才那护士口中说的故事。   ……或许,在冰雹天把303的病人用铁链绑起来,将303的病房锁起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桑琬和贺静泽对视一眼,前者忽然上前露出了身影,故意发出了声音。但那两个护士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见状,贺静泽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跑到了一楼的玻璃门处朝着外面看去。   果不其然,漆黑的夜晚里亮着光线微弱的路灯,而光线能照亮的地面上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冰雹跌落。冰雹落在草地的声音很细微,但砸在屋檐上、车体上,那咚咚咚就格外响亮。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贺静泽忍不住嘀咕起来:“真的好吵啊。”   他看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桑琬的表情变得不大对劲。桑琬同样站在门口的位置,此刻却挪到了靠近楼梯的地方。来回两次以后,她的面色倏然一变:“不对,这不是下冰雹的声音。”   贺静泽的眼睛随着桑琬的话而一点一点睁大。   想到那护士的故事,他当即就是一声我草:“是在楼上吗?等等,刀疤哥人呢!”   …   十多分钟前,刀疤脸和桑琬本来是相伴着从高楼往一楼走,但两人看着已经窜没影的贺静泽,刀疤脸主动提起:“你要不跟上去看看,年轻人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长心。”   桑琬便加快了步伐,等见到贺静泽时,便看到对方贴在墙壁上,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往前。   接下来便是两人听了个故事。   同一时刻的刀疤脸却在脚步踏足二楼至一楼的楼梯时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听了约莫十秒钟,而后将步子一收,重新上了三楼。   等到了三楼,那咚咚咚的声音便变得更加清晰,刀疤脸慢走在走廊中。三楼的所有房间原本都被他、桑琬以及贺静泽打开过,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关上了——   身在这种奇怪的游戏里,对于这种奇怪的现象要以最平常的心态接受。   这一点,刀疤脸认为自己接受得非常到位。   所以他非常淡定地推开了一扇扇门,每一扇门被打开,里面除了必要的铁架子床和画架都没有其他的物品或者人存在。直到刀疤脸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   他无声无息地站在房间门口,隔着一扇大门能听到里面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神色不变,抬手便拧开了门把手,大门打开,里面的一切被白炽灯完全照亮——   一道瘦削高挑的人影背对着刀疤脸站着,他很瘦,单薄的竖条病号服看上去空落落的。可是病号服下的手臂却鼓起了肌肉,瘦长的五指抓着一把巨大的斧头,一点点使力将斧头拎起来,狠狠砸向面前的床铺。   床里有什么,被人影挡了个正着。   刀疤脸便往边上侧了侧,通过转换角度终于看清他在砍什么。   ……是一个人。   无数血液飚溅至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壁,数不清的尸块堆叠在一起。伴随着再一道的咚咚声,人影手里握着刚刚被砍下来的手臂,扔到了床的角落。   也不知道是人刚死还是神经在抽搐,那只手在正对刀疤脸的眼眸时,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就像心怀不轨的人类引诱无知的宠物狗一样。   嘭!   黑影从刀疤脸的眼前一闪而过,最终重重地砸在了刀疤脸的脚边。   一颗头仰面,睁大的眼瞳里似乎还装着不可思议和惊慌,有血从他断裂的脖子里流出来,淌入了刀疤脸的鞋底。   刀疤脸盯着那脸看了一会儿,耳边却响起了幽幽的嗓音:“突然闯入的客人,我都会好好招待的。”   他抬起眼,对上了人影的脸。   赫然是白方的[国王]。   刀疤脸一顿,心道竟然有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   他舔了舔嘴唇,忽然露出了笑容,脸上的刀疤也随着笑容的出现而微微皱在一起:“你知道吗?”   白方国王询问:“什么?”   刀疤脸:“有些事情我比你熟练很多。”   …   桑琬和贺静泽散步跨做两步迅速奔至三楼的位置,越靠近三楼走廊的尽头,那咚咚咚的声音便像是砸在心脏上,让人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两人想到消失不见的刀疤脸,再联想到那个故事,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然而等在最后的病房门口站定,看到里面一幕时,不管是桑琬还是贺静泽,都默了默。   画面和先前刀疤脸看到的有些相似。   然而将那穿着病号服的瘦削男人代替的却是刀疤脸健硕的身材。刀疤脸手里拿着斧头,极具分量的斧头在他手里轻飘飘如塑料,一下又一下抬起砍在床上。   桑琬下意识侧了侧步子,看到了大半具尸体。   她抿了抿唇,拉着贺静泽往后一藏,眼底露出了些许防备。此时的刀疤脸像是终于意识到有人靠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偏过头,血喷在他的脸上,他随手一抹,语气平静:“劳烦去外面等等,我很快结束。”   桑琬:“……”   贺静泽:“……”   十分钟后,那扇被桑琬关上的门再次打开,刀疤脸依旧是一脸血的模样,他手里拖着那把斧头,迎面对上桑琬的眼睛,非常冷静:“找到了一个很趁手的武器。”   贺静泽站在桑琬身旁,咽了咽喉咙:“看出来了,所以你……以前是个杀猪的屠户?”   刀疤脸定定看了他一眼,唇角诡异地勾了勾却没说话。   倒是桑琬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巨型人脑出现前的两个月,沉寂了一年之久的连环杀人魔再次现身宁市,是你吗?”   职业原因,桑琬先前关注过这件事情。再者便是这位连环杀人魔有点特别,他的作案对象全是有家室的男人,且这些男人无一例外全是家暴分子。   桑琬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说是连环杀人魔有个亲妹妹,可惜亲妹妹嫁的男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等身为哥哥的连环杀人魔发现时,妹妹已经被那男人打死了。   而后不久,那男人被砍下四肢、砍成一段段,被随意丢弃在一个海鱼的养殖场。   她记起那连环杀人魔的名字:“华邑邱?”   刀疤脸伸手抹去脸上的脏血,没有应下,只是道:“里面那个和白方国王长得一模一样,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是本人,毕竟[杀死国王]的游戏没有结束。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两个国王身上。你们觉得呢?”   桑琬与他对视,半晌才点头:“你说得对。” 第58章 棋盘围猎   058.   虽然得知了刀疤脸的真实身份,但桑琬和贺静泽表现得还算平静。该商量的时候蹲在一起商量,谁也没有防备谁。   来回走了好几趟病房楼,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三个人都停下了脚步。   贺静泽跟条咸鱼似的躺在床上,眼神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重重叹了一口气:“真要命啊,不知道我谢哥怎么样了,还有刘明杰,我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希望一个我讨厌的人长命百岁。”   尽管情况危急,但贺静泽这话说得桑琬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也一样。”   “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起来转一转,这个空间什么都没有,就意味着刘明杰那边遇到白方的可能性在无限增加。”   两人沉了沉声,应下。   …   空旷的草地上爆发出一阵难听的嘶鸣。   自从那棵大树上出现一个贺静泽后,便如同下饺子一样,一具具尸体被箍着脖子从上面吊下来,这一次谢祈学乖了没有再对这些尸体出手。但这群尸体真的非常吵,每个人的嘴巴张开,喊着谢祈的名字,混合在一起就像是几百只鸟在谢祈的耳边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忍无可忍,不停地往前走,也正是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噗噗噗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些原本被吊起来的尸体以各种怪异的姿势摔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面色青白狰狞的模样,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但目标相当明确——谢祈。   谢祈停下了脚步,而距离他最近的林溪尸体也在一瞬间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林溪那僵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脸皮往上提起,眼睛却还是一片雾白,看上去格外诡异。他朝着谢祈伸出手,嘴里说着:“救救我……”   下一秒,唐刀戳进林溪的眼睛,将它的脑袋戳了个对穿。   砍身体没用,戳脑袋总管用了吧?   谢祈这些年看过的丧尸电影都这么拍。   唐刀从林溪的后脑勺出来,定了几秒钟,青年才抬手将长刀一点点拔出来。林溪的尸体摇摇晃晃,最终还是嘭哒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   看来电影没骗人。   谢祈翘着唇角,视线缓缓转向了其他的尸体。那些尸体察觉不到气氛变得凝重危险,像被设定了目标的机器人一样只会朝着谢祈进攻,谢祈也没客气,管对面是贺静泽还是傅厌,使劲戳脑袋,唐刀戳进去再一转,那几个黏在脖子上不太牢靠的脑袋啪叽一下就被扭飞了。   尸体里有硕大的白色蛆虫从里面爬出来,谢祈盯着看了几秒,觉得有点恶心,又一刀刺进了蛆虫的身体。   如此来来回回,没一阵地上便全是死相怪异可怕的尸体。   谢祈继续往前走,但他逐渐发现了不对劲,他走了十分钟,面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其他的建筑,而是先前已经打过照面的一座座墓碑,只不过墓碑后面的土堆堆都被他挖了个干净,怪物的尸体也横陈在视线的不同地方。   ——他走了半天,又重新走回原位了。   ——他在兜圈子。   谢祈舔了舔嘴唇,忽然抬起了头。头顶是白晃晃的一片天,没有烈日,看似什么都没有,但有种怪异的感觉在谢祈的周身蔓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年的脚下却忽的蔓延出一层薄薄的黑色浓雾。那些浓雾仿佛流动的空气,一点点侵蚀着干净通透的空间,只片刻时间,整个天空就被黑雾给彻底笼罩了。   黑雾咆哮着,如同狂风骤雨下翻涌的滔天巨浪,每一次的涌动都带着无法阻挡的力量。   青年的耳边突然响起咔哒一声。   手里的唐刀于一瞬间射出,钻入黑雾的某一端,刀剑穿透血肉,发出噗嗤的声响。   女人缓缓低下头,看着胸膛心脏处刀柄还在微微颤抖的唐刀,眼睛里逐渐浮起了一层迷茫。   尸体倒下,浓雾散尽,面前的墓碑也在一点一点被风吹散。   谢祈闭上眼。   等再次睁开时,他出现在一个走廊内。   不等他观察走廊的环境,便有清脆的声音乍响在耳边,他回头,见银色的小牌跌落在地上,旋转两下啪叽倒着露出了银牌上的内容:幻想空间。   与此同时,声音响起:“白方玩家减少一人,现存四人。”   谢祈扬了下眉,心道自己没猜错。不出意外的话,他先前在一脚跨出病房的时候就跌入了由白方玩家构建的陷阱里。现在,白方玩家之一被他捅死了,也算自作自受了。   谢祈又算了下白方玩家存活的人数,猜到黑方应该与白方进行过打斗。   他弯腰将道具[幻想空间]捡起来塞进口袋,慢悠悠地往两侧病房里走。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在他再一次从某个病房内踏出来时,脚下的步子一顿,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围总是有咚咚咚的奇怪声音冒出来,他闭上眼睛听了听,意识到这咚咚咚的声音来自于病房楼之外。眼底染上奇异的色彩,他抬步朝着二楼的拐角处走,拐角处是连接楼上楼下楼梯的位置,因为摆放着花瓶导致视线并不好。   谢祈一步一步踩着地板前行,细微的声音在寂静地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环境内变得格外明显,也似乎在无形中放大了那声音带来的危机感。   咻!   黑影带着强劲的风从拐角处探出来,如死神镰刀自谢祈的头顶斩下。   但斩到一半却如同抵上了巨石,任由对方使再大的力气也没法再往下压一点。   青年冷白的右手抬起,修长的五指轻巧抓住了斧头连接的长柄,他握着长柄往自己的方向一用力,令人无法抵抗的力道瞬间将斧头的主人一把拽了出来。   刀疤脸脚下的步子无法控制,一头撞到了对面墙壁的地砖上。   哐当一声,听着格外疼。   他轻轻地嘶了嘶,捂着头顶发出痛呼。   与此同时,藏在刀疤脸身后的贺静泽也冒出了头。他的目光先是担忧地看向刀疤脸,手里捏紧了道具,但随着视线转移到青年身上,整个人都愣了愣,随即将这呆傻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激动:“谢哥!!”   “握草,谢哥呜呜呜!竟然是你,我们还以为是白方的玩家,我以为我要和白方玩家决一死战了。”贺静泽在谢祈的面前抹眼泪,模样看着有点可怜。   谢祈看着他笑了一声,走到刀疤脸的身边将他拉起来,清隽无双的脸上依稀能看到歉意:“抱歉啊。”   刀疤脸摆手:“没事,本来也是我先对你动手的。要不是你反应速度够快,估计出事的就是你了。”   谢祈没反驳这话,刀疤脸刚才出斧头的动作相当娴熟,一般人确实躲不过。   他没有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刀疤脸的攻击上,而是问:“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遇到了!”贺静泽迫不及待地开口,“就在谢哥你出现的前两分钟,我们遇到了白方玩家跟他们交了手。那几个玩家下手太狠了,我们仨根本打不过。桑琬姐又为了我受了伤,现在被我们安置在楼下的病房里。”   刀疤脸也跟着补充:“对,所以我们在听到二楼有动静的时候还以为是白方的人去而复返,所以下手没轻没重的,没想到是你。”   谢祈蹙眉,看向贺静泽:“你那么多道具都打不过?我给你的攻击道具呢?”   贺静泽闻言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嘛,给我再多攻击道具也没用啊。”   谢祈瞥他一眼,眼底似有嫌弃,“先去看看桑琬。”   两人赶紧应了一声,贺静泽带着谢祈往楼下走,刀疤脸捡起那把被谢祈扔在地上的斧头,走在两人的身后。   鞋底踩在台阶上,斧头从地板上拖过,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贺静泽指了指一楼靠边的病房,示意谢祈进去,“就这。”   不知何时,三人的站位发生了变化,原本位于中间的谢祈站在最前方,贺静泽往后一挪,与刀疤脸一左一右。贺静泽望着面前这道清瘦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垂落的掌心里捏紧了一块银色小牌,他不动声色地和刀疤脸对视一眼,正欲上前,忽而听到青年诶了一声。   贺静泽一顿,问:“谢哥,怎么啦?”   谢祈看着病床上微微鼓起的弧度和一滩血迹,回头看向两人。他的眼睛对上两人的视线,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薄唇染着殷红似勾非勾,声音却一点一点压低:“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俩要是自相残杀也挺有意思的,你们说对吧?”   他修长冷白的掌心里握着道具[蛊惑]。   所有的思维和神经好似被旁人彻底控制住了。   贺静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道具变成了骑士的长剑刺进了刀疤脸的胸口,而对方高高举起斧头一把砍下,锋利的斧头与长剑碰撞,发出‘铮’的嗡鸣。   接下来的时间,谢祈没给两人一个多余的眼神,他走到那鼓起的病床前掀开了白色的被子,里头只塞着一个枕头。   扯了扯唇,谢祈就靠在墙壁上等待着双人决斗决出胜负。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鲜血的味道逐渐浓郁起来,谢祈才抬步走到门口。不出所料,已经有个人倒下了,倒下的那人是‘刀疤脸’,他睁大眼睛躺在地上,心脏处的位置趴着一只奇怪的生物,如同水蛭一样吮着鲜血。但与水蛭不同的是,这生物有很锋利的腿,利刃般的腿划破皮肤和肉,开始啃食心脏。   ……应该是道具。   谢祈的眼底流淌出了几分兴味。   这玩意儿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于是,他朝着‘贺静泽’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在提示音说到“白方玩家减少一人,现存三人”时,面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可以把你的道具都送给我吗?我很喜欢哦。”   ‘贺静泽’盯着谢祈的脸,眼底似有一闪而过的痴迷,根本用不到谢祈的催促,他便主动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全部交了出去。   出人意料,这位‘贺静泽’的手里也有一大把道具,其中有一个的道具名称叫做[七十二变],所以现在两人的模样与贺静泽和刀疤脸一模一样,多半就是因为[七十二变]。   装得是很像,可按照‘贺静泽’的说法,桑琬为了救他受伤严重,可他的衣服干干净净,连个血点子都没有。再者,他什么时候给过贺静泽攻击类道具。   谢祈毫不客气地一把收拢,放进自己的口袋,冲‘贺静泽’笑得更加温柔:“现在,你也可以去死了。”   白皙的掌心变化出唐刀,刺进了‘贺静泽’的心脏。   等到‘贺静泽’的尸体也怦然倒下,谢祈一脚跨过,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往二楼走。然而眼眸微微一抬,却先看到了三双眼睛。   崔和卿、女拳击运动员以及张老师,三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栏杆上,更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扭着脑袋,盯着两位‘队友’被另一位队友残忍杀害的画面。   谢祈眨眨眼,一脸无辜地打招呼:“嗨?”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说我杀的是白方的人你们信吗?”   正巧此时,系统音再次响起:“白方玩家减少一人,现存二人。”   张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露出老教师特有的鼓励学生的笑容:“我信的。”   女拳击运动员冲谢祈比了个6的手势,而后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桑琬和林溪他们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   无解的战斗力放在那里,就是根定海神针。   崔和卿倒是一行人里最平静的,他对谢祈解释:“我们碰到过他俩,张老师有个道具是警报器,能够预知危险。在他们俩靠近我们的时候,警报器发出了警报,我们来不及多想,就跑了。”   但当时的逃跑并不算顺利,崔和卿为了掩护张老师两人,直接被砍掉了手臂,心口被刺了一刀。就在那只奇怪的生物即将顺着他的裤管爬进他心脏时,女拳击运动员和张老师拼了命将他拉回来,前者还用有医治作用的道具替他将手臂和心口的伤治疗好。   因为感受过,所以才知道这两个白方玩家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样的人就在谢祈一句轻飘飘的自相残杀里,真的开始自相残杀。   虽说其中不排除道具的作用,但崔和卿向来相信一件事情——   强大的人才能将游戏给予的道具发挥到最大的作用。   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听崔和卿三言两语讲了先前发生在三人身上的事情,随后崔和卿又道:“另外,我们怀疑这个[杀死国王]的游戏背景可能有许多个空间,一不留神从病房踏出去就会进入其他空间,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剩下的人。”   顿了顿,补充一句:“包括我们这边的国王,和对方的国王。”   对于他们而言,刘明杰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女拳击运动员也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桑琬他们有没有找到刘明杰。”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白方国王的战斗力应该比刘明杰强很多,毕竟对方可能是个神经病。所以,尽管白方如今只剩下两人,但危机感还是如影随形地伴随着黑方的每一位玩家。   “按照小崔的说法,进入空间是随机的,就意味着我们可能永远都到达不了刘明杰所在的空间。”谢祈将修长的身体靠在栏杆上,垂眸思索着,忽而问,“这里有电子仪器之类的设备吗?”   崔和卿想了想:“没有,每个房间都只有床和画架。”   谢祈继续思索。   崔和卿的回答意味着利用玛拉彻底摧毁空间成了奢望。   那倒的确不太好搞。   谢祈掏出刚刚从‘贺静泽’身上捞来的道具,一个个看过去。当目光注意到其中一个名为[制定规则]的道具时,长眸忽然一眯:“要不要试试看这个道具?”   “制定规则?怎么用?”女拳击运动员问道。   谢祈:“说实话,不太清楚,毕竟是我刚才从那家伙手里坑来的。不过光看这四个字,说不定有用。”   谢祈没有浪费时间,他使用道具[制定规则]。   没用过的道具也没有使用手册,所以他只能先做尝试,譬如:“崔和卿在此副本走路只能先抬右脚。”   崔和卿:“?”   女拳击运动员:“?”   张老师:“?”   这是正常人能制定的规则吗?   但好像确实便于尝试。   张老师迫不及待地催促:“小崔赶紧试试抬左脚。”   崔和卿抿了下唇,往前走时刻意抬起左脚。然而脚上似乎有什么重物压下来一般,在他抬起的瞬间猛地给踩了回去。   崔和卿不信邪地重新抬起右脚,这一次并没有被束缚的感觉,他从楼梯走到一楼,又从一楼走到二楼。   眼睛里有震惊闪过。   谢祈:“看来是的确可以制定规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在这个背景里。”   但能不能,也得用过才知道。   谢祈开口:“在此副本内,所有空间交替的时间与位置只能由我谢祈更改,每一个空间的连接通道都定在二楼201病房,且打开连接通道的方式为倒数三二一。再补充一条,每一个空间编号从1至——”   崔和卿张了张嘴:“我们暂时还不知道有多少空间。”   谢祈:“从1到10,若有多余空间编号待定。每次更换空间只能按照正数顺序成每次增加数字1的规律更换。”   谢祈的声音落下,但游戏内没有任何反应。   谢祈便道:“进201去试试看。”   来到201,谢祈张嘴倒数三二一三个数字,最后一个数字消散在尾音里,谢祈抬脚跨出201大门,只觉得头顶一道黑影袭来。   身后传来崔和卿几人的惊叫:“当心!”   他蓦地抬起一脚狠狠一踹。   扬起斧头的刀疤脸嘭一声被踹到了墙上。   谢祈:“……”   嚯,梅开二度。 第59章 棋盘围猎   059.   目瞪口呆望着被攻击的刀疤脸的贺静泽:“……”   不知道为什么,杀人魔的可怕形象在这一刻,已经彻底从贺静泽的心里崩塌。   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一种‘杀人魔也就这样’的反应。   毕竟眼下这杀人魔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谢哥踹翻的时候扭到了腰,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出于人道主义和同伴情谊,贺静泽赶紧拔腿上前,挪开那把还沾着血的斧头,小声问:“刀疤哥,你还好吧?”   刀疤脸:“……没事。”   刀疤脸借着贺静泽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转向谢祈,青年朝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说了声抱歉以后,将先前遇到相似情况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桑琬没事吧?”   桑琬的身影从贺静泽的身后走出来,看到谢祈出现她那颗高高挂起的心脏好似在一瞬间落回了原位,心情也变得坦然几分,因此笑着道:“放心,没事。”   随后目光穿过谢祈的身后,松了一口气:“看来大部队集合了,现在就只剩下[国王]刘明杰了。”   贺静泽好奇的问其他人:“你们碰到过刘明杰吗?”   女拳击运动员摇头:“没有,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谢祈他拿到了一个叫做[制定规则]的道具,我们可以按着顺序去其他的空间找一找刘明杰的位置。”   见桑琬一行面露疑惑,谢祈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在确认了脚下的空间并不存在刘明杰的身影之后,一行七人重新回到了201病房,且倒数三个数。   第三个空间十分安静,不管是病房内还是病房外,都悄无声息。由于好奇,贺静泽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可以确认这个空间在此之前他们无人来过,因为外面并非雷雨天、冰雹天,而是大雪天。   第四个空间依旧没人。   直到第五个空间。   一踏出201,几人便听到了奇怪的动静,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爬过。贺静泽忍不住往谢祈的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说了句:“这声音听得我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但随后不久,贺静泽便发现自己的话好像说早了。   一行人来到了三楼,走到三楼楼梯时便能察觉到这里的窸窸窣窣声音被放大,也变得更加清晰。刀疤脸走在最前面的位置,他悄无声息地站在302门口的位置,听着里头传来哒哒哒等一类奇怪的声音,回头看向其他人,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是这里。”   在谢祈的点头示意下,刀疤脸的手指抵在门板,正欲往里推去,却忽然听到跟在后面的张老师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句:“等等!”   众人视线转向他,只见张老师的手里拿着他的警报器道具,所谓警报器其实只是一块模样小巧的石头,看着有点像玉石,被张老师穿了根红线挂在脖子里。此时玉石躺在他的掌心,正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张老师压低声音:“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危险,之前碰到那两个白方玩家,这石头都没有这么红。”   女拳击运动员和崔和卿都是见识过的,因此毫不迟疑地点头。   “说不定是白方的国王在里面?”贺静泽嘀咕一声,猜测。   存在一定可能性。   桑琬让身后几人往后撤了几步,和谢祈对视一眼。与此同时,做足了防备姿态的刀疤脸终于拧开了门把手。一行人里只有他与门靠的很近,能在门缝开启时看到里面的动静。只不过,刀疤脸往里面瞥了一眼,忽然又蹭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谢祈:“?”   其他几人:“?”   刀疤脸面无表情:“我觉得还是不要开门了,不合适。”   谢祈心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走到刀疤脸的一侧,后者果断往后退一步,将绝佳的贴门缝机会让给了谢祈。并且十分贴心地替谢祈推开了门,只一眼,谢祈便陷入了沉默。   他后退一步,目光和刀疤脸对上,诚实道:“确实不太合适。”   贺静泽听他俩跟打哑谜似的,第一反应不是里面到底有多可怕的东西,是不是要赶紧逃跑。而是好奇地挪了过去,将谢祈和刀疤脸给挤掉,咻一下拧开了门把手。   只一秒钟的时候,贺静泽便嘭一声将门撞上了。   然而就在他也想要说一句‘不合适’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道沉闷的怒吼:“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贺静泽一愣:“是不是有谁在说话?”   崔和卿:“是刘明杰的声音。”   于是一行人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扇被撞上的大门。   谢祈想了想问:“有防御道具吗?”   到了这种时刻,黑方玩家再蠢也不至于遮遮掩掩,几乎没什么防备地将身上所有的道具都拿了出来。庆幸的是,张老师那儿有一个可以变成罩子的防御道具。据张老师所说,这罩子和崔和卿先前用过的不一样,它的范围有限,且效用不强,他曾经躲在罩子里还被同一个boss捅穿过。   要不是最后同行的玩家完成了任务,他估计就要折在副本里了。   “真的要用这个吗?”张老师不确定的问。   谢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门被彻底打开,里面被贺静泽三人嫌弃的画面也终于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当目光彻底捕捉到里面的生物时,张老师等人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上倏然冒起了一个个小疙瘩。   入目之处,本该是白色的墙壁全部被黑色的蜘蛛覆盖,它们攀附在地上,趴在墙壁上,又在房间内部某个区域拢起了一个小山堆。密密麻麻的一片蠕动的黑色骤然闯进眼底,简直毛骨悚然。   而随着门彻底打开,光亮落入房间内,最靠近门边的几十只蜘蛛似乎有所察觉,忽而调转了方向。也是这个时候,没了一部分蜘蛛的遮挡,众人才发现地上还有一具尸体,尸体的脸部还保留着,正是白方国王。   一时间女拳击运动员都不再在意蜘蛛,而是瞪圆了眼睛惊呼一声:“白方国王死了?那为什么[杀死国王]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刀疤脸:“没死,这不是他本人。”   贺静泽使劲点头:“我们也之前也遇到过白方国王,杀了他一点用没有。”   “朋友们,或许还是应该在关注一下这些蜘蛛。”桑琬在一旁幽幽出声,手里的棍子已经十分迅速地将悄悄钻过来的蜘蛛按死在地面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屋内所有的蜘蛛似乎都转移了方向,疯狂朝着外头而去。   谢祈手里执着长刀,自身前一划,几十只蜘蛛于瞬间被割成两半。他眯了眯眼睛,忽而道:“有点不对劲,这个蜘蛛长得很像林溪先前在嘉诚高中那个追捕游戏里使用过的道具[毒蛛]。”   但当时那蜘蛛被金雅静的母亲一刀砸死,道具没有发挥作用就彻底无用,他们便谁也没有看到那蜘蛛的攻击和效果。只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白方国王的尸体好像是它们的温床。”   刀疤脸手里的斧头砍下,蜘蛛的身体和鲜血飞渐。他抹了把脸,指了指那具内里的五脏六腑几乎被掏空的尸体,他眼尖的察觉到尸体内部正有一只只的蜘蛛钻出来,但明明那里空瘪瘪的,无法有东西藏匿才对。   谢祈回头看向张老师几人:“你们先去楼下201,到下一个空间去,这里交给我们解决。”   张老师几人看着那已经不断从门内爬出来的蜘蛛,抿唇担忧的同时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身上没什么可以攻击的道具,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给谢祈一行添乱。   他果断将手里的道具塞给桑琬,随着女拳击运动员离开。   张老师、女拳击运动员以及崔和卿同时离开,其余几人留在原地。贺静泽着急忙慌地将自己身上的道具拿出来,那些奇奇怪怪的瓶子被打开,洒下便是能够腐蚀石头的液体。   谢祈看一眼密密麻麻的蜘蛛们,自里面的蜘蛛爬出来以后,病房内部也终于有了空缺。也是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刘明杰藏在什么地方。他缩在角落里,身上只围了一个很浅很小的光圈。崔和卿曾经说过他将自己的防御道具给了刘明杰,但看如今的情况,这防御道具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好在谢祈等人的出现吸引了蜘蛛的注意。   刘明杰见所有的蜘蛛都换了方向,自己的身边已经腾出一片空地,眼睛倏地一亮,他将道具一收,急匆匆地对谢祈等人喊道:“被这玩意儿咬一口就会死!绝对不能被他们咬——”   尾音还未散去,刀锋自他身侧闪过。   哐当一声。   即将刺入刘明杰太阳穴的匕首被唐刀打翻在地。   刘明杰眼底浮起惊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直直地盯着那把匕首,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惊魂未定的状态。贺静泽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蜘蛛重新扭头,已经逐步靠近刘明杰,只需要再有几秒钟就能与钻到刘明杰的身后,他的瞳孔染上惊慌,紧张地大叫:“握草你傻呆呆坐着干什么!蜘蛛都来咬你了!快把防御道具用起来!”   像是陡然回神,防御道具开启的一瞬间,那只几乎贴上他身体的蜘蛛被弹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谢祈迅速拎着贺静泽往身后一扔,对刀疤脸等人道:“你们也走,我去拎他出来。”   刀疤脸手里的斧头落下,扭头:“你一个人?”   谢祈:“一个人更方便。”   而且他本来就是个鬼,并不怕死。   刀疤脸深深看他一眼,青年眉宇间的冷静和淡定格外少见。他低头看了眼源源不断的蜘蛛,扭头就拎起贺静泽随着桑琬往二楼去。   也是同一时间。   刀疤脸脚下步子一顿,扭回头看谢祈:“我们可能走不了了。”   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崔和卿白着脸捏着女拳击运动员临死前递给他的治疗道具,三两步跨过台阶。   他的身后,数不尽的蜘蛛铺成了一层黑土,正哒哒哒疯狂上涌。 第60章 棋盘围猎   060.   十分钟前,崔和卿随着女拳击运动员和张老师前往201病房。一路上都十分平静,但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十分担忧谢祈那方的情况。   只不过三人心里都有点数,相比之下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样。拿女拳击运动员举例,虽说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可若是有游戏道具作为帮手,她打拳再厉害也没用。   “等等。”就在崔和卿即将一脚踏入201的时候,他脚下的步子却忽然顿了一下。   回过头,楼梯连接走廊的右侧是走廊的尽头,在崔和卿所有的记忆和印象中,走廊尽头都是纯白的墙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但事实上,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却出现了一个木质的画框,就和他在所有病房内看到的画框一样。   而画框上的画纸用深色涂满,看上去格外阴沉。   “我们之前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这里有画吗?”崔和卿问道。   张老师和女拳击运动员的心神都在另一侧,骤然听到他的问题也只是简单怀疑了一下,随后摇头,“好像没有。”   那么,这幅画是怎么回事?   “小崔,别在这里停留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崔和卿心底有几分异样,但闻言也没多说什么,更是没拒绝。三人走进201房间,准备倒数三声再次开门时,那扇大门却忽然蹭得一下撞上,突然的声音将三人惊到,蓦地扭头看向大门。   “嘶——”极度的寂静之中,张老师的面孔却扭曲了一瞬。他的手指往后腰一模,手里掐到了什么东西,往眼前一放,赫然是一直已经被死亡的蜘蛛。   “蜘蛛?”女拳击运动员愣了愣,“你身上怎么有这个?”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爬上来的。”张老师将手里的蜘蛛尸体甩掉,手掌心残留着一点灰黑的疼痛感,似乎是蜘蛛身上留下来的。   他不想当回事,然而却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崔和卿却脸色一变。他看到张老师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大片红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在面部皮肤下挣扎着叫嚣着似乎想要往外钻出来,黑色的液体从张老师的嘴角蔓延滴落,崔和卿低骂一声,三两步上前赶紧扶住了他,焦急道:“姐,你的医治道具。”   女拳击运动员猛地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将道具放到了张老师的手里。然而还未等道具发挥作用,张老师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只只的黑色蜘蛛从他的衣服里钻了出来。   女拳击运动员猛地将崔和卿往后一拽,一只差点爬上崔和卿手臂的蜘蛛跌落在地上,又调整方向朝着两人而去。此时此刻,张老师的尸体横躺在地面上,更多的蜘蛛已经挣破了他的衣服,于是衣服下的腹部情况也终于彻底暴露在了两人的眼前——   张老师的肚子已经被破开,一条诡异的伤口里钻出无数的蜘蛛,它们或大或小,大的直接从张老师的身体爬下来转移攻击目标,而小的则是吞食两口张老师的尸体,在眨眼间变大身体,紧接着跟随其他蜘蛛,目标一致。   眼见着蜘蛛的身体逐渐将张老师全部覆盖,周围也多了一片浓重的黑色,女拳击运动员和崔和卿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且沉重。   “不行,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试试变化空间。”   闻言,崔和卿几乎瞬间摇头:“变化空间没用,只有我们走出这扇门才算脱离一个空间。可是现在门被关上了。”   而且门前全是蜘蛛。   女拳击运动员咬了咬牙,眼睛往四周看了看,一把拽下那画框,将画框上的木头拆卸下来,一根自己拿着,一根给了崔和卿:“拿着,我们得出去。”   她的人和她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决定要做什么事情以后绝对不会拖延。当即便拿着木棍开始戳打地面上的蜘蛛。崔和卿见状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两人背靠着背,木棍往地面上猛地一掀,一群蜘蛛被挑起砸落,又被鞋子毫不犹豫碾在脚下。   这样的清理是有一定效用的,眼见着门前的蜘蛛疯狂减少,女拳击运动员当即开始倒数三个数,随后门把手蓦地拧开。   大门开启,女拳击运动员脸上刚刚浮起笑意,却在下一刻凝滞。   一只蜘蛛从她手臂的衣袖里钻出来,而她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她晃了下头,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身上的力道也在减退,挣扎着看一眼身后的人,崔和卿毫无察觉。   她忍着浑身弥漫起的火烧一样的疼痛,死死咬着嘴唇,清醒片刻时手里拽住崔和卿的后衣领,几乎花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猛地提起崔和卿清瘦的身体将他扔出了门外。   一同人扔出去的还有她手里根本来不及使用的医治道具。   嘭!   大门关上,里面传来女拳击运动员痛苦的呜咽。但这样的呜咽很快便变得悄无声息。   从关上门到呜咽消失根本不到十秒钟时间,崔和卿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的视线里再次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蜘蛛,那小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生物从门缝里挤出来,崔和卿迅速提起手里的棍子往上一戳。   虽然死了,但没什么太多的用处。   面前那扇紧闭的大门开始不停晃动,崔和卿猜想一定是里面出现了更多的蜘蛛。   因为多了一具尸体,它们有更多的温床可以培育同类。   他不再挣扎,蓦地扭头就往楼梯方向跑。但也就是一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走廊尽头那副颜色浓郁深沉的画。心中微愣,脚下步子却极快,直到几秒钟后,他在继续往上跑的过程中,看到了准备撤退的刀疤脸。   崔和卿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终于知道哪里出现问题了。   原来从头到尾,空间根本没有完成交替。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   刀疤脸看到跟在崔和卿身后密密麻麻的蜘蛛,便知道现下的情况有多么的危急。   眼见着其中一只蜘蛛即将触碰到崔和卿,他猛地抬手,那把巨大的斧头在他手里看似轻飘飘的,贴着崔和卿的头皮而过,正如他所说一般,自己对斧头格外擅长,削掉了蜘蛛的半截身体。   与此同时,桑琬迅速抬手抓住崔和卿,将人抓到了自己的身旁。   原本打算分开的几人重新聚拢在一起,崔和卿三言两句将事情讲明白,所有人的心道都闪过一个念头:糟了。   谢祈的目光落在那些疯狂涌来的蜘蛛上,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讨厌蜘蛛。将张老师的防护罩道具扔给桑琬,以他脚下为中心点,黑雾四涌,卷起的蜘蛛在半空便被拧断了身体。他迅速钻进病房内,抬手将刘明杰拎到了自己的身前。   那黑雾越来越浓,几乎将整个空间都染成了黑色。灯光在这一刻毫无作用,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了整个空间,同时蒙蔽了所有的视线。   贺静泽一行显然没有意识到会出现这般场景,无比震惊的同时忽而听到耳边响起谢祈的嗓音:“建议赶紧把自己打晕。”   什、什么?   霎那间,黑雾之中出现了一片浓郁的血色,无数尸体自谢祈身旁的黑雾中爬出来。那黑雾就如同一片黑色的河流,在许久的寂静与平稳之下,率先有一只手穿透水面,紧接着狰狞的黑影染着极致苍白的颜色一点一点从黑水之中爬了出来。   紧接其后的是无数的黑影。   厉鬼嘶鸣在耳边乍响,不管是贺静泽还是其他人,都觉得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他们蓦地弯下腰死死捂住耳朵,而那尖叫却轻易穿透所有隔阂。   刀疤脸仿佛看到无数虚影向着他走来,那些虚影如同巨大的牢笼将他困住,而后裸露的皮肤被黑色刀刃划破,一个曾惨死在他斧头下的男人举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斧头,挥砍下来。   下一刻,他的后颈一疼,整个人无力倒落在地。   昏迷的前一秒,他看到那个全身拼接起来的男人身影一晃,仿佛被风吹散了。   与此同时,贺静泽等人的口中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又在下一秒被谢祈一手刀砍晕。   待到周围所有窸窸窣窣的蜘蛛爬动声音消失,青年修长清瘦的身体位于黑雾中央,轻轻抬起了冷白色的右手。霎那间,黑雾渐消,病房楼内的一切再次出现在了谢祈的眼前。   而地上,除了刀疤脸这些黑方玩家之外,还有一个被开膛破肚的白方玩家。   谢祈秉承着收破烂的原则,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无视了那些流出来的五脏六腑,伸手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摸到了一些银色小牌。   道具[隐藏]、[蜘蛛之家]、[生命延续]、[黑暗降临]、[木偶娃娃]。   见黑方玩家似乎都没有醒来的意思,谢祈也不着急,将道具往口袋里一塞,安静的等待着。   半个小时以后,刀疤脸从昏迷中清醒。醒来的一瞬间,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个举着斧头朝他砍下来的男人,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但当耳边响起谢祈的一句带有疑问的‘醒了’以后,蓦地回神。视线转移到谢祈的身上,青年坐在地上,长腿随意舒展着,肩膀抵着墙壁,正冲他扬眉。   而他的身侧,干干净净,再没有半只蜘蛛。   刀疤脸的沉默并不罕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往常他只是不想说话,懒得开口。而现在,他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他好像在某一刻,终于明白了谢祈的战斗力有多强。   沉默半晌,他嘴里冒出了两个字:“谢谢。”   谢祈似有些意外刀疤脸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两个字,当即眨眨眼:“不用客气。”   没过多久,桑琬、崔和卿、贺静泽以及刘明杰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而每一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再将目光放在谢祈身上,显然是好奇先前发生的事情。可惜的事,谢祈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催促道:“走吧,现在白方的玩家只剩下一个国王了,我们把他干掉,就能通关了。”   听谢祈提起关卡相关,崔和卿才回忆起自己先前经历的怪异。   他张嘴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谢祈闻言只道:“我们过去看看就是了。”   等回到二楼,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崔和卿说,走廊尽头的那个画架不见了,上面的深色画纸也一样。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谢祈觉得这个游戏背景还挺有意思的。   他示意其他人跟上来,一行人在201病房内倒数着三二一,等再次跨出大门,已经变换了空间。但奇怪的是,当他们将空间一个个交替而过,再次回到那冰雹天的期间,却始终都没有见到白方的国王。   这很奇怪。   “会不会我们一直在跟白方国王擦肩而过?”桑琬皱着眉问。   “还有几个可能。”谢祈的手指搭在一侧的窗沿上,手指敲击瓷砖时会发出很细微的声音,他一字一字补充,“他有隐身一类的道具,以及他根本不在这儿。”   不管是哪个可能,对于他们而言都显得不太友好。   再一次跨出201,崔和卿道:“看来的确只有六个空间。”   这是他们第二次完整地走过所有空间。   桑琬几人抿着唇,神色都有点凝重。始终找不到白方玩家对于他们而言,此时就仿佛在做无用功。他们几人心态还好,但刘明杰走了两回便忍不住了,望着面前青年清瘦的背影,忍不住抱怨道:“到底还要走多久?实在找不到的话,我们等他来找我们不行吗?老子腿都要走断了。”   贺静泽还是一如既往地瞪他:“你不要说话,免得到时候出事了大家都不想救你。”   哪知刘明杰听到这话却只是嗤笑一声:“那有本事大家一起死呗。反正我不走了,你们要走自己走。”   他就跟耍无赖一样,直接席地而坐不动了。   桑琬几人满眼无语地看着他,刘明杰丝毫不慌。就如他所说,他现在可是整个黑方玩家的宝贝,他的生死事每个人的生死,那群家伙才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谢祈回头看向了他,挑眉问道:“你不想走?”   “不走。”刘明杰冷笑。   谢祈点头,“行。”   下一秒,刘明杰便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又是一阵巨疼传来,眼神只印出谢祈温柔的笑容便翻着白眼晕倒了。   而其他的人目瞪口呆看着谢祈夺过崔和卿手里的木棍,一把敲在刘明杰的后颈。   男人的身体摔倒在地,谢祈看都没多看一眼,转头走进其中一个病房,抬手将一块床单扯下来撕成条条,系在刘明杰的腿上。另一头则是拽在谢祈手里,他往前走,刘明杰的身体跟拖把似得一点点拖过地砖。   贺静泽一行:“……”   多少有点离谱了。   不过有点爽。   但爽归爽,必要的担忧还是存在的,万一白方国王没把刘明杰弄死,反倒是谢祈促成了这一行为,那他们可就死的太冤了!   桑琬张嘴正要开口,却陡然听谢祈道:“小崔,那位拳击运动员姐姐留给你的医治道具,记得随时给刘明杰用上。”   崔和卿:“……好。”   桑琬:“……”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场景。下楼的时候刘明杰的身体随着谢祈的前进而咚咚咚用后脑勺在台阶上磕出了一曲交响乐,但每一次刚磕完,就会有医治用的道具发挥效用。   反正刘明杰就是死不了。   这么一来,众人对谢祈的手段又多了几分了解。   战斗力强,心又不怎么干净,谁惹他谁犯贱。   一行人继续找白方国王。谢祈拖着刘明杰走在最前方,从前往后依次是桑琬、刀疤脸、崔和卿和贺静泽。贺静泽与崔和卿,两人是同龄人,贺静泽便时不时跟崔和卿搭话,崔和卿虽然平时都比较沉默,但毕竟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不会不给贺静泽面子。   贺静泽搓了搓手臂,小声的问崔和卿:“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崔和卿疑惑地看他一眼,显然不明白贺静泽这话是如何说出口的。   贺静泽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好笑,挠挠头,看着刀疤脸等人已经拐到楼梯,身影消失,赶紧催促着崔和卿跟上去。然而等两人来到楼梯口,却蓦地怔住了——   空空如也。   压根没有谢祈等人的身影。   贺静泽张了张嘴,回头正欲看崔和卿,视线却蓦地凝滞在他的身后。   来不及说什么,他猛地拽住崔和卿往旁边一滚,同一时间明明已经死去的一个白方玩家出现在了崔和卿原先的位置! 第61章 棋盘围猎   061.   两个少年几近狼狈地滚到角落里,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白方玩家。对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如果刚才不是贺静泽的动作够快,那把闪烁着银锋的刀此刻就应该从将崔和卿的小腹里拔出来,成为血淋淋的殷红。   崔和卿躲过一劫,对贺静泽说了声谢谢。   贺静泽赶紧摆手,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道:“你也太客气了,你又不是没救过我。我脑子不行,你脑袋瓜好使,要不动一下你的脑瓜想一下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崔和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脑子不好使的。   但这个人的名字是贺静泽的话,好像又变得正常了。   崔和卿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思索得十分认真:“前几位白方玩家死的时候我们都有听到播报,只有最后一位……当时我们都晕过去了,不过谢哥说过他死了,而且他的尸体当时还留在谢哥身边。”   所以……不该有白方玩家的存在才对。   可现在还是出现了。   崔和卿的脑袋在快速思考,可白方玩家在注意到他和贺静泽以后,动手的速度更快。他手里的刀在一瞬间藏于空气中消失不见,又在某一刻突兀地出现在崔和卿的面前。   在刀尖抵住眉心准备往里刺过去的时候,崔和卿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罩子。正是张老师留下的防御道具,防御道具幻化成的罩子与刀尖触碰时发出铮的翁鸣。但很快,罩子上属于刀尖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紧接着以刀尖抵住罩子的位置四散辐射出道道裂缝。   咔啦。   罩子四碎。   崔和卿:“……”   贺静泽:“……”   终于知道为什么张老师会说这个道具不靠谱了。   谁能想到这破道具竟然连一把普通的刀都无法抵挡,崔和卿想,这和自己的防御道具相比可真是……像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   他和贺静泽对视一眼,后者已经悄咪咪拿出了自己的道具,在猝不及防中,贺静泽手里的道具变化成陶瓷细口瓶,朝着那白方玩家扔去。   他捡漏来的那些道具中只有这个可以腐蚀一切的药水最为特别,因为瓶子里的水用完了还会重新变回出来,可以说是无穷无尽,取之不竭。   贺静泽的方向把握得相当好,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腐蚀药水竟然直直穿过了白方玩家的身体,掉在了白方玩家身后的地砖上,滋啦滋啦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洞来。   贺静泽:“……怎么回事?”   崔和卿呈攻击状态,神情紧张:“他好像不是活人。”   …   桑琬是最快察觉身后没了动静的,她回头发现跟在身后的两个少年消失不见,当即便想将脑袋重新扭回去喊谢祈他们。只不过,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而不久之后,走廊尽头的楼梯处拐上来一道人影,对方穿着舒心疗养院的病号服,一步一步迈步走近了她。   与此同时,刀疤脸站在同样无人的环境之内,眼眸深深,捏着巨大斧头的手指开始不断用力。   谢祈很快发现身后的四人全部消失不见,他们就像是在某一刻突然无声无息地离开一样。他低头看了眼后脑勺磕出血还没来得及使用医治道具的刘明杰,嫌弃得要命。   思考半晌,他使用了[木偶娃娃]的道具。道具一被使用,一个大约一米高的木偶娃娃编着长长的麻花辫,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出现在谢祈的面前,她的眼睛非常大,是黑珍珠的颜色,还会转来转去。小裙子外无法遮挡的皮肤一节一节,像是莲藕一般,雪白雪白的。   谢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木偶娃娃转动眼睛,声音没有起伏,听着有些奇怪:“娃娃没有名字。”   谢祈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细细想了一会儿,最后选择摸摸她的小脑袋:“等见到你另一个爹再给你取名字,现在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确保他活着,遇到其他事情及时联系我?”   木偶娃娃歪了歪脑袋,麻花辫跟着微微一晃,说了一句好。   谢祈转身离开。   鞋子踩在台阶上时,似有淡淡的黑色薄雾流淌而过。   谢祈离开之后不久,刘明杰终于从昏迷中再次醒了过来。他那后脑勺的疼痛蔓延纠缠着他的脸,导致他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狰狞。粗喘之下,手指抬起触碰后脑勺,当感受到一丝粘稠之际时,在此之前的所有记忆回笼,他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谢祈,谢祈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竟然把他打晕了!   刘明杰的脑子也不算笨,一想到那群家伙对自己的态度,便知道他们是肯定不会扛着、抱着自己行动的,再一脸想到后脑勺的磕伤,谢祈做了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心里把谢祈骂了个遍,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但现实是他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他觉得面前的木偶娃娃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两只黑得浓郁的眼珠子总是不停的左右或者上下翻动,但每一次翻动后的视线总是凝聚在刘明杰的身上。刘明杰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但他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逃脱。   于是他站起来跑了。   可没想到他往前走两步,那木偶娃娃就会迈动自己的小短腿跑四五步,总是跟他相距不到一米的距离。刘明杰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结果走了没两步,他脸上的青黑忽然转为煞白,一双眼睛颇为惊恐地看向来人。   是白方那位国王。   但他的打扮却并非是棋盘上的白衣,而是穿着舒心疗养院的病号服。‘舒心’二字刻在衣服的一角,变的格外显眼。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清瘦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   只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刘明杰的身体止不住地后退,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本事,当然知道自己干不掉白方国王。若非在进入这个游戏前崔和卿将那很厉害的防御道具送给他,他早带着全体黑方玩家送死了。   而现在……   他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同伴。   并且还有一头时时刻刻想要将他吞入腹中的野兽。   无声的对峙最为磨人,刘明杰仅仅只是被白方国王盯着,身后便蓦地起了一层凉意。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砰地以一种不规律的声音和强度跳动着,咽了咽喉咙,拔腿就跑!   被忽视了的木偶娃娃甩着两个麻花辫跟上他。   白方国王见状,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的手稍稍抬起,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浑身的神经几乎在一瞬间紧绷,他猛地扭头,对上了谢祈清隽精致的眉眼。   青年不知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在他身旁的,笑容无害,还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终于见面了。”   白方国王的喉结滚动,似想要说什么,然而青年微凉的指腹却已经贴上了他的喉结,柔和的嗓音像是三月里的微风细雨:“刘明杰虽然欠了点,但有时候的提议也挺管用的。”   ——留在原地,等白方国王主动出现。   就是有点可惜。   他抬手轻飘飘捏碎了白方国王的脖子,那白方国王倒下,游戏背景的提示音却并没有响起,这也就意味着真正的国王还没有死,[杀死国王]这个游戏也没有结束。   青年朝着刘明杰离开的方向而去,刘明杰藏在一个病房的角落,他躲在狭窄的床底,身旁是同样躲起来且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的木偶娃娃。   刘明杰的双眼透过床底的缝朝着外面看去,忽然,外面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刘明杰被吓得心脏一抖,头顶差点撞在床板上。也是此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刘明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画架。   那副本该竖在墙边的画架倒在地上,浓郁的颜色正对着刘明杰的眼瞳。   刘明杰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深沉的颜色,但此时此刻那画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牢牢的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根本挪不开目光。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看到那张只有颜色的画纸上缓缓探出了一只手,苍白的手五指修长清瘦,骨节偏大,上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刀划过的痕迹,深深浅浅,都没有愈合。   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这只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脖子拧断的可怕与惊慌,尽管视线依旧无法闪躲可眼瞳中却是明晃晃的担惊受怕。   刘明杰趴在地上,手指抓着地面,小腿踹着床板发出呜咽。   那只苍白的手扣在刘明杰的脖子上缓缓收紧,有那么一瞬间刘明杰仿佛都听到了喉骨传来的断裂声,他的眼前开始被一片无穷无尽的白取代,整个人的意识都变得迷离起来。   他……好像快要死了。   木偶娃娃偏着头看向刘明杰。   那个将她放出来的哥哥说要确保这个人活着。他现在还剩一口气,是时候救他了。于是她的眼珠子来回转动,仿佛涂上胭脂的红唇张开,露出了本不该存在的尖锐牙齿。她嗷呜一口咬上那只苍白的手,嘎嘣两下便将骨头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的刘明杰横躺在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   木偶娃娃凑到他的面前用手指试探了一下,虽然气息很微弱,但的确是有气的,所以不必担心没有完成那位哥哥交代的任务。   她放心地继续守在一边。   谢祈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青年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看到了露出一点粉色裙子的木偶娃娃。他走到床边,脚下的画架卡拉一声断裂,被他踹到了一边。   然后他将床底下的刘明杰拖了出来。   感受了一下刘明杰的生命力,在意识到对方没死的时候,谢祈甚至都懒得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猜得到刘明杰这个傻逼能活下来,多半和木偶娃娃脱不了干系。   他摸了摸木偶娃娃的脑袋,又很担心把她的头发弄乱,所以只是小小的意思了下,随后笑着问:“是有人来过了吗?”   木偶娃娃抬起手指了指那个被谢祈一脚踩烂的画架,嘴唇微动:“画,眼睛,手。”   谢祈听到这三个字词,长眉微微挑起。   这是什么意思?   他扭头重新看向那幅画,太过浓郁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迷失在其中。谢祈闭上眼睛,再次睁开,那幅画却忽然动了动,随后画纸上露出了一只很浅很浅的眼睛。   谢祈看到这一幕,薄唇勾起很淡很淡的笑容,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温和。   他的手里捏着道具[蛊惑],问:“来亲自见见我吗?”   寂静无声中,谢祈听到了不属于任何人的嗓音:“我——”   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又蓦地停下。   而那只眼睛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谢祈一愣,了然。   没想到这蛊惑道具竟然被白方国王给侦破了。   有点意思。   不过也没关系,最起码他知道木偶娃娃说的眼睛到底是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每一个病房的画内都有一只眼睛,它们的存在原因也十分浅显易懂——监视黑方玩家。   谢祈循着每一个房间,将所有房间里存在的画架碾碎,画纸撕裂。这样的行为进行到4楼403房间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多了两个人——贺静泽和崔和卿。   贺静泽两人自从遇到那个白方已经死掉的玩家以后,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而事实证明他们的下场多半也是这么个情况。那个白方玩家好似一个透明人,他们的攻击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是他对他们的攻击,轻飘飘一下就让两人差点瘫在地上起不来。   两人是完全挨揍的状态,每一次的躲闪都显得十分狼狈。   好在这个白方玩家手上并没有道具,只用一把刀对两人进行攻击。贺静泽躲过一击,拔腿就跑,崔和卿也跟着跑,三个人就跟玩猫捉老鼠似的,来来回回虽然累得站都快站不住了,但勉强有点效果。直到那个白方玩家似乎觉得游戏该结束了。   他脚下的步子忽然加快,在贺静泽再一次狂奔离开时候,那把刀已经把握好方向朝着少年的心口飞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的崔和卿觉得时间好似停止了,他的瞳孔里只有这一把刀,他张了张嘴,喊着贺静泽快跑,但耳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也就是在刀尖抵进贺静泽后心的时候,他的眼前忽而一晃,再次定睛时,只有一片空白的墙壁。   他蓦地扭头,见贺静泽满脸懵逼地坐在地上,至于他的后心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刀的痕迹。   周围也没有那个白方玩家,只有谢祈以及木偶娃娃和昏迷不醒的刘明杰。   崔和卿微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棋盘围猎   062.   “这个游戏背景处处透着奇怪,我暂时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是意识到了崔和卿的疑惑,谢祈一边将昏迷不醒的刘明杰交给贺静泽,一边开口。说完以后又补充了一句:“你拎着,你确保他活着。”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刘明杰。   一时间,不管是贺静泽还是崔和卿,两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刘明杰的身上。讲道理,刘明杰现在的情况看上去相当不好,脸还有些呼吸不畅时产生的青白色,身体有些僵硬,呼吸更是一次比一次弱。   ——仿佛一眨眼就会死掉一样。   崔和卿的目光下意识转向贺静泽,两个少年同甘共苦、并肩作战以后,默契程度大有提升,以至于贺静泽一眼便意识到了那目光隐含的意思:你谢哥对他做了什么?   贺静泽一脸深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崔和卿:那我们现在……?   贺静泽一把抓住刘明杰的右脚,吧嗒一下拖过来。因为动作太过粗暴,导致刘明杰在进门的时候脑袋咵一下撞在了门框上。那声音震天动地,崔和卿的眼角不自觉一跳。   贺静泽见状也有点担心,赶紧侧耳听了听,发现黑方玩家全员嗝屁的提示音并没有响起来,便安心下来,示意崔和卿:你及时观察他死不死。   崔和卿:……   接下来的一路上,谢祈将一整个空间的画都撕完了,但却没有如同先前一般出现黑方玩家的身影。他便去了下一个空间,撕到一半,浑身是血的桑琬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用力喘气。   见状,崔和卿也顾不得又被撞了一下的刘明杰,赶紧走到桑琬的身旁使用了医治道具。桑琬身上的外伤很快被淡淡的光晕包裹,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几许,便对几人说了自己在这个空间里的遭遇:   “我发现你们都不见以后有点着急,但很快就遇到了穿着病号服的白方国王。”   桑琬自是不肯轻易死在白方国王手中,她的手上还有一根棍子,对付起白方国王也不算为难。只不过令桑琬没想到的是,一个白方国王死了,又出现另一个,到最后找她麻烦的是一群同样身穿舒心疗养院病号服但不认识的人。   “也不能说全部不认识,其中有一个我有印象,是之前上过报纸的杀人犯。”桑琬喘了口气,“所以那些应该都是舒心疗养院里的病人。”   “这个游戏背景到底是怎么回事?”贺静泽皱着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谢祈没吭声。   但随着桑琬刚才那一番话,他终于明白他先前一直觉得这个游戏背景奇怪,奇怪在什么地方了。   “副本系统为我们构造了一个与白方国王有关的游戏背景,双方在这个游戏背景里展开你死我活的决斗,这才是正常的流程。但是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副本系统为我们构造了个游戏背景,倒不如说白方国王控制着这个游戏背景。”   此话一出,三人瞬间了然。   崔和卿立刻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白方国王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不管是他还是白方其他的玩家,都属于敌暗我明里的暗,他们对我们的攻击就像是提前知道我们在哪儿……当然,这和那些画应该脱不了干系。”   “画?”桑琬疑惑道。   谢祈指了指倒在地上被撕得粉碎的画纸,解释:“每一个房间里的画,你可以当做是监控摄像头,而摄像头的另一边就是白方的国王。”   谢祈修长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先前我觉得这些画只起到摄像头作用,但现在看到你们仨的情况,我又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白方那个国王就是这些画?”   ……?   如果说画是监控摄像头还能理解的话,那么谢祈这后半句话已经让人摸不着脑袋了。   什么叫白方国王就是这些画?   崔和卿下意识和桑琬对视一眼,两人迅速转动脑袋,原本盛满了迷茫的眼底终于浮起了丝丝明了,只有贺静泽还是一脸懵逼的模样,不负‘脑子不好使’的标签。   崔和卿:“是有道理的。谢哥你在上个空间撕掉了画,我和贺静泽就没有再遭受攻击。现在,桑琬姐也没有遭受攻击。”   贺静泽那装满了水的脑瓜终于反应过来,他兴匆匆急哄哄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把剩下的画都毁了不就好了!”   说干就干。   贺静泽弯腰将刘明杰的腿和自己的腿绑在一起,扭头就朝着其他的病房冲去。   听到刘明杰哐哐哐撞墙的动静,谢祈一行站在原地,表情格外复杂。   没死都算刘明杰命大……也算他们命大。   四个人加上一只木偶娃娃的动作相当快,很快便将四个空间的画纸都撕了个遍,到第五个空间的时候,随着贺静泽将最后一个病房内的画毁坏,刀疤脸拖着只剩一只胳膊的残缺病体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此刻的模样可真不乐观,手臂少了一条,另外那只手上伤痕密布,看上去应该是已经没有力气去握住斧头,所以用床单将斧头和手臂牢牢绑在一起。除此之外,腰上被捅了两刀,大腿的骨头显露,整个人因为失血严重而面色煞白。   他看向面前几人的画面都是模糊不清的,却还是扯了扯唇:“谢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刀疤脸心里清楚,那些与他作对的人消失不见多半是因为谢祈等人做了什么。   崔和卿给刀疤脸治疗的时候,其他的几人继续毁画的计划。   很快,他们抵达了最后一个空间,且只剩下一幅画。   贺静泽一想到撕掉这幅画他就可以回到游戏之外,兴奋得要命,赶紧自荐枕席:“我来我来!”   他跑到画架前,小心翼翼地揭下了那张纯黑色的画纸,然后捏住画纸的一端,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游戏提示音响起的那一秒,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的贺静泽却蓦地感觉到心口一阵疼痛,他张了张嘴,垂眸去看自己的胸口。   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洞,空洞地能从前方看到后方的的墙壁。   陡然见到这一幕,谢祈面色一沉,而已经带着刀疤脸赶到此地的崔和卿见状面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捏着治疗道具上前。然而也就是在他的手触碰到贺静泽的一刻,谢祈蓦地开口:“等等!”   已经来不及了。   贺静泽的身体像是充了气一般,忽然一点点变大,到最后鼓鼓囊囊,所有的皮肤都被撑起,宛若一个人体气球。   而现在,这个人体气球已经濒临爆炸的边缘。   谢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抬手抓住身旁的人迅速撤退,但崔和卿却猛地挣扎起来:“刘明杰!”   虽然之前他们让刘明杰吃了大亏,让他变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等到真出了情况的时候,刘明杰是绝对不能死的那个!   谢祈迅速弯腰,手里的唐刀一把割断刘明杰与贺静泽绑住的床单,提起刘明杰和崔和卿就往外边扔去。同一时刻,贺静泽的身体爆炸,血肉四飞,在即将落到谢祈头上时,浓郁的黑雾如同防护罩,将此隔绝。   他在黑雾中迈步走出了病房,眼角的余光扫到刘明杰又似窒息的脸,薄唇勾起冷笑,手里的唐刀如离弦的利箭逆着风擦过崔和卿的脸颊。   嘭一声。   唐刀银色的刀锋上多了一丝痕迹,同时像是有什么人撞上了一侧的门板,门板微微晃动。   “来都来了,躲躲藏藏多没意思,你说吧?白方的国王。”谢祈冷沉的目光凝聚在某一处,那里有点点的鲜血掉在地板上。   或许是知道自己受了伤便不好再隐藏,对方终于不再遮掩。   他低低笑了两声,隐身道具一撤离,男人的全部面貌便暴露在了面前。   的的确确是白方国王,对方的这张脸已经出现在黑方玩家面前许多次,因此众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但吸引所有人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这一次的白方国王穿的不是舒心疗养院的病号服,而是棋盘上白方玩家的白衣。   这一刻,谢祈完全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位就是他们要杀死的白方国王。   他终于现身了。   白方的这位国王身形清瘦到瘦削,因为过瘦而导致脸看上去偏长,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翻涌着无数情绪。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谢祈,眼底的兴味如同装满水的杯盏,马上就要溢出来。   “我做了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没在游戏开始前动用国王buff,将你弄死。”他很早就后悔了,但是没有用,当时他看那个叫做林溪的人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便没多想,觉得黑方剩下的玩家不成气候。   却没想到这群不成气候的家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厉害的。   他的手指抬起,指尖晃动间像是挽了一朵花,花心是一枚银色的道具牌。   白方国王微笑:“你真的很聪明,你猜测得没错,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我的眼睛,我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你们的行动。当然了,这里的每一幅画也都是我。你们选择将画毁坏当然是有效果的。”   这一点谢祈也不否认。   毕竟在所有画被毁坏的时候,游戏背景的提示音已经响起来了,但是在某一刻又突然停下。   此时谢祈便猜到定是白方国王动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说动用了什么道具。   果然。   白方国王缓缓解释:“可惜我有一个道具,它的名字叫做[死亡转移]。很好理解对吧?就是我的死亡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以此谋求我的第二次生命。这个道具很实用,让我躲过了很多次生命之忧,唯一不太好的是……死亡转移的接收人无法指定。”   当他使用这个道具的时候还在心里祈祷,如果这一次的死亡能让谢祈取而代之,那么这场游戏就彻底结束了。可实际上,死亡转移到了贺静泽的身上。   ——对于白方国王而言,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很可惜。   桑琬等人听着白方国王的自言自语,眉心微沉,下一刻,桑琬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肩头,她偏过头,只见那本来应该在白方国王手里的道具牌竟然悄无声息的贴上了她的肩膀,她脸色一沉,只觉得身体忽然开始变得轻飘飘,一种怪异的感觉传来,她在垂眸时看到了自己那逐渐变得庞大的身体。   ……和贺静泽先前一模一样!   桑琬的瞳孔紧缩,但等不到她开口,她的身体便庞大到皮肤支撑不住了。   嘭!   鼓起的身体爆炸,血肉飞溅!   这一幕实在是来得猝不及防,站在桑琬身侧的刀疤脸和崔和卿迅速后撤已经来不及,那碎肉落在他们的肩膀上,仿佛有灼烧的感觉。   而再一次用黑雾躲过的谢祈将刘明杰的身体往后一踹,踹进了自己的黑雾里头。   见到这一幕,白方国王似乎显得有些遗憾,他盯着谢祈,嘴角咧开笑容:“让我为你们介绍这个道具[气球],它会在人体内充气,将人变得跟气球一样,在人的皮囊无法承受的时候爆炸。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是哦,爆炸的碎肉落在谁的身上,谁就会变成——”   气球。   不用白方国王说出最后两个字,谢祈便意识到了。   因为被桑琬的血肉炸到的崔和卿以及刀疤脸的身体也开始不停的膨胀,很快便如同桑琬、贺静泽一样彻底爆炸而亡。   白方国王的眼睛闭起,面露沉迷地感受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倏然睁开眼,对谢祈道:“真是美妙的味道啊,你说是吧?”   谢祈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道:“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白方国王一愣:“什么?”   谢祈面上露着格外柔和的笑容,一字一字道:“我说,如果你还有什么底牌的话,建议一起拿出来,否则……死了的话,底牌可就用不了,你说是吧?”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白方国王便发觉自己被一片浓郁的黑色包围了。   如同踏足深渊,又像是他曾亲自描绘的黑色画纸,这样的黑色里没有半点光线,连四周方位都分不清楚,更别提在其中找到谢祈以及黑方国王刘明杰的位置。白方国王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来回转,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辨认方位的能力。   这并非是谢祈的黑雾,而是他从那白方玩家手里检漏来的道具,名为[黑暗降临]。   青年含笑的嗓音像是被音响朝着四周扩散,在黑暗中降落在白方国内的耳边:“有句话说得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所以,现在到这位白方国王还的时候了。   谢祈的嗓音消散以后,整个黑暗空间再次变成了极端的寂静。而寂静也在某一刻也催生了若有若无的恐惧,白方国王沉着脸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惜的是,白方国王根本看不清楚那黑暗里的未知生物到底是什么。   直到一丝光亮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谢祈站在他的不远处,他脚下有一条光铸就而成的小道,借着这小道,白方玩家终于看清楚了窸窸窣窣的东西——那群蜘蛛!   曾经他让白方玩家用蜘蛛困死黑方玩家一行,如今谢祈以牙还牙,让他知道自己要还什么。   因为了解过,所以很明白这些蜘蛛有什么本事,白方国王的脸色一片漆黑,脸部狰狞得连眼角都在不停的抽动,他的强硬克制无法阻挡内心的怒火,张嘴吼道:“谢祈!”   青年抱着双臂,姿态懒散:“在呢。”   可他说完这句话,身体连着脚下的小道便彻底消失不见。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但蜘蛛爬行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靠近。   白方国王脸色一凝,他的手里再次出现了那块写着[气球]的银色牌子。   [气球]这个道具对于人类而言是管用的,对于这些蜘蛛也是一样的。马上就要贴近他的蜘蛛们纷纷肚子鼓囊起来,一眨眼的时间便砰砰砰地爆炸,炸碎掉下来的血肉落在其他的蜘蛛身上,再次开炸!   简直跟除夕夜里别人放炮仗似的。   谢祈修长清瘦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将这一幕幕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些蜘蛛被白方国王这么一操作,几乎全部都作废了。就好像点燃了一个炸弹,但其实地上全部是炸弹,连环炸,把所有的一切都炸光。   这么看来,这个名为[气球]的道具还真是个好东西。   谢祈:喜欢,想要。   但在此之前,需要先送白方的这位国王去见上帝。   道具[黑暗降临]并不只是如同这四个字所写的那般简单,所有的一切都由黑暗笼罩。黑暗降临以后,就是无数夜行生物出行的时刻。谢祈先是看到了一只长相怪异的怪物从黑暗中露出了脑袋,它那尖锐锋利的指甲一点一点抓着地面,走动时没有任何声音。在某一个位置停下以后,后腿使力,强大的弹跳力让它朝着白方国王的脑袋而去,对方一时躲闪不及,被爪子划破了脸。   鲜血四溢时,白方国王气急败坏,手里的[气球]道具想也没想就朝着那怪物扔了过去。只不过,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了风,黑风卷过,[气球]道具突然消失不见,白方国王蓦地一愣。   唯有谢祈看着黑雾卷过来的道具挑了挑眉。   这不就巧了吗?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不拿未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黑暗中响起青年含笑的嗓音:“谢谢这位朋友送来的一个道具。”   白方国王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他咬着牙,眼见着那些源源不断的蜘蛛再次不停歇地靠近,只能再次拿出道具。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防御道具。可以在五分钟的时间内隔绝所有的攻击。他看了一眼蜘蛛,再顺着黑暗望进去,知道这将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必须在这五分钟内找到谢祈,并且将他杀死——   他闭上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动静。   没有半分迟疑,男人瘦削的身影于一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谢祈便感觉到一座巨大的牢笼从身边升起,将他彻底困在了牢笼之中——   道具[画地为牢]。   白方国王出现在牢笼旁,苍白的手指抓着牢笼的栏杆,看着位于其中的青年冷笑:“这次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牢笼下的冰冷土地上忽然长出了藤蔓,细长的藤蔓生长速度比起任何植物都要快,眨眼间便将整个牢笼都用绿色填满。从外面看,或许还有点像是春夏之际被爬山虎爬满的墙壁,但只有位于牢笼其中的谢祈知道白方国王的这两种道具攻击是什么感受。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压在栏杆上,拔地而起的同时,眼中印出的手指开始越发苍白。   谢祈顿了顿。   他腾出手,双手放在眼前,他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白色。再看手臂、腰腹都是一样,也就是说,这个莫名其妙的藤蔓似乎在用一种兵不见血刃的办法吸收着被困之人浑身的鲜血。   怎么办,这个道具也好喜欢。虽然它存在一定bug,譬如本身是鬼或者死人的身份,就起不到作用了。   但还是很喜欢。   还是很想要。   谢祈的手重新按在栏杆上,轻飘飘地那么一暗,那栏杆啪叽一声断裂,谢祈又抬腿猛地踹了一脚,栏杆断裂的部分更多。   意识到他的想法,白方国王冷笑出声:“你想多了。”   在他的这道嘲讽落下之后,绿色的藤蔓迅速用自己填补牢笼的空缺,甚至完美的加固了牢笼。见到这一幕,白方国王一直凝滞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满意地松了一口气,等待着牢笼内的青年吸血藤蔓彻底吸成干尸。   时间流逝,白方国王计算着时间,意识到那些本来该朝着他靠近的蜘蛛没了动静,无穷无尽的黑暗逐渐被光线驱散取代,每一个变化都意味着谢祈死在这个牢笼内了。   白方国王几乎要笑出声。   现在,黑方就只剩下那位被保护得很好的国王——刘明杰。   他抬手取走自己的[画地为牢]以及[杀人藤蔓]道具,漫不经心地往那方向瞥了一眼,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地面。   他微微一愣,也没多想,只朝着刘明杰的位置走去。时间过得快,刘明杰已经清醒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白方的国王越靠近自己,呼吸便不畅起来。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心脏和喉咙位置,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   见到他这副模样,白方国王轻嗤了一声,“看来游戏系统还是眷顾我的。就你这种货色当国王,如果不是队友足够厉害,都够你死一百次了。”   刘明杰咬了咬牙,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因为惊恐而语气起伏不定:“你当心谢祈他们找你麻烦!”   “谢祈?找我麻烦?”白方国王笑起来,声音悠闲带着几分懒散,他问道,“怎么,我忘记告诉你,你们黑方玩家只剩下你了?”   刘明杰一愣,随即便是无数惊恐、害怕的情绪蜂拥而来,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这一次,不用被人掐着脖子,他也感觉到了窒息和无力感。   怎么、怎么可能?   虽然他格外讨厌谢祈一行人,但他知道谢祈他们很强,也知道能够保护他的只有谢祈他们。可现在白方国王告诉他,谢祈死了?   刘明杰的脸色逐渐灰白起来,他张了张嘴,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断在这一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消失不见了。   白方国王见状,面上笑意更深。但也是此刻,他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左脸划过,他浑身的神经紧绷,脑袋迅速朝着左侧看过去,入目空旷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然而却感受到了被撕裂的疼痛。   谢祈修长高挑的身体站在他身后的位置,眉目、手臂从虚影中缓缓现身,就好像有一阵风吹走了覆盖在他身上的伪装。他的手指轻易穿透了白方国王的后心,从血肉中探出来的手指修长冷白,漂亮得像极了上好的玉器。但事实上五指握住连接着无数血管正搏动的心脏。   “你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青年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白方国王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那种被捏住命门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以至于他的身体僵直,根本无法支撑任何动作。   “就算没看到我的尸体,也不听听游戏播报吗?”谢祈偏过头,狭长的桃花眼里含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看向这张苍白的脸,“再者,没发现那个木偶娃娃吗?”   谢祈为了‘保护’刘明杰而召唤出来的木偶娃娃乖巧地穿着粉色裙子站在角落里,她的两个麻花辫垂落在身后,漆黑的眼珠上下翻动,与白方国王进行对视,仿佛在说——好蠢。   白方国王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又在谢祈的手指微动下趋于平静。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谢祈微笑着道,他没等白方国王同意或者拒绝,直接问,“这个[杀死国王]的游戏背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的道具,似乎并不支持你召唤那群病友以及死去的白方玩家。”   白方国王张嘴似想要说话,下一秒谢祈便道:“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最终结果对于我来说比较重要。你说是吧?”   言外之意就是,也别谈什么条件,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反正到头肯定要死的。   白方国王咧开嘴,他似乎在这一刻认命了,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的病房,道:“因为游戏背景是我的精神空间,我想谁出现,谁就会出现。”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谢祈蹙起了眉,他看上去似乎显得有点不敢相信:“那这个游戏你还玩成这副吊样?”   白方国王:“?”   谢祈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的精神空间匮乏到这种程度,连几个外来者都杀不死吗?真菜啊。”   在白方国王脸色黢黑,即将发飙之时,谢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虽说是你的精神世界,但你的能力不够,所以才搞成这副模样的吧?”   白方国王几乎跳脚:“当然不是,这里虽然是我的精神世界,但游戏的主宰是游戏系统,不是我!我只能用我所有的能力去为白方谋求福利,就算是你的精神世界作为游戏背景,你也一样受限。”   “说的挺有道理。”他点头,主打一个白方国王的措手不及,捏爆了对方的心脏,同一时刻,唐刀砍下他的手臂,那个被捏得紧紧的道具[死亡转移]掉在地上。   望着白方国王似还残留着几分意识的眼睛,谢祈笑容很深:“上过一次当的人,总是会格外小心。”   所以,用过一次的招式还想再用一次,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目睹了全程的刘明杰,几乎要失声:“……”   而作风凶悍的谢祈只是神情淡定地将自己的右手从白方国王软趴趴的尸体上收回来,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块手帕,动作优雅且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期间注意到刘明杰那惊恐还未完全散去的目光,冲他笑了笑,声音里却没什么笑意:   “其实你应该祈祷你是黑方的玩家,不然心脏被捏碎的肯定是你。”   刘明杰亲眼目睹了谢祈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此刻一点都不怀疑他言语间的真实性,猛地深吸一口气,差点晕厥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沉闷的回音,紧接着游戏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恭喜黑方玩家获得游戏[杀死国王]的胜利,同时恭喜黑方玩家获得副本[棋盘围猎]的最终胜利,成功逃离副本[棋盘围猎]。”   失重感觉传来,谢祈觉得身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他便出现在了先前那个巨大的棋盘上。与此同时,在生死决斗场死亡的、追捕游戏内死亡的以及杀死国王游戏内死亡的所有白方玩家都站在了最初的位置,他们紧闭着双眼,却是呼吸正常、富有生命力的模样。   谢祈摊开掌心,心道还好他的速度够快,在被拽出[杀死国王]的游戏时还记得把白方国王身上的道具拿到手。   这些道具分别是[隐身]、[画地为牢]、[吸血藤蔓]、[死亡转移]、[气球]。   啧。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别人的道具都挺好的,以后可以多多益善。   他翘起唇,心情好得不可思议。   *   谢祈很快得到了《无限求生》游戏对于他在[棋盘围猎]副本内的分数明细。   [恭喜玩家谢祈成功逃离副本]   [主脑将为您评分,请稍等]   [棋盘对决可得分数:90]   [生死角斗场可得分数:100]   [杀死国王可得分数:100]   [玩家综合得分:90]   [恭喜玩家分数合格,可回归现实]   这次的分数有些出乎谢祈意料的高。   总体而言,谢祈对这次的副本还是相当满意的,不仅拿到了高分顺利逃离副本,而且还得到了许多的道具。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游戏模式可以多一些,毕竟一般的副本内,拥有道具的人类都是他们的同伴,谢祈也不能真的丧心病狂到去抢人家的道具。   但这种已经死掉的‘同伴’就不一样了。   就跟他以前专门去坟地找人家上供的供品吃一样。   他心情放松地睁开眼睛,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一扭头便看到了傅厌。长指轻轻碰了碰男人俊美的侧脸,他望着傅厌的眼睛,弯起唇打招呼:“好久不见,阿厌。”   确实挺久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按住他凑过来的下巴,长腿一用力,勾着青年清瘦的腰肢往下,吮上薄唇。被暧昧的气息覆盖着的嗓音带着沙哑与欲望,傅厌的唇从他唇上撤退,咬上耳垂,“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之前就觉得棋盘上那透明的玻璃碍眼。   虽然谢祈和傅厌已经谈了许久恋爱,也同床共枕许久,但谢祈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他偏着头,手指不自觉拽住深色的床单,过白的手指很快被傅厌的手覆上,男人垂眸欣赏着伴侣雪白之上涌现的潮红,只觉得无比动人。   单薄的睡衣被随意扔到床底,傅厌单手按着他的腰,低声哄他:“跟我讲讲最后的杀死国王游戏发生了什么?”   谢祈的眼神似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身上的人动作用了力,他的唇边溢出闷哼。紧接着手指抵上男人的胸膛,他咬着后牙问:“你让我在这个时候讲故事?”   这不妥妥的恶趣味吗?   然而傅厌实在是太了解谢祈了,只用了点小手段便能将人钓得不上不下的。那透明触手拂过的地方像是被灼烧过一样,让人难耐。   谢祈到底还是屈服在了傅厌的要求之下。   只不过这个故事,讲着讲着就变了味道,声音起伏不定,后续发展半点不搭噶,到最后谢祈直接闭上了嘴,将脸埋在被子里不吭声了。   傅厌忍不住笑起来。   一晃就是大半夜,谢祈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从浴室出来,松松垮垮的睡衣挡不住锁骨处显眼的红痕和印记。他摸着手机看了眼微信,果然有贺静泽发来的消息。   对方问:谢哥,你跟我哥醒了没?出来吃烧烤不?   谢祈:“?”   这种时候还有烧烤?   他走到傅厌身旁将贺静泽的提议说了一遍,傅厌扬了下眉,“你没回他消息,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联系上了华邑邱,对方家里有烧烤架,而且平时因为需要躲避警方的追捕,家里买了四个冰箱,里头全是食物,可以烤。”   谢祈:“……6。” 第63章 向日葵之家   063.   事实上华邑邱住的地方距离贺静泽的家挺远挺偏的。   所以谢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地图和路线,不免感慨两句:“阿泽是真的很拼啊,也不怕华邑邱气急败坏把他砍了。”   傅厌的手指压在方向盘上,闻言只道:“还算他有点警惕心,叫了桑琬一起的。”   谢祈失笑。   不过以他在游戏副本内与华邑邱的相处来看,华邑邱不是那种以随便杀人为乐趣的罪犯,贺静泽倒的确不用太担心。   华邑邱住在郊区,车辆行驶到郊区时周围的路灯似乎也变得暗淡了几分,马路上又是空荡荡的,颇有一番恐怖片的调调。谢祈看了眼路线:“再转两个路口就到了。”   这边的房子间隔都很远,因此显得很空旷。   拐过一个路口,一栋很破旧的木房子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但此时木房子外亮着灯,外面的院子隐隐约约有人影闪过。傅厌加快速度来到木屋前,将车停在了空地。   在刹车的声音响起那一刻,贺静泽便急哄哄地从木屋内跑了出来,他一手扒在门框上,看着抬步下车的青年使劲挥手:“谢哥! 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刀疤哥的地下室简直是个百宝箱,有什么看上的随便挑!”   刚说完,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华邑邱一把拍晕了脑袋。他身材高大,在电灯泡下垂眸时,灯光从他脸上刀疤的位置打下去,颇有种诡异森森的可怕感。尤其是此时他还刻意冷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连环杀手的阴沉:“里面还有人头呢。”   贺静泽现在是一点都不怕他:“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桑琬姐不是说你会把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吗?”   华邑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连环杀手。”   贺静泽指了指头顶那个始终没有消散的巨型人脑,“我知道啊,但是现在我们才是一伙的,那个家伙才是连环杀手。”   华邑邱陡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用颇为震惊的目光看着他。但贺静泽已经跑到了谢祈的面前,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话。桑琬从木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已经解冻的冷冻鸡翅,她偏头看了眼华邑邱,显然没有错过两人的对话。   红唇勾起笑容,她道:“阿泽平时虽然看着不靠谱了点,不过有时候心底门清。”   华邑邱靠在门框上,望着头顶的人脑,忽而说了句:“你们能抓得住我,但不太可能抓得住它。”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所有人类被这个人脑或者说背后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贺静泽说的没错,那人脑才是连环杀手,可同样的,这位连环杀手的实力超绝,拥有绝对的压制能力。   “我和你们还能称之为猫和老鼠,但我们和它更像是蚂蚁和人类,人类想弄死蚂蚁,轻轻碾一脚就行了。”   “蚂蚁也有带毒的,能咬死人。”桑琬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喏,那两个就是典型。”   华邑邱的目光顺着桑琬的说法转到了谢祈和傅厌这对情侣身上。   在他沾上桑琬爆炸时的血肉一同死亡的时候,华邑邱就在想,或许他就要死在这个游戏副本里了。遗憾吗?其实并不,他早就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是该死的那一个。   但他当时是不想死的,这些年他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情,和妹妹眼里那个高大厉害能顶起一片天地的哥哥全然相反,所以自他妹妹出事以后他再也没有去妹妹的坟前看过。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有睁开眼睛的一刻。   华邑邱的目光转向另一边,很远很远的那个方向,是他妹妹所在的墓地。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她。   等到蚂蚁把人咬死的时候。   …   华邑邱这个连环杀手过日子还蛮有一套的,木屋周围的地里甚至种了很多蔬菜。   谢祈一行又拔了点菜,华邑邱彼时就站在一旁,淡淡开口:“都拔掉也没关系,到时候不吃也是浪费。”   谢祈等人都能听出他言语间未说明的意思,只有贺静泽一脸惊喜:“真的吗?那我等会儿带点回家。”   华邑邱:“……”   这算什么心底门清,这明显就是缺心眼。   华邑邱冷笑一声。   凌晨三点的时间段,谢祈一行借着灯光吃着烧烤。谢祈只意思了一下,便听桑琬提及现在的情况:“我从副本出来以后询问了一下各区的情况,死亡情况很严重。”   谢祈想到自己的上个副本[克罗宁的人工智能]与桑琬、贺静泽等人的副本不同,眼底有思绪流转,便多问了一句:“这一次大家所经历的副本都是一样的吗?”   桑琬点头:“对,我问了其他几区的调查员,得到的结果都是[棋盘围猎]。”   “那死的人的确会多。”华邑邱开了瓶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半,“一死就要死十四个。”   谢祈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他还在考虑玛拉所在的那个副本。偏头看向桑琬,谢祈道:“劳烦你到时候帮我问一问,其他区所经历的副本内容是什么,就[棋盘围猎]之前的那个。”   桑琬一愣,很快便应下了。   这边的几人在唠嗑,那边的贺静泽悄咪咪顺走了华邑邱的一罐啤酒。华邑邱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于是贺静泽猛灌一口,又吃一口生菜包肉,颇为感慨:“让崔同学过来,他不来,看看,这不就错过了嘛。”   紧接着又继续感慨:“可惜林哥跟咱碰不到面。”   谢祈:“以后还有碰面机会。”   一群人在连环杀手家里吃烧烤吃到了早上,贺静泽也终于累了困了,迷迷瞪瞪地努力睁大眼睛,跟个粘人虫似的拽着谢祈的衣服不肯撒手,后来还是傅厌一把将他扔进了车子的后座,他才趴着睡过去。   “那我们先走了。”谢祈站在车门前跟华邑邱告别,华邑邱点头,看了眼几乎被薅空的蔬菜地,面无表情,“下次别来了。”   谢祈忍不住笑。   谢祈和傅厌将贺静泽送到了贺家,贺静泽是父母老来子,贺家两位家长没有被拽入游戏,但从小宠到大的儿子生死不知,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好在贺静泽总是在合适的时间回来,让他们那悬着的心脏也放了下来。   贺父年纪大了早上很早便起床,起来看到贺静泽一脸困顿的被傅厌拎进来,脸上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但转头面对傅厌谢祈这对小情侣时,却是满脸的笑意:“臭小子是不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傅厌父母早逝,可以说是贺家父母看着长大的,虽然傅厌不太爱亲近人,但对这两位却给予了最多的尊重。   他对贺父道:“没有,阿泽平时很听话。”   贺父摆摆手:“你就别在我面前给他说好话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他那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你们俩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煮点豆浆,给你们下碗面怎么样?”   贺父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没有刻意提起那些生死相关的事情,就像往日傅厌谢祈来做客,只记得要好好招待他们。最后还是谢祈笑了笑,“不了,我们和一个婆婆约好了要去吃馄饨,您不用麻烦。”   两人告辞,开车去了婆婆的馄饨摊。婆婆大清早就和老爷子开了店门,虽然现在来吃馄饨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少,甚至于有时候开张一整天都来不了一位客人,但夫妻俩还是坚持不懈地将门打开。   门口的小白板上写着:欢迎光临。   有时候遇到路上浑浑噩噩的年轻人或者年长者,都会邀请他们进来吃碗馄饨。   再一次见到谢祈和傅厌,婆婆显得特别开心,一直在说两人是有福气的。   谢祈笑着应下,却在转头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少年。他穿着最简单不过的T恤和运动长裤,衣服看上去都有些陈旧,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珠漆黑。   ——崔和卿。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前者上前走到崔和卿的身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像往常揽住贺静泽的肩膀一样,揽着崔和卿,淡淡笑着问:“吃不吃馄饨?婆婆家的馄饨味道很鲜,建议来一碗。”   崔和卿垂下眼眸声音很低的嗯了一声。   婆婆很快迎上来,她见过太多如同崔和卿一般的人,他们的眼神无助无光,整个人浑噩得如同在街边行走的游魂,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有头顶那人脑。   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又和蔼的笑容,温声问他:“小孩要不要葱和香菜?”   崔和卿似愣了一下,声音像是含血一样沙哑:“不要香菜。”   婆婆:“那你就坐小谢他们那一桌,等等婆婆,马上就好。”   热腾腾的小馄饨被端上来送到崔和卿的面前,婆婆擦擦手,温声道:“不够吃就跟婆婆说,婆婆给你续一碗。”   崔和卿捏着勺子,大口吃着馄饨,馄饨有点烫,他却不管不顾,直到升起的热气在某一刻熏了眼睛。他用力睁着眼睛,开了口:“我爸没醒来,没呼吸了。”   所以这一晚上,他带着洪明去了火葬场,一直排到刚才才将人送走。   一路浑浑噩噩往前走,崔和卿也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谢祈和傅厌,他想或许是缘分,也让他有了一点点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的想法。   谢祈温热的手掌落在少年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这世间人来人往,他走了,但肯定希望你留下来。你要吃好睡好,迎接接下来的每一次副本,活着出来。”   “我知道。”崔和卿咬着后牙,眼泪终于掉在碗里,“我只是才知道,原来我没有那么讨厌他。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的事情,我妈去世以后,我们的父子关系降至冰点,他一直喝酒,大多时候都醉生梦死不管我,我讨厌他,也当没他这个爸。可现在他走了,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当时站在火葬场的门口,脑海中闪现的竟然不是那些年过得有多艰难,而是年幼时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   谢祈安静地听着崔和卿说了很多事,到最后,双方无言,谢祈温声道:“节哀。”   崔和卿看向他,像是一个承诺:“我会活下来的。”   谢祈拍拍他的脑袋:“会的。”   吃过馄饨,两人将崔和卿送回了家。   回来的路上谢祈靠在车座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情景,若有所思道:“当人类其实也没那么好。”   傅厌点头:“确实。”   谢祈闻言却突然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冷静淡,忽而眯了眯眼睛:“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   傅厌依旧在开车,但那些透明触手却已经不安分地贴上了谢祈的手臂和腰肢,谢祈捏了捏触手,继而听到傅厌开了口:“我以前也很担心你会离开。所以当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时,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开心。”   谢祈一顿。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相信傅厌猜得到,当他得知傅厌身份的时候也只有这般想法。   所以,望着窗外急驶而过的花卉和绿植,他眯起狭长的桃花眼说了句:“还是当鬼好。”   …   回到家,谢祈将那些控制面板都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在[棋盘围猎]的副本里捡漏了不少道具,结果道具数量的排名依旧不算高。   看得认真时,桑琬发来了信息:睡觉没?有事儿跟你们说。   谢祈挑了下眉,又随着傅厌去了九区。一到九区,谢祈便发现正如桑琬所说,调查员也少了一大半,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起码还有百人,但次此时此刻只剩下十来个。   他们见到谢祈和傅厌,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今天终于见到大佬了,大佬们,以后在副本碰到,多多指教啊。”   大佬本佬·谢祈谦虚:“过奖了。”   桑琬走到他们面前,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每次从副本里出来都会交流下副本里的遭遇,大家听说了你俩的本事以后,都很佩服,所以激动了一点。”   谢祈刚说一句没关系,两杯水就递到了他和傅厌的面前,那位九区的调查员嘿嘿一笑,做了个‘请喝水’的动作,这次转身离开。   桑琬眼角一跳,想抬脚踹又觉得当着谢祈两人的面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只能努力维持着笑容:“真的别介意,大家只是比较热情。”   谢祈失笑。   相比大家的热情,其实他更在意桑琬急急忙忙将他和傅厌叫过来是为什么。桑琬也没有浪费时间,她将九区所收集到的一些资料递到谢祈的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些内容:“这是其他几个区的调查员最新调查到的一些内容。”   总共有两部分重要内容。   其一是他们发现在副本里,有人会抢夺同伴的道具。   “抢夺道具?”谢祈似显得有些意外。   桑琬点头:“十八区的调查员在经历[棋盘围猎]副本的时候,他们的国王来自其他文明,是一个很‘领导’气质的人,他告诉所有人这个《无限求生》的游戏绝对不可以自相残杀,否则无法通关。但也可以钻空子,他说想要通关的话,游戏道具是非常重要的,但每个人所拥有的道具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有些道具还是有使用次数的,完全无法支撑大家通关游戏……所以他告诉大家可以通过争夺别人的道具为自己过关提高成功率。”   “得知这件事情以后,我们又和其他区的调查员联系了一下,发现不止十八区调查员所在的副本有这种情况。然后你看这个——”   她抬手拽下三号屏,“看到没?这里的排名很有意思,我们区域最高的那位已经有三十多个道具了。原先排名第一的贺静泽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虽说更多的道具的确容易让人通关,但争夺道具的过程总是血腥残忍的。”   更何况这乍一看只是抢个道具而已,但多少人就是靠一个道具在必要时刻保住性命的?   因此抢夺道具的行为和杀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是搅屎棍吧。”谢祈开口道。   桑琬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们猜测那群怂恿玩家抢道具的家伙应该和关卓水是一路子人。”   因为无法过关,所以想要拉更多的人下水。   “现在大家所拥有的道具数量都在三号屏上,排行在前的那些人多半会遭遇除游戏以外的特殊情况,你们也一样。”   虽然桑琬觉得没必要太过担心谢祈和傅厌。   “其二就是你托我调查的事情,现存的所有区域调查员我都帮你问过一遍,每个人在[棋盘围猎]之前所经历的副本都是[森林古堡],只有你和傅厌的副本和我们不一样。”   谢祈垂下眼眸,他想起玛拉的身份,想到对方曾对他说过,她作为最强大最伟大的人工智能,她甚至可以跨越时间,穿梭在过去与未来。   她……是不是故意将他们拉到她所在的副本去的?   谢祈的眸光轻轻闪烁,虽然有了几分猜测,但却都没有说出口,只对桑琬说了句谢谢。   …   接下来的几天,桑琬和谢祈傅厌都有联系,九区调查到的很多消息都会逐步传达到二人的耳中。   而同一时刻,所有还存活的人都发现那个盘踞在天空上的人脑又发生了一点变化——三号屏的屏幕上不止是出现姓名、道具数量,每个姓名后面甚至都对应了每个人的长相。   在这种抢夺道具逐渐成为风气的时刻,在每个名字的后面加上那个人的长相,这不摆明了在搞事儿吗?   “这个游戏的恶意,未免太明显了。”谢祈看着这一幕,冷笑出声。   傅厌微微拧着眉,脸色同样没有太好看。   诚如谢祈所说,这个游戏嘴上说着游戏进行中玩家不能自相残杀,实则就是用尽法子让人坠入地狱。就像它们在[重生机器]的副本里刻意引导关卓水,结果又毫不犹豫地嘲讽他是小丑。   明晃晃的恶趣味。   谢祈单手撑着下巴,他坐在别墅花园的亭子里,目光可以轻易透过亭子的栏杆看到那个睁着两个黑漆漆眼眶的人脑,轻叹一声:“虽然这游戏挺刺激的,但也挺让人讨厌的,对吧?”   傅厌收回目光,声音很淡:“确实。”   十分钟后,谢祈看到手机上跳出了一条信息,是桑琬发来的:科学家们研发的新产品检测到了人脑的波动,可能是新的副本即将开启,万事注意安全。   谢祈:收到,感谢。   他重新看向傅厌,喝掉了水杯的蜂蜜水,眉眼微挑:“阿厌,来打个赌。”   傅厌看向他。   谢祈:“你猜新的副本,我们能不能相遇,我猜能,你呢?”   傅厌闻言轻笑一声:“我也猜能。”   *   向日葵之家是位于A市的一家孤儿院,这里的孤儿们有些是被父母丢弃的,有些是父母双亡家中没有长辈被送来的。历经百年,孤儿院的孤儿们越来越多,但义工却越来越少,且赞助也越来越少,这就导致孤儿院的情况十分危急。   谢祈拿着信封。   他出现在这里时,手里就只有这封信。   亲爱的谢祈,你好!   我是向日葵之家的院长,你可以叫我红奶奶。我照顾向日葵之家已经有足足五十年的时间,但最近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生病了,我的孩子将我带去了其他城市看病,所以短时间我无法赶回向日葵之家。   而我听说你自幼善良,喜爱孩子,曾在小学作文里提及以后你想要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对此,我感到十分欣喜,现诚挚地邀请你前往向日葵之家,与向日葵(孩子)们度过愉快的一周时间。   附:向日葵之家的地址为[——],请务必在明天太阳升起前赶到向日葵之家,否则小向日葵们醒来发现向日葵之家没有人,他们会非常生气[划掉]伤心。   另外,如果你在半途中迷路,可拨打电话[——]。   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能在向日葵之家中与小向日葵们好好相处!   看完信的谢祈:“……”   有点意思,说着让他前往向日葵之家,但写到关键地址时,上面的内容却被涂抹掉了。又说半途迷路可以拨打电话,结果电话也被涂抹掉了。   这不摆明了不想人找到向日葵之家吗?   谢祈轻轻扯了扯唇,将信纸重新折起来放到口袋里,然后抬起眼睛环视周围。他现在其实是站在街道的路口上,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看上去十分逼真。   忽而,青年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双肩包,显得热血异常。在谢祈看向对方时,对方也看了过来,随即,眼瞳倏地睁大,一声震动天地的‘握草’响起,拔腿就朝着这边而来。   及时在谢祈的面前刹车,谷甜甜满脸都是惊喜:“谢祈!我竟然在这个副本跟你遇到了!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谢祈倒是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不免笑了笑:“确实蛮有缘分的。”   谷甜甜赶紧将自己背包里的信封拿出来:“快快快,你有没有这个信?信里让我找到那个什么向日葵之家,结果地址和电话全部都被抹掉了。”   谢祈:“很巧,我也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谷甜甜皱眉:“那怎么办?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也算是副本的一个考验吧?说不定我们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向日葵之家,就算我们失败了,然后嗝屁了?”   谢祈想,按照这个狗逼游戏在最近暴露出来的恶意,百分之一万是这么设定的。   他垂着眼眸,清瘦的身体站在树下,风吹来时扬起他黑色的短发,露出绝佳出色的侧脸。谷甜甜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死活,她肯定要对着谢祈犯个花痴。   结果下一秒,她就看到青年朝着马路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来,谢祈很是自然淡定地拉开了驾驶座的大门,微笑着对司机道:“去向日葵之家。”   “向日葵之家?那是啥地方?我怎么没听过。”司机满脸疑惑。   谢祈想了想:“孤儿院,这边有孤儿院吗?”   但接下来司机的话让谢祈和谷甜甜都颇感意外,他说:“我们这儿有两个孤儿院呢,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你们去哪个?”   谢祈:“去最破的那个。”   司机应了一声好,谢祈和谷甜甜便一同钻进了车里。谷甜甜坐在后面,扒着副驾驶的靠椅椅背,凑过去好奇的问:“为什么选破的那个啊?”   “你见过恐怖片里有哪个孤儿院是富丽堂皇的吗?不都挑破破烂烂的地方吓人吗?”谢祈解释,“再者,这信里说了,是因为孤儿院的院长生了病离开,所以才会临时找上我们,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孤儿院没其他人了,所以只能让我们去帮忙。”   谷甜甜闻言瞬间了然。   分析得很有道理!   她心道,碰到谢祈这种大佬就是不一样。不像她在上个副本里差点因为那傻逼国王而死掉,好在运气够好。   她回忆起上个副本的惊险经历,有心想和谢祈聊一聊,结果张开嘴巴刚要开口,目光却倏地凝滞在了出租车的计价器上。谷甜甜的声音听上去颤抖得厉害,目光几近惊恐:“你们这边怎么计价的?”   为什么才开了不到五分钟,价格已经朝着一百以上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好像落入了[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副本一样的尴尬境地。当时他们前往咖啡厅的时候,也是兜里空空,一分钱没有。   谢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的表情依旧相当淡定,看了眼被放在方向盘边上的手机以及正在播报的路线,他不动声色。   而出租车的司机则道:“肯定是按规定计价啊,你不用担心我坑你们的。”   谷甜甜讪讪一笑:“是吗?其实我比较担心我们坑你。”   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一路朝着极其偏僻的地方飞驰而去,很快便拐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也是这个时候,出租车停下了。谷甜甜见状不免有些疑惑,张嘴便问;“司机大哥,怎么不走了?”   司机也疑惑:“奇了怪了,这导航怎么不动了?地图上好像显示就是这里啊,已经到底了。”   到底?   这算什么到底?   谷甜甜的目光从车窗望出去,三条路看上去很长很长,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但总归不是尽头。   司机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要不,你们自己选一条?”   谢祈眯起狭长的眼眸,思索一阵后,忽而开口:“我的面前只能出现一条通往向日葵之家的路。”   司机:“?”   谷甜甜:“?”   有那么一瞬间,司机和谷甜甜对视一眼,前者的眼里印出几个大字:他的脑子还好吗?   谷甜甜嘴角一抽,也不清楚谢祈到底在搞什么。她张了张嘴,便听见谢祈轻轻啧了一声,“竟然没用。”   谷甜甜:“啥没用?”   谢祈:“一个可以制定规则的道具。”   没用就算了,再想一想其他的办法。但他可以浪费时间,出租车司机却不行。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也不算早了,便提出了让谢祈和谷甜甜留在这里随便找条路前往向日葵之家,自己则离开的想法。谢祈没拒绝,打开门一条腿刚踏出去,便听见司机诶了一声:“车费!”   谷甜甜心道来了来了,然后果断移开眼睛,反正这车不是她叫的,照理也不该她付钱。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她便看到谢祈的手里多了一把长刀。   唐刀锋利,抵在车前座,青年站在车窗旁,姿态闲散,清隽脸庞温和似三月里的春风,开口却道:“您刚才说什么?车费?”   望着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唐刀,司机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我的意思是能把两位送到这里我感到非常的荣幸!”   然后一脚踩上油门,咻一下开走了。   谢祈慢悠悠的收回唐刀,转身看向面前的三条道,无视了身旁谷甜甜看向自己那复杂的眼神。   “如果是你,你选哪一条?”   陡然听到谢祈的嗓音,谷甜甜瞬间回过神来,她迷茫地眨眨眼,“啊?你问我啊?2是我的幸运数字,所以我选3。”   谢祈:“?”   谷甜甜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比较喜欢3。”   谢祈点头:“行,那就选3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3这条路非常非常的长,长到让人绝望。饶是谷甜甜一个经常锻炼的健身人士也在此刻一屁股坐在地上,跟闹脾气的小孩一样,嘴里喊着走不动了。谢祈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好似永无止境的尽头皱了皱眉,对谷甜甜道:“我们往回走吧。”   谷甜甜:“哈?”   谢祈:“往回走,走到路口重新选一条道。”   于是一波折磨,等到好不容易走回至三岔路口的位置,谷甜甜看着头顶的天陷入了沉默。天边是一片微微暗沉的颜色,像是将明未明,也像是将暗却未完全暗淡。   她深吸一口气:“我记得司机走的时候不到四点,现在这个天顶多六点,我们才走了两个小时吗?不太像吧?”   谢祈:“可能是天要亮了。”   谷甜甜:“?”   她使劲摇头:“那也不对啊,我们根本没有经历天黑,怎么可能就亮了?”   “在这种游戏世界,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或许是有什么蒙蔽了我们的眼睛,也或许是我们在选择道路时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所以没有见到太阳的升起与落下。现在的问题是,那封信上写了,需要我们在天亮之前抵达向日葵之家,否则小向日葵们会生气……哦,伤心的。”   按照谢祈对这个破游戏的理解,被划掉的‘生气’二字才是关键。   至于小向日葵们生气会发生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谢祈的叙述中,谷甜甜觉得天边的白色好像愈发明亮了几分,她有些紧张地咬着嘴唇问:“那、那怎么办?”   谢祈:“问题不大。”   道具[黑暗降临]启用,霎那间周围的一切全部被浓重的黑暗色调给包裹,而逐渐开启天光的天际也在一瞬间重回漆黑无垠。   谷甜甜:呆掉。   两人摸黑又尝试了2号道,走了没两分钟又回来了,随后站在1号道上,脚一踏入,面前场景倏地转变,一个破破烂烂的孤儿院在黑暗中伫立,谢祈走到门口,看了眼锁起来的大门,神情淡定地用右手捏断了门锁,然后回头对谷甜甜道:“记住,以后你的幸运数字是1。”   谷甜甜:“……” 第64章 向日葵之家   064.   谷甜甜默念“我的幸运数字是1”三遍以后,才仰头去看这座伫立在黑暗中的孤儿院,它就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身上的皮毛破损,但悬挂在孤儿院门口的两盏灯如同双眸,散发着幽幽冷光。   孤儿院的整体看上去十分庞大,面前的双开铁门高度足足有四米,抬步踏进去,面前是一条格外宽敞且悠长的大道,大道的两侧肆意蔓延生长着绿植,高高的树木茂盛,树叶在黑暗的风中摇曳不停,爬藤类植物尽情攀附着树木枝干,在孤儿院微弱的灯光下投射出大片形状诡异的阴影。   一眼看去,这里似乎具备所有恐怖片的特征,每一个角落,每一种装扮都带着森森的鬼气。   “不愧是继承了百年的孤儿院,倒是挺气派。”谢祈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谷甜甜下意识偏头看去,在青年已经走到一盏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修长高挑的身影,犯了一秒钟的花痴,谷甜甜撇嘴,“你竟然管这个叫做气派。”   谢祈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顺着这条长长的车道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谢祈和谷甜甜才看到一座建筑。建筑很大,且看上去不太像是国内百年前的风格——理解,毕竟是垃圾游戏,什么都可能出现。   但不等谢祈和谷甜甜仔细观察,他们便被一幕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黑暗中,建筑的门口竖着几盏灯,依旧是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有十来道影子。为首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看上去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泛白的小裙子,一张过于精致的脸上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她的身后身旁几乎都是性别不同但年龄相差不差的小孩,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一件事情——   “不可能!我的闹钟是叔叔送给我的,它不可能坏掉!现在就是九点零八分。”   “你是笨蛋吗?九点零八分的天空已经亮起来啦。可是现在天还是黑的诶。”   “哥哥,你觉得呢?”   几个小孩的脑袋齐齐往后一转,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谢祈看到男人穿着最简单的衬衣长裤靠在一侧的门框上,灯光落在他俊美的眉眼上,却无法将表情看得太过分明。但视线直白地顺着男人的眉目、鼻梁、脸部轮廓往下,再落入微微敞开的衣领,那里还留有一枚谢祈留下的牙印。   青年的唇角缓缓翘起来。   谷甜甜是距离谢祈最近的人,自然也是最能感知到谢祈情绪变化的人。明显感觉到谢祈的周身被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覆盖,谷甜甜心头一愣,心道怎么好端端的在一个会死人的游戏里这么开心。   结果一抬头,看到了傅厌。   谷甜甜:“……”   怪不得。   可是为什么她进入游戏根本遇不到现实生活中的老熟人,而谢祈和傅厌这对情侣却三番四次碰面!这合理吗?   “挺合理的。”谢祈忽然开口,重新回头看向谷甜甜,“我们上个副本也在一起。”   谷甜甜的第一反应是:“我说出口了?”   谢祈:“不只说出口了,听声音情绪还挺嫉妒的。”   谷甜甜讪讪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还挺想和我爱豆进一个副本的。”   谢祈夸她:“有梦想就了不起。”   谷甜甜:“……”   几乎就在谢祈看向傅厌的第一眼,后者也看到了他。男人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薄唇微微勾起弧度,身上冷淡到几乎漠然的气质也在这一刻柔和下来。缩在他身后的几个玩家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不由得对视一眼,但都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一只小手抓住了傅厌的衬衣,羊角辫女孩仰起头:“哥哥,你说为什么天还没亮?”   她冲傅厌露出甜甜的笑容:“红奶奶说今天天亮起来之前一共会有二十个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来向日葵之家,可现在算上哥哥只到了八个人,是不是那些没有来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耍了什么手段让天亮不起来了?”   几个玩家听闻此话,眼神都紧了紧。   这个女孩子的话几乎瞬间激起了他们的警觉。   只有傅厌很平静:“我男朋友在这儿,看到别人抓我衣服,他会吃醋的。”   视线往下滑落至羊角辫女孩的手上,傅厌淡声道:“松手。”   羊角辫女孩:“……”   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但又很快恢复成甜甜的模样:“我松手了哦,那哥哥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傅厌半点面子不给:“不知道。”   羊角辫女孩:“……”   两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大,但依旧被听力非常牛掰的谢祈听了个正着。他刻意闹出了点动静,和谷甜甜于黑暗处走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夜色深沉,直到此刻两人现身,站在建筑门口的一行人才察觉到原来已经有人靠近了他们。   “呀,又一个漂亮哥哥和漂亮姐姐。”羊角辫女孩像是忽略了先前的问题,蹬蹬蹬地踩着泛黄的鞋子走到谢祈的面前,“哥哥你好呀,我叫小花,是向日葵之家年龄最大的孩子,后面的都是我的弟弟妹妹们。”   谢祈俯身微笑:“你好,我叫谢祈,那个哥哥的男朋友。”   小花看看傅厌,再看看谢祈,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她看上去十分乖巧机灵,小脸蛋上的笑容可爱又引人注目:“那我也不跟哥哥握手了哦,傅哥哥说不定也会吃醋呢。那么姐姐,你呢?”   小花从谢祈的一旁歪了歪脑袋,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站在后面的谷甜甜。有那么一刻,谷甜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虽然她心底门清按照以前看过的恐怖片规律,这些小孩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但她长得太好看了!   她才不像傅厌一样,不让小孩碰呢。   谷甜甜赶紧来到谢祈的面前,将人赶去了傅厌的身旁,半蹲下身体冲着小花也甜甜的笑:“你好呀,姐姐叫谷甜甜,稻谷的谷,甜甜蜜蜜的甜甜,小花宝贝可以叫我甜甜姐姐哦。”   谷甜甜的手控制不住地去戳了戳小花的脸蛋,指间碰上软绵脸蛋时,她脸上笑意更深——小姑娘的脸蛋好软哦!好好捏!   无视了谷甜甜和一干孤儿院孩子的互动,谢祈和傅厌并肩站立。他的目光没有错过挤在身后的那群玩家,有七个,女玩家三个,男玩家四个,几个男玩家凑在一起,女玩家安静地站在一旁,但每个人的目光都隐晦地瞥向了谢祈。   谢祈基本能猜到他们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自从三号屏发生改变,将每个人的道具信息以及照片都放上去以后,那些位于排行榜前列的玩家几乎都有被关注。谢祈的排名还算靠前,盯上他的人自然很多。   他没当回事,只是和傅厌低声交谈起这个副本的情况。   傅厌垂着眼眸低声道:“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我以及身后的一批玩家身份是一个公司的员工,那个公司似乎和孤儿院有什么合作,在听说孤儿院的院长红奶奶生病以后,就拉着我们来这边当义工了。”   谢祈单手摸着下巴,修长冷白的手指一闪而过,他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来的路上顺利吗?”   “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路上不太顺利。”   的确不太顺利,傅厌他们一行人来此坐的是大巴车,大巴车在行驶过程中遇到了最经典的鬼打墙,来回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对方位,后来还是大巴车内的一个玩家受不了了,动用了自己的道具在茫茫白雾中找到了通往向日葵之家的位置。   傅厌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穿马甲的男人身上,四十来岁的年纪,做出了一副精英派头。   “就是他,”傅厌道,“我们或许不需要多防备他。”   到底是情侣,同床共枕也不少时间,傅厌一开口,谢祈就体会明白他言语间没有透露出来的意思了——   他们从调查员的口中得知了不少玩家被怂恿抢夺同类的道具。如果已经被洗脑成功,且准备抢夺道具的玩家是做不出在副本游戏最初之际暴露自己的道具的。除非他毫不知情,只想着赶紧摆脱现下的困境。   谢祈又看了眼马甲男,继而目光落在其他三个男性玩家脸上。另外三人中,一人秃顶,一人戴着黑框眼镜,一人长相清秀,衣服上绣着一个‘邓’字。   谢祈收回目光,望着眼前仿佛无穷无尽且永不消散的黑暗,眉心微微一蹙:“剩下的十个人,不知道还来不来。”   “道具能支撑多久?”   “一个小时吧。”谢祈回答。   两人交谈完以后,谷甜甜牵着小花的手走到他们面前,小花拉过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女孩冲谢祈一行腼腆又不好意思地抿出了笑容,“哥哥们,我饿了。”   小花:“不止是三三,大家都饿了哦。”   谢祈还算有兴致,他半弯腰,好整以暇地问:“哦?那你们平时用餐都是怎么个形式呢?”   小花认认真真的解释:“平时都是红奶奶替我们准备三餐,每天都有专门送食物的叔叔会在早上把食物放到厨房,然后由红奶奶做给我们吃。”   “所以现在……”小花扬起漂亮的脸蛋,“就由哥哥姐姐还有叔叔们帮忙准备嗯……夜宵啦!”   “没问题。”谢祈应下。   随后,小花将一群身后跟着的小孩送回了宿舍,又带着谢祈一行玩家前往了建筑内部。这栋建筑内部相当宽敞,入门是一个硕大的空地,门对面的木板上写着:向日葵之家。而字体下方则画着几朵正迎着太阳撑开了脸盘子的向日葵,看上去生机勃勃的。   墙绘的左右两侧都有路。左侧是厨房,右侧是餐厅,据说两者其实是连通的。除此之外,二楼是孩子们的教室,整个向日葵之家一共三十个孩子,一间教室就可以装下。但整个二楼一共有三个教室,一个用于教孩子们学写字、算数等等,一个用于教孩子们画画,剩下一个则是培养孩子们的音乐细胞。   谢祈推开三个房间的门看了一圈。   学写字算数的教室和一般的学校教室一样平平无奇,十分普通,里头摆放一张张的双人桌子,教室的最前侧是一张讲台以及一块黑板。学画画的教室里则是放了许多的蜡笔与画纸,剩下一个教室里放了一架看上去很陈旧的钢琴。   “这个孤儿院看着挺破旧,没想到画画设备什么的倒是挺齐全的嘛。”谷甜甜低声嘟囔了一句。   被她牵着的小花闻言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是好心人送的哦。”   傅厌:“我们这些玩家背后的公司送的。”   谷甜甜心道原来如此。   除去一楼和二楼,便只剩下三楼。三楼全部都是睡觉和洗漱的地方,一共六个房间,孩子们占用三个,每个房间十人,剩下的三间分别是给男性义工、女性义工以及院长红奶奶的。   基本将这栋建筑摸了个透,谢祈和傅厌以及谷甜甜便重新回到了一楼,此时小花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谷甜甜一顿,心道刚刚在三楼的时候这小姑娘怎么不说要睡觉。但没办法,小姑娘长得可爱,她可以原谅她。   于是谷甜甜笑眯眯的问:“那姐姐带你回房间去睡觉好不好呀?”   小花乖乖点头。   谷甜甜和谢祈对视了一眼,谢祈点头,随后谷甜甜便带着小花重新前往三楼。一时间,只有谢祈和傅厌站在一楼的走廊内。这一拨玩家心思活络,在短时间内就分成了三方——谢祈、傅厌、谷甜甜一方,四个男玩家一方,三个女玩家一方。谢祈提出要参观一下这栋楼时,其他两拨人都没有跟上来,他们去了厨房,说是要给孩子们准备食物。   谢祈推开厨房的门,发现一群人正站在其中低声说着什么话。   那个马甲男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目光触及到两人,直接开了口:“这里没有食物。”   “没有食物?”谢祈似乎显得意外,扬了扬眉。   马甲男一行点头,一位女玩家也补充了一句:“我们把这里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什么食物。现在我们怀疑是不是还没到别人送食物上门的时间。”   谢祈的目光朝着窗户看去,[黑暗降临]的道具没有被他收起,使用时限也没有到,所以现在还是黑漆漆的模样。按照一般情况,给孤儿院送食物的员工应当会在每天的某个固定时间点将食材送过来,如今……或许是迷失在这黑暗之中了?   [黑暗降临]的道具并非只是用黑暗铺满整个世界,这个道具里最可怕的是黑暗中无处不在的怪物。但如今没有谢祈的召唤,它们不会出来,所以也不存在员工被黑暗生物吞噬的可能。   这么一想,好像只剩下迷路的可能性。   傅厌的手臂揽在青年的肩头,垂下头对谢祈道:“再等等。”   其实他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谢祈还没有收走道具,无非就是因为说好的二十个玩家到现在只来了十人。按照他们双方交代的遭遇来看,前往向日葵之家的路上就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困境,或许那十人还被困在那个困境里,他们这些已经抵达向日葵之家的玩家无法去帮忙,谢祈便只能用[黑暗降临]以一种作弊的方式替他们争取时间。   正沉默着,已经将小花送回房间并且安抚她睡觉的谷甜甜从门口窜了进来。谷甜甜一进屋就瞧见一群人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她脸上的表情一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出什么东西来,于是试探着问:“怎么啦?做好饭了?我能吃吗?我肚子也饿了。”   玩家:“……”   谢祈招呼着谷甜甜过来,生怕晚一步谷甜甜就被锅碗瓢盆扔个正着。等谷甜甜走到身边,他才将没有食物的事情说了一遍,谷甜甜听着听着,本来就挺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握草,难怪小花会跟我说那种话!”   “说什么了?”   谷甜甜注意到那些移开的眼神再次凝聚在了自己身上,她也不在意,当即便道:“她刚才跟我说,她会在半个小时以后醒来,如果醒来大家还没有做好饭的话,她就会很生气很生气。然后旁边那小姑娘就悄悄对我说,别看小花长得那么好看,她生气的时候可吓人啦!”   谢祈摸着下巴,点头表示赞同这话:“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小花极有可能是副本boss一类的存在,她生起气来,确实应该挺吓人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谷甜甜紧张的问,“半个小时内会有食材送过来吗?”   谢祈:“不清楚。”   不过,他暂时有另外的办法可以用一用。   谢祈留下一句让各位在厨房等待送食材上门的员工,然后给了傅厌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厨房。谷甜甜伸长脖子看他修长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瞳孔之中,不由得好奇问了傅厌一句:“傅哥,你男人干嘛去?”   也不知道是那个字触动了傅厌,以至于他声音多了几分温度:“去三楼。”   去三楼?   那不是小孩们睡觉的地方吗?   谢祈去那边做什么?   谷甜甜有心想问个清楚,但被那些奇奇怪怪的视线盯上,立马就住上了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警惕,她总觉得有几个人的表情好像怪怪的。   另一头,谢祈已经走到了三楼,他动作很轻地推开了小孩们的卧室大门。大部分的孩子们都在休息睡觉,偶尔有几个睁着大大的眼睛趴在狭窄的小床上,悄悄地观察他。谢祈偏头对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冲那小姑娘笑了笑,然后走到她的身边,将被子往上拎了拎,轻声问:“睡不着吗?”   小姑娘乖乖点了下头。   谢祈的目光瞥到那个放在床头的粉色塑料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点。早上十点,难怪这小孩睡不着。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半点不心虚,只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起身走到了小花的床前。   这里有一个小凳子,谢祈便拉过来坐下,手指拿起放在一侧的动画书,他随意翻开看了两眼,发现这动画书还挺有意思的。画的是一个小孩父母双亡,一个人来到山林间,遇到很多小动物然后跟小动物成了朋友的故事。但随着谢祈将书页继续往后翻,这个故事的画风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小动物们不知是怎么回事,开始接连死亡。   小孩见到这种情况,非常伤心,每天都在哭泣。直到某一天,她觉得不能就这么对小动物朋友的尸体不管不顾,所以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小动物们的尸体拖到了河边,并且在河边架起了火堆。   ……烤了吃了。   谢祈:“……”   讲道理,他一个鬼都嫌恶心。这是哪个人才画出来的故事?把小动物的尸体烤了吃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特地标上一句:这样,小孩就可以和小动物一直在一起啦!   怎么比华邑邱那个连环杀人魔还要变态。   但变态归变态,恶心归恶心,谢祈一边吐槽一边看,看得相当认真。认真到一时之间他连今夕几何都不太顾得上,直到身旁的小床上小花动了动,紧接着睁开了眼睛。   谢祈注意到动静,借着优越的视力看到了摆放在一旁的粉色塑料手表,十点二十分,距离小花刚入睡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她要起床了,且前往厨房如果发现玩家们还没有准备好食物,她就要生气了。   谢祈将手里的动画书放到一边,唇角含着温和的笑容问她:“醒了?”   小花点点头,说是刚睡醒,但脸蛋和眼底没有一丝残留的睡意思。就像一个娃娃,开机醒来就醒来了,绝对没有其他的多余反应。   小花显然牢牢记挂着食物一事,她从床上坐起来,仰着头用那张看似无辜的脸问谢祈:“哥哥,食物准备好了吗?大家都饿了。”   她提到的是‘大家’。   谢祈的目光环视一圈,发现此时此刻房间里所有的小孩都已经醒了过来,用一双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翻看的动画书,他觉得……他有点像那只被架在火堆上烤的小动物,即将被一群小家伙吞入腹中。   但青年脸色无比淡定,他拖长了尾音:“你说食物啊——”   咔!   他抬起手,在小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手刀冲着小花的后颈砍了过去。小花的眼睛瞬间瞪大,然而视野中的青年微微晃动,她自己却啪叽一下重新倒回了床上。   小花:“……”   其他目睹了这一幕的小孩们瞪圆了眼睛,眼露惊恐,然而谢祈手里的蛊惑道具轻轻一转,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声音却极度温和:“宝贝们不用怕哦,刚才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对吧?”   先前跟谢祈对话的小姑娘呆呆望着谢祈那张好看的脸,觉得谢祈身上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气息,无比吸引她。她想凭借着乖巧的行为获取青年的喜爱,于是听话地重新闭上眼睛拉上被子睡觉。   其他的孩子同样如此。   谢祈这才慢吞吞走到了门外,随手带上了大门。   同一时刻。   有些等不及的玩家们来到了孤儿院的铁栏杆大门前。他们借着微弱的灯光紧紧盯着孤儿院门口的那条道路,却始终不见来人。三分钟后,靠在栏杆上的谷甜甜倏地抬起了头,视线之中几道人影手忙脚乱地朝着泛起灯光的建筑而来,当看清楚守在门口的人时,几人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是愈发警惕。   每个人的手里捏着道具,眼神变得深沉和防备。   意识到他们的奇怪反应,马甲男一行中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上前一步,隔着闭拢的铁门试探他们:“不是玩家?”   门外的人一顿,反问:“你们是玩家?”   手里的道具收回,开口那人擦去额间冒出来的冷汗,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袭来,“是玩家就没事了,我们之前在路上遇到了点意外,十个人就剩下四个了,所以有点应激,你们别介意。”   人群散开,四人的模样也纷纷落入眼眸之中。谷甜甜原本还显得冷静,但当注意到四人之中的一个年轻男人时,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跑到对方面前,双眼亮晶晶的:“我艹!偶像!没想到我谷甜甜有朝一日竟然会在这破游戏里遇到你,你等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   “又是你粉丝啊?”其他三人转向年轻男人,啧啧了两声。   这突如其来的粉丝见偶像一幕彻底打散了原本横陈在几人身上、始终没有散去的紧张和低迷气氛。   谷甜甜的反应速度很快,当即便问:“你还遇到其他粉丝了吗?”   有个自称叫铁哥的男人闻言便开始解释:“不止一个,我们那一车子里有三个都是小蒋的粉丝。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都死在刚才那个怪物的手里了。”   “怪物?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四人对视一眼,由铁哥继续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一车子的人是什么单位的,说是来这边帮忙,给向日葵之家当义工,照顾这边的孩子们。”   ——听着和傅厌一行似乎是差不多的身份。   “我们进入这个副本便是在一辆大巴车里,结果大巴车顺着导航开过来的时候,似乎遇到了鬼打墙。”   ——和傅厌他们的经历一模一样。   但铁哥所在的大巴车里没有人使用合适的道具,所以他们接下来的遭遇比起傅厌一行要惨烈许多。他们说鬼打墙的时候碰到了另外一辆私家车,司机说是也要前往向日葵之家,但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相同的遭遇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铁哥等人也一样。   结果就在双方称兄道弟的时候,对方暴露出了真面目,直接将临近他的一个人给一口吞了。   这生吞人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所有人都开始尖叫,惊慌失措。他们立马回到了大巴车内,让司机启动车辆往前开,但车子却总是在熄火。就在此时,有人发现那个司机不见了。   众人虽然还后怕着,可也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结果,大巴车的后座传来了尖叫,位于前排的人往后一探,那个消失不见的司机正用变得格外长的手臂掐住了一位玩家的脖子。   “后面大家都用了道具,勉勉强强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铁哥讲到某些内容的时候,脸色还十分难看,显然是画面不太美妙。他还指了指谷甜甜的偶像蒋旭升,颇有几分感慨,“小蒋还是被他粉丝救了的呢。”   蒋旭升冲谷甜甜露出一个笑容,但笑容里的酸涩和难过却怎么也遮盖不住。   谷甜甜颇为心疼,给大家打开了门:“现在安……哦不对,现在也不算安全,顶多算大部队集合了。”   马甲男一行听着几人的对话,忽而问:“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其他的人?按道理说应该有一个运送食材的——”   话音落罢,只见满目的黑色似乎轻轻晃动了一下,某个角落里隐隐有光线泄进来,那光撕扯着黑色的幕布,于某一刻彻底将所有的黑暗都吞噬干净。   天空,变成了烈日灼灼的模样。   谷甜甜见状,迅速将一只脚还在外面的人拽进了向日葵之家的范围之内。   她看了眼天空,耳后传来一群玩家讨论这等怪异变化的原因,谷甜甜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装作迷茫的样子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果断转移话题:“刚才还没问清楚呢,你们没看到有运送食材的人吗?”   蒋旭升等人摇摇头:“没有。”   也恰好是此时,身后的车道有一个先前留在厨房的女玩家走了出来,她对众人喊道:“有人送食物过来了。”   谷甜甜一愣。   其他玩家显然也有些意外。   “什么情况?难道是这个孤儿院还有后门?”   “也不是没可能啊。”   “先去厨房吧。”   马甲男一行转身离开,铁哥几人跟上,只有蒋旭升磨蹭到了谷甜甜的身边,冲她腼腆地笑了笑,“那个……你能跟我讲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谷甜甜:“当然!”   于是她便将小花要求他们做饭且规定时间内没完成任务的话小花会生气一事讲述得格外具体。蒋旭升听得连连点头,但多得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前前后后回到厨房时,谢祈和傅厌不在。谷甜甜转了一圈,问那女玩家:“姐妹,看到那俩大帅哥了吗?”   女玩家当然知道谷甜甜口中的大帅哥指的是谁,就谢祈和傅厌那两张脸,就算蒋旭升这种大明星放眼前也没有丝毫竞争力。女玩家回忆了一下,对谷甜甜道:“他们俩刚才出门去了,说是去探一探周围。”   谷甜甜哦了一声,又问:“那现在食材来了,大家谁做啊?那个,我不会做饭……”   她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倒是那女玩家笑着道:“我来吧,我厨艺还可以。”   铁哥和马甲男说自己也会做饭烧菜,可以帮忙。于是在厨房忙活的人暂且就定下了是他们三人。眼镜男推了推面上的黑框眼镜,扭头问那女玩家:“那个送食材的人呢?”   “没有送食材的人。”   这次的游戏副本一共有四个女玩家,一个是谷甜甜,一个是准备去烧菜的那位,有一头利落的短发。剩下的两位分别有一头长发和一头卷发,说话的正是那个金色卷发的女人。   她的眉眼轮廓有些深刻,看上去像混血,目光正对上眼镜男,手指一指厨房的后厨方向:“就在刚才,这些食材突然出现在后厨的桌上。”   “这么突然?”眼镜男似有些奇怪,“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铁哥:“天亮了?”   眼镜男仔细思考了一番,点头:“确实有可能。因为天没亮所以没有到送食材的时间。现在既然食材到手了,就赶紧做饭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   谷甜甜则是拉着蒋旭升去了二楼画画的教室,找了张白纸和蜡笔给他,眼神充满希冀:“可以再要个to签吗?”   蒋旭升好笑道:“当然可以。”   谷甜甜不打扰蒋旭升签名,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风景没有瞧见,倒是看到了两个人——傅厌和谢祈。两人正站在一片空地上,那里是向日葵之家的娱乐设施所在地。她赶紧朝着两人挥挥手,谢祈注意到她也笑了一下。   继而低头看手里的册子。   是义工的工作手册,上面简单描述了向日葵之家的义工们每天需要做些什么。   譬如每天早上要在八点前准时喊孩子们起床,半个小时内完成洗漱,九点前完成孩子们的早餐进餐。九点到十一点是孩子们的学习时间,十一点到十二点吃午饭,十二点到两点是午休,两点到四点则是孩子们的自由玩耍时间。再往后,四点到五点洗漱休息,五点到六点吃晚餐,七点到八点得给孩子讲故事,最后八点入睡。   谢祈听到楼上谷甜甜喊着食材已经送到,且有人已经在做饭了,手指点在工作手册上,慢悠悠地说道:“那就直接早餐当午餐吧,反正孩子们看着都挺身强体壮的,少吃一顿饿不死。”   傅厌:“……”   还好他俩不会有孩子,否则他真的很担心两人会不会背上一条人命。   眼见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谢祈准备上三楼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那些被他哄睡着的小孩很容易叫醒,都被他三言两语赶去一楼用餐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小花。   谢祈去洗浴的地方洗了块湿毛巾盖在小花的脸上,冷冰冰的温度很快将小花从昏迷中唤醒。然而刚醒来的小女孩在目光触及到床边的青年时,脑海中瞬间回忆起自己被一手刀砍晕的画面,那双漆黑的眼珠里缓缓爬出黑色的丝线,蔓延至白净的脸蛋,变得无比狰狞。   她的双手拽着床单,张嘴时嘴里有尖锐的牙齿一闪而过,每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都闪烁着血腥气:“谢、祈!你找——!”   咔。   谢祈手起手落,再一次砍在小花的后颈。   小花狰狞的表情一滞,身体往前一扑,又晕了。   谢祈轻轻啧了一声,心道那小姑娘说得还挺对,小花生气的样子确实挺可怕的。   所以——   “少吃两顿也饿不死的。” 第65章 向日葵之家   065.   谢祈嘴上说着去喊人,结果等进了餐厅却只有他和傅厌,而本该跟在两人身旁一同下来的小花却不知所踪。谷甜甜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转了一圈,端着手里刚刚盛满了肉和菜的碗蹭到两人身边,好奇的发问:“小花呢?”   “小花有点生气。”   谷甜甜点头,想起那个小姑娘跟自己说的悄悄话,顿时更好奇了:“那她生气的时候可怕吗?”   谢祈语气平静地说着‘还行’,视线却放在了她那满满一大碗的饭菜上。谷甜甜是个健身博主,平时吃得也不少,在游戏副本里更是。在她的认知里,她得吃更多,才能保持强悍的体力,才有机会赢得机会从副本里回到现实。   所以刚才洗干净了盘子去铁哥面前打饭的时候,对方加了一勺又一勺,看向谷甜甜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谷甜甜一拍胸口坦然直言:“就这样的,我可以吃两碗!”   而现在,她捧着碗注意到了谢祈的视线,低头看看被叠得很满的菜,试探一般将碗递到了谢祈的面前,“大佬先吃?”   谢祈:“……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谷甜甜没听明白谢祈这话,有什么不太对劲的?这不就一顿午餐吗?顶多就是肉多了一点,三个在厨房干活的玩家烧菜都有一手,每个人一个菜系,让谷甜甜觉得自己更像一只废物。   傅厌感觉到谢祈后退了一步,视线便也落在了那大碗上,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就投向了别处。餐厅内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餐桌,餐桌是四人一桌,这些小孩们以前都受过相关教育,每个人乖巧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很认真地吃着饭。而他们另一边的角落里是一张更大的圆桌,铁哥等人将装了菜的圆碟放上,除去谢祈、傅厌以及谷甜甜的其他玩家都坐在一起吃饭。   瞥了一眼,傅厌便蹙起眉,用听不清情绪的声音问道:“这些肉哪里来的?”   谷甜甜眨眨眼:“送来的呀!小花不是说了吗,会有一个专门的员工每天送食材过来,不过大家都说没见到那个员工,就一眨眼的时间,这些食材就出现在后厨了。”   谢祈听到这儿,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那你们就敢张嘴吃啊。”   谷甜甜虽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谢祈这话,又看这对大佬情侣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心中似乎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将自己还没动过的碗放到了桌上,默默推开,让这跟脸差不多大的碗远离自己的视线。   谢祈傅厌身高腿长、长得又好,站在同一处可谓是十分扎眼,再加上先前还有个捧着大碗的谷甜甜,很容易吸引玩家们的视线。   事实上谢祈和傅厌没出现的时候,几个玩家低声交谈时的话题也绕不开两人。那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用一种颇为意味深长的调调跟铁哥几人做介绍:“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个玩家,是一对情侣。其中有一个特别眼熟,我和他们一个区的,应该是个厉害的人,道具排行排得很高。”   马甲男虽然总是一副精英派头,但却没有什么心眼,闻言也多说了一句:“长得巨帅,比小蒋这个大明星还要帅。”   蒋旭升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偏偏那个金色卷发的女玩家也跟着点了下头:“长得确实好看,就是不知道实力和脸蛋成不成正比。”   这一来二去,包括蒋旭升、铁哥在内的四个后来玩家对傅厌和谢祈的好奇心更重了。因此自两人一出现,蒋旭升一行便不自觉地将充满好奇且含着几分试探的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而后见到谷甜甜似乎与他们说了什么,紧接着前者突然放下了大碗,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有几个敏锐的玩家忽而低头看了吃了一半的饭菜,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铁哥则是朝着谢祈与傅厌招了招手:“两个大帅哥,你俩不来吃饭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谢祈循着声音看向他的脸,缓缓迈开长腿走到了那一桌子人前。目光正对着铁哥,他冲对方温和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继而问道:“后来的玩家?”   铁哥点头:“是啊。”   谷甜甜见状赶紧将铁哥一行的遭遇讲了一遍。   谢祈闻言挑起长眉:“你们是说,路上有个司机把其他玩家都杀了,然后你们趁机跑到了孤儿院,而那个司机不知所踪。”   铁哥也没太明白谢祈着重这话有什么意思,只点头应下。然而却没想到谢祈的下一句话是:“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这么巧——你们来了,那个送食材的也来了。”   换言之。   谢祈努力暗示他们:“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司机,就是送食材到孤儿院的人?”   嘭哒。   所有玩家手里的筷子都在一瞬间掉在桌面上。短发女玩家手忙脚乱地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放到一旁,有些磕磕绊绊的道:“应该没那么巧合吧?而且他都没露面。”   “露面不是就要被戳穿了吗?”谢祈开口,他的右手搭在桌面上,冷白色的长指敲出咚咚咚的声音,嗓音显得慢条斯理,“我刚刚在三楼孩子们休息的卧室里看到一本画册,上面说有个小孩和一群小动物成了朋友,但小动物们都死了,他为了不让小动物离开自己,选择把小动物们的尸体烤熟了吃下去。”   谢祈一边说着,一边用视线扫着面前的一桌子人。   黑框眼镜男、铁哥以及金色卷发女玩家一行的脸色已经开始捉摸不定,只有半晌摸不着头脑的马甲男用有些嫌弃的语气告诫谢祈:“帅哥,没必要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这种恶心的故事吧?”   “不。”金色卷发女玩家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再次出现的那一盘盘菜仿佛都有了虚影,她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推开椅子跑了出去。   另外两个女玩家脸色煞白,也跟着跑了出去。   马甲男:“……”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已经在旁边听了半天的谷甜甜忍住yue出声来的冲动,忍无可忍地冲着压根没反应过来的马甲男大喊:“你是不是蠢!那司机杀了玩家来到这边送餐,你说这肉哪来的!”   “他本来就带——”   话没说完,刚刚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蒋旭升满脸都是浑噩的表情:“不……我记得很清楚,那辆车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食材。”   马甲男:“……”   一眨眼的时间,整个圆桌的玩家全部跑光,只剩下一个谢祈。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两个都不是人,但却一眼看出了那些食材到底是什么制成的。但一鬼一怪物,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对孤儿院用玩家当食物一事没有半点接受不良。   谷甜甜却不一样。   她在听明白谢祈的言外之意时,差点就没忍住。但相比其他人,她的运气还算好,一点饭都没碰。可即便如此,心中后怕和松一口气的同时看到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正埋头大吃食物,那种令人恶心的反胃感还是如同汹涌的潮水蓦地上涨,拍上了岸。   谷甜甜忍了忍,没忍住,最终还是拔腿跑到了门外。   等到一行人收拾好心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一楼时,却怎么也不肯再踏进一步厨房。那马甲男一屁股坐在‘向日葵之家’的墙绘下面,脊背靠着墙,墙灰落在他那件似乎有点昂贵的马甲上,他也没管。   手背擦过额间湿漉漉的头发,他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好像都在痉挛抽搐。如今脑袋里只要一联想那些有的没的,他便觉得呼吸不畅,又想吐了……   于是,他不停地给自己找心理安慰:“其实,那个司机就是给我们送食材的员工这件事情只是谢祈的猜测吧?他也没有证据证明两者是同一个人啊。”   谷甜甜弯着腰,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对他说:“那你去吃吧,我看你还吃不吃得下。”   马甲男:“……”   马甲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肯定吃不下。   他觉得自己以后看到肉或许都会反胃……   在他嘀嘀咕咕的时候,黑框眼镜轻咳一声,提出一句:“其实章哥说的挺有道理的,就算我们现在无法再直面那些食物,也得问问清楚谢祈怎么证明那俩是同一个人吧。”   “那你就去问呗。”谷甜甜也不知道怎么的,对这个黑框眼镜没什么好脸色。她先前也没和对方接触过,但总觉得对方藏在黑框眼镜下的表情有些阴骘,是那种光看面相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存在。   黑框眼镜没在乎谷甜甜的语气,他笑着怂恿她:“我看你和他俩关系似乎还不错,要不你去问问?”   谷甜甜:“?”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向黑框眼镜的眼神里也染上了几分意料之外的震惊:“你是小学生吗?问个问题还觉得不好意思要其他人代劳?”   黑框眼镜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蓦地一僵。   谷甜甜却还在继续:“我也就还是小学生的时候觉得找老师不好意思,让我同桌去找他。怎么你看着都三十几岁了,还跟我七八岁的时候一样。那句话咋说来着,男人至死是少年?”   原先这气氛还因为食材一事显得凝重,如今却因为一句话,金色卷发女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金发卷发女人看一眼黑框眼镜:“你觉得有疑惑你就自己去问谢祈嘛。虽然我和谢祈也不熟,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   谷甜甜使劲点头:“可不是,谢祈人可好了。”   黑框眼镜被谷甜甜和金色卷发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镜片下的眼睛闪烁出点点冷光,又在瞬间藏好。恰好谢祈与傅厌一同从餐厅内走出来,他笑着将那问题问了一遍。而就像谷甜甜和金色卷发女人说的一样,谢祈很温和的告诉了他原因:“确实没有什么绝对证据证明铁哥他们遇到的司机就是送食材上门的员工,不过我有个道具,能感知到那些食材,都不是普通的猪肉。”   话说到这边,众人心里也已经有点数了。   每个人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此刻刚刚吐过,胃里一绞一绞的,倒是暂时感受不到肚子饿。但现在感受不到不代表以后也不会,马甲男摸着胃部,小声的嘀咕:“那之后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吃饭吧?”   “你可以只吃白米饭。”谢祈提醒他。   马甲男一愣。   这样……倒也还行。   那些肉有问题,大米饭总不可能出现其他的意外情况了吧?   意识到自己可能饿不死的马甲男在这一刻,脸色都变得好看了许多。他松了一口气,更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一群人沉默无言。   大概十多分钟后,餐厅内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谢祈的目光往边上侧了侧,正好能透过餐厅的大门看到里面的情况,是孩子们已经用完午餐,将所有的餐盘都高高叠起放到桌子上,准备离开了。男孩女孩们从餐厅走出来,看到义工们都在门口,一双双葡萄似的眼睛里藏了几分疑惑。   而那个叫做三三的小姑娘仰着小脸,用一种天真纯粹的语气问谢祈:“哥哥,你们都不吃吗?”   谢祈靠在傅厌的肩膀上,薄唇勾起懒散的笑意,手指轻轻一拍小姑娘后脑勺扎起的小啾啾,点头:“哥哥不饿。”   三三哦了一声,紧接着目光就转向了其他人。   明明小孩的目光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此时此刻被她盯着,几个玩家觉得后背隐隐有种阴凉刺疼的感觉。谷甜甜和那金色卷发女人对视一眼,前者正要说话,却见到小孩将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用很疑惑的语气问他们:“那这些叔叔和姐姐呢?三三刚刚看到你们在那个大桌子前吃饭哦,可是为什么你们都没吃完就走啦?红奶奶说过,不可以浪费粮食的哦。”   短发女玩家听到这话只能讪讪一笑:“三三乖,我们不浪费粮食,我们——”   “我们等一下就去吃。”另一个长发女玩家接上话。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点头。   三三哦了一声:“这样啊,那叔叔姐姐们到时候记得把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哦,只有这样,才不会做噩梦呢。”   做噩梦?   陡然听到这三个字,谢祈和傅厌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前者便半蹲身体,手指勾着小姑娘的啾啾问她:“做什么噩梦?三三浪费食物的时候也会做噩梦吗?”   三三点头:“当然啦!不管是谁浪费食物都会做噩梦的哦!所以向日葵之家的小朋友们都很乖的,从来不浪费食物。”   谢祈眸光一闪,重复刚才的问题:“那么你们会做什么样的噩梦?”   三三认真思考了一下:“梦见自己变成了粮食。”   马甲男:“……”   几个玩家的脸上都有几分无语,亏他们一时之间竟然还觉得有些紧张,好奇会做什么噩梦,没想到到最后只是梦见自己会变成粮食。   谢祈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拍拍三三,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现在是十一点多,而十二点到下午两点的时间是午休,这段时间孩子们休息,玩家也可以休息。但休息之前,玩家们需要将厨房以及餐厅内的各种盘子收拾干净。   黑框眼镜推了推镜架,环视一圈周围几人,忽而开了口:“我有个提议,我们要不先商量一下接下去大家的工作分配?”   铁哥闻言立马就点头:“对对对,现在知道了那些食材都不干不净的,我是不太想烧菜了。”   黑框眼镜指着隔壁的餐厅,“还有那些盘子,都是需要洗干净的。”   一行人面面相觑,打心底讨厌这种工作,但此时也没有办法。   “这样,我们公平一点,现在一共十四个人,而我们需要在这个地方待起码一周的时间,每天两个人负责炒菜、洗盘子,可以吗?至于其他的人,在没有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负责给向日葵之家的孩子们上课,你们觉得呢?”   铁哥立马举起手:“我同意,今天第一天就我来吧,反正我已经干过了。”   谷甜甜一行快速瞥了铁哥一眼,把铁哥那点小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无非就是今天已经过半,接下来只需要准备晚餐,而且他不愿意白干一场。但这也无可厚非,她们都没什么意见。   而马甲男看了一眼短发女玩家,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笑容:“那个……你怎么想?”   他们三人都是今天帮忙做饭的人,但必须有个人吃点亏。短发女玩家看了两人一眼,垂下眼眸:“没事,我到时候和文姐一起就行。”   文姐就是那个长发女玩家。   马甲男松了一口气,赶紧跟着铁哥去收拾餐厅里的盘子了。   接下来便是分组,谢祈和傅厌毫无疑问是一组,谷甜甜和金色卷发女人颇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人一组。黑框眼镜和蒋旭升一组,秃头和衣服上绣邓字的一组,剩下两个后来玩家一组。   黑框眼镜:“既然现在已经分好组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大家就都去休息吧,那个义工手册上说接下来两个小时是午休时间,大家记得在两点准时起床陪孩子们玩耍。”   一群人就此上了三楼。   十个男性玩家正好住满一个房间。义工们的宿舍是上下铺,和孩子们的平铺不太一样。谢祈和傅厌找了偏向窗口的上下两个床位,傅厌住在下面,谢祈住上面。而令人比较意外的事,每个床位都有深色床帘遮挡,换言之,外人看不到床帘内部的情况。   谢祈冲傅厌挑了挑眉,狭长的桃花眼里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行人一个早上虽然也没做什么,但一进入游戏副本便下意识紧绷了所有神经,此刻被子柔软,脑袋一沾枕头便昏昏欲睡。每一个床帘都被放下,彻底隔绝了旁人的视线。   傅厌安静平躺在床上,他这张床的窗帘是深蓝色的,从里面往上看竟然还有些小惊喜,就像是一片深蓝色的天空。但此时此刻,这片深蓝色的天空缓缓浮起了黑色的浓雾,浓郁的黑色几乎完全笼罩了这个狭窄的空间,一缕雾气缓缓落至男人的衣襟上,狡猾地顺着衣领内部钻去。   蓦地,傅厌抬起手,在那片黑雾里以一种绝佳的猎人抓捕猎物的姿态抓住了一节白皙清瘦的手腕。谢祈的身影逐渐在黑雾中凝聚,缓缓贴上傅厌的身体。   谢祈单手抵在男人的胸口,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解开纽扣,迎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他颇为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薄唇贴着男人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别误会,我是个正经鬼,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你做什么的。”   “那你还解我的衣服?”傅厌的右手按在青年的后腰上,指尖挑开了他身上与自己相似的衬衣,抚摸着那细腻的一身皮肤。   只三两下,就能让那片白皙如玉的脊背覆盖上潮红。   谢祈眯起眼,那双狭长的眼底隐隐有雾气落下,他用牙齿咬着男人的脖颈,声音低哑:“纽扣咯得不舒服。”   这床不大,谢祈和傅厌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起睡,翻个身都有可能掉下去。但谢祈又很想跟傅厌贴贴,索性扒了他的衣服,安分睡在他胸口。   但他觉得自己安分,对于傅厌而言却没那么简单。   熟悉的气息像无声无息的空气缠绕着傅厌的呼吸,那始终没有散去的黑雾与青年裸露在外的冷白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只看了两眼便让傅厌的呼吸加重。他搂着谢祈的后腰,偏头咬住对方的喉结,用牙齿轻轻蹭着,低沉的嗓音在染上欲望以后变得格外沙哑且充满诱惑:“宝贝,我睡不着。”   气息逐渐变得炙热滚烫起来,谢祈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又悄悄顺着他小腿的弧线钻了进去。那种细密的触碰让他眼尾渐渐潮湿泛红,手指插进男人的黑色短发,他低头就咬在了傅厌的肩膀上。   窗外吹来一阵风,吹得横在阳台上的树干枝桠微微晃动。   下午一点四十分左右,宿舍内的玩家们都从午睡中醒来。谢祈从上铺跳下来,恰逢傅厌掀开床帘,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里头,仿佛还能回忆起那种热浪翻涌的感觉,谢祈挪开视线,视线似不经意划过其他人的床铺,在看到两个被撩起的床帘以后,扬了下眉:“这两位中午没回来休息?”   “没有吧?”说话的是蒋旭升,他的目光从谢祈的脸上一划而过,哪怕心底再不愿意承认,但也得有点自知之明。谢祈和傅厌那两张脸真是生得太好了。他一边想着得亏这两人没有进娱乐圈跟他抢饭碗,一边道,“我睡得很沉。”   听到他这话的其他几个玩家也点了点头:“我也是。”   傅厌床上起身,谢祈此时就站在他身前不过几公分的距离,他顺势抚上对方的后腰,神情很淡的开了口:“看来大家的睡眠质量都不错。”   谢祈闻言低低笑了一声,偏头将唇贴在他耳边笑着低声问:“那傅先生睡得怎么样?”   傅厌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谢祈的后腰,学着他的模样也在他耳边回答:“我以为我睡得怎么样,你是最有发言权的。”   那可不是——   尽顾着折腾了,眼睛一闭没闭。   就算谢祈有心想睡觉,傅厌也没让。   情侣搁这儿谈情说爱,其他的玩家纷纷挪开了视线。出门的时候隔壁女玩家们也纷纷顶着一张张睡意朦胧的脸走了出来,谷甜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吐槽:“还蛮不可思议的,之前进副本的时候我根本睡不好诶,没想到睡得也挺沉,而且也没有像三三说的那样做噩梦嘛。”   秃头男跟在人群里,闻言说了一句:“小孩子和成年人不一样的,他们容易被大人的一些话吓到,晚上就容易做噩梦。我倒是倾向于他们浪费粮食会被那个院长教训,害怕了,所以才会做噩梦。”   也不是没可能。   “我小时候住在山里,有一次不听我妈的话偷偷跑上山,差点没被找回来,后来我妈跟我说山上有鬼有怪物,我做了一晚上噩梦。”谷甜甜回忆着小时候的噩梦,当时那噩梦直接把她吓出了高烧。   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下午两点整,向日葵之家的小孩们已经都乖巧在游乐设施处玩耍了。向日葵之家的游乐设施还挺多的,类似跷跷板、滑滑梯之类的都有。谢祈一行过去的时候,马甲男和铁哥已经在了,两人坐在破旧的长椅上,蔫头耷脑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气,活像是被鬼吸食了精气。   那秃头男见状颇有几分好奇,便毫不犹豫地上前问他们怎么了。   铁哥摆摆手:“没事没事,让你们见笑了。”   马甲男也在此时开口:“只是在后厨收拾的时候一想到咱们中午这顿饭,就浑身难受,吐得厉害。这个副本太恶心了,我觉得之后出去了我得做噩梦。”   其他人闻言扯了扯唇,想笑,又觉得今天的马甲男和铁哥就是往后的自己,那扯起来的唇角顿时放下去,整个人都不安起来。   谷甜甜不想扯这种事情,果断扭头看起了孤儿院里的孩子。只不过一想到这群孩子吃的食物也是……她的表情就没有那么自然了。   害。   她觉得这食物的杀伤力比小花是副本boss的杀伤力还要强大。   不过说起小花……   谷甜甜有些疑惑的看向谢祈:“小花今天怎么一整天没见到人?”   谢祈神情淡定正要回答,却突然听到蹬蹬蹬的声音从一侧的房子里传出来。他扭头看过去,发觉那蹬蹬蹬的声音正来自他们刚刚提及到小花。小花的身上还是穿着先前的小裙子,扎着羊角辫,但一张完全笼络了谷甜甜慈母心的脸蛋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怪狰狞的。   小花充满厌恶的目光于一瞬间落在谢祈的身上,她的手臂抬起按压着后颈,眼神里有压抑着的暴虐。谢祈和她对上眼的同时,毫不怀疑若是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小花会发疯。   不过,人多的时候发疯也没关系啊。   谢祈依旧懒懒散散地靠在傅厌的肩膀上,面对小花凶狠的目光,微微一笑:“小花起来了?你这一觉睡得时间可真长,这都下午两点了,大概得有个五六个小时了吧?今天就算了,以后可千万不能睡这么长时间,对身体不好哦。”   小花:“……”   你踏马的竟然还有脸说!   小花的眼中仿佛有浓重的黑线爬出来,但很快又缩回去。谢祈没错过这一幕,继续道,“行了,去跟别的小朋友玩吧,玩得愉快。”   小花现在见到谢祈那张脸就来气。她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刚进副本,这个玩家就敢这么对她,竟然往她后脖子砍了整整两次!她垂在裙边的手捏紧,细细短短的手指指骨捏得嘎吱响亮。   这副模样落在其他玩家的眼里,就像是惊起了平静河岸边的一群水鸟。每个人的视线都在小花和谢祈的身上来回打转,黑框眼镜男推着眼镜,镜片下的眼睛若有所思盯着谢祈看——   他知道谢祈有很多道具,如果谢祈能死在这个副本,那么那些道具就可以被他们瓜分了。   而眼前这个叫做小花的女孩子,看模样和反应就不像是普通小孩,肯定是有点本事的那种BOSS。   所以,谢祈和boss之间的事情,他们也没必要多管,对吧?   黑框眼镜男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忽而开口朗声对其他玩家道:“我们去那边看着孩子们吧?万一小孩受伤了就不好了。对了,谢祈,这边交给你们,应该没关系吧?”   谢祈的目光自他身上划过,有那么一刻两双眼睛似乎隔着镜片对视上了。   黑框眼镜男原本闲散和看热闹的表情蓦地一紧,刚刚那一瞬间,就在谢祈望过来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深渊,那双眼里黑沉沉的什么也没有,又像是被什么恶鬼盯上,连喘息都不敢多一下。   旁边有孩子细细的声音传来,突然将他从那种可怕又怪异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黑框眼镜男赶紧定了定神,再次定睛看向谢祈时,谢祈又只是冲他很温和地笑了笑,说了句:“当然可以啊,那边孩子多,就辛苦你们了。”   “都是小事,你们多照顾着点孩子。”   黑框眼镜男没再多说什么,赶紧转身离开了。那几个男玩家见状都跟了上去,倒是金色卷发女人她们一行留在了原地,对谢祈和傅厌笑了笑,起身走到一旁盯着小孩们。   这一次进入副本的玩家都已经经历过三个副本,对这个破游戏也算是有点了解了。游戏暂时没有提醒玩家该如何过关,那么他们只需要先按照那封信上的内容走下去就行了。   反正红奶奶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跟副本对着干,存活几率直线上升。   大家的心思很好猜,除了谢祈的。   谢祈看到小花一直站在自己的面前并未听话离开,心中有了几分猜想,他似笑非笑地垂着眼眸问她:“怎么了?你不要跟小朋友一起玩?”   “不,我要跟你玩。”   “那你想玩什么?”谢祈好整以暇的问。   小花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按照红奶奶留下的规定,到了午休后的玩耍时间,必须有义工陪我们玩耍。”   谢祈点头,小花便继续:“我们今天就玩弹弹珠吧。哥哥姐姐们抽签来决定谁参与,怎么样?劳烦姐姐去把那边的叔叔们叫回来吧。”   谷甜甜一边说着“你还挺会认人,管他俩叫哥哥,其他男的叫叔叔”,一边前往铁哥几人所在的地方。几人刚走又被叫回来,表情都有些狐疑。但小花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四张纸,让玩家来抽取。   十四个玩家分别抽了一张纸。   谢祈打开,白纸上有一条痕迹,小花见状冲他咧嘴笑了笑,嘴里的尖牙一闪而过:“这样就代表是抽中了哦。”   跟谢祈一样抽中玩游戏的分别是谷甜甜、金色卷发女人、黑框眼镜男、蒋旭升。   一共五个玩家加上一个小花,一共有六个人。   小花将双手背在身后,小大人一样对几人道:“参加游戏也有条件的哦,如果你们输了,每个人都要给我一件由我指定的东西哦。”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跟我们五个人比?”黑框眼镜男略显惊讶。   小花微笑:“是呢,弹弹珠的游戏规则也很简单,只要你们的弹珠能把我的弹珠弹出规划的范围外,就算你们胜利啦。”   谷甜甜听到这话不免皱了皱眉,她站在谢祈一侧小声嘀咕:“乍一听怎么好像我们联起手来欺负小孩啊。”   谢祈:“你也说了,只是乍一听。”   谷甜甜:“……”   小花看着几人对话,在一分钟后问道:“大家都同意吗?”   谢祈一下子没忍住,张嘴就顺势问:“不同意会怎么样?”   小花盯着他,对于他的拆台相当不满,她那可爱跳脱的语气也沉下来:“副本结束,你们死在这里。”   谢祈:“行吧,那我同意了。”   其他玩家一听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小花果断拍了拍手。不远处,六个小孩怀里抱着东西迎面走来。当他们愈发靠近谢祈一行时,小花的表情看上去也愈发的激动。她欢快地踮着脚,语气轻松愉悦:“我们的弹珠来了哦!”   六个小孩走得踉踉跄跄,成一排站定,同时将怀里的口袋打开往下一扔。   砰砰砰。   六颗脑袋睁着眼睛以一种惊恐的姿态望着玩家一行。   ……正是那六个死在路上的玩家。 第66章 向日葵之家   066.   谷甜甜一行没有见过那六个玩家,自然是认不出来。   但陡然见到这么一幕骇人的场景,一个个脸色骤变。六颗脑袋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生生戳进去撕扯下来的,脑袋连接脖子的地方还残留着几根深红色的血管,其中一个女孩的头颅滚到蒋旭升的脚边,暴露着惊恐、情绪定格在某一刻的眼瞳恰好与蒋旭升低头时的眼睛撞上,这一刻蒋旭升几乎停了呼吸。   男人的脸色如雪般苍白,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几乎在发抖。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眼熟娇俏的脸,不久之前对方在副本里见到他时还一脸欣喜,告诉他自己喜欢了他六年,每次有他的活动她都会铆足劲前往。而现在,这张脸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白色,脸上残留着污血,看上去格外恐怖,足以让人在夜间做噩梦。   铁哥虽然不是陪玩人员,但站在旁边围观时见到这一幕也差点吓到惊叫出声。他在惊恐之后指着那几个头颅,有些崩溃地喊:“这几个就是和我们一道来的玩家!”   那个秃头男抿着唇走到蒋旭升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一听这两个字,谷甜甜等人立刻便联想到那个几乎要砸到蒋旭升脚边的头颅应该就属于蒋旭升的粉丝。她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看地上的人头,再看看可爱脸蛋上带着笑容的小花,终于深刻意识到——   长得再可爱的boss,她始终还是boss。   最起码,经过这么一回,她绝对无法只看小花长得好就去亲近她。   ……她想多活两年。   相比之下谢祈倒是很淡定,从最初小花提出要和他们玩家一同玩游戏,谢祈便猜到对方肯定不怀好意,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在心底盘算该如何让他们早点死在副本里。因此在见到这六个脑袋的时候,他还问了一句:“那个送食材的员工叔叔给你们的?”   小花眨眨眼,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呀,等会我们就用这个当做弹珠,然后弹弹珠玩,哥哥姐姐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谷甜甜小时候是玩过弹弹珠的游戏的,他们当时的玩法是原地规划一个范围,随后用手指把握方向与力道,用自己的弹珠将别人的弹珠弹出范围之内,这样就算对方淘汰了。她想,游戏都叫同一个名字了,估计玩法也差不多,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得弹那几个脑袋。   她深吸一口气,差点被这口气噎死。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她即将经历可怕的弹人脑袋游戏。   所以——   “如果我有意见怎么办?”谷甜甜小声试探,“如果我有意见的话,你能不能重新给我们几个正常的弹珠?”   小花的目光转向她。   虽然谷甜甜先前对小花很友好,但现在小花用实际行动证明就算是先前她对boss下跪也没用。小花看向她时的笑容是毫不遮掩的恶意,她说道:“不可以哦,这就是我们要玩的弹珠。”   随即话音一转:“如果姐姐接受不了的话,可以现在就去死呢。”   谷甜甜:“……”   靠!死小孩,没良心!   谷甜甜一扭头,不再看小花,心底已经开始盘算着用各种方式弄死这小屁孩了。   “所以,”谢祈适时出声,“我们不接受这个玩法就会死,只能接受,是这个意思吧?”   “是呢。”   谢祈在小花的目光下点头:“行,那我接受。”   其他人一听,自然也不会自找死路。黑框眼镜伸手推了推镜框,问小花:“玩法呢?”   玩法和谷甜甜以前玩过的玩法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弹珠从真正的小型弹珠变成了人的脑袋,体积变大不少,导致需要规定的范围也扩大不少。   小花让一群孩子围成了一个圈,孩子们手拉手站在一起,眼神在触及到那几个可怕的头颅时完全没有半点惊恐,反倒是弥漫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淡定。当傅厌走到其中一个小孩的身边时,甚至能听到他与隔壁小孩的对话:“好无聊哦,怎么小花每次都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们不能去玩跳皮筋吗?”   隔壁小孩也显得兴致缺缺:“这几个弹珠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没有三三收集得好看。”   收集?   听到这个关键词,傅厌的眸光微微一闪,心底已然有了什么想法,但他没有开口,只安静站在一旁。此时此刻,小花又掏出了六张纸,如出一辙地让谢祈一行来抽取,并直言道:“这里有1-6六个数字,到时候要按照数字数序选取弹珠,且按照数字顺序进行弹弹珠游戏哦。”   最后一张留在小花手里的纸是小花本人的,她似乎并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只微笑地看着抽中了数字1的蒋旭升,面对对方苍白还未退却的脸,声音细细的带着一股子童真般的奶音:“我建议叔叔你选一个圆整一点的弹珠,那样弹珠才会滚得远一点。”   谷甜甜捂脸。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糟蹋人尸体已经很不像话了,竟然还怂恿别人选个圆脑袋。   她有些生无可恋地站在谢祈的身边,一字一字道:“我有种感觉,经历过这个副本,我一定会变成一个变态。”   谢祈看她一眼,语气很平静:“那我还是希望你坚守本心,变成变态可不是什么好事。”   谷甜甜心道她也知道不是好事儿啊,可……做起来可比说起来困难多了。再者以往经历的那几个副本,哪有这个变态!   很显然,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是谷甜甜一人,黑框眼镜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不管是蒋旭升还是其他的女玩家,脸色都很难看。可再难看也得按照小花的要求行事,否则他们很难不怀疑,到了明天,出现在这个弹珠游戏里的脑袋就是他们几个了。   蒋旭升最终还是白着脸、咬着后牙选择了其中一个已经死亡的男玩家的脑袋,他听从了小花的意见,选了个颇为圆整的脑袋。第二个做选择的是黑框眼镜,第三个是小花,第四个是谷甜甜,第五个是金色卷发女人,谢祈是最后一个。   留到最后,正是蒋旭升那个粉丝的脑袋滚落至谢祈的身旁。谢祈半弯下腰,手指拂过女孩大睁的眼睛,将她的眼皮覆上的同时也感知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气息,死了有一段时间,她的身上没有留下半点怨气。因此,就相当于只是一具尸体。   他无法做到像挽留阿棋和庄梦一样,以鬼的形态留下他们。   谢祈默不作声,小花却抱着怀里的脑袋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笑起来,露出了洁白但很尖锐的牙齿:“嗨,你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谢祈瞥她,笑了一句小萝卜头,然后在对方愤怒的眼神下幽幽道:“小孩年纪小没听过一句话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不值一提。”   小花露出个冷然的表情,说话阴阳怪气的:“很期待哥哥的绝对实力。”   谢祈语气愈发闲散:“好说。”   六个脑袋分别被摆在圆形范围的六个方向,所选的位置也有一定说法,距离中心点有一段距离,距离孩子们包围的那条线也有一定弧度。   蒋旭升手指颤抖地抱起地上的头颅,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别说是弹弹珠了,能拿着不掉下来都算很好了。黑框眼镜就站在他旁边的位置,看到他这幅模样,镜片下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嫌弃和无语。一个大男人,尤其是已经成功经历过三个副本的男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竟然还会这么怂。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消散,黑框眼镜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蒋旭升,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小姑娘从这个游戏里淘汰出去。”   蒋旭升当然知道,他闭着眼咬着牙,声音很轻但像是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但他们是玩家。”   “小蒋。”这次开口的是铁哥,他的眼神看上去有点复杂,“他们已经死了。”   秃头男也使劲点头:“是啊是啊,人都死了,我们现在能做到的就是顺利从这个副本出去。如果你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不如等到了外面,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铁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蒋旭升的身后,他的手掌落在蒋旭升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蒋旭升的眼睛睁开,蓦地扭头看他。两双眼睛对视,铁哥盯着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深意:“咱们可不能死在这里。”   又过了几秒钟,蒋旭升终于回了头。   他的目光落在斜对面方向的小花身上,小花选中的那颗脑袋其实也是他的粉丝。只不过与谢祈那个粉丝相比,她显得格外腼腆,看向他的眼神满满都是害羞,想要签名也不敢直说,最终还是谢祈那个粉丝搂着她的胳膊,笑吟吟地问:“蒋哥,再给小雨一个吧?小雨也是你的粉丝呢!”   此时,小雨的脑袋正正放在地面上,她的眼睛没有闭起,因为死亡而扩散的瞳孔看上去没有半分情绪。蒋旭升只看了一眼便错开了目光,咬咬牙调整角度将手里的人头朝着小雨扔了过去。   ——与其说是弹弹珠,倒不如说是保龄球更合适。   在蒋旭升有了动作以后,其他陪玩以及玩家的目光几乎都紧紧抓住了眼前的一幕幕,很快他们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个飞到半空略有弧度的头颅,那头颅掉在地方滚动两下,却恰好错开了小雨所在的地方,反倒是自身因着所用力道过大,直接擦着外圈的小朋友的手臂飞了出去。   那一刻,蒋旭升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空白的。   他愣了愣。   玩家们也有些愣住,那铁哥对上蒋旭升的目光,用一种不太相信的语气问道:“你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怪他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实在是蒋旭升所在位置和头颅飞出去的位置相隔甚远。铁哥同蒋旭升一起来的路上遭遇过意外,自然也见识过蒋旭升是什么水平,这才觉得疑惑。   蒋旭升也有些莫名,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应该没有?”   听到这里,黑框眼镜不免冷笑了两声,看向小花的眼神也愈发的不善起来:“所以是有人动用小手段了吧?”   小花闻言却丝毫没显得生气,反而催促黑框眼镜:“该你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你们已经淘汰一个人了,接下来得好好表现呀,不然被我赢了的话好丢人呀。”   虽然小花的话说得相当气人,但黑框眼镜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他深吸一口气,将小花抛之脑后,眼中的情绪沉浸下来,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小雨的脑袋。黑框眼镜在此之前没有玩过保龄球,对这种活动称不上了解,因此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他调整了很多次姿势和角度,终于,在某一刻动了!   嘭!   头颅砸过去,眼见着即将碰到小雨的脑袋,却在即将触碰上时生生拐了个弯。然后砸到地上被地面上的石头一弹,从小孩们拉起的手臂底下飞了出去。   陡然见到这一幕,所有的玩家都沉默了。   几秒钟的愣怔之后,黑框眼镜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愤怒地指着小花怒吼:“你他妈耍赖!”   小花却只是捧着脸无辜地眨眨眼,光看表情跟小天使似的:“叔叔,你玩不起的话可以不玩。”   不玩?   不玩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这死小孩话说得倒是轻巧!   完全被戏耍的感觉和恼怒的情绪在一瞬间彻底将黑框眼镜笼罩,心底窜起怒火,又在某一刻浇了油似的,彻底燃烧爆炸。黑框眼镜将手指的骨头捏的咔咔作响,如果不是碍于对方是boss,估计他现在已经冲过去把人给捏死了。   小花任由黑框眼镜恼怒发火,自己则是抱起了身前小雨的头颅,冲剩下的谷甜甜一行人微笑:“接下来就轮到我啦。”   她说完,目光就放在了谢祈的身上。小花不是傻子,相反她拥有绝对的洞察能力,再者先前和谢祈交过手,自然也知道剩下的这些个玩家里肯定只有谢祈是最不好对付的。所以,她的目标毫无疑问地放在了谢祈的身上。   谢祈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薄唇翘起,人甚至还往边上站了站,示意小花直接上。   小花当然不会拒绝。   她只是对准了谢祈的方向将手里的头颅一扔,那头颅便以飞速冲了过去,站在外面观战的玩家毫不怀疑谢祈会在几秒钟出局淘汰。然而,就像刚才一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小花的头颅即将触碰到谢祈面前的脑袋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那头颅竟然十分离谱地以相反方向朝着小花……飞回去了。   谷甜甜:“……”   金色卷发女人:“……”   其他的玩家:“……”   小花的头颅并没有就此淘汰,在撞上小花自己以后滚落在地,然后停止不动了。   见此情况,谢祈哎呀了一声,“好大的一阵风啊,竟然能把人的脑袋吹回去,果然是游戏世界,你说是吧小孩。”   小花低头看着头颅,再抬眼去看谢祈的脸。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装得是明晃晃的戏谑和调笑。小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黑框眼镜和蒋旭升身上找回来的乐趣又在一眨眼的时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怒火以及想弄死谢祈的心——   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对谢祈阴恻恻道:“你给我等着。”   谢祈温声细语:“好的呢。”   谷甜甜:“……”   也别说小花本人了,就谢祈这个语气,她这个看热闹的人听了都觉得拳头要硬了。   下一秒,她搓搓手,有些兴致冲冲:“轮到我了是吧?”   谷甜甜已经观察了一波现在的情况,小雨的头颅被谢祈口中那股风一吹,已经很靠近边缘地带,也就是说只要她稍稍的使一下力,努力让自己手里的‘弹珠’碰到小雨的脑袋,就可以了!   谷甜甜作为一个健身博主,保龄球也经常玩,她个人认为自己的准头还是相当准的。   直到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弹珠’以S形飞到了外面。   谷甜甜:“……我现在终于能感受到这位眼镜大哥的内心有多憋屈了。”   简直想把小花的脑袋给锤爆。   她扭头看向谢祈,一脸正色:“大佬,弄死那个熊孩子!”   谢祈:“……估计死不了。”   但是气疯应该是可以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众人的猜想之内,金色卷发女人手里的头颅也没有成功,反倒是将自己淘汰了。如此一来,整个弹弹珠游戏便只剩下了谢祈和小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小花才开口说出了最初她在设定游戏规则时提到的事情:   “我之前说过,如果这场比赛我赢了,我就要从你们身上拿来一件由我指定的东西。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到底要拿什么哦——”   她的视线将每一个陪玩的脸都扫入眼眶,天使脸蛋露出恶魔的微笑:“这些弹珠放久了很容易臭,而且在地上一滚真的好脏呀,我想要新的。”   新的。   新的什么?   新的脑袋。   听懂她言外之意的几个陪玩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就好像此时此刻已经有把刀架在了他们的后颈,就等着最后一位陪玩谢祈也在游戏中落败,然后一刀砍下来。   谢祈只偏了偏头,冲小花露出了更温和的笑容,然而每一个字都带着意想不到的恶意:“那你去做梦吧,梦里来得比较快。”   刚随着小花的一句话而变得紧张刺激的氛围突然就被打破,金色卷发女人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该不该笑出声,但……她实在是没忍住。   这也不能怪她。   她走到谷甜甜的身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臂揽住了谷甜甜的肩膀,凑过去问:“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谷甜甜想了想如实回答:“其实这也只是我们第二次碰到。但长得好看的人可能都有点反骨,正常操作,不要惊慌。”   惊慌倒是没有。   只是有点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容而已。   小花和谢祈又对视了两秒,前者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再次开了口:“轮到你了。”   谢祈懒洋洋应了一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直接出手干掉小花的时候,他只是将脑袋放到自己的腿边,然后弯下腰伸出了一根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日光下有种玉一样的莹白漂亮,而此刻,这根引人注目的手指用指尖抵上了脑袋——   啪叽一弹。   脑壳动也没动。   谢祈却已经站起身来,语气平静:“我好了。”   玩家一行:“?”   小花:“……?”   谢祈:“都说了叫弹弹珠游戏,我这不弹了吗?接下来轮到你了。”   玩家一行:“……”   黑框眼镜等人已经猜到谢祈很强,否则当初那个飞向他的脑袋也不会被弹飞出去。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谢祈还真把这个活动当做是游戏了。   这就玩起弹弹珠来了?   黑框眼镜都快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捏了捏手指,深吸一口气劝解谢祈:“你不要玩过头,到时候翻车,死的就是我们五个人!”   “你是不是在道德绑架?”谷甜甜咻得扭头盯住他,“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淘汰出局了,把希望寄托在大佬身上我能理解,但我听你说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如果大佬没本事,也输了,你是不是还要怪到他头上,觉得是他的问题?”   黑框眼镜压根没想到谷甜甜会在此刻忽然发难,他甚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有点懵逼:“我只是单纯的提醒他而已。”   谷甜甜:“最好是这样。”   黑框眼镜咬牙,这女的有病吧,他和她好像没有过冲突,怎么一副看他不顺眼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索性也不开口了,反正他是不相信谢祈就轻易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出去。   此时此刻,小花再一次出手,她的目标还是谢祈,但先前的一幕彻底重演,眼见着马上就能将谢祈淘汰,又不知道哪来的力道将小花扔出来的脑袋给反弹了回去。   小花:“……”   谢祈弯腰,又戳了下脑袋,表示自己弹好了。   小花:“……”   她闭了闭眼睛,不停的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再次动手。   又被莫名的力道弹飞出去。   然后谢祈又弯腰戳了下脑袋。   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一晃时间两个小时都过去了。谷甜甜等围观群众也从最开始的紧张、不安变成了现在的面无表情。谷甜甜和金色卷发女人找了个树荫下坐着,手里端着水杯美名其曰天气太晒要随时补水。黑框眼镜一行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几人站在一起,马甲男甚至打起了瞌睡。   蒋旭升站得有点累,忍不住开了口:“这个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跟在蒋旭升声音之后响起来的赫然是小花终于忍耐不住的尖叫:“谢祈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受不了,怎么会有这种奇葩搁这儿戳脑袋戳了整整两个小时!!   他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没意思吗?   BOSS的尖叫声格外刺耳,那一下像是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钻进脑袋深处。一群玩家表情狰狞得捂着脑袋缓了足足十分钟才勉强将尖叫带来的震撼和难受给压下去。   谢祈揉了揉耳朵,用一种颇为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小花:“你叫起来很难听,下次别叫了。”   小花:“啊啊啊啊啊!!!!”   谷甜甜见状,赶紧咽下口中的白水,紧张道:“大事不妙,这个boss好像真的疯了。”   金色卷发女人:“……”   这要是换成她,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崩溃了。   “阿祈。”人群之外,一直站在小孩的包围圈外头的男人提醒道,“四点了。”   谢祈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终于没有再戏耍小花。正巧轮到他弹弹珠,于是他冲小花温柔地笑了笑,不再像之前一样轻轻一戳对方的脑袋,而是拿起,手腕开始用力,咻一下砸了出去。   小花见状,毫不犹豫地动用能力想要这颗脑袋砸飞。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能感觉到似乎有种格外强大的力道在与她作对,她将那脑袋砸向一边,那股力道就会重新将脑袋扔过来。短短的几秒钟像是过去了一辈子,而围观群众们也见识到了巨无敌离谱的一幕——   那颗脑袋停滞在半空中不动了。   对的,它没有掉下来,也没有继续飞,就这么直直的悬挂在半空里。   黑框眼镜的脸色黑得仿佛使用过度的锅底,咬牙切齿的骂人:“这傻逼boss,作弊未免也作得太过分了。”   小花听不到黑框眼镜的吐槽,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口中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阴冷的风吹来,无声无息中有一道透明的鬼影抬脚就往对方的胸口一踹,然后用长长的手指捏着脑袋,一把将小雨的头颅撞飞。   小雨的头颅和小花的身体是同一时刻飞出去的,两者嘭哒一声摔在地上。   小花龇牙咧嘴正准备爬起来时,只觉得眼前落下了大片的阴影,眼瞳中倒映出谢祈修长清瘦的身影,他还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可眼底却闪烁着极为明显的调侃:“小花小朋友以后还是要多多吃饭呀,不然被一阵风就吹倒了……也太没面子了。”   “哦对了,弹弹珠的游戏暂时看来是我赢了,就是可惜你没法将我这颗漂亮的脑袋带回去了,见谅啊。”   小花再次发疯:“啊啊啊啊!!!”   谢祈拍一拍衬衫上被溅到的草屑,淡定离开,走的时候顺便催促其他的孩子:“午休后的玩耍时间到了哦,现在大家可以休息洗漱然后去吃晚饭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纷纷松开了手,转身进了建筑物内。   …   孩子们都离开了,玩家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尤其是铁哥和马甲男忽然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有准备今天晚上的晚餐,于是着急忙慌地跑去了后厨。   而谷甜甜和金色卷发女人走到谢祈的身旁,后者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谢祈,真心实意的夸奖:“我经历了三个副本,见过杀了boss的大佬,但没见到能把boss气疯的大佬,谢先生可真厉害。”   谢祈很淡定:“小孩子脾气不好,一点就着而已。”   谷甜甜抬起手,吸引了谢祈和傅厌的目光看过来:“我和阿周决定把他们六个的脑袋挖个坑埋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虽然大家都素不相识的,但相逢就是缘分,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无常的游戏副本里。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活着死了都一样。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下头。挖坑是个体力活,谢祈不太乐意干,所以他随手抓了个正要去洗漱的小萝卜头——一个向日葵之家的小孩,将偌大的铁锹交给他:“帮哥哥挖个坑你就是好孩子。”   那小孩看看比自己还高的铁锹,又看看谢祈,皱起了鼻子。   谢祈见状赶紧又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们的好朋友小花平时情绪不太稳定,尖叫的模样可吓人了?她是不是平时对你们不好?总是欺负你们?”   小孩愣愣看着谢祈,回忆起刚才小花的模样,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谢祈:“是吧?你不知道,哥哥以前干过医生,小花这是生病了。而且她这种病很危险的,以后肯定会伤害到你们的。只要你帮哥哥把这个坑挖了,哥哥立马想办法把小花送出向日葵之家,保证她不会欺负也不会伤害你们。”   谷甜甜:“……”   金色卷发女人:“……”   这忽悠人忽悠得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在两个女人还在为谢祈的操作而震惊的时候,谢祈颇有几分等不及的调调,扭头就用上了道具[蛊惑]。这下子,原本都快走到餐厅门口的几个小孩都扭头走了回来,然后在谷甜甜跟金色卷发女人震惊的目光中,拿起铁锹挖起了坑。   两人:“……”   谢祈直接忽视他们的眼神,开始当监工,有了人帮忙,六颗脑袋很快就被埋进了土里。谢祈起身拍拍手,示意谷甜甜和金色卷发女人可以走了。   傅厌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眼尾的冷淡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手臂搂着谢祈的后腰,他笑着问:“看来玩得很开心。”   谢祈偏了偏头,眼神无辜:“还行吧。”   不过看boss忍无可忍的生气确实蛮有意思的。   下午五点到六点,是孩子们吃晚饭的时间。虽然马甲男和铁哥一边忍着恶心一边做菜,厨艺水平直线下降,但孩子们还是吃得很开心。玩家们这一回学乖了,只盛了点白米饭吃。至于谢祈和傅厌,两人不吃饭也饿不死,索性便没有动筷子。   再次在餐厅内和小花碰面,这位副本boss已经恢复了最初可爱的模样,换上新裙子的她甚至可以在见到谢祈一行以后微笑着喊一句哥哥姐姐。   谷甜甜惊叹:“boss的精神状态果然不怎么样,刚才气成这样,现在就能好好说话了,起伏太大,需要远离。”   然后拉着金色卷发女人往谢祈的身后走了两步。   小花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却也没当回事,她已经用过晚餐,餐盘里吃得干干净净的。她一边将餐盘放到桌上,一边对正在吃饭的玩家微笑:“叔叔姐姐们不可以浪费粮食的哦,不然今晚要做噩梦的。”   玩家没当回事。   吃过晚饭还需要给孩子们讲故事,黑框眼镜说自己讲故事没水平,建议让几个女玩家来。女玩家们对视一眼,谷甜甜撇嘴,然后问:“那明天你们陪他们玩游戏?总要合理分工吧?”   黑框眼镜:“可以。”   四个女玩家盘算着该如何分配宿舍,就听谢祈道:“二人一间去给他们讲故事,我和傅厌也参加。”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去小花在的那个房间。”   谷甜甜看他和傅厌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扭头对其他三个女玩家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金色卷发女人已经从白天的一番经历中感受到了谢祈的特别,当即点头:“可以先给小花点根蜡烛。”   三楼孩子们的卧室内。   谢祈迎着小花的眼神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然后冲各位小朋友露出笑容:“今天我来给小朋友们讲睡前故事,大家喜欢听什么样的?”   小花刚要张嘴,谢祈便打断她:“鬼故事怎么样?”   小花:“我——”   谢祈:“一个主角叫做小花的鬼故事怎么样?”   小花的表情开始逐渐崩塌:“我觉——”   谢祈:“一个主角叫做小花且主角被恶鬼暴打的鬼故事怎么样?”   小花表情再次崩溃,手指捏成拳头:“我觉得——”   谢祈:“一个主角叫做小花且主角想玩弹弹珠的游戏最终却被恶鬼暴打的鬼故事,这总可以了吧?”   小花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第67章 向日葵之家   067.   小花的尖叫格外刺耳,像针扎进了耳膜,刺进了脑袋内部的神经,一般人都受不了。   谢祈揉了揉有点疼的耳朵,抬手抓起小花床上的枕头,当着小花震惊的脸蛋将枕头的拉链拉开,掏出了一把棉絮,修长的手指将棉絮搓了搓,塞进耳朵。   随后还格外体贴地冲着傅厌招了招手。   男人迈着长腿走过来,谢祈直接从小凳子上站起。这凳子是真的很小,有点像小朋友的专座。但现在,他一把按住傅厌的肩膀将人往下按。傅厌的长腿显眼,谢祈就这么淡定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又搓了点棉花塞到他的耳朵里。   傅厌被谢祈的行为逗笑,漆黑深沉的视线划过青年那理直气壮的表情,薄唇勾起了弧度。修长冷白的手指扶住谢祈的后腰,谢祈便将身体放松的靠入他怀里,抬眸冲着小花温和的笑:“我们继续。”   小花:“……”   怎么,现在不止是要气疯她,还要强行给她塞狗粮是吧?   小花的表情在一瞬间更加狰狞了。   谢祈全当看不到,只继续:“有一天,小花所在的孤儿院迎来了一群义工——”   小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到谢祈的嘴里蹦出一两句“小花身娇体弱竟然被一阵风吹倒”、“有个叫谢祈的义工贼帅,一两招打败满肚子坏心思的小花”时,脸色黑沉,但已经闭口不言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叫了也没用。   她现在只想把谢祈给捏死。   “小花的恶毒计谋被谢祈破坏以后,气得三天三夜没吃饭,人都瘦了一圈。”谢祈讲故事讲得很兴起,瞥一眼已经将被子拉到头顶将脑袋全部盖住、连头发丝都不留一根的小孩,果断抬手把她身上的被子给拽了下来,“小孩子不可以蒙着被子睡觉,对身体不好。”   小花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看着他。   那眼神跟刀子似的,要有多锋利就有多锋利,刮在人脸上能轻易见骨。但谢祈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以他的脸皮厚度想要承受这种攻击简直无所畏惧,他冲小花露出更温柔的微笑:“一个故事讲完了还睡不着吗?那这样,我再给你讲一个,你喜欢听小美人鱼的故事吗?”   小花的嘴唇似乎动了动,谢祈不太能听到,但隐约能看清楚对方的嘴型应该是——哔哔。   需要消音的那种。   他面不改色:“以前有条小美人鱼很向往陆地上的生活,但她没有人类的双腿,所以她只能去找巫婆。巫婆的名字叫小花,还有一个奇葩的习惯——别人找她办事的时候,她要求别人骂她一句哔哔。”   小花:“……”   半个小时以后,小花那张天使脸蛋看上去有几分疲惫。短短三十分钟,像是熬过了漫长的三十年,谢祈的故事从小美人鱼讲到了拇指姑娘,而毫无例外的是,里面总有一个喜欢骂自己哔哔的反派人物叫小花。   小花忍无可忍,但嘴巴也骂干了,谢祈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表情控制不住地狰狞了无数回,差点吓哭宿舍内其他的小朋友。于是刚刚还说着“小孩子不可以蒙着被子睡觉”的青年抬手就把她的被子拉到了头顶,纯白色的被子覆盖着小花,活像是白布盖在了尸体上,下一秒就要被送进火葬场。   到最后,小花将枕头抱在怀里,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棉絮猛地塞进耳朵里,以此来躲避谢祈的念叨。然而……她很快发现谢祈的声音能轻易穿透棉絮。   简言之,这自制的耳塞没用。   小花:“……”   怎么办,身心疲惫。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   黑框眼镜一行并没有担任起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的任务,他们先是去整个孤儿院探查了一圈,发现孤儿院的内部设置十分简单,除了眼下他们所待的建筑物之外,只有建筑物的后侧方有几个并排挨在一起的小房子。   房子是木质结构,木门上上了锁,但这种锁对于玩家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铁哥在房子周边找了找,很快找到了一把被随意丢在角落的树下的斧头。他弯腰捡起斧头时察觉到斧头的刀锋上残留着一些红色的印记,几个玩家凑在一起检查了一下,可以确定这些红色印记就是血。   铁哥等人对视一眼,黑框眼镜推了推镜框冷笑一声:“看来这个孤儿院的乐子挺多的。”   随后又冲铁哥抬了抬下巴:“先把这扇门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在不知不觉中,这些玩家似乎以黑框眼镜为首。铁哥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但手指握住斧头的刀柄收紧,肌肉线条从小臂延伸至大臂,肌肉鼓起。手臂抬起又下落,刀锋咔哒一声正正好砸在了门锁上。只听吧嗒,被斩断了的锁扣松开,黑色的锁掉在地上。   正巧赶上身后吹来一阵风,将木门吱呀一声悄悄吹开了一条缝。   黑框眼镜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手电筒,手电筒打开后,呈直线的光线立刻照亮了狭窄的木屋内部。灯光随着黑框眼镜的手微晃而从某处一闪而过,铁哥却在下一秒蓦地握住了黑框眼镜的手腕,喊了一句:“等等!”   黑框眼镜:“怎么?”   铁哥:“你正前方。”   话音刚落,吧嗒一声灯开了。   两人蓦地扭头,见那秃头男冲两人无语地指了指头顶,头顶那白炽灯亮得闪眼睛,根本用不到手电筒。铁哥和黑框眼镜抿了抿唇,下一秒又被旁人的惊呼给吸引了注意力。   蒋旭升的眼瞳控制不主地瞪大,眼中印出一颗颗头颅。   如果说,先前小花让人抱着六颗玩家的头颅出现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和惊恐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就将这种震惊和惊恐放大了无数倍。入目全是眼眸紧闭的头颅,一排有二十个,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一共五排,但每一排之上还叠高了好几层。   乍一眼看去,起码都有六七百个人的脑袋。   而就在众人注视着这一幕的时候,那放在最高处的人头微微一晃,突然从高处坠落,啪嗒砸在了地上,又滚了两圈滚到了其中一位玩家的腿边。玩家被吓了一跳,赶紧后撤了一步。   他就站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后撤一步时身体撞上了木门,又被吓了一跳。   黑框眼镜见他这么大反应,着实有些嫌弃。他不愿意在这玩家身上浪费时间,便回头继续盯着这些人头,半晌才道:“这些应该都是被他们用来玩弹弹珠游戏的玩家,就是不知道哪些是死在那司机手里,哪些是死在小花手里的。”   众人抿唇。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忽然撞上。   在这种神经微微紧绷的时刻,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轻易引起众人的警觉,如今也是。在门发出碰撞的声音时,黑框眼镜等人蓦地扭头。   同样靠在门边的秃头男见状也瞥了眼门,嘀咕了一句:“是风吧。”   然而他下意识推了两下门,那扇看似薄弱老旧的木门却纹丝不动。秃头男终于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对劲,他的脸色有了变化,赶紧走到门前将门向外推——   推不开。   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了无数可怕的画面,他的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声音也在此时绷紧了:“怎、怎么回事,打不开门!”   “打不开?这么扇破门竟然打不开?” 铁哥的目光在看向秃头男时染上了几分怪异和无语,那眼神跟看细狗没区别,他一把按住秃头男的肩膀,手指成五爪嵌进秃头男肩侧的骨头将人拎起放到身后,然后将门一推。   脸色骤变。   与此同时,蒋旭升忽然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这儿好像少了个人?”   少个人?   黑框眼镜的目光在身后的人群中一扫而过,终于意识到最开始被掉落的人头吓得后退的玩家不见了。他不确定地又数了两遍,眼神逐渐阴冷起来:“他关的门?做什么妖呢?”   “这破门推不开也没关系。”铁哥手里还拿着那把斧头,示意其他人往后站一站,再一次拎起斧头朝着木门砍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那么锋利的斧头、可以轻易斩断铁锁的斧头在撞上木板时,反倒是被震得晃动,铁哥握着木柄的手指发颤,疼痛从指尖一路蔓延至肩膀。   门,纹丝不动。   虽然砍门的人是铁哥,但斧头撞门的这一幕却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没有人错过这诡异的一幕,于是表情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蒋旭升脸色微白,迟疑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他用了什么道具?”   铁哥拎着斧头,脸色并不好看,他说了句有可能以后,又觉得很奇怪:“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框眼镜:“可能是想逼我们交出手里的道具。”   蒋旭升闻言立马用拳头捶了捶大门,一边捶一边喊:“哥们,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你想做什么啊?”   回应蒋旭升的是漫无边际的空气。   仿佛无人在外。   连着喊了好几回,门外始终是空空荡荡的,无人应答的模样。蒋旭升这时候也有些不确定了,他环视了一圈四周,这间狭窄的房子里并没有窗户,而门缝严严实实拢在一起,连一丝缝隙也没给他们。所以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他面色奇怪:“他真的在外面?”   秃头男:“可是他不在外面能在哪里?”   好问题。   蒋旭升闻言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扇门他也打不开,只能往后撤了两步。也正是后撤的这个动作,脚后跟踢到了重物,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踢到的正是原先掉下来的脑袋。但此时,脑袋是正朝着他的脸的方向的,那双紧闭的双眼也已经睁开,且——   蒋旭升的瞳孔瞬间紧缩,猛地抬手拽住了铁哥的手臂。   过于用力的手指指节在泛白,铁哥皮硬肉也硬,虽然没有感到疼痛却还是被蒋旭升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过去。这一眼,便看到男人骤然苍白的脸色以及暴露着浓浓惊恐的瞳孔。   蒋旭升咽着喉咙,声音艰难地从中冒出来:“他……”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蒋旭升颤抖的手指往下看去,看到了那颗头颅。   这张脸……赫然就是刚才他们在讨论的玩家的。   可在此之前明明是一个他们素不相识的人!   所有玩家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黑框眼镜低低咒骂了一句:“这垃圾游戏果然不能用一般的逻辑来解释,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得立马出去。”   地上的头颅在无声无息之间就被换了张脸,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得到那玩家肯定死了。   他们绝对不可以再留下来。   刚说完,地上堆积起来的已死亡玩家脑袋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似的,小山堆突然坍塌,所有的玩家脑袋噼里啪啦全部砸下来,黑框眼镜的眼瞳紧缩,反应神速地掏出了一块银色小牌。道具从他手里立马变大,形成了一块透明墙壁以斜面的角度抵达住了人头的掉落。   这是一枚防御道具。   黑框眼镜一边挡着掉落的头颅,一边冲其他人道:“赶紧想办法出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跟刚才那个掉到玩家脚边的脑袋有关系。”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那些头颅都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瞳消失不见,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脑袋踩着另外的脑袋,一点一点挣扎着朝着透明屏障的顶端爬过去。   黑框眼镜所用的防御道具面积是固定的,且并非很宽敞,两侧的宽度倒是运气不错的正好抵住整个木屋,但高度却不然。加上透明屏障微微倾斜减低了高度,那些仿佛有自我意识不停往上爬的脑袋便挤得轻而易举,不过短短一两分钟时间,就有一两个头颅从上面掉了下来。   其中一个掉在与铁哥一道的玩家脚边,对方见状二话不说便迅速往旁边撤退,可又在下一瞬间忽然停下了步伐。他的眼神变得逐渐呆滞和无神,整个人一种轻飘飘的状态往前走了一步,只一秒钟时间,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心中震撼,视线下意识想要往其他的头颅转时,被黑框眼镜吼了一句:“别看他们的眼睛!”   像是黑暗中突然爆响的动静,瞬间将人浑噩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一下子少了两人,这令铁哥不敢再浪费时间,他咬着后牙再一次拎起手里的斧头,哐哐哐地疯狂砸起了木门。可惜的是,不管他如何用力,不管砸了多少下,那扇木门就跟被水泥封住了似的,完全没有半点动静。   这么大的动静闹下来,铁哥已经开始喘粗气。   而眼角的余光扫到其他人还傻不愣登站在原地,铁哥觉得有一股气冲向了心头,他捏着木棍忍无可忍地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道具把门打开出去!站在这儿想死啊!”   秃头男几人瞬间回过神来,赶紧将口袋里的道具都拿了出来。   蒋旭升手忙脚乱地翻动着手里的银色小牌,目光很快注意到其中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纸化。   他微微一愣,赶紧道:“让我试一下!”   铁哥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他手里的几个道具,往边上站了站,而蒋旭升则是靠着那让出来的道一把将道具扔了过去,银色小牌如同吸铁石一样吸附在木门上,在光晕闪过后的一秒,木门在众人的视线忽然变成了纸一般的薄片。外面的风吹来时,纸门还在抖动,脆弱得像古时候的纸窗,只需要轻轻一戳就能将此彻底戳破。   铁哥不敢再浪费时间,迅速抬起了斧头。   这一次,斧头落下以后,锋利的刀锋终于发挥了作用,于瞬间将纸门划破。见状,秃头男赶紧上前扒拉了两下,将纸门给彻底扒拉下来。   铁哥将秃头男一脚踹出去,又让蒋旭升等人赶紧跟上,直到木屋内只剩下他与黑框眼镜。铁哥声音急促:“我先出去,你赶紧跟上来。”   黑框眼镜沉着声音应了一声,在听到铁哥说可以走了的时候找回时间迅速将道具收起,往后狂奔。   道具收起的同一时刻,无数脑袋从头顶砸下来,但黑框眼镜的速度也相当快,狂奔至门口以后被守在外面的铁哥接应,拽住手一把扯了出来。猝不及防的一下让黑框眼镜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回头去看木屋,那些头颅就这么一个个再次堆叠起来,再次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地堵着门口的位置。   铁哥看着正对着门口位置的两张脸,心情似乎有些复杂:“我们那一车十个人,现在只剩下我和大明星了。”   黑框眼镜推了推镜框,声音听着有点冷:“你们运气不好。”   顿了顿,忽而说了一句:“大明星那道具倒是蛮有意思的。”   铁哥对上他的眼睛,回答:“他那个死掉的粉丝临死前给他的。”   蒋旭升和马甲男一行人已经远离了这座木屋,马甲男和秃头男的运动神经不怎么样,没跑两步就累得够呛,这会儿一直喘着粗气喊着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当听到蒋旭升说“那些脑袋好像没有追过来”时,立马一屁股坐在冷硬的台阶上,整个人向后仰倒。气息粗重,眼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二人狼狈疲劳地眼神发虚。   蒋旭升身为明星,平时一直有做身材管理,运动也比较多,此刻情况倒是还行。而另一位衣服上绣有邓字的年轻人虽然全程都很沉默,不怎么开口说话,但却紧跟着大部队。   马甲男休息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似乎还有两个人没赶上来,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脑袋往来的方向探了探,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忧的问:“铁哥他们怎么还不过来?应该不是出问题了吧?”   秃头男:“怎么可能,他们俩明显是有真本事的。就算要出问题,也肯定是我们先。”   其他几人:“……”   虽然这话说的很难听,但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马甲男开口询问。   衣服上有邓字的年轻人忽然说了句:“他们回来了。”   视线之中,除却他们现在已经抵达的建筑物,旁处都十分黑暗。就像刚才那小木屋前其实也有路灯,但灯泡早已不能使用。而其他地方的路灯要么灯光微弱,要么没有灯泡,因此是完全漆黑的一片。   于是,马甲男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勉强看清楚黑暗中有人走出来,见铁哥和黑框眼镜完好无损,几人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人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黑框眼镜镜片下的眼睛扫过或站或躺着的几个玩家,眼底的嫌弃不露声色。他是有心想再探查一下孤儿院其他地方的情况的,但经过刚才一回,其他的玩家们肯定都不乐意继续下去——   黑框眼镜看不上他们,但却觉得不能缺少他们。   因为多一个与他一同探查的人就相当于多几个道具,能将他的安全系数大大提升。   他沉思两秒果断开了口:“算了,今天也算是惊险万分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巴不得。   马甲男和秃头男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原本还因为疲惫而抬不起来的双腿忽而又充满了力气,当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股脑儿冲在最前面。   但刚走到三楼,属于孩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便响了起来。   “……这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叫什么?”   蒋旭升认真听了听,道:“这个声音好像是那个叫小花的。”   也只有小花会这般尖叫。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几人现在身心疲惫,完全不想去管小花为何尖叫,他们赶紧走到自己的宿舍前推开了大门,马甲男和秃头男摸着黑直接躺倒了床上,跟在后面的蒋旭升抬手将房间里的灯打开,这一开才发现属于谢祈和傅厌床铺的床帘竟然是打开的。   蒋旭升往里瞧了一眼,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一愣:“谢祈和傅厌还没回来啊?这都很晚了。”   他说着看一眼放在角落里的闹钟,上面显示已经快十点了。   “根据义工手册,孤儿院的孩子不是八点钟就要入睡了吗?现在十点了,那个小花还在尖叫,谢祈他们也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马甲男眉头皱起,艰难地从床上直起了身体,想要往门外看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只有黑框眼镜声音很淡的回答:“没听那女玩家都叫他大佬的吗?而且他身上有不下十个道具,怎么可能轻易出事。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早点睡吧。”   铁哥闻言不免也赞成地点了点头:“我们今天才来孤儿院第一天,就已经损失了八个玩家,而接下去还得待整整六天,大家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说不定会全军覆没在这。所以,多关心自己,别没事给自己找事。”   马甲男几人一听,觉得这话好像带着几分精致的利己主义,但道理摆在那儿显得完全没毛病。   谁知道谢祈和傅厌那俩人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要是自找死路,跟他们也着实没关系。这么一想,马甲男几人便心安理得睡了。或许是白日里太过疲惫,晚上又经历了一番头颅攻击,浑身的神经在这一刻疲软下来,马甲男很快就睡着了,秃头男紧随其后。   不出半个小时,也只有黑框眼镜和铁哥还睁着眼睛。两人盯着头顶陈旧起皮的天花板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片刻以后也进入沉睡。   沉沉的呼吸声伴随着呼噜声此起彼伏。   马甲男睡得很沉,直到某一刻总觉得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响起了什么声音,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想睁开眼睛看看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眼皮沉重地像是坠着巨石一样,完全无法睁开。   他挣扎了两瞬,依旧是无法睁眼的情况。   但他觉得,自己的感知能力好像变得敏锐了不少。   譬如说,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脖子处似乎贴上了什么冰冷的物件,那种凉与普通的凉有些许的区别,凉意通过皮肤渗进血管内,带来了格外强烈的刺疼感。就好像赤裸着身体站在万里冰封的雪原,浑身的血液也要冻结成冰,他开始瑟瑟发抖,身体习惯性地想要卷上被子给自己取暖。   但不管是眼皮还是手臂、腿脚都处于一种无法行动的状态。   他……到底怎么了?   马甲男明显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正趋于清醒状态,于是对身体无法自控一事显得愈发着急和惊慌起来。他死死咬着后牙挣扎着,手臂不停地尝试抬起,不知道来回了多少次,终于在某一刻,动了!   马甲男猛地从狭窄的单人床上弹起来。   他撩开深色的床帘,满头大汗。随手抓住床上的被子往额头上一擦,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他斜对角的床是傅厌的。此时傅厌上方的单人床床帘紧闭,应当是谢祈已经入睡了。可傅厌的床帘却是拉开的状态,且男人安静坐在床上,似乎在想什么。   注意到马甲男的情况,傅厌掀起眼皮,随口问了句:“有事?”   马甲男对傅厌还是有点怵得慌,傅厌这人其实挺沉默的,或者也可以用冷漠来形容。从他们进入这个副本开始到现在,他说得话很少,时常以一种保护神的姿态站在谢祈的身旁。   马甲男便也不敢跟傅厌多搭话,如今听到他主动开了口,才讪讪的笑了一句:“你怎么坐在这里还不睡啊?我一觉都睡醒了。”   傅厌:“睡不着。”   沉默了一会儿,傅厌的目光在黑暗中瞥向他,问道:“你刚才怎么回事?”   马甲男听傅厌这么问,便知道自己刚才那过激的反应多半是被傅厌看了个正着,摸了摸鼻子,他的手指触碰上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的头发,露出更尴尬的笑容:“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怀疑我是不是遇到鬼压床了。”   马甲男被刚才那个情况吓得此刻脑子清醒,根本没有丝毫睡意。虽说他觉得傅厌这人不好相处,但此时此刻也只有对方醒着,也只剩下对方来听他诉苦。   于是他将刚才发生在梦里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道:“是真的吓人啊。”   傅厌:“那你现在睡不着了?”   马甲男点头。   傅厌从床上站起来,声音很淡:“正好我也睡不着,要不要出去抽个烟。”   “你还带烟了?”   傅厌嗯了一声,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马甲男的单人床旁,他对马甲男解释:“进入副本之前口袋里正好揣了包烟,我男朋友不喜欢我抽烟,平时得悄悄抽。”   这话说得……让马甲男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傅厌有种刻板印象,因为他不说话就觉得他为人冷漠不好接近。如今一看,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嘛。这不,傅厌还会调侃自己呢。   马甲男在副本之外便是个烟篓子,目光扫到月光下的烟盒,一眼便认出来这香烟价格很高,平时他就算是想抽也舍不得买,于是果断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跟在了傅厌的身后。   傅厌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从门口出去。   而在他们两人离开后不久,靠近门口的秃头男被一阵阴冷的风吹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意朦胧中撩开床帘,竟然看到宿舍的大门似乎开启了大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探头往外一瞧,确认了门不知道为什么的确开着。   难怪冷得要死。   他起身下了床,往门口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对面敞开的床帘。   那里是马甲男的床。但现在床帘打开,里头却没人。联想到打开的门,秃头男隐约猜到马甲男应该是出门去上厕所了。这个孤儿院的条件的确不怎么样,宿舍内部都没有单独的洗浴室卫生间,所有人的孩子和义工都必须共同走廊尽头的洗浴室。   他一边嘟囔着明天早上必须好好说说马甲男,让他记得上厕所的时候也带上大门,一边将门一关,然后慢吞吞地往回走。   意识到现在为止已经从朦胧与浑噩变得清醒了许多,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向靠近窗边的上下两个单人床,看到的也是撩起的床帘,不免摇摇头,心道傅厌和谢祈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在做什么,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情。   他躺下,拉起被子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另一头,马甲男发现傅厌似乎要往楼下走,他跟在对方的身后显得有些奇怪:“不就是抽个烟吗?还得下楼啊?”   傅厌头也没回,只是沉声回答:“走廊里太闷了,楼下能吹吹风。身上的烟味要是没散,我男朋友明天起来闻到了会不开心的。”   这话听得马甲男颇有几分牙酸。   他算是明白了,傅厌这人一点都不难以接近,反倒是很爱秀恩爱。   不过傅厌说得也确实在理,所以马甲男很快走到了一楼。两人站在一楼的大门前,夜风吹来身上阴冷,但恰好能冲淡烟味。马甲男举着香烟吞吐,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我老婆以前也不让我抽烟,但她不知道抽烟很解压。我每天去公司上班,憋一肚子的火,要是连香烟都不能抽了,那简直是要把我憋死。”   “是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马甲男刚想应下继续吐槽,却忽而听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只不过相比之前,这道声音不再那么低沉,也没有傅厌平时的微哑好听,反倒是带着一种极为怪异的尖细:“那你想不想死了一了百了?”   有种莫名的阴冷再次覆盖了马甲男的手臂和脖子,梦里那种莫名的不适再次席卷而来。马甲男正欲回头,却忽而发现自己手里的烟不知道何时灭了,与此同时,更为冰冷的感觉如同攀爬的藤蔓触碰到了他的后颈。   身后隐隐走来一道影子,当站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马甲男终于看清楚——   不是傅厌!   而是一张显得极其陌生的脸!   那张脸上露出满是恶意的笑容,眼神充满贪婪地望着马甲男,那只不知何时贴上他后颈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噗嗤一声嵌进了血肉之中,马甲男的瞳孔瞬间紧缩,吃疼的被迫仰起头。   他张了张嘴:“你——”   对方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马甲男的身体,声音低柔地就像是夜间的鬼魅:“孩子们没有告诉你们,浪费食物是要变成粮食的吗?明天的孩子们又有新鲜的肉吃了。”   马甲男想到今天出现在后厨的肉,眼神愈发惊恐。   同一时刻。   无穷无尽的夜色中缓缓走来两道修长的人影。谢祈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往建筑物的方向走来。先前折腾了许久小花,小花忍无可忍直接爬上了窗户,一双眼睛愤怒地盯着谢祈:“你再说一句我立马从三楼跳下去!”   于是谢祈不依不饶的张嘴说了一句,小花沉默两秒,还真的跳下去了。   这不,谢祈和傅厌过来找人了。   但找半天却始终没找到人。   谢祈丝毫不慌,他心里想着小花要是直接失踪了倒也挺好的。加上他也有些想睡觉,便怂恿着傅厌回程。   然而脚下步子一顿,他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了前方纠缠的两道影子上。 第68章 向日葵之家   068.   马甲男从未觉得死亡如此接近过自己。   他的后颈有血顺着破碎的指甲深痕淌入脖子、胸口,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让他头脑发晕。但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拽起的疼痛却又让他的思绪和意识变得一万分清醒。   他张着嘴,感受着身后之人侧耳过来时暴露的阴冷气息,像剧毒的蛇类用冷冰冰的脑袋贴着他,鲜红的蛇信不停吞吐于脸上。   马甲男开始后悔,他怎么会相信冷漠到除了谢祈谁也没放在心上的傅厌会主动邀请他出来抽烟,细细思索之下这根本就显得不符合常理。可是来不及了,世界上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的手指抽搐着想要去找出那些道具来,但卷曲的手指刚刚碰到口袋,便被身后的人发现了意图,猛地抬手将他的手臂给强行卸了下来。   惨叫撕心裂肺,那声音却依旧如影随形:“嘘,别叫得那么大声,万一吵醒孩子们可就不好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吵醒孩子们会有什么后果吗?”   青年温和的嗓音被夜风送到耳边,听起来温温柔柔,没有半点攻击性。而全部心思都放在马甲男身上的男人竟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的脸上依旧流露着满怀恶意的笑容,嘴角掀起时属于怪物的尖牙十分明显,嗤嗤笑了两声,眼神越发疯狂和激动:“当然是被孩子们一起分走啊。”   “这样啊。”谢祈修长冷白的手指摸了摸下巴,似乎觉得‘被孩子们一起分走’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张嘴还想继续问,男人却倏地回过神来,他的脸色蓦地一变,插在马甲男后颈的手指还未退出来,便连带着马甲男一起后退,直至与谢祈、傅厌拉出了一段绝对安全的距离。   视线不停地在谢祈的身上来回打转,男人盯着谢祈的脸半晌时间,嘴里才冒出一句:“是你?”   嗯?   陡然听到这么两个字,谢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修长高挑的身体往后一靠,顺势靠在了傅厌的怀里,身后的男人自然地抬起手臂勾住他清瘦的腰肢。   谢祈笑盈盈的问他:“你认识我?”   男人闻言却是一声冷笑,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不爽:“当然认识。如果不是你,现在这群蠢货已经全部成为食堂后厨砧板上的食物了。”   谢祈来了兴趣,提议道:“不如仔细说说?”   其实事情很简单。   马甲男一行在意识到食堂后厨的食物竟然是玩家们的尸体,便将所有的食物都扔到一旁,不再动口。用向日葵之家的孩子们的话来说,这叫浪费粮食。   浪费粮食就是眼下的下场——   被这位送货司机在夜晚亲自找上门,幻化做傅厌的模样将人骗出来,再杀了带到后厨,成为明日孩子们食物的原材料。   乍一听好像还不如硬着头皮吃下那些食物。但实则不是。   如果玩家们真的毫无防备吃完了,这一圈的人此刻已经被分割了。   “三三最喜欢人类的脑袋。”耳边有另外的熟悉嗓音响起,却来不同的方向。谢祈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黑暗之中的草木后钻出来一道人影,赫然是刚才他和傅厌找了半天也没见影子的小花。   小花站在人群之外的地方,盯着神色愈发惊恐的马甲男,天使脸蛋上露出了显眼的笑容。唇瓣勾起弧度,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明明可爱得要命,然而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满含着疯狂:   “三三会把所有玩家的脑袋砍下来,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力气很大,斧头在她手里跟梳子一样运用自如。我知道,你们去过后面的小木屋了,那里的玩家脑袋都是三三砍下来的。”   伴随着小花的声音落下,马甲男简直都想哭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好不容易从那个诡异的木屋子里逃出来,怎么到了此刻又要被抓回去成为其中的一个受害者呢?而且,这么多人都浪费粮食了,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他大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嗤嗬嗤的声音,是有心想要说什么话,却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开得了口。   而小花的嗓音也在继续,她上前一步,用格外好奇的目光望着面前那个眼泪鼻涕控制不住的中年男人,嫌弃和厌恶自眼瞳中一闪而过,声音却奶奶的:“你们还没有来得及打开隔壁几个小木屋吧?那里还有小五养的各种宠物哦,它们最喜欢吃人的骨头啦。”   “到时候叔叔会用他最擅长的手法将你的骨头从肉上剃下来,我可以让叔叔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留一点点的肉在骨头上的哦。”   马甲男光是想想都要吐了。   而到了这时候,谢祈和傅厌也体会出了点不同的东西,二人对视一眼,无穷无尽的黑雾自谢祈的身下蔓延,在男人和小花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黑雾已经彻底男人与马甲男给笼罩住了。   极度危险的气息传来,小花故作可爱的脸猛地一沉,抬腿就要往黑雾中冲去,然而一只手轻易勾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屁大点的孩子在谢祈手里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小花黑着脸扑腾着两条腿,气的要命:“蠢货!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   谢祈弯腰看她两眼,轻轻啧了一声:“真是的,小孩子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他的目光朝着四周看了看,几秒钟之后,那团包裹着马甲男等人的浓郁黑雾里伸出了一条人类模样的手臂,在小花震惊且有些惊慌的目光下撕扯下了马甲男衣服的一角,且一把塞进了小花的嘴里。   塞进了小花的嘴里。   小花:“……”   啊啊啊啊啊!!!   谢祈!!   今日一整天聚集起来的满腔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她小小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谢祈的手指下一转,脚尖踩在地上,双手立刻将嘴里的破布扯落。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这一刻覆盖着浓郁的黑线,丝丝缕缕的黑线如同可怕的长虫从她的眼睛里爬出来,紧接着覆盖住了整张脸。   小花的身体爆发出无穷的黑气,那些气息与谢祈的黑雾有着本质的不同,带着一股强烈的腥臭气味。   身上的裙子无风而动,她一步一步朝着谢祈和傅厌走来,黑气狰狞着叫嚣着变化出可怕的吞噬模样,将小花左手边的一棵已经有百年历史的大树连根拔起,且塞入黑气中吞噬掉了。   谢祈眯了眯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丝毫惊慌,倒是显得兴致盎然。   薄唇溢出笑容,带着点评:“有点意思。”   傅厌点头:“确实。”   说话间隙,那黑气已经彻底靠近了谢祈与傅厌。傅厌长臂搂着青年的腰肢往后一放,任由这黑气吞噬自己。   见此情况,小花那张已经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无数浓郁黑线铸就而成的面具的脸下冒出一声冷笑:“不自量力!”   找死!   她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郁,已经包裹住了傅厌。就像是谢祈用黑雾包裹住马甲男和送货司机一样。   但很显然,两者的能力看似相似,实则大有不同。   谢祈的黑雾被风吹散时,那片地上只剩下一个双膝跪倒在地,眼中还残留着惊恐之色,但更多的是死里逃生的庆幸的马甲男。至于送货司机所在的位置,却没有留下一丁半点的痕迹。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直到一只黑猫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跳到了谢祈的肩膀上,优雅高贵的黑猫端坐在的青年身上,身后的尾巴高高翘起摇晃着,嘴巴舔着爪爪上的毛,发出了‘嗝’的一声。   一瞬间,好似能从一只猫的脸上看清楚何为满足。   “你吃了他!”小花愤怒的声音从黑线面具中冒出来,带着点怪异的沉闷。   谢祈啧了一声:“别说的这么重口味,是我的猫吃了他,我可对他没兴趣。”   但小花已经听不见了。   她望着已经走入黑气最浓郁的中心处位置的傅厌,冷冷地掀起嘴角。今天谢祈玩弄了她一天,到了刚才竟然还敢把那么脏的东西塞进她嘴里,她简直忍无可忍!   正好。   谢祈和他男朋友不是感情很好吗?她现在就让谢祈知道失去爱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嘭!   黑气爆发,像是一个虫洞,以小花为中心开始不停歇地吸引周围的东西进行吞噬。地上的花草树木抓不住泥土被强行拔起,狂风席卷着所有的一切,刚刚才感受到劫后逢生的庆幸的马甲男还未从先前的疼痛中回过神来,便觉得浑身一轻,紧接着整个人都腾空升起,跟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卷在风里。   两次攻击下来,他早已承受不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同一时刻,那股强大的风已经吹到了谢祈的脚边。谢祈抬起手,劲风带着锋利仿佛要摘下他的手,然而他整个人像是黏在地上,狭长的桃花眼轻轻一瞥,眼底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在某一刻忽然勾了勾唇。   也是这时,小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种更为阴冷的气息缓缓从不知名的方向如同藤蔓攀附在了她的身上。她全身上下的神经在这一刻蓦地绷紧,一双眼睛四处搜索着气息的来源。直到她看到了站在黑气中坦然自若的男人。   无数浓郁的黑气叫嚣着想要靠近他,但每一阵风都擦着他身侧而过。   所有的攻击在面对傅厌时成了最无用的把戏。   傅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冷得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小花却在此刻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痒、干涩,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睁大——   显然难以理解为什么傅厌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你……”   方才还在面前的人已然不见踪影,等到小花再次感知到傅厌的存在时。男人那骨骼分明的手指已经掐上了她纤细的脖子,他神情冷静、眼眸下垂的望着那张覆盖着满满不可思议的脸,手指轻轻一动,指腹压在小花的喉骨上,一用力。   咔哒。   喉骨碎裂的声音瞬间落入耳中,与此同时那些席卷着的黑气也在瞬间停滞下来。待到黑气彻底散尽,将周围的混乱彻底暴露时,傅厌也从黑气中现身,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将小女孩的尸体扔到地上,压在了一棵被拔起的树干上。   谢祈见到这一幕,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迎上傅厌的眼眸,他眼底浮起浓浓的笑意:“阿厌动起手来可真帅。”   谢祈印象最深的还是在《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副本里,被玛拉带着穿越时间,看清男人分分钟捏死一只只的怪物,登上山巅的画面。   今天的震撼力度与之前完全没得比,但并不妨碍谢祈对自家男朋友进行夸夸。   傅厌迈开长腿走回到他的身边,偏头吻了吻青年柔软的薄唇,手指蹭过他的唇角,目光却再一次落在了属于小花的尸体上,眉目冷沉:“你觉得,她死了吗?”   谢祈思考了一下,摇头:“照理说应该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我个人觉得这个副本的玩法应该是安然无恙度过七天,就可以离开了。”   他说着又愣住了。   眼神望向傅厌,一脸认真:“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把所有的孩子给弄死,不就好了?”   不用做饭,不用做游戏,不就不会死了?   傅厌:“……”   真不愧是谢祈,这种粗暴简单的手段确实是他的风格。   但是——   他隐晦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我觉得还可以再看看情况。”   谢祈心道也是。   …   此时的建筑物外一片狼藉,谢祈和傅厌也没有想要打扫的心思。小花的尸体大大咧咧扔在一旁也没有谁愿意处理,倒是不远处陷入昏迷的马甲男也不知道是感知到了安全还是由于其他的什么原因,竟然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骤然看到眼前的画面时,恨不得再次眼睛一翻睡过去。   因为,他正对过去的位置恰好是小花的尸体。   小花的脸并没有恢复成最初的天使模样,但攀附在她脸上的黑色线条也消退了不少,这也就导致她此刻的模样更加恐怖,白皙的脸蛋上留有黑色的印记,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死亡而睁得十分大,恰好死死盯着马甲男。   马甲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仓皇着后退爬向了一边。   他闹出的细微动静也顺利引起了谢祈和傅厌二人的注意。谢祈扭头看过去,正对上马甲男的眼睛后,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讲实话,谢祈对这个马甲男的印象还算不错,傅厌也一样。   毕竟从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以及智商来看,属于不太聪明、没坏心思的那一挂,这样的人不爱搞事,比较让人看得顺眼。   谢祈走到他的面前,傅厌便如同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但马甲男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见此情况,谢祈只道:“放心,这次是真人。”   马甲男心道也是,要不是真人怎么会救他一命,还杀了小花。   他冲小情侣露出讪讪的笑容,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谢祈:“不必客气,时间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   马甲男诶了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但或许是经受的打击太大,一时间又趴倒在地,费了好大一阵劲儿才勉强站起身。谢祈就站在他一侧的位置,目光扫过他后颈几乎成血河的伤口,问他:“有治愈系道具吗?”   马甲男一愣,点头:“有的。”   谢祈:“嗯,那记得用上。”   随着傅厌迈步往台阶上走时,他脚下的步伐却微微顿了顿,继而偏头提醒:“道具藏好点,别蠢到别人问你你就说有。”   这话一起,马甲男更是愣住了。   谢祈这话……什么意思?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几个道具,舔了舔唇,一时不明所以。   …   第二日清晨,黑框眼镜一行人安稳睡了一夜,早上起得也很早。   一群人起来时,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几个床帘依旧挂下来的单人床,分别是谢祈和傅厌。蒋旭升看了眼时间,问黑框眼镜:“要把谢祈和傅厌叫起来吗?”   黑框眼镜丝毫不遮掩自己对这两人的不喜,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淡声道:“不用,谁让他们昨天晚上回来那么晚。”   站在一侧正垂头穿鞋子的马甲男听到这话,抿了抿嘴。   心道得亏是他们回来得晚正巧撞上他差点被送货司机杀人做食材的一幕,否则他今天就睁不开眼睛看太阳了。深深喘了一口气,有心想为傅厌和谢祈说点什么,却听见黑框眼镜对蒋旭升道:“快点,我们还要去做早饭。”   蒋旭升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今天向日葵之家的孩子们的三餐都要交给他和黑框眼镜解决。   他一时有点紧张,赶紧说了句好。   两人很快从洗浴室离开走到了后厨。   蒋旭升自从经历了昨天吃肉一事,对后厨始终保持着惊恐和担心。一进厨房,脸色都变得苍白难看不少,黑框眼镜见状,不由得嘲笑了一声:“怎么,还觉得恶心?”   蒋旭升点头:“是有点。”   黑框眼镜:“你这接受能力也太差了,以前那几个副本是怎么过来的?”   蒋旭升觉得黑框眼镜这话说得不太对:“以前的副本没那么恐怖。”   黑框眼镜陡然听到这话,颇显得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他镜片下的眼睛盯着蒋旭升英俊的五官,扯了扯唇:“说错了,应该是你运气比较好,就光是上个副本里我所遇到的追捕游戏和生死决斗乃至最后杀死国王的游戏,都很……恶心。”   谢祈和谷甜甜讨论过,不在同一个副本的玩家所遇到的白方玩家也是不同的。选用不同的玩家对于游戏系统而言根本没有丝毫困难,因为它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文明,弄死了多少人。它只需要在那些死人堆里随机找出14个安排进副本就可以了。   而黑框眼镜的运气不太好,他所遇到的那些都是能力强悍的可怕分子。若非当时他们的国王是其他文明的玩家,早已拥有丰富的经验和足够多的道具,估计他就无法站在这里跟蒋旭升唠嗑了。   黑框眼镜不欲再回想先前那些令人窒息的日子,他偏头看向蒋旭升,想到他的道具,问道:“你在游戏里经常能碰到你的粉丝?”   蒋旭升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应该是一个文明的吧?你没听过我的名字吗?我粉丝还是挺多的,微博粉丝快六千万了。”   黑款眼镜神色淡定:“我不关注娱乐圈。”   蒋旭升:“也正常。”   他随着黑框眼镜一边走到后厨,一边做更详细的解释:“也可能是我的运气比较好,这是我的第四个副本,在此之前的每一个副本都会碰到一两个粉丝,她们都挺可爱的。”   “是么?”黑框眼镜突然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问,“她们都还活着吗?”   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蒋旭升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片刻才装作一脸震惊的模样笑着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通关了当然就活着啊。”   黑框眼镜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两人进入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饭。今天的后厨没有在平白无故地出现肉类食材,货架上只放着大量的面条和大白米。黑框眼镜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有询问蒋旭升的意见,而是直接道:“这样,早上吃白米粥,中午和晚上我们煮面吃。”   他的视线扫过货架,眼底有奇异的光闪过,“我目测这些食物应该只能抵两三天的时间,不知道后面几个组的玩家会不会在每天的三餐上栽跟头。”   不过这些事情暂且不在他此刻的关心之内,他招呼着蒋旭升去淘米,蒋旭升便拿着电饭煲去接米了。   正好此时谷甜甜几个女玩家从外面走来,四人的手中抱着很多绿色的草。   “哎,这可不是草。”谷甜甜冲投来疑惑目光的蒋旭升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阿周说她认识很多野菜,所以一早我们就去孤儿院的各个角落找野菜去了,这不,找到了好多蒲公英。”   阿周就是那金色卷发的女玩家,她笑着点头:“我们也猜测你俩今天应该会煮粥,这些蒲公英叶子就当是喝粥小菜了,挺好吃的。”   蒋旭升一个大明星,虽然平时也偶尔吃吃草(蔬菜沙拉)过日子,但蒲公英一类的食物还真没有尝试过。他眼底流淌出几分好奇,赶紧让了位置给女玩家们。   清理蒲公英叶子的工作是阿周做的,谷甜甜有心想帮忙但被阿周拒绝了,于是她就站在边上跟阿周聊天。   黑框眼镜昨日和谷甜甜发生了一点冲突以后,如今看到谷甜甜便觉得眼睛疼。他端着洗赶紧的米走到一旁,从谷甜甜身旁路过的时候,声音很淡地说了一句:“无关人员就不要站在这里碍事了。”   谷甜甜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是在内涵自己,当即冷笑一声:“怎么,碍你事了?”   黑框眼镜盯着她,镜片下的目光看上去阴冷,但被一片镜片阻挡,那视线便显得无法察觉起来。黑框眼镜收回目光,只道:“你要是留下来也行,过来帮忙。”   谷甜甜立马翻了个白眼:“昨天不是你自己分配的工作吗?今天你和偶像干活,干嘛要我帮忙?再说了,这里是孤儿院的后厨,不是你家开的酒店,你可没什么权利命令我。”   她想,这个黑框眼镜果然很讨厌,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引起她的怒火。   但黑框眼镜闻言却没有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问:“你不帮帮你偶像?”   谷甜甜:“成年人的活自己做。”   她只是追个星,要个签名,不代表她是大冤种。   凭什么要她帮忙干活?就算是偶像也不行!   但如果是谢祈的话,她倒是愿意的,毕竟谢祈在必要时刻能够救她一条狗命。   阿周很快便将蒲公英的叶子给处理好了,黑框眼镜让他们放下离开,接下去的活交给他和蒋旭升就可以。见状,谷甜甜和阿周都没有拒绝,很快便走出了后厨。   她们刚才只逛了半片孤儿院的地界,现在还想去看看剩下的那半片地有没有其他的野菜,如果有的话,他们中午就不用只吃白米饭了。   两人离开之后,黑框眼镜将阿周整理出来的蒲公英叶子焯水凉拌,他的动作很熟练,一点都不像是不会做饭的样子。蒋旭升盯着他看了几眼,没吭声,但黑框眼镜却主动道:“在这种游戏里,有时候还是需要伪装的。”   随后,他话音一转,对蒋旭升道:“还说那个叫谷甜甜的女玩家是你的粉丝,现在看来也就这样嘛,连帮你干点活都不愿意。”   蒋旭升回忆起刚才谷甜甜毫不犹豫拒绝黑框眼镜的表情,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原本谷甜甜一眼从人群里认出来他来,他还以为谷甜甜是他的脑残粉,可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可能的确是喜欢他的,把他当做偶像,但她明显更利己。   “我们合作怎么样?”   “什么?”蒋旭升蓦地抬眸看向说话的黑框眼镜。   对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眼底有些旁人无法读懂的笑:“你知道每个人的道具都很重要吧?我们合作,去把那些玩家的道具都抢了,平分,如何?”   蒋旭升瞪大眼睛,似有些不可思议:“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黑框眼镜耸耸肩膀:“很显然,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来的路上你的粉丝是因为你而死的吧?可现在距离游戏结束应该还有六天时间,你还得坚持六天时间。可是谷甜甜连帮你干活都不愿意,更别提在关键时刻救你,甚至为你献身了。所以,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多找点保命手段。”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你觉得呢?”   蒋旭升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   男义工宿舍下方的单人床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谢祈被男人严丝合缝地按在怀里,两人是紧贴的姿势,他的后脊贴在墙壁上,清晨微冷的触感钻进皮肤,令他还有些混乱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脖颈边男人细密的亲吻和啃咬又很快将他的意识彻底拽入迷离。   谢祈身上的白衬衫松松垮垮挂在手臂上,透明的触手在其中不怀好意,引起身体一阵一阵的颤栗。他睁开眼睛,眼尾处残留着显眼的潮红,冷白的手指抵上男人的胸膛,声音沙哑:“阿厌,要起床了。”   傅厌炙热的呼吸落在他侧颈,嗓音很低的应了一声,声音出口以后变得格外沙哑:“再等等。”   昨晚两人从外面回来以后便如同白天的午睡一样,睡在同一个单人床上。刚入睡时倒是还好,谢祈也挺乖,大概是因为困了所以没作什么幺蛾子。但等到早上其他的玩家离开,他被吵醒以后,便不得安生。   恰好早上还是欲望汹涌的时刻,傅厌被撩拨以后根本无法自控。   他咬着青年颈项上的软肉,感受着皮下汩汩流动着血液的血管,深深喘息着将升腾的欲望压下去。   然而谢祈却觉得傅厌的呼吸好似更重了几分。   他一顿,忽而用手指摩挲着男人的喉结,咬住他的下巴问:“还好吗?要不要我帮帮你?”   傅厌眼眸沉沉的盯着他。   心道,那自是再好不过。   时间漫长,窗外的风一阵一阵,不知道过了多久,属于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时,谢祈终于撩开了床帘。他起身,站在单人床的一侧抬手慢条斯理扣着衬衣上的纽扣。随着衬衣被一点一点拉起,那片纤薄清瘦的脊背上的红痕也在一瞬间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傅厌从他身后站起,低头亲吻那染着潮红的耳垂,被谢祈睨了一眼才低笑一声,弯腰捡起了散落在床上的衬衣。抬手将衬衫穿上,纽扣却没有扣到最上方,露出了性感的锁骨。   两人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洗浴室。   路上有碰到几个磨磨唧唧的小朋友,被谷甜甜催促着赶下楼。谷甜甜的表情不大好看,看上去很想拍死那群熊孩子。好不容易将又一个故意逃窜的小家伙逮住丢到楼梯口,一抬头她便注意到了谢祈和傅厌。   谷甜甜脸上顿时染上了笑容:“大佬们起床啦?等会儿过来吃早饭吧,他们煮了粥,阿周摘了点野菜凉拌,我刚吃完,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谢祈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好。   然而等到路过谷甜甜身旁时,女生瞧见那藏在耳后的印记,顿时倒吸一口气。   握草!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显眼的吻痕!   喵的好刺激!   要不是情况不对,她简直想把这两人再一次推进房间里去。   谷甜甜告诉自己冷静,然后一脚踩空了楼梯,差点把自己摔折了。   冷静,绝对要冷静。   她深吸两口气,赶紧回到了餐厅。   没过多久,谢祈和傅厌也来到了一楼的餐厅,其他的玩家见到他们两人,随口打了个招呼,傅厌去盛粥,谢祈便先坐在餐桌前跟谷甜甜一行说话。但刚开口,身旁便落下一道阴影,谢祈偏了偏头,发现正是马甲男。   谢祈有些疑惑,但还是浅笑着问:“有事?”   马甲男使劲点了下头:“我刚才看到小花了!”   马甲男的声音不大,但男方玩家那边见到马甲男突然去找谢祈本就觉得奇怪,注意力便都在这两人身上,因此很是轻易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让人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看到小花?   谷甜甜迷茫的问:“看到小花怎么了吗?那不是挺正常的吗?她刚刚还在这里吃饭啊,甚至走过来问我谢祈哥哥怎么还没来,我告诉她谢祈哥哥还在休息。”   谢祈的薄唇染上笑,眼底的笑意微微深邃。   他缓缓开了口:“是挺正常的,但昨天晚上阿厌拧断了小花的脖子。”   谷甜甜:“!”   其他人也一副震惊的模样,包括黑框眼镜一行人。黑框眼镜显然想不到谢祈与傅厌昨天晚上竟然还和小花交过手了,眼神里也染上了一点意外。   蒋旭升看看两人,有些好奇的问:“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马甲男举起手:“我的问题。”   他三言两语说了昨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秃头男瞬间瞪圆了眼睛:“握草,我还以为你去厕所没关门!”   马甲男:“……反正大致就是这么回事,要不是谢祈和傅厌,我就没了。”   谷甜甜听完以后只有一句:“果然,大佬还是大佬,跟在大佬身边就是安全感爆棚。”   刚说完,餐厅的门口响起了一点动静。   谢祈偏头看去,只见小花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裙子站在门口,注意到谢祈的目光以后,她用双手托着脑袋,嘴角缓缓咧开,似无事发生一般朝着他打了个招呼:“嗨。”   谢祈歪了歪头,嘴角挑起笑容:“你的脑袋,不用手托着就抬不起来了吗?”   小花心道他怎么有脸发出这种疑问的?   是或者不是,难道他作为傅厌的男朋友还不清楚吗?   就在小花在心底冷笑时,她忽然瞧见谢祈走了过来。青年的手里拿着还没用过的筷子以及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绳子,在小花震惊的目光,将筷子抵住她的下巴和锁骨,用绳子一绑,满脸疼爱:“好了,不用手托着了。”   小花:“……”   谢祈:“要记得说谢谢哥哥。”   小花:“我哔哔哔哔哔你全家!” 第69章 向日葵之家   069.   筷子的长度完全超过了小花的下巴和锁骨的距离,于是就导致了她的脑袋不停地向后仰,向后仰,直到啪叽一下直直地朝着后面翻了过去。   要求小花说“谢谢哥哥”的谢祈以及骂得很脏全被消音的小花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谢祈:“……”   只能看到一大片蓝天白云的小花:“……”   围观群众们:“……”   谷甜甜在良久的沉默以后,手指悄悄指了指小花的后颈,用特别低的嗓音给谢祈提意见:“其实后面也可以架一根筷子。”   谢祈似恍然大悟,于是将剩下的那根筷子咻得一下又卡在了小花的身后。小花的脖子像是能伸展的弹簧,瞬间就被拉的很长,这一幕怪异又神奇的场景让玩家们纷纷发出了感慨:“这就是游戏世界吗?”   人都可以变成长颈鹿了。   小花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她觉得自己来找谢祈示威,想告诉他他这辈子都杀了不了她,简直是一个笑话!大笑话!   忍着心底喷涌而出的怒火,她完全不想在谢祈的身上多浪费一点时间和精力,扭头就走。   谢祈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对方的背影。脑袋被这么长的筷子支撑着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以至于走路的摇摇晃晃的。除此之外好像也不怎么受控制,脑袋偏向左边的时候,小花的身体也会无法自控、下意识地往左边倒去,有点像以前谢祈在饰品店里看到的不倒翁娃娃。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花脚下步子一顿,双手捏成了拳头,满脸漆黑地继续往前走。   将自己送上门的小花戏弄了一番,谢祈转身回到桌边时傅厌已经端着白粥和一小碗的凉拌蒲公英叶子走到了他的身侧,目光从小花的背影上一闪而过,他俯身坐下,神情冷淡:“果然没死。”   谢祈撑着下巴,偏头的动作让他后颈的红痕愈发明显了几分,但无人瞧见。他低头舀着白粥应了一声,声音听着不急不缓的,“没死也挺好的,能增加好多生活乐趣。”   其他的玩家虽然不是故意偷听这对小情侣的对话,但声音是自己钻进耳朵的,没有办法。   所以在听到谢祈这略显丧心病狂的发言时,众人的表情非常复杂。已经见识过青年的真本事的谷甜甜以及马甲男都用一种几近同情又可怜的目光远远望着小花离开的方向。   这孩子运气是多不好,竟然遇到谢祈这种玩家。   …   时间转眼就到九点。   九点到十一点是向日葵之家的孩子们的学习时间,孩子们非常主动的分成了三拨人,各自进了不同的教室。眼见着孩子们已经乖巧坐下,玩家一行却在面面相觑。   “现在这个学习时间怎么办?我们总得有人去给他们上课吧?”谷甜甜嘀咕了两声,“但我又不会唱歌也不会画画,要不我去教他们算数?别的不敢说,十以内的加减法我不用脑子都能脱口而出。”   阿周:“……”   她很想告诉谷甜甜,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不过话音到唇边微微一转,她冲玩家们微笑:“我以前做过家教,会一点音乐。”   黑框眼镜听到这话,镜片下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光,片刻,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温和,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只不过当他口中的话落入其他玩家耳中,却是谁也能听得明白他的计较与打算。   他说:“一个教室有一个老师就够了,还有一个画画的班级。你们女玩家应该比较有绘画天赋?要不你们俩谁过去?”   黑框眼镜所说的‘你们俩’正是长发女玩家和短发女玩家。   谷甜甜的脑子很聪明,她眯起眼睛盯着黑框眼镜看了半晌,但对方显得十分冷静,对她眼里的嘲讽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着问两位女玩家:“你们觉得呢?”   像是为了说服所有人,他又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了,给孩子们上课这个工作我们也走轮班制。今天是你们三个,明天就换三个人,所以你们不用觉得自己吃亏。”   谷甜甜轻嗤了一声:“说得倒是挺好听的。”   两个女玩家不想跟黑框眼镜起冲突,虽然她们打从心底觉得不喜黑框眼镜这个人——女孩子的第六感总是能说明很多事情。   但这种游戏副本里,玩家和玩家理应是一伙的,她们没必要为此挑起不快,导致玩家之间分崩离析。   于是那长发女玩家开了口:“我来吧,我是小学美术老师。”   黑框眼镜闻言双手合十,笑意更深:“这不就很巧了吗?这叫什么?专业对口是吧?那么今天上午的课程就麻烦三位了,我和小蒋去准备今天的午饭,其他人想要探探向日葵之家的情况还是休息都自便,但需要多注意安全。”   扔下所谓的‘忠告’,黑框眼镜也没有在这里多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蒋旭升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看看其他的玩家,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匆匆离开。   马甲男昨夜休息得并不好,但让他一个人去义工宿舍睡觉他又担心会遭遇昨天晚上的可怕事件,所以一时有些迟疑。而铁哥的目的倒是很直白,直言道想去探一探孤儿院,问其他的玩家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他的话同样说得很直白:“我们要在这里待七天的时间,但这个孤儿院很大,按照我对游戏的了解,潜在的危险肯定也不少。提早了解到孤儿院的全部面貌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我希望你们跟我一起走,是因为人多力量大,人多了道具也就多了,到时候应付一些特殊情况也容易一些,你们觉得呢?”   秃头男听的认真,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先点了点。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抽。而其他的几个玩家对视一眼,最终也应下了。   男玩家一行便看向了没做表态的谢祈和傅厌。   铁哥发出邀请:“一起?”   然而谢祈却出人意料地摇摇头:“昨晚睡得晚,感觉有点没睡够,我想回去再躺会儿。”   铁哥:“……?”   他像是完全没想到谢祈的这个回答,一时间眼中都透露出了几分迷茫。早从谷甜甜以及马甲男的口中知晓了谢祈和傅厌的强大,他知道这两位才是底牌,可这两位竟然不打算去探一探?   铁哥看谢祈已经迈步朝着三楼走,而作为谢祈男友的傅厌自然是不甘落后,也一同离开。他愣了愣赶紧上前两步喊了一声:“你俩不去啊?”   “嗯,”谢祈打了个哈欠,狭长的眼尾冒出了一两点水珠,因为困倦而显得神情恹恹,连眼皮都耷拉了下来,“没什么精神,去了也添乱,就不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说完也不管铁哥的表情,手指勾上傅厌的长指,走进了三楼的宿舍。   其他玩家面面相觑,马甲男讪讪地笑了一声:“那……我们还去不去?”   私心里他倒是希望铁哥也说算了不去了,这样他就能回去休息了。毕竟现在有谢祈和傅厌在宿舍,他应该会安全很多。然而铁哥只是看他一眼,继而点头:“当然要去。”   紧接着又像是感慨了一番:“这两位大佬虽然很有本事,但好像不太喜欢集体活动。算了,咱们也不能强求,各位到时候都注意安全吧,走了。”   马甲男一脸菜色地离开。   三楼义工宿舍。   这个时间段,三楼的其他宿舍都没有人,便显得格外安静。   谢祈说睡觉休息,是真的打算休息的。他踢掉鞋子很快缩到了傅厌的单人床上,和男人贴在一起时,又打了个哈欠,继而才慢悠悠地道:“一个两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黑框眼镜让女玩家们给孩子们上课,心底百分之一万含着点弯弯绕绕——   谁也不知道这个游戏副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发难,但根据先前做饭、玩游戏时的情况而言,上课肯定也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上课。   所以他多半是想借着女玩家们今天的经历来摸索给孩子们上课的危险程度。   至于铁哥的心思就更好猜了。   探情况是真的。   但打探的是孤儿院的情况,也是玩家们手中道具的情况。   这两人……可真有点意思。   听着谢祈的感慨,傅厌亲了亲他后劲凸起的棘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们阿祈的心眼子也不比他们少。”   谢祈因为敏感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微微偏头,吐出一两声低低的喘息,颇有几分没好气的问:“你这是在夸我吗?”   傅厌的声音透着几分餍足的懒倦:“当然。”   谢祈怎么觉得不太相信呢。   他换了个姿势,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仿佛自傅厌血液中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催促着他的入睡。谢祈深吸一口,手指揪着衬衣的衣角,闭上眼睛休息。   他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长,一直到十一点二十分左右才被傅厌捏着后颈叫醒。青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来,看到男人漆黑深沉的眼眸,感受着后腰的微凉,声音沙哑:“管一管你的东西。”   话说完,触手不止没有被收回去,反倒是作弄得更加起劲。   傅厌手臂拥着青年清瘦柔软的腰肢往上一提,声音低哑:“管不了,我说了不算,得你来管。”   谢祈心道这男人可真会胡说八道。   触手长在他身上,怎么他就管不了?   他反手扣住压在后脊的触手,用力捏了捏,下一秒男人的喉间便溢出一声很低很低的声音。谢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嘴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嗯,管不了。”   傅厌:“……太用力了,我有感觉。”   谢祈翻白眼:“那你现在管得了了吗?”   傅厌最终还是没忍住,将脸埋在青年裸露的莹白肩头低低笑了两声。   两人折腾了一会儿终于起床,殊不知此刻的门口还站着一个人。谷甜甜一脸复杂地举着手,手掌与大门的距离隔出了大概几厘米。她原本是看谢祈和傅厌还没起床准备来叫人的,但万万没想到这手刚抬起来,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怎么比清早那吻痕的尺度还大呢!   管一管你的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   谷甜甜深吸一口气,轻咳一声转身就走。   算了,他俩爱折腾就再多折腾一会儿吧。   她一个单身狗还是不要随便去打扰小情侣了,这显得格外不懂事不道德。   谢祈在听到那藏在门后面的轻咳时,便蓦地扭头看去。傅厌的手指压在他唇上,低低笑了一声:“看来有人误会了什么。”   谢祈一口咬上男人的长指,牙齿摩着柔软微热的指腹,声音听着有点模糊:“你怎么看着还挺开心的?”   傅厌:“那我也不能哭着去求她,让她当做没听见。”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两人慢吞吞下了楼,来到餐厅时发现所有的玩家都还在餐厅吃饭。中午的午饭是面条,因为没有其他的食材,所以面条的制作方式格外简单,在水里撩熟以后,便在碗里加了点酱油猪油,冲了点开水,再将面条放进去。   谢祈一边吃一边去观察玩家们。   三个上课的女玩家完好无损,随着铁哥出去探路的玩家也好端端的。   注意到谢祈的目光,谷甜甜端着自己的第三大碗面条走到他和傅厌对面的椅子坐下,小声道:“今天上课还挺安全的,而且孩子们都很听话,教什么学什么。就连小花在阿周的课上也很乖。”   谢祈嗯了一声,“那他们呢?”   谢祈和铁哥、黑框眼镜一行人隔得有点远,两人说话时候对方也听不到。   谷甜甜似早猜到谢祈会问,立马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他:“我刚才跟穿马甲那个玩家套了下近乎,他可能是看在你和傅哥的面子上对我还挺友好的。说他们的确遇到了点困难,就在孤儿院后面的一个小木屋里,碰到了很诡异的事情,后来大家几乎都把道具给用了才勉强逃过一劫,不过就算这样,铁哥还是为了救秃头那个受了点伤。”   “有具体说遇到了什么事情吗?”傅厌忽而问道。   谷甜甜点了点头。   马甲男说他们去了后方的小木屋处,当时他们打开了第一个小木屋,发现里面藏着许许多多的已死亡玩家的脑袋。而今天他们则是去了第二个小木屋,小木屋里面都是些碎肉和骨头。   “那些骨头是人骨。”   这是衣服上绣有邓字的男玩家确认的。这个男玩家在眼下一群玩家中属于存在感极低的那一挂,平时不爱说话,总沉闷地跟在人群后面。但他在开口说到这个的时候还跟大家提起了他在游戏之外的职业——一个已经辞职的法医。   因此确认人骨对于他而言很轻易很简单。   第二个木屋里满是人类的碎肉和骨头这一点,似乎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一行四个人在小木屋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有瞧见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准备离开了。恰恰也是这个时候,出事了。那些碎骨竟然在短暂的时间里拼凑出了一个只有骨架的人类模样。而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大门打不开,他们被困死在了这个狭窄的空间内。   秃头男记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听到铁哥低低骂了一句:“早知道应该让蒋旭升把那个纸化的道具先借给我们的。”   但现在没有道具[纸化],所以众人只能认真对付起那个硕大的人骨骨架。铁哥的动作格外利落,但那个骨架被斩断了、骨头散落一地以后却依旧能再次复原。   这也就意味着——   杀不死。   铁哥的表情骤然变得难看无比,他让所有人将自己拥有的道具拿出来看看能否应付这个人类骨架,好在运气不错,在道具被一个个尝试过以后,铁哥只是手臂受了点伤便将其他三位玩家全须全尾的带了出来。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谷甜甜耸了耸肩膀,她说完以后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哪里奇奇怪怪的。”   谢祈闻言,薄唇挑起了笑容。   他道:“要知道哪里奇怪,到时候去那木屋看两眼便知道了。”   吃过午饭是午休的时间,这一次谢祈睡够了倒是没有再休息,但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找了棵孤儿院最大最高的树,拉着傅厌在树干上乘凉。   终于,时间一晃晃到了下午的两点。   这是孩子们的玩耍时间。   昨天的这个时间段让玩家们受了不小的惊吓,因此今天众多玩家都有了心理准备。而且谷甜甜一瞥迎面走来的黑框眼镜几人,忽然笑了笑,然后问了一句:“我记得昨天有人说今天他们陪孩子们玩游戏,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啊?”   是昨天晚上黑框眼镜要女玩家们去给孩子们讲故事时,她提出来的要求,且黑框眼镜当时是同意了的。   黑框眼镜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笑:“当然,我们肯定是说话算话的。”   谷甜甜心道这家伙竟然应下了?脸上的笑容刚真实两分,下一秒忽然听到黑框眼镜的声音语气变了调,开口之时便是转折:“但是——”   谷甜甜脸都黑了,眼睛沉沉盯着他,倒是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屁话来。   黑框眼镜面不改色:“昨天那个小花不是让人抽名额陪他们玩耍的吗?今天如果她也要遵循这个游戏规则,那我们也没办法。”   谷甜甜当场骂了句:“草。”   几个女玩家听到这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心道难怪明知道玩游戏可能会闹出点生命危机,黑框眼镜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原来是在这里耍了点小心思呢。   恰逢此时,小花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孩子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小花虽然很讨厌谢祈,但很神奇的是,她那锁骨到下巴的两根筷子竟然还在。而且……她似乎已经掌握了走路的诀窍,不再是早上走路往左歪或者往右歪的模样了,走得稳稳当当的,甚至还能跑起来。   谢祈见到这一幕,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吗?   没想到小花还挺喜欢的。   谢祈心情也不错,忽然朝她招了招手,然而脱口而出的却并非是‘小花’二字,而是“小长颈鹿,快过来,哥哥有事问你。”   小花:“?”   她脚下的步子停下,眼神颇显迷茫地看看谢祈,又朝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她的身边好像没有叫做小长颈鹿的小朋友。   所以……谢祈这是在喊她?!   小花的眼皮耷拉下来,大眼睛变成了死鱼眼,面无表情地盯着谢祈。   谢祈面色不变,唇角笑意越深:“叫你呢,小长颈鹿,怎么还不过来?”   被谢祈这么一掺和,谷甜甜面对黑框眼镜时浓浓的怒火和想要捏死他的冲动都渐渐消散下去。她甚至还有多余的情绪看一眼小花,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人就是不能有对比。   她觉得小花比她们这几个女玩家还惨。   太惨了!   太惨了的小花决定不理会谢祈,抬脚就想要从谢祈的身旁经过,然而也是这一刻,一只手拎起了她。小花蓦地瞪大眼睛,发现谢祈还好端端地唇角含笑坐在椅子上,那么拎起她的人是——   一扭头,对上傅厌冷淡漆黑的眼眸。   脖子被拧断的感觉仿佛就在前一秒,小花又沉默地收回目光,任由傅厌将她放到了谢祈的面前。   小花不吭声,谢祈也不在意,只是笑吟吟的问:“小长颈鹿这个称呼不是挺可爱的嘛?怎么还生气呢。”   小花还是不吭声。   谢祈:“今天下午你要玩游戏吗?准备玩什么游戏?准备怎么玩?”   说到了游戏,小花刚刚紧绷着的脸蛋有些些许松懈。她黢黑的眼珠子在一行玩家身上扫了一圈,忽而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我不想跟你玩,所以不想告诉你。”   这个‘你’指的是谢祈。   谢祈露出遗憾的表情:“这么可惜吗?”   小花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又对上了傅厌的目光。而且她逐渐发现傅厌的目光正在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花:“……”   虽然她的确死不了,但脖子被捏断而摇摇晃晃挂着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再者,相比之下谢祈只是气人了一点,傅厌好像更加可怕。   被傅厌无声无息威胁的小花脚下步子重新转回到了谢祈的面前,面对谢祈那笑得越来越明显的脸,暗暗咬住后槽牙,深吸一口气装作模样的假笑:“今天玩老鹰捉小鸡。”   老鹰捉小鸡?   谢祈单手撑着下巴,好奇发问:“不用我给你们几个游戏内容,你们自己抽一下吗?昨天那方法其实挺好使的。”   小花:“不,我已经挑好了今天的游戏,也挑好了今天陪我们玩游戏的人。”   陡然听到这话的其他玩家目光微微一闪,倒是几个女玩家相互对视一眼。谷甜甜偏头看向黑框眼镜,对方的眼神尽数遮挡在镜片之下,嘴角却露出了不太明显的弧度:“看来还是得看运气。”   谷甜甜冷笑一声,没说话。   小花并不知晓玩家之间的勾心斗角,她的目光划过一个个玩家,最后手指从玩家的身上指过。   让人有点没想到的是,她的手指第一个落向的人就是黑框眼镜。   见到这一幕,谷甜甜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没想到哥们你运气这么好,肯定是小花太喜欢你了。”   黑框眼镜显然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小花盯上,如今又被谷甜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讽了一番,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以至于看向小花的眼神也变得格外不善起来。   小花手指微微一曲。   她对人类的注视最为敏锐,几乎瞬间就感知到了来自黑框眼镜的目光。黑黢黢的眼睛一转,似乎要透过那镜片望进黑框眼镜的眼眸深处。   ——真有意思。   这个人类竟然敢用这种目光盯着她。   他以为他是谢祈吗?   小花忽然咧开嘴巴笑起来,嘴里的尖牙在这一刻暴露得明显。随手又指了指其他的几个男玩家,小花的对男玩家道:“到时候我来当老鹰,你当大母鸡。”   她指的是那个衣服上绣有邓字的年轻男人。   男人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而后,小花一个一个指过去。   在前法医身后的小鸡们分别是:马甲男,铁哥,蒋旭升,秃头男,黑框眼镜。   谢祈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安静看着小花指使一群男玩家。手指抚上下巴,他长眉微挑,语气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看这个戴眼镜的有点不爽呢。”   傅厌勾了勾唇,“好事。”   …   黑框眼镜被排到最后一只小鸡时,心底思绪不明。镜片下的眼睛微微闪缩,他忽然问了一句:“被老鹰抓到会有什么后果?”   小花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能有什么后果,你被淘汰了,滚一边玩泥巴去。”   谷甜甜:“噗。”   相比‘滚一边玩泥巴去’这几个字,谷甜甜那一声毫无遮掩的喷笑更让黑框眼镜恼怒。但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冷静站在了秃头男的身后。   小花对他眼下的识相非常满意,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参与老鹰捉小鸡的玩家们讲述规则。老鹰捉小鸡的规则十分简单,一共有五轮,一轮是五分钟,五分钟时间内身为‘老鹰’的小花如果没有捉到母鸡身后最尾端的小鸡,就算是母鸡一方胜利。   “所以只要撑过五轮就行了?” 马甲男满脸疑惑的问。   小花微笑:“是哦。”   乍一听好像还挺简单的,但考虑到那只的 ‘老鹰’是小花,以及昨天的弹弹珠游戏里小花疯狂耍小手段的骚操作,马甲男一行还是十分紧张的。   不过小花也说过,如果被淘汰了就去玩泥巴……那是不是证明他们不需要有太多的压力?   意识到这一点,几个玩家又不免松了一口气。   唯独不远处的谢祈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看清楚了小花眼里满满的恶意。他偏头看向傅厌,压低了声音:“小长颈鹿明显不怀好意。”   傅厌点头。   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开始。   依旧是昨日的模样,一群小孩手拉手围成了一个硕大的圈,算做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范围。老母鸡前法医张开双臂,清瘦的身形根本挡不住身后的几个人,马甲男紧张兮兮地用手指死死拽着前法医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我长这么大,几十年没玩过这个游戏了,竟然还有点紧张。”   他身后的铁哥也抽了下眼角:“谁不是,这破游戏我小时候都不玩。”   结果现在要陪一个副本boss。   黑框眼镜站在最后处,他的面前是秃头男。秃头男身材偏矮小,人又有点胖,黑框眼镜的手指都无处下手,最后只能勉强扯住了对方的衣服。他偏了偏头看向隔了几个脑袋的前法医,声音沉沉的:“你记得好好挡着她。”   前法医应了一声好。   小花看着他们交谈,她的双手将系着筷子的绳子收紧,让脑袋更加牢靠地竖在脖子上,然后喊话一旁举着粉红色塑料手表的小孩,说着:“要开始咯,五分钟倒计时——”   话音落下,她小小的身体啪一下就冲了出去。   前法医见状立刻张开手臂想要牢牢挡住对方,但身后的人注意到小花的身影,立马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位于中间的铁哥力气大,他的手指牢牢抓着马甲男的手臂,本身具有的过大力道直接将马甲男的人扯向了一边。   马甲男一惊,脚下的步子趔趄,腿支持不住地面的时候手指更用力的抓住了前面的前法医。结果前法医瘦得要命,根本遭不住身后那么大力道,整个人就像是被风吹倒的树,脚下一滑,立马跌倒在地。   毫不意外的一幕让小花趁机钻到了玩家身边。   眼见着那只小手即将触碰到自己,黑框眼镜的神色一冷,手指有银白色的微光一闪而过,他的面前忽然多了一块透明玻璃——正是昨天用来抵挡无数人头的道具。   小花的脸上本来已经势在必得的笑容在手指触碰到那玻璃以后,骤然阴沉下来。   黑框眼镜笑了一声:“你也没说不能作弊,是不是?”   小花:“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黑框眼镜:“什么?”   小花的笑容逐渐染上血腥气:“我觉得滚去玩泥巴对你来说好像太友好了,我不喜欢。”   她的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浓郁腥臭的黑气,整片空间似乎有被这片黑气包裹笼罩的可怕趋势。马甲男被铁哥一把拎起来的时候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恐,他失声道:“那天晚上就是这样!”   蒋旭升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问一句“哪天晚上”,却突然看到那块用于抵达小花的透明玻璃竟然在黑气之下忽然咔嚓一声,随后嘭啪一声,骤然爆开。   同一时刻,小花的手指穿过碎裂的玻璃,一把扣向了黑框眼镜的脖子。   镜片下的眼睛倏然紧缩,他猛地后退一步。意识到那浓浓的危险气息,黑框眼镜毫不怀疑小花在对他下死手下杀招,他再次掏出了道具,这一次终于不再是防御道具,一道风刃自黑气中飞出去,是朝着小花的脖子的。   小花狼狈躲过,眼神却越来越狠。   那些黑气就如同夜晚一样在无差别的攻击别人,前法医被马甲男死死拽住,两人又被铁哥箍住身体。蒋旭升和秃头男见到情况不对劲,两人分别抱住铁哥的一条腿不撒手。铁哥眼角抽搐,嘴里在疯狂骂人。好在他手里的道具发挥了效果,让他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在狂风中纹丝不动。   包围圈之外,谷甜甜等四个女玩家已经来到了谢祈的身旁,谷甜甜皱着眉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阿周:“看情况好像挺危险的。”   谢祈被四人注视着,表情显得格外无辜,他眨眨桃花眼,“没事,铁哥和这个戴眼镜的不是什么善茬,就连蒋旭升身上应该也有很多道具,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的安危。”   说着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最外圈的短发女玩家:“姐姐往里面站一点,这边有砖头比较高,视线更好。”   女玩家们:“……”   她们对视一眼,果断走上了台阶,一同伸长脖子朝着黑气的中心看去。   小花其实没有攻击铁哥一行人的打算,所以他们的情况还好,虽然有被黑气波及到,但那些黑气没有那么疯狂。但黑框眼镜不一样,他在挑衅了小花以后又攻击了小花,让小花的愤怒值直线上升。   小花徒手接住风刃,黑气从她身侧卷过,将所有突兀出现的风刃全部用黑气卷走。风刃次咔一声化作虚无,小花冷笑出声,那黑气嘭一声爆发,将黑框眼镜猛地撞飞。   他的身体越过拉着手臂的小孩们,飞到了树上。   又掉下来。   镜框掉落,他蜷缩在一起,略显迷蒙的视野中缓缓出现了小姑娘的裙摆。他抬起眼,却被小花一脚踩上,用力地往下一碾,小花冷笑着:“找死!”   咔!   一种怪异的声音传来,小花忽的一顿。   她蓦地低头再次看向脚下的黑框眼镜,出人意料的是,那黑框眼镜已经变了个模样,他的身体如同陶瓷碎片,被小花踩裂以后碎片砸在地上,露出了陶瓷身体里头空空如也的空间。   “呦,翻车了。”   目睹了所有的谢祈缓缓挑起唇。   谷甜甜等人震惊之余不免点头应和,却又听谢祈道:“别误会,我说的是戴眼镜那位兄弟翻车了。”   这不,保命的手段都暴露了。 第70章 向日葵之家   070.   原以为的玩家变成了一个与黑框眼镜等比例且1:1的大型陶瓷人偶,这样的认知让小花的愤怒值攀上了顶端,那种被戏耍的恼怒再次席卷而上。   谢祈耍她的时候她还没有那么生气!   ……也可能是因为习惯了。   但她绝对容忍不了一个下三滥的货把她当成猴子耍。这个带黑框眼镜的家伙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竟然在她的愤怒之中逃过一劫?   她低头望着这个已经破损的陶瓷人偶,面上露出冷笑,两只脚上下不停地往陶瓷人偶上用力、使劲地踩。在黑气退散以后变得格外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一声一声的咔啦咔啦,听着声音再联想到如果此刻被小花踩在脚下的人是真正的黑框眼镜,饶是谷甜甜这些对黑框眼镜有意见的人也鸡皮疙瘩起一身。   嘶,好恐怖。   小花明显有点发泄的意图,将陶瓷人偶彻底踩烂以后,她才扭头看向四周。但她想要找的黑框眼镜却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嘴角掀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孩子特有的奶音:“如果不出现的话,就当你们输了哦。”   她的目光落在其他参加这场老鹰捉小鸡的所有玩家身上,笑容恶劣又带着十分浓烈的嘲讽,望着抱在一起的五人的惊恐表情,微笑:“五局就全当你们输了。恰好我也不想让你们玩泥巴了,如果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剁成肉泥,倒进这片土地,让孩子们玩泥巴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铁哥一行:“……”   谷甜甜:“……她好能拱火。”   谢祈:“小长颈鹿能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把黑框眼镜给叫出来而已。”   阿周:“……”   果然吧,谢祈这位大佬的思维和他们永远都不在一条线上。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点坏心眼地很期待黑框眼镜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抉择。   ——出现就意味着要承受小花的怒火。   ——不出现就意味着放任了其他五个玩家的生死。   当然了,黑框眼镜或许可以通过躲藏逃过一劫,但接下去的那几天他应该也不会太好过。   谷甜甜看热闹的心思比起阿周更明显,也表现的更加肆无忌惮,她招呼着几人围过来,嘿嘿笑着:“我们赌一把怎么样?来猜猜看黑框眼镜到底会不会出现?”   谢祈蛮有兴趣,好奇的问:“赌注是什么?”   谷甜甜一顿。   说起赌注,还真不好定夺。往常还能掏出点钱财来,如今身上一分钱没有,也没什么宝贝……哦不对,宝贝还是有的,道具勉强算一个。   谷甜甜大手一挥:“你赢了明天我帮你上课。你继续睡觉。”   说完又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傅哥的活我也包了,你们一起去睡觉吧。”   谢祈挑了挑眉,现在可以确定之前站在他们义工宿舍门口咳嗽的人就是谷甜甜了。   他和傅厌对视一眼,对于这样的赌注表示相当喜欢。   于是谷甜甜认为黑框眼镜不会出现,而谢祈与她正巧相反。其他的几个女玩家看着有点迟疑,不是担心赌注,而是觉得实在是猜不透黑框眼镜的想法,倒是阿周选择了和谢祈一样的选项。   谷甜甜震惊地瞪圆了眼睛:“阿周你也觉得那傻逼会出来啊?”   阿周指了指那五个还抱在一起的人,笑着说:“这五个人里有几个应该挺厉害的,我个人觉得黑框眼镜应该不至于想要和他们结仇。毕竟如果黑框眼镜在这个时候逃走就意味着放弃了五个人的性命,万一这五个人要是在小花的手下活了下来,那么黑框眼镜不仅要承受小花的怒火,还要承受他们五个人的怒火。”   看上去有点得不偿失。   谷甜甜听完这一番解释,再看看那边的风暴中心,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清晰,否则怎么会和谢祈玩这种游戏。而就在她思考着能否将这个赌撤回来的时候,视野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影。   谷甜甜的视线从人影的手臂缓缓往上,落在了对方的脸上,那个标志性的黑框眼镜实在太过明显,一眼就能人察觉到他的身份。   ——真正的黑框眼镜。   “草,还真被你们说中了!”谷甜甜震惊道。   不远处的风暴中心。   小花眼神阴骘地盯着迎面走来的黑框眼镜,相比她那几乎想要吃人的表情,黑框眼镜倒是显得很淡定。他甚至保持着一副温和绅士的模样,冲小花以及五个用怪异目光注视着他的玩家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才因为肚子不舒服所以去了趟厕所。又想着万一因为我而耽搁了你们玩耍的时间不太好,所以才用了道具,还望各位见谅。”   小花的表情只有几个字:我他妈听你放屁。   铁哥一行看着黑框眼镜也若有所思。   这家伙……简直跟老油条似的。   一般人谁会这么阴险狡诈,在这种游戏里动用道具?   在这场闹剧即将出现第二次高潮的时候,一道细细弱弱的嗓音忽然从旁边钻了出来。那个手里拿着粉红色塑料手表的小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玩家们,提醒他们:“五分钟到了哦,要开始第二轮了。”   黑款眼镜闻言便是微笑:“这么巧?那正好,休息一下我们再开始第二把?”   小花:“你好像很得意?”   黑框眼镜推了推镜框:“怎么会呢。”   小花对他那副装作模样的样子感觉到分外恶心,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走到一旁跟当闹铃一般提示的小姑娘说话去了,与此同时黑框眼镜也走到了其他五位玩家面前,问他们:“没事吧?”   铁哥目光如炬,视线仿佛要穿过黑框眼镜的镜片望进他的眼睛深处,可惜没能成功。于是他只是勾了勾唇,情绪不明:“你还真是出人意料。”   面对铁哥,黑框眼镜倒是显得诚实很多:“见谅,这只是保命手段之一。”   铁哥没再说话,他收了道具,放好,走到一旁休息。   大概过了五分钟,第二轮的老鹰捉小鸡游戏再一次开始了。母鸡和小鸡的顺序没有丝毫改变,但这一次男玩家们似乎默契了很多,前法医在面前阻拦,身后的人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躲避。当小花利用娇小的身材优势突破了母鸡的防御时,她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疼。   小花赶紧收回手,一眼看到自己白皙的指腹上出现了烫伤且焦黑的痕迹。   小花:“……”   这群人类,又在作弊!   她的目光在短时间内迅速扫过所有玩家,无法确定这个新鲜的道具到底来自谁。但这并不妨碍她将目光死盯黑框眼镜。黑框眼镜预感不妙,再次疯狂后撤,躲过了如同炮弹一般冲过来的小花。   别看黑框眼镜在小花和其他玩家面前保持着一副正常模样,心里早就想把小花碎尸万段了。他是个小心又谨慎的人,那陶瓷人偶就是他的第一个保命手段,本以为是个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东西,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游戏最初就被小花给破坏了。   就连那个防御道具以及可以产生风刃的道具在暴露了以后又被直接销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黑框眼镜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原本以为道具只是在小花面前无用,但等拿到手里出现的却是没有任何动静、无法使用的银色小牌。   这让黑框眼镜逐渐意识到了一点——   在小花面前,他的道具不该拿出来。毕竟谁也无法确定他接下来所用的道具是否会被小花全部破坏,这样的话,他的损失实在是太严重了。   所以此刻,哪怕是看到小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黑框眼镜还是咬着牙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躲过。   再一次差点被小花尖锐的指甲扣住脖子,黑框眼镜重重喘了一口气。要是他再躲得慢一点,这会儿他的脖子应该已经被捏碎了——就像是小花本人一样。   但小花的脖子可以被筷子撑起来,他却不行。   终于,忍无可忍地黑框眼镜大声喊了一句:“能不能挡着人?你们前面的到底在干什么?有什么道具赶紧拿出来用啊!我要是被抓了,我们这一局就算输了!”   差点被他拽飞的秃头男在心底暗骂一句:   妈的臭傻逼!   要不是最开始这臭傻逼惹怒了小花,小花也不至于这么疯!   铁哥的表情也不好看,当即便道:“你自己的道具呢?我们的道具用不上!”   黑框眼镜在心里骂一句放屁,却还是死死按捺住没有将自己的道具掏出来,而是狼狈地躲过一劫以后大声喊:“没了,我一共就三个道具。”   谷甜甜扭头看向谢祈,很认真的问:“你信吗?”   谢祈靠在傅厌的肩膀上,狭长的桃花眼里染上了几分意味不明:“我不信。”   谷甜甜点头,刚想说自己也是,却陡然听到谢祈再次开口:“我在我们区的道具排行榜上看到过他的长相,他的个人信息后面确实写着三个道具。”   谷甜甜:“诶?”   那不就证明黑框眼镜说的是实话吗?这还怎么不信?   在她浓浓的疑惑中,谢祈道:“但按照他在这种小游戏里都会选择动用保命道具、用替身防止自己遭罪的手段,我觉得他不应该是那种将所有底牌都轻易暴露在人前的玩家。”   傅厌接上他的话:“他可能有另类手段隐藏了道具数量。”   谢祈点头:“对。”   谷甜甜:“握草,那他也太阴险狡诈了吧!”   谢祈虽然对黑框眼镜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此时此刻他倒是愿意为黑框眼镜说句好话:“人之常情罢了,现在的游戏副本不比先前安全。”   他看向谷甜甜和其他的几个玩家,声音很淡但是含着几分沉稳:“不管是这个副本还是以后的每一个副本,都要记得别轻易把所有的信任交给其他玩家,该防着点的时候就要防着。”   谷甜甜和阿周等人将这话听进心里,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们的目光重新落到不远处正在进行游戏的一行人。所以……谢祈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多多跟黑框眼镜学习,平时多几个心眼子,是这样吧?   大家心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每个人的神色都沉下来,显然是有在认真听讲的。   …   黑框眼镜说完自己只有这三个道具以后,铁哥一时没忍住冒出了一句脏话,“所以你他大爷的现在惹了她却要我们给你善后?”   黑框眼镜:“哪有这么夸张?不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吗?”   小花适时插了一句嘴,她的声音语气和她的眼神一样,都是满怀恶意:“不是哦,我是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太过讨厌了,虽然才想弄死你呢。换句话说,他们确实是因为你受牵连的呀。”   黑框眼镜万万没想到小花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挑事,他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却忽而又听到小花道:“对了,我刚刚还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你们输了的话……就一起成为泥巴吧!”   草!   其他的几个玩家在心底疯狂骂人。   如今小花这么说,分明就是把他们几个人跟黑框眼镜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他们不能让小花抓到位于最尾端的黑框眼镜,否则他们就真的要变成泥巴了。   等意识到这一点,秃头男终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道具甩了出去。他的道具是攻击类型的道具,一路火花四射,在靠近小花时突然发生强烈的爆炸。小花早在他有所动作时便迅速矮身一钻,手指再次抬起,距离黑框眼镜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蹭!   刀片反光,秃头男将另一个道具临时塞到黑框眼镜的手里,道具化作一把菜刀立马朝着小花的手砍了过去。   这要是小花的反应速度慢上一些,估计整只手从手腕处都要被斩落在地。   就这样,小花每次靠近黑框眼镜,都会被阻挡、弹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谷甜甜从站着的围观姿势变成了蹲着,最后又变成了坐着。她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盯着远处,发出了灵魂质问:“什么情况?五分钟还没有过去吗?”   长发女玩家:“我看那只鸟都来回飞了好多次了,五分钟应该早就过去了吧?”   谷甜甜:“但是那小姑娘一直没喊诶。”   谢祈倒是觉得挺正常的:“小长颈鹿和那女孩子不是聊了一会儿天的嘛,她俩是一路子人,女孩子当然站在小长颈鹿那边。”   谷甜甜回忆起刚才休息的五分钟时间里,这两个小姑娘确实黏在一起叭叭叭的说话。只不过她们当时离得远,凭借人类的听力根本无法听清楚两个小姑娘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看来,他们几个人怕是要出点血了。”   阿周的话音刚落,正在玩老鹰捉小鸡的玩家们便忍无可忍地质问小花为什么五分钟还没到,小花一脸淡定,甚至还反问一句:“我怎么知道?”   然后又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说不定让我抓到小鸡,五分钟就到了呢。”   随后又是一波你来我往。   只不过这一次,不管是玩家这边还是小花这边,都朝着‘把对方弄死’的目的动手的。   谢祈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这你来我往实在是有点没意思,他伸手勾着傅厌的手指,在男人看过来时候,微微仰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去看看那边的小木屋怎么样?”   傅厌自然不会拒绝。   察觉到两人离开的心思,谷甜甜有些迷茫地眨眨眼:“你们不看啦?”   谢祈嗯了一声,然后说上一句:“死不掉的,没必要看,我和阿厌去附近转转,你们注意安全。”   谷甜甜点头,与阿周他们目送着小情侣的离开。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阿周纤长白皙的手指勾着金色的长卷发,笑了一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俩和我们不太一样。”   谷甜甜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要说到‘不太一样’,那她可要使劲点头了。   阿周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道:“我是说,我们进副本是迫于无奈,但他们进副本,总让我觉得好像是来旅游、体验乐趣的。”   谷甜甜一脸深沉:“这可能就是大佬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谷甜甜和阿周言语间交谈的主人公此刻已经来到了小木屋前。这里有一排小木屋,按照马甲男对谷甜甜的说法,第一个小木屋并没有要去的必要,所以谢祈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手指推开了第二个小木屋。入眼的木屋内部格外狭窄,里面空空如也的没什么东西。   但如马甲男所说,地面上有碎肉和骨头。就在谢祈注视这些骨头的时候,耳边忽然冒起了一声声卡拉卡拉的动静,身旁的傅厌将人往身边一拉,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在那个角落里,一块看上去很长很粗的骨头正以一种怪异的姿态颤颤巍巍站起来,然后一点一点挪到了谢祈二人的正前方。   紧接着,无数骨头复制了那大骨的动作,将自己拼凑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骨架。   依旧和马甲男说得没有什么区别。   谢祈眯起了狭长的眼,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他的手指勾起一块银色牌子,于指尖弹起,落下的时候嗓音低沉:“我宣布,这个木屋里的玩家道具不起任何作用。”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座庞大的、摇摇晃晃朝着他走来似要攻击二人的骨架消失了——   就像是电视机选择关机以后,画面突然转为黑暗。   与此同时,小木屋内真正的一切也落入了谢祈的眼中。依旧是狭窄空旷的空间,但木屋的右侧有一排的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斧头、铁锹等等,几乎应有尽有。   而货架的下方,一个小东西被木门打开后钻进来的阳光折射出一道光线。   傅厌上前,弯腰捡起。   赫然是一枚道具。   谢祈只瞥了一眼便道:“果然是道具。”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道具还是铁哥放的。他借口探查木屋的情况,用道具构造了一个假象来‘逼迫’其他的玩家亮出底牌。   否则谢祈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先前小花明明说过小五养的宠物最喜欢吃骨头,这个木屋里却还剩下了那么多完好无损如同刚刚剔下来的骨头。   想必是马甲男并没有将夜间发生的可怕经历一字不差地告诉铁哥,所以铁哥不知道木屋内部的正确情况。   只是……马甲男好像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谢祈眼底浮起冷嘲,没再多说什么。他此刻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正放在自己的手掌心,哪里有他的道具[制定规则]。   他缓缓道:“拿到这个道具以后我一共使用过四次。”   第一次是要求崔和卿走路先抬右脚。   第二次是要求[杀死国王]游戏内的空间变化具有特定的规律。   第三次是在三岔路口前,希望找出一条真正的道路来。   第四次就是现在。   以上四次中,只有第三次失败了。   “你觉得有没有说法?”谢祈偏头看向傅厌。   男人的眸色深沉,在沉思了一阵最后忽而开口:“有没有可能,它所制定的规则无法扭转游戏系统所制定的规则?但可以扭转或者要求玩家改变规则。”   这说法在第一次和第四次的使用中可以说得通,那么第二次呢?   傅厌的手指压上青年柔软的侧脸,声音里含了几分笑意:“你忘记了一件事情,[杀死国王]的副本是那个白方国王的精神世界,所以,勉强可以算作是扭转了玩家的规则。”   “如果你将这个道具放在棋盘上使用,绝对不会成功,否则太强了,谁拿到这个道具,谁就可以操纵整个游戏空间了。”   傅厌的话如同一道光,瞬间将谢祈说服。   他冲傅厌弯了弯眼睛,笑吟吟道:“它现在也很强。”   这么说来,他的运气是真不错啊,捡到的道具水平好像都不算差。   对[制定规则]这个道具多了几分了解,谢祈心情还算不错。他拉着傅厌往边上的其他几个木屋走过去,其中一个木屋里有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冒出来,立刻便让谢祈想到了小五的宠物,一般情况下这种宠物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宠物。   所以——   谢祈特别好奇。   他回头,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微亮,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傅厌一眼便看明白了他眼中藏着的意思。男人薄唇勾起弧度,牵着他的手往那木屋门前走,“去见见世面。”   谢祈笑出了声,随后站在一侧看傅厌将门推开。门吱呀一声开启时,那呜咽的声音好似忽然消失,而门板微微晃动,傅厌明明用了不小的力道,应当足以将门彻底推至九十度,但实则只是很微妙地露出了一条甚至没有手掌宽度的缝隙。   傅厌和谢祈对视一眼,前者的手掌再次抵上木门,随后往里一推。也正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黑影倏地覆盖住了傅厌的瞳孔,在对方朝着傅厌的头部一跃而上时,庞大的身体突然死死固定在了半空中。傅厌修长冷白的手指卡住对方脖颈的动脉,垂着眼眸冷淡望着它。   “长得好丑。”   谢祈在上上下下观察了所谓的‘宠物’半晌以后,终于发表了自己的高见。   丑是真的丑,像是无数种动物乃至于人类分别取了一个部分然后拼凑在一起组成的生物。它有一张人脸,但身体是狗的身体,四条腿又是螳螂一般的腿,前肢看上去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此时,这怪物被傅厌捏着脖子,四肢挣扎着想要挣脱,显得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越发狰狞和丑陋。   谢祈沉默了一秒,忽而询问身旁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算是你的老乡?”   同为怪物一行的傅厌:“……”   并不是很愿意承认。   谢祈又忍不住用柔软的指腹摸摸他俊美无俦的脸,有点唏嘘:“还好你长得好看。”   傅厌仿佛听出了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你要是长成这个样子,我们早就分手了。   男人的眼角用力一跳,抬手就将那怪物一把扔了出去。身上若隐若现的气势爆发,那本来还显得格外凶猛的怪物此刻却再次发出了呜咽的嗓音,四条腿趴伏在地上,脑袋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地,一声不敢多吭。   傅厌眼神中有几分藏得很好的嫌弃。   谢祈倒是没瞧见他此刻的目光,身体放松趴在男人的肩膀上,目光扫过了木屋内所有的空间,才发现其实这里并不只有一只怪物,一共三只,而且三只的长相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拼凑起来的部分都不一样——   主打一个奇形怪状。   他发出感慨:“没想到那个叫做小五的,口味这么特别。”   是个人才,以后有机会可以找小长颈鹿引荐一下。   看完了宠物,对它们的能力有了几分浅显的了解,恰好远处发出轰然巨响,谢祈觉得他们也该回去了。   “剩下的几个木屋明天再来看吧,反正还要在这里待五天时间呢。”就当是合理安排景点了。   谁出门旅游会在第一天就把当地所有的特色景点都逛一遍?   他们也得遵循这样的不成文规定。   …   等到谢祈和傅厌悄无声息地回到原本老鹰捉小鸡的最佳地点时,谷甜甜等人正沉浸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中无法自拔。谷甜甜手里抓了把草,牙齿咬着草茎,看上去是因为没有瓜子只能退而求其次。   眼角的余光瞥到说是出去探路的两人回来,谷甜甜赶紧回过神来,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谢祈嗯了一声。   谷甜甜没有问他们探查得怎么样,而是开始飞快讲述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过程以及结果。   在谢祈和傅厌离开以后,所谓的‘五分钟’倒计时终于开启,而后铁哥在进行第三轮的时候在粉红色手表的小女孩身上使用了道具,强迫她必须在五分钟之后提出游戏结束的提示。   为此谷甜甜还特地计算了下时间,发现那道具是真不错,五分钟一到。哪怕小姑娘心中再如何的不情愿,也必须开口。   “那好像是个控制类道具。”阿周轻声道,“刚才的五局游戏里,铁哥总共用了五个道具,地中海用了三个,前法医和马甲男各自用了一个,大明星用了两个。”   谢祈听到阿周张嘴便将这些数字说了出来,眼神往她那儿一瞥,得到了阿周一个温柔的笑容。   而谷甜甜还在震惊于阿周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现在五局下来,小长颈鹿那边输了?”谢祈慢悠悠的问道。   阿周点头:“对,他们把黑框眼镜保护得很好。”   以至于小花气得半死,但却没法做什么。   现在游戏结束了还处于发疯的边缘。   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结束,六个男玩家皆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跌坐在地上。黑框眼镜摘下眼镜擦着脸上淌下来的汗水,气喘吁吁。铁哥看他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是道:“我们救了你一命。”   黑框眼镜擦汗的手一顿,点头,说了句谢谢。   铁哥冷嗤一声,似乎觉得他的这声谢谢实在是有点搞笑。   半晌,他才道:“我奉劝你一句,你要是没谢祈那个本事,最好还是不要去挑衅boss,毕竟现在你也看到了,你惹怒了boss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铁哥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白,说是奉劝,但满含着不爽和警告。   黑框眼镜心知是自己造成的麻烦,所以此时此刻也按捺着情绪应下了。只是等到再次低头,那镜片下的眼瞳里却掀起了无尽的怒火。   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警告他。   他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气,在想到几个玩家身上的道具时,眼底的怒火被光取代,心里也终于好受了一点。   其他的不说,铁哥用在孤儿院的小姑娘身上的控制类道具似乎有点意思,如果可以,他倒是挺想要的。   几个玩家纷纷起身离开了空地,但距离孤儿院孩子们的玩耍时间结束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孩子们分散以后便自顾自地玩着,互不干涉。   谢祈看了两眼便继续拉着傅厌去树上躺着乘凉了。   晚上吃过晚饭便又到了讲故事的时间,因着前一次讲故事是谷甜甜一行女玩家,黑框眼镜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继续要求她们上班,而且经过今天下午的老鹰捉小鸡一事,黑框眼镜明显察觉到他说的话在几个玩家之中似乎没有分量了。   将最初的他取而代之的,是铁哥。   铁哥在安排今天讲故事的人,分别是马甲男,蒋旭升和黑框眼镜。   铁哥看向黑框眼镜,问道:“这样可以吗?”   黑框眼镜面上露出虚假的笑容:“当然。”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铁哥似乎在针对他。因为铁哥给他安排的房间好死不死正是小花所在的宿舍。他站在门口便看到了抬头望过来的小花,对方的眼神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要说有,也只有一种——   弄死他的狠辣。   黑框眼镜深吸一口气,蓦地抓住从他身旁经过的蒋旭升。   迎上蒋旭升疑惑的目光,他对蒋旭升道:“我们换一下。”   蒋旭升也看到了小花,想了想倒是同意了。同一时刻,他听到黑框眼镜压低了嗓音,问他:“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蒋旭升一顿。   黑框眼镜却再次开口:“今天你也看到了,铁哥身上似乎有不少道具,而是效果都不错。你想想,如果这些道具都是你的,你在副本的生存几率是不是会有很大的提升?”   蒋旭升咬着嘴唇,他知道黑框眼镜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这不道德。   像是能猜到蒋旭升心底的想法,黑框眼镜冷笑一声:“在这种游戏里你不会还想着什么狗屁道德吧?在这里,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连活下来都做不到,说再多,也无用。”   蒋旭升的脑袋里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说该听黑框眼镜的,一个又在说绝对不能这么做。   如此纠结了将近五分钟,他终于开了口:“等我讲完故事,我给你答复,这样可以吗?我需要好好考虑。”   “当然可以。”   扔下四个字,黑框眼镜转身走进了隔壁孩子们的房间,其中一个叫做小五的男孩子抬起头看向他,手指指向放在桌面上的一侧厚重书本,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劳烦叔叔翻到第三百零二页,昨天的姐姐讲到第三行,你接下去就可以了。”   黑框眼镜说了一句话,拿起书本照着书上的内容读:“小河马走在森林里,他很伤心的掉着眼泪,但周围没有其他的小动物存在,也就没有小动物安慰他。直到他途径两颗杏树旁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他忘记了,河马妈妈曾告诉过他,独自一个人走在森林里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时,是绝对不可以回头的……”   黑框眼镜念起故事来就像是机器在叭叭叭讲话,完全没有昨天的姐姐那般有意思。小五有些不太开心地盯着他,但黑框眼镜却没有发现。   他一心二用。   注意力都在今日发生的事情上。   在这种状态下,八点终于到来,孩子们也在之前全部入睡。黑框眼镜起身关上了灯,走出了宿舍。   他这才发现走廊内的灯光灭掉了。   抬手在开关上按了两下,却始终不见灯光亮起,他微微蹙起眉,心道真是个垃圾孤儿院,肯定是灯泡爆掉了。心中略有几分恼火,他正欲抬起步子往宿舍走时,忽而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郭伟才。”   黑框眼镜奇怪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第71章 向日葵之家   071.   待到脑袋转回去,黑框眼镜的视线重新落回到电灯的开关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进入这个副本以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他的名字,所以刚才叫他的人会是谁?对方怎么就能如此清晰地喊出他的名字?   一刹那间,只存在于记忆中模模糊糊的点点滴滴故事情节如同海鱼突然跃出平静的海面,留下了一圈一圈巨大的海浪。   黑框眼镜陡然想到小河马的故事。   ……河马妈妈告诉过小河马,如果在森林里听到别人呼唤你的名字,是绝对不可以回头的。   那么,他呢?   在这条深邃漆黑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里听到陌生的人陌生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他是否可以回头?疑问充斥着脑海,但黑框眼镜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镜片下的眼睛露出深意,他想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没事怎么会将此时的情况联想到那个晚间故事上。   黑框眼镜继续借着微弱的月光往前走。   他思索记忆里的路径,孩子们的宿舍在最右边,他刚刚去的是中间那个。按照正常的情况而言,他只需要走过两个宿舍就可以到达男义工宿舍。但此时此刻,情况却并非如此。   他的右手边,本该有宿舍大门的地方却只有冷冰冰的墙壁,而前方本该是墙壁的走廊却有一个悠长漆黑的通道。黑框眼镜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他遇到鬼打墙了。   那道喊他名字的声音果然有问题!   黑框眼镜的神色冷凝下来,呼吸变得粗重,眼神直直望着走廊的尽头,片刻才抬起脚步尝试着往里靠近。   与此同时,几乎与黑框眼镜同一时间从孩子们的宿舍出来的蒋旭升奇怪地看了眼隔壁关上的门。他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他关门的时候隔壁也传来大门碰撞的声音,眼角的余光处还有一道一闪而过的人影。他本来以为是黑框眼镜,但等到他扭头看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黑框眼镜。   他已经回去了?不是还要等他的回答吗?   蒋旭升眼底露出疑惑,在原地等了一两分钟,没有等到黑框眼镜,却看到了从右侧尽头的洗浴室出来的铁哥。铁哥瞥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站在走廊上的模样有些傻呆呆的,问他:“你站在这做什么?”   蒋旭升浑身一激灵,摇摇头:“没、没事。”   铁哥:“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蒋旭升赶紧点头应下,跟在铁哥的身后进入了宿舍。正在宿舍的几个人偏头看了进屋的两人一眼,秃头男随口询问了句:“怎么就你们俩,黑框眼镜呢?”   黑框眼镜没有告诉他们他的名字,所以在人后,玩家几乎都用‘黑框眼镜’这个标志性的物品名称来称呼他。   铁哥似乎对黑框眼镜感到很厌烦:“谁知道。”   蒋旭升摇摇头:“不清楚,没看见他。”   说着目光转了一圈,颇有几分好奇的问:“谢祈和傅厌还是没回来啊?”   马甲男从床帘里露出脑袋:“他俩说是去看木屋了。”   铁哥上床的动作一顿,眼神变得无比幽深,随后,他似若无其事的问:“他俩单独去的?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马甲男没有意识到铁哥的询问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铁哥的语气听着和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便也很爽快的回答:“大佬嘛,就算是一个人去估计也不会遇到我们这种情况。至于什么时候去的,应该就是铁哥你去洗浴室的时候吧。”   “诶,等一下,法医兄弟是不是也不在?”秃头男忽然打断马甲男的话,伸长脖子往一侧的床帘里面看。刚才有风吹过,属于前法医的床帘微微晃动了一下,结果正巧秃头男正巧一眼看过去——   察觉到里面似乎并没有人。   马甲男疑惑:“这我不清楚,反正我给孩子们讲完故事回来就没看到法医兄弟。不过,你不是应该一直在宿舍的吗?”   秃头男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法医兄弟跟我说了句晚安,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奇了怪了,怎么没人呢?   秃头男和马甲男疑惑前法医去哪儿了,蒋旭升记挂着黑框眼镜,而铁哥这只皱着眉思考谢祈和傅厌是否会发现他藏在木屋内的秘密,一时间整个义工宿舍都徘徊着一种奇怪又透露着几分紧张的气氛。   没过多久,铁哥便起身离开了。   秃头男下意识多问了一句他做什么去,铁哥便回答:“上厕所。”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推开宿舍门后的五秒钟时间内,有什么重物嘭一声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巨大的动静迅速引起了铁哥以及宿舍内其他人的关注,马甲男几人匆忙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一股脑冲了出去。   几人站在门口的位置,走廊的灯已经被铁哥给打开了。   现在,暴露在几人眼中的一幕却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黑框眼镜死了。   他面上架着的眼镜破碎,从镜片中心的位置裂出痕迹,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漆漆的眼眶。目光往下,喉咙的位置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武器给捅穿,身上的衣服满是浓郁的血迹。   铁哥几人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在微微的抽搐颤抖。   一时间没有声音。   直到马甲男的身后传出动静。到了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玩家极度的警觉,他浑身一颤,神经在这一刻瞬间紧绷,猛地扭头看向身后。但真正呈现在他面前的一幕,与他想象中的可怕情况完全相反。   马甲男疑惑地盯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来的前法医,脸上顿时更迷茫了:“法医兄弟?你不是没在宿舍里吗?”   前法医似乎有些奇怪:“我一直在宿舍啊。”   秃头男听到这动静也回过了头,他比起马甲男显得更加迷茫。   颇有些几分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啊?你刚才在宿舍?那我怎么看你那个被风吹开的床帘好像没看到人?”   说话间,目光扫过前法医那略显清瘦的身板,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前法医:“可能是我贴着里面睡的。”   秃头男:“也是,不过我们说话那么大声都没吵醒你吗?”   前法医伸手将手背覆盖在自己的脸颊上,滚烫的温度让他整个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他得用手撑着旁边的单人床才能让自己站立,此刻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很浓的沙哑:“好像发烧了,刚睡得昏昏沉沉,被外面那个嘭的声音给吵醒的,外面怎么回事啊?”   他这么一说,马甲男和秃头男才去认真观察他的脸色和表情,这一看神情都有些紧张。马甲男用手背贴了贴前法医的额头,那温度实在是太烫了,让人有种会把人灼烧到失去水分的错觉。   他还见到前法医整个人摇摇欲坠,赶紧道:“你还是继续回去躺着吧。”   前法医:“外面没出什么事吗?”   马甲男一边将人扶到床上,一边对前法医道:“是出了点事情,黑框眼镜死了。”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回想起今天白天黑框眼镜用手段逃过一劫,想了想又补充:“这一回估计是真的没了,死的模样有点凄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大明星说先前讲完故事出来就没看到过他的人影,结果刚才铁哥想出门去上厕所,就正好撞到他从上面掉下来。”   说起这个上面,马甲男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只是听那动静声音足够大,自己猜想的。   “我们去看看具体情况,你赶紧休息吧。”   “好,有事可以叫醒我。”   “知道了。”   答应虽然答应了,但马甲男可没真的准备去打扰前法医。   他重新回到走廊门口,见铁哥几人还站在黑框眼镜尸体的地方,有些奇怪。等走近了才发现铁哥正沉着脸伸出手在黑框眼镜的身上摸来摸去。   马甲男心中略有几分疑惑,赶紧抓过大明星的衣服问:“这是在做什么?”   蒋旭升赶紧回答:“铁哥在检查黑框眼镜的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道具。”   道具?   黑框眼镜不是一共只有三个道具吗?其中两个还已经失效了,倒是那个保命道具陶瓷人偶好像没听黑框眼镜提起是否可以再次利用。   铁哥很认真地在黑框眼镜的衣服里翻找,但随着黑框眼镜那破损的伤口里的鲜血流淌至他的手指,将他的整只手都覆盖上浓郁的鲜血气味,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铁哥的眼神变得有几分深沉,片刻后,他起身,对一旁观察情况的几个玩家道:“他具体遭遇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顿了顿,又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个向日葵之家远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安全,各位以后出行最好是结伴,一定要注意安全。”   马甲男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听到这话以后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那你去上厕所,需要我们陪同吗?”   铁哥:“……”   蒋旭升:“……”   秃头男:“……”   几个人各自沉默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蒋旭升讪讪地笑了一声:“没必要吧?”   马甲男却显得很认真:“也不能这么说啊,黑框眼镜不就可能是在讲完故事回来的路上出事的吗?”   铁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三十多的人了上厕所还需要他人陪同是一件十分离谱的事情,但既然马甲男都这么说了,好像也无法反驳什么。他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过,最后落在了蒋旭升的身上,“那小蒋,拜托你陪我一趟吧。”   蒋旭升也没好意思拒绝,只能点点头表示可以。   很快,铁哥和蒋旭升都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铁哥决定将黑框眼镜的尸体处理掉。这么个尸体放在走廊上着实是有些吓人的,而且血腥味太浓郁,刺激着鼻腔也不太好闻。   “我来吧。”看蒋旭升想要帮忙抬尸体,铁哥推开了他,一把拎起了黑框眼镜的肩膀。按照往常他倒是想要拎黑框眼镜的脖子,这样会方便点,可惜的是黑框眼镜的脖子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一点皮子连接着头颅和身体。   他死得挺惨的。   但铁哥却没有丝毫同情或者可怜。   他拎着尸体走在前面,蒋旭升便安静跟在后面。气氛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安静,直到铁哥再次开了口:“其实我觉得黑框眼镜的死亡有点奇怪。”   蒋旭升一愣,思绪回笼,有些迷茫的问:“什么?”   铁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黑框眼镜身上的道具只剩下了两个,那个保命道具不见了,我怀疑是被人拿走了。所以——”   他觉得黑框眼镜的死可能跟玩家有关系。   铁哥的思绪从每一个玩家的身上略过,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谷甜甜。毕竟按照这两天的情况来看,谷甜甜对黑框眼镜不算友好,但谷甜甜明显不是会偷摸杀人的性格。她和剩余几个女玩家一样,似乎并不打算和玩家作对。   至于谢祈和傅厌……老实讲,铁哥觉得是有可能的。黑框眼镜曾经告诉过他,谢祈的身上有很多很多的道具,一般能拿到这么多的道具,铁哥只能想到从他人手中抢夺这个方式。   除了谢祈和傅厌,就剩下他们几个男玩家了。马甲男和秃头男完全不可能,两人的本事他有所目睹,对上黑框眼镜这种老油条几乎没有赢面。那么只剩下那个正在发烧的前法医。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发烧,但就凭借对方这样的状态,似乎对上黑框眼镜也没什么赢的可能性。   毕竟前法医连路都走不稳。   那么……真的是谢祈他们夫夫俩?   铁哥的心中思绪万千,蒋旭升心里也藏着不少的事情。两人在接下来保持着沉默,一路来到了一楼。蒋旭升赶紧上前一步推开门,然后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有些不确定的问:“那我们该把他的尸体扔在哪里?”   “小木屋那边吧。”铁哥道,“小木屋那边比较偏僻,估计除了我们应该没人会过去。”   蒋旭升觉得有道理,便跟着铁哥一同前往小木屋。等到了小木屋,铁哥又说直接把黑框眼镜的尸体扔到小木屋里算了,他对黑框眼镜的观感不好,要让他挖个坑将黑框眼镜好好埋了,多少有点为难他。   自黑框眼镜在今天的老鹰捉小鸡游戏中出了问题,男玩家们的主心骨就从黑框眼镜变成了铁哥。因此现在不管铁哥说什么,蒋旭升几乎都不会拒绝。蒋旭升在铁哥的示意下上前打开了第二个木屋的门,铁哥上前一步,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内部空间。   幻境道具是他扔进去的,他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道具的位置,见银色小牌还在它该在的位置,铁哥猛地提起将黑框眼镜扔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他回头,对蒋旭升道:“也不知道那俩到底去干什么了。”   蒋旭升知道他说的那俩是谢祈和傅厌,但他什么也没说。   …   虽说经历了黑框眼镜死亡一事,但或许是这几天时间里死的人够多了,见识过的情况也够多了,几个玩家的接受能力正在稳步上升,秃头男将床帘放下说要睡觉了。   马甲男看看他,再看看隔壁微微敞开的床帘下露出前法医通红的脸和难受的呜咽,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治愈系道具。   他有些挣扎。   自从先前谢祈用意味不明的语调告诫他别把自己的道具都暴露,让他长点心以后,他就不怎么使用道具了。即便是在今天老鹰捉小鸡的这种情况下,他也只意思了一下,拿出了一个道具来。   但现在……看到前法医这种模样,他心底有些担心。   几分钟后,马甲男轻轻走到床边,将自己刚刚放上的治愈系道具拿走重新塞回口袋。透过敞开的床帘,他能看到前法医脸上的潮红似乎已经退下去不少,他便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床休息了。   殊不知,前法医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那微微晃动的床帘若有所思。   等到铁哥和蒋旭升回到一楼,骤然听到身后响起细微的动静。他浑身的肌肉在这一刻猛然变得紧实,如同一只感知到了危险随时准备攻击的野兽,但当那双兽瞳朝着声音源头看去时,却又愣了愣。   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化,铁哥说了句:“是你们啊,刚回来?”   谢祈和傅厌站在门口的位置,两个人身高腿长,身后的月光打在他们身上落下大片狭长的影子。谢祈偏了偏头,目光落在铁哥身上,似乎有些意外:“你们怎么也在这边?没休息吧?”   然后用一种略显怪异的目光在铁哥和蒋旭升的身上来回打转,最后那怪异变成了了然:“哦……约会啊?”   铁哥:“……”   他差点没骂出声来。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有句话说的挺对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人。谢祈这家伙自己和男朋友偷偷摸摸晚上约会,就下意识的以为他和蒋旭升也是?   开什么见鬼的玩笑。   恶心谁呢!   蒋旭升的表情看上去也有些一言难尽,他很快解释:“黑框眼镜突然死了,我和铁哥负责把他的尸体处理掉。”   这倒是谢祈未曾想到的消息。   黑框眼镜死了?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眸深邃,对视之间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似谁都懂对方的意思。   片刻,傅厌才开了口询问:“怎么回事?”   蒋旭升尽职尽责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尸体呢?我想去看看。”   “在小木屋。”   谢祈应了一声,又说了声谢谢,便转身朝着小木屋而去。   铁哥和蒋旭升没有跟着他们去,两人往楼梯上走的时候,蒋旭升还在问:“铁哥,你觉得他们能看出点什么门道来吗?”   铁哥:“不清楚。”   另一边。   谢祈推开了小木屋的大门。他缓缓闭上眼睛,无穷无尽的黑色雾气在这一刻几乎吞噬了整个空间,占地面积十分庞大的向日葵之家被黑暗层层笼罩,而位于门口的谢祈手指微微抬起,一缕一缕暗色的流光自四面八方而来,很快,在浓郁的黑暗中,聚拢起了一道人影。   谢祈偏头看他,跟他打招呼:“嗨。”   黑框眼镜死的时候脖子被那锋利的爪子抠出来,整个喉骨断裂,疼痛在那一刻彻底席卷全身,让人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对方的动作迅速且手段狠辣,在意识到他残留的意识想去找保命道具时,毫不犹豫抬脚踩碎了他的手指。   他就在这种情况下,用只剩下一只的眼睛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离开。   又在某一刻,彻底没了意识。   而现在,他却再次睁开了眼睛,且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黑框眼镜望着面前这张过于好看的脸,总觉得心底有种自然涌起的下跪的冲动。他张了张嘴,控制不住地想要对面前的青年俯首:“你……”   谢祈唇边泛笑:“不介意的话,不如说一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   翌日清晨。   今天是玩家们待在向日葵之家的第三天。   早餐由阿周和谷甜甜一起准备,出人意料的是,蒋旭升这位大明星也来帮忙了。面对阿周和谷甜甜有些疑惑的目光,蒋旭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睡不着,今天起得早了点,想着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就过来帮忙了。”   说完又道:“你们女玩家这边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   谷甜甜挑眉:“你不会是想说黑框眼镜那事吧?我们都知道了。”   蒋旭升讶异:“谁跟你们讲过了吗?”   谷甜甜:“谢哥呀。”   蒋旭升点点头,他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谢祈和傅厌昨晚说是去看黑框眼镜的尸体,结果一整晚都没回来。他倒不是很关心这俩大晚上的去干什么了,所以此刻也很快拐过了话题,对谷甜甜一行说了一件藏在心里很久的事情:“黑框眼镜之前说想跟我合作,让我抢你们的道具。”   没什么意外地看到谷甜甜和阿周讶异的表情,蒋旭升抿了抿唇:“我没答应。告诉你们只是想说,你们平时小心一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黑框眼镜。”   阿周很赞同他的想法,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蒋旭升摇头:“不清楚,或许是觉得我明星的身份比较好接近大家?”   谷甜甜:“倒也是,你要是接近我想套走我的道具,我说不定真的会被美色迷惑。”   前提是没见过谢祈和傅厌的脸。   蒋旭升听到‘美色’二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早餐有了蒋旭升的帮忙,谷甜甜一行准备的速度更快。等到孩子们都准时出现在餐厅,他们已经休息了有一会儿了。   吃过早餐,轮到谢祈跟傅厌给孩子们上课。   谷甜甜说要帮忙,毕竟昨天还有个小小的赌注没有完成。谢祈闻言,顿时道:“你帮阿厌去上课吧,阿厌不太喜欢小孩子,估计也懒得应付他们。”   谷甜甜好奇发问:“那你呢?”   谢祈:“我吗?我挺喜欢小孩的。”   尤其是这个副本里的小孩,不是单纯的小孩,作弄起来没有那么的良心不安。   于是当着谷甜甜好奇的面,谢祈抬步走进了学算数的教室,一走进去便拉出讲台附近的椅子往下一坐:“各位小朋友早上好,今天由我来给你们上课哦。”   作为第一排的小花面无表情望着谢祈,谢祈脸上笑容不改:“别紧张,今天老师带你们提前感受一下高中生活。”   谷甜甜:“?”   幼儿园的年纪让他们感受高中生活?   谢祈:“好了,开始自习吧。”   谷甜甜:“……”   阿周从她身后经过,拍了拍她的肩膀:“习惯就好。”   谷甜甜心道,说的也是。   然后扭头走进隔壁教室,露出甜美微笑:“宝贝们,今天我们上自习。”   这音乐课谁爱上谁上,反正她五音不全,上不了。   谢祈在教室里待了几分钟就觉得没意思,索性靠在椅子上睡觉。他闭着眼睛,似陷入沉睡。不久之后,一只五指尖锐的手缓缓靠近他的脖子,谢祈的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懒懒散散说了一句:“小长颈鹿,自习课是不允许学生在教室里走动的呢,快点回去坐好,不然让你这辈子都坐不下来哦。”   小花表情一僵,愤愤收回手,用力踩着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祈笑着勾唇。   小花虽然有心想弄死谢祈,但每一次她靠近谢祈,对方便有所察觉,最后听着铃声响起,只能遗憾而归。谢祈躺了两个小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从椅子上起身,狭长的眼尾露出点点潮红的痕迹,他踩着悠闲的步子往外走。走到楼梯口时,遇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前法医。   谢祈随意倚靠在墙壁上,眉眼染上倦怠,目光看向前法医,声音微哑的问:“他们说你昨晚发烧,现在怎么样了?”   前法医似有些没想到谢祈会关心他的身体,在他的认知中,谢祈和傅厌有些特立独行,他们二人对几个男玩家不是很关注,倒是女玩家那边或许是因为熟人谷甜甜的存在,以至于双方相处得还不错。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昨晚上高烧引起的炙热体温已经逐渐减退,现在摸着没什么热度,而且身体的酸软无力也在此时变得好了许多,他冲谢祈露出笑容:“好很多了,已经退烧了。”   谢祈也笑:“那就好。”   谢祈和他前后脚下楼,谢祈走在前法医的身后,目光懒散又随意地瞥过对方的身形,微微扬了扬眉,很快便将视线收回去。来到餐厅,谢祈一眼便看到了跟着阿周忙前忙后的大明星蒋旭升,旁边还有两个打下手的女玩家,一个上午的时间足以让蒋旭升打入女玩家阵营。   谷甜甜曾说过蒋旭升是妇女之友,粉丝甚至有四五十岁的妈妈辈的人,原来真不是开玩笑的。   四个正在忙活的人见到谢祈等人,笑着走了过来:“上完课了?可以吃了。大佬你男朋友呢?”   “马上下来了。”谢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傅厌果真很快就到了一楼餐厅,他如同往常一般走到谢祈的身旁坐下,没一会儿其他的玩家便都赶了过来。没了黑框眼镜在玩家之中当搅屎棍,剩下的这群玩家都能坐在一起唠唠嗑,聊聊天。   马甲男率先皱眉:“也不知道今天下午小花他们又要玩什么游戏。”   秃头男:“我这辈子不生小孩果然是正确的。从这个副本出去以后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我的小孩要我陪他玩游戏,我会怎么做。”   闻言,谷甜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秃头男瞥她一眼:“我说真的。”   谷甜甜举起手:“我明白,我明白,这叫PTSD。”   在众人的讨论与唠嗑中,午休时间一闪而过,又到了下午既定的玩耍时间段。   这回都不用玩家们询问,小花便很主动地对几位玩家道:“今天我们击鼓传花哦。”   击鼓传花?   谢祈单手撑着下巴,颇为好奇的问:“游戏规则呢?”   小花:“游戏规则很简单呀,在鼓声停下的时候,花花留在谁的手里,谁就要成为小白小黑和小黄的食物。”   “小白小黑和小黄?”谷甜甜狐疑的发问,“你们养狗了?”   小花的嘴角咧开灿烂的笑容:“不是狗呢,是小五精心饲养的宠物。”   在小花的声音落下之后,众人的耳边传来了铁链碰撞的声音,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身材偏瘦的小五手里拽着三根铁链,而他的身后,跟着三只奇形怪状的生物。这三只生物的体积非常庞大,有两只甚至能直立行走,它们站起来时,身体所降下的阴影能够完全笼罩小五。   相比之下,竟然有种小蚂蚁牵着两头巨兽的直观感觉。   谷甜甜的视线顺着其中一只宠物的头颅看去,那宠物的眼睛血红,在注意到谷甜甜的目光时,其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然而也正是此时,谢祈突然很轻的咳了一声,声音迅速吸引三只宠物的注意力,下一秒,三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宠物突然啪叽一下趴在了地上。   小五:“……?”   小花:“……”   呆滞了两秒钟,小花蓦地扭头直直盯着谢祈那张清隽无双的脸,满眼恼怒:“你又干了什么!”   谢祈咦一声:“小长颈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怀疑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谷甜甜压低声音问:“真的没关系吗?”   谢祈:“没有。”   但跟傅厌有关系。   他的手指勾住傅厌的长指,眼眸含笑地朝着傅厌望过去。傅厌的视线只轻飘飘地瞥了眼几只宠物,它们便浑身瑟缩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般。   小花:“……”   真他妈的丢人!   但丢人是一回事,展开游戏又是一回事。   三三和其他的小孩从小木屋里推出了一个巨大的鼓,又拿出了用玩家脑袋做成的鼓槌,安静站在鼓边。小花见状对所有玩家露出微笑:“今天的游戏,大家都要参加哦,至于顺序,你们自己排就好啦。”   “等等。”铁哥忽然出声,“只有我们吗?那岂不是每一次击鼓结束,总会有一个人落入你们那个怪物的嘴里?”   小花:“当然不是,我们也会加入的。”   小花口中的‘我们’是一群小孩,小孩以及玩家围成了一个圈,玩家们分散在小孩们的两侧,而击鼓传花的花被小花丢在谢祈的手中。   所谓的花,是一根骨头。   小花冲表情不明的众多玩家微笑:“不要紧张哦,这根骨头是你们的同伴的呢,昨天那个戴眼镜的家伙的哦。”   谢祈有些嫌弃地捏起骨头,在鼓声响起那一刻,便迅速将骨头扔了出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扔到任何人手里,而是扔到了地上。   坐在他身侧的傅厌也没有动,两人对上众人疑惑的视线,在鼓声渐消的那一刻,谢祈突然抬脚一踹,那骨头就这么掉进了一个小孩的怀里。   小花蓦地回头,见骨头竟然是小孩拿着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爽。她似乎有猜测到什么,目光在谢祈的身上一划而过,下一秒捡起骨头放到了另外的小孩手里,才开始游戏。   鼓声重新响起,小孩手里的骨头往身边的人怀里扔去。沉重的脑袋撞上鼓面,仿佛会飚溅出鲜血一般,玩家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手里又好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一时间心脏跳动得格外厉害。   骨头落入短发女玩家的手里,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骨头往边上小孩的手里扔,然而抬手的动作却变得格外迟钝,手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了一样,她的眼瞳中骤然出现了惊恐的情绪。   同一时刻,感知到她的不对劲的谷甜甜立刻道:“能用什么道具吗?快点用起来。”   对,对!   还有道具。   短发女玩家的手腕被压制在衣服边上,正好能抽出道具。   她有一枚道具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暂停时间流速,也就是时间停止。这个道具在这种情况下是极其适合使用的。只不过,让她完全没想到的事,道具按在她手里,没有丝毫动静。   ……怎、怎么回事?   她没有反应过来,然而鼓声却已经彻底停下,小花也在同一时刻扭回了头。 第72章 向日葵之家   072.   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滞了。   明明[时间停止]的道具没有起到效果。可所有人似乎都能感觉到连风吹来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许多,短发女玩家的眼眸不受控制地睁大,眼中的惊恐愈发浓郁,她逐渐和小花对上眼,清晰地看到了小花眼底倏然绽放的恶劣笑容。   小花的嘴角微微一动,从喉咙间溢出来的嗓音充满愉悦和欣喜:“噢——第一个食物有了,三只小宠物可以不用饿肚子了呢!”   完全不给短发女玩家反应的速度,手指成爪扣住了短发女玩家的肩膀。   先前女玩家还觉得自己的手臂沉重,身体也沉重,可如今在小花的手里却如同没有半点分量似的,被她一抓,便轻飘飘地摔出去了。   身体砸在地面上时,短发女玩家哀嚎了一声,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只奇怪的怪物。怪物睁着猩红的眼睛,眼底流淌出来的贪婪和渴望像是水杯里到达顶部的水,马上就要溢出来。怪物低头嗅着食物的芬芳,不停靠近短发女玩家,轻微的触碰之中,属于怪物口齿间浓郁的恶臭味铺面而来,熏得短发女玩家脸色煞白,几乎要连带着心脏一同吐出来。   女人的手指死死掐着手掌心的位置,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   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冒出了很多画面。但更多的还是刚才无法使用道具的一幕。她的[时间停止] 道具没有使用次数限制,在此之前她都是通过这个道具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她粗粗算过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失效了?   无数疑问盘踞在脑海中,她的眼眶逐渐变红,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和泣声。眼瞳里逐渐出现怪物张大的嘴巴以及小花灿烂的笑容,就在那尖锐锋利的牙齿即将划破短发女玩家的皮肤,咬断她的脖子时,怪物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突然蹬蹬蹬后退了两步。   绑在他脖子上的锁链因为突然的后退的动作而晃动得噼里啪啦。   小花的笑容凝滞,眼睛瞪大,似不可思议地望着突然掉链子的怪物。怪物又重新变成了四肢趴在地上的模样,嘴里发出嗷呜嗷呜可怜兮兮的怪叫。   就像一只……匍匐在地正在讨饶的狗。   意识到自己的形容,小花的笑容更僵硬了。   这他妈正常吗?   不正常吧?!   这几只宠物从向日葵之家建立之初就存在,无数玩家进入它的肚子,成为它的腹中餐。而它们也最喜欢食用玩家们的血肉,每一次食用完,都是心情大好的模样,乖巧得让人摸脑袋。   甚至于解开了铁链,也不会发疯吃人跑路。   可现在——   小花气上心头,猛地一脚踹开那只匍匐在地的怪物,动作粗鲁地从小五的手里又拽过一只。小花身材娇小,可力道却显得很大,迅速将手里的铁链往下一拽,那只怪物的脑袋就被迫抵在了短发女玩家的脸。   短发女玩家的呼吸都差点停滞。   偏偏怪物紧紧闭上嘴巴,满身都是抗拒地不停用两只脚向后退。   小花:“……”   在小花再一次爆发的时刻,一旁忽然响起了一道轻笑声。   此时此刻,在这样的情况之中,谢祈的笑声显得格外明显。小花瞬间扭头看去,眼神颇为不善地盯着谢祈。她什么也没说,但总觉得好像什么都说了,眼里分明只有几个字:你能不能闭上嘴!   谢祈却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在小花更加愤怒的目光下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几只宠物的脸上。怪物呜咽着悄悄抬起脑袋,一对上谢祈的目光便迅速重新低下头。谢祈唇边的笑意没有散去,忽而吹了声口哨,在怪物们抬起眼睛时,朝着它们勾了勾手指。   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只怪物试探着往前,一起行动的力气让小花感到有几分猝不及防,以至于身体踉跄差点被拽着走,她猛地稳住身体防止自己的脸蛋朝地,愤怒之中只瞧见怪物们已经走到谢祈和傅厌的面前,不只是匍匐在地,甚至还将脑袋探了过去——   像一只求撸的小狗。   小花:“……你对它们做了什么?你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   忍无可忍的小花终于暴躁如雷的跳起来。   谢祈单手托着下巴,修长雪白的手指想顺从那怪物的意思搭在对方脑袋上再揉一揉,但看着那丑陋的模样,他实在是没好意思下手,只能给了傅厌一个眼神。   傅厌见状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抬手间几只怪物便后撤了几步。   这会儿众多玩家以及小花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再细微的动作也不会被错过,自然也就看到了傅厌的小动作。   众人忽然意识到谢祈先前说的跟他无关好像是实话。   因为有关系的是傅厌。   谷甜甜和阿周挤在一起,谷甜甜的声音被压的特别低:“其实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傅哥和谢哥站在一起,大佬光环被压制了不少。”   换言之,两个都是极其凶残的大佬,只不过很多时候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谢祈的身上。   这也跟两人的性格有些许的原因——   谢祈爱热闹,爱逗弄boss,但傅厌却冷静到冷漠。   谷甜甜发出感慨:“他大爷的真是绝配啊。”   阿周:“……”   怎么把她想说的话给抢了呢。   铁哥一行看到那几只凶残的怪物在谢祈和傅厌手下如同毫无杀伤力的小狗小猫咪,表情都有些震惊。唯独那短发女玩家见到这一幕,身体骤然放松、瘫倒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谢祈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冲小花笑了笑:“现在既然你们的小宠物不愿意吃人,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咯?”   小花:“……”   她忽然觉得这个游戏变得格外没意思起来。   眼神恨恨地盯着那几只怪物,她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张嘴便道:“没意思!不玩了!”   玩家们巴不得她不玩游戏,听到这话简直不要太开心。   小花和小五气急败坏地拖着怪物离开,那些围在一起的孩子们也纷纷散去,去了跷跷板等各种游玩设施所在的地方,各自玩各自的。而玩家们暂且还留在原地,铁哥的视线在谢祈和傅厌的身上一划而过,笑着问:“刚刚这是道具吗?好厉害。”   谢祈替傅厌回答:“是啊,还是从一个外来文明的玩家手里夺过来的呢。根据对方所说,这道具简直不要太好使,只要是出现在游戏副本里的怪物,都会在道具的控制下对我们俯首称臣,也算是保命的手段之一吧。”   秃头男人都听傻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几个道具,有些呆呆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大家的道具好像都很牛逼,只有我的道具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一个是一把菜刀。”   谷甜甜闻言立马打断他:“你这种想法可不对,菜刀也是好道具。”   阿周点头:“必要时刻都很管用的。”   秃头男被这么劝解,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点了下头:“说的倒也是,之前好歹也救了我一命,让我砍掉了一个小boss的脑袋呢。”   谢祈听他们几个人唠嗑,很快便将目光转移到了那短发女玩家身上。短发女玩家被同伴搀扶起来,虽然在死亡边缘逃过一劫,但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无力,根本无法独自战立,脸色又白得不能看,总而言之就是状态相当不好。   谢祈觉得能理解。   他对那短发女玩家道:“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情了,不如你们回宿舍休息去吧。”   谷甜甜也赶紧点头:“对对对,好好休息一下,姐妹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短发女玩家能够感觉到谢祈和谷甜甜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善意,唇角露出苦笑点了点头,然后在同伴的搀扶下慢吞吞地前往了三楼。谷甜甜和阿周见状也跟了上去,反正这边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四人回到宿舍后不久,站在楼下的谢祈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他靠在傅厌的身上抬起头,桃花眼所及之处赫然是谷甜甜趴在她们宿舍的窗口朝他使劲的招手。   谢祈扬了扬眉。   这是要他上去的意思?   “阿厌。”谢祈拽了拽傅厌的衣服,示意傅厌的目光往上一瞥,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谷甜甜脸上,随后便看到谷甜甜表情夸张地做了个嘴型——上来。   傅厌:“走吧,上去看看。”   谢祈应下,随着傅厌一路朝着三楼而去。抵达三楼的时候谷甜甜正站在她们的宿舍门口,看到两人出现立马就拽着他们想进屋,谢祈脚下步子一顿,有些不确定的问:“我们俩男的进去没事儿?”   谷甜甜嗨呀一声:“能有什么事,大家都是好姐妹。”   谢祈:“……谢谢,但我更愿意你们当我兄弟。”   谷甜甜有点着急,“兄弟就兄弟,你们都是我哥。”   然后啪叽一下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女玩家们的宿舍暴露在谢祈和傅厌的面前,两人都没有往两侧单人床看去,虽说男义工和女义工们的宿舍内部都差不多,每一张单人床上都装上了床帘,但该有的礼貌和涵养都得有。   谢祈的目光落在桌前,除了谷甜甜之外的女玩家们都坐在一起。   阿周道:“我们有点问题解决不了,商讨之下想要请教一下两位。”   谷甜甜十分贴心地给谢祈和傅厌拉开了椅子,也跟着补充了一句:“就跟刚才玩游戏的事情有关。”   将事情说明白的人是短发女玩家。   她抬手将自己口袋里的道具掏了出来,一共三个道具,她的手指点在其中一个上面,出口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惊吓之后的沙哑和微弱:“是这样的,这个是我的道具[时间停止]。刚才我发现我无法将骨头丢出去的时候就是想用这个道具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道具失效了。”   “失效了?”谢祈挑眉。   短发女玩家点头:“对,刚才我一直在想原因。后来觉得应该是小花身为boss在玩游戏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段,导致道具失效。”   谢祈心道,也有可能。   但既然谷甜甜一行神神秘秘地将他和傅厌带到了这里,只能证明短发女玩家的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   果然,就在谢祈的想法自心头涌现时,短发女玩家带着转折再次开了口:“结果我刚刚跟大家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阿周让我试试看现在道具是否还被影响着。”   “我试过了,依旧是失效的情况。”   “不止如此。”那个长发女玩家也抿着唇,神情严肃地开了口,“我刚刚发现我的道具也不能用了。”   阿周颔首:“还有我的。”   谢祈落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视线从三个人手中的道具中扫过,说实话,光是看道具的外表是绝对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的。他抬手拿过那块[时间停止]的银色小牌,眸色微微深邃:“甜甜的没有?”   谷甜甜在谢祈和傅厌面前自然是没什么遮掩的,当即将口袋里的道具拿出来,给他展示了一下。   她有一个道具是大力水手,用了以后一拳头能砸翻一座山。   以上是谷甜甜自己的说法,现在为了验证道具是有用,她也不可能真的去砸山。所以她的目光在宿舍里来回乱转,最后盯上了那张桌子。   谢祈刚想张嘴说等等,却见谷甜甜已经捏住拳头嘭一下砸下去了。   桌子与谷甜甜的拳头相接之处,向四周辐射出裂缝,随后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下,四分五裂不止,直接化作了齑粉。   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谷甜甜一脸嘚瑟:“诺,没失效,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   谢祈眼角一跳。   愈发觉得谷甜甜真的是个特别的小姑娘。   谢祈偏过头,问傅厌:“阿厌,你的道具呢?”   傅厌的道具大多都是从上个副本的追捕游戏中得到的,随后扔出一个诱捕笼,那诱捕笼咻得一下套住了谷甜甜。谷甜甜一脸呆滞地望着他俩:“什么意思?拿我当猎物?”   谢祈一点也没上心的安慰她:“那是我男人,总不可能来套我,影响夫夫感情的,你多担待。”   诱捕笼很快被傅厌收回去,谷甜甜捏了捏刚刚一瞬间被束缚以后不太舒服的手臂,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还真别说,我觉得这玩意儿其实对培养夫夫感情好像也不错。”   谢祈:“?”   谷甜甜却牢牢闭上嘴吧不讲话了。   她总不可能告诉谢祈——你们在进行夫夫之间深入交流的玩意儿,这玩意适合搭建场景吧?   那不多像话。   傅厌的测试结束,谢祈也随手掏出了[制定规则]的道具,然后看一眼谷甜甜,张嘴便道:“我宣布,玩家谷甜甜在五分钟内不准开口。”   谷甜甜:“唔唔唔唔?”什么东西?   谢祈:“好的,亲测有效。”   谷甜甜:“唔唔唔唔唔!”你要不要脸!   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好像被封上了似的,只能发出呜咽。于是一双大眼睛瞪着谢祈,眼底意思分明,但谢祈只是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的,只剩下四分钟了,你再忍一忍。”   谷甜甜:“……”你们夫夫为什么就逮着我欺负!   谢祈手指摩挲着道具,其实按照眼下的情况,他们应该将剩下其他的玩家都叫来尝试一遍道具是否可用,不过……想到铁哥玩弄玩家的手段,谢祈觉得谷甜甜几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于是,他问道:“今天一整天,你们三人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顿了顿,他强调:“只有你们三人在一块,甜甜不在时所发生的事情。”   阿周蹙了蹙眉:“我们今天没什么事情,基本都在后厨和餐厅。”   后厨和餐厅?   谢祈忽然回想起了什么,他的薄唇一勾:“我好像知道了。” 第73章 向日葵之家   073.   此话一出,几个女玩家包括暂时还无法开口说话的谷甜甜都蓦地扭头朝着他看来。   长发女玩家还在思索今天一天的情况:“今天早上我们四个人不是一起起床的,甜甜和阿周轮到后厨做饭,所以起得早了点,我们俩是一个小时后才起床的。不过我们四个人是一起吃的早饭。”   短发女玩家也跟上:“之后甜甜帮傅哥去上课,我们仨——”   她一顿,偏头看向了另外两人。   阿周:“我们仨一直在后厨,收拾餐厅里的盘子、准备午饭,之后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和甜甜还有两位大佬集合,在此之后我们几乎都是团体行动。”   所以如果只是她们仨人的道具出现问题的话,那么只可能在这个时间段里。   很显然,随着事件逐渐清晰,众人的心中也有了些许想法。   但长发女玩家依旧觉得很奇怪:“可是那段时间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情况啊?我们几乎全程都在处理厨房的工作。”   “不对。”阿周忽然开了口,“我们的确是没遇到什么情况,但当时跟我们一起处理厨房工作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或者说,当时玩家以及孩子们都离开以后,整个空间只有我们三个人和他。”   这个他,是蒋旭升。   今天谢祈给孩子们上完课,跟前法医一起从三楼离开抵达一楼的时候,便看到蒋旭升跟在几个女玩家的身后忙前忙后,当时他还感慨了了一句蒋旭升真不愧是谷甜甜口中的妇女之友。   两个女玩家也在此刻反应过来,脸色微微有了几分变化,神情也变得难看了几分:“不、不会吧?”   谷甜甜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他不太像是会搞我们的人诶。今天早上我和阿周准备早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还跟我们说了个小秘密呢。说是黑框眼镜没死之前一直怂恿他抢我们的道具,只不过他没有答应。如果是他的话……他应该没必要跟我们说这种?”   谢祈倒是有些讶异谷甜甜和蒋旭升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小故事,他垂着眼眸思索了一阵,缓缓道:“倒也无法百分百肯定。”   在谢祈的印象中,这几位女玩家在今天之前似乎还没有遇到过各种突发情况。不管是做饭还是讲故事,向日葵之家的孩子们都没有针对她们,所以她们也没有为此使用过道具。   这就导致,在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都可能是道具出现问题的时间段。   “那这样的话,照理说我也应该中招?”四分钟的时间一过,谷甜甜便迫不及待得开口了。   谢祈:“注意一下铁哥和蒋旭升,哦,还有那个当法医的兄弟。”   阿周看向他,眸光微微闪烁。   …   几个女玩家身上的道具全体失效这种事情不便外传,谷甜甜担心她们的安危,索性就跟她们黏在一起不走了,谢祈想了想说了一句有事可以随时叫他,才跟傅厌离开。   但两人刚从女义工宿舍内出来,就看到铁哥和蒋旭升一行站在隔壁的男义工宿舍门口。马甲男和秃头男两人的眼瞳逐渐睁大,显然是无法相信这两个人竟然是从隔壁走出来的。   谢祈唇角弯起弧度,表现得十分淡定:“怎么这么看着我们?”   秃头男心道你竟然还有脸问怎么?你刚刚从人家女生宿舍里走出来你不知道吗!   与马甲男和秃头男的震惊相比,铁哥倒是显得很淡定,他只随口问了一句:“她们找你有事?”   谢祈嗯了一声,说了句小事,随后漫不经心的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都上来了?”   马甲男:“留在那儿怪没意思的,然后法医兄弟说他在外边看着,让我们回来休息,我们就想着反正这会儿也不做游戏了,就回来了。”   谢祈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以及晚上时间,玩家们都过得十分安逸。女义工们今天都不需要去给孩子们讲故事,便早早回房间休息了,谢祈和傅厌也没什么事儿,很早钻进了单人床——   当然,钻在同一张床里。   大家都躺在床上聊天说小话,这情况有点像是普通人的大学宿舍,除却游戏副本的危险,倒是蛮有意思的。   尤其是谢祈从铁哥的口中听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铁哥在说上个副本遇到的一个外来文明玩家的事。他说那个玩家是个很好的人,大概是不想在游戏里持续自己的一生,所以选择自杀了,但自杀之前,他将身上所有的道具都送给了当时的玩家。可谓是见者有份。   “他还跟我们说,一般情况下,如果玩家每个副本的评分都很高的话,说不定会提前遇到[神明法则]那个副本。”   “神明法则?那是什么东西?”马甲男来了兴趣,颇为好奇的问道。   铁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说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副本,嗯,你可以当做是游戏里突然爆出来的金币。进入这个副本的都是佼佼者,而且即便在副本里遇到困难,或者死亡,等出了副本,还可以存活。”   “他们将[神明法则]的副本称之为筛选副本,在其中脱颖而出的,便是胜利,说是还可以对话我们头顶的高维文明,也就是……这垃圾游戏的制造者。”   谢祈趴在傅厌的怀里,听着铁哥一字一句的给众人科普,眼底浮起了几分疑惑。这些东西倒是没有从关卓水以及林溪的口中听说过。   是真是假?   谢祈垂眸对上男人的眼睛。   傅厌揽着他纤瘦的腰肢靠在床沿,注意到他的目光以后,只微微扬了扬眉,随后薄唇无声地张了张,让谢祈看清楚他说的话:“不清楚。”   谢祈:“……”说了等于没说。   他一口咬在傅厌的下巴上,很突然的动作让傅厌轻轻嘶了一声。明明是很轻很细微的声音,但在众人沉浸在故事中的时刻,竟然也有点扎耳朵。几人的视线几乎是同时落在那下方的单人床深色床帘上的,最终由马甲男开口询问:“大佬,怎么了?”   傅厌修长冷白的手指捏着谢祈的下巴,指腹在细腻的肌肤上摩挲,狭长的眼底微深。   青年仿佛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无辜地眨眨眼睛。   傅厌无声低笑,然后缓缓开了口:“没事,单人床太小了,不小心撞上了。”   这样的回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傅厌一米八几的身高是他们看在眼里的,这小破床确实有点狭窄。马甲男颇为感叹:“真是委屈你们这些大高个了。”   感慨完,铁哥继续说着旁人不知道的信息,而谢祈则是目光肆无忌惮地从男人的脸一路来至胸膛、腰腹、长腿,最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委屈你这个大高个了。   嘴型停下的一刻,谢祈便感觉到男人禁锢在他后腰的手臂似乎用力了几分,将他勒得有点喘不上来气,他只能靠着俯身、攀附在他肩膀的动作减轻感受。但一趴过去,傅厌的薄唇便印在了青年侧颈的大动脉上,轻轻咬了一口,极轻极低的嗓音带着惑人的低哑和欲望钻进他的耳中:“能和阿祈同床共枕,求之不得。”   怎么能说是委屈。   傅厌巴不得谢祈天天挂在他身上。   说来也奇怪,没有遇见谢祈之前,他无比排斥旁人的靠近,贺静泽一行将之称为洁癖。但一遇到谢祈,骨子里那些矫情和冷漠像是突然之间被融化,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谢祈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傅厌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谢祈的耳朵和脖子都是敏感之处,被男人这么一作弄,觉得身上立马便窜起了一层小小的疙瘩,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不少。有些失了力道的手指悄悄掐在了男人腰上,他反攻一般咬住男人的薄唇,声音含含糊糊只有傅厌能听到:“乖乖听他讲话。”   不管是真是假,都算是重要信息。   傅厌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倒也没有拒绝谢祈。他敛着眼眸,安静听着铁哥口中的秘密。   “其实[神明法则]这个副本最特殊的地方还有一点,”铁哥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外来文明的人,下次你们问他们[神明法则],他们就算是经历过也会告诉你不知道。”   谢祈戳了戳傅厌的胸口,眼神示意对方询问。于是傅厌便乖乖开了口:“什么意思?”   难得听到一向冷漠的傅厌开口,众人都觉得很奇妙。   铁哥倒是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那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床帘上,回答他:“那个人告诉我,[神明法则]的副本不止出现过一次。你们能想象吗?自杀的那个外来文明玩家已经经历过不下三十个副本了,期间[神明法则]的的副本出现过两回,而且两次所经历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他之所以能记得,纯粹是因为他有个作弊道具叫做影像镜,有点像是摄影机的作用,会把他每次经历过的副本内容都记录下来。”   “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玩家评分高,运气好遇到了[神明法则]副本,从副本中出来,也记不得副本的内容?”   “准确来说,是失败者记不得,胜利者估计已经开开心心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了。”铁哥下床喝了口水,“除此之外,好像是要经历十个副本,才有机会彻底摆脱游戏。”   “也是胜利者能摆脱游戏?”马甲男问道。   铁哥点头:“是啊。但失败者也不会死,他们会随着游戏系统前往下一个文明,就像那些外来文明的玩家随着游戏来到我们这儿一样,是一个道理。”   谢祈心中若有所思。   林溪就是铁哥口中的失败者。   关卓水也是。   他又拍了下傅厌的胸膛,傅厌抬起眼眸看他。他知道谢祈是有话想问铁哥,而作为谢祈的伴侣,他实在是太过了解谢祈,也轻易猜到他到底想问什么。只不过,这一刻他却存着点坏心思,手指如同逗弄猫咪,轻轻勾着青年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薄唇。   谢祈眯了眯桃花眼。   心道难道是刚才他咬下去的那一口还不够用力吗?怎么傅厌还想着亲亲。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言语间仿佛染上了几分威胁:你确定?   傅厌神情不变,意思很明显。   然而谢祈却没有给他亲吻的机会,他那被禁锢的腰肢骤然一松,傅厌倏地眯起眼镜,眼睁睁看着青年柔软清瘦的身体在视线中逐渐化作丝丝缕缕的黑雾。而就在黑雾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傅厌蓦地抬起了手,玉骨修长的手指往黑雾中一抓,抓住了青年雪白的手腕。   谢祈砰然砸下去时,眼瞳倏地瞪大,好在那透明的触手于同一时间抵住了他的腰腹。   谢祈:“……”   差点出事故。   很难想象如果刚才傅厌没有接住他,任由他朝着单人床砸去会发生什么……大概就是单人床拥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坍塌,以及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性其他玩家都知道他藏在本该属于傅厌的单人床里做不好的事情。   ……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果断一口咬在了男人近在咫尺的锁骨上。傅厌的手指压着青年的后脑勺,眼眸中逐渐浮现起更浓更深的欲望,一条触手悄悄卷住青年裸露在外的小腿,傅厌盯着他示威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嗓音微冷的问:“你没有拿到那个玩家的道具影像镜吗?”   铁哥蓦地一顿,视线瞬间落在那深色的床帘上。   他想,真不愧是傅厌。   普通玩家还沉浸在[神明法则]副本以及十个副本即可有机会逃离游戏的震惊之中时,傅厌已经抓到了关键之处。   铁哥的声音逐渐转为遗憾:“没有,影像镜被另一个大佬拿走了。那个大佬也是外来文明的,很厉害。”   听到这里,谢祈终于松开了对傅厌的桎梏,   他头抬起,殷红的舌尖擦过男人性感凹陷的锁骨。他下嘴的时候没怎么给傅厌面子,于是留在他身上的牙印很深,手指轻轻抚摸着留在上头的印记,他无声道:“我估摸着,他们合伙把那个玩家杀了,然后瓜分了道具。”   他不太相信一个经历过三十个副本,且在[神明法则]中拥有绝对优势的玩家会自杀。   当然,估计主谋是铁哥口中的另一个大佬。   谢祈又轻轻拍了下傅厌,傅厌便继续问:“那你拿到了什么道具?经历过三十个副本,手里的道具应该非常多,你们运气不错。”   马甲男没什么心眼,当即便道:“对啊对啊,铁哥你们拿到了什么道具?”   铁哥表情微微一僵,找补:“我拿到的道具都很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啊。”不知道何时回到单人床上的谢祈勾了勾唇,语气颇为意味不明:“我还以为你拿到手的都是很厉害的道具呢,你之前用在小朋友身上的那个控制类道具就不错。”   说完话音倏然一转:“说到道具,大明星身上是不是也不少?”   陡然被谢祈点到名字的蒋旭升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想起今天下午玩击鼓传花时发生的意外,再联想到谢祈和傅厌在女义工宿舍的事情,眸光轻轻闪烁,缓慢回答:“我身上不多。”   “这样啊。”他弯了弯眼睛,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有多少?”   “才两个。”   “那么,”谢祈将声音放得更加温和,“你拿到手的那些道具都去哪里了?”   “我给了——”   嘭!   不知名的动静倏然响起,宛若地震一般,蓦地将蒋旭升的思绪拉拽回来。他猛地回神,眼神迷茫且逐渐变得惊恐。   而谢祈则是用长指勾着道具[蛊惑],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了铁哥所在的方向。   ——有意思。 第74章 向日葵之家   074.   马甲男和秃头男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大的动静,将人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捏着道具随时准备进攻或者逃离。   “怎么回事?!”   紧张的声音伴随着秃头男微微颤抖的嗓音从喉间冒出来,轻易传播到了谢祈、铁哥等人的耳中。谢祈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撩开床帘,见属于铁哥以及蒋旭升的床帘安安分分地垂挂着,薄唇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见丝毫慌张:   “没什么事吧?好像是铁哥这边遇到什么问题了?”   秃头男闻言赶紧问道:“铁哥你怎么了?”   此时此刻男义工宿舍内的灯光早已熄灭,加之床帘阻挡光线的效果格外好,单人床中间几乎完全被浓郁的黑暗笼罩。铁哥坐在床内,一双眼睛比夜晚的颜色还要沉,好半晌,他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充满血腥气的笑容:“没事,只是刚刚好像有蜘蛛掉在我脸上,吓我一跳。”   秃头男紧张的身体又重新转为放松地躺下去,松了一口气:“蜘蛛啊?这种地方出现蜘蛛也挺正常的。”   铁哥嗯了一声,说了句:“时间不早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吧,谁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说起来谢祈和你傅厌明天还要早起做早饭呢。”   谢祈懒洋洋应了一声。   然而等最后一道尾音消散,人影却再次从自己的单人床上消失不见。下方,傅厌似乎有所察觉,抬手从黑雾中捞了一把,没什么意外地勾住了一截柔软纤瘦的腰肢。随着谢祈的出现,周围的浓雾却没有消散,青年的身体与傅厌紧贴,但这一次开口说话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谨慎和顾忌。   从谢祈身上流淌出来的黑色浓雾如同一个罩子一般将两人彻底笼罩其中,隔绝了内外两侧的所有动静。   谢祈低笑一声:“果然,一试探就试探出问题来了。”   傅厌微微眯起眼,眼底神色不明。   同一时刻,就在隔壁不远处的单人床上,蒋旭升脸色微白地伸手摸着心脏的位置。刚刚发生的一切猝不及防,让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停的深吸气,脑海中的记忆才开始逐渐回笼——   谢祈,谢祈刚刚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毫无设防地差点将所有的真相都暴露出来?若不是铁哥的反应速度足够快,他岂不是……   这样的事实越想越可怕,蒋旭升忍不住咬住了嘴里的软肉。他紧张又不安,最终还是悄悄撩开了床帘看向了铁哥所在的床,可惜的是铁哥的床帘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要和他交流的意思。   无奈,蒋旭升只能沉默着重新躺下。   但这一次,心底藏了事情的他却完全无法安稳入眠。   一直到早上七点半,蒋旭升听到谢祈和傅厌起床的动静,以及听到两人推门离开的脚步声,才蓦地起身将床帘打开。光线一落进来,他抬头朝着斜前方看去时,便发现铁哥也撩开了窗帘正看着自己。   嘴唇微微动了动,铁哥却默不作声。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起床前往洗浴室,此刻时间还早,洗浴室内没有人,蒋旭升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铁哥,怎么办?谢祈他们是不是已经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铁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水渍溅在眉心,从额头眉毛上掉下来,他的眼神漆黑,以至于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凶悍,带着一股明显的匪气。这与先前几天他在玩家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有些很明显的区别。但站在一旁的蒋旭升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铁哥。   当初那个历经三十个副本的玩家被另一位外来文明的玩家残忍虐杀时,蒋旭升本人吓得脸色雪白,整个人瘫软在地,动也动不了。他坐在地上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铁哥,却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那一丝十分明显的……跃跃欲试。   他想,若非铁哥知道动手杀害玩家会导致无法离开游戏,那么此刻虐杀分尸的罪魁祸首或许还有一个。   蒋旭升对铁哥有一种打从心底升起来的恐惧。   铁哥不知蒋旭升的心思浮动,只扯了扯唇,“担心什么?他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三个女人的道具出问题跟我们有关系。就算证明了又怎么样,游戏副本里玩家不可以自相残杀是绝对规则,除非谢祈他这辈子都不想从这个破游戏里离开,否则他就绝对不会对我们动手。”   他透过镜子去看蒋旭升的脸,看到对方眼底残留的惊恐,他轻嗤了一声,眼中暴露出了些许明显的嘲讽:“你不用害怕,只要你一直听我的,我保证你不会死。我能从这个游戏出去,就会把你带出去。”   蒋旭升心知铁哥的话是事实。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他一个明星,平时只演演戏赶赶通告,忽悠一下粉丝。如果不是铁哥,他早就死了。所以他想要从游戏里出去,也的确只有依附铁哥这一个办法。   正想着,铁哥的嗓音忽然又在耳边响起:“谢祈他们估计还会来试探你,你找机会把他们的道具也拿过来。”   蒋旭升陡然抬头:“我?”   对上铁哥冰冷的眼睛,他有些迟疑的反问:“我行吗?”   铁哥:“行不行总要试一试。谢祈身上那么多道具,如果能被我们拿到手,我们成功通关游戏的可能性会无限增加,这是一件好事。就算不行,就算被他发现了……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他碍于游戏规则,不会杀你的。”   蒋旭升心思微微一动。   铁哥继续:“你和你那个粉丝一起去找谢祈他们,降低他们的防备。”   蒋旭升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好。   两人谈完事情,径自下了楼,来到餐厅的时候,铁哥的目光立刻落在谢祈和傅厌的身上。谢祈全程靠在一侧打哈欠,眼尾潮湿的同时低低嘀咕:“谁能想到我在游戏外面都不用早起上班,在这破游戏里竟然还要早起。”   傅厌正在准备早餐,很普通的白粥。他站在料理台前,姿态沉静,有种异样的优雅矜贵。   听到青年的吐槽,男人不免勾唇笑起来:“告诉你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你非要跟下来。”   谢祈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打了个哈欠:“那我得陪我男朋友。”   说完,视线往边上一转注意到了走来的蒋旭升和铁哥,谢祈像是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手指抬起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蒋旭升见状笑道:“嗯,听到你们起床的动静,想着也早起算了。”   说着视线朝着后厨里头瞧一眼,颇有几分讶异:“早饭就这么一锅吗?孩子们不够吃的吧。”   何止是孩子们不够吃啊,这么一锅估计只有他们几个玩家吃。   谢祈听到他的话,倒是挺淡定:“大米只剩这点了,还有一点面条,估计也只够中午我们几个玩家吃。”   蒋旭升呆愣:“那孩子们怎么办?”   谢祈:“没事,一天不吃饿不死。”   蒋旭升:“?”   …   八点半,所有的孩子们已经来到了餐厅,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看着面前一个个空空的碗却陷入了无穷的沉默之中……这是什么意思?   早饭呢?   小花现在的脑袋不支持歪头的动作,她只能旋转身体去看坐在大圆桌喝粥的几个玩家。大清早的她也不是很想暴躁生气,因此努力露出了笑容,甚至还喊了谢祈一声:“哥哥。”   唤来谢祈的注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甜美,声音也奶奶的,就是语调不太对劲,有种想捏碎人脑袋的阴森感:“我们早上吃什么呀?”   谢祈咽下粥,撑着下巴问她:“你想吃什么?”   小花:“鸡蛋,牛奶,面包。”   谢祈点点头,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银色小牌。只一眨眼的时间,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青年温柔又充满蛊惑的嗓音:“乖哦,小朋友早上喝点空气对身体好呢,大家记得多喝一点。”   除却小花之外的所有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谢祈,在那温柔如三月春风的嗓音落下那一刻,孩子们低头捧着大碗呲溜呲溜地喝着……空气。   小花:“……?”   其他的玩家们:“……”   谷甜甜见识过道具[蛊惑]的威力,此时此刻只抽搐着眼角对谢祈竖起了大拇指。   小花的表情有点控制不住,出口的嗓音差点变调:“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谢祈倒是直白,非常淡定:“没什么,就是用了个道具而已。”   小花:“那我呢?!”   谢祈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眼中也浮起了似笑非笑。小花?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蛊惑]道具对小花没有作用,而是他压根就没有对小花使用这个道具。   他喝一口粥汤,眯着眼睛享受,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白粥,但一想到这个粥是傅厌煮的,感觉味道都好了不少:“你不是想吃鸡蛋牛奶和面包吗?现在可以想了,我不打扰你。”   小花:“……”   谷甜甜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我国文化博大精深。   想吃,真的只能靠脑补。   谢祈真是个人才。   小花面无表情地放下自己的碗筷,离开了餐厅。她真的很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她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不是想吃鸡蛋牛奶面包,而是想吃了谢祈了。   见小花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谢祈很淡定地招呼其他人用餐:“还愣着干嘛?粥不喝要冷掉了。我男朋友特地给你们熬得粥,谁浪费了我让他跟小花作伴去。”   玩家们:“……”   谷甜甜冲其他玩家讪笑两声,嘴角无声动了动,赫然是一句话:体谅一下,体谅一下,大佬是个恋爱脑。   玩家们:“……”   吃过早饭,照例是给孩子们上课的时间,今天上课的是铁哥等人。几个男玩家一离开,谷甜甜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谢祈和傅厌拽进女义工宿舍。   谢祈委婉的提醒:“其实我觉得后面那几个木屋是个好地方。”   阿周看得出谢祈的不自在,忍不住笑了笑,“我们去木屋吧。”   来到有呜咽动静的木屋,谢祈随手推开,那三只已经与众多玩家见过面的怪物正因为嗅到了傅厌的气味而瑟缩在角落里。谷甜甜一行显然没想到木屋会议竟然还有三只守护神兽,一时间嘴角抽搐得厉害。   那短发女玩家之前在怪物身上遭遇过担惊受怕,此刻脸色微白。谢祈见状便安抚她:“没事的,有阿厌在,你现在就算是捅它一刀,它也不会反抗。”   像是为了证实谢祈的说法,那怪物嗷呜嗷呜的叫了一声。   短发女玩家:“……”   好的,她信了。   谷甜甜一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隐身道具还给了谢祈,然后眼睛晶亮道:“今天早上在洗浴室的时候,铁哥和蒋旭升果然没有发现我!”   谷甜甜今天起得很早,还在洗浴室碰到了谢祈和傅厌。当时谢祈在她不明的神色中将隐身道具递给了她,示意她赶紧用上,谷甜甜虽然不知道谢祈的这个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向来将谢祈和傅厌奉若神明,这两人要她做什么,她绝对不会拒绝。   因此,她立马使用了道具。   然后眼睁睁看着谢祈和傅厌离开。   且就在几分钟之后,处于隐身状态的她看到了铁哥和蒋旭升迎面走来。那一刻,谷甜甜的心脏突突跳动了两下,终于明白谢祈将隐身道具给她藏着什么小心思。   而后,她就在铁哥和蒋旭升的眼皮子底下听到了二人所有的谈话内容。   期间,明知道两人看不到她,但她还是格外小心,不敢闹出一点点动静。可现在那些秘密放在心里,她实在是忍受不了,找到机会立马便叭叭叭开口了。   等说完,包括阿周在内的几个女玩家脸色果然难看了许多,阿周神色微冷:“果然是蒋旭升。”   而谢祈则是问谷甜甜:“你刚才说,铁哥让蒋旭升接近我和傅厌,说的话是‘你找机会把他们的道具也拿过来’。用的也字?”   谷甜甜一愣,点头:“对。”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前者忽然对那短发女玩家道:“你那个可以让时间停止的道具再给我看一眼。”   短发女玩家将道具拿出来放到谢祈手里。谢祈垂着眼眸,手指忽然用力,只眨眼的时间,那银色小牌便在他的手中化作了齑粉。随后,谢祈又拿出自己的道具,不管如何用力,依旧是坚固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短发女玩家呆愣愣的问。   谢祈:“蒋旭升应该是把你们的道具来了个偷天换日。不出意外的话,他手上或者说铁哥的手上有一类复制作用的道具,他们用这个道具复制了与你们那些道具一模一样的银色小牌,放到你们身上。而真正的道具早被他们拿走了,所以并非是道具失效,而是你们手里的道具本来就是假的。”   因此,在面对击鼓传花时,短发女玩家才会出现意外。   傅厌的手指落在谢祈的腰上,随着他的话缓缓开口:“脑子挺活络。”   谢祈点头:“可不是嘛。”   随即话音一转,薄唇忽然挑起笑容,他狭长的眼尾露出了几分恶意,“我对这个道具也很感兴趣呢……不如我们找个办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样?”   谷甜甜的嘴巴张成了O型,整个人却显得跃跃欲试:“怎么说?!”   谢祈朝她勾了勾手指。 第75章 向日葵之家   075.   蒋旭升在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还记挂着铁哥交给他的任务。   谢祈今天在早餐时间露了一手,那名为[蛊惑]的道具可以轻而易举控制现场那么多孩子,导致蒋旭升心底慌张越重。其实他也有类似的道具,但回忆起昨天晚上他差点脱口而出自己与铁哥的秘密,便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一点——   谢祈使用这类道具比他厉害多了。   他有些发愁,直到有声音打断他的思考,“老师,我回答得不对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的是一个孩子,蒋旭升赶紧回过神来。他今天给孩子们上算数课,刚刚点了一个小朋友起来回答问题,结果自己倒是走神了。他连忙对那孩子露出抱歉的笑容,声音努力压的温和:“对的,你表现得很好。”   小朋友这才开开心心地坐下。   蒋旭升心里想着事,今天一整天都在找机会。但可惜的是,机会难得,他根本找不到跟谷甜甜乃至谢祈傅厌相处的机会。一整个上午他都在教室,而谢祈傅厌在后厨,好不容易等中午过去了,两人便很自然的午睡。一直等到当天下午的游戏时间,蒋旭升以为终于可以借机靠近谢祈了,结果小花这个boss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不打算玩游戏了。   于是,刚刚午睡起床的谢祈又去睡回笼觉了,而作为谢祈男友的傅厌,自然是要作陪的。   蒋旭升:“……”   谷甜甜站在几个女玩家身旁,看似在跟女玩家们聊天,实则眼角的余光全部都落在蒋旭升的身上。她今天对蒋旭升观察良多,因此很清楚地知道他今天到底有多么的关注谢祈。   心底响起冷笑,谷甜甜表面上不动声色,路过蒋旭升的时候颇为好奇的问:“偶像,你看啥呢?”   蒋旭升蓦地回过神来,面对谷甜甜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好在他的情绪收放能力在当明星的时候已经练出来了,此刻也很快调整过来,笑着道:“没事,我就是觉得好奇……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时间睡的,差不多时间起的,怎么谢祈这么爱睡觉,好像一整天都睡不醒似的。”   谷甜甜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一边在心底对谢祈和傅厌说了声抱歉,一边大胆地胡言乱语:“可能是晚上做什么瑟瑟的事情了吧。”   蒋旭升:“……嗯?”   脑子里闪过各种画面,蒋旭升的脸也一阵青一阵白的,他讪讪道:“我们男义工宿舍是单人床,只能睡一个人。”   谷甜甜:“他俩可能晚上偷偷出去了。”   蒋旭升:“……”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谷甜甜又摆摆手:“再说了,我要是有他们那个本事,我也想天天睡觉,哎,为什么不睡,还不是因为我在这个垃圾副本里不敢睡,万一这一睡就睡死过去可怎么办?”   蒋旭升心知她说得挺有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谷甜甜似乎也不太想在这边继续待着,跟蒋旭升说了句‘先走了’便迈开长腿往前走,至于其他的几个女玩家已经各自离开。   蒋旭升的心神倏然落在谷甜甜的脊背上,他的眸光微微闪烁。   铁哥说过,要和谢祈与傅厌接触上,完全可以利用谷甜甜。想到这里,蒋旭升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忽然喊了句:“甜甜。”   谷甜甜有些迷茫地回头,问:“怎么了?”   蒋旭升迈步跟上她,走到她的身边,笑着问:“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干什么去?这边也没我什么事,既然谢祈和傅厌他们去休息了,我也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这里又没有手机,怪无聊的。”   听到最后一句,谷甜甜相当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蒋旭升这话说得太有道理的,她发自内心的吐槽:“可不是,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天天手机不离身的,现在连手机屏幕都摸不到。不过你真别说,说不定等我出去了,我能把手机给戒掉。”   感慨一番,她像是才回过神来:“哦对,你敢问我干什么去。我找到个可以乘凉的好地方,偶像你要不要一起啊?”   蒋旭升赶紧点头:“好啊。”   谷甜甜见状便带着蒋旭升朝着孤儿院的后方而去,蒋旭升知道那边,那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光看树干的粗细都能猜得到应该已经有百年时间了。   谷甜甜果真将蒋旭升带到了合欢树旁,插着腰眼神有点得意:“怎么样?还不错吧?”   蒋旭升点头:“是还不错。”   谷甜甜:“你喜欢就行。”   她的嗓音落下,原本背对着蒋旭升的身子一转,一双大眼望进蒋旭升的眼瞳深处,在后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蓦地顿住。因为蒋旭升很快发现,谷甜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那种笑怎么看都带着不怀好意。   身体瞬间警觉,他正要开口,忽而看到那棵硕大的合欢树后走出来一道人影,赫然是本来应该去男义工宿舍睡回笼觉的谢祈。青年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领口松散,袖口挽起,露出大片肌肤与纤细的手腕。他姿态懒散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矜贵,冷白的长指将一枚看不清字眼的银色道具弹起。   道具在空中旋转半圈后又落入他的掌心,他一把抓住,朝着蒋旭升笑的温柔:“嗨。”   蒋旭升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蓦地扭头去看谷甜甜,然而谷甜甜只是冲他耸耸肩膀,一脸无辜的模样学到了谢祈的精髓,胡说八道的本事更是:“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谢哥说着和男朋友去睡觉怎么忽然又出现在了这里……啊,可能是跟傅哥出来约会的?早知道这样偶像你还不如回宿舍呢。”   蒋旭升:“……”   他此刻甚至有点不太敢照镜子,因为他的表情一定很狰狞。   可明星的表情管理到底还是发挥了作用,他在一瞬间变回正常的模样,表情比谷甜甜的还要无辜:“没事,那现在我回宿舍休息也一样的。”   “别休息了,”谢祈薄唇染笑,“睡觉多没意思啊,我们玩点有意思的不好么。”   不等蒋旭升开口,谢祈忽而道:“我宣布,以合欢树为中心,半径三百米的圆形区域内,所有人都必须服从我。”   说完,也不去看蒋旭升皱起的眉和表情奇怪的脸,他问蒋旭升:“是不是很奇怪我的行为,很想知道我手里的道具是什么?你必须说实话哦。”   在蒋旭升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点了下头。   谢祈笑容更深,一点都不介意告诉蒋旭升真相:“一个可以制定规则的道具,合理利用的话,就能让你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谢祈当场给蒋旭升表演了一下该道具的强大。   “我要你告诉我你和铁哥的关系,很详细的认识经过。”   如果说在听到[制定规则]这四个字的时候,蒋旭升只是心底的不安无处可释放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嘴巴不受脑子控制将属于铁哥的消息说出口时,眼底的惊慌便已经无处可藏了。   “我和铁哥是在上个副本[棋盘围猎]中认识的,当时关系并不深厚,后来他从那个外来文明玩家的手里拿到了一个道具,叫做[羁绊]。道具[羁绊]的强大之处在于可以选定一个玩家,与之进入同一个副本。因为铁哥将[羁绊]用在了我身上,所以这一次的副本我和他又分到了一起。”   谢祈一点一点挑起眉。   谷甜甜一看他的表情便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果断拍马屁:“真是个好东西,以后谢哥你和傅哥就可以一直一起闯关了。”   谢祈:“好东西。你继续。”   蒋旭升神情绝望,然而嘴巴还在不停歇的继续:“铁哥看上了我明星的身份,他认为我很容易接触到我的粉丝或者其他的玩家,所以一直在利用我给他自己谋求好处。”   谢祈:“仔细讲讲。”   蒋旭升第一次帮铁哥骗取一个女粉丝的道具,那些道具里有一个名为[复制],就和谢祈所猜想的那样,道具只要运用得当,能复制任何东西,比如他留给短发女玩家们的[时间停止],再比如副本boss,都不是问题。   但复制而来的复制品,却没有正品那般强大,任何效用都会消失。   简言之即便是[复制]道具复制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花,这个小花也堪比纸张脆弱。   蒋旭升:“昨天晚上他讲的那个故事,忽略了很多东西,他从那个经历三十个副本的玩家手里拿到的道具不在少数,当时那玩家身上几十个道具被他和另一个外来文明的玩家瓜分。所以他的手里还有一个祛除记忆以及引诱的道具,当时我就是靠这三个道具替换了阿周她们的道具。”   他引诱了阿周三人拿出道具,用[复制]道具进行替换,再剥夺祛除三人的记忆。   所以这出瞒天过海的计划无人发现,直到下午的游戏中短发女玩家意识到她的道具失效了。   谢祈微微眯起眼睛,又问:“你们在来孤儿院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祈始终记得蒋旭升和铁哥告知他们在路上碰到了司机一事。似乎无人察觉到,当时铁哥说司机一口将一个玩家吞了,可在玩弹弹珠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六颗完整的头颅。   这点相当违和。   而如今看透了铁哥的本质,谢祈始终觉得那场事故并没有那么简单。   蒋旭升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和我们告诉你们的其实没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最开始是铁哥被那个司机盯上,他明明有能力弄死司机,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反倒是将司机引到了其他玩家面前,推其他的玩家出来送死。”   当然,这一切铁哥做的很隐晦,除了他和铁哥无人知晓。   他也知道铁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想要那些玩家的道具。   “所以你的那些粉丝——”谷甜甜忽然出声,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望着他。   谷甜甜开口的询问,蒋旭升有选择余地,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谢祈只是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回答她。”   蒋旭升脸色骤白:“都是故意让她们死的。”   那些粉丝是真的喜欢他,但铁哥用他做诱饵,粉丝见他陷入危险之地毫不犹豫地来帮忙,然而他们不知道,好心是会被滥用的。   说实话,在听到蒋旭升和铁哥先前的行为后,再听蒋旭升这句话,她竟然也没有觉得很惊讶。她的目光落在蒋旭升的身上,显得有点冷:“你可真是个好偶像啊,粉丝的命就不是命,是吧?”   蒋旭升嘴唇翕动,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如果他不按照铁哥要求的做,到时候死的就是他。铁哥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他,而他却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再者……是粉丝自己说要保护他的。   这,其实也算是保护他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得亏谷甜甜没听到他这不要脸的内心独白,否则现在就能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但即便如此,谷甜甜现在看蒋旭升也觉得十分恶心。不愿意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多一秒的时间,她走到谢祈的身后,吐槽:“两个畜生!”   然后问谢祈:“现在怎么办?”   谢祈却没有开口,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一侧,他的视线牢牢聚焦在三百米之内的地界,忽而开了口:“请你看了半天戏,是不是应该出来打个招呼了?”   话音一落,谷甜甜便猛地一怔。   谢祈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在偷窥他们?!   她皱着眉望向谢祈目光方向的同一处,在无声的沉默中,一道人影缓缓露出了模样,谷甜甜的视线在他身上一点点描绘,最后落在了脸上。   当看清楚他的五官时,似乎有些意外:“……法医哥?”   正是那位自称游戏外职业是辞职法医的男玩家。   他的手里有一个隐身道具,此刻道具被停止使用,身影便彻底暴露了。事实上即便他不愿意露面,但他位于的地点正巧在谢祈制定规则的半径三百米之内,只要谢祈一句话,他就不得不现身。   “你真的很厉害。”前法医哑着嗓音称赞谢祈,后者冲他微微一笑,“过奖了。”   随后清瘦的后背抵在粗糙的树干上,挑眉问他:“你跟着谷甜甜和蒋旭升来的?担心蒋旭升对谷甜甜下手?”   前法医听到这话,罕见的没有开口回答,反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你是不是知道黑框眼镜是我杀的?”   谢祈点头:“猜到了。”   谷甜甜:“……?”   不是,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的聊天内容怪怪的啊!这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太足了!怎么有关人命还这么轻飘飘的!   谢祈和前法医都无视了谷甜甜震惊到眉毛都快飞起来的表情,前者问他:“你应该也知道在这个游戏里,亲手杀死属于同伴的玩家,就再也无法离开游戏了吧?接下去的这一生,你只能在各个副本中穿梭,当然,也有可能彻底死在副本里。”   前法医表现得很淡定,这种平淡的反应更让谢祈意识到,他对游戏的隐藏规则相当清晰。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谢祈心底有些许想法,却没有试探,反倒是前法医缓缓开了口:“在我看到属于我竹马的保命道具出现在黑框眼镜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离开《无限求生》这个游戏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目光平静,英俊的脸庞被日光照亮,勾出轮廓:“所以,你们要是想杀了铁哥,可以随时找我。”   毕竟,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都没有区别。 第76章 向日葵之家   076.   谢祈婉拒了前法医的好意,不过他倒是和对方多聊了几句。   譬如,对方是怎么确认黑框眼镜是凶手的。毕竟按照前法医的说法,他和竹马一直不在一个副本里。前法医的竹马是在[森林古堡]的副本里死亡的,除了一同参加[森林古堡]副本的队友玩家,谁也无法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法医神情冷静:“[森林古堡]那个副本有我和我竹马共同的朋友,他告诉我当时他们意外分散,我竹马和黑框眼镜一起走的,但回来却只有一个黑框眼镜。”   说起来也是巧合,[棋盘围猎]的副本里,朋友和黑框眼镜又碰到了。   “我朋友观察了很久的黑框眼镜,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亲眼目睹了黑框眼镜威胁当时的一个玩家,拿走了她的道具。我们开始怀疑,我竹马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直到这一次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看到他用了人偶替身的保命道具。”   “然后我趁他从孩子们的宿舍内出来时候,对他动了手,问他我竹马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他承认了。”前法医垂下眼眸,日光在他眼皮打下大片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的阴郁,从喉咙间溢出来的嗓音也愈发的低哑冷漠,“他说我竹马蠢得要死,那会儿明明他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可伪装一番,我竹马就将手里头的保命道具递给了他。”   黑框眼镜是聪明的,他没有选择亲自动手,他在套到了前法医竹马的保命道具以后故意引诱副本boss到对方的面前。   “森林古堡的boss有多残忍你们也知道,我竹马被它剖开了肚子,心脏被啃食,什么也没留下。”前法医的眼睛定定望着手里的道具,扯着唇,“而他竟然还告诉我,boss啃食我竹马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他说,他是有机会救下他的,只是他不愿意而已。”   谷甜甜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前法医清瘦的身体,对方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可怕的记忆之中,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弯着腰,手指死死抓住那棵硕大的合欢树,暴露在谷甜甜视野中的手背上露出显眼的青筋。   前法医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喉咙,才勉强压下胸腔内涌起的悲鸣。   “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他死前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黑框眼镜是故意拿走他的道具,不知道黑框眼镜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或许,他还在因为自己身为警察多救了一个人而感到开心。”   冷白修长的手指落在他的肩头,谢祈垂着眼眸轻轻往他肩膀上拍了拍,他低声道:“节哀。”   前法医深吸气,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站直身体,他发红的眼睛盯着谢祈,再一次道:“我说真的,你要是想杀铁哥,我随时可以帮忙。”   谢祈却看着他的眼睛无视了这句话,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不当法医是因为什么?”   前法医一愣,片刻后缓慢回答:“因为我不能给这个职业蒙羞。”   [棋盘围猎]的副本之后,他就去单位提交了辞职申请。尽管那时候的单位已经没人了,但他还是把那封信送到了领导的桌子上。   谢祈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一点都没觉得意外,他再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按照蒋旭升的说法,铁哥是个厉害人物,你不一定斗得过他,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去办比较好。回去休息吧,你的状态不是很好。”   前法医顿了顿,忽然将手里的一个道具给了谢祈。他没有去看谢祈的眼睛,只是道:“这个道具挺好用的,可以变化成任何样子,你有那个蛊惑道具,可以变成蒋旭升的样子接近铁哥。”   说完这些话,前法医才转身离开。   日光落在他身上,却好似怎么也无法照亮他的身影。   谷甜甜走到谢祈的身旁,声音听着有些低哑:“谢哥,他真的回不去了吗?”   谢祈没吭声,谷甜甜也不再说话。直到很久之后,前法医的背影从两人的视野之中彻底消失,谷甜甜才像是恢复了往常的大大咧咧,回忆起刚才的经历,瞥一眼呆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的蒋旭升,将声音压得更低:“谢哥,我怎么没有经历过森林古堡那个副本?当时我们是不是在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副本里?”   谢祈偏头看向她,狭长的眼眸中眸光微微闪烁,他冲谷甜甜竖起手指,长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谷甜甜一愣。   而谢祈走路过她前往蒋旭升的身边将后者一把提起来时,很轻很轻的声音自她耳边消散:“那是个秘密。”   …   傍晚,后厨已经没有任何的食物,谷甜甜拉着小花问她:“平时给你们送食物的只有一个人吗?”   小花面无表情看着她,片刻后微笑:“是呢。”   谷甜甜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他们的面前却只有一个个空碗,她捂着空瘪的肚子哀嚎:“谢哥,要不你也对我用一下那个蛊惑道具吧?我真的快饿死了,你蛊惑蛊惑我,让我产生一种我就算吃空气也能吃撑的错觉,求求你了。”   马甲男也饿的够呛,中午吃的那点面条根本不够看,没一会儿就被消化掉了。结果到了晚上,什么食物都没有,他饿得都快胃痉挛了,陡然听到谷甜甜的话,止不住地点头应和:“给我也来一下,我看中午那群孩子们吃得蛮开心的。”   谢祈按住微微抽搐的眼角:“他们不吃饭吃空气不会死,但你们会饿死。”   谷甜甜:“没事的,我们饿一顿也不会死的。明天我和阿周就去挖野菜,反正先熬过今天这顿再说。”   谢祈:“行。”   青年的话音落下那一刻,铁哥便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对谢祈等人道:“你对他们用吧,我就不需要了。饿一顿就饿一顿,我能忍着。”   随即便起身准备离开,一旁的蒋旭升见状,迟疑着想要跟上。   但谢祈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蒋旭升立刻讪讪不敢动,同一时刻,谢祈含着几分笑意的嗓音落入了所有人耳畔:“不要离开餐厅,回来坐下我们聊会儿天吧。”   包括谷甜甜在内的马甲男一行在[蛊惑]道具起作用时,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热切地望着谢祈。唯独那背对着谢祈、已经快要走出餐厅范围内的铁哥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谢祈的目光顺着他的背影缓缓落到他垂落在腿边的手上,一眼便看清了铁哥的手里拿着一个道具。或许是……让意识清醒类的道具?见识过那天晚上蒋旭升差点被套出老底,又见到了孩子们被忽悠,铁哥在面对谢祈时,总是习惯于防范未然。   其实按照前法医的意思,变成蒋旭升接近铁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傅厌听完这个打算,很快发现了问题。   铁哥在蒋旭升身上使用了[羁绊]这个道具,除了铁哥与蒋旭升,无人知晓这个道具用在二人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后来谢祈问了蒋旭升,对方碍于[制定规则]的道具,才无可奈何地开了口——   [羁绊]道具可以随时感知到另一方的存在。   换言之,谢祈哪怕变成了蒋旭升的模样站在铁哥面前,铁哥也能一眼看出这个蒋旭升是假的。   所以……变身的道具就没必要用了,被谢祈还给了前法医。   他选择和铁哥硬碰硬。   “挺厉害的呀,”谢祈撑着下巴望着铁哥的背影,在他使用了道具[蛊惑]之下,唯二没有被影响到,除了铁哥就是傅厌。   只不过。   再厉害没什么用。   谢祈的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宣布,在餐厅的范围内,道具[蛊惑]提高百倍效用。”   ——直接拉满。   几乎就在谢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铁哥的身体踉跄一下,然后回了头。谢祈和那双眼睛对上,已经找不到对方眼底的清明,而铁哥手里的道具也随着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格外清脆的响声。   谢祈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对他吩咐:“把你的道具从地上捡起来,递给我。”   铁哥弯腰捡起道具,一步一步接近谢祈。   谢祈眼皮一抬,嗓音温和:“请坐。”   铁哥便重新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又在谢祈的示意下,将身上所有的道具全部递给了谢祈,至于那用在他自己身上和蒋旭升身上的[羁绊]道具,他暂时没要。   谢祈在一摞几乎可以堆积成小山的道具里挑挑拣拣,很快找到了蒋旭升提到过的[引诱]以及[复制]、[剥夺记忆]三个道具。他用[复制]道具将铁哥所有的道具都复制了一遍,每复制一个,真道具就会被他丢进傅厌的手中。男人坐在他身侧的位置,随手捡着一个又一个,然后全部塞进了[诱捕笼]里。   虽然这[诱捕笼]是专门用来抓捕boss或者玩家的,不过仔细想来,与储物功能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这会儿用来装道具刚刚好。   谢祈看他利落的动作,忍不住弯起眼睛笑:“有点像那些仙侠小说里的储物空间。”   傅厌点头。   一股脑将铁哥所有的道具都复制了一遍,谢祈也没有放过蒋旭升身上的两个道具。然后才慢悠悠地使用[剥夺记忆]道具。   …   铁哥蓦地回过神来,耳边响起谢祈懒洋洋的嗓音:“空气特别好喝,你们想喝就多喝点,管饱。”   随后便响起了一群人呲溜空气的声音。   铁哥回过头,他的手里还不动声色地捏着道具,目光在一群捧着空碗吃空气的玩家身上一闪而过,眼底划过很深的嫌弃。随后,他又看向了谢祈,谢祈却没看他,而是靠在傅厌的身上跟男人说着什么话。   铁哥垂了垂眼眸,迈步走出餐厅。可就在前脚踏出餐厅的门槛时,又似有些不放心地瞥了眼墙上挂上的钟表。   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谢祈才哼笑一声:“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能抢到这么多的道具,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竟然还知道看一眼时间。   可惜的是,那钟表的时间被傅厌动过手脚,铁哥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他伸手搭上傅厌的肩膀,冲对方挤了挤眼睛,“好啦,接下来我去找小花就行了,你先回宿舍在床上洗干净等我吧。”   小花把谷甜甜怼了一通以后便离开了,谢祈告别了傅厌,很快就在其中一个木屋中看到了她和三三、小五三个人堵在一起的背影。三小只光看背影倒是挺可爱,但前提也只是看背影。毕竟当谢祈悄无声息靠近他们的时候,小花的手里捏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骨头,嘴里叭叭叭始终不停,等说上头了,眼神阴沉下来,手里的骨头咔嚓一下便断成了两节。   而后,她又发出哼哼唧唧的笑声:“谢祈死掉的时候我肯定要大肆庆祝!就让孤儿院的孩子们围着他的尸体跳篝火舞。我还要把他男朋友送去见他,让他们这对狗男男双宿双飞!”   谢祈轻轻吸了一口气,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嗓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没想到小长颈鹿这么喜欢我,知道我一个人死了在地下没意思,还要特别把我男朋友送过来陪我,多让人感动啊。”   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的那一刻,小花脸上得意的笑容蓦地一僵。   而谢祈还在继续:“不过小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玩火哦,你们的院长红奶奶没告诉你们,小孩子玩火会尿床的吗?而且——”   他顿了顿,“我比较喜欢欣赏芭蕾舞,你们要不把篝火舞改成芭蕾舞?”   小花:“……我、他、妈不会跳芭蕾舞。”   谢祈:“不会可以学,实在不行让谷甜甜姐姐教你们跳健美操,我也接受健美操。”   小花:“……”   所以谢祈到底为什么没有死在前面几个副本?   为什么要让她碰到谢祈?   为什么?   无数的疑问盘踞在小花的脑海,她缓缓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准备离开。她不能随便和谢祈待在同一个空间,会死的。但谢祈这一次却没有轻易让他走掉,看着小花那生无可恋的背影,谢祈薄唇勾起笑容,忽而道:“我们商量一件事情怎么样?”   小花脚步一顿:“什么?”   谢祈:“明天你做游戏的时候找铁哥陪你玩。”   小花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圈,扭头看向青年的目光染上了不一样的光彩,她张了张嘴,像是忽然看穿了谢祈,用一种格外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嘛。”   “谁告诉你,我是好人的?”谢祈靠在小木屋的门框上,抬起手指,冷白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逐渐被浓重的黑雾包裹,浓郁的死亡气息和骇人的鬼气几乎瞬间爆发,谢祈看到小花、三三以及小五的脸色骤变,每个人几乎呈现了反击的警觉状态。   谢祈倒是淡定收回黑雾,语气愈发平静:“我连人都算不上,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   小花死死盯着谢祈。   在今天之前她虽然极其讨厌谢祈,也知道谢祈比起一般的玩家似乎要厉害一些,可谢祈带给她更多的是气愤和恼怒,而非恐惧。   直到刚才。   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惊惧像一把刀,在一瞬间就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也明白为什么谢祈要露这一手。   他在告诉她,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77章 向日葵之家   077.   当天晚上,马甲男一行躺在床上,捂着空瘪的肚子哀嚎。   秃头男往肚子里灌了许许多多的水,此刻走两三步仿佛都能听到肚子里的水在晃悠晃悠地响动。短短一个小时内,他已经去了三趟厕所了。   等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那个始终紧闭着的属于傅厌的单人床,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佬们,你们说明天阿周和谷甜甜真的能找到野菜吗?”   谢祈的身体懒洋洋地靠在傅厌的怀里,他身上的衬衫散落,男人的手掌便格外过分地撩开衣服贴在他的后腰,时不时的用柔软指腹蹭过那截白皙细腻的肌肤。   谢祈抬了抬眼眸,陡然听到这话觉得有点好笑:“你担心她们找不到,自己去找不就好了。”   马甲男也道:“大佬说得在理,明天我们还是各自去孤儿院的各个地方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食物吧。”   谢祈收回思绪,鼻梁压着傅厌颈部的皮肤低低笑了一声:“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让别人给他找野菜,他也好意思问。”   傅厌听出他言语间的嫌弃,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这一晚,几个人类玩家都饿得受不了,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勉强睡过去。只有谢祈和傅厌这对非人类情侣,吃不吃饭都一样能活,所以晚上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早上,不用做早饭,不用给孩子们上课的谢祈和傅厌睡到了日上三竿。谢祈从昏昏沉沉中醒来,鼻尖沁满了属于傅厌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愈发觉得傅厌对他的诱惑力越发明显,犬牙细细摩挲着男人脖颈间的肌肤,轻吻着那藏在冷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没一会儿谢祈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握住了。   一时没忍住,牙齿压下去的力道重了点,若非谢祈及时,说不定能吮出傅厌脖子里的血。   青年蹙着眉,感受着他手掌掌心的温热,觉得这个本就狭窄的单人床似乎无法透气,呼吸也愈发的困难,“你怎么那么突然。”   “你咬我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傅厌咬上他的唇角,问他,“难不难受?”   “……你说呢?”谢祈有些难耐地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身体绷成曲线,忍无可忍地重新将脑袋埋进了傅厌的脖子里。   呼吸微窒的时刻,他再次咬上了傅厌的脖子,这一次比起先前还要用力。   “不难受了。”傅厌起身,将他抱起来按在怀里,在谢祈的耳边笑。   谢祈眉眼仿佛染上了淡淡的水色,眼尾带着明显且浓重的潮红,这格外吸引人的模样惹得傅厌恨不得将他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可现在的情况到底不合适,他只能按捺住了心底的想法。   他撩开深色床帘前,只道:“真希望这剩下的几天时间可以快点过去。”   谢祈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闻言不免轻哼了一声,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换来了傅厌似笑非笑的表情。   两人从宿舍下楼时,已经有玩家在准备午饭了。看到谢祈和傅厌的到来,谷甜甜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终于下来啦?昨晚没吃晚饭,今早又什么都没吃,饿吗?”   谢祈:“不饿,你们吃了什么?”   谷甜甜听到这个便直直叹气:“野菜。”   谢祈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还是当鬼好啊,不用吃东西,自然就不会饿了。   阿周从后厨走出来,见到二人,手里还捧着一大碗的凉拌野菜,递给他们:“吃点?”   谢祈摆手:“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   他没隐瞒自己和傅厌的特殊情况,“我俩不吃饿不坏的,你们注意身体就行。”   午餐的时候,谢祈再次对孩子们使用了[蛊惑]道具。铁哥一边吃着野菜,一边看孩子们吃空气。吃过午餐,他率先离开,而在他临走时被他示意了一下的蒋旭升咬了咬后牙,起身的一刹那眼神不自觉地划过谢祈和傅厌。如他意料之内,青年此刻正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眼神中满含深意,几乎让蒋旭升产生不了任何想法。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的这段时间里,蒋旭升心思重得完全睡不着。他隐约能猜到谢祈想做什么,毕竟从头到尾谢祈似乎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与铁哥的羁绊还残留着——   如果,如果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铁哥……   这样的想法随着谢祈调整坐姿而发出细微动静,立马烟消云散。他抿着唇起身,心情复杂地跟在了铁哥的身后离开。   铁哥很快注意到蒋旭升的身影,他绕了路,来到了木屋旁。蒋旭升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身体刚刚站定,铁哥便迫不及待地问:“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蒋旭升的心脏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理智。他不知道谢祈会怎么对付他,但他知道铁哥一旦知晓自己的背叛,绝对会拧断他的脖子。   他定了定神,冲铁哥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谢祈这个人太可怕了,我……我感觉我做不到。他和傅厌的道具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我拿过来。”   铁哥闻言顿时冷嗤了一声:“就你这种胆量,要是没有我,你还想从这个游戏出去?简直跟废物没区别。”   蒋旭升没说话,这种时候他向来都是沉默以对的。   但铁哥也没有继续关注他,而是蹙着眉思考谢祈和傅厌。虽然看不上蒋旭升,但他必须承认蒋旭升的话说得是有道理的,谢祈和傅厌,始终都是他在这个副本的隐患。说到底也是他的运气不好,竟然在这个副本里碰到了两个硬茬。不然按照他的手段以及那些玩家的智商,估计所有玩家的道具都能被他拿到手里。   铁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静了一下后又道:“算了,你压力也别太大。反正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你就从谷甜甜的身上下手。还有几天时间,你慢慢来。”   蒋旭升含糊应了一声。   铁哥没有再看他,很快便回了宿舍。但他没想到的是,谢祈和傅厌此刻已经在其中,前者甚至靠在床架上冲他笑得意味深长:“回来了?刚好像看到你们在那边聊天?”   铁哥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道:“你说我和小蒋?他问我出去以后能不能跟我面基。”   谢祈扬起眉。   铁哥便继续解释:“我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但我拒绝了。”   谢祈闻言便道:“为什么拒绝?我觉得大明星这个想法挺好的呀。我们上个副本结束还和副本里遇到的玩家面基吃烧烤了呢。”   这话被刚推门进来的马甲男和秃头男听到,后者显然有点激动:“这听着挺有意思的,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太想吃肉了,烧烤也不错。”   谢祈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两点,玩家一行在小花的催促下再次来到了院子里。昨天没有陪着小花玩游戏,玩家们过得非常快乐,今天一听小花说要捉迷藏的时候,几个玩家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谷甜甜一脸哀怨:“昨天没玩游戏,你看着不是也挺开心的嘛?”   小花冷笑一声:“你管我这么多,你们不想玩,但我就要玩,不行?”   谷甜甜:“……”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今天的小花好像一个油罐子,一点就着。   谷甜甜:“……玩就玩吧,你躲起来,我们找?”   小花重新恢复了笑颜,但眼神看上去依旧非常阴冷:“当然不是咯,肯定是你们躲起来,我来找呀。哦,具体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如果被我找到了,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哦。”   她拿过那块粉红色的塑料手表:“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进行躲藏,五分钟之后我就要找你们啦。”   在它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这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很大程度激起了众人心底的恐惧。再定睛一看,只见草坪上出现了密密麻麻一片的……蜘蛛。   这些蜘蛛似乎很听小花的话,小花一抬手,蜘蛛们便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继而如同军队的方阵一样,安静趴伏在地面上。   小花注意到秃头男几人骤变的脸色,眼神似不经意划过了兴味盎然的青年。心道这人真是装都不装。   不过想想也是,以谢祈的个性和这段时间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但凡他露出点惊恐的表情,或者脸色变得苍白一点,估计大家都要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就露馅了吗?   小花在心底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的开口:“我可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我奉劝你们藏好一点哦,否则被我找到了,被这些小宝贝轻轻地咬上一口,保证让你们这辈子都没法从这里出去。”   玩家们:“……”   谢祈贴在傅厌的耳边说悄悄话:“你别说,她这会儿大反派气场十足。”   傅厌勾了勾唇。   小花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手指落下的一刹那,脸上露出诡异笑容:“我宣布,游戏开始。”   不用她催促,刚刚还站在原地的玩家们瞬间跑得一个没见影。   谷甜甜拉着阿周狂奔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谢祈和傅厌,当看到两人正往他们的反方向而去。她眼珠子一转,脚下步子也跟着一拽,动用上大力水手的道具,拎起阿周就往谢祈和傅厌身后跑。   一边跑还一边迎着狂风对阿周道:“跟着大佬,肯定没问题!”   阿周忍着胃里翻涌的冲动,赞同地点点头。   …   意识到谷甜甜和阿周靠近以后,谢祈偏了偏头。两人的眼神同一时刻落在他身上,露出抱歉的笑容,谷甜甜嘿嘿笑了一声:“我们准备跟在你们身后。”   谢祈闻言却只笑了一声:“其实不跟在我们身后也没事。”   谷甜甜眨眨眼:“什么意思?”   谢祈没有将话说的很明白,只是意味深长道:“请你们看场戏。”   谢祈自从在餐厅将道具[制定规则]和[蛊惑]联合使用以后,仿佛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此时此刻他同样拿出了道具[制定规则],以他为中心点、半径为一米的范围内,隐身道具对谁都有效。于是,一个隐身道具用在了四个人身上。   谷甜甜当即一句握草,“大佬真不愧是大佬。”   小花所设定的五分钟倒计时已经结束,其余的玩家们早已跑得不见人影。四个隐身人旁若无人地走在路上,路过小花时,谷甜甜却发现了那些原本如同守护神一般跟在小花身后的蜘蛛们却全然不见了踪影,她心底疑惑,震惊:“这小花该不会是让蜘蛛们去帮她找人吧?”   “不是。”谢祈懒洋洋扫了小花一眼,手指轻轻戳了戳小花的后脑勺,他也没怎么用力的,但小花还是在猝不及防中被推了个踉跄,差点脸朝地摔倒。   小花猛地止住前倾的身体,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回头。   谢祈:“……”   他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小花信不信。   算了,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干吧。   谢祈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将双手背在自己的身后,一脸我什么也没干的模样。   谷甜甜/阿周:“……”   几人跟在小花的身后,看她身上倏然爆发出一阵浓烈的黑气,那股黑气席卷成一阵风,带着小花直直前往木屋所在的方向。小花嘴里哼着歌,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像是有准确的目标一般,来到了木屋门口。   殊不知,在几秒钟前,马甲男和秃头男两人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们今天的脑子转得快,他们藏在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当初谷甜甜和阿周想挖个坑将几个玩家的脑袋埋起来,结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又被小花他们给挖了出来,原本的埋藏地点便多了一个松垮垮的坑。   两人刚刚尝试了一下,藏进去刚刚好。   可就在他们躲好以后没多久,小花那带着点奶声的诡异的音调从远方飘来,最后落到了他们的耳边,那一刻两人吓得整个人发颤,甚至想要尖叫出声,结果没想到小花竟然看也没看他们的躲藏地点,走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乱动。   同一时刻,藏在合欢树上的前法医拨开树叶看向小木屋,小花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两双眼睛对上,小花也只是哼着歌推开了小木屋。她的视线扫过木屋内侧,一眼就看出这个木屋并非她眼熟的木屋。   无数骨头组成了一个人类的骨架,一步一步朝着小花而去。而藏在骨架身后,被虚幻的场景完全阻挡的蒋旭升和铁哥藏在一起。蒋旭升的心底不知道为何涌起了极度的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按照不自觉颤抖的手指,紧张的问身旁神色不明的男人:“她会找到我们吗?”   铁哥瞥他一眼:“你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死的。”   倒不是蒋旭升多厉害,而是蒋旭升的确是个趁手的工具。   他舍不得。   铁哥:“这个道具的实力你又不是没见过,小花不一定斗得过它。再者,就算被她发现了又怎么样,你忘了我们还有剥夺记忆的道具,同样可以用在小花身上,将她找到我们的记忆祛除,不就行了?”   反正他们手上一堆能用的道具,完全不必担心什么。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那具庞大的骨架被强烈的黑气倏然撞倒,本该坚硬的骨架脆弱地卡拉卡拉落了一地。铁哥神情蓦地一凝,起身之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瞳孔紧缩,他盯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花似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唇角又重新牵起笑容,手中[引诱]、[剥夺记忆]的银色小牌一闪而过,小花歪了歪头。   “你是谁?长得好丑啊,我们向日葵之家有你这么丑的义工么?”   铁哥一愣:“什么?”   小花眨动大眼睛,一脸无辜的问:“你的剥夺记忆道具,是这种效果吗?” 第78章 向日葵之家   078.   当然不是!   铁哥的眼神几乎瞬间就阴沉下来,他看着手里的道具,不信邪地再一次使用[引诱]道具。他没有见过谢祈的[蛊惑]用在小花身上,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的[引诱]无法对身为boss的小花起作用……还是道具本身出现了问题。   其实在使用[剥夺记忆]以后,他的心底已经略微有了几分想法,只不过铁哥不愿意相信而已。   但一分一秒过去,小花却还是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脸色深沉的男人。铁哥因为防备和警觉,浑身的肌肉鼓起,那只手臂看上去似乎能轻易拧断一个人的脖子,不过小花的脖子已经断了,她顿时觉得没那般恐怖。   她还处于看铁哥笑话的阶段。   于是眼神微微一变,那漆黑的眼珠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很薄很薄的雾气,整个人从清醒变成了不太聪明的模样。见到这一幕,铁哥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惊喜。   ——原来不是道具失效,只是小花身为boss,能力出众,有些道具对她无效而已。   有了这样的认知,铁哥心头那口一直紧绷的气也终于松散下来。趁着引诱小花的功夫,他毫不犹豫地拎起蒋旭升便越过小花往外跑。就在与小花擦肩而过的时候,铁哥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阴风,眉心一跳,他的下意识反应便是将手里拎着的蒋旭升往后推了出去。   噗嗤一声。   蒋旭升迷茫无措地垂眸看向自己的胸膛,心口处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洞,一只属于孩童的手卡在其中,无数血液顺着白皙的小臂流淌,又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顺着小臂看向小臂的主人。   小花一手扶着有些歪了的脑袋,在注意到他的目光以后露出了天使一般的微笑,可那双眼睛满藏的恶意就像是孤儿院内部的那棵合欢树,无比茂盛,无法阻挡。   “你——”   小花仿佛看不到他唇角翕动,听不到他喉间溢出的任何声音,只是天真地笑着,说了一句:“你好蠢啊。你们人类是不是有句话,和老虎谋皮,无异于自杀?”   很显然,蒋旭升就是那个与虎谋皮的蠢货。   蒋旭升的脑袋艰难地往上抬起,可他眼瞳中印出来的铁哥仿佛对他此刻情况无所察觉。也或者可以说,他根本不在意。在这种生死关头,铁哥根本不在意蒋旭升到底是死是活,他的目光沉默又阴冷的落在小花身上,眼神里充斥着几分疑惑,半晌才开口询问:“你有没有被我的道具引诱?”   小花:“你猜呀。”   铁哥像是扔垃圾一样扔掉了手里的蒋旭升,而蒋旭升的身体直直朝着小花而去,被身形瘦小的小姑娘一挥手扔进了角落里。蒋旭升的后脊砸在架子上,又砰然一声坠倒在地,心口处的血瞬间将地面浸满,很快这些血便顺着小木屋的门缝钻了出去。   小花懒得看一眼蒋旭升的尸体,转而去找铁哥。   今天她唯一的目标就是铁哥,蒋旭升是个例外。   同一时刻,藏在坑里的马甲男和秃头男警觉地竖起耳朵,两人的神经紧绷着,将各自的呼吸声放到最低,去用力地听外面的动静。他们的位置距离木屋其实很接近,所以能轻易听到刚才木屋附近发生的声音,只不过现在外头似乎又陷入了平静之中……   秃头男有些按捺不住心底涌起的惊慌和好奇,他用气音问马甲男:“外面怎么没有声音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马甲男顿时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神经病吧?这种情况自己没被发现已经是多好的运气了,竟然还想着去外面看看情况?   疯也不是这么疯的。   马甲男果断摇头。   秃头男像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多离谱,讪讪笑了一声,保持安静地缩在坑里不吭声了。然而几分钟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眼皮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他蹙着眉用手一抹,嘀咕一声:“外面下雨了吗?”   然后将沾着那液体的手放到眼前,坑洞里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当手抬起时那明显的血腥味却疯狂上涌,明显得瞬间惊醒了浑浑噩噩的两人。   ……是血!   秃头男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蓦地抬起头,头顶作为伪装的地皮变得松松软软,无数的血液渗透下来,仿佛真的下了一场雨。   …   铁哥在孤儿院内部狂奔。   他的手里始终拽着那些道具,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他始终还带着几分侥幸之心。他拿起一块用于攻击的道具,可道具在他手里也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就是一块极为普通的银色小牌。   “草!”   他扶着树木,眼神的阴骘几乎要溢出来。脑海中不断的回荡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与各个玩家交锋的画面,最后回到了在餐厅内,众人希望谢祈使用道具[蛊惑]的时刻。   ——一定是这个时候,一定是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   铁哥深吸一口气,猛地捏起拳头将树木一圈锤倒。也恰是此刻,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含笑的嗓音:“看来你没了道具以后,自身本事也不赖嘛。这么粗的树,一拳头就给干倒了。”   铁哥蓦地扭头。   毫不意外地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看到了青年清瘦的身影。   谢祈没什么站姿,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慵懒随意,他清隽的眉眼含着几分笑意,薄唇勾起的弧度仿佛在嘲讽他今日落得的下场。   “谢、祈!”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挤出来的两个字,铁哥的眼神可怕到要将谢祈给吞了,但谢祈丝毫不在意,他都没把身上无数道具的铁哥当回事,更别提现在的铁哥了。   现在的铁哥,和纸老虎没有任何区别。   大概是谢祈那一身淡定又冷静的模样将铁哥刺激得够呛,铁哥咬着牙怒吼出声:“你敢杀我?你要是敢杀了我,你以后就再也离不开这个游戏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我承认你很强,你是我经历的这几个副本里最强的存在。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是冲着[神明法则]或者十个副本去的,如果因为杀了我而导致这一切都变成无用功,那岂不是太亏了?”   谢祈缓缓挑起了眉。   陡然见到他这副模样,铁哥眼底微微一亮,以为是说动了对方,赶紧又道:“这样,接下来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找事,我的那些道具你要拿就全部拿走,我不要了,只要你放过我,我们一起离开副本。”   谢祈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却没多少的笑意,他抱着双臂静静地望着铁哥,问他:“以前被你威胁的那群人,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铁哥一愣:“什、什么?”   谢祈好心的解释:“被你抢走道具的那些人,他们也会这么哀求你吗?就说自己的道具可以给你,但希望你留他们一条命。还是说……”   青年的尾音被拖得很长,眼底逐渐泛起了冷意:“你连让他们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   铁哥的脸色骤然苍白:“可你不能杀我。”   谢祈:“是啊,就像你没有杀他们一样。但想要一个人死,总是有很多办法的,不是吗?”   谢祈的视线越过男人强壮的身体。   铁哥下意识地扭转身体,目光逐渐聚焦在他身后的位置——小花。   脑袋用两根筷子支棱起来的小花微笑地看着铁哥。铁哥的眼瞳骤然紧缩,嘴唇微微一动,问道:“你们合作了?”   谢祈挑起眉,唇边泛起轻笑:“很让人意外吗?我和小长颈鹿关系这么好,合作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对吧,小长颈鹿。”   小花嘴里无声怒骂‘小长颈鹿’这个称呼,眼神阴沉沉的。   谁他妈跟你关系好。   然而等谢祈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表情一僵,忽然轻声细语:“嗯。”   谢祈满意地转开视线,对小花的识相非常满意,他转身离开,手抬起冲小花一挥:“加油小长颈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   两个小时的玩耍时间很快过去。   但藏起来的几个玩家却觉得格外漫长,他们身上没有带计时器,每一次的呼吸里都夹杂着焦躁和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秃头男觉得头顶、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干涸了,他才动了动手指,哑着嗓子问马甲男:“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马甲男的嗓音微微沙哑:“应该是。”   正想着,两人忽然觉得头顶的地皮被人蓦地掀起,光亮直射进来,一时半会儿两人也睁不开眼睛,只能等到眼皮上的刺激的逐渐过去,眼皮才动了动。   结果,一眼就对上了小花的脸蛋。   陡然见到小花,两人的呼吸便是一窒,随后脸色变得灰败起来。他们俩什么水平,自己心里都有数,此时已经不敢再想着活路了。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小花却没有让那些蜘蛛来咬他们,而是眼皮耷拉下来,神情很不耐烦地望着他们:“游戏时间已经到了,谢祈让我来找你们,赶紧滚吧。”   秃头男:“?”   马甲男:“?”   两人呆滞了一秒,反应过来以后迅速从坑里爬起来,因为太过着急,马甲男甚至滑了一下,又重新栽回了坑里,十分狼狈。   但狼狈与性命相比,他们肯定选择后者。   等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餐厅,其他的玩家已经都在了。谷甜甜的目光没有错过两人脸上暴露出来的浓浓庆幸,不由得在心底低叹了一声——   这就是副本里有大佬的好处,从头到尾那boss都碍于大佬,不敢对他们这些玩家下手。   谷甜甜垂下眼眸,喝了口水。   马甲男和秃头男也来到了餐桌前,前者的目光扫过所有玩家,在注意到玩家之中似乎少了两个人以后,似乎有些愣住了,他赶紧问道:“铁哥和大明星呢?”   回答他问题的是谢祈。青年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听着仿佛真带着对蒋旭升和铁哥的浓浓同情:“翻车了,被小花找到了。”   马甲男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他忽然想到了他与秃头男藏在坑洞里时那渗透地皮掉在他们身上的鲜血。所以那些血——   谢祈瞥他一眼,完全能从他的眼神中体会出点东西来,于是声音很是懒散的说了句:“大明星死在木屋里,铁哥死在空地上。”   铁哥死的有点惨,身上没有任何道具傍身,唯一一个[羁绊]根本不是攻击道具,在和小花的对战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以与小花的对战就变成了普通人对抗boss,下场如何很容易想象。   不过,想到死在铁哥手里的那么多人,谢祈觉得他还是死的不够惨。   唇边泛起意味不明的冷笑,那从黑框眼镜手中传到铁哥手里,最后落在谢祈身上的话语权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这边的玩家又死了两个,但接下去还有几天时间,各位注意安全。今天这场游戏让人疲惫,可以先休息休息。”   玩家们自然不会拒绝谢祈的好意,很快便各自回了洗浴室以及宿舍。   虽说一下子又失去两个玩家,但女玩家那边显然是知晓什么的,并没有因为蒋旭升和铁哥的死亡感到遗憾同情,而是拿着回到自己手里的道具异常开心。也只有马甲男和秃头男什么也不清楚,一直唉声叹气,说着连看上去很牛逼的铁哥都意外翻车死在游戏里,那他们这种小喽啰是不是很快也会死。   谢祈听得耳朵起茧,果断用黑雾将傅厌的床与周围隔绝出了一个空间。   接下来的几天,众多玩家的生活相当平静。小花压根没想着再跟玩家玩游戏,所以谢祈一行只需要每天给孩子们上上课,然后在一日三餐上用点心就可以了。   对于现在的玩家而言,最有挑战的应该就是三餐的准备。   谷甜甜原本打算教孩子们跳操的,但是一想到跳操需要花费的能量大,吃得不好体力跟不上,果断又放弃了。这一天,谷甜甜找野菜找去了木屋附近,剩下几个木屋也被谢祈打开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尸体的堆放。谷甜甜盯着那装了三只宠物的木屋,推开门,颇为遗憾的盯着它们:“你们怎么不会下蛋啊。”   路过的谢祈脚步微微停顿,基本可以确认一件事情——   有个人,应该是饿傻了。   好在,日子过得艰辛,最后一天终于来临。   一大早,谢祈推开义工宿舍的大门就能听到谷甜甜在隔壁宿舍的鬼哭狼嚎:“家人们!姐妹们!谁懂啊!谁懂啊!我谷甜甜,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竟然撑到了最后一天!我发誓,等今天离开了这垃圾孤儿院,我要去吃头牛!”   阿周好奇的问:“去哪儿吃?”   谷甜甜:“我家里,我没跟你们说过吗?我外公外婆养了十几头牛,百来只羊。”   阿周等人:“……”   谢祈矜持地敲了敲门,隔着一扇门更矜持的问:“介意加我一个吗?”   傅厌看的好笑,手指按在青年的头顶。谢祈叹了一口气,“是真的有点想吃牛肉火锅。”   “安排安排!”大门倏地打开,露出了谷甜甜的脑袋和笑脸,“反正我们就在临市,等出去了就安排,到时候我们一伙人都吃!可惜喊不到林哥。”   谢祈提出多带两个人,谷甜甜自然不会拒绝。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来到了一楼。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此刻的一楼餐厅内,多了一道人影——   向日葵之家的院长,红奶奶。 第79章 向日葵之家   079.   出现在谢祈等人视线中的老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头发花白,用簪子挽起,露出了一张年迈、布满皱纹的脸来。她安静坐在餐厅的圆桌前,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后厨,神色不明。   事实上谢祈这些玩家并没有见过红奶奶,他们所拿到的信封上也只是有红奶奶的字迹,却没有照片。但在看到对方的旗袍以及长相年龄时,‘红奶奶’这三个字很自然地就从众人的脑海中之中冒了出来。   谷甜甜一行走进餐厅的脚步微微一顿,眼底情绪开始有了起伏。谷甜甜看上去有点紧张,压低了声音问:“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太太?怎么看上去有点凶?”   阿周猜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红奶奶?”   说完,谷甜甜便试探地喊了一句‘红奶奶’,意料之内地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年迈的老人一张脸正对着他们,那双布满沟壑的眼眸里浑浊不定,嘴巴抿起,似乎有种不快在透露。   谷甜甜后知后觉的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赶紧抓住了谢祈的衣服,压低嗓音焦急道:“等等,如果她是红奶奶的话,那现在对我们意见不是很大吗?!她找我们来是为了好好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吧?可是现在……我们连饭都不给他们吃诶!”   何况还不止是一顿。   向日葵之家的孩子们已经在谢祈的忽悠下连喝了三天多的空气,虽然这些小孩不会死,甚至有可能只是游戏系统设定的NPC,没有自我意识。但在红奶奶这位孤儿院院长的眼中,他们这算是……虐待小孩吧!   “还有……”谷甜甜咽了咽喉咙,“她看到小花的脑袋,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啊?”   本来就是生了病离开的,现在回来了,却也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有没有治好。要是治好了也就算了,若是没治好还被他们这么搞一通,不会直接两腿一蹬,嘎了吧!   谷甜甜脑补的画面在她的提醒之下同样在阿周等玩家的脑海中闪烁了一遍,只几秒钟的时间下来,一群人的脸色就变得格外奇怪,一阵青一阵白,但毫无疑问,看向红奶奶的目光都带着几分试探和惊恐。   这群人中,谢祈和傅厌一如既往淡定。前者对这位在游戏结束的最后一天出现的红奶奶格外好奇,后者纯粹是没把对方当回事。于是在这种寂静且怪异的氛围中,谢祈很自然地上前走到了红奶奶对面的餐桌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笑盈盈道:“红奶奶,早上好,吃了吗?”   “没有。”红奶奶的声音格外沙哑,眼神沉沉的盯着谢祈,“现在已经十点了。”   谢祈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红奶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给你们的向日葵之家义工手册里面有写,九点之前孩子们要吃完早饭,可现在,我观察过你们的后厨没有开火的痕迹,且孩子们并没有吃过早饭,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四个字从红奶奶的嘴里飙出来时竟然是罕见的尖锐。   扎耳的让谷甜甜等人脸色微微一白,倏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谢祈也轻轻嘶了一声。   他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喊得太大声,耳膜容易受损。正想着,冷白修长的手指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谢祈偏头看向傅厌,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有个男朋友多好啊,这种时候了还记挂着对象的耳朵呢。   他修长的身体靠进傅厌的怀里,挑眉:“您别生气,身体刚好,再气坏了就不好了。”   红奶奶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今天结束之前,你们得接受孩子们的评价。如果你们的分数无法高于及格线,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向日葵之家!”   此话一出,所有的玩家都愣了一下。   还真别说,他们真的不知道。   谷甜甜等人舔了舔嘴唇,开始不停地回想这段时间他们在孩子的身上有没有费什么心思,有没有做让孩子感到厌烦的事情……或许是没有的。尤其是谷甜甜等人,她们讲的故事非常受孩子们欢迎。   但是谢祈和傅厌就不一样了。   一个每天以欺负小花为乐,一个平时虽然不爱跟小孩们多费口舌,但是却拧断了小花的脖子。   ……完全不敢想到时候的义工评价表上会出现什么分数。   谷甜甜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向谢祈,却只见谢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没事,我觉得我们相处得挺好的,您随时找他们来评价。”   在红奶奶听来,谢祈的这话属实有点挑衅的意味。   她盯着谢祈看了半晌,最终沉沉一笑:“如你所愿,下午两点,请你们准时到场。只要你们的评价分数高于及格线,立刻就可以离开。”   谢祈点头应下:“可以。”   谢祈等人准备离开,红奶奶却看着他们的背影问了一句:“你们没做早饭,现在连午饭都不做了?”   谷甜甜倏地回过神来:“哦对对对,还有午饭。”   然后她赶紧拉着阿周一行钻进了后厨,在红奶奶杀人一般的视线下,找出了野菜。这些野菜是昨天他们吃剩下来的,想到今天就能离开游戏,一个个都觉得再饿一天肚子都不是回事。   不过谷甜甜最近对凉拌野菜很感兴趣——感兴趣在做的过程。之前她连菜都不会烧,现在已经会凉拌野菜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包揽大家所有的三餐。   谷甜甜做起凉拌野菜确实动作熟练,可红奶奶看到她的行为,只觉得气涌上心头,声音听着仿佛都装了几分不可思议:“你们就给孩子们吃这些?”   谷甜甜:“您误会了。”   红奶奶又松了一口气。   谢祈适时补充一句:“这是我们吃的,孩子们吃空气。”   红奶奶:“……”   红奶奶尖叫起来的声音比小花还要恐怖。谷甜甜一行人躲到门外,揉了揉耳朵,谷甜甜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我算是知道小花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尖叫了,看来这红奶奶也没让孩子们学点好嘛!”   阿周眼角微微抽搐,摸着鼻子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祈:“想吃野菜的回去吃野菜,不想吃的随便逛逛,下午两点集合。”   众人:“……”   大佬果然大佬,这种情况下也能一点不慌。   马甲男和秃头男走在一起,后者表情满是担忧:“你说我们能过关吗?”   他快要愁死了。原本以为这个游戏副本就这么结束了,谁能想到在最后的时刻还有人横插一脚。就好像他马上就要到天堂了,结果又在瞬间被摔回了地狱。   他们和谢祈不一样,同样是落回地狱,谢祈和傅厌能轻而易举爬回去,但他们不一样。   所以这种落差感,实在是难捱。   马甲男闻言只是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秃头男扯了扯唇,心道说得也是。   下午两点整,谢祈一行准时来到餐厅。此时此刻,整个餐厅几乎都已经被孩子们给坐满了,而每个孩子的面前都放着一张表格,一只铅笔。红奶奶坐在圆桌前,目光瞥到迎面走进来的几个玩家,脸色很是难看,但她却什么都没有提及,只是对孩子们说道:“还记得跟红奶奶的约定吗?宝贝们可以开始评价你们的义工哥哥姐姐们了。”   红奶奶起身,她的身体微微有些佝偻,但走路的步子却很稳,一边走,嗓门一边响彻整个空间,“哥哥姐姐们每天给你们做饭了吗?有的话写上数字8,没有的话,写上数字3。”   孩子们低头写着数字。   谢祈只随意看了几眼,便发现落入他眼瞳之中的孩子每个提笔写的都是数字3。这一特殊之处显然也被其他玩家发现,谷甜甜轻轻拽了拽谢祈的衣服,小声问:“他们是不是说好了?”   谢祈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回想起刚才红奶奶跟孩子们说的话——还记得跟红奶奶的约定吗?   很显然,这个所谓的约定,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小花就坐在谢祈不远处的位置,她在快速写完评价以后,双手捧着脑袋,艰难抬起了头。目光毫不避讳地对上了谢祈的视线,她显得有些嚣张的露出了一口尖锐的白牙,笑容灿烂。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我现在有撑腰的了,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谢祈缓缓扬起眉,开了口:“红奶奶,冒昧问一句,你们这个评分,是百分制的还是十分制的?”   红奶奶并不是很想理会谢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巴就是控制不止的开口:“十分制。”   谢祈哦了一声,又问:“那么……只要确认及格,我们就真的能走了?没有别的隐藏规矩了吧?”   红奶奶:“当然。”   谢祈点点头:“行。”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红奶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脑门,随后她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忽然开始不断的变大,再变大,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红奶奶的身体便彻底变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气球。   这突然的一幕几乎吓住了所有玩家。谷甜甜和阿周是反应速度最快的,蓦地扭头去看谢祈。谢祈站在他们身侧的位置,半张漂亮的脸蛋莹白如玉,此刻薄唇似勾非勾,唇角动了动。   谷甜甜隐约感受到他的唇形是——嘭!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餐厅,乃至是整个孤儿院以及副本。那出现不过几个小时的红奶奶于瞬间被炸成了一堆碎肉。   那些碎肉掉在孩子们的纸张上,小花伸手摸过,惊疑不定的目光转向了谢祈。随后才发现谢祈竟然也在看她,注意到她的目光以后,薄唇翘起了弧度。   小花:“……”   所以刚才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傻,竟然想着会去挑衅对方。   小花默默将身体趴在了桌上。   很快,谢祈温柔的嗓音如同三月里的春风细雨在耳畔响起:“宝贝们,记得每个哥哥姐姐的名字后面都要打十分哦。”   谷甜甜一下子倒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八分也够了,咱挣个及格分就行了,也不是非要满分的。”   谢祈:“谁告诉你说八分能及格?”   谷甜甜:“哈?”   谢祈:“红奶奶只说我们需要及格,但没说及格分是多少,万一满分十分才是及格线呢,这谁说的准,对吧?”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满分来得好。   谷甜甜当即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还是天真了!   “还好有你,不然都够我死好几回了。” 谷甜甜拍拍胸膛,换来谢祈一句,“放心,看在你家牛的份上,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谷甜甜:“……”   其实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几个玩家在餐厅内等了一会儿,孩子们将写着满满当当10的表格递到了他们手里。当最后一张属于小花的表格也送入他们的手中,每个人都听到耳边响起了格外沉闷的声响。   所有人眼中透露出喜色。   这是游戏副本快结束的声音!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前者白皙的掌心忽而多了一块名为[羁绊]的道具。在道具启效的同一时刻,谢祈整个人撞入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   [恭喜玩家谢祈成功逃离副本]   [主脑将为您评分,请稍等]   [前往向日葵之家可得分数:90]   [为孩子们准备三餐可得分数:0]   [为孩子们讲故事可得分数:0]   [与孩子们玩游戏可得分数:0]   [向日葵之家所有孩子的评分:100]   [玩家最终得分:100]   [恭喜玩家分数合格,可回归现实]   谢祈看着这行分数,心底有几分讶异。那三个零蛋可真是太显眼了,而且他怎么觉得这个游戏评分是不是不太公平公正,他承认自己在准备三餐的这个事情里没有做得很好,但讲故事和玩游戏简直不要太有意思,怎么还能得0分的?   这个系统是不是在针对他?   不过好在最后的环节孩子们的评价才是重中之重,直接影响了分数。   就在谢祈逼逼叨叨的时候,他忽而意识到眼前有画面闪烁,那呈现出分数的画面似乎有瞬间的卡顿,没一会儿,便发成了巨大的改变。   [为孩子们准备三餐可得分数:100]   [为孩子们讲故事可得分数:100]   [与孩子们玩游戏可得分数:100]   三个零蛋就在谢祈的注视下变成了三个一百分。   同一时刻,他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玛拉无所不能。”   谢祈蓦地睁开眼睛。 第80章 副本之外   080.   傅厌偏头看向靠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耀眼的日光落在谢祈的眼皮上,将长长的睫毛勾勒出淡淡的阴影。   在他倏然睁眼那一刻,傅厌的手指抬起,捏住了他的下巴。   谢祈瞳孔中的震惊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却依旧被傅厌收入眼中。谢祈比他晚清醒了一分钟时间,就是这一分钟的时间,他能够感觉到谢祈似乎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以至于身体有种不太明显的僵硬感。   傅厌虽然对谢祈十分信任,但此时此刻竟也有些担心他出事。   好在青年还是顺利睁开了眼睛。   手掌拂过他的后颈,傅厌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低沉:“怎么回事?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谢祈摇摇头:“不。”   他望向傅厌的眼神里染上了浓浓的惊喜,眼底有深意一闪而过:“玛拉篡改了游戏系统对我的评价。”   傅厌一顿。   两人对视,薄唇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   离开副本以后联系贺静泽几乎成了谢祈的习惯之一,这一次的通话和往常也没有区别。没过几秒钟就被接通,随即少年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的嗓音传来:“谢哥,我好饿,我饿死了,我感觉我能吃下一头牛。”   谢祈闻言当即笑出了声:“明天带你去吃牛。”   原本还委屈的少年瞬间来了精神:“真的吗?!”   谢祈:“自然。”   和贺静泽简单约了顿饭,谢祈又联系了桑琬以及崔和卿等人,算是个好消息,这些人都从游戏副本里安全出来了。随后,谢祈抬手,三号屏幕出现在他手中,他点开分区的排行榜,毫不意外的在上端位置看到了傅厌和自己的名字。   从铁哥手里拿到手的道具都被谢祈扔给了傅厌,塞在了[诱捕笼]里,因此傅厌的道具数量疯狂上涨,直接从末尾爬到了前十。   谢祈又看了看排行榜上的其他人,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沉思:“进入[向日葵之家]副本前的排行榜和今天的排行榜完全不一样,当时的前三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傅厌单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提起又安稳放在自己的腿上,下巴搭在青年的肩膀处,视线自那些名字上一划而过,问他:“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   谢祈偏头,手指戳了戳男人俊美的侧脸,笑了一声:“太小看我了。”   他怎么也算过目不忘。   手指勾起二号屏幕,谢祈将那几个名字输入其中。其中先前位于第一位的玩家名字已经灰暗下来,且名字后面跟着[已死亡]的标签,第二名第三名倒是还活着,但前五也就只剩他们俩了。谢祈在三号屏重新找到了几人的名字,毫不意外的看到这几人的道具数量显示为0。   不用过多猜测,百分之一万就是被别人抢走了道具。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谢祈蹙起眉,随手将二号屏和三号屏推开,他从傅厌的腿上起身,问傅厌,“去吃馄饨?”   傅厌应了一声。   他坐在沙发上看谢祈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去换衣服,望着青年的背影拐入卧室消失不见,漆黑深沉如墨的眼底染上了几分光。虽然他的阿祈并非真正的人类,但那颗心,比某些人类还要柔软。   答应了婆婆每次离开副本就去吃馄饨,便始终记挂在心上。   谢祈和傅厌是步行前往婆婆的馄饨店的。他们往常住的是别墅,这边的别墅区原先是傅氏开发的房地产,本来住的人就不多,如今更是处处透着寂静和凄凉。谢祈路过3号别墅的时候,看到别墅的大门紧闭,事实上这里原先住着这一对刚刚结婚不久的夫妻,上次看到他们还说正在备孕。   路过保安室,保安室大门敞开,但里面显然无人许久,桌上有一盒已经被打开的泡面,旁边就放着打开拧盖的水壶。想必是刚要泡泡面的时候,泡面的主人被拽入游戏了。   这里的一切都在诉说《无限求生》这个游戏或者说高维那群混球对这个世界带来的浑噩与破坏。   一路前往婆婆的馄饨店,站在对面的街道上,谢祈一眼便看到婆婆正站在门口,眼神似焦急地看来看去,他心中隐隐有种猜想,便拉着傅厌赶紧走了过去。当两个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婆婆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谢祈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对傅厌道:“同样都是老太太,红奶奶看着就让人不喜。”   傅厌听得好笑,长指按在他的头顶,声音低沉:“那可是boss。”   谢祈心道也是。   “哎呦,你们俩可终于来了,我都在这儿等你们很久了。”婆婆催促着两人进来,而谢祈听到她这番话,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您在外面等我们干什么呀?而且您怎么知道我和阿厌出来了?”   “喏,那俩孩子说的。”   顺着婆婆的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谢祈一眼便看到了位于角落的小桌前埋头大吃馄饨的两个少年。大抵是谢祈的目光太有震慑力,以至于其中一个抬起了脑袋。   ——赫然是贺静泽。   谢祈扬起眉。   贺静泽一愣,脸上露出惊醒:“谢哥,哥,你们来啦!快快快,拼桌拼桌,我和崔和卿都快吃完了。”   听到动静的另外一个少年放下勺子,清秀的眉眼看上去格外冷静,他变的更瘦了一点,但有种伫立在竹园中不停向上生长的青竹的挺拔感。   崔和卿对谢祈和傅厌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打了个招呼:“谢哥,傅哥。”   谢祈和傅厌对视一眼走到两人的对面坐下,婆婆便在边上问:“你俩吃得馄饨要包肉吗?”   谢祈:“嗯?”   婆婆指了指两个少年,笑道:“这俩孩子来吃馄饨,非要我们单独煮皮子,说不带肉的好吃。我说不带肉的怎么就好吃了,要是实在不喜欢吃肉,我给少放点,但他俩非不肯。”   这一听,谢祈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对婆婆说了句照常,婆婆便走了。而等待婆婆的身影一离开,贺静泽便按捺不住:“经历了[向日葵之家]的那个副本,谁还敢轻易吃猪肉啊!我已经决定了,我以后只吃牛肉羊肉鸡肉和鸭肉,猪肉有多远就离我多远。”   “也不一定。”谢祈单手撑着下巴,在贺静泽的注视下意味不明的笑:“那些到游戏副本结束都没有发现他们吃的是队友的玩家,可能对猪肉没有那么排斥。”   贺静泽:“……”   别说了,他又要吐了。   谢祈看他一眼脸色,示意他赶紧吃。贺静泽摸了摸鼻子,一口吃掉馄饨皮,结果下一秒谢祈又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发现那是玩家的?”   贺静泽:“……”   他谢哥是不是故意的!   但恶心归恶心,贺静泽还是指了指崔和卿,崔和卿再一次听到谢祈提起这件事情,表现得倒是相当平静,开口道:“意外发现了一点人体组织,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你们俩一个副本,还有什么熟人吗?”   “有啊,”贺静泽嘿嘿笑了一声,“林溪哥。”   谢祈:“……”   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用在了傅厌身上的道具[羁绊],随后用一种颇为无言的眼神望着贺静泽,再一次感受到了贺静泽的运气到底有多好。几乎每一次进入副本都会遇上关系不错且能力挺强的熟人。   “对了对了,说起这个。”贺静泽忽然道,“林哥在游戏里拿到了一个预知道具,可牛逼了那个预知道具,我们通过那个道具知道了玩家里藏着一个大坏蛋,想要抢我们的道具。还有,林哥还用道具看到了下个副本。”   谢祈来了兴趣。   他早知道副本里的各种道具千奇百怪,而且各有各的作用,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预知一类的道具,且这道具还能看到下个副本的存在?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满含兴味的问:“具体看到了什么?”   贺静泽:“看到你结婚,我哥来抢婚。”   谢祈:“?”   傅厌也缓缓抬起眼眸,深沉漆黑的眸光倏然落在贺静泽的脸上。少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无辜眨眼:“真的呀,这是林哥的原话,他说就算是预知道具,也只是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画面,就那个抢道具的混蛋还是我们猜测到的呢。”   谢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所以他为什么会看到和我还有阿厌相关的预知内容?”   崔和卿补充:“下个副本林哥应该和你们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话说到这里,两大碗馄饨也来到了谢祈和傅厌的面前,两人对爷爷和婆婆说了谢谢,低头开始吃。贺静泽见他们仿佛无事发生的吃着带陷的馄饨便知道他的这两位哥肯定没有受到现实的磋磨,心里羡慕的很,又问:“哥,我们去哪里吃牛肉啊?”   “隔壁市。”谢祈道,“和谷甜甜约了明天中午,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出门。”   贺静泽乐呵呵地点头。   随后谢祈将目光放在崔和卿身上,少年垂着眼眸安静坐在一处时,没什么动静,和爱咋咋呼呼的贺静泽完全是两个极端。谢祈弯了弯唇角,笑着邀请他:“小崔一起吧,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事。”   崔和卿握紧了勺子,抿着唇朝着谢祈点点头,“好。”   吃过馄饨,谢祈和傅厌便回了别墅。贺静泽说要跟崔和卿去看看他的同学,所以没有跟谢祈两人同行。谢祈和傅厌一路慢悠悠地逛回别墅,在路上遇到了其他存活的人。   以前满大街的人,看到同类大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如今看到活人还要兴奋的打招呼。   谢祈对那些跟他们打招呼的人露出笑容,一一点头。   随后便听到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群响起:“刚才那两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好像在道具排行榜上排前十!”   “真的假的?”   “真的!我对他俩印象可太深了,好像一个叫谢祈,一个叫傅厌。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还是朋友诶,太强了。”   “嘁,强什么强,谁知道他们的道具是怎么来的。说不定就是借着那张脸从别人手里骗来的呢。抢来的也有可能,哪个不动歪心思的正常玩家会有这么多道具啊。”   “傻逼吧你,我知道你被抢了道具很不爽,但你也没必要借题发挥吧?凡事都要讲证据,知道吧?”   三个人说着话,又吵得厉害,谢祈很快将自己的思绪拉拽回来。他倒是没怎么在意那个男的嘲讽他和傅厌骗道具、抢道具一回事,他只是想:“看来不少人都被抢了道具,那群搅屎棍在副本里还真是发挥了很强大的作用。”   傅厌敛着眸应了一声,忽而又停下了脚步。谢祈走着走着发现身旁竟然没人了,不由得回过头,这才发现傅厌竟然站在一家婚纱店门口。   他看的自然不是婚纱,而是新郎的西装。   谢祈忽然想到贺静泽说到他在下个副本要结婚的事情,而现在傅厌又站在这里,眼角忽然就跳了跳。他装作不动声色的问:“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傅厌偏过头,声音淡淡:“在想哪个不要命的跟我抢人。”   谢祈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走回到男人的身旁,一手拉着傅厌的手臂,一手戳戳他的脸,“怎么回事啊,你不会还吃醋了吧?”   “不可以吗?”   傅厌的一句反问以及后来回到别墅发生的一切都足以证明他不止是吃醋了,而且醋得相当厉害!   谢祈被按在沙发上,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柔弱处被轻易束缚,瓷白的肌肤染上浓郁的红霞,光是看一眼便让傅厌的眼神愈发深沉。透明的触手轻轻拂过他,每一次简单的抚摸都会引起颤栗,谢祈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天花板,灯光在这一刻变得十分耀眼,不知道又什么时候开始晃动起来,光线隐隐绰绰,到最后变成了一片沉白。   傅厌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手指掰过青年的下巴细细密密的亲吻,哑着嗓音问他:“等事情结束,我们结婚?”   谢祈在浑浑噩噩中觉得这个男人好像真的醋得很厉害。   “……听你的。”他低低喘了一声,没拒绝,“那到时候要邀请不少人呢。”   “结婚本来就是要热闹。”   …   情侣双方都不是人就这点不好,不管做什么,不管做多久,没什么吃不消的。   第二日清晨,谢祈从床上起身,忍不住朝着身旁那人多看了一眼,昨晚的傅厌实在有点太凶,连那几根本来温温柔柔的触手好像也变了个性子,谢祈差点没受住。   他抬手推了推傅厌的肩膀,脱口而出的嗓音沙哑:“快起床,今天还要去谷甜甜那儿。”   餍足的男人格外好说话,闻言便懒洋洋嗯了一声。又弯腰抱起青年,将他放到了衣柜之上,手指勾过一旁的白衬衫,问他:“穿这个?情侣衬衫。”   谢祈觉得好笑,两件白衬衫算得上什么情侣衬衫,顶多就是花纹相似了点。但傅厌说是,那就是吧。他朝着男人张开手臂,傅厌垂着眼眸认真将衬衫套在他身上,又将纽扣一颗颗扣上。   “裤子我自己穿,别动手动脚的。”谢祈踢了他一脚,一把拉过旁边的长裤套上,自己迈步走进卧室去洗漱了。傅厌站在原地扬眉,很快也换好了衣服。   两人下楼后没多久,贺静泽带着崔和卿、桑琬也到了。   贺静泽这眼睛就跟在孙猴子在炼丹炉里待过一样,火眼金睛那一挂的,一眼瞥到谢祈脑海中便只有一个想法——   握草,他哥跟谢哥,昨天到底有多激烈啊! 第81章 雾刃小镇   081.   但贺静泽在同一时刻接收到了来自他哥的目光,浑身一激灵,隐约猜到了什么意思,赶紧轻咳一声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然后道:“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桑琬姐,我们就一起进来了。”   谢祈昨天约的桑琬,桑琬是女孩子,那天他跟谷甜甜提起时,谷甜甜对她相当感兴趣,副本结束之前还特地提醒谢祈让他把桑琬带上。   “你们调查部门还好吗?”谢祈问道。   桑琬笑着点头:“还可以,大家现在经历了多个副本,也算是摸出点门道来了,这一次的[向日葵之家]副本折损的成员不算多,是好事。”   “那就好。”   一行五个人前往临市,车是傅厌开的,谢祈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窗户打开,外头凉爽的风扑面而来,途径高速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车。桑琬看到这一幕,眉心微微一蹙:“也不知道这里还能不能恢复以前的热闹。”   其实按日子来说,最近是个节日,有三天假期。往年一到假日高速上都是车,哪里像现在一样,寂静萧条盛这副模样。   谢祈听着她的感慨,视线落在远侧,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玛拉的身影,片刻后眼底恢复平静,声音也很平静:“总要怀有美好希望。”   谷甜甜的老家在临市的乡下,按照谷甜甜给的地址来到一家农场时,门口停着一辆豪车。谢祈等人一下车,那豪车后头也跟着露出一个脑袋,一头金色的长卷发被扎起来,却依旧格外耀眼。阿周朝着几人招招手,眼底含着笑意:“傅哥,谢哥,上午好啊。”   “上午好。”谢祈跟阿周打过招呼,介绍了一下桑琬几人,桑琬和阿周很说得来,两个女孩子走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而贺静泽则是看什么都新奇,拉着崔和卿左看看右看看,正巧看到一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奶牛。   谷甜甜姗姗来迟,她看到一行人,激动得跳起来:“大佬们!”   然后跑到谢祈和傅厌身旁,笑着道:“还好你们人来得多,上个副本里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家里有点事,就没来。”   又道:“我外公找我的一个叔叔把牛杀好了,超级无敌新鲜,我还熬了一锅牛肉汤,到时候做牛肉火锅的汤底。哦对,我们还可以在边上架一个烧烤炉,美滋滋。”   “你还摆了个相机?”   谷甜甜:“是啊,美好生活嘛,总要记录下来。万一我接下来在哪个副本里嘎了,我外公外婆们还有你们都可以拷贝一份视频,就当是我们当过朋友的见证了,多好!”   谢祈扬眉。   他一直觉得谷甜甜这姑娘乐观到让人害怕,现在看来,依旧是这样。   接下去的这一个晚上,一行人相处得格外愉快。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贺静泽跟饭桶似的狂炫牛肉,吃到好吃的还要往崔和卿的碗里放。崔和卿身材偏瘦,平时胃口不算大,撑得快站不起来,听贺静泽喊着“毛肚毛肚好了”,赶紧捧着碗溜了。   贺静泽一回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脑袋上顿时冒出了一串问号。   ……人呢?   而不远处,谢祈手里握着一罐泛着冷气的啤酒坐在长椅上,身体懒洋洋的靠着傅厌的肩膀,抬眸望着头顶的夜空。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若非那个巨大的人脑袋始终横在半空中,星空会更加美丽。   谢祈眯着眼睛,抿了一口冷冰冰的啤酒,冰冷的液体入腹,有一种整个人清醒的感觉,谢祈盯着那硕大的脑袋,轻轻说了一句:“碍眼。”   …   一场聚会在深夜才勉强结束。   这边虽然是农场,但根据谷甜甜的说法,她家那老两口其实还在这边弄了一个农家乐,所以谢祈等人晚上可以住在这儿。   一天闹腾下来,大家也有几分疲惫,便很快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准备各回各家。   临走的时候,桑琬接到了一个来自调查部门的电话,神情略有几分严肃。等收了手机,她偏头看向意识到什么以后望着她的青年,声音有些低沉:“部门的同事说,不出意外的话,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要进入新副本了。”   “一个小时?”谷甜甜正从外公外婆手里接过已经打包好的牛肉,准备分给谢祈一行人,陡然听到这话,惊讶极了,“你们调查部门好牛啊,这都能检测得到吗?”   桑琬笑道:“不是我们部门牛,是研究员牛。”   谢祈:“一个小时我们回不去,不走了。”   谷甜甜的外公外婆虽然年迈,但听力还算不错,听到几人的对话,神情都有些紧张和担忧。谷甜甜便搂着两个老人家好好安抚了一阵,将人送回房间,才来到一个客厅,与谢祈等人一同等待下一个副本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知道某一刻,谢祈的心脏微微一震,他蓦地扭头,和傅厌对上眼的那一刻,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再一次睁眼醒来,谢祈独自一人站在格外空旷的空地上。他垂眸看去,脚下是湿润的泥土,似乎是刚刚下过雨,偌大的空间内白雾缥缈,如同烟云笼罩。他抬起脚,黏腻的湿土粘在鞋底,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一阵凉风吹过,擦着谢祈的脸颊、鼻尖,像是扫落了一层皮,有种疼意。   他下意识抬起冷白长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受伤。   简单将所处环境的情况摸清楚以后,谢祈才开始转动身体,将目光放在了右侧、左侧以及后方。左右两侧都是空空如也的白雾,只能隐约瞧见远处有什么深沉的物体一闪而过。而后方,却伫立着一座石碑。并不算规则的方形石碑,上头两个角有磕绊的痕迹,当谢祈的手指按在上面时,只觉得手指下的石块一松,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声。   像是堆砌粘合起来的石碑从手指指尖的方向开始不断往下掉石头,就好像某些植物的茎秆被剥下了外衣,露出了里头脆弱的内核。但石碑的内核却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当最外侧的石头落下时,谢祈便眼尖的看到了一卷布料。   布料的颜色接近黑,被风一吹吹掉了落在上面的石屑,他没有动手,只用眼睛去看。几秒钟之后,静静看着布料露出全部的模样,赫然是一个人。   或者应该说,是一具尸体。   尸体和先前的石碑一样,踩在底座,整个人硬邦邦的仿佛真的变成了石碑,他的面部朝着谢祈的方向,一双眼睛睁大,泛白的瞳孔里有血丝浮现,像蛛网一样。眼睛下方,嘴巴张得很大,除此之外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他的脸上用朱砂写了点什么,最后又涂抹成了几个硕大的×。   谢祈扬起眉,觉得还蛮新鲜。他的视线继续往下滑,尸体的双臂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捆绑在身后,或许是因为捆绑的力道太大,以至于骨头应该是错位的。   反正……死的时候应该挺惨。   沉默之间,谢祈隐约感知到周围的风声从最开始的低微逐渐变得响亮起来。不知道从何方而来的风卷过,周围的白雾却逐渐变得浓雾。先前谢祈还能隐约看到白雾后方的黑色,可如今却已经完全被雾气覆盖。   他在周围缓慢走了两圈,循着记忆一回头,那石碑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不止是尸体,甚至于整块石碑也不见了踪影。   风呼啸着从他身后吹来,谢祈没躲。但那风落在他后脊上时,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刀砍了下来。顷刻间,谢祈感觉到后脊传来巨大的疼痛,骨头碎裂,他睁着眼,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半身体从一道鲜红的血口缓缓滑落,啪一声摔在地上。   他被风割成了两半。   白色的雾气中逐渐染上黑雾,黑雾又逐渐将谢祈的两半身体覆盖,没一会儿时间,原本只剩下一半的人又完好无损站在了原地。手指漫不经心摸过后背,没有隔着衣服,便能轻易感觉到指腹下的肌肤细腻温热,并没有被伤过的痕迹。   这个副本,有点意思。   谢祈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道具[羁绊],却并未感知到傅厌的存在。他倒是不怎么怀疑道具出错或者失效。蒋旭升几次三番跟他提及过[羁绊]道具有多强,所以他更愿意相信应当是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他与傅厌。   也可能是他与傅厌有一个时间差,就好比前往向日葵之家的时候,三拨人是不同时间抵达的。   谢祈睁开眼,他那狭长的桃花眼完全被黑雾笼罩,无穷的黑暗之下,却看到了那座位于他很远很远的石碑。   ——是石碑,而不是尸体。   那石碑又恢复了原样,上面有朱砂写下的四个字:雾刃小镇。   再者,明明刚才他才走了两步,可现在他与石碑的距离却足足有七八百米。   另外便是谢祈凭借着优越的视力看到了此时此刻的石碑旁边,竟然还站着人。   青年眉梢微挑,很快迈着腿走了过去。   他修长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对方的瞳孔中,对方却全然没有觉得惊讶。谢祈看着眼前的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脊背微微佝偻,穿着……丧服。但奇妙的是,手里却拿着一个大红灯笼。   注意到谢祈正在观察他,他僵硬的脸上艰难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小谢啊,没想到今年是你最先回来。”   谢祈听到这话,眼底缓缓浮起了几分深意。看样子,这一次的副本同样为玩家安排了身份,但又与向日葵之家有副本有些许不同,这个副本的身份应该更详细。谢祈不动声色,反问:“大家都还没回来吗?”   老头:“没呢,小七说是航班延迟,张老头家的两个孩子还在路上,小二家的三个孩子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其他的我倒是还没问,这次接你们回村,村长派了不少人过来。”   老头示意谢祈跟上,又提醒道:“小谢,你要跟紧我,最近村里的雾越来越大,没有这红灯笼照着,都找不到方向。前几天还有镇上的天气监测站检测到白雾浓度不对劲,跑来研究调查的,不过研究了好几天都没发现哪里出问题了。”   “这雾多久了?”谢祈打探道。   老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声音听着缓慢且艰难:“不清楚,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可能有一年了,也可能是半年?还是半个月?你要是感兴趣,到时候可以问一问村长,他的记性好。”   谢祈应了一声好。   谢祈跟在老头的身后,他个子高,能很轻易地借着身高差从老头背后看清楚前方的路。很奇妙的是,呈现在谢祈眼瞳中的一切依旧是白雾浓郁,看不清道路的模样。可老头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笃定。   谢祈不太清楚他是怎么认路的,但这条路最终还是走到了正确的位置。当谢祈随着老头停下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陈旧的吊楼。吊楼整体呈土黄色,底下镂空的高度远远超乎谢祈的想象,与他曾经在现实见过的吊脚竹楼有很大区别。   老头:“你们这群外出的孩子很久没回来了,咱们小镇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些竹楼都是加高的。”   谢祈点头,试探着问:“我怎么也没有看到楼梯。”   老头:“我们的竹楼不用楼梯,用吊篮。”   老头带着谢祈往前走,入目是一条长长的路,路的两侧都是如出一辙的吊楼,且吊楼前都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即便是居住地,那层令人觉得格外怪异的浓雾也没有完全散去,只比起外围好上不少,能看清楚具体建筑。不过这也就导致红灯笼、吊脚楼、白雾三者组成的场景格外怪异阴森。   谢祈没有多问什么,老头将他带到了最偏僻处的一个吊脚楼,指着吊楼对谢祈道:“你家没人了,房子也被收了,这次回来就住在这里吧。这里是小二姥爷家的吊楼,前几天小二姥爷出门去山上挖笋,大概是从山上摔下去了,没回来,所以这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哦对了,那几个从隔壁镇上来的气象研究员暂时也住在这里,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有挺多话题的。”   谢祈只说好。   随后老头便用力拍了拍吊楼的一脚,很快,后侧方便有一只很宽敞的竹篮掉了下来,紧接着二楼的位置露出一个脑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对老头比了OK的手势,老头便让谢祈坐上去,然后吊篮的另一端被轻轻一扯,吊篮与谢祈被送了上去。   同一时刻,谢祈听到老头的告诫:“有事出门一定要带红灯笼,不然会走丢的。”   谢祈来到二楼,对上了三张陌生的脸。三人都穿着便服,两男一女,不等谢祈张嘴,其中一个瘦弱矮小、脸上有八字胡的男人便开口了:“你是雾刃小镇出去的大学生是吧?我还以为你们这群大学生都要在外面安家了,没想到这清明前后也会回来祭拜先祖。”   谢祈眉梢微动。   原本他在听到老头说气象研究员的时候以为这些气象研究员也是玩家,但听对方开口透露出来的意思,显然不是。或许真的只是游戏副本内部设定的NPC而已。   想到这儿,谢祈点了下头,笑着说了句:“人不能忘本。我听老爷子说你们是隔壁镇的气象研究员,来研究这边的雾气的,有研究出什么来吗?”   两男一女对视一眼,眼神微微闪烁,那八字胡叹了一口气:“凭我们的水平,估计是难了。你太久没回来,不知都这边的具体情况,这些雾气已经有一年了!”   另一个男人也道:“我们还知道一点小道消息,你要听吗?”   谢祈心道,这不就是游戏里专门送消息的NPC吗?他微笑:“当然。”   八字胡:“过去的一年时间里,经常有人听到雾刃小镇有很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   谢祈重复这三个字,眼底似有些疑惑。   那八字胡却认真点了下头,将情况说得更加详细:“是啊,惨叫声。这个传闻好像是在大半年前传出来的吧,当时有一伙人过来,也不知道这群家伙怎么想的,跑到雾刃小镇这种山旮旯里拍婚纱照。”   “这个我知道。”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开了口,“那个新娘好像是摄影师吧?以前来这边采风,很喜欢雾刃小镇的风景,所以才会过来拍婚纱照的。”   “后来呢?跟惨叫声有什么关系?”谢祈颇为好奇的发问。   “这对新人还有拍摄团队上了山拍摄,后面就再也没回来。当时事情闹得挺大,警方还有搜救人员都来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们一群人。最后,这起事故被定性成失踪事故。再之后没多久,有人上山就会听见惨叫声。”   “大家都说可能是那对新人以及团队枉死,冤魂留在了山上,没有离开。”   谢祈垂着眼眸似在思索什么——   说实话,在听到拍婚纱照的时候,他立马便想起了贺静泽跟他说的,林溪曾经通过预知道具看到了他结婚的一事儿。不知道那个画面是否和眼下这三人提到的新人有关系。   谢祈没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三人见他不开口,也没打扰他。直到几分钟后,那八字胡忽然道:“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们得继续去做研究了,楼下的两个灯笼我们就拿走了,可以吧?”   谢祈应了一声好。   三人便坐下吊篮下楼。   谢祈站在大门的位置,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三人。八字胡和男同伴分别将红灯笼拎起。这些红灯笼做的十分精致,灯笼内部的蜡烛明亮,闪烁着耀眼的火光,灯笼底部还带有一些模样编织不同的流苏,莹白色的竹竿尾部同样有一根流苏。   三人的身影很快随着红灯笼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雾气之中。   谢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果断选择坐上吊篮离开了吊楼。一落地,他身上便被黑雾包裹,不动声色地在每个吊脚楼停留了一阵,等走到尽头时,这里已经没有建筑物了,而是一条通往山上的小道。谢祈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雾气浓郁,且风也变得大了不少。就在他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身旁却忽然传来了极其强烈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张充满惊恐的脸穿透白色浓雾出现在他的眼前。赫然是八字胡。八字胡手里的红灯笼不知为何破损,只剩下一根长杆,他并没有注意到动用隐身道具的谢祈,而是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向身后。   有细微的求救声和哀嚎声从浓雾中传来,谢祈看了八字胡一眼,果断转身走进浓雾之中。无人瞧见,青年修长清瘦的背影缓缓被白雾笼罩,很快彻底消失。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呼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在四面八方响起,完全找不到正确的声源位置。没一会儿时间,这道求救声就变得逐渐尖锐,谢祈的视线逐渐凝聚在一处,漆黑的眼眸穿透浓雾,看到了三人之中的女性。她趴伏在地上,身上干净的便服裹上脏兮兮的泥土,被血液融合。   女人的脸上满是血迹,她的双眼里落入鲜红的血液,却无法阻挡藏在其中的惊恐。十根手指头抓着松软湿润的泥地,不停地往前爬。忽然,她那受伤严重且以一种怪异姿势弯曲的腿抽动了一下,白雾中似乎出现了一只很长很长的手,缓缓贴上了女人的脚踝。   刹那间,女人疯狂地尖叫起来:“啊——”   女人的双手死死抓着地面,但她身后传来的力道却是无穷的,轻易就将她往浓雾深处拖拽而去。就在她的身体彻底消失在浓雾之中之际,女人察觉到似乎有看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白雾中传来奇怪沉闷声,但脚踝上的束缚却在瞬间消失不见。   她的眼瞳中有光闪过,赶紧又往前爬了爬,同一时刻被隐身道具藏起来的谢祈也露出了全部面貌。女人见到他突兀出现,本该恐惧。可经历过刚刚一遭,她清楚的明白谢祈就是她的救命恩人,眼中露出的光亮愈发明显。但也就是谢祈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也准备开口的时候,两人身后的那片浓白雾气中又跑出了一道身影。   是另一个男同伴。   对方比起女人要稍微好上一些,可身上的伤口依旧明显。他踉踉跄跄跑到谢祈两人面前,张嘴不停说着话:“后面、后面有怪物!”   谢祈的目光不为所动,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女人在看到突兀出现的男人时,眼瞳里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惊恐再次出现。青年心底似乎有了几分想法,他冲男人安抚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的,它已经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但是红灯笼已经没有了,我们可能会迷路。”男人哑着嗓子,声音听上去有种僵硬的破碎感和陈旧感,“将我们带来的老爷子说了,红灯笼才能带我们回去。”   谢祈倒是淡定:“没事,我能带你们回去,你带着你同伴跟我一起走吧。”   男人微愣,他的目光落在谢祈的脸上。谢祈的五官实在是惹人注意,但此时此刻他眉眼沉浸,从内心散发而出的沉稳轻易就能给予人安全感。   他沉默的时候,谢祈已经转身准备走了。无奈,他只能扭头去搀扶起女人。但弯腰用手触碰到女人的手背时,对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手掌瑟缩,浑身僵硬。男人双眸沉沉,嘴巴张开似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没一会儿女人便苍白着脸重新将手放到了他的手里。   见此,男人才满意。   接下来,便是谢祈在前方开道,女人和男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跟在谢祈身后,一同前往那吊楼。谢祈知晓这些浓雾有古怪,因此分出了几分心神时时刻刻关注着身后的两人。他脚下步子沉稳,薄唇微动间询问:“你们不是去研究天气异常了吗?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女人望着谢祈的背影,嘴巴一张下意识想要开口时,却蓦地察觉到那只扣着她肩膀上的手蓦地用力,一时不察的女人闷哼出声,很快换来了谢祈的关注,青年回头,桃花眼里浮起疑惑的情绪,问道:“怎么了?”   女人能感觉到男人到底有多用力,他的那只手似乎不太像是人类的手,尖锐的指甲轻易穿透衣服刺进了皮肤里,刺疼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没有血色起来。她甚至毫不怀疑如果她开口说了什么话,那指甲下次的落地点就不是她的肩膀,而是她的脖子了。   想到这里,到底还是想要活下来的渴望占据了上风,她咬着唇对谢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随后又摇摇头:“没事,不小心崴到了而已。”   谢祈低头看了眼她受伤的腿,似是毫无察觉,只说了句“小心点”便重新扭回了头。   ——这种话骗骗自己也就算了。   女人的双腿受伤,这会儿几乎整个人都被男同伴给提着走路的。简言之,她的腿甚至都没有着地,哪来的不小心扭到了。   但谢祈并不在意,他只是继续问:“说说你们遇到的情况。”   这回女人没有多嘴,开口的人换成了那位男同伴。他的声音依旧是陈旧破碎的,还隐隐约约有种僵硬的感觉,和几个小时前谢祈在吊楼里与他们聊天时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可男同伴本人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是很直接的对谢祈讲起了他们在不久之前的经历:   “我们三个人记挂着放在吊楼外的检测仪器,想着赶紧过去看一看。结果快要走到那地的时候雾就越来越浓了,而且……而且我们还听到了雾气里有很惨叫声,听着很瘆人。”   “虽然很恐怖,但我们还是想先去找检测仪器看情况,结果也就在我们找到检测仪器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腿,直接把我拖到浓雾里去了。”   谢祈想到男同伴从浓雾中跑出来时提及到的怪物,眉梢微微一挑,问道:“然后你就看到了怪物?”   男同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无限恐惧的画面,脖子小弧度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点点头,又奇怪地摇摇头:“准确的来说我并没有看到那个怪物的具体模样,只是看到了一根很强壮的触手。”   触手?   听到触手二字,谢祈下意识地想到了傅厌。   他不动声色,神情很淡的问,“就是把你拖进去的触手?”   男同伴点点头:“对。”   谢祈应了一声,继而又很好奇的问:“那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男同伴像是没想到谢祈会这般询问,一时间面容僵硬地更加厉害了,他嘴唇微微一动,过了一阵才道:“我记不太清了,我当时好像晕过去了,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触手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样啊,那你运气真不错。”谢祈像只是很平常的感慨了一句,然后便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蹙着眉,“看来雾刃小镇藏着很多秘密。”   在谢祈的带领下,三人安全回到了吊楼。但回来的路上谢祈却始终没有瞧见八字胡,他随口问了一句,男同伴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转念一想到自己给自己的设定是在最初就与八字胡、女同伴分别,顿时住了嘴。只不过扭头看向身旁女同伴的眼神里充斥着几分格外明显的威胁。   女同伴抿了抿唇,哑着嗓音开口:“他被怪物抓走以后,我们俩就去找他,但是我俩很快就分开了。”   红灯笼是八字胡和男同伴拿着的,男同伴被拖走的时候红灯笼也跟着一起不见了。于是女同伴和八字胡之间只剩下一个红灯笼,女同伴只不过是低头看了眼路,等到一抬头的时候面前便已经空空如也,八字胡早已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就是她也遇到了麻烦,然后求救,谢祈出现救了她。   所以八字胡到底什么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   谢祈垂着眼眸思索,心道自己当时或许应该把八字胡一起带回来的。正想着,站在窗口的男同伴忽然开了口:“他回来了。”   谢祈的目光顺着男同伴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八字胡正摇摇晃晃踩着步子,他的手里还握着那一截长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八字胡蓦地抬起脑袋,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谢祈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任由八字胡坐上吊篮上楼。   不用谢祈开口询问,八字胡便主动开口了:“我也遇到了怪物,差点死在怪物的嘴里。”   谢祈安抚他:“回来了就行。”   说着,出人意料的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现在也不早了吧?你们前几天来这边的话,每天的三餐是怎么解决的?需要自己做吗?我在吊楼里转了一圈,好像没发现开火的痕迹。”   准确的来说,这里甚至都没有厨房。   女同伴看看男同伴,小声道:“我们有带干粮,这两天都是吃干粮解决的。”   谢祈似乎有些讶异,女同伴便继续道:“我们也问过老爷子,但老爷子说这些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他们不会给我们准备食材。”   不会给准备食材,也没有厨房,这个副本不给人提供食物?   谢祈隐隐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他倒是没事,但其他玩家呢?没吃的不就是一个饿死的结局?上个副本虽然也没有什么食材,但好歹有个开火的地方。   谢祈说了句知道了,就见女同伴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了一小盒饼干递给他,紧张的问:“你要吃吗?”   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好意,谢祈对她多了几分耐心,他笑着摇头:“你吃吧,我还不饿。”   说着目光转向她拿饼干时露出来的一截厚重硬壳本,颇有几分好奇的问:“数据检测本?我可以看看吗?”   女同伴的目光下意识扫向另外两个同伴,见到八字胡和男同伴正站在窗口似乎说着什么话,眼神微微一闪,忽然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谢祈垂眸看去,指尖微动时,制造出了一个幻境。   是上个副本里,属于铁哥的道具,那个用在小木屋里的幻境。   谢祈研究过这个道具,道具所能呈现的内容是根据道具主人的想象改变的,所以现在八字胡和男同伴所能看到的‘谢祈’与‘女同伴’还是普通聊天的模样,与真实画面相距甚远。   谢祈对那女人道:“你有话可以直接说,他们听不到。”   女人下意识看向窗口的两人,似乎真的没有意识到她和谢祈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威胁。见识过谢祈不借助红灯笼就能从白雾中离开的本事,女人觉得谢祈应当不至于欺骗她。   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嗓子里像是有细细的沙子滚过,带着点沙哑。   她双眸定定望着谢祈,开口:“我们不是什么气象研究员,这个身份是幌子,我们是听说这边的山上有宝贝,所以才过来的。” 第82章 雾刃小镇   082.   宝贝?   这可能是谢祈在游戏副本里第一次听到有NPC的意图竟然是找宝贝,属实让人觉得很意外。   不过——   他也算有好好观察雾刃小镇,这个镇子除了吊楼、奇奇怪怪的雾气之外,实在看不出哪里具有藏宝贝的潜质。谢祈心底有几分疑惑,便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询问。   女人没有隐瞒谢祈,她的双手死死抓着厚重的本子,手指因为紧张带着几分颤抖,动作迅速又仓皇地翻开本子,翻到了第六页。   一边将本子递给谢祈,她一边说:“武利群,就是那个八字胡,他在一个神秘论坛上看到了一个帖子。那个论坛是个灵异事件分享论坛,平时有很多人在上面分享身边的灵异事件,其中有一个就说到了雾刃小镇。他自称是雾刃小镇的原住民,不过几个月前孤身一人离开了雾刃小镇。”   在这位贴主所说的内容中,他将雾刃小镇描绘得灵异味十足,且提重点一般提到了大半年前来拍婚纱照但是在山上失踪的一对新人,他说这对新人其实不是意外失踪,而是被雾刃小镇的镇民杀掉的。因为他们上山的时候不小心知道了雾刃小镇镇民藏起来的秘密。   “什么秘密?”谢祈问。   女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沙哑:“雾刃小镇的镇民信奉一位神,也就是后面那座山的山神。他们每回去祭拜山神,山神都会给予他们很多珍宝。但小镇的镇民对这些珍宝都不是很感兴趣,全部堆积在了一个山洞里。”   谢祈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明了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手中的厚重本子,上面记着山洞的位置。但最近雾气实在是太过浓重,且八字胡一行都是外人,对身后那座山也不是很了解,想要找到具体位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们借口出去找检测仪器,大概就是为了确认山洞位置,想找到那些被镇民藏起来的珍宝。   难怪谢祈明明看到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最终却会在山上与三人碰到。   不过——   “那个自称是雾刃小镇的原住民这么一说,你们就信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缺心眼了?   女人闻言也有些尴尬,不过她给出了回答:“八字胡询问那原住民的时候,对方给了他一张照片,正是山洞以及很多金子。那照片我们都看过,也找专门的人员检查过了,没有PS的痕迹,是真的。”   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个山旮旯里。   “这倒是说得通。”谢祈应了一声,已经知晓了一些秘密,他个人认为这个幻境道具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正欲起身,却忽而听到女人焦急说了句等等。   谢祈偏头看向她,女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紧张的道:“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是关于我的同伴的!”   谢祈缓缓一挑眉,却是似笑非笑的问:“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同伴,不是人?”   女人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蓦地顿住。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蓦地抬眸,眼神望进谢祈的眼睛时,还夹杂着十分明显的惊疑不定,显然是不太明白谢祈是如何知晓的。   事情发生在他们悄悄进入后山区域时,那男同伴先前说自己突然被浓雾里伸出来的一条触手抓住脚踝拖走,也是差不多的事实。不过当时她和八字胡并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拽走了男同伴,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时,男同伴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惊叫,而后他们立刻便反应过来,分别伸手抓住了男同伴的一人一只手,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力气都抵不过浓雾中的强大力道。   那是种很可怕的对峙——   女人此刻回忆起来还会感受到身子涌起一阵凉意。当时她双脚抵在地上,双手死死拉着同伴时,眼睛不经意一转,落入白雾之中,明明什么也没看到,但莫名其妙的就是有种被可怕的神秘生物用一种死亡视线盯上的感觉。   同一时刻,男同伴惊叫,求助:“求求你们,别放开我!千万别放开我!”   八字胡和男同伴关系不错,到了这种时刻他的确也听从了男同伴的意思。但是令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大家以为反抗起了作用,将男同伴的身体一点一点拖拽回来的时候,他们感觉到手里传来的感觉一轻,紧接着而起的是格外怪异的撕拉声。   就好像一张纸被撕成了两半。   在女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听到这种奇怪声音的时,她的眼瞳里逐渐出现了一截鲜艳的红色。随后,那红色便从一条线喷溅成了大片。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被撕成两半的不是纸,而是男同伴的身体。   男同伴从腰腹处被撕裂,上半身被她和八字胡抓在手里,后半截却已经被怪物给卷走了。   男同伴死亡让八字胡和她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但那怪物实在是太难对付了,没一会儿,她就因为躲避怪物以及紧张跟八字胡走散。   再后来,就是谢祈遇到她时看到的画面。天知道她在看到本该死亡的男同伴突然又出现,有多么的震惊和惊恐。她的视线不停地在男同伴的腰腹上打转,试图想找到点什么,但事实却是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她先前遇到的一切都不过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女人说的嗓子干涩。   谢祈浅浅应了一声,确定她没有其他想要开口的事情以后便果断撤掉了幻境道具。注意到谢祈的动作,女人显得有些紧张,但她很快发现八字胡和男同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心中疑惑万分,却也没有多说。   谢祈走到了一旁休息。   他现在所处的吊楼还算宽敞,但原住民是一个老头子,也就只有一张床,那张床在此之前还被八字胡睡过了。谢祈心底嫌弃,就只是找了角落的位置,搬了个椅子靠坐着。   …   雾刃小镇外。   三个玩家紧张万分地绕着雾刃小镇的石碑,一双双眼底是明显的焦躁。十多分钟前,他们三人还有另外四个玩家一同坐着车来到了雾刃小镇的镇口。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游戏里醒来的时候还挺早,见识过其他地方的场景,因此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雾刃小镇的奇异之处——   那些浓雾的雾气。   雾刃小镇的真正范围起始地并非是那块石碑,而是距离石碑一百米处的一个大型框框。由两根竹竿撑起一块牌子,牌子上是朱砂写的歪歪扭扭的[雾刃小镇]。看着有点寒碜,也莫名有点诡异。   那大巴车的司机说是只送他们到此处,真正进入雾刃小镇得靠他们自己。说完就催促着他们下车,然后迅速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后来有一个叫做林溪的男人主动提出前往内部,其他的玩家也纷纷跟上。   “这边的雾气好浓啊。按照我看鬼片的经验来说,这些雾肯定有怪。”   “到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吧?”   “怎么回事啊,都闯到这个副本了,还这么怕吗?”   交谈和调侃的声音很快冲散了萦绕在玩家之中的紧张氛围。一行七个人很快来到了那座石碑处,但此时此刻周围白雾的浓度已经彻底让人看不清方向,不止如此,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玩家都看不清。   “在这种浓度的雾里,很容易迷失方向。”其中一人道,“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驱散雾气的?”   回应他的都是一声声的叹息,以及‘没有’二字。想想也是,这种雾气能借助什么办法驱散?这不为难人家道具吗?   “要不这样,我有个道具类似于牵引作用。”说话的人从白雾里伸出了一只手,银色的小牌子很明显,他继续道,“额,我找一下形容词,大概就是可以用在很多人身上,让你们跟我产生联系,我们搁着雾气也能准确找到对方。”   概括能力不怎么样。   林溪在心底给对方下了个标签,随后问道:“跟你出去遛狗的时候,把牵引绳套在狗脖子上一样?狗往哪边去,你都知道。”   道具的主人:“……”   其他的玩家:“……”   罕见的沉默以后,道具的主人讪讪笑了两声:“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你这个形容虽然对你们不太友好,但是非常恰当。”   其他玩家:“你为什么非要比作狗?就不能是猫吗?我比较喜欢猫,猫猫可爱。”   林溪:“这不是关键。”   玩家里有人嘟嘟囔囔说着这就是关键。   最后,众玩家在讨论过后决定使用这个道具,且道具的主人留在石碑处,由其他人前往不同的方向去查看情况,看看雾刃小镇的真正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道具使用起来才这位玩家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有些尴尬道:“那个,我能力好像不太够,没办法把道具用在你们所有人身上,怎么办?”   最终,七人之中,四人前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虽然也没人分得出到底哪里是哪个方向,但每个人与身旁之人都隔着九十度,想来应该大差不差。剩余的三人包括道具主人在内,则是留在了石碑这,等待四位玩家的消息。   时间过得很慢,留在原地的三个人中有人戴了款手表,明明感觉漫长的半个小时都要过去了,可实际上一看手机,才不到五分钟。就在那人想开口的时候,道具的主人却蓦地停住了。   “怎么了?”   道具主人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就是感觉……好像有根绳子断了。”   他的这个道具和谢祈从铁哥那里拿到手的[羁绊]有几分不同,[羁绊]可以说靠的是心灵反应,但他的道具靠的是外部的感受。所以在刚才,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作用在他与从右手边离开的玩家身上的绳子啪嗒一下,失去了一侧的力道。   现在那绳子应当软软趴趴的掉在地上。   听他这么说,另外两个玩家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是不是出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断了?”   “这要是断了……还回得来吗?”   “等等!”道具主人忽而又开口,他的眼睛蓦地一亮,立刻对另外两人道,“我感觉到他好像又拎起那根绳子了!”   “吓死人了。”   “可不是!”   三人坐在石碑边上,心知此刻着急也没用,倒是聊起了一些游戏相关的内容,交流起了兴致,其余两人正要应和或者回复时,忽而看到浓雾中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诶,有人回来了?!”道具主人噌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他尝试着感受了一下,才发现回来的这人就是他刚才说的绳子掉了又被捡起来的玩家。只不过,当看清楚对方此刻的模样时,不管是道具主人还是另外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方走时人好好的,可此刻身上的衣服却完全被血迹覆盖,一张脸也是喷溅着无数血液,有些血液掉在他的眼瞳里,印出血色的眼珠,显得格外恐怖。   “你……你没事吧?”道具主人紧张地看着对方。   玩家摇摇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手抹了下脸上的痕迹,才缓缓开了口:“遇到了很奇怪的怪物,有一根很长的触手,我跟它斗了一下,绳子差点没找回来。后来那触手被我用斧头斩断了,我就回来了。”   “触手?这浓雾里还有触手?”   “嗯,所以得千万分小心。其他人怎么样了?”   道具主人闻言赶紧回答道:“应该还在往前。”   刚说完没多久,道具主人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传来一阵被扯疼的感觉,他赶紧感受了一下,眼睛微亮:“是这里。”   “没记错的话,这是那个叫做邱伟的玩家吧?”   “对,就是他。”   当时他们约好,如果有人在浓雾中找到了雾刃小镇真正的入口就用这样的方式告诉道具主人,再由对方告知其他人。现在已经有人找到雾刃小镇的入口,他们也该出发了。   “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大家手拉手行不行?”   “大家都是男人,手拉手怎么奇奇怪怪的。”   “都这种时候了,就没必要说这种了吧?”   “那就走吧。”   由于道具主人是唯一能感受到玩家具体方向的,所以他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玩家。一共四人走在浓雾之中,且另外两个方向的玩家也收到了来自道具主人的提示。   然而,林溪望着面前的白雾,却忽然皱了皱眉。他手里拿着预知道具,这个道具自他拿到手以后便帮了他不小的忙。此时此刻,道具安静落于手掌心的位置,林溪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   不知道为何,白雾被染成了红色,地面上横躺着四具尸体。   预知道具的作用有限,也只能看到这么一个画面,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个画面,都是需要林溪自己去探查的。画面消失的速度相当快,但林溪还是在最后一秒捕捉到了地上四具尸体的长相。   赫然是道具主人以及留在石碑处的另外两位玩家。   还有一个是前往浓雾中寻找雾刃小镇入口的玩家。   脑海中有光一闪而过,林溪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拽动那根绳子。然而同一时刻,绳子在他掌心砰然断裂,软趴趴掉在他的掌心里。   糟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溪深吸一口气,抿着唇开始思索自己该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对他格外不友好,他不一定能在浓雾中找到道具主人,也不一定能顺利前往雾刃小镇内部。   偏偏也正是此时,一道幽红的光缓缓自浓雾中暴露,林溪扭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年轻人。年轻人提着两盏灯笼,他看到林溪,上前将其中一盏灯笼递给了林溪,笑着问:“你是外面回来的大学生吧?你叫什么名字?”   “林溪。”   年轻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翻了两页果然看到了[林溪]二字。   “找到了,不过——”他的尾音拖长,似藏着浅浅的疑惑,“我听村长说,你和小张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他们人呢?”   林溪回忆着‘小张’二字,当时一群玩家聚集在一处,各自报了各自的名字。虽然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报了真名,但林溪的印象中的确有一个姓张的。很巧,就是提供道具的玩家。   林溪便回答:“不小心走散了,现在雾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们。”   年轻人闻言,皱了下眉毛:“真是的,怎么就不能等到原地等我去接呢。当时不是就这么说好了的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红灯笼,对林溪道:“最近雾刃小镇的雾气越来越浓郁了,只有红灯笼才能看清楚路,你先拿着这个红灯笼回镇上去,另外的人我会接的。”   “不需要我帮忙吗?”   年轻人:“不用。”   在年轻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望着林溪的眼睛,提醒他道:“小心些,这些灯笼做起来很困难,我们这边的小镇又有些与世隔绝,平时都不一定能买得到材料,要是破了坏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林溪低头看了眼红灯笼,应了一声好以后便在年轻人示意下往某个方向而去。一边往前走,他一边低头观察着红灯笼,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红灯笼有点怪怪的。   手指捏着那根莹白细滑的长杆,也有一种怪异的黏腻感。但很快,就有其他的东西吸引了林溪的注意,他发现当他手握红灯笼的长杆时,眼前浓郁的白雾好像被人用刀突然破开,随即便出现了一条路。   那条路一直延伸到远处,而远处所连接的则是一排排的竹楼建筑。   林溪往竹楼走。   同一时刻,年轻人已经走到了小张等人所在的位置。他的瞳孔中印出小张的模样,似乎是生前经历过分外可怕的场景,他的眼瞳睁得很大。   而小张的身边,倒着另外三个人,三人的表情和小张的相差不大,身上都是血,但是却没有瞧见明显的伤痕。年轻人弯腰拖起小张的一条腿,走向了浓雾深处,没过多久,他又从其中走出来,与他一道的还有那位自称是砍断了触手的玩家。两人合伙将剩余的三人拖进浓雾。   年轻人再一次从浓雾中出来的时间间隔非常长,大概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年轻人手里提着五盏红艳艳的灯笼自浓雾中缓慢而行,而他的身后,以小张为首的五位玩家却完好无损地跟着,他们甚至还低声交谈着,话题千奇百怪。   年轻人道:“刚才在路上碰到了小林,他已经去镇子上了,现在我带你们过去,到时候你们会和小林住在一起。”   小张:“从外面回来的就我们吗?”   年轻人:“当然不是,还有三拨人。大家都记挂着镇子,回来祭祖,都是好孩子。”   …   谢祈是意外见到林溪的。   彼时他正闲着无聊靠在吊楼窗口的位置,趴在窗口的竹栏杆上,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那条长长的道路。虽然他们这个竹楼的红灯笼不见了,但对面吊楼门口的红灯笼还在,因此能看清楚道路上行走的人。   谢祈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拎着灯笼正欲拐进对面的林溪的。他没有丝毫犹豫,手指随意勾起桌上摆放着的小物件,朝着林溪扔过去。林溪到底是个老玩家,拥有绝对的敏锐度,在感知到危险来临时,身子迅速且灵活地往边上扭转。   一抬眸,眼神中的杀气刚刚释放就先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青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笑着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林溪。”   陡然看到谢祈,心底那些防备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分钟后,谢祈和林溪一起上了对面的吊楼,这个吊楼内很空旷,干干净净也没有人居住过的模样。林溪探查过屋内的情况,立刻便将发生在雾刃小镇门口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通过预知道具看到那几个玩家都死了?”谢祈问。   林溪点头。   谢祈垂眸思考了几秒,忽而又道:“那你说不定能看到他们死而复生。”   “什么意思?”   “这个镇上似乎没有活人。”谢祈轻飘飘扔下了个炸弹,在林溪瞳孔紧缩时,他继续解释,“带我过来的那个老爷子也是个死人,我路过旁边那些吊楼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至于死而复生——”谢祈问他, “你知道活死人吗?有点像。他们的身上没有活人气息,但是可以像活人一样行动,我住的那个吊楼里有两个NPC就是那种情况。”   谢祈说着,又问林溪:“你有没有见到傅厌?”   林溪听他这么问倒是有些意外:“大佬没跟你一起?”   谢祈摇头:“没,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也不知道傅厌是不是还没来。   林溪见谢祈沉思不语,很淡定的安慰他:“你不用担心大佬的安全啊,他什么本事你不知道啊?再说了,贺静泽没告诉你大佬会来抢亲?”   谢祈:“说了。”   随后话音一转,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但你怎么能确定,来抢亲的人就是真的傅厌呢?万一跟那群活死人一样呢。”   林溪:“……”   他发现谢祈真的很有吓人的本事,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奈何谢祈本人只是耸耸肩,笑眯眯的说了句:“开个玩笑。”   林溪:“说实话,不是很好笑。不敢想象要是你老攻都着了道,这个副本到底有多危险。”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见到谢祈以后林溪稍稍有些紧绷的身体很快放松了下来。虽然他独自经历了很多副本,本身能力也不差。但在他的眼里,谢祈就跟游戏里的挂一样,能遇上就证明这个副本的危险系数在直线下降。   两人交谈的时候,吊楼下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林溪眸光闪烁,起身将身体斜倚在窗户上,果然看到了出去接人的年轻人以及整整六个玩家——与林溪一般寻找雾刃小镇入口的三个玩家以及道具主人三人,都在。   但每个人身上的脏污程度看了都不免让人心生恐惧。浓郁的鲜血在时间的流逝下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硬块贴在衣服、裸露的身体上,玩家们似乎并没有好好清理自己的打算,这的确不太像活人的做法。   林溪扭头看向谢祈,看到谢祈点头。青年微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都没有生命气息了。”   林溪皱眉:“那这样看来,这个副本的危险系数很高啊……这才刚开始,六个玩家就送命了。”   谢祈:“按照那几个NPC的说法,应该是浓雾中有什么东西会让他们丢失性命。”   正想着,吊楼下方的几个玩家也发现了他们,道具主人小张冲他们挥挥手:“嗨!”   谢祈神情淡定,一脸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也跟着挥了挥手。没一会儿,几个玩家便全都来到了吊楼上,这个吊楼比起对面那个大上不少,住上七个玩家倒也合适。   小张对吊楼内部的装饰物似乎很感兴趣,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才算看个尽兴。   …   时间流逝。   玩家中有人腕上的手表显示已经到了晚上六点,但那些白雾却始终没有消散,依旧盘踞在整个镇子上。谢祈将林溪带去了自己的吊楼,一进门便发现那女NPC瑟缩在角落里。她在见到谢祈与林溪时,眼中爆发了强烈的惊喜,二话不说就跑到了两人的身边。   然后压低声音用颤抖的声线问:“你下次出门可以带着我吗?”   谢祈扬眉,手中的幻境道具再次发挥作用,旁若无人的问她:“你遇到麻烦了?”   女NPC:“你走以后,他们俩每次看我的眼神我都觉得毛骨悚然,我觉得他们想杀了我。”   谢祈敛下眸子说了句知道了。   入夜。   寒风开始呼啸,雾刃小镇外巨大的圆月落下大片明亮的光,但却始终无法穿透浓雾。   谢祈睡在角落里,他安静闭着双眼,呼吸平稳起伏。忽然,藏在黑发下的耳尖轻轻一动,垂落在一侧的手指轻轻贴上林溪,倏然警觉的林溪不动声色地将起伏的气息按下来。   白雾中缓缓出现了几道人影。   他们没有坐吊篮,只轻轻一弹跳便落在了吊楼上方。随后,目光在屋内一番搜寻,很快找到了角落里安静睡着的两人。为首的男人眼眸中有红光闪烁,出手速度极快,手指扣上谢祈纤细的脖颈,手里的道具在黑暗中闪烁着银光。   咔哒。   喉骨断裂,谢祈的脑袋软趴趴倒了下去。   同一时刻,谢祈身旁的林溪也因为被拧断脖子而没了呼吸。   “死了吗?”有人沙哑的嗓音从旁传出来,得到了动手之人的应和。   “那就快点把他们送过去。”   动手之人闻言,立刻扛起已经死亡的两个玩家重新跃到地面,在为首之人手里的红灯笼的指引下前往浓雾之中。   吊楼内。   林溪偏头看向谢祈:“跟上去?”   谢祈嗯了一声。   在意识到有人上门时,幻境道具发挥作用,让那动手的蠢货认错了人。那蠢货手里应该有使人深度睡眠的道具,用在八字胡和男同伴身上让两人有苦难言,压根没有机会揭穿秘密。   “谢祈,楼下的灯笼没有了。”   “无所谓。”黑雾轻易在雾气中破开了一条道,谢祈优越的视力让他在其中抓到了几道背影。林溪见状赶紧跟上他,随后声音沉默又夹杂着几分明显的狐疑,“这些玩家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祈和林溪发现,玩家带着他们认为的‘谢祈’、‘林溪’上了后方的山。并且一路前往至山顶。在山顶的深处有一个洞口挂着显眼红灯笼的山洞,几个玩家的身影很快随着进入洞内消失。   谢祈动用[制定规则]和[隐身]道具,淡定跟了上去。   结果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便听到了里面有人传来怒喝:“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明明已经被剥了皮了!你们还把他们带过来干什么!” 第83章 雾刃小镇   083.   剥皮。   这两个关键字落入谢祈和林溪的耳中,两人蓦地对视一眼,脑海中瞬间出现了那些古怪的红灯笼。   这种猜测刚起,八字胡和男同伴就被人从山洞里面丢了出来。谢祈示意林溪跟上,很快随着一名镇民走进了山洞的内部。站在空旷地带向四周看去,才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架子——   类似于行刑架。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男生被束缚着四肢绑在上面,他的脚下无声躺着几具尸体,谢祈感受了一下,眸光微闪。这几具尸体刚刚才形成,身上的气息还未消散,完全可以保留下来。他修长冷白的手指于半空中轻轻一点,有奇怪的黑气从尸体上的口鼻、四肢中一点点钻出来,很快凝聚成了人形。   但周围似乎无人注意到,只有林溪的双瞳将这一幕场景看得清楚。   他的视线倏然转落到谢祈的身上,早知道谢祈不一般,可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在林溪的注视中,那背对着他们的人形缓缓转身,露出了一张张脸。在看清对方的五官时,林溪的瞳孔还是不自觉地缩了缩。   因为他发现,这几个黑气凝聚成的人竟然与地上的尸体长得一模一样。   “谢祈,这些——”   谢祈心情还算不错的跟他解释:“或许,你可以管他们叫做鬼。”   林溪张了张嘴,不太明白谢祈的这波操作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但此时此刻的谢祈已经从这几只新进化的鬼身上得知了一些消息,他敛下眼眸,对林溪重复:“他们是玩家,在浓雾中迷失了以后,受到攻击死亡,再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负责这边山洞的人此刻正和小张在一处的角落发火,对于小张并未将谢祈、林溪带回来剥皮的行为感到相当不满,因此这边倒是无人注意。   谢祈听到了更多:“他们会把刚刚死亡的人带到这个山洞,随后捆绑到眼前这个架子上,先用刀剜出尸体的眼睛,再从两只眼睛的两侧动刀,剥下人的皮。”   林溪听得直皱眉,还隐约觉得手臂上有鸡皮疙瘩冒了起来,他问:“他们怎么知道?”   谢祈:“有个玩家已经被剥了皮,离开山洞了。其他人目睹了全程。”   他顿了顿,扬了下眉:“哦,他们还说那个负责剥下皮子的人曾经是镇上的屠户,刀工很好。一整张皮子剃下来都不会破,技术相当到位。”   林溪:“……”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   一道满含着委屈和惊慌的嗓音落下,谢祈和林溪同时抬眸去看说话的人。是那个被绑在行刑架上的年轻男生,对方小心翼翼地睁着眼睛,但看样子似乎并不能轻易看穿动用隐身道具的谢祈和林溪具体位置,所以眼神又显得很茫然。   谢祈听到他出声倒不是很奇怪,他从进来便感知到这人没死。   倒是林溪有些意外:“你还活着啊?”   男生看着可怜兮兮的:“靠着道具逃过一劫。”   在男生的说法中,他有个可以将人伪装成假性死亡的道具,所以他们一群玩家中只有他在遭受攻击时活了下来,但没想到,当他从假性死亡中清醒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捆在了行刑架上。   正着急该如何逃脱,谢祈和林溪便来了,且说了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什么屠户、剥皮等等血腥的话题。   林溪主动上前将捆绑男生的绳子给解开,谢祈将他也纳入了隐身的范围内。三人以及几只玩家鬼很快消失在空地。空地的两边分别都是通道,小张他们在右侧,谢祈便选择了左侧。一走进去,他便意识到自己还真找对了地方。   这个山洞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仿佛一个地下墓穴,墓穴中还分有几个墓室。山洞的左侧便是一个格外空旷的空间,而此刻,这个空间里横陈着好几个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已经制作完毕的红灯笼。   除此之外,右边还有一排小书桌,桌上摆放着杆子、皮子以及从人类的眼眶内挖出来的眼珠子。   谢祈上前用手碰了碰那杆子,很快意识到这根看似莹白如玉的长杆并非竹竿,而是人类的骨头。   ——倒是蛮会废物利用的。   把人杀了,皮子用来做灯笼外面的套子,骨头用来当长杆,至于这个眼睛……谢祈随手拿过货架上一个已经制作完毕的灯笼,找出了那把唐刀,锋利的刀锋在红灯笼上轻轻一划,那坚韧有弹性的皮子很快就裂开了一条缝,而后,透过这条缝,谢祈与放在其中的一只眼珠子对上眼。   谢祈:“……”真是个人才。   他查看这一切的时候,林溪和男生自然也都看在眼里。林溪倒是显得平静,唯有男生深吸一口气,不停安慰自己:“大学生什么没见过,不就是个人皮灯笼吗?小说里多的是。”   谢祈:“……”   林溪:“……”   是大学生啊?怪不得,看着怪天真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离开吗?”林溪转头问谢祈。   谢祈的长指摸了摸下巴,微微蹙起眉。林溪见他这幅认真思考的模样,也不敢打扰他什么。直到某一刻他听到了谢祈低声的自言自语:“那女NPC不是说山洞里有金子的么,我怎么没看见。”   林溪沉默两秒提醒他:“就算真的找到了金子,你也没法带回去。”   谢祈:“我只是比较好奇。”   林溪:“贺静泽一直说你们很有钱,你家那别墅用多少金子都买不来,你还好奇什么?”   谢祈闻言就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向林溪,“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有说我是对金子好奇么?”   他只是想到了女NPC的说法然后联想到了现在他们所得知的消息。   “我记得你说过,交给你人皮灯笼的年轻人跟你说过,这些灯笼做起来很困难,而且小镇与世隔绝,材料很难买到。可是现在我们能知道的是,灯笼是人皮做的。而现在整个雾刃小镇都没有活人了——”   谢祈拖长了尾音,“所以他们是不是会用各种手段,将外面的人骗进来,然后再杀了这些人做人皮灯笼?”   林溪一顿。   这么一说,就说通了。   他们这些人,以及那几个假装天气研究员的家伙可不就是被骗进来的吗?他们本身就是雾刃小镇出去的,随便一个祭祖的借口就给骗来了,至于论坛上的内容——   “啊,我们这群玩家就是对论坛上所说的雾刃小镇感兴趣过来的。”男大学生忽然开口。   谢祈和林溪同一时间看向他,他赶紧道,“这个是我从‘我’的背包日记里知道的。”   他那日记里记载了自己来雾刃小镇的原因,就是因为看到论坛上某个灵异帖子,对此产生了好奇。而且日记上还写着:对此帖中的雾刃小镇感兴趣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起码得有几十人吧。   男大学生指了指自己和那些飘着的玩家:“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地方的,所以一起约着过来。按照日记上写的,起码还有三个地方的人会过来。”   谢祈:“那些都是玩家。”   林溪顿了顿,声音下沉了几个度:“我们得提前找到他们,否则他们迷失在浓雾中,出事的几率太大了。”   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玩家死去,若是那些源源不断赶来的玩家不注意,死的人数还得不停往上涨。   《无限求生》这个垃圾游戏已经带走了太多人,如果可以,林溪希望少牺牲一些人。   三人对视一眼,赶紧离开了山洞。   其实在山洞守株待兔,也算是一个办法。但守株待兔的不好之处就在于他们无法确定到时被镇民带进来的到底是活着的玩家还是死亡的玩家。按照男大学生的说法,他能活着进来这里纯粹是因为用道具骗过了其他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带到这里的玩家多半都是死了的。   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想找到他们也挺困难的。”   “不,有办法。”   青年站在白色的浓雾中。山上的雾气比起吊楼那儿更加浓雾,只一眨眼的功夫,仿佛就能彻底将人淹没。男大学生的目光牢牢锁在谢祈身上,当看到他的身影被浓雾包裹时,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跟住他。但也就是此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抬眸看去,边缘处的白雾被黑色逐渐覆盖,没过几分钟时间,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彻底笼罩。   “握草!”   男大学生惊叫出声,黑暗降临,他在瞬间浑身紧绷,眼底闪烁起惊恐来。先前白雾笼罩时,他什么也看不清,现在黑暗笼罩,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而且,很奇怪的是黑暗滋生的恐惧比起那白雾,要可怕一万倍。   尤其是此刻,一只手搭上了肩膀。   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恐怖电影里才有的画面,男大学生不自觉地一口深呼吸,手里的道具捏紧准备动用时,谢祈熟悉的嗓音落在耳畔:“你怎么站得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男大学生:“……”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   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他默默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正欲循着声音想要回头去看谢祈时,却发现原先还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好像发生了变化。他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忽而惊讶道:“我这眼睛什么情况!”   “能夜视了。”谢祈解释道。   那制定规则的道具是真的好用。   林溪也觉得蛮新鲜,眼底透露出几分好奇。谢祈便给他解释一下是在[杀死国王]那个游戏拿到手的道具,说着又有几分同情地看向他:“谁知道对方那国王竟然会选择杀你,不然你还能最后一个游戏里捡漏一笔。”   林溪:“得亏他选择杀我,否则我们这群玩家全被送走。”   说完,他又指了指远处无穷无尽的黑暗:“这个道具有使用范围吗?”   谢祈点头:“有的。”   林溪抬头朝着远处看了看:“那现在的范围是——”   谢祈:“整个副本吧。”   林溪:“……”   果然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   林溪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觉得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听着竟也没有太过惊讶。可能是因为谢祈的身上总是能发生很多奇奇怪怪但又挺符合他本人个性和水平的事情。   但林溪觉得正常,男大学生却不一样。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片几乎找不到尽头的黑暗,眼中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众所周知,同样的道具在不同的玩家手里所能发挥的效用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玩家本身能力越强,道具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强。   所以,听谢祈的这话……这能力怕不是已经封顶了吧?   三人从山上下来,由于开启了夜视功能,即便是在黑暗中,林溪和男大学生也能如履平地。而且,两人还眼尖的发现了在黑暗中打转的几个陌生面孔的男人。   “是玩家吗?”男大学生小声问谢祈和林溪。   两人盯着那几个男人看了两眼,谢祈缓缓开口:“是不是玩家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活人,而且已经死了很久了。”   都没法将他们变成鬼。   “跟上去看看。”谢祈扔下这句话,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几人身后的角落里。走近了才明确这几个男人并非玩家,而是雾刃小镇的镇民。三个玩家靠近他们时,他们正在讨论这突然降临的黑暗。   毫无疑问,这样的变化让他们感受到了极为明显的恐惧。   其中一人咬着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位苏醒了吗?”   另一人反驳:“不可能,祂早就死了,就是因为死了,所以才会降下诅咒,用这些浓雾对付我们。”   “可现在没有浓雾,只有黑暗!”声音逐渐变得急促,说话的人有种很明显的焦躁感,“我讨厌黑色。”   谢祈听到这儿,直觉又是一个大秘密即将暴露。   青年的薄唇勾起弧度,眼底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名为[蛊惑]的道具被使用。林溪眼睁睁看着曾经被他用来蒙骗老头的道具,又被谢祈用来蒙骗死人。   三个男人仿佛被操控,面对谢祈有问必答,谢祈也没有含糊浪费时间,张嘴便问刚才他们所说到的‘TA’是指谁。   男人:“山神。”   山神?   真的有山神?   那……论坛上那个故事敢情还是真实的?   谢祈:“具体说说。”   可男人却在此刻摇了摇头,“多的我不清楚,我只是从村长的嘴里听说,因为雾刃小镇得罪了山神,所以山神降下了诅咒,现在将整个雾刃小镇团团围绕的浓雾就是山神的惩罚。”   “那就具体说说这所谓的惩罚,譬如浓雾里到底有什么。”   但男人给谢祈的回复却依旧不算清楚,他只说浓雾里有怪物,每一个迷失在浓雾里的人都会死亡。   “等等,”林溪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迷失在浓雾里的人不是你们搞死的?不是你们想弄死他们来做人皮灯笼?”   谢祈:“回答他。”   男人便又道:“不是,我们只是需要尸体,人不是我们杀的。”   “也不对啊。”双眼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男大学生脑子却转得格外快,他的手指指向谢祈和林溪,用一种很疑惑的语气反问,“可哥哥你们不是说,有人故意杀你们,然后把你们带到山洞的吗?是不是他在骗人?”   “骗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林溪瞥他,“[蛊惑]道具在我手里可能失效,但在谢祈手里绝对不会。”   所以,这只能证明,这几个男的说得是实话,他们也许和小张那几个对他们下手的玩家不是一伙的。   当然,也有可能这几个男的知道的真实消息太少。   这么说来,这个破地方竟然还藏着不少的秘密。   谢祈带着林溪和男大学生离开,[蛊惑]道具也在同一时刻失效。那三个男人浑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继续为这满眼的黑暗感到焦躁。   “谢祈,你怎么看?”   林溪口中的怎么看,问的自然是对刚才那几个男的说法怎么看。谢祈沉思良久,声音平缓的开口:“不管怎么样,雾刃小镇的镇民骗人进来是事实。或许他们的确没有故意杀人,但就跟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一样,来的人被浓雾中的怪物杀死了,他们就可以捡漏做人皮灯笼了。至于玩家想杀我们……再看看情况。”   尾音落下后没多久,黑暗中有一缕风吹来,轻轻蹭过了谢祈的脸颊,谢祈忽而道:“找到玩家了。”   当谢祈三人下山时,一眼看到五个玩家背靠背,五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无尽黑暗之中,浑身警觉且防备。这五人中,四个女性,一个男性。且女性里有三个熟人——   谷甜甜,桑琬,阿周。   谢祈:“6。”   林溪虽然不认识阿周,但对谷甜甜和桑琬都很熟悉,见到这二人显然也有些意外且好笑,“又是熟人局?”   谢祈点头:“进入副本之前还在一起吃牛肉火锅。”   林溪笑着感慨了一句真好。   以前他和他发小他们也很喜欢凑在一起聚会吃火锅,可惜的是,物是人非。   林溪很快掩下了心底浮起的一丝遗憾。正要上前,却蓦地被谢祈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偏头看去,只见谢祈眯起眼睛,说了句:“等等,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谢祈三人都看到了和谷甜甜肩并肩抵在一起的玩家手里闪过一丝银芒。那光芒实在是太微弱,根本无人注意到。但随即而来的便是谷甜甜略有几分惊慌的喊声:“奇怪,我的身体怎么不能动了?”   不止是身体不能动,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在某一刻支持不住,浑身一软。   好在她另一侧的桑琬动作迅速,快速抬手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但同时,她也同样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随后,便是阿周,是另一个女玩家。   那玩家看着四人齐齐倒地,嘴角勾起,十分不屑的轻嗤了一声。   这群女玩家就是蠢,一点没防备就被他轻易放倒了。   他抬起手,拎着不知姓名的女玩家,轻易就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几枚道具。因为身处黑暗,他的眼睛不太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况,所以在摸到道具时,他也无心去查看对方的道具到底有什么作用。   一人搜刮完,玩家便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他的手指触碰上阿周的肩膀,殊不知阿周本人和桑琬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在谷甜甜倒地的那一刻,桑琬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尤其是自己身上也出现了怪异情况,好在她身上有防御道具。在动用防御道具的同时,桑琬的另一只手在阿周手上轻轻碰了碰。   一起吃过火锅唠嗑过的女孩子就是有点不一样,特别的心有灵犀,阿周立刻明白了桑琬的意思,顺势倒下。   如今,两人在感知到玩家靠近时,同时睁开眼睛。阿周的手里捏着道具,道具可以变化成任意武器,而桑琬的手里有着致命的毒药……   可两人还没动作,便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像是什么液体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比阿周和桑琬反应更大的是那个玩家,因为他不仅听到了这古怪的声音,他还感觉到有阴凉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后颈。他那只探向桑琬的手立刻僵住不敢动作,眼底暴露出了无限的惊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东西站在他后面?   是人吗?   无数个问题在短时间塞满了他整个脑海,他僵硬着转动自己的头颅,却先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都能看到猩红光的眼睛。瞳孔一点点睁大,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可怕的黑暗怪物,怪物轻易用爪子勾起他的衣服,猛地将他往一侧甩去。   嘭。   玩家的后脑勺着地,眼前坠入更深的黑暗,晕了。   “怎么回事?”阿周蹙着眉,正欲扭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无比清晰的一幕幕,还不等她惊讶,就先看到了谢祈的身影。   这一刻,所有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桑琬亦然。   “谢祈!”两人各自扶起谷甜甜和另一位女玩家,眼眸中的惊喜显然。   谢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对着阿周介绍了一下林溪。阿周闻言,笑着道:“我知道,甜甜经常提到你。”   双方简单告知了对方所遇到的情况,随后谢祈便走到那男玩家的身旁,轻易从玩家身上找到了将近二十块的道具。女玩家被搜走的道具混在原有道具之中,谢祈决定等等再给她。   他盯着男玩家那张即便是昏迷还透着惊恐的脸,眼中浮起了些许不怀好意。忽而,他对几人抬了抬下巴,“我们商量个事情。”   男大学生很高兴地凑了过去。   只有知晓谢祈性格的几个老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有同一个意思——   他在想什么坏事?   半个小时后。   依旧是那片黑暗。   男玩家摸着巨疼的后脑勺从昏迷中惊醒。最初的浑噩在回忆起先前所遇之事以后彻底消失,他猛地从地上弹射起来,一双眼睛开始疯狂搜索周围的情况。但那只怪异的黑暗生物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就在男玩家感到奇怪的时候,有细微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他偏过头循着声音而去,发出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旁人的主意,随后阿周的嗓音传了过来:“刘哥?是你醒了吗?”   刘哥应了一声,旋即问:“怎么回事?”   桑琬:“我们也不清楚,刚才突然就觉得浑身动不了,然后晕过去了。”   刘哥眯起眼睛,心道这是因为他的道具起作用了。   桑琬:“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几分钟前我们都差不多醒过来,但小玉说她身上的道具不见了。”   谷甜甜和阿周补充:“我们的还在,就小玉的不见了。”   刘哥闻言没有再开口,这么看来似乎除了他没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手指放进了口袋里,当意识到原本应该放了许多道具的口袋竟然空空如也的时候,刘哥的脸色蓦地就变了。   “草!”   突然的声音似乎吓到了几个女玩家,桑琬赶紧着急发问:“怎么了?”   刘哥:“我的道具也不见了。”   说着,他忽然看向几个女玩家:“你们的道具还在?确定?”   桑琬点头,“是在的。”   阿周和谷甜甜也接连点头嗯一声,   所以……只有他和小玉的道具被拿走了?   刘哥忽然想到了那个奇怪的黑暗生物,难道是它?可是它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道具?   刘哥实在想不明白,但现在一头雾水,道具也都失踪,他的怒火无数爆发,只能深吸气借此来平缓怒气。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好能从这奇怪的地方出去。”   “往前走走看吧。刘哥你和小玉没有道具,你俩走中间,我们保护你们。”   刘哥听得眼神微动。   他完全没有怀疑过桑琬几人,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道具是有效果的,所以桑琬等人肯定没有机会做什么。而此刻听到这几个女人的说法,又不免在心底冷笑——   的确是蠢。   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照顾别人。   可刘哥不知道,对于已经知晓这片黑暗是谢祈制造的桑琬等人而言,这里再安全不过了。按照谢祈的提示,他们很快来到了雾刃小镇的吊楼。   同时,谢祈还在黑暗中寻找。   虽然男大学生告诉谢祈还有两拨人,但事实上谢祈在不同的地方找到了五拨人。只不过这五拨人的人数都不多,只有一个两个,最多也就四个,有两拨里的玩家甚至已经变成死人了。   “没人了。”男大学生踮踮脚,回头看向谢祈。   谢祈皱着眉不说话。   林溪也觉得奇怪——怎么始终不见傅厌。   明明预知道具里出现了傅厌的身影,明明谢祈将道具[羁绊]用在了傅厌的身上,可到现在,他们完全可以确认整个雾刃小镇内外没有玩家存在了,依旧没有看到傅厌。   “要不再找找?”林溪问。   谢祈垂下眼眸:“不用,他不会出事。”   他感受不到傅厌的存在,始终觉得傅厌的存在可能被什么屏蔽了。   但傅厌那身份……那么多怪物能被他轻而易举弄死,别提一个小小的副本。   他道:“我们先回吊楼吧。”   …   所有的玩家回到吊楼已经凌晨。   八字胡和男同伴并没有回来,谢祈便带着所有人类玩家前往了他的吊楼,一群人挤在一起略有几分拥挤。但经历过那古怪的浓雾,此时人与人的相贴不止没有让人觉得不适,反倒有种明显的安全感。   谢祈询问了后来找到的三拨人。   其中两拨人的身份是离开雾刃小镇又回来的镇民,其中包括学生以及已经工作的各项从业者。另外一拨则是如同男大学生一样,是看到了灵异论坛上的帖子,约好了一起来的。   谢祈想了想,便直接问:“你们的同伴里,有一个叫做傅厌的吗?”   傅厌?   三拨人同时摇头,但很快有人举起了手:“不过,我这边的手机聊天记录显示,本来还有个人应该跟我们一起来雾刃小镇的,但他提前走了。”   那玩家将手机递给了谢祈,手机在雾刃小镇没有信号,但聊天记录还保留着。谢祈垂眸看去,上面的内容挺简单,玩家的聊天对象的ID 是一个简单的F字母。谢祈在心底念叨几遍,F是FU的开头字母——   这样的猜测多少有些勉强。   但谢祈浑不在意,他继续往下看。   这位叫做F的网友说自己最近出差,出差的地点正巧与雾刃小镇所在的城市很接近,所以就不等其他人,自己先走了。   而后,F再给玩家发的信息只有一条:我到雾刃小镇了,好大的雾,我看看要不要等雾变小再进去。   至此之后,玩家回了很多消息给F,F都没有回复。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位F应该已经走进了浓雾里。至于不回信息究竟是因为人死了还是没有信号,就不得而知了。   “你觉得F是傅厌?”林溪站在他边上问,很快得到了谢祈的点头,“否则不能解释怎么一直找不到他。”   谢祈将手机还给玩家,说了句就这样吧,然后让林溪把雾刃小镇的情况告知所有玩家。   有玩家听得眼珠子差点从瞳孔里蹦出来,喃喃道:“难怪叫雾刃小镇呢,雾刃雾刃,不就是无人吗?” 第84章 雾刃小镇   084.   玩家多,也就导致整个吊楼里叽叽喳喳的,而且乱七八糟的谈话特别多。   谢祈靠在角落,身旁围着林溪、男大学生以及谷甜甜一行。其他的玩家能隐约感觉到谢祈在这几人中的地位不一般,又想到对方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他们,顺利将他们带回了吊楼,心里对谢祈的好感倍增。   当然,也有几个例外。   和谷甜甜一行的男玩家刘哥始终记挂着自己的道具失踪,脸色格外难看,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另外的角落,眉眼间紧紧拧起,担忧的情绪显而易见,又很快被抑止住。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人,三十来岁,长相普通,不过一个左脸有颗痣,一个似乎腿有点瘸。腿瘸的男人用一种打探的目光在谢祈身上来回乱转,忽而开了口。   “你刚才说得傅厌是不是九区那个傅厌?上个副本结束,他的道具数量一下子从末尾爬到了前十。”   脸上带痣的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谢祈,“我知道你,谢祈对吧?你也是九区的,你是棋盘围猎副本结束以后,道具数量开始激增的。”   周围絮絮叨叨的声音虽然很多,但音量都不大。可如今这两人绷着嗓子一开口,几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桑琬听清楚两人说话的内容,眉心瞬间拧起。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两人在此刻说这种话是明显的不怀好意。   谢祈单手撑着下巴,他的手格外漂亮,皮肤冷白,手指修长。可也只有桑琬这些熟知他的人才知道这双漂亮的手想要弄死一个玩家,都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谢祈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很快又从两人转移到其他玩家的脸上,并未错过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讲道理,在这种游戏副本里谨慎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谢祈对他们突然暴露出来的防备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冲两人微笑:“你们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但两人闻言却只是道:“没有,我们没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好奇想确认一下而已。”   谢祈唇角的弧度深了深。   一旁,谷甜甜和阿周以及男大学生缩在角落里,谷甜甜咬牙切齿:“臭傻逼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谢哥不是好人,是个抢人道具的混球吗?草。谢哥要不是好人,还会把他们带回来?早知道就该让他们死在外头的浓雾里,把他们的皮都剥了做灯笼!”   男大学生也嘀嘀咕咕:“这两人的面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谷甜甜震惊:“你还会看面相呢?”   男大学生:“不会,但我哥会,我哥是个很牛逼的道士,专门看相算卦的。”   谷甜甜露出了更震惊的表情。   但更让谷甜甜震惊的还在后面,男大学生吭哧吭哧从自己的口袋里悄悄掏出了一个道具,道具写着[恐惧]二字。过于直白,竟然也没人让谷甜甜看明白这道具有何作用。谷甜甜和阿周同时用狐疑的目光看他,希望得到一个解答,男大学生也没有让人失望。   他将声音压得特别低,小声道:“我一般偷偷在玩家睡觉的时候用,可以让他们做噩梦,梦里有他们最害怕的东西。只要把控得当,玩家都不会发现的,也不会出现性命之忧。”   听他这么说,谷甜甜和阿周能确定这道具是个好东西。   但两人也抓到了重点:“一般?你还经常把这玩意儿用在玩家身上?”   男大学生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很是理直气壮:“对啊,谁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呗。光是上个副本,我就偷偷摸摸用在三个玩家身上,你们是不知道那群人有多可恶,因为道具比我们多、能力比我们强,总是压榨我们,恶心的要死。然后我每天晚上都让他们做噩梦。”   谷甜甜:“……好样的。”   今天晚上就该轮到那俩臭傻逼了。   时间不早,再熬一会儿都该凌晨了。但或许是刚刚被瘸腿和脸上长志的两个玩家刺激了一波,竟然也没人敢睡觉 ——生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身上的道具都不见了。   倒是两个罪魁祸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谷甜甜见状,立马戳戳男大学生的肩膀,后者手中光华一闪,随即比了个OK的手势。   谷甜甜甜美的脸蛋上带上了看好戏的笑容。   三人的动静是很小,但也轻易落入了就挤在一旁的谢祈、林溪以及桑琬耳中。三人对于他们的恶作剧没有丝毫表示,反倒是挺期待的。   时间一晃来到早晨。   谢祈一起身,那些看似在休息实则精神紧绷的玩家们便不动声色地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谢祈只不过走到窗口看了一眼。   片刻后,他道:“白雾的浓度好像更深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便传来一道可怕得几乎可以穿透整个屋顶的尖叫。一群人蓦地扭头看去,只见瘸腿的玩家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狂奔几米距离,直到身体撞上竹板。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额角有冷汗淌下来,整个人面色苍白,模样看着不太好。   但……无人关注他的表情和惊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原先一瘸一拐的脚上。   就是刚刚,这条瘸腿比好腿还要抡得快。   “你——”男大学生没忍住问出了声,“两条腿都是好的?”   “什么?”被外界声音影响,猝然回过神的瘸腿男人看向男大学生,当注意到对方的视线遗落的位置,他缓缓低头看去,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   被噩梦中的情景吓得够呛,以至于他现在摆出了攻击姿势。而很显然,在攻击状态下,他的那条瘸腿爆发出的力道以及鼓起的肌肉,比那条好腿还要完美。   瘸腿男:“……”   谷甜甜一看这个情况,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开始阴阳怪气:“怎么回事,你两条腿都是好的,干嘛要装瘸?不会是想着装可怜然后降下大家的防备,最后趁其不备,抢人道具吧?”   瘸腿男蓦地看向她:“你胡说什么?”   谷甜甜赶紧藏到桑琬的身后:“呦呦呦,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激动干嘛?真不怀好意啊?”   瘸腿男一时反驳不了。   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适当在游戏里示弱,的确会很大程度降低所有人的防备之心,到时候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但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一个噩梦,他把一切都暴露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如今他在这么多玩家心底的信誉度,已经降为0了。   瘸腿男咬了咬牙,没吭声。恰逢此时,那脸上长痣的男人也因为噩梦的恐惧而无意识的呜咽惊叫起来。谷甜甜一行都知道这是男大学生的道具在作祟,但此时此刻,没人出面说什么,反倒是谷甜甜还觉得修罗场不够修罗,张嘴便道:“哎呀呀,又做噩梦呢这是?你们该不会是平时坏事做多了,所以才会做噩梦吧?”   瘸腿男:“……”   什么叫以牙还牙,谷甜甜表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当瘸腿男感受到周围那群玩家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以后,捏紧的拳头里都带着怒火。这群蠢货到底有没有点自己的思想,怎么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谷甜甜见他很生气,但是气得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心情终于好了点。   正好,这时候吊楼外传来了动静。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本就靠在窗边的谢祈垂眸一看,看到了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爷子,以及老爷子旁边站着的年轻人。   谢祈对身后的玩家比了个手势,吊楼内瞬间安静,只有谢祈含笑的嗓音响起:“老爷子,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开口说话的并非老爷子,而是那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握着人皮灯笼,冲谢祈微笑:“村长听说大家都到了,让我和老爷子带你们过去村长家里,说是要为接下来祭祖的事情做个准备,请大家过去商量。”   谢祈应了一声好。   身后的众人却在讨论:“真的要祭祖啊?”   “还祭祖呢?一个不注意,祭我自己还差不多。”   但心里有万分不情愿,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拒绝年轻人。没几分钟的时间,身份是雾刃小镇镇民且此次回来为祭祖的玩家们都来到了底楼。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二楼的窗口,从下往上看无法看到吊楼内的玩家,他只是用很温和的语气道:“来者是客,各位朋友既然来到了雾刃小镇,我们自然也要好好招待各位,村长说了让各位一起去,正好能感受一下我们雾刃小镇的文化。”   谷甜甜嘀咕:“文化,什么文化?人皮灯笼文化还是悄无声息杀人的文化。”   桑琬和阿周没忍住笑了笑。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其他几个玩家压低声音问,看似问所有人,实则目光都在桑琬几人身上。   桑琬:“自然要去。”   谷甜甜也道:“单独待在这里远没有待在谢哥身边安全,咱还是一起吧。”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伙人就这么跟在年轻人和老爷子的带领下前往了村长的家里。村长家的位置有些出人意料,竟然就在进入雾刃小镇的最初位置,而相比其他的吊楼,村长家显然显得很空旷。   当谢祈一群人上了吊篮,走进了吊楼,才看清这位村长的真面目。   他看着已经上了年纪,约莫有七十岁,一头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无一不在说明他年龄颇高。目光在为首的谢祈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们这群娃娃,没想到一个个都长这么大了,这次你们愿意回来祭祖,我真的很高兴。”   谢祈浅笑:“村长您说笑了,我们怎么说也是雾刃小镇的人,俗话说得好,我们的根在这里,自然是要回来的。”   村长连连点头:“好孩子。”   在简单的唠嗑之后,村长终于告知了谢祈一行人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雾刃小镇的浓雾天气你们也看到了,因为雾气,周围的村子几乎都与我们剥离了。我们自己留下的祭祖需要的香烛、纸钱也不算多,可能无法支撑你们所有人使用。所以——”   谢祈猜测得到接下去应该没什么好话,果然,村长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先把我们有的东西分一分,其余没拿到的人……得让你们自己去买了,不过要记得辨别真伪,你们的先祖要是收到假的祭品,是会很生气的。”   玩家们都没有开口,村长也不在意,只是道:“等正式祭祖的时候,大家还要上山去祭拜山神——”   话还没说完,那站在村长身后的年轻人便打断了他的话,“村长,山神不需要我们祭拜。”   村长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连连点头。   而后,村长又与众玩家说了些祭祖时需要做的事情,譬如如今白雾太浓,各家的祖坟需要大家自己去找,而且祭祖的最好时间在明天上午九点,如果在九点之前没法找到祖坟且进行祭祖,会遭遇很不好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儿,村长没说,但玩家们都懂。   游戏副本嘛,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一个死。   谢祈等人在村长家待了足足两个小时,期间村长将家里所有的祭品都拿了出来,虽然用了‘都’字,但实际上所有祭品加起来根本没几样东西。一共三根红蜡烛,两叠纸钱。   而按照雾刃小镇祭祖的习俗,每一个后辈祭祖的时候,都需要带上蜡烛,纸钱以及瓜果。   所以……现在需要前往祖坟祭祖的玩家一共有五位活着的玩家,十多位死了的玩家,竞争相当激烈。   其中就包括瘸腿男和脸上长痣的男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玩家。   两个男人在村长将祭祖的物品拿出来时,便再次无视了那条伪装的瘸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从老村长的手里夺了过来。不过他们只需要两根蜡烛,因此多下来的那一根被他随意丢到了林溪的怀里。   面对林溪微微眯起的眼睛,他有些猖狂地笑:“谢谢了。”   反正现在装瘸一事已经被戳穿,他也不必再示弱。   林溪沉着眼眸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谢祈用很淡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   一行人很快又被年轻人送回。其中谷甜甜等人是因为灵异论坛的故事来的,和祭祖扯不上关系,因此刚才村长说话时,他们也没法插嘴。此刻,一行人在外头走着,才小声嘀咕:   “那些玩家的任务基本明了了,就是要顺利祭祖嘛。那我们呢?我们要干什么啊?”   原以为只是自己的吐槽,万万没想到那个走在最前方的年轻人似乎耳力格外牛逼,听得一清二楚。他拎着人皮灯笼转过身,凭借着优越的身高,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说话的人身上。   “众位既然是来找金子的,不如就仔细找找那金子所在吧。”   此话一出,众玩家脸色微变。   年轻人却恍若不察,只继续说:“找不到金子的话,众位就不必离开了。”   ——威胁。   明晃晃的威胁!   “当然。”他的话音一转,“你们还有离开的办法。”   谢祈好奇的问:“什么?”   年轻人盯着谢祈,缓慢开口:“杀死山神。”   *   不知是瘸腿男等人忽悠亦或是其他原因,玩家们在这次回程的时候,选择了分开居住。玩家们特地询问了年轻人,在得知周围的几个吊楼同样无人居住以后,便前往了其中。   不过那个同样没拿到蜡烛与纸钱的女玩家倒是一直跟在谢祈等人的身后。桑琬几人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接近,没一会儿几个女孩子就聊到一块去了。   提起谢祈,那女玩家压低声音解释:“我有道具,可以感知到你们对我没有恶意,所以你们别介意我跟着你们就好。”   谷甜甜大手一挥:“无所谓,咱们这儿欢迎好人,大家一起加油,争取早点离开副本。”   另一旁,林溪询问谢祈:“准备什么时候去外头买祭品?”   谢祈道:“现在就可以。”   听他们提及到祭品,女玩家放缓了脚步,跟在两人身边插了一句嘴:“外头是指雾刃小镇之外吗?可是,这个副本的范围好像只有雾刃小镇。”   谢祈:“不打紧。一般情况下,到了这种需要执行副本任务的时候,副本会给你变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说罢,他偏头看向桑琬,“你们照顾好自己,这个副本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加上死掉的玩家似乎对我们有很大意见,随时可能对我们出手,你们得格外小心。”   想了想,又把几个道具留给了她们:“道具[制定规则]、[生命延续]还有[画地为牢]都留给你们。”   谷甜甜看着[制定规则]的道具,眉心微皱。她和阿周都知晓这个道具的强大,却没想到谢祈竟然将这个道具留给了他们,当即便问:“那你呢?”   谢祈:“你们拿着就是了。”   说完目光似不经意瞥过桑琬,两双眼睛对视,桑琬抿了抿唇。   十多分钟后,谢祈带着林溪以及女玩家赵月一同前往雾刃小镇之外。路过其中几个吊楼的时候,谢祈很淡定地将门前的红灯笼给拿了下来,随后递给林溪和赵月。两人现下都知道这灯笼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表情有些怪异,但一听谢祈嗓音幽幽说着“起码能保命”,立马有多紧握多紧。   果然如谢祈所料,原本从雾刃小镇的石碑至入口处只有白雾的空旷地带,此刻却只摆上了好几个摊子。这些摊子藏在浓雾之中,看上去有些若隐若现,但因为人皮灯笼的效果,又显得清晰万分。   谢祈观察着摊子,粗粗数过去大概有十来个,每个摊子的范围都差不多,其中有八家是卖香烛和纸钱的,剩下几家则是卖水果的。   “人都是死的吧?”林溪站在谢祈身旁问,很快得到了谢祈的肯定回答,于是,他又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些水果是哪里来的。”   谢祈听到他这话,不免笑了笑。   就在三人站在原地说话的时候,女玩家赵月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从浓雾中走出来的两个人,竟然是瘸腿男和脸上长痣的男人。   赵月显得有些奇怪:“他俩不是已经把香烛和纸钱抢到手了吗?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   谢祈:“因为他们没有水果,得过来买些水果。”   赵月:“原来如此。”   瘸腿男两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谢祈三人,他故作温和笑着和三人打招呼,又似笑非笑的问:“谢先生你们还没下手买呢?别浪费时间了,我刚才问他们了,他们说摆摊只摆一个小时,过了这一个小时你们可就去哪儿都求不到这些祭品了。”   另一个脸上长痣的男人也跟了一句:“而且这祖坟也不好找,谢先生你们得节省时间啊。”   谢祈假装听不出两人言语间暴露出来的浓浓幸灾乐祸,笑盈盈地点头:“谢谢两位提醒。”   瘸腿男看谢祈油盐不进,一时也觉得颇为无趣,和同伴走到了另一处,问起了水果的价格。只是当听到摊主开口以后,瘸腿男却惊叫出声:“你说什么?”   摊主是个身穿丧服的老者,他的一只眼睛似乎看不见,只有黑漆漆的一个窟窿。此时此刻,便用这漆黑的眼睛盯着瘸腿男,陈旧沙哑的嗓音像是从一台老旧的机器转动卡出来:“购买祭品,就要留下你的一部分作为交换。”   “他的一部分?”   声音传入林溪等人耳中,他和谢祈赵月对视一眼,眼底浮起疑惑。   一部分指的是什么?   疑惑的时候,那位老者再次开口了:“直白一些,便是你身份的一部分。你可以选择用你的手、腿等作为交换。当然,也可以是你未来二十年的气运等等。”   “但是要记住,不同的物品交换,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水果数量也是不同的。”   瘸腿男听得直皱眉,“我只要几个苹果就可以。”   然而老者却上下扫视他,苍老且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的一双手脚只能换一个苹果。”   瘸腿男:“……”   一旁疯狂听墙角的林溪等人:“……”   忍了忍,没忍住,林溪嘴里冒出来一句:“这老头也太黑了。”   谢祈闻言轻笑了一声,狭长桃花眼的眼底却一片深意:“你别忘了,村长说过,买祭品的时候还要辨别真伪。也就是说,就算他真的付出了自己的双手双脚交换一个苹果,也不见得那个苹果是真的。”   林溪:“……”   赵月:“……” 第85章 雾刃小镇   085.   被谢祈这么一提醒,林溪和赵月愈发觉得这个老头从头到脚全是黑的。   不过,或许是出于对瘸腿男二人的不喜,林溪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一脸兴味的等待着对方做选择。   而事实上,在听到老头的一番解释时,瘸腿男的脸就已经黑了。他沉着眼眸盯着老头足足看了半分钟,才扭头走向其他的摊位。真是笑话,这家摊子的生意他做不了,换个摊子不就行了?   然而,不管瘸腿男换几个摊子,得到的回复竟然与那老头一模一样。   全部都要他用自己所拥有的物品与他们做交换,才能勉强得到祭品。   这样的认知让瘸腿男的脾气逐渐暴躁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疯狂上涌的怒火。虽然早就知道每一个副本的boss都恨不得赶紧弄死他们,但每一次遇到这些奇葩且要命的要求,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火。   恰逢此时,同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其实,搞个二十年的气运也不是不行。”   瘸腿男:“你疯了?”   脸上长痣的男人压低眉眼:“我们顶多几天时间就能从这个副本里出去了,他们又管不到我们后面二十年的日子。怕什么?”   瘸腿男一愣,随后眼底浮起了几缕光亮——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成立?   同伴:“每一个副本都是独立的,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副本的影响还能延续到下个副本。所以啊,就算我跟他说用我两年后的命来跟他换,也不见得我两年后会死。说到底,就是耍他们嘛。只要别用现在拥有的来换就行了。”   瘸腿男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同伴说得格外有道理,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老头所在的摊子,面对老头那只恐怖的眼睛,说道:“用我往后二十年的气运来换水果,可以换多少?”   顿了顿,又补充:“今年不算,今年之后的二十年。”   林溪听到这话,不免又啧啧两声,心道那老头虽然很黑,但瘸腿男也白不了嘛。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白嫖吗?   不过……就这种白嫖的方式,他觉得谢祈应该也挺喜欢的。下意识偏头朝着谢祈看去,却见谢祈单手抵着下巴,眼底浮起的笑意意味不明,以至于那双桃花眼都生动了不少。   这个表情,看着有些意味深长。   他忍不住问:“你觉得不行?”   谢祈:“不,我觉得应该是可行的。只不过,对于这个装瘸的家伙,不一定行。”   事实证明谢祈的猜测是相当有道理的,在瘸腿男扔下自己的筹码以后没多久,那老头便轻飘飘抬了下脑袋,然后扯了扯唇角:“客人说笑了,您都活不了几天了,哪来的往后二十年气运。”   此话一出,比刚才买水果要交换人体部分还要让瘸腿男脸色难看。   那一刻,瘸腿男觉得自己的耳边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唤着,扰得他的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平缓了数十分钟以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老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望进去时如同坠入了一片荒芜,满目只有死寂的气息萦绕。他满足了瘸腿男的愿望,再一次重复:“你没有几天活着的时间了,所以你无法使用二十年的气运跟我做交换。”   在这种攸关生死的游戏里,最让人在意的无非就是生死。可现在对方却这么直白的告诉他——你过两天就死了。   与其说瘸腿男对老头的话感到愤怒,倒不如说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他会在几天后死亡?   怎么死的?   死在这个副本里出不去了?   没有以后了?   有机会改变这场死局吗?   还是说这个老头从头到尾说的是胡话?   无数疑问占据了瘸腿男的脑袋,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同伴赶紧拉住他,声音焦急:“你别听这老头胡说八道,副本里的 npc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骗人的。再说了,这老头说的话又不是圣旨,大不了我们再去问问其他摊子的老板嘛。”   瘸腿男觉得同伴说的话在理,沉着脸改变了一个又一个的摊位。然而就像是他刚才询问购买水果需要交换的物件一样,每一个摊位的老板的回复都是一模一样的。   每一个人都在告诉瘸腿男,他不剩下几天时间了,所以无法使用往后二十年的气运作为交换。   瘸腿男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拽过自己的同伴,低声吼道:“那他呢!”   一个看似长相平凡的中年男人盯着男人脸上的痣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了怪异的笑容:“他和你一样,所以你们如果要购买祭品,我建议你们用其他的方法,譬如你们此刻拥有的——”   眼睛对上,中年男人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为期一天的性命,一天的好运,一天的身体操控权等等。”   一天。   这个词语出现的次数太多,落在瘸腿男和同伴耳中都雷鸣那么响亮。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或许,他们的性命只剩下一天时间。   以瘸腿男和同伴为中心的地段,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   目睹了瘸腿男等人询问祭品的全程,林溪等人从最开始看热闹变得冷沉严肃许多。因为他们都知道,副本boss是不存在对谁偏爱,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想得到祭品,就要付出和瘸腿男一样的代价。   赵月不停地深呼吸,忽然上前了一步询问那老者:“如果我想买祭品,可以用我往后二十年的气运吗?”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复:“当然。”   赵月的眼睛一亮,迅速回头看向谢祈与林溪。   林溪问谢祈:“你怎么看?”   谢祈:“要是能确定他手里的祭品是真的,用二十年来换倒也无所谓。”   林溪蹙着眉,“我个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且——   他对谢祈道:“从头到尾这个游戏系统就没有说过,副本与副本之间不会互相关联。谁也不知道《无限求生》这个游戏会在什么时候彻底从我们的文明中消失,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乃至于一辈子。随便在副本里交出自己的二十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选择。”赵月后退回到两人身边时听到林溪的话,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担忧都是正确的,但他们如果得不到祭品,到时候祭祖的时候依旧会面临危险,“或许我可以再问问其他的。”   林溪:“什么?”   赵月问老者:“我用我单身一辈子来换祭品行不行?”   林溪:“!”   淦,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林溪没什么兴趣找对象,本来就觉得自己可以孤寡一辈子,如今赵月的问题简直开辟了一条新道路,让他眼睛都亮起来了。   然而下一秒,老者却道:“你们俩单身一辈子勉强可以换一个苹果。”   赵月:“……”   林溪:“……”   赵月有点不死心:“那我一辈子的财运呢?”   老者:“一个苹果。”   林溪:“我一辈子的财运也是一个苹果吗?”   老者:“顶多半个。”   林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赵月的表情也不太好看,捂着胸口上下起伏,觉得自己把自己气到了。进入游戏之前,她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暴富,结果他大爷的就只能换一个苹果?这不是妥妥嘲讽她吗!   林溪和赵月对视一眼,每个人都被气得够呛。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齐齐将视线放在了谢祈的身上。   林溪指着谢祈:“他和他老攻二十年感情,能换什么?”   老者仔仔细细将谢祈上下扫视了一遍,视线满含着打探的意味,而谢祈也满脸兴味的等待着老头的回复。大约一分钟后,对方开口了:“我这摊子上的祭品,他随便挑。”   林溪:“!”   赵月:“!”   谢祈:“这样啊,那我不换。”   林溪和赵月顿时用十分嫉妒的眼神望着谢祈。这叫什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谢祈:“我用我二十年的性命来换,可以换什么?”   老者垂下眼眸:“随便挑。”   谢祈满意了。   他走到老者的面前,弯腰蹲下。修长白皙的手指勾着其中一对香烛蹭了蹭,几秒钟又很随意地放下,看了眼其他的祭品以及水果。半晌,他冲老者抬起下巴:“二十年的生命,你摊子上的所有东西我都要了。”   老头闻言,定定看着他。有那么一刻,他在望进谢祈的眼瞳时,只能看到大片的漆黑和无垠的死亡,眉心微皱起,再次看去,又仿佛什么也没有。他沉沉应了一声,却在最后一刻提醒道:“你与我做了交换,就没有更改机会了。”   谢祈:“当然。”   老者虽然年纪很大,但是给谢祈打包祭品的速度却相当快,没一会儿,摊子上的东西便全部递给了谢祈,随后,老头缓慢地转身离开,逐渐走进了浓雾中,不见踪影。   这一波操作迅速得让林溪和赵月完全没反应过来,两人盯着谢祈目瞪口呆,直到某一刻林溪才震惊出声:“你疯了?!你用二十年的命跟他换这么祭品?你不要命了?!”   赵月:“大佬,哪怕是二十年的气运都比二十年的命好。”   前者可能只是倒霉,后者却是实打实的会死。   不止他们,就连一直在观察谢祈的瘸腿男两人看到谢祈的一番骚操作,也不免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两人往远处而去,脸上长痣的男人压抑不住心底的惊讶:“谢祈疯了?”   瘸腿男皱眉,目光却落在谢祈的手里。那老头摊子上的祭品格外多,光是香烛就有七八对,别更提水果这些东西了。如果……他找谢祈要一些,不知道谢祈会如何选择。   眸光闪烁间,他下了决定。   …   谢祈三人拿到了祭品便准备回吊楼。   但林溪和赵月显然还是很担心谢祈,直到谢祈淡定出声:“问题不大,不用担心我,我还要跟傅厌结婚的。”   林溪:“那你当时更不应该跟他做交易。”   谢祈:“不做交易,就拿不到这些祭品。”   他拍了下林溪的肩膀,只问了他一句:“你看我像个正常人吗?”   林溪:“……?”   林溪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谢祈自己问自己像不像个正常人。老实讲,还真没多像。林溪很多时候也怀疑过谢祈的身份,但谢祈只说自己就是一开鬼屋的老板,好像没什么值得仔细推敲的。   他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几人却已经回到了吊楼,谢祈扔下一句:“不用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们。”   林溪心里依旧不大爽快,但既然谢祈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无话可说。他抬了下手,吊篮倏然落下,同一时刻,他看到了吊篮内部喷溅的血花。   男人的神情蓦地愣住,视线如炬地盯在了二楼的窗口。   “……谢祈,情况不对。” 第86章 雾刃小镇   086.   半个小时前。   偌大的吊楼内只剩下桑琬、谷甜甜、阿周、小玉、女NPC以及男大学生。   女NPC和副本中的boss不太一样,是个性格友善的人,所以六个人相处得还算融洽。而这样的融洽在桑琬意识到不对劲以后,彻底结束。   起因只是她依稀听到了很细微的滴答声,有点像雨水掉在屋檐上而造就的音乐,不算难听,但也吸引了桑琬的注意。她起身走到了窗口,便觉得这滴答声好像愈发的明显,且也变得更加响亮,导致沉浸在分享八卦中的谷甜甜也听了个分明。   一群女玩家走到窗口,好奇地向外看去:“下雨了吗?”   女NPC和小玉同一时间伸出手,手掌隐藏在浓雾之中,忽而感受到有液体落在了掌心上。女NPC的声音有点低,回头说着“好像确实下雨”了的时候,同样将手伸出去但已经缩回来的桑琬看着掌心本该滴落雨水水渍的地方出现的一滩浓郁鲜血,骤然变了脸色。   “——不,不对。”   话音刚落,属于女NPC和小玉的惨叫声乍响天际。   只见巨大的尖刀自下而上直接捅穿了两人的手掌,刀刃蓦地旋转,直直从手掌心的正中心位置劈开了女NPC和小玉的整个手掌。同一时刻,尖刀的全部模样也暴露在了众玩家的眼中。   是一株植物。   它有些突兀地扎根在泥土之中,躯体庞大,尖刀只是它无数分支的一部分,青色的根茎蔓延生长,每一根藤蔓尾端生长发生了变异,变成了尖刀的模样。而数量颇多的藤蔓在浓雾中不停挥舞着,那尖刀便轻易擦过桑琬的脸颊,艰险之中,桑琬鬓边一缕短发被削断,随着风落在了地上。   谷甜甜和阿周听着乍响在耳边的惨叫,想也没想便一人拉着其中一人肩膀,猛地往撤退。桑琬迅速将治疗道具扔给谷甜甜,谷甜甜一边给两人医治,一边沉着声音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有个这玩意儿冒出来?”   “是boss吗?”   “不太像。”桑琬的目光略过隔壁的吊楼,周围浓雾太浓,她完全看不见吊楼的情况。若是可以,她倒是想将隔壁吊楼的红灯笼拿过来。   这样的想法刚刚于脑海中升起,桑琬便顿住了。因为视线突然变得清晰了几分,却并非是浓雾消散,而是隔壁吊楼的二楼多了几个红色的人皮灯笼。吊楼之间的距离不远,人皮灯笼便能完全照亮两处。   桑琬看到捏着人皮灯笼的手平平无奇,但顺着手一路往上,看清楚了一张属于玩家的脸。   但桑琬知道,这个玩家是已经被剥了皮的玩家。   不是什么好人。   她面上不动声色,就听见对方忽而开了口:“出事了,底下突然出现了很多这种奇怪的植物,我们这边的吊楼基本上都被损坏,只剩下这两座了。”   “这么严重?”桑琬皱眉,却在对方的意料之外扔下一句,“那你们注意一点。”   然后啪嗒一下关上了窗。   将那玩家呆滞的脸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桑琬快步回到谷甜甜等人身边,迎上几人的目光,她迅速道:“我怀疑是那些已经死掉的玩家要对我们出手。”   啪嗒。   桑琬耳尖一动:“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谷甜甜刚想说没听见,可眼神却凝聚在某个位置动不了了。刹那之间,她手里的道具[大力水手]发挥作用,猛地一拳头锤了出去,只听见嘭的一声,一道黑影自虚空中现身,身体在空中呈一条抛物线砸穿了吊楼的竹子,飞了出去。   同一时刻,地上的藤蔓挥舞着尖刀,戳穿了黑影。   “这到底什么东西?”谷甜甜咽了咽喉咙解释,“我刚才就看到它朝着我们冲过来。”   桑琬的眉眼冷沉下来,手里拿着谢祈那[制定规则]的道具,眼底流淌出了几分寒意。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们此刻格外不安全。至于不安全的因素,暂且没有完全明确。   手中的[制定规则]道具发挥作用,整个吊楼纳入了绝对安全的区域。她在使用[制定规则]道具时,只制定了一条规则:没有任何生物非生物可以接近这座吊楼,除了谢祈、林溪以及赵月。   但道具一发挥作用,谷甜甜和阿周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谷甜甜眼角的余光无意识地瞥过桑琬,忽然愣了愣:“桑桑,你的脸色好白。”   阿周紧张的看着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是因为[制定规则]的道具?”   谷甜甜:“可是谢哥用的时候没有这个反应啊?”   桑琬擦掉额角的汗,听到这话也不免笑了一声:“你怎么拿他当参照物。”   说罢,尾音一转,“我能力不够,能感觉到这个道具应该撑不了多久。”   谷甜甜和阿周听到她这么说,神情便更加严肃起来。如果按照桑琬所说,那么现在她们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谷甜甜赶紧将谢祈留下的道具都拿了出来,“问题不大,谢哥留给我们的道具应该都能在必要时刻保命。”   结果话刚说完,他们便听到了诡异的砰砰砰的声音。阿周按住想要起身的桑琬,快步走到了窗口,一眼看到那长着尖刀的藤蔓正在不停地戳着吊楼。但吊楼的外侧仿佛有什么罩子罩住了一样,十分坚硬,即便是尖刀,也没办法戳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桑琬的脸色愈发苍白,那尖刀也戳得越发用力,阿周和谷甜甜都拿起了武器,准备等待着规则失效那一刻迅速斩落进攻她们的不怀好意的家伙。   咔嚓。   有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响起,一抹银光跌落在桑琬的身旁,在她弯腰准备捡起的时候,男大学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男大学生耸动鼻尖,不停地嗅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香味。而听到他这话的桑琬阿周以及小玉和女NPC都下意识用力的嗅着味道。   这味道……似乎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等桑琬意识到不对劲开始挣扎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咬破舌尖,嘴里浓郁的鲜血没有激起她的清醒,只在眼皮彻底耷拉的时候,隐约看到之前被谷甜甜锤出去的黑影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并且化作了一个人形。   ……那是谁?   疑问盘踞在脑海,却已经来不及得到回答,桑琬的身体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动静。   安鸿光站在角落里,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玩家,果断走到桑琬的身边弯腰捡起了那块掉落在地上的道具。看到上方显示的[制定规则]四个字,他轻轻勾唇,发出了低笑。   他从见到谢祈开始就盯上了谢祈手里头那些道具,作为和谢祈同片区域的人,他对谢祈的长相和道具数量了若指掌。但他认出了谢祈,谢祈却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当然,这是合理的。   因为他拥有一个可以隐瞒道具数量的道具,他很狡诈地将自己的道具数量固定在了3这个数字。很少,但排行榜上只有3块道具的人不在少数,他的名字夹在其中没有丝毫显眼之处。   相比瘸腿男假装瘸腿,他觉得自己才是扮猪吃虎的最佳角色。   现在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从头开始,瘸腿男示意大众谢祈不一定是好人,于是他们分开居住。安鸿光一个人住在一个吊楼里,以至于他利用道具藏在谢祈等人的吊楼偷听他们的对话,也无人察觉。再者便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谢祈带着两人离开也就算了,竟然还将手里头的几个道具留给了几个女人以及一个看着就没什么用的男大学生。   安鸿光哼笑着开始搜每个人身上的道具,他的行动相当顺利。直到他来到男大学生身边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站着一个长相很精致,但莫名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木偶娃娃。   木偶娃娃有一双麻花辫,大大的黑珍珠似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明明是和一件死物的对视,却让安鸿光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不对劲。   这个木偶娃娃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样的认知在安鸿光脑海中窜起来时,他的眼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冷意,随即果断放弃抢夺男大学生的道具,扭头就往吊楼之外跑。   然而,在他转身那一刹那,木偶娃娃的嘴唇诡异地动了动。   安鸿光突然踏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满目的黑物无声无息侵蚀着理智。   这片黑暗……怎么那么眼熟?安鸿光猛地回忆起在进入雾刃小镇时所遇到的那片黑暗。当时他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直到谢祈带着林溪一行找到他,且在他的见证下抬手间将黑暗撤销。那时候他才知道这片笼罩住他的黑暗竟然是谢祈手里的一个道具。   可现在——   安鸿光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翻车了。   同一时刻,黑暗生物悄悄露出了猩红的眼睛。   …   吊楼内。   桑琬靠在角落的位置晃动着手里的幻境道具,一旁的谷甜甜男大学生几人都用震撼的目光望着她,“握草,桑桑,你和谢哥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谷甜甜的嗓音中满满都是震惊。   桑琬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谢祈意识到有人偷偷摸摸进了我们的吊楼,所以又私下里留了几个道具给我,然后我引诱他出来而已。”   从一开始,什么植物藤蔓变化出尖刀攻击都是假的,那就是引诱背后躲躲藏藏之人入局的一个小小手段而已。   唯一一个真实的,就是她的确使用了道具[制定规则]。但是她所制定的规则并非所有生物非生物都不能靠近吊楼,而是要求幻境道具发挥最大的功效,被幻境道具笼罩的人,绝对不会发现道具本身的存在。   谷甜甜又指了指那个木偶娃娃,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了木偶娃娃一样:“那她呢?”   桑琬:“谢祈只告诉我这个木偶娃娃很厉害,到时候只需要把她放出来就可以。”   至于其他的,她便不是很清楚了。   谷甜甜听完只有感慨:“谢哥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男大学生在一旁疯狂点头。他实在是有点不理解,自己和谷甜甜等人没事研究看相算卦的时候,谢祈怎么能这么敏锐,考虑那么多东西的。   “那这家伙现在怎么说?”阿周指了指正陷入黑暗中徘徊无法往前的安鸿光,开口询问。   桑琬定定看着他,声音冷静:“等谢祈他们回来吧。”   谢祈等人回来得很快,林溪在注意到那吊篮处喷溅的血花时,神情骤然紧绷,但还未从谢祈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应,他抬眸间便看到了窗口露出了谷甜甜的脑袋,后者有点兴奋地朝他们挥手:“谢哥,林哥,你们回来啦?快上来。”   林溪也没含糊,当即便问:“你们吊篮里的血是怎么回事?”   谷甜甜:“你上来我再告诉你。”   等林溪三人一上去,谷甜甜当即绘声绘色地将刚才发生在吊楼内的一切都说了一遍,然后手指指向角落里已经晕倒且看上去仿佛没了声息的安鸿光,道:“本来我们打算把他留到你们回来再做打算的,结果他好像被黑暗生物攻击了,一口血喷在了吊篮上,现在没动静了。”   男大学生补充:“可能是看情况不对,那个[黑暗降临]的道具也被她收起来了。”   这个她,指的是木偶娃娃。   谢祈对安鸿光这阴暗下水道的老鼠没什么兴趣,他走到木偶娃娃的身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木偶娃娃乖乖仰起头,眼珠子卡拉卡拉的转,谢祈便笑道:“糖糖做的不错。”   之前说给木偶娃娃取个名字,在谢祈和傅厌双方翻了字典、上网搜索以后,终于决定了‘糖糖’二字。   虽然听着好像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不过糖糖虽然有个可爱得像糖果一样的名字,本身实力却格外夸张。这是谢祈在不久前意识到的,木偶娃娃拥有的另外一个功能——   复刻主人的能力。   所以在选择将糖糖留下时,谢祈还往她手里塞了道具[黑暗降临],以防止藏在背后的人实力强大,桑琬几人动用道具也对付不了TA。   到时候,糖糖复刻谢祈的能力,使用的道具[黑暗降临]足以可以将黑暗覆盖整个副本。 第87章 雾刃小镇   087.   谢祈将糖糖收了起来,虽然他本人蛮喜欢这只可爱的木偶娃娃,对方也很乖巧。但作为道具,突兀的出现在他们一行人中间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很容易引起他人的觊觎。   说起这个他人,谢祈的目光才回到安鸿光的身上。   他们这些玩家碰面的时候,双方几乎都做过自我介绍。谢祈对这个叫做安鸿光的青年也挺眼熟,当时他还自称是个大学生,且没什么本事,对于谢祈和林溪找到他差点感动得流眼泪。   如今看来,大学生可没这么狡诈,这应该是娱乐圈毕业的,和蒋旭升一个路子的。   谢祈弯腰俯身单手提起昏迷不醒的安鸿光,一把从二楼扔了出去。听到重物落地嘭得一声,还在吊楼内的几个玩家抖了抖,等到谢祈回头,谷甜甜问:“你们买祭品买得怎么样了?”   “挺好。”谢祈言简意赅的回复,导致林溪想说话却还是什么也没能开口。   谷甜甜没注意到林溪略显怪异的表情,只略有几分兴奋:“那我们现在可以上山去找祖坟还有金子了?”   谢祈:“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各个吊楼,发现吊楼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几乎都不见了,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都是玩家拿走的。”   玩家都知道那年轻人所说祭祖以及寻找金子就是他们接下去的任务,自然不会浪费时间。但如今整个镇子乃至后山都被烟雾笼罩,他们若是想活得长久一些,就必然要拿走人皮灯笼。   尽管前一刻他们还对这个人皮灯笼感到可怕以及排斥。   但与自己的性命一比,这好像又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那我们——?”   “重新去趟山洞就好了,那里灯笼很多。”   说走就走,谢祈一行直接大部队出动,他修长冷白的长指勾着白骨长杆,人皮灯笼所散发的耀眼红光印出他精致漂亮的五官,画面养眼但又莫名地透露出一种奇怪的诡异感觉。男大学生没忍住往谢祈那边多看了两眼,几秒钟后蹭到了谷甜甜的身边,问谷甜甜:“姐,你们知不知道cosplay?”   谷甜甜当然知道,于是男大学生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谢哥现在比较适合穿个红嫁衣,拎个红灯笼。”   谷甜甜仰头认真思索了一下那画面,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吓死所有活人玩家。不过……还挺带劲。然后冲男大学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嘘了一声。   有谢祈在前面开道,这一路自然是非常安全的。他们不止没遇到什么困难,也没有遇到同样已经上山的玩家,当然了,也没有运气很好的发现祖坟与金子的位置。   谢祈这回走进山洞前照旧往大家身上套隐身道具,旁若无人地与正在磨刀的屠户擦肩而过,然后拐进了隔间,一股脑将所有的人皮灯笼全部装进了阿周的一个储藏道具中。   阿周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总觉得我好像是个变态。”   把无数人的人皮、眼睛和骨头装进自己的道具里,可不就是变态会做的事情吗?   谷甜甜嘻嘻笑着,搂着她的肩膀:“要顺利通过副本,就是要比变态更加变态!”   谢祈:“行,那现在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谢祈三人各自去找自家的祖坟,阿周、谷甜甜、小玉、桑琬以及男大学生则是去找另外藏着金子的山洞。期间,男大学生拿出了一根类似于檀香的东西,找谢祈借了把火,点燃檀香,将檀香味挥散到每一个玩家的身上。   谷甜甜看他神神叨叨的动作,觉得好奇:“这是什么?”   “檀香呀,不过比较特殊,我也管它叫做心灵感应器。”男大学生解释,“到时候谁那儿遇到危险或者有了进展,我们大家都能知道。”   林溪了然,这个好像比小张那个牵引绳好用一点。   想法刚落,他就听见谷甜甜:“牵引绳是什么东西?”   林溪:“……?”   谷甜甜扭头看他:“不是你说的吗?比小张的牵引绳好用。”   林溪:“我刚才可没有张嘴。”   男大学生挤过来,檀香掐灭,“不然怎么叫心灵感应器啊!就是有了檀香作为媒介,大家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其他人都知道啊,所以各位没事儿别想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哈。”   他的尾音还没有彻底淹没在白雾里,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拨开自己的长发、露出可怕面容的画面。   男大学生:“……”   林溪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你这个东西用在一群人身上似乎不太行。”   男大学生有点委屈:“可现在用都用了,大家就控制一下自己的脑子嘛。”   谷甜甜就是那个脑海中不停有女鬼闪过的家伙,她哀叹一声:“你这说的好像我能很轻易控制我的脑子似的。”   众人:“……”   虽然状况频出,但在白雾中这也算还不错的联系手段了。一行人最终还是以四拨人分开。   谢祈独自一人走在浓雾之中,耳边仿佛有其他几个玩家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他也没觉得吵,一边查看山上有没有明显的坟头,一边听谷甜甜逼逼叨叨。   直到脚步在某一刻停下,他的视线穿过浓雾,手中的人皮灯笼散发出的幽幽红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也让藏在浓雾中的人暴露了全部面容——   瘸腿男和他那位脸上长痣的同伴。   瘸腿男看到谢祈的出现,眼底有异样的光,他在先前逛摊子的时候利用道具在谢祈的身上留下了一些气息,之后就可以凭借着气息寻找到谢祈的位置。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谢祈显然也没有发现。   “嗨。”瘸腿男跟谢祈打了个招呼,后者长眉缓缓一挑,看到两人也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很淡定的问,“两位有事?”   瘸腿男的目光划过谢祈,谢祈手里只有一盏红灯笼,并没有其他的物品,那些祭品也不知道是被他刻意藏起来了还是留在了别人的手中。   瘸腿男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道:“我来跟你做个交易,我给你一个道具,你给我水果,你觉得怎么样?”   瘸腿男原本以为谢祈很难被说服,毕竟他们之间可算不上融洽,尤其是先前他还用谢祈的道具数量坑了他一把,让其他的玩家都悄悄防备着他。   但令瘸腿男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谢祈在听到他的话以后,很快便同意了:“可以啊,不过我身上没有存放祭品的道具,祭品都在林溪那边,你自己去跟林溪拿。”   在瘸腿男震惊且疑惑的目光下,谢祈挑眉:“到时候把道具给林溪就行了。”   瘸腿男:“……”   这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   同伴一把抓住瘸腿男的手臂,两人背对着谢祈,声音窸窸窣窣的有点像下水道的老鼠在偷偷交谈:“他怎么那么好说话?是不是哪里不对?哥,那老头说我们会死,会不会就是这家伙搞的?”   瘸腿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对谢祈不算了解,但他觉得谢祈应该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但是我们没有其他办法,现在所有的摊子都已经收走了,我们只能跟谢祈要祭品,他手里的祭品只要没有掉包过,就一定是真的。”   这点是瘸腿男思考良久后突然意识到的。   谢祈既然可以用二十年的生命与老头做交换,就意味着他有二十年的生命,也同样意味着他是安然无恙通过这个副本的。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出,谢祈所购买的祭品一定是真实有效的,否则他就应该折在祭祖这一环节了。   脸上长痣的同伴皱着眉:“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把期望寄托在谢祈身上,祈祷他不搞我们?他会吗?”   瘸腿男深吸一口气。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么的后悔,早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当初他就不应该在吊楼里故意引导其他人针对谢祈。俗话说得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就好了。   谢祈看他们两人那小动作,不用脑子猜都能猜到这二人在思考什么,嘴角翘起嘲讽的弧度又很快放下,他神情淡淡,嗓音懒散:“随便你们,你们要是不担心我做手脚,就自己去找林溪,他会给你们水果的。要是实在担心,那也没办法。还是说——”   他尾音被拖长,下场漂亮的桃花眼里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你们想搞点手段,用刀架着我的脖子让我把真的祭品交出来?”   [他们有个屁的本事哦。]   脑海中,谷甜甜的嗓音突然冒了出来。   本来一群人在意识到谢祈那边遇到‘麻烦’以后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且立马询问谢祈发生了什么情况。谢祈倒是也没有隐瞒,所以现在大家都没在干正事,直接通过心理感应器看起了电影。   [不过,谢哥你真的要把水果给他们啊?惯的他们!]   谢祈嘴角意味不明地挑了挑,没说话。   那瘸腿男忽然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个道具,迎上谢祈的目光,他沉声道:“我为我之前的行为跟你道歉,这是我之前拿到手的一个道具,类似于起誓的道具,谁违背誓言就会遭受惩罚。”   [握草神经病吧?他有没有事啊?!现在是他有求于人诶!他怎么敢拿出这种道具来的?]   [谢哥,让他滚!]   [有些人确实蛮该死的]   [他真的好不要脸!]   谢祈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怒骂声,眼眸望着瘸腿男,觉得有点意思,“你在求我办事,然后拿出这个道具想要控制我?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说完,谢祈举起了手:“你在摊子上买水果需要交换物品,和我要水果也一样,两个苹果一个道具。”   话说完,瘸腿男的脸就黑了。   他们每个人祭祖都需要四到六个苹果,拮据一点的就选四个苹果。可现在谢祈竟然要从他们身上套走整整四个道具?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瘸腿男咬牙挤出几个字:“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狮子大开口?”   谢祈温和地微笑:“怎么就是狮子大开口了?只不过是四个道具而已,可你也知道我购买祭品的时候付出了什么,两者一对比你没觉得是你血赚吗?”   瘸腿男:“……”   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瘸腿男和同伴对视一眼,在思考了足足十分钟以后,他才咬着牙点了头:“可以,那你必须要发誓。”   谢祈点头:“当然。”   说着,他指了指瘸腿男手里那个发誓的道具,“这个道具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到时候这四个里面有它一席之地,可以吗?”   瘸腿男:“……”   他妈的从他手里坑道具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点起菜来了。   瘸腿男气得够呛,却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道具起效,谢祈发了个誓,着重说明了他让林溪给的水果祭品必须是老头摊子上买回来的,保真。来来回回思考这句话,确定了没有问题以后,瘸腿男才循着谢祈给出的路径去找林溪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谢祈便继续往前走。   而同一时刻,脸上长痣的男人皱着眉,对瘸腿男道:“哥,你那个发誓的道具——”   瘸腿男却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会真的觉得那发誓的道具那么普通吧?准确来说这是个起誓道具,我是道具的主人,谢祈敢用这个道具起誓,就意味着他会成为我的奴仆。”   见同伴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几分疑惑,瘸腿男给他举了个例子:“有点像你对神明起誓,起誓以后,神明回应了你,自此以后你就是神明的信徒,神明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无法反抗,反抗极为被抹杀。只不过这个道具只能在与对方面对面中使用。”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谢祈这人的智商也就这样,我还真以为他有多厉害呢。”   同伴眼睛微微亮起来,“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就是我们不用给他四个道具了?”   瘸腿男:“当然,不止如此,作为我的奴仆,我们甚至可以反要他将所有道具都拿出来。”   他回了回头,如今谢祈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他嘴角挑起弧度,笑容越来越猖狂。   “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有了谢祈给的水果祭品,还有谢祈作为我们的奴仆,我们一定可以顺利通关这个副本。” 第88章 雾刃小镇   088.   虽然内心很不情愿,但当瘸腿男两人找到林溪的时候,林溪还是将八个苹果递给了面前的两人。   只不过来到林溪手里的四块道具,都显得格外陌生,没有最初瘸腿男答应谢祈的起誓道具。对此,瘸腿男倒是有理由解释:“我先用其他的道具代替,因为我还无法确定你们给我的祭品到底是真是假,等确定了以后,你们可以随便选一块来跟我交换这个发誓的道具,没问题吧?”   林溪眼眸深深盯着瘸腿男看了一眼,他把自己对瘸腿男的不喜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刻薄唇挑起嘲讽的笑容,声音也很淡:“当然没问题。”   随后话音一转,似笑非笑:“我只是希望,你要说到做到。”   瘸腿男:“当然。”   等到瘸腿男两人离开,林溪才借助心灵感应器告知了谢祈,谢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只要让他把那四个道具保管好就可以。   随后,四拨人再次开口寻找祖坟。   期间,桑琬一行遇到了同样在寻找藏有金子的山洞的玩家,他们尝试着接近桑琬几人,但表现得还算礼貌,所以桑琬几人对他们也很礼貌,只不过当桑琬的目光划过藏在人群中的安鸿光时,后者却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赶紧垂下眼眸不敢多说话。   之前他被黑暗生物吓晕以后醒来,便发现自己竟然摔倒在两栋吊楼之间,周围尽数都是浓雾,可其他却什么都没有。一时间安鸿光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但当他去套近乎询问其他活着的玩家时,得到的回复却是——副本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长相奇怪的植物想弄死玩家的一幕幕发生。   再看桑琬一行安安全全,没有半丝损伤的模样,他心中已然猜到了什么。原以为自己扮猪吃虎,结果到头来自己竟然是全场最蠢的那个,被桑琬他们耍的团团转。   心里颇有怨言,又不大爽快,但吃过了一次亏,安鸿光自然不会再作死,只能跟个鹌鹑似的藏在玩家的身后。   桑琬没在意安鸿光,只是看向玩家群体,发现了意外:“你们少了个人?”   玩家面色有些沉重的点头,“在找金子山洞的时候出了点事,有一个玩家被浓雾里的东西拖走了。我们没有及时把他救回来。”   那玩家说着,又沉声道,“这里还是危险重重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找金子山洞,你们觉得呢?”   “道理我们都明白。”开口的是阿周,她的一头金色长卷发高高扎起成马尾,看上去十分精神,目光落在前面几人身上,道,“但是一起行动的话,很影响效率。”   桑琬点头:“阿周说得对,这个后山很大,我们不一定能在明天九点前找到山洞,分开行动且有计划的分开行动,或许能提高不少效率。”   先前提议一起行动的玩家抿了抿唇,他显然也清楚桑琬等人说的话没什么毛病,但分开行动同样意味着每个人所会经历的危险系数大大提高,或许等不到他们找到金子山洞,就有更多的人折在那奇怪的浓雾里了。   几番讨论以后,众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同行动。   因为他们意识到可以钻空子——年轻人和村长只告诉玩家,祭祖需要在明天早上九点完成,却没有强制要求找金子山洞也在九点完成。   共同前进了大半个小时后,有一个玩家拎着人皮灯笼眼睛倏然一亮,随后迅速上前几步,确信自己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山洞。虽然不能确保那山洞里是否藏有金子,但依旧很让人开心。玩家回头朝着其他同伴喊:“前面——”   一句话没说完,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他回头的身后空空如也,什么玩家什么同伴,连个影子都没有,只有浓浓的一片白雾。   此刻,他眼瞳中的白雾似乎还有自我意识一般,正在不停地上涌,很快凝聚成了一个人形。当玩家看清楚那人脸时,面上忽然露出了震惊且惊恐的表情:“你……”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手段迅速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利落地捏断了玩家的脖子。   他看着玩家倒地那脆弱的身体,轻轻啧了一声,转身朝着浓雾走去。   同时,桑琬听到玩家的惊呼:“边豪怎么不见了?”   边豪?   桑琬回头。   她的记性还不错,进入副本以后打了个照面的玩家的脸都在她脑海中,因此脑海中很快出现了边豪的脸。   出于心灵感应器的神奇作用,阿周等人全部回忆起了边豪的长相。   开口惊呼的玩家脸色微白:“边豪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桑琬:“先找找,可能是雾太大,走散了。”   众人闻言默然。   其实谁都知道在这种时候突然消失不见多半是没了,但心里总归是存着点期待。   “一起找吧,别到时候又丢一个……等等,那边。”谷甜甜忽然抬起手,她身后的人随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山洞,“有个山洞,会不会藏金子的山洞?”   剩下的玩家们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两眼,果断放弃了先找人的决定,而是抬步朝着山洞走去。见到他们这略显迫不及待的脚步,谷甜甜懵了一瞬,有些呆滞的问:“不找人了?”   回答谷甜甜的是刘哥,也就是先前打算抢谷甜甜等人的道具结果被谢祈反手全坑走的玩家,他啧了一声,说道:“谁都知道他死了,没有找的必要了。”   谷甜甜沉默两秒,正欲问桑琬他们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脑海中响起了谢祈的嗓音:“边豪?确实死了,我看到有村民把他带走了。”   桑琬:“既然这样,我们也去山洞看看情况吧。”   他们几人跟在其他玩家的身后,很快踏入了山洞。这个山洞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不然,有一个很宽敞的空间,但空间之后却是一条只有一人攀爬才能经过的小道。那小道的狭窄程度十分夸张,但凡是个稍微胖一点的人都不一定能挤出去。   “要过去吗?”谷甜甜盯着那狭窄的洞口,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此时已经有个玩家趴在洞口仔细查看起来,他将半截身体探进去,很快就满脸喜色地缩回来,“那里肯定是藏金子的地方!”   过于激动的模样以及笃定的语气让众人不免觉得疑惑,“你确定?”   玩家使劲点头:“我都看到里面的金子了,超级无敌闪眼睛,不信你们自己看看。”   安鸿光在这种时候大部分都是装死的,但刘哥不一样,他学着刚才那玩家的模样将半截身体探进去仔细看了看,最后得出了和对方一样的结论:“确实是金子,这个山洞不一定是金子山洞的入口,但是可以通过这里进入金子山洞。”   他一脸沉稳:“那个山洞里有光,我估计是这边的镇民安装的,和论坛上那个照片差不多,应该不会出意外。”   桑琬:“按照你们的意思,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通过这条狭窄的通道进入,另一个选择是找到金子山洞的真正入口?”   刘哥:“对。”   桑琬:“那你们怎么选?”   玩家:“从这里进去就好了,反正我看大家都不胖,能挤得过去的,还浪费什么时间。早点找到金子山洞交差,我们就不用死了。”   于是一伙人就这么下了决定,从这条狭窄的通道进入真正的金子山洞。   发现狭窄通道的玩家已经跃跃欲试,显得格外激动,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重新钻了进去。这是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说句难听点的话简直瘦得跟竹竿一样,但也不算高,所以在通道里的行动十分迅捷且灵敏。他很快就将全部身体都塞入了通道之内。   紧接着是安鸿光。   其实原本是刘哥的,但安鸿光可能觉得和桑琬他们待在一起有些危险,所以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去了。   刘哥之后,是其他的玩家。   桑琬一行垫底。   转眼间玩家已经少了一大半,桑琬数了一下进入通道的玩家有六个。但她凑到通道口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她望着对面那耀眼的金光,眼底有狐疑的情绪一扫而过,随后拉住正要往前的另一位玩家,蓦地冲通道内部喊道:“刘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对面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复。   谷甜甜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她凑过去问:“怎么回事?”   桑琬:“我也不清楚。”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被桑琬抓住的玩家此刻望着这条并不算长的通道,明明眼前是闪烁的金光,可总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这种黑暗让他心脏紧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他开了口,嗓音磕磕绊绊的听着有些发抖:“会不会出事了?”   不然怎么没人回应?还是说,他们听不到?   就在一行人迟疑不定的时候,桑琬谷甜甜等人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其他人的嗓音,是谢祈的。谢祈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他们:“你们确定你们找到了金子山洞的具体位置?”   谷甜甜原本是想说确定的,但……此时此刻,她非常迟疑。   桑琬却反问:“怎么这么说?”   谢祈:“因为我这边也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个通道,且通道的另一头似乎都是金子。”   谢祈刚说完,林溪和赵月纷纷开了口:“我们这儿也有。”   话一落,桑琬的眼眸顿时深沉下来,她猛地用力将玩家从通道内拽了出来,冲身后所有人疯狂大喊:“快出去!”   男大学生等人心脏一紧。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大家都十分听从桑琬的话。在听清楚内容以后,毫不犹豫地往身后猛地拔腿。等到所有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山洞以外的距离,再回头时,看到的画面却与之前全然不同。   什么山洞,什么金子,什么都没有。   眼前是一片悬崖。   而他们就站在距离悬崖几米开外的地方。   男大学生计算了一下那悬崖的位置,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握草!这不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金子山洞的位置吗?我们要是爬过去了,不立马掉下去?”   还被桑琬提在手里的玩家脸色更白:“那刚才的那些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最后,桑琬和阿周走到了悬崖边上,从悬崖向下看去,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格外浓重的白雾。   但有一点可以被确认——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如果身上没有道具,多半只有死一个结果。   “草,好危险。”男大学生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我身上只有一个很普通的治疗道具,可是等我掉下去我估计都死透了,哪里还有时间和命去用道具。”   没人说话,但谁都觉得男大学生说的话格外有道理。   所以,那些玩家……怕是悬了。   玩家们一屁股坐在地上,玩家咬着嘴唇,面上还残留着后怕。相比之下,桑琬和阿周以及谷甜甜显得还算淡定,桑琬一张清秀的脸蛋凝上严肃,她微微蹙着眉:“这个副本,看来真的很想让我们去死。”   阿周:“但有了这么一次,接下来我们就会更加小心。”   随后,话音一转,她问:“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觉得所谓的金子山洞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山洞根本不存在,那……不管如何,我们都只有死一个结果。”   “不。”桑琬道,“我们还有一个选项。”   ——杀死山神。   *   杀死山神。   谢祈站在悬崖边上,听着桑琬几人的对话,脑海中同样出现了这四个字。   他盘腿坐下。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先前动用道具[黑暗降临]的时候,他便已经将整个镇子以及后山摸索过一遍了,但当时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祖坟不祖坟的。   思索片刻以后,他重新站起来,目光落在脚下那片深渊。浓雾完全遮挡了悬崖之下的一切,但他想下去看看。   没有别的原因。   他在靠近悬崖的时候,感受到了道具[羁绊]所连接起来的感应。   他隐约有种感觉,傅厌似乎在悬崖之下。   [握草?谢哥你要为爱跳悬崖?!]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瞬间打断了谢祈的思考,谢祈有一瞬间的沉默,说实在的,这玩意儿让他对谷甜甜的存在感到了几分遗憾——   她完全可以不必存在的。   [!!!!]   [谢哥我错了,我保证我不说话了。]   [但是大学生的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管用了你知道吧?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   谢祈面无表情:“我觉得我们可以切断联系,到时候我再找你们。”   [啊?这怎么切断——]   话还没说完,谷甜甜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听不到谢祈的声音了,她迷茫地眨眨眼,只能扭头询问其他人。桑琬一把将她的脑袋扭回去,颇为好笑的道:“你谢哥的基本操作,不用担心他。”   谷甜甜小声嘀咕:“我才不担心他呢,我就是比较好奇他是怎么做的。”   另一边,谢祈纵身一跃,身体如蝴蝶坠落,风扬起他的衣角和黑色短发。白雾自他身侧掠过,青年抬手抓住自悬崖两侧生长出来的树干枝桠,身体借力,一脚踩在峭壁上。再往下,没一会儿时间他便平稳踩在了地面上。   人皮灯笼被他留在悬崖上,此刻他两手空空。   但谢祈也没什么担心的,人皮灯笼于他而言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他一步一步往悬崖底部走,可以确认自己并未来过这个地方。之前说黑暗笼罩了整个副本,但事实上他也没有在那片黑暗里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特殊的空间。   一路往前走,是一片空地。   谢祈抬眸,四周都是峭壁悬崖,空地的中央,有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换成一般人看到这棺材怕是转头就走,谢祈扬了下眉,感受到道具[羁绊]的联系似乎越来越明显,以至于他看向对面那个棺材时,眼眸中也染上了几缕满是兴味的光。   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眨眼时间,青年走到棺材前。冷白手指抵上棺材,用力一推,咔嚓咔嚓怪异的声音传来,但里面却是一片漆黑,这个棺材的体积明明不大,却仿佛有一个特殊的空间。   直到棺材盖彻底被推开,一只手从其中伸了出来。   格外漂亮的手,五指修长,肤色冷白,它包裹着谢祈的五指,强悍有力。   随后,猛地用力。   谢祈的身体蓦地往下坠,撞在了男人微冷但满是熟悉冷香的怀里。谢祈趴在他身上用力嗅了一口,嗓音听着有几分遗憾:“好可惜,我还以为这里也有位睡美人需要我吻醒呢。”   男人的低笑落在耳畔:“没有睡美人,但有一位被镇压的山神需要你救一救。” 第89章 雾刃小镇   089.   雾刃小镇供奉着一位山神。   传闻中山神容貌俊美,却无人能看清他的五官。他每一次接受镇民的供奉都将五官、身形隐在白雾之中。于是,白雾成了山神的标志性特点。   大家都说,有雾的地方,就是山神庇佑的范围。   雾刃小镇的镇民们将山神作为信仰,山神偏袒镇民,神与人类和谐相处,度过了一段还算友好的时间。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神逐渐发现雾刃小镇的镇民们变得贪婪起来。以往他们拜神只会恳请神赐予他们健全的身体,保佑未来一生无恙。而现在,他们要求神赐予他们金银财富,要求神赐予他们长命百岁甚至永生。   他们就像一只气球,在不停地膨胀,到最后气球薄薄的外衣已经承受不住内里的欲望,撑破了一切,将丑陋不堪暴露了出来。   神对这群镇民很失望,但他没有收回先前的赐福,而是选择从此对镇民们闭门不见。镇民们仿佛意识到了神对他们的排斥,知晓了神对他们的失望,但他们没有清醒,甚至愈发的堕落。   雾刃小镇的镇民格外不满神的选择,有几位会来事的镇民前往其他地方请来了一位‘大师’,那大师声称自己是神明转世,他的神职高于山神,所以他可以要求山神为雾刃小镇的镇民奉献一切。小镇的镇民们相信了,他们遵循大师的想法,开始了可怕的献祭。   选择六位男女,镇上最好的屠夫会用那把杀猪刀剔下他们的皮囊,然后将他们的血肉洒在后山的每一处角落。这六位男女必须是对全镇的镇民们衷心的,且怨恨山神不为他们提供优渥长寿的生命。所以,到最后,山神被那些满含着欲望的肮脏血肉污染。   祂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不停地满足每一位镇民的愿望。   金银财宝,女人,得到高校的录取通知书等等所有愿望,祂都帮他们实现了。   但贪欲一起,是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   雾刃小镇的镇民们不停的祈愿,然后在某一刻发现了情况不对劲。他们发现山神的容颜愈发看不清,而代表着神的白雾开始不停的扩散,一点点占据了整个雾刃小镇,且那些被祂赐福过的镇民开始奇怪的死亡。   其余的镇民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再次请来了那位大师。   大师看着雾刃小镇的变化,怂恿镇民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镇民们开始向神道歉,他们一排一排跪在山下,任由风雪捶打,也没有离开。他们似虔诚地磕头叩拜,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的错误,祈求山神的原谅。   他们说,只要神愿意出来见见他们,他们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还说,愿意为曾经的一切付出任何代价。   他们言辞恳切,模样恭顺,于是理智还未完全消残的山神真的信了。结果,就在山神现身那一刻,雾刃小镇的镇民们将祂彻底坠入了地狱。他们将祂封存在一口硕大的黑色棺材内,棺材的四周用沾着镇民们鲜血的钉子打入,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棺材。   但此后,雾刃小镇的浓雾漫天的情况却没有好转,反倒是更加严重了。   镇民们时常在浓雾中迷路,然后在浓雾中跌入深渊,后来有一天,那给六位男女剥皮的屠夫发现了那剩下的六张皮子的作用,从此之后,镇民们就有了将尸体剥皮做灯笼的习惯。   傅厌低沉的的嗓音在寂静的白雾缭绕中响起,谢祈趴在他身上听得认真,倒是没想到这小小的雾刃小镇竟然还有段这么离谱的往事。进入雾刃小镇这两天以来的记忆不停回转,谢祈忽而问:“浓雾里到底有什么?”   谢祈听到很多在浓雾中出事的玩家以及NPC说过,浓雾里有触手攻击他们。而联想到他们如今死人的身份,很轻易就能理解成——触手杀了他们。   但谢祈觉得有点奇怪,或者说他的第六感让他觉得奇怪。   ……从头到尾都只是死人说自己是被触手攻击的,而同样见识到同伴被拖拽的女NPC却并未见到过触手。   他疑惑着,傅厌也开口了,“进入雾刃小镇以后有没有听说过一对新人的故事?”   谢祈点头:“当然,说是这对新人来拍婚纱照,结果在山上出事了。”   傅厌:“最开始,借浓雾杀人的是山神,后来浓雾里会攻击人的是新娘。”   其实传闻和真相还是有几分区别的,譬如新人们来拍婚纱照是真的,起因是新娘当初来雾刃小镇的时候也祭拜过山神,当时她对山神许下的愿望是事业有成、找到另一半。后来离开雾刃小镇,她也的确做到了。所以拍结婚照的时候,她想着回来雾刃小镇。   但她们做梦都想不到,回来雾刃小镇的那天整个镇子空空如也,随后撞上了镇民们镇压山神的场景。这群疯子,在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坏事被发现以后,想也不想就选择灭口。   无穷无尽的怨恨滋生了恶鬼,自此之后,每一个镇民在浓雾中失踪被杀,都是新娘的手笔。   “可是我没有感知到她的存在。”谢祈疑惑道,照理说对方变成鬼的话,那么他这位鬼王比谁都清楚她的存在,可事实就是谢祈察觉到那片浓雾中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个镇上的人死光以后,她所有的能力都用来撬开这口棺材的四根染血长钉,然后消失了。”   谢祈垂眸:“原来是这样。”   那,这是不是就证明玩家们在浓雾中出事的罪魁祸首还有另外一人?   这个人……是谁?   谢祈将自己的疑惑告知了傅厌,傅厌敛着眸摇头,片刻才继续:“我是不久前才醒过来的,这段故事应该是游戏系统植入的。”   谢祈:“说起这个,之前还有一位玩家没有露面,但他在网上的称呼是FU,我以为是你。没想到,我们其他玩家都是镇民或者前来探险找宝贝的身份,只有你比较特别一点。”   竟然都当上山神了。   属实令人意外。   谢祈戳戳他因为散乱而敞开裸露的锁骨,笑着问:“那请问山神大人,你现在能离开棺材吗?”   傅厌笑着回答:“应该可以。”   事实上谢祈来之前他已经尝试过离开棺材了,但没有成功。虽然记忆中四根染血的长钉已经被鬼新娘给拔出来,但他身为山神却无法从内部推开棺材,这让傅厌感到了几分奇怪。   尤其是。   他无法使用属于玩家的道具。   两人一同从棺材中起身的时候,谢祈还沉浸在他说自己无法使用道具的震惊之中:“没法使用道具?”   傅厌点了下头,果断将身上所有的道具都交给了谢祈。就在谢祈抬手接过的一刹那,手里的道具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隐约中感到有一阵风轻轻飘过,谢祈的脸色瞬间就凝下来,他漆黑深沉的瞳孔里染上浓浓的怒火,嘴里没忍住骂出一句:“草。”   傅厌的神色也极其难看,他的视线在四周扫过,眉眼冷沉下来,嗓音很低:“我没感觉到有人。”   “我也是。”谢祈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棺材上,冷白与浓郁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竟然还有种令人无法脱离目光的诱惑。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生气,那五指用力,竟然生生掰下了一块棺材。   角落内,仿佛透明的人望着面前那口深沉黑色的棺材,嘴角提起颇为不屑的笑容。他的眼瞳内印出青年怒不可遏的模样来,眼底的嘲讽便愈发浓重起来。   几分钟后,在谢祈的怒骂声中,某一处角落里彻底没了动静。   风扬起,周围的浓雾被吹散又聚拢。原本还怒火冲天的谢祈平静下来,手指把玩着棺材的木块,他嘴角挑起笑容,语气漫不经心:“——从你我手里抢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厌垂眸低笑不语。   …   傅厌尝试着从棺材内起身,这一次有了显著的进步,他轻易便从棺材内翻身跃了出来。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谢祈身边,在微抬之间对上了浓雾里的一双眼睛。   安鸿光一行站在浓雾中,看到谢祈的身影和那颇显陌生的男人,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倒是谢祈的目光看过去,细细数了一下人数,才发现这群人倒也算命大,竟然和桑琬给出的人数一个不差。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谢祈简单抬了下手跟他们打招呼,安鸿光现在见到谢祈还有些心虚,搀扶着受伤最严重的刘哥站在后排,让团队内的其他人来跟谢祈交涉。   “谢祈?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人叫做邓志学,三十来岁,模样长得一身正气。   谢祈自然不可能跟他讲实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看到一个山洞,山洞里有条很狭窄的通道,我发现能从那个通道看到一点金子的反光,所以打算过去看看。”   邓志学了然,迫不及待地出声:“然后你就从山上掉下来了是不是?!”   谢祈点头,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   邓志学叹了一口气:“还能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也是这样掉下来的。这个副本可真是阴险狡诈啊,竟然用这样的手段骗我们去死。还好我们手上有防御道具,下坠的时候救了大家一命。”   他指向受伤最严重的刘哥:“刘哥这运气算好也算不好,当时掉下去的速度比较快,道具没赶上。结果又因为挂在了旁边的树干上,人又还好。但是我们这些人里都没有治疗道具,所以只能这样拖着。那个……谢祈啊。你身上有没有治疗道具?”   邓志学问得小心翼翼,他摸不准谢祈的想法,也不知道谢祈会不会觉得冒昧。   谢祈看了眼刘哥,摇头:“没有。”   邓志学闻言顿时有点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偏偏也是这个时候,邓志学带来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道声音很低的嘀咕声:“怎么可能没有?你不是抢了很多人的道具吗?就正好没有治疗用的道具?不想拿出来就直说嘛,大家又不是不能理解。”   虽说是嘀咕声,但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以至于不管是谢祈还是其他人,都能把这嗓音听得一清二楚。谢祈原本还显得懒散的姿态微微收起,眸光似笑非笑地望着说话的人,是个和男大学生差不多大的男生,他在注意到谢祈的目光以后,身体下意识缩了缩,但似乎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谢祈轻轻啧了一声:“我抢了谁的道具,说来听听?”   男生动了动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谢祈却依旧漫不经心的问:“我说没有还不信,是不是要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道具都拿出来给你检查一遍?”   男生刚要张嘴,就听谢祈似笑非笑的问:“你他妈谁啊,这么大脸?”   这一下,男生的脸倏然爆红。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好像有很烫很烫的热水从头浇下去,将他的脸皮都在其中滚了一圈。他咬着牙,用一种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谢祈,似很难理解谢祈怎么能这么说话。   邓志学终于意识到了情况和气氛的不对劲,赶紧将男生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冲谢祈尴尬的笑:“谢祈,你大人有大量,别在意他说什么哈。他狗嘴里又吐不出象牙,而且也是着急刘哥的身体情况,所以口不择言了点。”   谢祈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目光,对傅厌道:“我们去找祖坟。”   傅厌眸色微沉,唇边溢出一道轻轻的嗯,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那脸色依旧涨红的年轻男生。   一直到谢祈和傅厌两人般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邓志学才一脸无语地看向男生,问他:“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你惹他干嘛?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不要犯贱行不行?”   男生面对邓志学完全没有面对谢祈那边怂,他撇撇嘴:“我又没说错。”   邓志学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是吗?那你刚才怎么没回答他,他到底抢了谁的道具?你不是说你没说错吗?”   男生一愣,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口。   邓志学瞥他:“而且治疗道具这种东西,就算他有,他不愿意拿出来也是他的事情。干嘛,你还想道德绑架啊?你也不看看你们对他什么态度,还希望他想着你们,拿道具救你们?多大脸啊。”   男生:“……”   邓志学懒得再跟男生多费口舌,扭头去问刘哥:“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哥捏紧了拳头,他原先那些道具里是有一个防御道具和一个治疗道具的,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碰上那只怪物就什么也不剩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邓志学摇摇头:“没多大事,就是腿走不了而已。”   说着,目光转向一边,忽而问:“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口棺材?”   “这个……”邓志学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事情,他皱着眉思考了几秒钟,忽然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日记本。   这个日记本是他在自己的背包里突然发现的。   ——突然发现。   这四个字没说错,因为邓志学刚抵达雾刃小镇的时候才翻看过背包,里面并没有这本日记本。而等到他们从村长家回来,准备前往后山寻找金子的时候,他发现了这本突兀出现的日记本。   上面写着一句话:如果见到山神,请杀了祂。   下方还跟着一句:祂被困在一口黑色的棺材里。只要杀了山神,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雾刃小镇的雾气会散去,所有因不同原因来到雾刃小镇的人也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第90章 雾刃小镇   090.   邓志学觉得最后一句话相当于明牌——   只要杀了山神,玩家就算是通关副本了。   他默然捏着厚重的日记本,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了那口已经被打开的棺材上。直觉告诉他,这口棺材一定就是日记本中提到的困住山神的棺材。那么,现在棺材被打开了,里面的山神呢?   几乎同一时间,邓志学的脑海中便出现了站在谢祈身旁的那个男人的脸。他不知道傅厌是何人,是什么身份,但如果当时没有男生惹怒谢祈,或许谢祈会把对方介绍给他们。   就在邓志学迟疑且疑惑的时候,他的身后忽而响起了一道声音:“刚才那个男人,是山神?我们只要杀了他,就能通关游戏?”   邓志学一惊,蓦地合上日记本,回头。   却发现队伍里的其他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且将他日记本上的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邓志学对上对方的眼睛,那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邓志学,问道:“你那个日记本怎么回事?可以讲给我们听听吗?”   迎上其他人疑惑的目光,这人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在日记本上看到的内容,一时间,所有人满含着试探的视线都落在了邓志学的身上。   男人被他们盯着,那些目光夹杂着好奇、试探、防备甚至于凶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迫于无奈,邓志学只能简单解释了一遍:“日记本就是这样出现在我背包里的,但关于杀死山神那个说法,年轻人不是也说过吗?”   “他是说过。”刘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迸发出了一股热意,“但他没说,刚才那个站在谢祈身边的人是山神。”   男生也顿住了,他轻轻嘶了一声:“意思就是说,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离开,对吧?还是说,只有亲手杀死山神的人才能离开?”   这个问题引起了众人的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幽幽提醒:“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谢祈和那人关系似乎不错,他们会不会是认识的?”   “你的意思是,他也是玩家?”   “他是傅厌。”沉默之中,一直保持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原则的安鸿光忽然开了口,他既认得谢祈,自然也认得道具排行榜上与谢祈没差多少距离的傅厌,“谢祈的男友,他身上也有不少道具,不出意外的话,是个狠角色。”   “他就是傅厌?”旁人虽然不认得,可想到先前谢祈询问过他们是否有见过傅厌,导致他们对这个名字还算熟悉。   可……山神怎么能是傅厌?   “那我们要是杀了山神,不就代表亲自动手的永远都无法离开游戏了吗?”   但他们又始终找不到金子山东的位置。   现在,他们陷入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之中。   …   “你觉得,他们会选择继续找金子,还是杀掉山神?”   谢祈跟傅厌走在浓雾中,两人的手里都没有提人皮灯笼,但面前的一切浓雾于他们而言恍若看不见,以至于每个人脚下的步子都很沉稳。   谢祈偏着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眼底流淌着显而易见的兴味。   傅厌修长冷白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对上青年狭长漂亮的桃花眼,他眼底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猜是后者。”   后者?   后者不就是杀死山神?   “如果山神是别的玩家,我起码还能理解一下他们。但如果山神是你……不如找金子实在。”   倒不是谢祈出于是傅厌的男友对男友有谜一样的信任,而是以傅厌的本事,能杀死他的人还没能出生。就算他现在无法使用游戏内的道具,但本身强硬的实力都足以掀翻所有玩家。   但傅厌闻言却只是道:“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谢祈缓缓扬起眉,思考了几秒钟之后,了然:“金子山洞是不存在的。”   傅厌点头,“山神最初被雾刃小镇的镇民们设计的时候还保留着一点对镇民们的善意,没有收回原先的馈赠。但山神被锁在棺材里以后,镇民们从山神身上得到的一切都回到了山神身边。”   镇民们长寿的生命,健康的躯壳,令人艳羡的学历包括最为普通的金银财富,通通都成了一场空谈。   谢祈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存在金子山洞,有良知的玩家应该会着重寻找金子山洞。但如果金子山洞是虚构的,毫无疑问,这场游戏即将变得血腥可怕。或许没有谁会主动对傅厌下手,但绝对有人在背地里耍各种手段,以不波及自己的方式,企图杀死傅厌。   这么看来,傅厌最近的生活应该会变得多姿多彩。   看着青年唇边翘起的弧度,傅厌的长指转移位置,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还挺兴奋的?”   男人的手被拍下,谢祈用眼尾睨他:“这不想着要好好保护你嘛。”   傅厌笑起来:“那行,我等着阿祈保护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绕着山脚走。这一次,谢祈寻找坟堆的进度终于有了几分改变。入目之处是一整排的坟堆,细数过去足足有十多个,全部一个挨着一个,排列得整整齐齐。   谢祈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姓谢的墓碑上,啧了一声:“这位就是我祖宗?”   他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可以当他谢祈的祖宗。   一边打量着这破烂的坟堆以及木头墓碑,一边重启男大学生的心灵感应器,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谷甜甜等人立马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眼睛倏地一亮,立马打招呼:“呦,谢哥你又回来了?”   谢祈心情不错,嗯了一声:“我找到祭祖的祖坟了,在山脚下。谷甜甜你们也一起过来吧,不用找金子山洞了,你傅哥说这边没有金子山洞,你们想离开游戏只有一个办法。”   谷甜甜一时间都没听清楚后面那两句话,只听到了傅哥二字,激动于有情人终于在垃圾游戏里碰面以后,她才问:“什么办法啊?”   谢祈:“杀死山神。”   桑琬:“这四个字听着怪耳熟的,之前那个年轻人提到过。”   谷甜甜等人一思索回忆还真是如此,于是便好奇的问:“所以山神在哪儿?容易杀吗?”   谢祈似笑非笑:“在我身边,很不巧,正好是你傅哥。”   谢祈感受到了一阵死一样的寂静,直到某一刻一道很不给面子的笑声从林溪的喉间溢出了出来,然后那笑声越来越猖狂,终于让谷甜甜忍无可忍:“林哥你再笑我就把我这辈子看过的女鬼男鬼鬼婴全部想一遍。”   林溪的笑声戛然而止。   随后,桑琬冷静的问:“需要我们现在自杀吗?”   谢祈:“……那倒不用,总有其他办法。”   谢祈看了眼周围白雾的浓郁程度,简短收了话题:“赶紧过来吧。”   “好。”众人应下。   虽然有心灵感应器,但是想找到谢祈和傅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三拨人都比较聪明,直接选择爬山洞里的狭窄通道,在下坠之前做好准备,没一会儿就顺利抵达了山脚,且来到了谢祈的身边。   谷甜甜一来就对傅厌表忠心:“傅哥你放心,我还想多活两天,绝对不会暗鲨你的。”   傅厌站在谢祈身旁,男人个子高,又常年身居高位,眼皮一瞥垂着眼眸光是简单的注视就让谷甜甜觉得好似有千山压了过来,完全喘不上来气——   就是说,谁准备暗鲨傅厌,谁是傻逼,不接受反驳。   谷甜甜默默藏到了桑琬的身后,惹得桑琬笑出了声。阿周站在一旁摸摸同伴的脑袋,视线划过周围,颇有几分讶异:“怎么没看见赵月。”   问题一起,赵月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我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了邓志学他们,他们跟我讲了杀死山神可以直接离开副本的事情,我怀疑他们想做什么,我暂时就不过来了,先看看他们准备作何打算。”   谷甜甜:“当卧底啊姐妹,注意安全。”   赵月:“放心放心,我有可以保护自己的道具。”   …   当天晚上,众人并不打算回吊楼,索性在坟堆边上打了个地铺。谷甜甜一边找树叶子铺床的时候,一边对谢祈道:“之前传去墓地守夜,一晚上能赚一千块的时候,我是真的心动过,甚至去报过名。结果被骗了三百块,那时候的我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真的来墓地守夜了。”   说着又扭头看向男大学生,问他:“你真的没有半点继承到你哥的本事吗?能不能帮我算一下八字,看看我晚上招不招鬼。”   男大学生还没说话,谢祈便直接道:“不招。”   谷甜甜用震惊的目光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谢祈微笑:“当然是因为我就是鬼啊。”   谷甜甜那阳气重的,能熏死不知道多少小鬼。别的不说,要是真有墓地守夜的工作,谷甜甜比谁都合适。   但谷甜甜一点都不相信谢祈那‘胡言乱语’,为了以防万一,她选择往桑琬和阿周的中间挤过去。谢祈看得好笑,却又很快被一旁伸出来的手箍住了下巴,傅厌抬手掐着他的腰肢,轻松一跃便坐到了一旁高高的树上。薄唇贴在青年侧颈,他笑着低声问:“阿祈也给我算算我招不招鬼?”   谢祈听到这话,心道招不招鬼你心里没点数吗?   他咬着傅厌的耳垂,小声对他道:“不招小鬼,只招大鬼。”   “那我不小心招来的大鬼会怎么对付我?”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性感,让谢祈有一种很明显的他在诱惑他的感觉。手指按在男人撩开衣服钻入其中的手背上,谢祈腰肢敏感,被傅厌轻轻一碰眼尾便染上了几分明显的潮红,他吸了一口气,牙齿磨他的时候更用力了,声音沙哑,“现在看来,好像是你对这只大鬼不怀好意。”   “嗯。”傅厌淡定应下,唇边含着笑,“所以这只大鬼生不生气?愿不愿意?”   谢祈眯起狭长的眼睛,掐上了他的腹肌,深深喘息,又转移位置,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夜深人静,所有的一切细微动静都被白雾掩下。谢祈被傅厌亲得晕晕乎乎的,然后从树上转移到了那口棺材里。两人没做什么,只是单纯地躺在棺材里看月亮。   第二天早晨,谢祈和傅厌早早回到了坟堆旁,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坟堆旁见到了两个人——瘸腿男和脸上长痣的男人。   骤然见到两人,不止是谢祈觉得意外,谷甜甜等人都用很震惊的目光盯着两人看。虽然两人此刻看上去是有点狼狈,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怎么也算亲自找到了祭祖的地方。   殊不知,瘸腿男和同伴能找到这里是用了点小手段的。脸上长痣那位玩家有个道具,可以在别的玩家身上留下印记,随后便可以追寻那印记找到玩家。他的印记便下在了林溪的身上。   不过,这个山脚的世界似乎与后山隔绝,他们几次三番都被带到了悬崖边上。来回几次站在悬崖上,明明印记显示就在身侧,而四周却没有任何道路,他们实在搞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直到瘸腿男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同伴跳了悬崖,才勉勉强强找到这里来。   虽然过程艰辛,且跳下悬崖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谷甜甜对这两人没什么好印象,见到两人出现,颇为意味不明地嘲讽了一句:“你们还挺厉害的嘛。”   瘸腿男扯了扯唇,不欲跟谷甜甜多说废话。他的目光落在一侧的傅厌身上。   他是认识傅厌的。他在道具数量的排行榜上看到过傅厌的照片,此刻见到一直没有现身的傅厌出现在谢祈身旁,瘸腿男觉得很奇怪。他下意识想去观察傅厌,可事实上只是对上对方的眼睛,就会让瘸腿男的灵魂产生一种颤栗感。   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恐惧。   瘸腿男迅速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离傅厌有多远就多远。   双方暂且算是相安无事,谢祈等人本就不会主动搞事,瘸腿男也知道自己应该等待祭祖时刻的到来。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昨天摆摊的老头跟他提到过的一天时间。伴随着原定死亡时间越来越接近,瘸腿男心里也愈发的紧张。   只不过,他表现得并不明显。   转眼时间,九点时间即将到达,瘸腿男看着手里的一对蜡烛,纸钱以及苹果,忽而对谢祈道:“你们先祭拜吧。”   谢祈倒是一点都没觉得意外,不过还是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还担心我让林溪给你的祭品是假的?我们之间不是还有誓约吗?”   是这样的——   但伴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瘸腿男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他的手里捏着那个起誓道具,忽而对着谢祈道:“我命令你现在开始祭祖。”   林溪:“?”   谷甜甜:“?”   男大学生:“?”   桑琬和阿周对视一眼,傅厌眼底微深。   唯独被‘命令’的谢祈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随后十分听话地将购买的香烛等一类祭品全部拿了出来,随后点燃了香烛,燃烧了纸钱。火光摇曳在白雾中,纸钱被烧灼的气味传进每个人的鼻腔,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瘸腿男和同伴紧张地捏着手指。   时间一分一秒走,直到某一刻,香烛燃烧殆尽,纸钱也烧得一点不剩,而那四个苹果就在众人的视线中一点一点消失,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祭祖……就这么简单的成功了?   迎上几人奇异的目光,谢祈很淡定地靠在傅厌的怀里,对林溪道:“祭祖本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有难度的一直都是寻找、购买祭品,以及找到祖坟位置。   林溪应了一声,跟谢祈重复了一样的操作,没一会儿,所有的祭品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随后又顺手帮赵月完成了祭祖。   瘸腿男和同伴见状,再也没有耽搁时间,迅速找到了属于自家的祖坟,将苹果摆出来,将香烛和纸钱点燃。同样火光涌动,火光带来的烟雾一点一点融化在浓雾之中。   突然之间,一只漆黑的手握住了瘸腿男的脚踝。 第91章 雾刃小镇   091.   同一时刻,瘸腿男的瞳孔蓦地紧缩,视野之中只有一只巨大的、瘦骨嶙峋的手掌。   过于修长的五指染着浓郁的黑气,手指外侧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只留有指骨,贴上、捂住瘸腿男的小腿时,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针扎一般,刺穿了长裤的布料,直直扎进了皮肤血管之内,几乎要将他小腿血管里的所有流动的鲜血都冻住。   太冷了。   紧紧只是被握住,瘸腿男便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垠的雪原,不停下降的气温让他整个人开始打起哆嗦。他开始疯狂地用另一条腿去踹那只黑色的大手,但是每踹一次就他就能听到骨头被收紧的声音。   疼痛终于让他的反应过来,他不停地在脑海中寻找可以使用的道具。他身上道具的数量不少,给林溪的那四个并不算什么,手指中银光一闪而过,火焰自脚下的位置一跃而起,灼烧时的高温将黑色手掌烫得瑟缩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让瘸腿男找到了机会,猛地将腿往后撤去。   过于狼狈的瘸腿男摔倒在地,他的小腿压在地面上抽搐了两下,眸光死死盯着那那只染上火焰的手。直到耳边传来惨叫,他蓦地扭头,只见同伴的小腿处也被一只黑色的大手禁锢着,而且已经此刻已经被大手一点一点往后拖拽,两条腿嵌入了坟堆里。   瘸腿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自己被谢祈耍了。他用道具将同伴从坟堆里拉回来,两人迅速撤回到绝佳的安全位置,然后用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祈:“你他妈耍我?”   谢祈一行就站在边上。   坟堆里伸出一只手的画面被他们所有人看了个正着,但没人有多余的动作。尤其是谢祈,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瘸腿男,两双眼睛对视,瘸腿男满眼的火星子在那深沉的黑之下竟然一点点湮灭。或者应该说,到底谁耍谁,他心里有数,此刻被谢祈用这般眼神盯着看,多少有些心虚。   谢祈低笑一声:“看来你也知道到底谁耍谁。”   到了此刻,瘸腿男当然猜出谢祈或许是知道那起誓道具的不一般,也猜出起誓道具在谢祈身上并没有起作用。他咬着牙冷笑:“我是真的小看你了,你能拿到那么多道具,确实有点本事。”   “那我有点高看你了。” 谢祈靠在傅厌的怀里,眉眼间染上随意,却又在下一刻道,“顺便说一句,从头到尾我可没有欺骗过你什么。我们给你的水果,绝对没有问题。”   “你放屁呢!”瘸腿男差点骂出声来,“大家都是用一样的祭品,你们屁事儿没有,轮到我们就出现了这么个鬼东西,你管这叫做绝对没有问题?!你当我傻逼吗?”   “等等——”看了半天热闹的谷甜甜忽然抬起手做了个举手发言的姿势,迎上瘸腿男几乎能吃人的目光,她的视线落在摆在祖坟的几样祭品上,指了指,“你怎么就和谢哥他们用一样的祭品了?”   “怎么不……”话还没说完,瘸腿男蓦地扭头,视线死死凝在了正闪耀着火光的香烛以及已经被燃烧殆尽的纸钱上。   对,他和谢祈他们并非用得一模一样的祭品。   他和同伴所拿到手的香烛和纸钱是村长给的。   “村长是提醒过购买祭品的时候一定要挑真品,可是他好像没说过,他给你们的就一定是真的。” 谷甜甜啧啧两声,“都经历过好几个副本了,怎么敢随便相信副本里的NPC的?指不定那村长还是个小boss呢,你好像真的是个傻逼。”   被谷甜甜这么一番不留情面地嘲讽,瘸腿男的脸色已然漆黑得跟锅底似的。他有心想给谷甜甜一点教训,但副本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那只被火烧退的黑色手掌再一次出现,并且这一次的出现带着浓浓的嗜杀气息。   属于恶鬼的阴气和鬼气开始无限蔓延,一只手,两只手分前后从坟堆里缓缓探了出来,然后坟堆上方只用泥土堆起的小山丘被内里藏着的东西拱起推倒,随后,一只长相奇怪的恶鬼缓缓露出了全部身形。   隐约能看得出来是个人形,但脸上的五官已经被黑色全部笼罩,它一步一步格外缓慢地朝着瘸腿男走去,每走一步喉间就会发出格外低沉且怪异的声音,那种声音能激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瘸腿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他会无法自控地抖腿,到最后连身体都在疯狂颤抖。   他将手里的道具牌捏得很紧,指关节用力的泛白。   准备迎接恶鬼的攻击。   …   当邓志学一行人循着可怕的气息赶到祖坟附近的时候,瘸腿男和他的同伴几乎奄奄一息。那只可怕的恶鬼肆意发泄着,尖锐的长指勾起瘸腿男的衣服,轻飘飘地将他往远处扔出去,瘸腿男狠狠砸在粗壮的树干上,呕出一大口血。   当眼角的余光瞥到邓志学一行时,被折磨得连意识都快消散的瘸腿男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希望,他的双手插在湿润的泥土中,喉间冒着血泡喊着:“救——救我——”   然而邓志学等人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刘哥皱着眉用格外警觉且防备的眼神盯着前方,前方空空如也,白雾被染上了鲜血的颜色,又莫名地似乎被驱散了几分,以至于他们能很清楚地用肉眼看到瘸腿男那方的情况。   那只浑身萦绕着黑雾的恶鬼格外高大,它垂眸看着地上看不出生气的瘸腿男同伴,似乎是察觉到了旁人的接近,于是稍稍抬了抬头,一双猩红的血眼就这么对上了刘哥的眼睛。   霎那间,刘哥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跑,快跑。   他蓦地出声:“不能去那边,我们会死的!”   仔细听去,他的声音似乎还在颤抖。   邓志学显然没想到刘哥竟然会见死不救,然而其他人看出他的迟疑纷纷后退了一步,“你要去自己去,他明显是祭祖的时候遇到了问题,那东西我们打不过,我们还想活着出去,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浪费在别人身上。”   邓志学一听这话,更加迟疑。   他当然也想好好活着,可是看瘸腿男和他同伴那副样子——   正想着,半路藏进人群里,始终都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月终于开了口:“你别以为他们俩是什么好人。”   邓志学以及其他人都扭头看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月也不隐瞒他们:“我有个可以判断每个人危险系数的道具,他们俩不干不净的,很危险。”   不干不净,这四个字赵月说得隐晦。   立马就听出言外之意的众人再次后撤了一步。   远处,本因为邓志学等人靠近而爆发出希望的瘸腿男在看到几人后退的动作时,脸上涌起的笑容瞬间僵硬住。他张着嘴巴嗬嗤嗬嗤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双手死死用力,眼珠子几乎从眼眶内瞪出来。   他想起谢祈带着人走前,抬起手。   那只白皙精致宛若艺术品的手就这么轻飘飘搭在了恶鬼的头上,对瘸腿男而言无比恐怖的存在对谢祈而言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宠物,它甚至会对着谢祈摇头摆尾。   青年含笑望着他眼底浮起的惊恐和震撼,温柔似三月春风的嗓音与眼下这种可怕的环境形成了完美的对比:“我这人虽然压根没有善心的存在,不过但凡你没有跟我耍手段,祭祖的时候我也会多嘴提醒你一句。”   他声音更柔:“但是你放心,它很乖,不会把你弄死的,你或许还可以活着等到其他人来救你。”   然而,没有人救他。   谢祈在走之前说因果循环,他没听懂,此刻,他懂了。   就好像曾经他觊觎其他玩家的道具,故意惹怒boss,自己却因为有一次性防御道具逃过一劫,而其他的玩家却全部死在了boss手里。   瘸腿男的眼前开始出现一片一片的眩晕,仿佛有一道一道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些人抓着他的四肢不停地将他往外扯。   那只巨大的恶鬼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细长的五指咔嚓一声刺入他的后脊。   他感觉到有无数的鲜血从他身后缓缓流淌出来,再然后,鲜血顺着泥土流淌到他的眼前,他在那一片浓郁的红里面逐渐失去了气息。   那只恶鬼一点一点,格外缓慢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他拖入了坟堆里。   平铺的坟堆在眨眼之间又拱起了一个弧度,土堆似乎也比先前圆润、大了许多。   …   前往吊楼的路上,谷甜甜等人还沉浸在那只巨大的恶鬼对青年俯首称臣的震撼画面之中。   过于震惊,导致无人在意瘸腿男是否已经死亡,而是看看谢祈,想说话,又忍不住闭上嘴。最后还是谢祈扬起眉,嗓音懒散:“有什么话就直接问。”   男大学生第一个没忍住:“你有什么驭鬼术吗?”   谢祈:“有啊。”   男大学生眼睛倏地一亮:“外传吗?我可以当你徒弟吗?我会给拜师礼的!”   谢祈表情意味深长地看他,然后冲他眨眨眼:“拜师礼可能需要你去死一死。”   男大学生:“?”   谢祈:“我们这行的驭鬼术一般建议自己先变成鬼,然后通过不停吞噬其他的鬼,变成能力强大的鬼,再实现驭鬼。”   男大学生双手抱拳:“告辞。”   然后又忍不住问:“那,那只鬼是你召唤出来的吗?”   这回轮不到谢祈开口,谷甜甜就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傻?那跟谢哥有什么关系?那就是祭祖失败的惩罚而已。”   男大学生:“那谢哥不就更牛逼了?连副本里的鬼都能制服,那我认你当大哥行吗?我当你小弟。”   反正就是一定要抱住谢祈这条大腿。   谢祈闻言却只道:“当我小弟就不必了,下次有机会给你介绍个人认识,我觉得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男大学生:“谁啊?”   谢祈的手指指向傅厌:“他表弟。”   一路就这么唠着嗑慢悠悠回到了浓雾中的吊楼,而让谢祈一行有些意外的是,村长以及年轻人竟然等候在他们的吊楼内,当看到谢祈几人安全回来时,村长脸上再度浮起了笑容,用苍老的嗓音道:“祭祖还顺利吧?”   现场这波人里祭祖的一共就谢祈和林溪,两人点了下头,村长便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祖宗显灵,会一直保佑我们雾刃小镇的。”   而那年轻人的目光却扫过了其他人,问他们:“你们找到金子山洞了吗?”   “没有。”桑琬视线平静地望着他,在与对方的对视中忽而问道,“真的有金子山洞吗?”   年轻人似乎一点都没意外听到这样的询问,他的嘴角挑起古怪的笑容,说:“谁知道呢。”   随后,视线转向了唯一一位没有碰过面的男人,年轻人的目光带着很明显的打探,询问:“这位先生是——”   谢祈:“哦,我男朋友啊,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回镇子,所以特地找过来的。见谅啊,我男朋友就是太粘人了,一刻都离不开我。”   林溪一行:“……”   果然是胡说八道的高手。   偏偏那个被造谣粘人的家伙,一脸淡定冷静的模样,丝毫没有反驳男友的意思。   年轻人似乎相信了,说了一句“你们感情真好啊”,随后对谢祈等人道:“祭祖完成了,但你们暂时还无法离开小镇。”   谢祈一听便知道年轻人接下去的话似乎应该是告知他们接下来要在副本内完成的任务。   果然,在林溪询问为什么以后,他说:“我们发现红灯笼似乎失去了在浓雾中引路的作用,现在就更容易在浓雾中迷失自我,你们估计走不出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帮帮忙让雾刃小镇的雾散去吧。”   谢祈拉了个椅子坐在桌旁,听到这话单手撑着下巴,挑眉:“这似乎是个很难以完成的忙,如果我们帮不了——”   话未说完,年轻人便看向他的眼睛,微笑:“那你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谷甜甜在旁边用很低的声音吐槽了一句:“我他大爷的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谢祈不动声色,他和傅厌对视了眼,隐约猜到了什么。随后,修长冷白手指拂过的唇角笑意深邃了几分,他笑着问:“所以,你们有提供什么散雾的办法吗?”   年轻人神色不变,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几人毛骨悚然:“杀死山神。”   谷甜甜:“……”   要不还是自杀吧? 第92章 雾刃小镇   092.   尽管早已从真正的‘山神’傅厌口中得知了发生在雾刃小镇的一切,但谢祈还是没忍住询问年轻人:“我能不能问问,在我们离开雾刃小镇的日子里,山神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杀了祂?”   年轻人似乎有些意外谢祈会问这个问题,他默然地用一双漆黑的眼瞳看着谢祈,换做旁人必然要被这眼神吓得够呛,谢祈却始终都是兴味盎然的模样。   有了谢祈做榜样,其余的几个玩家也好整以暇且满脸期待地看着年轻人。在沉默许久以后,年轻人终于开了口:“山神不满镇民们的祭品,祂希望我们奉献上童年童女,祂降下旨意,入了每一个镇民的梦,告诉镇民们,只能按照祂的意思向祂献上祭品,否则山神的诅咒会降临,每一个镇民都无法逃脱。”   话说到这里,一度没有开口的村长也似感慨地拖着嗓子说了一句:“造孽啊,造孽啊。”   年轻人:“我们没有满足山神的妄想,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山神给我们的惩罚。”   谢祈点头:“山神的惩罚就是一群散不去的白雾。”   年轻人张嘴反驳的一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闭上嘴。谢祈不动声色地翘起嘴唇,年轻人和村长始终隐藏着整个镇子已经没有活人的事实,尽管谢祈什么都清楚,但至少在年轻人给出的镇子情况里,这座镇子顶多就是白雾的问题严重一点。   所以,谢祈这样的说法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桑琬等人很快意识到谢祈的意思,跟着点点头:“照这个说法,山神的惩罚好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年轻人抿着唇,神情已经开始难看起来。   谷甜甜却不依不饶的问:“你刚说你们没有满足山神的妄想,意思就是你们没有给山神献祭童男童女咯?”   年轻人颔首。   谷甜甜当即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嗐,这不就说明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损失什么嘛?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和山神缺乏沟通,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话好好跟山神商量嘛。你知道他吗?当代大学生,让他给山神讲讲什么新时代山神需要注意的几个点,现在都什么年代啦,吃童男童女没用啦,现在流行赛博献祭。这样,你喊山神出来,我跟他说,等我们回去了,我给祂点电子烟,你看行不行?”   年轻人:“……”   谢祈/傅厌/桑琬/林溪/阿周/男大学生:“……”   你别太离谱。   阿周站在桑琬的边上,压低声音道:“她一直说谢祈喜欢胡说八道,可我怎么觉得她那张嘴比谢祈还要离谱。”   桑琬冷静回答:“不用觉得,这就是事实。”   谢祈本人也这么觉得,当即用充满赞赏的目光看向了谷甜甜。谷甜甜对目光相当敏感,尤其是带有褒义的。她回头对谢祈压了压手掌,示意谢祈淡定。   再回头,看向表情已经快控制不住的年轻人,再接再厉:“真的,现在社会浮躁,人和人之间最缺乏的就是沟通。我真的很建议你把山神叫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我觉得山神山神,既然都叫神了,身上肯定有可取之处,只要跟祂说明吃小孩没有益处,祂肯定会听我们的话的!”   说话的时候谷甜甜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滴溜地转,因此能清楚地看到年轻人裸露的脖颈露出来的强行克制下的青筋以及手指握成拳头泛白的指关节。   ——看上去好生气啊。   ——她好怕怕啊。   ——但是山神和山神的男朋友会保护她的吧。   于是,谷甜甜顶着年轻人想杀人的视线,亮出了一口白牙,一副‘相信我,姐带你飞’的自信表情。   出乎谷甜甜和其他人意料的是,这位年轻人竟然还挺能忍的。哪怕谷甜甜这么胡说八道,他也忍住了骂傻逼的冲动,而是冷静下来道:“我们与山神没有联系,不管你想怎么做,你们都得自己找到山神。”   然后扭头,说了句:“其他的人应该要回来了,我们先走了。”   像是为了防止谷甜甜留下他再次叭叭叭讲道理,他脚下的步子跨得格外大。要不是多少有点画面不适,谷甜甜觉得他似乎都想扛着年迈的老村长跑路。   桑琬靠在窗口看着一老一少坐着宽敞的吊篮下楼,身影很快没入白雾之中。   她没回头,只眯了眯眼睛。   而村长与年轻人离开后不久,感知到身后明显的视线逐渐被白雾遮挡,才缓缓停下脚步。年轻人皱着眉问老村长:“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老村长因为年迈,往常走路或者站立的时候一般都会用手搭着年轻人的手臂,将年轻人当做拐杖。可现在,他的手掌从年轻人手臂上松开,一直佝偻的脊背也缓缓直起,他垂着眼眸,声音很淡:“他们不只知道了,甚至已经找到了山神。”   “找到了?”年轻人似乎有些震惊。   老村长道:“当然,那个多出来的人自然就是山神。”   年轻人眉心皱起:“山神吗?他不应该是最初进来镇子的人吗?”   老村长闻言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偏过头,眼前是浓郁的白雾,可他却仿佛透过白雾看到了吊楼内的谢祈等人。   脑海中如闪回一般,将一张张脸一次次划过,最后定格在了年轻的情侣之上。   片刻,他对年轻人:“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的玩家。”   …   邓志学一行在遇到瘸腿男二人以后又在周围找了许久,但却始终都没有找到金子山洞的位置,这再一次让他们怀疑起金子山洞到底是否存在。   难不成,真的只有杀死山神这一个选择了吗?   一行人坐在山脚的一处休息时,邓志学再次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本突然出现的笔记本。   他满心愁绪,却意外且惊讶地发现,笔记本的内容不一样了。   就像这本突然出现在他背包里的笔记本一样,笔记本的内部也多了一行字,上面写道:山神现身了,祂变成了一个虚假的人,成了进入雾刃小镇的一员。祂是假的,祂是假的,祂伪装的再相似,也不是真正的人。   邓志学在这一刻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蹿了起来,后背更是涌上了一层接着一层的寒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脑海中却出现了那个站在谢祈身旁的男人的模样。   虚假、假的、不是真正的人。   几个关键词钻进脑海就像是将根扎入数十米深土地的古树,无法轻易拔除。   邓志学握着厚重笔记本的手都在颤抖,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再三思量之下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没一会儿,剩下的五个人都窝在了他的身侧,六个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有人开始试图解析上面的内容。   “进入雾刃小镇的人只有我们玩家,这是不是就在说山神伪装成了玩家?”   “我觉得这样的解释是可以解释得通的。”刘哥眼中有亮光闪过,“所以,这么说的话,傅厌并不是真正的傅厌,那只是山神的一个诡计。”   “我猜——”刘哥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已然勾勒出了画面,“或许是山神想离开棺材只有借助外力,正巧赶上谢祈过去,就变成了傅厌的模样骗了谢祈,让谢祈将祂从棺材里放了出来。”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这不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杀死‘傅厌’,不只不会受到来自游戏的惩罚,也不会受到谢祈的反抗,如果谢祈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甚至应该会跟他们一同将‘傅厌’处决掉。   谁也不会小看谢祈的本事。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杀死山神的任务执行更容易,他们从这个副本离开的可能性也在不停增加。   这对他们而言,是个好消息。   几人怀揣着好消息回到吊楼附近时,正巧赶上村长和年轻人等在路口。年轻人照例询问他们有没有找到金子山洞,邓志学为首回到了没有以后,年轻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告知谢祈等人的任务再度告诉了其他玩家。   说完以后,两人便没有浪费时间多留。   等到他们一离开,邓志学几人面面相觑。男人的手指按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眼底闪烁起奇异的光彩:“那么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他看向几人,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激动:“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谢祈。”   话刚落,原本已经离开的年轻人忽而又返回,他坐着吊篮自窗口露出一张脸,出现的一刻令全场的声音戛然而止,邓志学收敛了满目的激动,尽量沉着嗓音问:“您还有事?”   年轻人点头:“想要杀死山神并非那般容易,我们曾听取一位大师的意见,取了每一位镇民的鲜血混于一缸。若要杀死山神,则需将血涂抹于刀刃,现在那缸和刀刃都在村长家里存放着,你们这边要不派几个人过去跟我取武器。”   邓志学等人对视一眼,点头:“可以。”   随着年轻人离开的是安鸿光、男生以及另外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弱男人。   剩下的邓志学、刘哥以及赵月依旧在谈山神一事。赵月沉默落座于角落,男大学生那个心灵感应器此刻已经失效,她无法听到谢祈等人心中所想,她这边的情况也传不出去,但她倒也没怎么慌乱。她静静思考着,视线缓缓落在那个出现得很突然并且告知他们山神真实身份的日记本上。   在最初的时候,《无限求生》这个游戏系统其实提醒过玩家,副本内会掉落游戏道具和提示。但是根据赵月经历过的副本而言,一般情况下游戏道具出现得多,提示语少之又少。难道这个日记本,会是副本给的提示吗?   可是谢祈那边——   谢祈那种人,难不成还认不出自己的男朋友到底是真是假?   赵月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寂静之中开了口:“日记本,会不会是游戏副本蒙蔽我们的手段?有没有可能只是副本设下的一个圈套?”   赵月跟着邓志学一行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保持了沉默,不怎么掺和进他们的交谈。因此此刻的突然出声对于邓志学和刘哥而言颇有几分意外和惊讶,刘哥扭头眯着眼睛看向赵月,目光在赵月那张脸上扫视几圈,他对女人没什么好印象,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让他对这群女玩家嗤之以鼻。   此刻也一样,嗤了一声问:“你觉得这是一个圈套?理由呢?”   赵月抿着唇,眼神直直盯着他。   刘哥当即便知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压根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   同一时刻。   已经来到村长家的安鸿光等人左看右看,并未看到村长的影子。年轻人扫了一眼紧紧关闭的卧室木门,只说了句“村长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现下应该在休息,众位动静小一点”。安鸿光几人应下,而就在他们准备将东西往外搬的时候,谢祈也到了。   安鸿光看到谢祈,眸光下意识闪烁起来,身体也下意识往其他人身后缩了缩。可他没想到的是,三人中的另一个男生和谢祈也有过龃龉,被三言两语喷得脸皮涨红的记忆过于深刻,导致他见到谢祈也不免尴尬。两人同时往另一人身后一缩,肩膀撞上肩膀时,眼底都是尴尬。   年轻人似并未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行为,只对谢祈道:“你们自己分吧,什么时候你们杀死了山神、浓雾彻底从雾刃小镇散去,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他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于是,吊楼下便只剩下了谢祈以及安鸿光等四位玩家。想到山神的身份以及他们商量过的事儿,三人中唯一和谢祈没什么仇怨的中年男人忽而朝着谢祈开了口:“你知道山神就是你那个男朋友吗?或者准确的来说,那是山神假扮的。”   谢祈闻言用古怪的目光扫了对方一眼,“胡说什么?”   男人好声好气地跟谢祈讲了日记本的事情,神情认真:“不信的话你可以随时试探一下傅厌,是真是假你应该能看清楚。”   但谢祈却依旧只是一句:“不可能。”   他表现得比中年男人想象中还要固执,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谢祈连问都不愿意问一声。按照这样的接触看下来,或许他们原先制定的和谢祈等人一同干掉山神离开副本的计划不会轻易成功……他有点不太死心,动了动嘴唇忍不住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忽而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凉。   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把泛着铁锈的武器正直直插在他的胸口。   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把武器本来是握在谢祈的手中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个下场,整个人都是懵然的。他的脑海中闪烁着无数个为什么,想不通谢祈到底为什么突然对他下手,直到心口的疼痛一点一点聚拢,逐渐将他充满疑惑的思绪分散。   一旁的安鸿光和男生见到此场景,眼瞳瞬间紧缩,浑身紧绷,只眨眼时间便后撤到了安全距离。   谢祈慢条斯理地将那所谓武器也就是一柄长刀从中年男人的胸口抽了出来。   随后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人。   安鸿光和男生身上的汗毛惊起,毫不犹豫地扔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跑。   男生捏着手里的道具,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风。周围的无数吊楼从他身体两侧掠过,他偏头往后看去时,什么也看不到,但隐约能听到来自安鸿光的惨叫声。那声音又吓得他浑身一抖,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嘭!   男生的身影狼狈跌入吊楼内,惊得邓志学等人蓦地站起身,神情紧张的问:“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去搬东西了吗?”   男生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一脸狠意:“谢祈也来了,力哥跟他讲了傅厌是山神伪装的事情,他不信,还把力哥给捅了。”   “什么?!”   “不可能!”   两道声音同时从耳边炸起,赵月仅仅攥住双手,“你确定是谢祈?谢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杀人?他难道不想活着离开游戏了?”   “你不信?”男生冷笑着看她,“不如你亲自去问问。” 第93章 雾刃小镇   093.   赵月知道男生在嘲讽她,但她却没有丝毫犹豫,扭头转身离开,去找了谢祈。   她找到谢祈的时候,谢祈正盘腿坐在木椅上,他的手里摆弄着一个银色小牌,赵月一眼能认出来那是游戏道具。谢祈是正对着她的,但似乎对她的到来无动于衷,手指勾着道具挽花一般,细看之下那双漆黑如暗夜的眼眸似乎并未聚焦在某一处——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谷甜甜见到赵月过来有点意外,赶紧朝着赵月招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赵月咽了咽本就无比干涩的喉咙,可准备开口时却依旧觉得嗓音干得几乎开不了口。缓和了一阵,她嘶哑的嗓音才在略显寂静的吊楼内响起:“谢祈他,这是在干嘛?”   谷甜甜看了模样怪怪的谢祈一眼,又看向面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男大学生、林溪,小声道:“在尝试林哥手里的一个道具。”   道具[预知]。   林溪和男大学生分别尝试了一次,两人一用,谷甜甜便知道这种可以称之为开挂的道具为什么林溪使用次数不多。纯粹是因为用一次,虚一年——一年夸张了点,但几个小时乃至一整天肯定是需要的。试问,在这种随时随地都可以遭遇危险,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副本里,若非真的到了必要时刻,谁也不会拿自己的精力开玩笑。   但这玩意儿在谢祈身上好似又变成了另一个东西。   谷甜甜用手指指了指谢祈,用一种稍显夸张的语气道:“谢哥已经坚持二十分钟了,林溪他们一分钟都没撑住,就结束了。”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我觉得不太舒服。”林溪揉着眉心从谷甜甜的身旁经过,对谷甜甜所说的‘一分钟都没有撑住就结束了’感到十分离谱。   谷甜甜冲他做了个鬼脸。   赵月心里藏着事,听到这话眼睛蓦地亮起来:“所以这二十分钟时间里谢祈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去村长家里?”   谷甜甜一脸迷茫之色:“没事儿去村长家里干什么?”   赵月:“那个年轻人说要杀死山神必须得用沾了整个镇镇民血的刀刃,所以安鸿光他们去村长家里搬东西了,结果碰到了谢祈——”   她三言两语将男生描绘的现场情况转述给了在场所有人,一听完,林溪桑人等人的眉眼顿时冷沉下来。   男大学生第一个开口:“简直胡说八道,谢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就没离开过。而且那个年轻人也没有跟我们提过用武器杀死山神一回事,哪只阴沟里的老鼠在搞鬼!”   说着叹了一口气,“要是我哥在就好了,指不定能算出来呢。”   话题中心的谢祈终于收了道具,重新将预知道具放到了林溪的手里,然后抬起眼眸笑着说话:“有机会介绍你哥认识一下。”   傅厌一听,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浮起了一丝很淡的笑。   恶鬼跟玄学术士提认识一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惊悚,不过如果那只恶鬼是谢祈的话,一切好像又显得正常起来。   林溪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银色小牌,指腹卡着牌子的四个角。本来意识到谢祈对这个道具掌控得如鱼得水,根本不会像他们一样产生类似疲惫的情况后,他有心想跟谢祈讨论讨论某些预知画面。但如今赵月带来的消息显然更为重要,他脸色微沉,问谢祈:“你怎么打算?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桑琬也跟着道:“如今玩家就剩下两拨人,我们和邓志学一方,现在幕后之人将谢祈拉出来,看样子似乎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会是谁——?”   能让玩家自相残杀的,除了副本boss之外只剩下那些不怀好意的玩家。   “后者的可能性有多大?”谷甜甜发问。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赵月皱着眉思考,“按照薛伟成的意思,力哥和安鸿光应该已经没了,薛伟成和谢哥虽然有点龃龉,但他不像是那么大胆的人。道德绑架他能玩,这种阴谋诡计估计不太行。”   “那这么看来,还是副本boss的可能性大。”桑琬垂下眼眸,眼中锁着深思,她喃喃自语,“奇怪,如果是副本boss的话,它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先是提出杀死山神,试图杀掉傅厌。   而后又甩锅给谢祈。   “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点事情。”阿周开口,“副本boss在选中傅哥和谢哥的时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男大学生迷茫挠头:“有什么区别吗?”   阿周:“当然有,前者证明副本boss应该知道傅哥和谢哥的本事,后者只是它随机挑选,恰好将搅浑玩家和谐的重任扔到了谢哥和傅哥的头上。”   她想了想继续:“如果是前者,就更奇怪了。它明明知道谢哥傅哥的能力,却还是让其他玩家与两人作对,为什么?它能得到什么?按照副本最初给我的感觉,它似乎想让所有玩家死在这里,毕竟它对其他玩家出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迟疑。”   “如果是后者,”林溪看她,“那就只能解释为boss的恶趣味。”   毕竟,自己杀玩家,和玩家杀玩家,顶多就是刽子手的身份不同。   “我总觉得,”没怎么说话的当事人谢祈缓缓开了口,“这里面似乎还藏着秘密。”   …   赵月留在了谢祈一行所在的吊楼没有再离开,按照她和谢祈等人的关系,此刻回到邓志学几人身边,估计会不太好过。   夜色逐渐深沉下来,但周围的白雾依旧浓郁。   谷甜甜的目光于四周转了一圈,却并未见到谢祈和傅厌,心底有些好奇,但她询问了林溪桑琬,都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殊不知,此刻的两人正坐在某一处的吊楼上方,谢祈曲起长腿,目光落在斜对面——   年轻人点着人皮灯笼挂在吊楼的窗口,勉强照亮了吊楼内部的布设。他像个正常人一样,会打扫、会洗漱。年轻人垂着眼眸取了一盆水,手指坠入冰冷的水中,却浑然不觉。事实上他手指的温度比起水温而言,更加冰冷。冷水冲刷着五官眉眼,有水珠从眼角下方掉下来,奇异的滴答一声后,掉进了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上。   然而,年轻人望着如镜子一般的水面,却逐渐露出了几分茫然。   直到他身后传出一点细微的动静,偏头看去,身材修长清瘦的青年姿态懒散地倚靠在窗口,人皮灯笼散发出来的红光跌落在他眉眼,周围却又有白雾缭绕,将他衬得一半鬼魅一半仙。   谢祈勾起薄唇:“晚上好。”   年轻人唇舌微动,“晚上好。”   谢祈:“来找你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不用紧张。”   他眼底染着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嗓音温和柔软,如同一阵许久未曾经过雾刃小镇的春风扫过年轻人的脸与心脏,年轻人的思绪愈发迟缓,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杀死山神就可以驱散浓雾,且让玩家离开雾刃小镇是真的吗?”   “是。”   谢祈眉眼一动,和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沉默无言的男人对视一眼。傅厌的身影几乎与角落融为一体,谢祈便收回了目光继续问:“FU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祈的目光始终落在年轻人的身上。谢祈始终觉得玩家的身份是相似的,不论《无限求生》这个游戏多恶心,怀有多大的恶意,可他经历过的那么多副本里,玩家始终都是统一战线上——   只要玩家没有生出别的心思。   这就说明,这个虚伪的游戏始终戴着虚伪的面罩,不会公然让玩家处于你死我活的对峙状态。   再者就是FU这个人,本该存在,却又消失不见,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几秒钟的沉默以后,年轻人缓缓皱起眉,然后脚下的步子缓慢移动。在谢祈的注视下,面孔转向了傅厌所在的角落,他张了张嘴,声音里也夹杂着几分疑惑,他说:“……本来是他。”   本来是他。   这四个字实在有些意味深长,谢祈几乎瞬间就眯起了桃花眼。   本来是他,现在又不是了?   谢祈出口询问,那年轻人便道:“他现在是山神。”   谢祈:“以前的山神是谁?”   年轻人听到这个问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并非是谢祈的蛊惑道具失去了效用,而是这个问题难倒了年轻人。他认真思索许久,对上谢祈的桃花眼时,自己的眼睛里越发迷茫,隔了许久才摇着头道:“不知道,雾刃小镇的镇民从未见过山神的模样。”   “关于你们的村长——”谢祈敛着眼眸,“说说。”   谢祈一直在猜测杀死镇民以及玩家的人究竟是谁,前者傅厌已经告诉他答案了。在他成为山神以后的记忆显示,镇民们不是被山神本人所杀就是被那位惨死的新娘所杀,但杀死玩家的人却始终没有头绪。   可能是副本boss。   但副本boss到底是谁?   谢祈有两个猜测,其一是村长和年轻人,其二是被傅厌取而代之的山神本尊。按照时间计算,那些玩家都死在傅厌出现之前,所以第二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现在,他需要抽丝剥茧,来找到那只将自己隐藏得很好的老鼠。   沉默中,年轻人已经将关于村长的所有信息都告知了谢祈。   雾刃小镇原先是几个村子合并成为镇子的,做主的一直都是几个村子的村长,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走过,各村的村长们年纪都大了,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到最后只剩下了眼下这位。而事实上,这位村长也经历过死亡逼近,就在一年多前,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那时候镇上所有的医生都说村长已经没多少天活头了。可后来,村长自己一个人以虚弱的身体爬上了后山,见到了山神。他请求山神赐福,山神同意了,于是,他又重新得到了一副健康的躯壳。   没几天的活头变成了如今的一年多。   “他那病,能让他这么大年纪还爬上后山?”谢祈问道。   年轻人:“不知道,当时我们也都觉得奇怪,但或许是村长这些年一直都为雾刃小镇尽心尽力,神明早已赐福给他。”   谢祈却觉得并非如此,他偏头看向傅厌,问:“你的记忆里有这一段吗?”   傅厌摇头。   “在这之后,你们意识到山神可以满足你们更多的愿望,于是你们和山神的关系逐渐到了这种地步?”   年轻人垂眸不语。   他突然察觉到他忘记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会产生那么重的欲望,以至于会将山神封进棺材。好像……好像是村长康健以后,举办了几次活动。   活动的内容在记忆中起起伏伏,最后隐入白雾,他只依稀记起来每一次活动成功以后,他对欲望的渴望,对山神的渴望。   傅厌走出角落,站在谢祈的身旁,代替谢祈询问年轻人:“让其他玩家与我们自相残杀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原因呢?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清楚。”   谢祈和傅厌听到这个回答,对视一眼,前者嘴角挑起笑容,忽而说了一句话:“那么,现在的村长是不是去找我的同伴们了?”   年轻人迷茫看他,谢祈却微笑着不言不语。   …   吊楼内。   谷甜甜一行没什么睡意,雾刃小镇没什么食物,但比起向日葵之家好上一点。因为后者只能找野菜吃,但雾刃小镇的后山不止是野菜,各种野果子都有。谷甜甜拿着一个洗干净的果子啃了两口,感受着愈发浓郁的白雾,正欲说话,却忽然察觉到耳边似乎响起了悠远的声音。   像是铃铛轻晃,也像是水珠坠落水面,那本该清脆短促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样,忽而变得格外悠长,导致谷甜甜的耳膜还在持续不停地晃动,且愈发觉得头脑昏沉。   远处,有一道鬼魅般低哑的嗓音传来:“你会死——你会死在谢祈手下。你接下去所有的一切惨剧都将是谢祈一手造成的,他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恶果。恨他吧,快恨他。”   谷甜甜歪了歪头,似乎想要将耳中突兀响起的声音剥离。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用这种傻逼的法子来离间她和谢祈的同伴友爱。   可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谷甜甜便‘看到’了一些无比真切无比真实的画面。明明几米之内的地面什么也没有,可她的眼瞳中却突然出现了谢祈的身影,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傅厌。   那看起来像是预知。   谷甜甜发现自己和谢祈是对面对站着的。   不只是她,还有她身后的林溪、桑琬、阿周等人。他们沉默地看着谢祈,身后的邓志学几人不停地劝说谢祈:“时间就要到了,再不杀了山神,我们谁都无法离开副本,包括你!”   那个叫薛伟成的男生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是怒火:“你们情侣搞什么你死我也死的把戏能不能别带上我们?!恶不恶心!你们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们又凭什么要为你们的感情负责!”   谷甜甜从他们的交谈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想杀了山神离开副本,但谢祈不同意。   所以,包括她们在内的玩家,与谢祈、傅厌执刀相向。   谷甜甜的眼睛眨也不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耳边响起了奇怪的倒计时,她发现谢祈那双时常含笑含着调侃的桃花眼里流淌着极致的冷漠,那是种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冰冷。所以她也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   她浑身像是被火烧起来了一样,一种怪异又刺骨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席卷而来,一同来到心脏。谷甜甜看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突然迸发出浓烈的血色,在胸口出现一个可怕的大洞以后,那怦怦跳动的心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收缩,膨胀,最后彻底爆炸。   那是一种很奇怪,又无法言说的疼痛,谷甜甜只觉得自己先前二十多年来承受的痛苦都无法与之相比。她的身体倒在地上,眼睛只能聚焦在地面上,而那片干净的白地也随着无数鲜血的流淌而覆上了极其艳丽的颜色。   时至此刻,无数声音和想法包围了她。   “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谢祈为了傅厌放弃了你们,那甚至不是真实的傅厌。”   “你们把他当成好友,当成亲人,但他没有。”   “他亲眼见证你们的死亡。”   “你看,你身上的血都快流干净了他也始终无动于衷。”   吧嗒。   有鲜血掉在地上,像是一片充满焦黑的平原上开出了一朵花。   颜色浓郁艳丽的花里藏着恨意与猜忌,是常人避之不及,却是饲养邪神的养料。   “邪神……是什么?”谷甜甜清脆的嗓音突兀响起那一刻,焦土与鲜花瞬间沦为最普通的一切,藏在角落里目睹了一切的老者瞳孔一缩,身体蓦地向后退。   然而,他却察觉到仿佛有只手抵在了他的后肩。   他回头看过去,扎着麻花辫的木偶娃娃缓慢转动着眼睛,漆黑瞬间笼罩了所有。   …   谷甜甜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眼睛怔怔看着自己与吊楼的竹子相接触的手掌,胸口那种心脏爆炸的疼痛感并没有随着那诡异的声音消失而消散。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发怔地望着面前的一幕。   “没事吧?”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谷甜甜偏头看向同样面色苍白、额头带着冷汗的桑琬,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就是还有点瘆得慌。刚才那奇怪的声音你们是不是也听到了?还有什么邪神的。”   “听到了,”桑琬冷着小脸,“传销的一把好手,真能拱火。”   “那他现在——”   “他不见了。”林溪出声的那一刻,谷甜甜和桑琬警觉地重新抬眸看去,却见那边被木偶娃娃糖糖利用道具[黑暗降临]而铺陈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背后的人挣脱了[黑暗降临]道具的束缚?   这样的想法刚起,林溪便迅速起身,眼瞳死死盯住了某一个方向。黑暗生物从黑暗中探出锋利的四肢与恐怖的脑袋,可也是同一时刻,四肢与脑袋被突然出现的剑光斩落,在唉声嘶嚎之后,只剩下血腥味。   那黑暗生物的脑袋滚落至林溪的脚边。   “这个道具,困不住这只老鼠。”林溪开口的一刹那,漫天的黑暗就像一张单薄的黑色纸片,被人从一角撕开以后,彻底撕碎,撕裂。   与此同时,一直以来躲藏得极好的身影也终于暴露。他佝偻的后背缓缓直起来,那双不算灵活的双腿此刻却稳稳当当踩在地上,紧接着微微一转。属于村长年迈苍老的脸出现在几个玩家面前。   “果然是你。”林溪站在所有玩家之前,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对方看。   村长似微微叹了一口气,但那气息却与先前众人在村长的吊楼谈及到祭祖时听到的完全不同,不同于原本的苍老,是一种年轻人才会有的声音。   这个村长,绝对有古怪。   林溪的想法刚刚落下,被他认定有古怪的村长也终于剥下了脸皮。   尽管已经知晓那些人皮灯笼正是从每一具尸体上剥夺下来,可亲眼看到这与剥皮并没有太大区别的画面,林溪一行还是觉得有几分不适。   村长却浑然不觉,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皮,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真可惜,我本来打算等到你们对谢祈产生猜忌、厌恨之后,再亲手杀了你们。可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一些。”   他倒是没想到,他们对谢祈似乎有种出人意料的信任,导致他收集养料的工作并不顺利。   林溪感觉到了他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古怪和秘密,他的眼眸闪了闪,忽而问道:“为什么要特地让我们产生猜忌、厌恨这种情绪?你的本意就是杀了所有玩家,似乎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你在套我的话。”村长微笑,“但我不会告诉你,即便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落下,村长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小心!”桑琬蓦地出声,林溪感知到自己的后脊传来阵阵阴风和一股凉意,身体迅速往下一压,再一扭,转移位置的那一刻,那把砍下黑暗生物四肢与头颅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原先踩在的地面上。   那长剑明显是玩家道具,只不过是长剑的尖端抵住地面,地面便以尖端为中心开始开裂。   这其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道与可怖的杀伤力让谷甜甜等人一脑补中招的画面,心脏便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两下。   村长慢条斯理收回长剑,冲眼神冷凝望过来的林溪微笑,“你们在我面前,没有还手之力。当然,也不用寄希望于谢祈傅厌,我个人觉得,他们应该也打不过我。”   “你就这么自信?”林溪冷笑。   村长点头:“你对我没有信心,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我得到了什么。人……怎么能与神相提并论,对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即便是神,过度的自信也不太合适。”林溪手里握着道具,毫不犹豫地对着村长下了杀手,两具身体相撞那一刻,谷甜甜捏紧拳头,趁着林溪将村长禁锢时猛地砸了下去。   村长一时不察,半截身体直接被那股强悍的力道砸进了楼面。那些断裂的竹子插进他的身体,鲜血滴答滴答地流淌。谷甜甜见状,毫不犹豫地一把拎开林溪,继而直接骑在村长的身上,拳头如石头,哐哐哐一下又一下地往对方的脑门上砸去。   瞬间,村长的脑袋干瘪,似乎有液体喷溅。   林溪从地上爬起来,饶是他见过大世面也不免对此感到恶心,正欲说话,却见原本紧绷着脸的谷甜甜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一般,扭头就开始干呕:“yue——”   林溪一行:“……”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把他揍出脑花。   脑花村长的整个头颅都凹陷下去,谷甜甜见到他气息冷下去,脑瓜都变成了这样,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身体一松,正欲起身,却忽而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瞳紧缩时,她感觉到细长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那干瘪的头颅就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鼓起来。   嘭!   谷甜甜整个人在猝不及防中被掀翻出去,身体狠狠砸在了柱子上。   村长从地上起身,手指摸了摸已经恢复如初的脑袋,嘴角勾起充满血腥味的笑:“早说了,你们在我面前没有还手之力,不会真觉得我那么容易死吧?”   那把长剑仿佛有自我意识,在村长的尾音消散那一刻,便循着谷甜甜而去。眼见着那剑即将刺入谷甜甜的心脏,阿周迅速甩出一个防御道具,桑琬和男大学生赶紧将人拉到身边。   但防御道具对于村长而言,似乎没什么作用。那把长剑一劈,防御屏障便噼里啪啦稀碎。   “大事不妙呢,家人们。”谷甜甜捏了捏拳头,目光紧紧盯着村长,“这家伙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本事。”   “不妙什么。”林溪瞥她一眼,嘴角挑起笑容,“你可别忘了,谢祈的道具,全都在我们手上。”   话音落罢,无数藤蔓自村长脚边蔓延,肆意生长,那晃动的藤蔓如同无数鬼手,于瞬间形成包裹之势,将村长团团围住。[制定规则]道具发挥效用,吸血藤蔓变成了吸血牢笼,那把长剑终于无法轻易砍破吸血藤蔓。   意识到这一点,村长的眼神瞬间冷沉下来。   半晌,他忽然又勾起了唇。透过藤蔓的缝隙,林溪等人看到他的手里多了许多道具,而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谷甜甜和阿周表情倏地一变:“那不是傅哥的道具吗!”   林溪和桑琬同时回头:“什么?!”   村长大声笑起来:“原来你们知道啊,但是知道又怎么样,既然不愿意记恨谢祈的话,我就用本该属于傅厌的道具,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送入地狱……你们看,怎么样?”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眼底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所以,死前可以恨一恨傅厌。如果不是他和谢祈不注意导致道具被我拿到了手,说不定你们也不会死,对吧?”   林溪冷笑一声:“你真的很热衷于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   对此,村长并未开口,他只是拿起了其中一块绘有[病毒蔓延]二字的道具。这些道具被他抢到手之后他还没有使用过,如今倒是可以一个一个在这群人的身上做试验。   他古怪的笑起来:“那就先试试看这个吧。”   [病毒蔓延]的银牌在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光点,林溪几人沉默以对,村长捏着道具眼底充满了戏谑与渴望。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种人的死状,然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那笑容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奇怪。   病毒呢?   蔓延在哪里?   几个问题迅速在村长的脑海中窜出来,然而却无人解惑。直到某一刻,有一道从窗户外传来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在他耳边散漫道:“拿到道具以后没看到里面有个道具叫做 [复制]吗?”   刷——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同一刻转向了窗口,谢祈自外侧趴在窗沿的位置,一张精致隽秀的脸上满是兴味,“不过当时来抢道具的人似乎不是你,这些道具,怎么在你手上?”   “你想知道?”村长从藤蔓铸就的牢笼里起身,他的双手抓住藤蔓,但吸血藤蔓对他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本身就并非是活人,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血可以流淌,那些藤蔓上露出的尖刺深深刺入他的肌肤内部,但完全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   他俯身贴进藤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谢祈看着他,唇角笑意不变:“一般来说,只有愚蠢的家伙才会答应你的诉求。不过,我愿意。”   他抬步走近吸血藤蔓。   噗嗤。   那只抓在藤蔓上透过缝隙钻出来的手上突兀出现了那把长剑,直直抵在了谢祈的胸口,并且刺了进去。透过长剑而感受到身体的柔软让村长的眼睛亮了亮,然而——   谢祈的手抬起,修长冷白的手指按在那长剑上,一双桃花眼正对着他。   道具[蛊惑]对眼前这位不知名玩家不起作用,谢祈便用了其他的法子,自他手指蔓延的浓郁黑雾很快压过了已经在屋内聚集起来的白雾,一点一点钻进了藤蔓牢笼内,且贴上了村长的皮肤。   没有刺疼,只有一丝很轻微的冷意,但就在相贴那一刻,村长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了强烈的警报声,他迅速后撤,那黑雾却如影随形。   “让我看看,”青年的嗓音温柔低沉,“你这个特别的死人能不能变成鬼。”   村长像是坠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他的瞳孔大睁,却完全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这跟刚才被道具[黑暗降临]所困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位于道具之中他还能感觉到有黑暗生物的危险逼近。可这黑暗让他开始迷茫,他无数次转动,想要找寻一个离开的方向,并没有成功。   与此同时,他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力道拽着他,似乎想将他的意识从这躯壳中抽出来。   吸血藤蔓之外,林溪等人眼睁睁看着村长的身体扭曲成了一团,他的四肢以一种不可能的姿态捆绑在一起。而这具躯体的皮肤四周仿佛有什么气息一点点冒出来。那气息从小小的一点变成一团,又隐隐变成人形,但就在彻底凝聚的那一刻,咻一下不见了!   谢祈看着自己的手,随手将那把长剑扔掉,说了句:“可惜。”   所有被使用的道具重新回到谢祈手中,吸血藤蔓一撤,便只余下一具年轻的躯壳落在地上。   “靠,他怎么跑了?”谷甜甜趁机冲过来,捏起拳头又往躯壳上锤了一拳。   谢祈:“跑不掉。”   说着,转头看向他们,问道:“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谷甜甜眨眨眼,一旁的桑琬已然将他们一行被蛊惑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罢之后,谢祈缓缓扬起眉:“邪神?”   桑琬:“对。”   ——邪神。   谢祈眼眸微深,嗓音含着几分笃定:“邪神的信徒。”   谷甜甜:“啥?”   谢祈却笑起来:“他是福利副本[神明法则]中,邪神的信徒。” 第94章 雾刃小镇   094.   尽管已经在[向日葵之家]的副本里得知了特殊副本[神明法则]的存在,可如今再一次听谢祈提起[神明法则],谷甜甜等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跳动得格外迅速且用力。   谷甜甜摸着心口的位置,有些好奇的问:“可是谢哥你怎么知道他是邪神的信徒,而且还是[神明法则]副本的?”   “你忘了,”桑琬提醒,“他今天用了无数次预知道具。”   谷甜甜的脑袋就像是一片黑夜,瞬间被桑琬送来的一盏烛火给点亮了。然后,满眼写着‘握草怎么能这么牛逼’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谢祈身上:“谢哥,你能知道[神明法则]副本里有邪神和信徒,是不是意味着,你下个副本——”   话没说完,但谁都懂。   相比众人的惊讶,谢祈表现得很平静:“不一定是下个副本,也可能是下下个副本,或者更往后。”   就像是林溪在预知道具里看到了他被傅厌抢婚,但时至此刻,这个事件还未发生。且按照谢祈对这个副本的了解和猜测来说,抢婚这种事情应当是发生不了了。   谢祈将话题重新拉回到邪神和信徒的身上:“这位信徒致力于挑起矛盾,无非就是猜忌、憎恨、恐惧、反目等等一系列情绪是饲养邪神的最好养料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死亡也是。”   “阿祈。”傅厌忽然开口,谢祈的目光转向他,便听见傅厌道,“铁哥说过,任何人离开[神明法则]副本都会失去相关记忆。”   “诶,对呀。”谷甜甜露出茫然,“那这个信徒还记得要时刻喂养邪神,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谢祈淡淡一笑:“管他记不记得呢。”   他看向在场的几人,唇边溢出一句很轻的话:“这个世界上,想毁了它的,或者说,想挣脱束缚的,又不是只有我们。”   连玛拉都有反抗的心思,谁又知道邪神没有呢?   或许,不止是邪神。   谢祈修长的手指抵在膝盖上,他开口:“接下来还是好好找找那只老鼠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很好奇,这个副本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   到了此刻,谢祈一行显然将杀死山神这种见鬼的任务扔到一旁,继而将找到信徒作为了第一目的。而为了防止邓志学那几个家伙捣乱,在林溪和谷甜甜将他们绑了扔到吊楼以后,谢祈对他们进行了蛊惑。   前一秒还让让要杀了谢祈和傅厌的几人,这会儿在小情侣面前乖得跟只猫一样。   谢祈没有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转头就和傅厌一同离开去找信徒了。两人走在白雾缭绕的山路上,谢祈与傅厌说着话。   “我在信徒身上留下了一点气息,不过他藏得还是很好。”谢祈抬眸看向远处的白雾,“想找到他或许有点难度。”   傅厌对此显得十分淡然,深邃漆黑的眼眸冷静望着远远的某一处,薄唇挑起意味不明的笑容:“老鼠总会出来的。”   [黑暗降临]道具使用以后,整个副本再次被彻底的黑暗笼罩。正在吊楼内的玩家早已知晓谢祈会动手,因此看到这突然的画面,也没惊慌,而是安静坐在一侧低声交谈着。谢祈站在黑暗之中,无数黑暗生物从边缘处缓缓探出了脑袋,它们匍匐在地,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宛若鲜艳的红宝石,恭敬地后退。   几分钟后,谢祈的耳边便响起了黑暗生物的嘶吼。他和傅厌对视一眼,等赶到声音嘶鸣的现场时才发现黑暗生物已经如同一滩烂泥倒在地上,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不知所踪。   谢祈缓缓勾了勾唇,他眼底浮起道道深色,以他为中心的位置,无数黑雾蔓延开去,如同一条条流淌的河流。不消片刻,黑暗中黑雾缭绕。   信徒藏在偏僻的角落,目睹着前方缓缓淌过来黑雾。他眼神微凝,不太明白这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警觉的没有任何动作,但那黑雾却已经逐渐逼近,在信徒屏住呼吸准备躲藏的时候,一缕无声无息出现的黑雾却触碰上了他的脚踝。   霎那间,一股阴冷的气息钻进皮肤,而信徒蓦地抬起头。   隔着无数的黑暗,他的大脑中发出警报,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谢祈发现他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气息消失不见。等信徒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然出现在了吊楼内。而后,他垂下头,冰冷的水盆里印出他年轻的脸庞。   赫然是那位时常与村长一起的年轻人。   信徒看着水面中的自己,嘲讽一笑。这不是道具,而是他在[神明法则]中得到的机缘,也是邪神的赐福。只要他想,他可以出现在任何人身上,取代他人。   而且无人会发现他的存在。   就像……一只寄生虫。   只不过旁的寄生虫只是借助,而他却是取代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信徒的右手环绕贴着后颈的位置,脖子微微扭动转动,然后安心地关上窗户,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一夜安稳休息到天亮。   信徒从床上起身以后特地多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随后推开窗户,发现眼前的一切已经恢复正常。那片可怕的黑暗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白色浓雾。嘴角挑起嘲讽和不屑,他就知道谢祈的道具再强,能力再强,但敢胆大妄为到将道具铺陈至整个副本,体力和精力肯定也消耗得非常快。   根本不可能维持多久。   他在心底盘算该如何一举杀死剩余的玩家。   思考半晌以后,他的手掌心里多了一个道具,道具的正面用花体字写着:瘟疫制造。   这个道具和傅厌手里的[瘟疫蔓延]有些许的相似,但信徒觉得明显他这个道具更厉害一些,毕竟瘟疫之所以称之为瘟疫,自是因为强大的传染力。[瘟疫蔓延]与[瘟疫制造]最大的区别在于后者的瘟疫类型,全部由道具的主人掌控。   而恰好,他曾在[神明法则]副本中,感受到死神的厉害之处。   那一次,无数玩家因为死神的怒火而死,他们死前感染瘟疫,七窍流血,身体的皮肤腐烂,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鲜血与腐朽的味道,只一刻钟的时间,整个人化作一滩血水再也不见。   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作为邪神的信徒可能无法利用道具完美复刻死神的举世杰作,但那群玩家也别想好过。信徒眼底笑意愈深,抬手挥散了愈发浓郁的白雾,并未察觉到白雾中似有其他烟味一同混进了鼻息。   片刻后,道具[瘟疫制造]发挥作用,无声无息地席卷了副本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副本内的活死人。   镇民们迷茫地看着前方的人群倒下,再是自己倒下,随后,在他们睁着眼睛的半个小时内,前方比他们先倒下的人浑身覆盖上腐肉,恶臭味熏天。   目睹了全程的信徒眼底的笑意更加深,他缓慢抬步走到了谢祈一行的吊楼前。才刚到就先听到了其中传来的呜咽声,夹杂着恐惧和痛苦。信徒原本想着就这么让他们死去,但又不甘心。   他再次妄想引起每个玩家心底的恨意。   感知到屋内的情绪浮动时,信徒略有几分激动,他想这群人最终还是得栽在他手里。   他推开窗户,一眼便看到了剩余的几个活人玩家都聚集在此处,除了谢祈和傅厌。邓志学几人被捆绑着,麻绳下的皮肤本就腐烂,如今被一勒更是直接勒进了骨血里,仿佛和骨头贴在了一处,疼痛让他们早已一个个翻着白眼晕厥过去。   谷甜甜、阿周、赵月、男大学生以及小玉都是如此,只有林溪和桑琬两人额间短发湿淋淋耷拉着,无数的鲜血从鼻腔、唇齿以及耳朵中流淌出,他们死死压抑着疼痛,桑琬手中的治疗道具一下又一下的被使用,却也只能极其短暂地遏制瘟疫带来的痛苦。   “你——”   林溪透过冷汗流淌经过的眼睫去看信徒,但或许是因为瘟疫太过强悍,以至于林溪都无法将面前的人聚焦。信徒颇为怜悯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轻轻啧啧了两声,然后半蹲身体问道:“告诉我,谢祈和傅厌去哪儿了?”   林溪扯了扯唇,一字未说。   信徒便将目光转向了一侧的桑琬,桑琬同样死咬着牙齿不开口。他见状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碾碎了桑琬垂落在一侧的手腕,和瘟疫病症导致的疼痛不相上下,桑琬喉间溢出惨痛呻吟,信徒抬脚踹走了她的治疗道具,然后缓缓道:“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俩也会死。”   说话间,一只手从一旁颤颤巍巍伸了出来,随后一把抓住了那块被丢弃的治疗道具。   信徒的目光顺着道具和手臂看上去,见到了一张不太能看得清的脸,因为她的脸腐烂得太严重。不过信徒还是凭借着对方身上的衣着认出了她的身份——赵月。   只见赵月死死握着治疗道具,嘴唇颤抖,翕动间似乎在说什么。   信徒显得有些好奇,弯腰凑近一听,却听见赵月断断续续的声音能组成他听得懂的意思:“要、死 ……傅厌后。”   信徒从最开始的好奇愣怔转为惊讶,随即大笑出声:“对对对,其实你们还是有活路的,只要你们死在山神傅厌之后,你们就能成功脱离副本了。”   笑声带着男人音量过大的语句传入浑浑噩噩的玩家耳中,竟然还真的将人唤醒了几分,方才差点晕过去的桑琬开始挣扎着去赵月手里抢夺治疗道具。   看着这困兽挣扎,信徒兴奋得不能自持。   ——杀死山神就能离开这个副本。   这的确是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   可傅厌只是他转移身份的一个手段而已。山神从头到尾都不是傅厌,而是……他。   他在[神明法则]副本中成了邪神的信徒,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邪神告诉他,生命并非必须的,生命只是游戏困住玩家的一个手段。如果他愿意放弃生命,祂将赐予他无上的能力——   带有记忆的离开[神明法则]副本。   剥夺自我意识,转移意识,只要这世间还有最后一个人或者生物的存在,只要他的意识没有被捕捉,他将永存。   但他同样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为邪神在各个副本收集养料。   这算什么代价?   这是信徒该做的。   他带着邪神的赐福和目的被系统送离了[神明法则]副本。原以为自己真的从此无敌,却没想到下一个迎接自己的副本竟然是[雾刃小镇],而且他的身份竟然是山神。   而恰好,他的手上有一个窥探副本游戏规则的道具,这个道具可以告知玩家该副本通关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于是,信徒便从这个道具里得知了所有玩家的任务——   杀死他,即为通关。   那一刻,信徒的瞳孔震颤,是完全没有预料到震惊与恐慌。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那又如何?他是山神,可他同样拥有邪神赐予的能力,所以他将自己从山神这个身份上剥离,附身在了村长的身上。从此,马上就要两只脚全部踏入棺材的村长又重新恢复了正常人的体魄。   而镇民们将此称为山神的赐福。   再然后他想到贪欲、死亡等情绪都是饲养邪神的养料,于是他的计划里将所有的npc都囊入其中,再然后他碰到了提前进入雾刃小镇的FU。他想到游戏内的npc或许比较容易操控,可玩家却不一定会被蒙骗,所以为了让这场骗局变得更加真实一点,他将山神的身份送给了FU。   此时的FU还只是一个身份而非已经抵达副本的玩家傅厌,他尝试着将FU的意识转换,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成功了。   接下去的一切,便如所有玩家所经历的那般。   这群人,完全的迷失在他的计划中,表面好似对杀死山神格外排斥,没想到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暴露了真面目。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是吗?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莫名的声音落入信徒的耳中,那语调中含着的笑意几乎在瞬间让信徒的汗毛竖起,他猛地回头,眼神警觉:“谁在说话?!”   回应信徒的却只有一把眼熟的长剑,那长剑从黑暗的角落里射出来,对准的赫然是信徒的心脏!意识到这一点,信徒极速转身,转身的一刹那长剑也贴着他胸口的位置飞了出去。他的身体瞬间趴伏在地,如同一只正准备进攻的野兽,眼神死死盯着角落的位置。   他回忆起了那道声音的主人:“……谢祈。”   藏在角落里的青年低低笑了一声,身影随着一脚踏出而变得格外清晰。他的身后,是身材高大修长,神情冷淡的傅厌。   ——和信徒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同。   他以为即便是谢祈和傅厌也逃不过他制造的瘟疫,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两人竟然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他们不该像林溪他们一样,七窍流血,浑身腐烂吗?   “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人,死不掉,所以你制造的瘟疫没有用?”谢祈声音温和的回答。   信徒却猛地一惊:“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谢祈挑起唇,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信徒看不懂的戏谑,不过没关系,他会告诉对方的,“我不只知道你为什么在想你制造的瘟疫对我们没用,我甚至知道我们真正要杀死的山神不是傅厌,而是——”   青年刻意拖长了尾音,在信徒震颤的瞳孔中说出了那个字:“你。”   谢祈根本没有给信徒说话的机会,笑着反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说话间,他修长冷白的手指里多了一根很违和的供香,谢祈望着信徒惊疑不定的眼眸,唇角的笑意更深:“道具。”   男大学生的心灵感应器。   非常适合用在这位信徒的身上。   谢祈好心的解释:“就在刚才,你在听到赵月说要死在阿厌之后的所有心里所想,我都听得到。所以,我或许应该感谢你那般直白且毫无遮掩的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我。”   ——他被摆了一道。   怒火冲天的时刻,信徒瞬间朝着谢祈和傅厌而来。然而他再一次忽视了这根曾将香烟随着浓雾送入他鼻腔的供香,他心中所想的每一个攻击手段、方向,乃至于逃脱的办法都清晰传达到了谢祈的耳中。   傅厌单手扣住谢祈的肩膀,随后手臂搂上青年腰肢,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后。抬眸时,另一只手已然握住了信徒,修长冷白的长指只稍稍一用力,便捏碎了信徒的手腕。   腕骨卡拉卡拉碎裂的声音显得格外扎耳。   “他想抬脚。”   谢祈话一出,傅厌反应的动作比起信徒还要快,一脚踹断了信徒的右腿,信徒发出惨叫。   “他想动用道具,但是还没想好用哪个道具。”   ——啪,傅厌再次拧断了信徒的手臂。   “他想逃。”   ——出人意料,傅厌却没做什么。   以至于信徒此刻所待的年轻人的身体在瞬间软下来砸在地上。傅厌眼眸冷淡深沉地望着想要复刻先前逃离办法而在半空中乱转的纯白意识。   但信徒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容器里,他明明已经朝着窗外而去,但每次到窗外都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又被反弹回来,几次来回以后,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   谢祈坐在后侧的椅子上,长指摆弄着道具[制定规则]。   他翘起唇:“继续啊,不是想逃走吗?”   信徒蓦地扭头看向了仿佛坐在长椅上观看武打电影的谢祈,他眯了眯眼睛,明知道自己的想法会被谢祈窥探,却还是不依不饶地冲向了谢祈。只要先杀了谢祈,心灵感应器就没有任何作用,等他再杀了傅厌,这个副本就算彻底结束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带着自己收集的养料重新回到邪神大人的身边。   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便他将自己的计划想得如此透彻明白,但谢祈并没有如同之前开口告知傅厌的意思,他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眨眼间,意识接近谢祈的胸口,如同一把利刃穿透了青年的身体。   ……成功了?!   信徒的眼底掀起光亮时,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缓缓垂眸,只见以懒散之姿靠坐在长椅上的青年摊开了掌心,手心里有一枚格外显眼的道具,上面用花体字写着[死亡转移]。   在感知到自己的心口出现一个大洞的时候,信徒张了张嘴,见那只垂落的手动了动,紧接着青年似轻轻啧了一声:“从白方国王手里拿到的这个道具,还没亲自用过呢。现在看来……好像挺好使的,谢谢啊,山神大人。”   最后四个字含着明显的打趣,声音柔和。   信徒眼光闪烁时,谢祈似乎生怕他死得不彻底,当着他的面分别收走了道具[死亡转移]、[制定规则]、[幻境]、[供香]。   于是,那藏在角落完好无损的林溪等一行玩家全部显露身影。   谷甜甜蹲得双腿发麻,一边往谢祈的身旁走,一边做舒展运动,做着做着便一脚踹飞了那团意识。   谢祈和傅厌的视线落在意识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抹属于意识的形状正在缓缓消失,同一时刻消失的还有铺天盖地、困扰了雾刃小镇许久的浓雾。   时间流逝。   桑琬站在窗口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那缠绕着她的浓雾轻易就被一缕风吹散了。和先前完全不同,这一次的吹散并没有下一缕浓雾重新覆盖,没了就是没了。入目所触及到的远方,那种被遮挡的感觉也在逐渐消失,只五分钟后,真正的雾刃小镇终于彻底暴露在了玩家的眼前。   “浓雾散了,我们可以通关了!”   谷甜甜激动地从身后钻出来,忽而又眼尖的看到了几块道具。那道具正是从信徒的身上掉落下来的,她看也没看,果断将道具全部扔给了谢祈,“喏,你拿着。”   谢祈看了一眼,只将[瘟疫制造] 的道具收入囊中,其余的道具全部由其他玩家瓜分。   同时,他看了一眼已经从道具[蛊惑]中脱离的邓志学几人,目光轻飘飘划过刘哥的脸。说实在的,邓志学以及刘哥几人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意识到他们似乎依靠着谢祈一行迷迷糊糊地通关了。而且通关的根本不在傅厌。   所以……如果他们当初真的选择杀了傅厌,那可就真的出事了。   虽说他们也杀不了傅厌。   邓志学心头一松,男生脸色微白,又很快被尴尬的红覆盖,他垂着眼睛不敢看谢祈和傅厌。至于刘哥,在对上谢祈看过来的眼神以后,竟然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种预感达到顶峰的时刻,他的眼瞳中突然出现了一堆道具。   刘哥瞬间失声:“我的道具!”   他看向谢祈的眼神染上了惊慌和不可思议:“我的道具怎么都在你这里!”   “你怎么还好意思问你的道具怎么在谢祈那儿。”谷甜甜瞥了他一眼,眼底都是嫌弃,“你怎么不说说你当时为什么耍手段想抢我们几个女孩子的道具呢?要不是桑琬姐还有谢哥发现的及时,现在你的道具数量应该很可观吧?”   刘哥断然没想到自己当时想对谷甜甜等人所做的一切竟然早就被他们知晓,一时间脸色都难看起来。   他眼神闪躲着,仿若没有注意到邓志学和男生看过来的怪异和惊讶的目光。   谢祈却连句话都没说,只是抬手朝着几个女孩子招了招,说了句:“自己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道具,分完就回家。”   谷甜甜率先眼睛一亮。   她看中了其中一个可以提升速度的道具,在询问过桑琬等人的意见以后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眼见着这群女人分道具竟然跟分西瓜一样,一边分着西瓜一边还要吐槽西瓜好像不够甜,刘哥都快被气成脑溢血了。   他咬住后牙,将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死死压抑住:“这是我的道具!”   谷甜甜遵循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认真点了下头:“是啊,但现在是我的啦。”   刘哥全身被绑,此刻听到这句话竟然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得谷甜甜一脸震惊之色,眼里写着‘握草这跟植物人突然被气醒有什么区别’。   刘哥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身体猛然砸倒了摆放着道具的桌面,他那猩红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几人,恨不得吃他们的血肉:“你们这是在害人!把我的道具抢走了,我还怎么在下个副本活下来!”   “好问题。”谢祈含笑,“你抢别人道具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吗?”   刘哥一窒。   谢祈耸耸肩:“别人怎么活下来,你就怎么活下来咯,应该不是很困难吧?毕竟,刘哥你的脑子那么好使,对吧?”   他弯腰捡起最后一块道具,扔给了男大学生,然后轻巧地从吊楼上一跃而下,声音懒洋洋的被雾刃小镇的风吹过去,“走啦。”   傅厌跟上。   谷甜甜赶紧诶了一声,然后一把撞开挡路的刘哥,跟上谢祈的步伐:“来了来了,谢哥这次出去还吃不吃牛肉火锅啊?我家还养了羊,要不咱们吃羊蝎子火锅你看怎么样?”   桑琬听到那被风吹散的声音,忍不住垂眸一笑,催促着男大学生一行离开。   邓志学、男生被留在了最后,邓志学用复杂的表情看了眼刘哥,最终还是扭头离开,没有理会对方依旧被捆绑得严实的手脚。   男生跟在他身后很快也跑了。   ——反正现在任务已经达成,这个副本没有任何危险了,就算刘哥被捆绑住身体,也能轻易离开吧?顶多,就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双腿站立离开,实在不行,跟狗一样往前爬咯。   反正也没人看得到。   …   谢祈在离开副本前将道具[克罗宁的人工智能]放到了傅厌的手中。   傅厌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却见谢祈轻轻摇头。   几秒钟后,沉重悠远的声音传来。   [恭喜玩家谢祈成功逃离副本]   [主脑将为您评分,请稍等]   [前往雾刃小镇可得分数:100]   [祭祖可得分数:100]   [杀死山神可得分数:100]   [注:由于玩家成功击杀系统正在抓捕的逃犯,可额外加分100]   [玩家最终得分:100]   谢祈安静闭着眼睛听着脑海中不停响起的声音,敏锐的发现在系统播报最终得分以后,并未像之前一样告知他“恭喜玩家分数合格,可回归现实”,   在长久的沉默以后,谢祈终于听到了一句:[经检查,玩家谢祈没有作弊可能,恭喜玩家分数合格,可回归现实]   这道声音落下以后,谢祈才蓦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已然回归到了现实。   傅厌的长指搭在青年的发梢,谢祈嗅到熟悉的气息,警觉绷紧的身体再次懒洋洋地塌陷下去。他转了身,将脸埋进了傅厌凌乱微敞开的胸膛上,贴着微凉的肌肤,谢祈对傅厌道:“这个游戏系统还挺厉害的,似乎是察觉到了上个副本结束玛拉给我改了分数。”   幸好他在最后道具[克罗宁的人工智能]给了傅厌。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还得多亏林溪的预知道具。   谢祈将思绪拉拽回来,脸蛋贴着傅厌的脖颈蹭了蹭,然后一点点压在他身上,他笑着问:“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在你之前十分钟。”傅厌垂着眼眸道。   “那你的评分怎么样?”   “还可以,及格了。”傅厌的手指勾着青年的短发,声音很散漫,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实际上对于傅厌来说,[雾刃小镇]这个副本相当于没动手,全靠谢祈过关。他有种被男朋友带飞的感觉,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的呢……挺爽的。   “阿祈辛苦了。”男人的手掌贴在青年后腰的地方,敛着眼眸笑了笑,“今晚给阿祈谢礼。”   谢祈一听这谢礼便猜得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男人的手指不怀好意地落在不怀好意的地方。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男人的脸,却也没舍得和傅厌分开,光明正大趴在傅厌的怀里,他声音懒洋洋的问:“你联系过其他人了吗?”   “都在,贺静泽还认识了个神棍。”   ——神棍?   谢祈眉心一皱,顿时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目光看向傅厌,傅厌垂眸一笑,手指捏了捏青年的后颈,跟捏猫似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谢祈:“……”   他是真的好奇贺静泽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我顺便问了贺静泽他们的副本通关条件。”傅厌低沉磁性的嗓音入耳,他缓缓道,“一样都是杀死山神的条件,不过他们那边的故事背景跟我们稍微有点不太一样。”   “这么说,只有我们这边受到其他玩家的干扰了?”   “也不一定只有我们这。”傅厌解释,“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家里有更多的蟑螂。那个信徒,绝对不是邪神唯一的信徒。”   谢祈点头:“说的也是。”   他轻轻啧了一声,偏头看向了窗外。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远处悬挂于半空中的人头所暴露出来的血管似乎越来越红了。   …   谢祈和傅厌在床上躺了很久,到最后还是贺静泽打电话过来询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馄饨才起身。而这一次的馄饨大军又多了几人,有桑琬也有崔和卿,还有一个崔和卿以及贺静泽在新副本认识的玩家。那玩家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看着有几分腼腆,见到谢祈和傅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祈含笑点点头。   吃过馄饨,贺静泽等人与谢祈、傅厌正准备分别。然而也是同一时刻,谢祈和傅厌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谢祈的手指猛地压在桌面上,脸色微白。   “握草,怎么了!”贺静泽紧张地盯着谢祈,却恍然觉得自己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   下一刻,他的眼皮倏然闭上。   同时段闭上眼睛的还有谢祈、傅厌以及桑琬。   叮咚!   四人的耳边响起沉闷的声音:[欢迎来到《无限求生》福利副本[神明法则]。这里,有十位神明,而你,将成为祂永远的信徒。现播报[神明法则]通关方法,成为信徒,取代神明。取代神明的方法只有一个——杀死神明!]   谢祈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他就像是被人从高处丢到了地上,后脑勺着地带来晕眩。耳边的声音逐渐消散,他眯起眼睛扭头看向四周,心中感慨:   真不愧是福利副本,竟然来得那么突然。   完全不给人休息和反应的时间。   谢祈喘了口气,观察四周的情况。他这次是在一个房间内,房间内的设施很普通,要说唯一特别的便是每一个物品上都刻着印记,谢祈拿起桌上的一个花瓶看了两眼,花瓶底部有个海浪标识。   他放下花瓶,走到窗口,将窗户彻底推开。   但先对上的却是一张稚嫩的女性脸蛋。小女孩看上去十二岁上下的模样,她眨眨眼睛,对谢祈道:“哥哥,刚才有好大的声音,是你在发火吗?”   谢祈挑眉:“嗯?”   小女孩自顾自道:“不要生气呀,作为新娘嫁给海洋之神是你的荣幸。”   新娘,嫁给海洋之神。   几个关键词一出来,谢祈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林溪的预知道具。   ……对上了。 第95章 神明法则   095.   谢祈一想到傅厌会来抢婚,眼底浮起莫名的笑意,别说,他还挺期待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不动声色,望着眼前这位类似于吐露消息的NPC,找出了小说电视中最常见的失忆套路:“没有生气,是我不小心摔倒磕了脑子,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吗?”   小女孩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她有些迷茫地眨了下眼睛,但还是乖巧应了一声好。   萨克里小渔村,一个位于偏僻沿海位置的渔村,如同这片大陆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样,他们信奉着一位神明,正是海洋之神奥利弗。   “海神奥利弗大人长久以来保佑庇护着每一位渔民,但奥利弗大人受伤了,大祭司说只有为奥利弗大人献上新娘,奥利弗大人的伤病才能逐渐好转,到时,奥利弗大人就可以继续保佑我们了。”   小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指着渔村外的海洋,顷刻时间内,原本还是蓝色的海洋忽然卷起了狂风,形成了一片可怕的漆黑。海水掀起巨浪,白色泛黑的浪头轰然倒下,溅起巨浪。   “哥哥你看,自从奥利弗大人受伤以后,每隔两个小时,大海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这样的大海会对渔民们造成很大影响,两个小时完全无法支撑渔民出海。”   谢祈缓缓点头。   随后有几分好奇的问:“所以奥利弗大人为什么会受伤?”   小女孩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和傅厌大人打架,打输了。”   ……傅厌?   谢祈眸光微微闪烁,“傅厌是谁?”   小女孩却轻轻拍了他一下:“哥哥,你要称呼祂为大人。傅厌大人是怪物之神,祂居住在……大海的另一边。”   手指指向海面,饶是谢祈的眼神再好,也无法看清楚海的另一边到底有什么。不过他想,又是怪物之神,又是傅厌的,多半就是他男朋友了。   他的思绪开始飞转,回忆起了刚进入副本之时,游戏系统的提示语:[神明法则]通关方法,成为信徒,取代神明。取代神明的方法只有一个——杀死神明!   眼下思索这句话,再联想到傅厌的身份,傅厌如今不就已经取代原先的神明了吗?那他这就算通关了?   不现实。   这个副本虽然被称之为福利副本,但绝对是所有副本中难度最大的一个,既然能让那么多人铩羽而归,就证明它的难度绝对在很多人的能力之上。   谢祈眼底藏着深意,唇边却露出了笑容:“我想去海边走走,你呢?”   小女孩摇摇头:“爸爸不让我去海边,海边太危险了。不过对哥哥来说肯定没关系,你是奥利弗大人的新娘,大海不会对你做什么。”   谢祈心道那这不是正合他意?   他对小女孩说了一句好,在小女孩的目光中前往了海边。   谢祈靠近大海的时候,那黑海还未转换为正常状态。他单薄清瘦的身影站在偌大宽敞的沙滩上,这边的沙滩格外特别,延伸进入海洋、与海水接壤的一侧有些白色的物件。谢祈盯着那物件看了会儿,弯腰俯身,长指捻着其中一块轻轻用指腹摩挲,片刻后,轻扯唇角。   待到潮水往后退了两米,谢祈拨开了沙子,果然看到了藏在沙层底下的一个有些破碎的人类头骨。他迎着冰冷的海风站在边缘处朝着漫无边际的沙滩看去,这里的海岸线很长,长到不知道能用多少人类的骨头才能铺就。   谢祈正想着,只见起伏不定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船,于大海而言显得格外狭窄如落叶一般的船只看上去摇摇晃晃,每一次随着海面起伏都有种要被深海吞噬的错觉。不过,也不知道是深海心软还是船长足够厉害,竟然也让他们安全回到了岸边。   从船上下来的是一个有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如炬,落在谢祈的身上,醇厚的嗓音响起:“大人。”   谢祈观察了一阵男人,忽而手指微动,颠了颠手里那截骨头,问道:“奥利弗大人,有过多少新娘?”   中年男人陡然听到这句话,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他甚至对谢祈的问题知无不言:“数不清,伟大的奥利弗大人所庇佑的远不止萨克里小渔村。”   谢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海洋之神庇佑很多村子,所以每个村子都会向奥利弗奉上合适的新娘。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为我解答。”谢祈道。   “您说。”   “这里的海岸线,是怎么形成的?”   “百年前,无数在大海中死亡的渔民,他们的血肉会被海洋生物啃食,而他们的骨头则会随着海浪一点一点回到这里。后来,奥利弗大人出现了,我们只需要每隔一月向奥利弗大人献上一位新娘,大人便会保佑渔民们平安回归。”   他似乎很清楚谢祈想知道的信息,非常尽心尽责地担任了一个NPC传递消息的角色。   谢祈敛下眼眸,他又问:“那么,这条海岸线里有新娘的骨头吗?”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当然。”   谢祈翘起唇,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是比深海还要浓重的墨色,他夸赞眼前的这位络腮胡中年男人:“不错的选择,一年只需要献祭十二人就可以保整个小渔村平安,这是笔很划算的生意。”   如果中年男人没有看到青年眼底的讥讽,或许他真的会点头。但他看到了,他在沉默一瞬以后,忽而说了一句:“大人知道吗?奥利弗大人豢养着一些神宠,奥利弗大人太喜欢它们了,喜欢到愿意将生命分给它们。不过这一次,听说傅厌大人斩杀了奥利弗大人最心爱的海妖之一。”   说完这段话以后,中年男人对谢祈轻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谢祈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起了深意。   …   当夜,谢祈在小渔村歇下。他的心情相当淡定,没有丝毫落入[神明法则]副本或者马上就要去当一个不知名物种新娘的慌乱。   他甚至因为闲着没事可做,放出了那只一直被他关起来的小黑猫。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宠物,只是他最初用一团鬼气捏出来的小物件而已。手指勾着小黑猫的尾巴,谢祈喃喃自语:“明天就要被送去当海神的新娘了,也不知道阿厌做好抢婚的准备没有。”   口中的自言自语还未消散,谢祈忽而听到耳畔响起极其沉重的撞击声,随后比系统更为悠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玩家数量减一,现存玩家98人。”   谢祈一顿。   目光穿过窗户看向依旧汹涌的海平面,眼中有些许的疑惑浮动。   ——奇怪。   以往每个副本除了[棋盘围猎]中的游戏[杀死国王],系统并没有刻意提醒过玩家存活数量。怎么这一回,又开始了?而且,这个副本的玩家人数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得多。   谢祈拍了下黑猫,黑猫便舔着爪爪消失不见。谢祈心里虽然感到疑惑,却也没有多想,而是合衣躺在了床上。但这一夜和谢祈想象的平淡实在有些不同,不到十个小时,玩家数量已经从98锐减到64。   每一次播报都能将人从昏沉的睡意中拉拽回来,谢祈在第二天的清晨揉着眉心,颇感无奈。   早上八点左右。   今天的萨克里小渔村没有太阳,天看上去阴沉沉的,谢祈站在沙滩上眺望海平面的时候,觉得天线和海面连成了灰暗的一部分。昨天见过的络腮胡中年男人踩着沉稳的脚步走到青年的身后,一双眼睛望着青年的背影,缓缓开了口:“我们该出发了。”   谢祈懒懒应了一声。   谢祈随着中年男人登上昨日见过的那艘船上,沙滩上几乎被所有的渔民填满。他们沉默地看着谢祈的背影掩入渔船,每个人的脸上是一种死一般的平静。谢祈靠在窗口的位置,目光落在渔民的脸上,他觉得大抵是渔民见过的太多,所以麻木了。   “我们要出发了。”   在中年男人之后响起的是渔船马达的轰鸣声,渔船在海面上飘了近三个小时,谢祈眼中的海岸线也从清晰逐渐变为模糊,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漫长的三个小时对于谢祈而言倒还算悠闲,他闭着眼睛睡了一觉,值得庆幸的是,这三个小时里并没有再响起玩家减少的提示音。   三个小时后,渔船停下的一瞬间,谢祈便睁开了眼睛。他神情淡然,姿态悠闲地迈着步子走到船头的位置,站在被海浪吹得飘动的船上,他如履平地。   眼前的画面和谢祈想象中有些许的区别,他们停在一块礁石的东侧,先不说这块礁石出现的地点让人无法理解,谢祈的对面、左右两侧、斜对面都是船,粗粗看去有十艘。   每一艘渔船上都有一个‘新娘’。   一群有男有女的‘新娘’对视一眼,在一个简单的眼神中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玩家。   所有的新娘都是玩家伪装的。   沉默之间,谢祈被中年男人催促着登上礁石,“你们登上礁石,等待一会,奥利弗大人就会派人过来接你们。”   谢祈嗯一声,轻松一跃上了礁石。等到所有的玩家都上了礁石,渔船们朝着前来的方向离开,偌大一片海面上顿时只剩下玩家们的身影。几个玩家对视一眼,开了口:“我先做个自我介绍?你们可以叫我谭浪,是玩家。”   说是自我介绍,其实也不过只是说个名字而已。   包括谢祈在内的十一个玩家都报了自己的名字,但至于名字是真是假,除了本人或许无人知晓。其他人低声交谈着眼下的情况时,谢祈的目光却落在了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年轻男人身上,对方的年纪看上去和谢祈差不多大,五官长得很是普通,是属于扔进人堆里一眨眼就能弄丢的类型。   但谢祈一见到他,脑海中便冒出了一道人影——上个副本里的男大学生。   注意到了谢祈的打探,那年轻道士朝着谢祈露出微笑,然后起身从其他人的身后走到了谢祈的身边,十分有礼地打招呼:“您好,久闻大名,我叫闻白。”   谢祈笑:“闻道长?”   闻白望着谢祈含笑的眼睛,不动声色开天眼,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片虚无。   谢祈,并非人。   闻白出生在道观,一身玄学之术学得出神入化,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解决不少,毫不夸张的讲,他完全能一眼看出来人与非人的区别,不过谢祈比较特殊,初见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几分怪异,真正要确认他身份特别,还得靠天眼。   “谢先生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闻白就行。”   “那你也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交流了几句,闻白正欲提起自家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蠢弟弟,眼角的余光却忽而瞧见原本只翻涌着巨浪的海面此刻竟然还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来。闻白神色一怔,拇指在其他几根手指头上点了点,算出危险靠近。   下一秒,泡影破碎,随后一道影子缓缓从其中冒了出来。率先出现的是一头如同绿藻一般的长发,随后才是一张怪异的人脸、颀长的身体、以及鱼尾。第一眼看到对方,玩家中有人脱口而出‘美人鱼’三个字,但再次仔细打量看去,却又觉得若是用‘美人鱼’三个字形容对方,未免有点侮辱美人鱼了。   它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皮肤是绿色的,上方还有蟾蜍的疙瘩,一个一个凸起。它的五官长得也不是很对称,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大的那只似乎还受过伤,眼球看上去有条裂缝。除此之外,血盆大口,左上右下,牙齿参差不齐。攀附在礁石上的双手有点像脚蹼,五指之间有皮相连,指甲又尖又长,轻易划破了冷硬的礁石。   “原来真的有美人鱼!”玩家的喃喃自语落入谢祈的耳畔,令谢祈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这一看,才意识到不止是说话的人,包括先前还在和他唠嗑的闻白也一副痴迷的模样望着这只怪异生物。   ……幻觉么?   谢祈面上冷静,实则悄悄用了道具[幻境],他没有刻意制造什么,只是将‘美人鱼’的真实模样放了出来。于是,刚才还沉迷于‘美人鱼’的惊天美貌的玩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美人鱼’相差不过几厘米的玩家蓦地瞪大眼睛,瞳孔震颤,身体猛地后退。   随后,是一句震天响地的国骂:“握草!什么丑东西!”   丑东西·美人鱼眼见着自己引诱的玩家一步一步靠近自己,马上它就可以伸出手去抓住他,将他带入大海,冷不丁听到‘丑东西’三个字,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谢祈看它那副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顿时有几分同情对方,然后回头对那玩家道:“它听得懂。”   玩家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丑的东西,一想到自己差点被蛊惑,觉得对方漂亮,只觉得恶心反胃地心脏都在发颤,他也没管谢祈,继续大声嘟囔:“听得懂又怎么样,它就是丑东西!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玩家忽而察觉到丑东西不见了。   随即,身体后侧有一阵阴冷的气息传来,他蓦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属实有些嚣张。这丑东西摆明了属于副本的一个boss,而他竟然在不知死活的挑衅boss。想到这里,他身体迅速一扭,手里的道具一闪而过,一把锋利的杀猪刀握在手里,朝着那闪烁着银光的长指甲砍下!   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杀猪刀与指甲触碰到的一瞬间,礁石周围的海水突然卷起了长龙,长龙咆哮着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直接将玩家给一口吞下!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长龙显然不止盯上了骂人丑东西的玩家,而是所有人。   嘭!   谢祈被长龙卷起,整个人跌入海水之中。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在坠海以后,他的身体有种被强烈挤压的感觉,就像是海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而现在,这个空间四侧的墙壁不停往里推进,只需要短暂的时间,他就会被彻底挤压成碎片。   他耳尖的听到了其他玩家的哀嚎。   同一时刻,谢祈察觉到道具不起作用。   ……为什么?   嘭!   又是一道耳熟的声音,但这一次与方才坠海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一次是爆炸声。   谢祈眯起狭长的眼睛,他整个人被挤压得有些变形,导致眼中的画面不怎么清晰。但依旧能看到满目的红色和碎肉。   是一个玩家被挤爆了。   距离谢祈最近的闻白额间似有一缕光闪过,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青白色,眼瞳不停地放大,直到某一刻感觉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消残,但眼睛却始终在寻找谢祈。   “玩家数量减三,现存玩家数量61。”   耳边传来提示语时,谢祈手中的黑色浓雾忽然散去,同时一道怒喝在暗沉的海洋中响起:“你在做什么!”   挤压的感觉悄然退散,所有的玩家如同一条废掉的鱼飘在大海中残喘。闻白花了最后一点力气用狗刨的姿势来到了谢祈的身边,“你还好吧?”   谢祈捏着手臂上的骨头,感受着[神明法则]副本带来的震撼。他天生就是鬼,死不掉,即便刚才那种挤压把他如同那几个死亡的玩家一样挤得爆炸,他也还是能活下来。   不过,这种可怕的束缚感还是让谢祈提了提神,再次意识到这个副本到底有多困难。   “我没事,你呢。”   “还好。”闻白大口喘着气,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海水之中自由呼吸。   不过,这也算不得多惊讶了。   闻白以及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已然全部放在了突然出现的那道声音上。声音的主人没有现身,不,它出现了。   顺着谢祈的视线看去,闻白看到了深海一角那大片的阴影。   玩家按兵不动,阴影与丑东西却开始争吵。丑东西愤怒得海藻长发不停飘动,那种刚刚才经受过的挤压感再次而来:“他们竟然骂我是丑东西!我要杀了他们!”   “你得等到大人丢弃他们以后。”阴影中再次出现沉闷的声音,对方并没有给丑东西回复的机会,一条长长的履带一样的东西从阴暗处探了出来,卷住每一个玩家的身体,于瞬间消失不见。   谢祈等人再次回神是在一个漆黑的地方,这片区域里只有一颗夜明珠闪烁着光辉,隐约照亮了面前硕大的……王座。   此刻的王座上坐着一个闭着眼睛休憩的男人,祂的肤色苍白,长发随着水流而动。   谢祈对这位明显是海洋之神奥利弗的神明没有太多的兴趣,他的目光落在奥利弗的身后,那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深邃的、奇怪的纹路。谢祈认认真真盯着那纹路看了半晌,却忽而发觉奥利弗睁开了眼睛。   与谢祈想象的不同,他以为海洋之神的眼睛应该是海的颜色,但实际上奥利弗的眼睛蓝到偏黑,黑暗之中似乎还藏着一点难以察觉的血色。   奥利弗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他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八个男男女女,却在目光触及到谢祈时,微微拧了下眉毛,但很快又问:“这就是我的新娘吗?”   “是的,大人。”阴影回答。   奥利弗数了下人数,“似乎少了三个。”   阴影:“他们惹怒了弍夭。”   奥利弗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这样啊,没关系,你再去找三位新娘就可以了。”   顿了顿,多补充了一句:“不要长得太丑的。”   海洋之神想要找到三位新娘简直不要太容易,这一次甚至都不用渔村的渔民们将新娘送到海上,站在海岸线上的青年女性只眨眼的时间便消失不见。被抓来的新娘并非玩家,而是NPC。奥利弗没有浪费半点时间,他拎起其中一个NPC让他站在那块巨大的石碑面前,随后手中出现了一把冰蓝色的长剑。   几个玩家沉默不语的对视,原以为长剑会刺穿NPC的身体,但奥利弗却只是划破了对方的心口,一滴血落入石碑纹路中,漆黑沉重的石碑竟然亮起了一道光,但这光也只是简单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化作黑暗。   奥利弗见状,抬手。阴影中的履带再次出现,卷走了那位NPC,很快,谢祈一行便闻到了血腥味。   “祂这是什么意思?”闻白挨在谢祈的身边低声询问,“是在利用别人的血做什么吗?”   谢祈的目光没有转回来,盯着石碑看了许久道:“你不是很会算吗?算不出来?”   闻白:“要不是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没什么恶意,我会以为你在嘲讽我。”   谢祈勾了勾唇。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一个玩家被强行推到了石碑前。那是个长相可爱的女生,顶多二十五岁的年纪,一双鹿眼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奥利弗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冰蓝长剑迅速落下。   女生被刺穿了手掌,浓郁的鲜血滴落纹路,却依旧只是让石碑稍微亮了亮,亮光很快熄灭。于是,奥利弗对待脸上的笑意很快散去,那条履带再次出现,卷上了女生柔软的腰肢。女生似惊慌地用手死死抓住履带,却依旧被这奇怪的东西送到了阴影的面前。   也是这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型乌贼,但与乌贼又有全然不同的地方,阴影的头是三角,身体坚硬如铜墙铁壁。三角的头上有三只大小一致的眼睛,且都是重瞳。被这重瞳盯着看的时候,女生觉得浑然一凉,随后一股血腥味袭来。   这怪物想吃了它!   意识到这一点的女生蓦地一改先前可怜的模样,她的手中出现一块道具,连眼神都变得阴狠起来。但是……没有用,道具没有起效。   对此,奥利弗表现得十分淡定,祂甚至转过头对那些面露惊慌或凝重之色的玩家们微笑道:“我之所以被称之为神,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掌管。这是我的世界,一片叶子,一滴海水,再或者你们所能看到的一个小小贝壳,都是我的所有,自然……也包括你们这些踏入大海的陌生人。”   所以,只要奥利弗愿意,别说道具了,眼前这群人的性命也只在祂的一个念头之下。   可……神明这般强大,玩家又无法使用道具,他们该怎么杀死神明?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这样的念头从每个玩家的脑海深处钻了出来,而女生看着巨型怪物那已经显露出来的尖锐牙齿,脑海中有无数的想法闪烁,蓦地,她尖叫出声:“尊敬的奥利弗大人,我愿意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只要,只要您愿意留我一条命!”   [神明法则]的通关办法,成为神明的信徒,杀死神明。   女生的额头有冷汗淌下,在尾音散去的那一刻她甚至还能听到自己那颤抖的每一个字。她的双瞳紧紧盯着那只怪物,见到怪物歪了歪脑袋,捆绑着她的履带再次将她送到了奥利弗的身旁。   奥利弗居高临下地望着女生,手中的冰蓝色长剑尖端似是垂落恰好抵在女生后颈的位置,奥利弗慢吞吞地自女生身旁经过,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女生的选择。   “成为吾之信徒,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同时,你可以掌管一方水域,成为水域的王。”   “你……愿意吗?”   女生被迫趴伏在地面上,她捏了捏拳头,低头望着地面的时候几乎能从中看清楚自己此刻的表情,她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口那两个字——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这个所谓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但此时此刻,她若是拒绝,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就在她紧张地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时,身后忽而有道嗓音响起来:“奥利弗大人,要先试试看我们其他人的鲜血吗?”   在谢祈出声的同一秒钟,其他人的视线倏地凝在他身上。闻白同样瞳孔地震,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停的掐算,可惜谢祈这人太过特殊,他根本算不出什么来,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转头去算那女生。再三掐算之后,他眼底的焦急似乎退却了一些。   其他玩家却与他全然不同。   其中一个体态魁梧的男人一时没忍住,直接嚷了句:“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被这个垃圾游戏折腾到现在,男人最讨厌的就是圣母和一些傻缺。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出声吸引了奥利弗注意的谢祈两样都占了。   见到NPC和女生的下场,魁梧男人和其他玩家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虽然知晓两人的遭遇肯定会落到他们身上,但晚一点死总归让人觉得留有余地。   而且,他们还能通过女生的选择知晓成为信徒且躲避危险的可能性有多大。   偏偏,偏偏就是谢祈这个家伙,开了口。   奥利弗看向谢祈,祂的这群新娘中,祂一眼便注意到了谢祈,原因是——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太丑了。”   此话一出,包括对谢祈有诸多怨言且在心底骂他是蠢货的魁梧男在内的所有玩家,脑门上都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题。闻白更是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将谢祈那张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依旧无法理解奥利弗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谢祈,长得丑?   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被抨击长得丑的谢祈是淡定的,他的目光划过角落的巨型变异乌贼,再想到那只绿色的‘美人鱼’,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一个长了眼睛但比不长眼睛还没眼光的神。   这位神还在皱着眉打量谢祈:“虽然我素来不在乎人类的皮囊,但是长得像你一样丑的,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本来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的,但现在……你介意我砍下你的头放血吗?”   谢祈提醒祂:“丑,罪不至死。”   奥利弗:“但神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不会是我要找的人,祂的眼光没有那么差,虽然祂和你长得一样丑。如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么你只有两个下场。”   “成为我的剑下魂。”   “或者成为我的信徒。”   奥利弗说到第二个选项的时候那双蓝到发黑的眼睛里有十分明显的嫌弃闪过,祂也将这份嫌弃表达得明明白白:“我并不是很想要这么丑的信徒,这会让我被其他神明耻笑。”   被攻击到这份上,谢祈觉得他手有点痒,但到底还是忍耐住了,脸上扬起微笑:“是么?您现在没有被其他神明耻笑吗?”   奥利弗赶紧抬手挡住眼睛:“你不要笑,你笑起来更丑了。”   谢祈:“……”   闻白:“……”   其他玩家:“……”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被嫌弃的是谢祈本人,但他们却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最终还是谢祈放过了这位见到他出头以后恨不得自戳双目的神明,自己动手在手腕上放了点血。白皙上的手臂上破开红梅时,饶是奥利弗也不由得被吸引了视线。祂觉得自己对这个丑陋的人类确实有点偏见,没想到他长得这么丑,但血却如此香甜。   那一滴滴的鲜血落在石碑的纹路,缓缓亮起了光。   奥利弗对谢祈根本没有抱有任何希望,祂想,这光很快就会熄灭。然而令祂完全没想到的是,微弱的光却越来越明亮,鲜血仿佛抛却了引力,开始向上蔓延,流淌经过所有纹路,最后在某一刻彻底爆发出光辉。   奥利弗的眼瞳一点点睁大,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深海祭祀的预言,灵验了! 第96章 神明法则   096.   在谢祈的鲜血照亮整座石碑以后,奥利弗脸上的惊喜和喜悦激动几近疯狂。   祂的嘴里始终喃喃着一句——深海祭祀的预言灵验了。   可深海祭祀是谁,它的预言是什么,除了奥利弗之外便无人知晓。   过于激动的奥利弗对其他的玩家没了半分兴趣,转头就吩咐那只巨型乌贼去准备明日的婚礼。骤然听到婚礼二字的谢祈眼尾翘起,长指轻轻蹭着一旁的珊瑚礁,却是什么都没说。而后,奥利弗亲自将所有玩家都送到了一个空旷的海下宫殿。   临走时,奥利弗望着谢祈的眼瞳依旧翻涌着喜悦,但多看两眼又觉得眼睛难受,于是对他道:“希望明日的你可以谅解一下,我可能会在眼睛上蒙上绸带。”   因为真的太丑了。   谢祈对于这位海神的审美不抱有任何希望,闻言只微笑着说了一句好,随后目送着海神的远去。待到海神的背影彻底消散在每个玩家的瞳孔之中,先前自我介绍叫做谭浪的年轻人看了眼谢祈,问他:“你明天真的要和那个劳什子海神结婚啊?按照我这些年看过的各种灵异传说,一般结婚当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我有男朋友。”谢祈盘腿坐在地上,“我的结婚对象只能是我男友。”   “你这意思是……你有办法?”谭浪的眼睛像是灯泡一样一点一点被点亮,充满希冀地盯着谢祈看。   谢祈淡定:“没有。”   谭浪:“……”   谢祈:“但船到桥头自然直。”   谭浪:“……”   怕就怕这船连桥头都到不了。   不过这样傻呆呆待着也不是一回事,玩家们自发凑到一起开始交流,分享自己在进入副本以后得到的信息。虽然都是无用信息,却也算打发了时间。直到将近半个小时以后,一道人影出现了海底宫殿。   绿皮肤的美人鱼将脸贴在宫殿的透明大门上,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盯着玩家,那眼底的恶意和嗜杀展露无疑,似乎还在为先前玩家骂它是丑东西生气。   谢祈偏了偏头,他待得位置特别,一偏头就能看到那张绿色的脸,手指往大门上敲了敲,他忽而开口:“嗨,美人鱼。”   美人鱼愣了一秒,缓缓歪过头。   谢祈对它露出笑容,随后睁眼说瞎话:“你别听之前那个人胡说八道,我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美人鱼听到这话,眼睛似乎亮了亮,手指抠着大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真、真的吗?”   谢祈点头:“当然,我这人打小就不爱说谎,我说你好看,你肯定就好看。你要是不信,你问他。”   谢祈的手指指向了闻白。   闻白:“……”   他望着那只丑陋的海洋生物充满希冀的大眼睛,闭了闭眼睛,出家人不打妄语,但他这样的道士最擅长胡说八道。于是,他学着谢祈微笑,语气温和低柔,眼神里满是真挚:“当然。”   谭浪等一行玩家:“……”   而就在其他玩家还暗自嘀咕谢祈和闻白到底想干嘛的时候,谢祈终于开始试探:“我看奥利弗大人身旁的信徒长相都不错,成为奥利弗大人的信徒需要什么条件吗?类似必须如同大人您一样长得好看?”   绿皮肤美人鱼完全被谢祈的几个重复的‘好看’吹捧得飘飘然,整条鱼如坠云端,没过脑子话便从嘴里蹦了出来:“当然不是,我只是奥利弗大人豢养的海妖之一,并非信徒。至于信徒,当然是要将心脏奉献给大人。”   谢祈眸光闪动,问它:“比如?”   绿皮肤美人鱼长相怪异的细长手指隔着透明玻璃指着谢祈的心脏,眼神里充斥着疯狂:“在你的心脏上刻上奥利弗大人的名字,从此你的一切都将由奥利弗大人掌控,这是信徒的最高荣耀。”   谢祈听懂了。   用更简洁的词语来形容——傀儡。   “那么,要如何才能成为奥利弗大人的信徒呢?”   “这很简单,奥利弗大人的信徒分三种,第一种是自行参拜,第二种是前往陆地信徒自发建造的海神神庙,最后一种最为特殊,海洋之上同样有一座海神神庙,找到神庙,进入神庙就能成为奥利弗大人的信徒。”   “还有一个问题,”谢祈面上不动声色,似在认真考虑成为海神信徒的可能性,“成为信徒需要奥利弗大人的同意吗?”   “前两种不会,后者会。”美人鱼晃着尾巴,回答得尽心尽责,“因为海洋上的海神神庙是奥利弗大人亲自铸就的,比较特殊。”   将自己想得到的回复全部得到,谢祈的心情还算不错,以至于能对眼前这只丑陋的绿皮肤美人鱼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谢谢你的告知,对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绿皮肤美人鱼眨眨眼,它原本是来找麻烦的,发生在王座的事情它已经听说了,它也知晓奥利弗大人一直寻找新娘究竟是因为什么。深海祭祀曾经预言过,海洋之神若想打败怪物之神,占据祂的神庙,信徒,只能从怪物之神的伴侣身上下手。而怪物之神的伴侣,会被那些人类信徒送入海中。   他的血能照亮整块石碑。   现在,怪物之神的伴侣找到了,所有其他的那些玩家对于奥利弗而言其实已经没用了。若换做往常,奥利弗早就将他们扔给海妖们,让他们成为海妖的口粮了。但今天或许因为终于找到了能够吞噬怪物之神的手段和方式,所以过于激动,对这些玩家也没有了半分兴趣。   所以,美人鱼想把这些曾经骂它长得丑的家伙给撕了。   但现在,好像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们都夸它长得好看。绿皮肤美人鱼摸着自己的脸蛋,甩着尾巴飘飘然:“没事了,我就过来看看。”   它说完,又飘飘然离开,连背影都透露出一种欢快和愉悦。   先前那位差点成为奥利弗信徒的女生幽幽看了眼表情淡定如常的谢祈,声音幽幽:“果然,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谭浪哈哈笑出声:“妹妹,以后出去了千万记得,帅哥的话更不能信。”   谢祈被这两人合伙打趣,也没有露出丝毫尴尬和不满,只唇角含笑点头:“说得有理。”   插科打诨之后,众玩家的注意力再次放在了副本本身上。方才绿皮肤美人鱼说的很清楚了,成为奥利弗的信徒就相当于做奥利弗的傀儡。而按照心脏刻上奥利弗的名字、为奥利弗献上生命的说法——   “言外之意应该就是一旦成了神明的信徒,生死就由神明掌控了?这不妥妥将性命交给了神明吗?”   这种事情,玩家根本不会同意。   谢祈听着谭浪的分析,垂下眼眸。乍一听好似的确如此,但按照上个副本的邪神信徒的行为……对于一些玩家而言,似乎也存在好处。只不过,这种好处不能随便尝试,得承担被游戏系统发现的风险。   “我研究过这个副本的一些规则,刚进入副本的时候系统有提示通关规则,你们应该也知道,杀死神明取代神明是最终条件,至于如何取代如何杀死的前提是成为神明的信徒。”女生沉着眉眼侃侃而谈,那双鹿眼与她此刻的模样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我觉得规则有古怪,神明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信徒取代自己。”   “不是规则有古怪,”谢祈缓缓开口,“而是游戏难度上升,毕竟是福利副本。”   女生突然抬起手:“说起福利副本,我都没听说过还有福利副本的存在,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现场所有的玩家似乎对福利副本都没有了解,一时间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谢祈的身上。   谢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福利副本就是,通关这个副本,你就可以彻底离开游戏了。”   此话一出,偌大的海底宫殿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望着谢祈的目光里都夹杂着惊疑不定,谭浪一把抓住谢祈的手臂,眼底已经染上水渍,他磕磕绊绊的问:“真的吗?过了这一关,就再也不用玩这垃圾游戏了?”   谢祈抬手轻巧地将手臂从男人手中挣脱出来,敛下眉眼的模样看上去冷静清隽,他浅浅应了一声:“遇到过的一个玩家是这么说的。不过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想要通过这个游戏,恐怕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也没所谓,”谭浪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老子现在战斗力又百分之百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谢祈给出的好消息内,女生也一样。她暗暗掐住手掌心,走到谢祈面前抬起手:“我叫冯思雨。”   谢祈和她礼貌碰了下,点头。   …   谢祈给出了福利副本的消息以后,在场玩家们对他的态度明显亲近了几分。以至于第二日到来,当绿皮肤美人鱼再次出现打算接走谢祈前,玩家们纷纷皱着眉头,心底浮起了担忧。   闻白和冯思雨一左一右站在谢祈的身旁,谭浪也挤过来:“不会真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谢祈对他们仨勾了勾手指,然后垂着眼眸低声问道:“身上有什么道具吗?”   又偏头问闻白:“你弟弟那儿有个类似心灵感应器的供香很管用,你呢?有没有类似直播作用的道具?”   闻白:“……首先你要搞明白一点,道具是随机掉落的,凭我的本事能捡到道具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没资格要求这垃圾游戏给我特定的道具。”   冯思雨和谭浪在一旁使劲点头,前者道:“而且我们用不了道具。”   谢祈:“在海里用不了道具,不代表一直无法使用道具。”   他想了想又继续问:“那么,可以实现通讯一类的道具有吗?”   “这个我有。”虽然不知晓谢祈心底到底存了什么样的想法,但冯思雨表现得相当信任他,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银色小牌,上面写着联络器,“有点像通讯器,不过这边也无法演示给你们看。”   “放着吧,用得到的。”   说着,青年修长冷白的手指朝着几人勾了勾,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垂眸凑过去。   没几分钟后,绿皮肤美人鱼再次出现了海下宫殿,它将谢祈带走,临走时它听到女生的声音在身后追着响起:“美人鱼,奥利弗大人结婚,我们可以去观礼吗?”   绿皮肤美人鱼看向她。   谭浪从冯思雨的身后挤出来,一张笑脸看上去极其虚伪,但偏偏口中彩虹屁接连不断,哄得美人鱼又快晕了。他说:“亲爱的美人鱼大人鱼美心善,一定不会拒绝我们吧?您看看您的皮肤,简直比我见过的绿宝石还要有光泽,看看您的头发,比我用的几百块洗发水洗出来的还要顺滑,再看看您的……额,尾巴,强健、有力、跟个扫……突出一个漂亮!”   顺带竖起一个大拇指。   闻白几人面无表情看他,心中复杂——想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应当也是挖空了心思的吧?真是挺不容易的。就是不知道这位绿皮肤美人鱼到底有没有脑子,会不会分辨……   想法还没有落下,那绿皮肤美人鱼已经开始疯狂甩动尾巴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接受赞美的愉悦,绿皮肤美人鱼来到谭浪的面前,夸他:“你好有眼光!”   谭浪带着点心虚嘿嘿笑两声:“过奖过奖,主要还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别的玩家:“……”   虽然这些夸奖让旁人听了一言难尽,但效果还是好的。起码,这条绿皮肤的美人鱼二话不说就带着他们一起离开了。但也仅仅只是将他们带到了海下神殿大门口,绿皮肤美人鱼带着谢祈不见踪影,留下其他玩家面面相觑。   几人对视一眼,几个不明所以的玩家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闻白:“先探查一下地形。”   海神的神殿非常宽敞且庞大,闻白等人也算来过一次,但这第二次和第一次的感觉全然不同。先前他们被强迫带入神殿内部,也只见识到了奥利弗的王座与那座神奇的石碑。而今,他们可以看到整座神殿的外部特征,且看到了驻守在神殿外部的信徒。   当闻白等人几人靠近的时候,有几个信徒正在低声的交谈:“今天来了好多神使,我听说奥利弗并不是想要结婚——”   视线转到闻白脸上,说话的信徒蓦地闭上了嘴巴,见状,闻白眼神微微闪烁,却也只是朝着对方微笑,然后带着人走过一段距离。   其他的玩家已经忍耐不住了:“果然不是普通的结婚吧?谢祈真的不要紧?”   谭浪挠挠头:“应该没事儿吧?他自己说的没事。”   …   谢祈随着绿皮肤美人鱼来到神殿内部,奥利弗如祂昨天所说竟然真的将一缕绸带蒙在了眼睛上方,将嫌弃谢祈容貌的姿态做足了。谢祈在心底啧了一声,虽然他一向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皮囊,但是一次两次被一个恋丑癖如此刺激,心情也说不上多好。   奥利弗在谢祈开口之前便主动道:“今日,会有无数神明的神使来到海底神殿见证你我的结合,包括怪物之神。而在这之前,我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   奥利弗虽然遮住了眼睛,但祂的视线还是在第一时间盯上了谢祈的眼睛:“我要带你去神庙,你将成为我的第一信徒。”   早已从绿皮肤美人鱼处得知神庙和信徒究竟意味着什么的谢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神情淡定地应了一声,顺口一问:“你要带我去哪边的神庙?”   奥利弗微笑:“自然是海上的。”   话音落下,谢祈只觉得脑海中传来轻晃,等到整个人冷静下来,他抬起眼眸,看到了神迹。   ——或许是可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眼前的画面。四周是漫无边际的深海,海水依旧如同谢祈先前所看到的那般咆哮着汹涌澎湃,如同一只陷入疯狂的巨兽,一不小心便能被轻易吞入腹中。而就在这一片深海领域之上,一座神庙以悬空之姿坐落其上。   神庙的范围很大,建筑宏伟,它的最前侧和最上方分别伫立几座雕像。谢祈凭借着自己的好眼神认出坐落在神庙前方、如同守护神一般的是绿皮肤美人鱼,美人鱼的右侧也有一个雕像,但谢祈没见过雕像本人。而神庙的上方,巨型的乌贼三角头扬起顶着同样昏暗的天,履带般的触手分别攀附在神庙的四周。   有点神庙的样子了,就是看着怪渗人的。   奥利弗看着青年站在门口,清瘦的背影笔挺,视线端详着神庙的每一处,催促:“可以进去了。”   “好。”   他随口应下,低头看向台阶。   台阶从神庙的大门口延伸出来,没入海水中。而此刻,谢祈就站在台阶之上,远离了海水,同样还未抵达神庙之中。他的手指似无意摩挲着道具带着凹凸不平的表面,眼底有意味不明的笑意闪过。   啪。   他一脚踩进神庙之中。   一进入神庙,巨大的、与奥利弗本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神像伫立在最中央的位置,且以沉默注视着谢祈,同时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很奇怪,方才他与奥利弗面对面站着都不曾感觉到这么强大的压迫力,可如今面对一座神像,感觉倒是更明显了。   谢祈望着神像的眼睛,窒息感越来越重,心脏上传来疼痛,他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耳边响起了悠远沉闷的声音。随着声音一点一点散去,他的眼中闪烁出缕缕深蓝色的光芒。   叮!   [恭喜玩家谢祈成为海洋之神奥利弗的信徒。]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谢祈偏了偏头,眼中的深蓝一闪而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脚踝上。透明的触手不知从何方钻出来,如同远行的宠物终于找到了许久未见的主人,亲昵地用柔软蹭着裤腿下的一截白皙。   谢祈敛下眼眸低笑,朝着触手抬手。   冰凉柔软的感觉从脚踝转移到了手腕,谢祈一步一步离开神庙。他站在神庙口,目光落在了早已暴露真实目的,露出兴奋神色的奥利弗身上。奥利弗一把扯落了脸上蒙着的绸缎,纯白色的绸缎被风轻轻一吹便落至海面上,随后很快被翻涌上来的浪头打下。   “傅厌,”奥利弗的眸光紧紧盯着某一处,“你不出来见见他吗?”   海面逐渐趋于平静,似有人影从深海的尽头一步一步走来。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袍,长袍尾部没入深海,缓缓抬起了头,苍白俊美的面容下漆黑狭长的双眼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神庙前的青年,薄唇一动,谢祈唇角挑起笑意,但同一时刻,他的笑容僵硬,心脏仿佛在开裂。   奥利弗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谢祈的身旁,目光好整以暇端详着谢祈陡然苍白的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张扬。他想抬起谢祈的脸,又因为对方长得太丑而放弃了想法,但始终都记得如何嘲讽惹怒傅厌:“今天之后,他就会成为我的新娘,所有神明都将作为见证,包括你在内呢——亲爱的怪物之神。”   傅厌垂眸看他。   眨眼间,那根缠着谢祈不肯松手的触手已然脱离,继而如离弦的箭一般刺入奥利弗的心脏。可奥利弗早有有所防备,漫天海水从傅厌的身后卷起一道巨墙,如同海啸一般蜂拥着朝着傅厌扑过去。   祂没有再看一眼谢祈,手抬起,呼啸着的海水如同有自我意识,一部分卷着长龙落入祂的手中,继而一寸一寸变得坚硬锋利,化作了那把冰蓝色的长剑。   奥利弗站在海水之上,嘲笑傅厌:“怎么,亲爱的怪物之神是想跟我抢新娘吗?可惜呢,你现在站在我的地盘,而非你那个混乱又肮脏的深渊尽头。”   “深海祭祀曾预言,杀死你的唯一办法就在这个弱小人类的身上,现在看来,预言该成真了。”   福利副本的背景是一片被神明的神力所笼罩的大陆,整片大陆一共有十位神明,分别是海洋之神、怪物之神、邪神、大地之神、虚空之神、记忆之神、智慧之神、白昼与黑夜之神、和平之神、地狱之神。   十位神明各自瓜分所属地,多年来勉强也算相安无事。直到某一日有神明逐渐发现,不同的神之间,也有着不同的强大。譬如邪神凭借着多年来招揽信徒以及养料充足,神力越发强大,邪神的信徒仗着邪神强大的神力与能力,开始对其他神明的信徒动手。   至此,大陆的平衡被打破,哪怕和平之神在其中不停迂回、劝解,也没有任何作用。而后,和平之神多年不见踪影,从不现身。其他神明只以为是祂在劝慰过程中自尊心受挫,所以闭门不出。结果,某一天记忆之神在和平之神的神殿里看到了一段和平之神被邪神吞噬的记忆。   这一回,不止是信徒与信徒之间的矛盾爆发,神明与神明之间也彻底撕破了和平虚伪的假象。   邪神见状便更加肆无忌惮,祂开始了祂在这片大陆的征伐。奥利弗是祂成为唯一至高神道路上的第三道坎。在邪神的面前,奥利弗受了严重的伤,最终逃回了海洋。而一到海洋,就跟上了buff似的,饶是邪神也无可奈何祂。尽管逃过一劫,奥利弗却并不满意。   祂认为自己也该变得强大,于是祂将目光放在了无尽深渊的怪物之神身上。   这位怪物之神能力一般,但无人能找到祂。这时候,深海祭祀终于露面,告诉奥利弗,祂需要找到怪物之神的伴侣,就能引得怪物之神现身。   奥利弗一向信任深海祭祀,便一直遵循着祭祀的预言。   预言进行中,奥利弗豢养的一只海妖却意外碰上了怪物之神,还被对方砍下了头颅。新仇加旧怨,奥利弗今日绝对不会放任对方离开。   “你尽管试试。”傅厌站在深海尽头,眼底盛着冰冷。   海水卷起,奥利弗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但同一时刻,海底传来巨大的动静,嘭!巨大的不明生物从海洋之中露出了巨大的长爪,奇形怪状的脑袋顶着海水自海底破水而出,猩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奥利弗。   天空远处响起怪鸟的嘶鸣,巨大的怪鸟张开翅膀靠近时,羽翼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在宽敞的海面落下大片阴影。   傅厌眼底浮起冷嘲。   …   “怎么回事?”   海底神殿忽然开始强烈地摇晃,硕大的夜明珠与神殿一角开始晃动。闻白等人用手扶住高高的长柱,眼底浮起怪。还不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再次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随后,庞大的阴影坠落,像是一只巨大的脚,直接踩碎了整座神殿。   玩家们:“……”   闻白、谭浪与冯思雨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   在他们与谢祈制定的计划里,只要海底发生动乱,他们就可以趁着骚乱离开这片海域。今天的日子选得恰到好处,说来还要感谢奥利弗,因为所谓的结婚,所以海面上有许多信徒们前往海洋之神神殿的船只,几个玩家从海水中冒出脑袋,目光老远就能看到尽头。   “那里什么情况?”谭浪似是在喃喃自语。   他们的视力只能让他们看到远处有水雾升腾而起化作了漫天水汽,随后,完全找不到边界的庞大生物发出凄惨的嘶鸣,巨大的手足疯狂拍打着海面,又在某一刻消失不见。   怪鸟俯身跃下,利爪划过一处,又从他们头顶飞过,带来阵阵浓郁的血腥味。   “很明显,打起来了。”冯思雨道,“但至于是谁跟谁打起来了,我们没必要管,赶紧回岸上,我们得赶紧找奥利弗的神庙。”   谭浪爬上船,喘了口气:“道理我都懂,那么问题来了,谁会开船?”   玩家们面面相觑。谭浪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了答案,轻哼一声,开始转动马达:“谁都不会开,那我就不客气了,要是出什么事,可千万不能甩锅到我头——芜湖!”   马达骤响的时刻,整条船迅速飞驰出去,刚爬上船站稳的几个玩家因为惯性又一屁股跌坐下来,嘴里骂人的话已经到唇边了,想起方才谭浪的警告,又默默闭上嘴。   要在海面上驾驶一艘船显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谭浪所驾驶的渔船船头完全不受控制,左右来回摇摆,一次两次旁人还能接受,来到三次四次的时候,包括闻白在内的所有玩家全部以整齐的姿势趴在船边上,翻着白眼干呕。   “你大爷的……就算你提前说了你也不能这样开船,我yue……”   这边距离海岸起码有三个多小时的航程,再加上谭浪船技不稳不一定能顺利找到回程的路,玩家的心底便浮起了浓浓的不安和恐慌。   他们觉得,或许需要谁来救救他们。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海水中便冲出了巨型乌贼巨大的三角脑袋,那三角脑袋恍若一把利刃,竟然是直直朝着船只的中央而来,而三角脑袋上最上方的重瞳死死盯着它们,眼中的嗜杀气息浓重。   “草!”谭浪低咒一声,迅速操纵着渔船往一边转过去,同时大喊,“快弄死它!”   “你说的简单!”魁梧男人大吼出声,但手上的动作却也十分迅速,一个道具立马甩了出去,脱离了海洋之神对于海水的掌控,道具起到了完美的作用,在笼罩住那巨大的三角头时,三角头突然消失不见。   谭浪趁机加足马力,渔船在海面上破开一条白色水浪,冲了出去。   “这什么道具?怪牛逼的?”   “类似于空间转换,被道具笼罩的所有人或物都会转移到其他地方。”魁梧男人介绍道。   “所以你给转移到什么地方了?”   “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这东西太大个,用这个道具太吃力了。”魁梧男人神情染着点严肃,“所以,我们最好得快点,否则这只大乌贼会很快追上——”   嘭!   渔船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条履带从船底探出来,成捆绑的姿态整个渔船绑住,随后猛地用力。船体与船上的玩家瞬间天地颠倒,扑通扑通全部掉进了水里。   闻白一头扎出海面,却见那条履带并没有消失,反倒是朝着他探了过去,眼见着即将包裹住他的脑袋,闻白眼瞳一缩,迅速往后撤去。   这一次,道具又不管用了。   闻白的目光扫过四面八方,手指掐算,朝着其他人大喊:“右边!”   众多玩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跟着闻白前往右侧,闻白游过一段距离回头,只见那只已经见过的巨大怪鸟俯身下来,落在他们原先的位置,狠狠用尖锐的鸟喙啄进了巨型乌贼的重瞳之内。乌贼嘶吼,无数履带自它身上向外延伸,因为疼痛而不停拍打、卷起海水。   怪鸟却没有再次进攻,而是扭头看向了闻白。   闻白一怔。   一秒钟后,怪鸟飞来,巨大且尖锐的脚趾勾着闻白几人的身体,张开双翅朝着远处飞去。   海里之外,男人修长冷白的手指掐住奥利弗的脖子,手腕甩动将祂压在了巨大的礁石上。奥利弗的脸色愈发苍白,那双蓝色泛着黑红的瞳孔里染上血腥气,抬手间无数光华从偌大的海上神庙以及陆地各处飞来,如有自我意识,迅速聚拢到了奥利弗的身上。   海风吹来,扬起傅厌的短发,男人的眼眸里是无边无际的冷意,薄唇勾起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些来自信徒的信仰竟然在无数透明触手的攻击下被轻易捏碎。   陡然见识到这一幕,奥利弗的眼底也浮起了惊讶。不对,这不该是怪物之神的能力,印象中怪物之神比起祂明明弱上许多,一直以来祂无法吞噬怪物之神的原因只是怪物之神藏得太好了。   “你——”   唇边溢出声音,奥利弗的眼中、傅厌的身后突然凝聚起了一层一层的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铺在海面,像是完全隔绝了脚下的海洋。奥利弗见到这一幕,才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的神力催促着海水倒灌咆哮,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始终都是黑暗,以及黑暗中露出了怪物模样的黑暗生物,毫无海水痕迹。傅厌的视线浅浅划过那只黑暗生物,黑暗生物出人意料地低了低头,是臣服的姿势。   下一刻,黑暗生物嘶吼着奔向奥利弗。   奥利弗见状冷笑一声,被傅厌控制住的身影化作一道水流,自傅厌手中消失,又流淌至黑暗中的某一处,重新凝聚起来。   祂望着傅厌,问他:“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有位信徒。”   奥利弗看向站在神庙前方台阶上的青年。   黑暗中谢祈的身影若隐若现,或许是出于神明与信徒羁绊的缘故,即便如此,奥利弗还是能轻易捕捉到谢祈的存在。祂注意到谢祈那只右手始终按压在心脏的位置,沙哑的嗓音如同远古传来的呼唤——   “海洋之神奥利弗的信徒,请将你的一切奉献给奥利弗,神明将照耀你所行的每一方土地。”   谢祈能感觉到心脏处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的额角黑发微湿,落下几滴冷汗。谢祈很少有这种疼痛的感觉,他作为鬼王,心脏不过是装饰,但就是从这个地方蔓延出来的疼痛让人控制不住想屈膝。   他一点都不怀疑,某一刻,他会因为海神与信徒的联系而浑身爆裂而亡。   “怪物之神,你看到了吗?”奥利弗张开双臂,水流自他的后背流淌到手腕,海水的腥味在寂静的黑暗中传播,“他快要死了。”   “而你,可以选择,是让我放他一马,还是你被我吞噬。”   “我觉得,”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在奥利弗的身后响起,谢祈单膝跪在地上,对上奥利弗望过来的双眼,泛白的唇角挑起弧度,“你在做梦。阿厌——”   傅厌眼底冷凝成冰,触手迅速朝着奥利弗而去。奥利弗猛然皱眉,利用水流躲过的同时,心中浮起了几分意外和不明。   这算什么意思?   怪物之神一点都不在乎谢祈的性命?   深海祭祀的预言,出现问题了?   无数问题盘踞在脑海中,奥利弗的耐心开始逐渐消退。祂的身体无声无息接近傅厌,靠近对方的一刹那,冰蓝色的长剑在黑夜中亮起银光,刺进了傅厌的胸膛。   然而傅厌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无数的触手自奥利弗的身后涌现,分别箍住了祂的脖颈、手臂与长腿。奥利弗感受着浑身被束缚,嘴角却不慌不忙地泛起冷笑:“这对我无用。”   而且……   “既然你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性命,那么,作为他信奉的神明,我将收走他的性命!”   只眨眼间的事情,谢祈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紧接着,他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从心脏所在的位置开始开裂,一秒一秒,一声一声地卡拉卡拉,在整个人彻底破裂成碎片的时候,嘴角噙笑的奥利弗却蓦地僵住了。   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刺啦一声开裂,随即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仓促之间,还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奥利弗试图再次化身为水流躲过这奇怪的一幕,然而无比古怪的是,即便祂如此,那水流却在瞬间化作冰块,再一点一点开裂碎掉。   与祂完全不同的是,已经彻底碎裂甚至被海风吹散的谢祈,又逐渐聚拢。   那些散落在黑暗空间内的碎片、粉屑被风卷起,重新凝聚成了人的模样,风散去,率先露出一张清隽精致的脸,狭长潋滟的桃花眼眼底不再是破碎的痛苦,而是无数可藏的笑意。   “伟大的奥利弗大人,希望你能用你的生命,为我照亮每一寸我所行的土地。” 第97章 神明法则   097.   黑暗逐渐退散,重新归拢在道具[黑暗降临]之中。   [死亡转移]同时被谢祈的手指勾着收起,神庙下的海水似乎逐渐变得平静,那些从无尽深渊而来的怪物们纷纷离开,男人的身影从远处踏碎海面来到青年的面前。   谢祈仰起头,眼底含着笑意正欲开口,然而却对上了一双冰冷深邃的眼睛。傅厌的长指捏着他的下巴,俯身落下,唇齿交锋,比起方才的打斗似乎更凶猛。   被咬住舌尖掠夺的谢祈轻轻嘶了一声,修长清瘦的脊背压在身后神庙的长柱上,属于傅厌身上的微冷气息覆盖了海水的腥味,泛着幽幽冷香,肆意侵略着青年的鼻腔。他抬起手,柔软微凉的指腹按压在傅厌的后颈,又一点一点抚过对方的脑后,姿态里满是安抚。   可好像没什么用。   直到谢祈觉得可能因为窒息死亡的时候,傅厌才勉强侧了侧脸,将新鲜的空气渡入谢祈。他垂着眼眸去看身下的青年,桃花眼里仿若盛着一汪春水,潋滟春色尽数归拢其中,一眼看不尽。眼尾的潮红显眼,沾着点点水色,如同开在无尽深渊的荼蘼,漂亮得不可思议。   “阿祈,我不喜欢这个道具。”男人俯身重新贴上谢祈的脸,修长的手指抵住青年的后脑勺,声音低哑。   谢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气什么。   修长的手臂环住男人的长颈,他眉眼泛着温柔地安抚他:“左右也用不了几次,放心,能不用的时候我肯定不用。”   傅厌眼眸沉沉望着他,没说话。   傅厌在常人面前可能表现得冷淡,但实际上在谢祈面前没什么脾气。如今这样一声不吭的沉默已然代表着心情不佳。很显然,他对谢祈的话并不赞成。   谢祈只能继续哄他:“那再亲一下?”   他主动将唇贴到男人的唇角,低吟间戳戳傅厌劲瘦的腰,问他:“触手呢?想摸。”   透明触手听话地蹭了蹭谢祈的手腕,被谢祈捏在手中把玩。   神庙前的气氛逐渐转为温馨,巨大的怪鸟去而复返,庞大的身体却并未在神庙停留,在傅厌抬手之际,一枚小巧的通讯器跌落在他掌心。谢祈盘腿坐在台阶上,探头看了一眼,开口:“这是一个玩家的联络器。”   傅厌将通讯器递到谢祈手里,通讯器看着格外小巧,是耳机模样的,纯黑色,上方有一个按钮,当谢祈按下时,通讯器忽然亮了亮,随后有一道试探的声音传来:“谢祈?”   是冯思雨的声音。   谢祈应了一声,问他们:“安全到陆地了?”   冯思雨:“对,多亏了一只大鸟把我们送过去的。你现在怎么样?”   谢祈:“还不错。”   他又问:“找到海神神庙了吗?”   冯思雨回了句当然。其实根本不用多费力的寻找,因为围绕着大海的渔村渔民几乎都是海洋之神奥利弗的信徒,这也就导致每个渔村里都有一座渔民们自发建造而起的海神神庙。   冯思雨等人找了个身为信徒的渔民,询问了该如何成为奥利弗的信徒,刚得到回答,且众多玩家还在皱着眉对成为信徒排斥的时候,冯思雨先感觉到那个被怪鸟带走的联络器有了回应,于是迅速接通。   “大家都对成为奥利弗信徒一事怀有很大的疑虑。”冯思雨道,“如果你只需要一个信徒的话,我、闻白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冯思雨的另外几个联络器都在玩家的耳朵上,闻白听到这段对话,习惯性地掐了掐手指,忽而道:“让冯小姐来吧。”   冯思雨看了闻白,她没错过闻白的小动作。在看到闻白的道士打扮以及他的小动作时,冯思雨便知晓闻白是什么身份。当然了,现在的很多道士都是骗子,不过恰好冯思雨听说过闻白,她没告诉闻白,她曾经去过闻白的道观,自然也知道闻白这个道士是不是有点真本事的。   所以……此刻他多半是算出了成为海神奥利弗的信徒没什么危险,才会说出这话。   冯思雨:“那我就不谦让了。”   冯思雨在其他玩家震惊的目光下走进了神庙之中。陆地上的神庙恢弘气势自然比不上海上的神庙,占地面积很小,连内部的雕像看着也与真正的奥利弗相差甚远。冯思雨俯身跪在在神像前,念着:“亲爱的海洋之神奥利弗大人,我以生命起誓成为您的信徒,从此往后,我将在心脏刻上您的名讳,愿我往后所行每一寸土地都有您的神光照耀。”   “这样就算成功了?”谭浪站在闻白的身旁,手指蹭着下巴蹙着眉,眼底有几分不可思议,“成为信徒的方法也太简单了。”   “没听之前那条美人鱼说,信徒还分三种吗?”   “哎呀,那家伙现在都不在我们这边了,别喊它美人鱼,还是丑东西更合适一点。”谭浪翻个白眼,说话间又看到冯思雨起身,顿时好奇地凑过去问她,“有没有什么感觉?”   冯思雨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心脏有种束缚感。”   谭浪震惊:“就那么一句话,还真这么管用啊?”   闻白拍了拍灰扑扑的道袍,说道:“有神的世界,总归要特别一点。”   谭浪心道也是,眸光一转转向似乎化作平静无波的海面,问身旁的几个同伴:“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等谢祈通知。”   …   谢祈和傅厌一同走进了海上神庙,一边往里走,谢祈一边听傅厌说怪物之神与无尽深渊的事:“我在无尽深渊没有碰到玩家,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原本那怪物之神的信徒。”   怪物之神和其他的神明有些许的不一样,无尽深渊的大部分生物都没有产生人类一般的智慧,所以就如同野兽一般,它们信奉的就是强者。谁拳头硬,谁当老大。   很不巧,傅厌的刚睁开眼睛就碰见信徒间的厮杀,怪物之神的信徒们喜欢残杀同类以此来提升自我能力。最初怪物们见到傅厌这位对比他们似乎稍显脆弱的信徒,眼里的红光几乎要溢出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结果还没开心够劲,就被拧下了头颅。   “你既然是那怪物之神的信徒,那你的生命应该也属于它?它会容许你强大,容许你杀了它?”谢祈好奇的问道。   因为从海洋之神奥利弗这边的情况来看,肯定是不行的。   毕竟谢祈才经历过一番身体被捏爆的刺激经历。   傅厌牵着谢祈的手指,神情淡淡:“不太清楚其他种族的信徒是如何取代神明的,但就无尽深渊来看,因为我杀死的信徒太多了,其他残留的信徒对我产生了畏惧感,这种畏惧感远远超过了原先那位神明带给信徒们的信任,所以我直接成了怪物之神。”   傅厌甚至都没有对原先的怪物之神动手。   谢祈摸着下巴思索:“这么说的话,看上去信徒成为神明也不是只有杀了神明这一个办法,游戏系统给出的通关规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注定暂时得不到答案。   谢祈也没有着急。   他站在偌大的神庙中,那种怪异的压迫感再次袭来。虽然不知道海洋之神的神明更迭是如何成就的,但从此刻的感觉以及冯思雨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自己已经成为海洋之神奥利弗的信徒,足以证明一件事情——   弑神没有没成功。   奥利弗没有陨落。   望着面前巨大的神像,谢祈眯了眯眼睛问傅厌:“把这神像弄塌的可能性有多大?”   傅厌的回答是:“百分之百。”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谢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手指虚虚点钟对面神像如有生命的眼睛,唇角翘起的弧度显得格外张扬,他说:“那就从祂的眼睛开始吧。”   嫌弃他长得丑,这双眼睛可以先摘了。   无形的触手于瞬间出现在巨大的神像之上,触手攀爬上神像的头颅,如同那一缕绸带一样遮住了神像的眼睛,随后极速收紧,咔啦咔啦的碎裂声在耳边细密地响起,无数粉屑自半空中飘落,不消片刻,神像的头颅分成了两半,以眼睛为分界线,眼睛往上的头顶碎得丁点不剩下。   粉尘爆发的时候,谢祈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奥利弗的嘶鸣。   但他知道,一座神像上理应留有奥利弗的神力,或许是奥利弗的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奥利弗的全部。谢祈望着一点一点被碾碎的神像,眼底兴味越重。   薄唇的弧度还未落下,他满眼透着愉悦:“那么,接下来就是奥利弗豢养的海妖们了。”   听到海妖二字,傅厌将留在神像上的触手收回,等触手缠绕回谢祈的手臂上,整座神像轰然倒塌,从神庙外侧吹来的海风一点一点卷着碎屑融入海洋,什么也没有留下。   傅厌问:“为什么要杀海妖?”   “我被当成新娘带到这里之前,有个NPC曾经跟我说过——奥利弗大人豢养着一些神宠,奥利弗大人太喜欢它们了,喜欢到愿意将生命分给它们。”   谢祈的手指抚上心口的位置,眼眸垂下:“神像倒塌,神明对信徒的束缚感却没有消失,甚至于越发强大,这足以证明,奥利弗还留有后手。NPC的大部分作用都是提供消息,我相信他也是。”   说着,他偏了偏头:“这个NPC还说过,你斩杀了奥利弗豢养的海妖之一。”   傅厌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些海妖,不算强。”   谢祈:“如果按照NPC所说,奥利弗将生命分给海妖们,就意味着祂的神力也分散在那些海妖的身上。你刚刚和奥利弗干架的时候,有感觉到奥利弗的强大吗?”   虽然奥利弗最后是的被谢祈用[死亡转移]的道具给弄死的,不过傅厌可以给出明确的答案——   奥利弗不强。   甚至于,“祂还比不上无尽深渊有几只怪物。”   谢祈听到这个回答一点都没觉得意外,“所以这样的猜测是说得通的。”   再者,就算说不通也无所谓。   谢祈对这个福利副本的态度只有一个——最后一个副本,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一切颠倒覆灭。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条美人鱼。”   谢祈扔下这句话之后没多久,在他与傅厌重新前往海底时,遇到了那只正在海中发狂的美人鱼。谢祈不会傻到在海水中跟对方动手,现在已知美人鱼身上有奥利弗的神力,就证明海洋在美人鱼的掌控之下,也难怪当时因为一句‘丑东西’而爆发怒火的美人鱼能轻易将三个玩家彻底挤压爆炸。   谢祈给了傅厌一个眼神,两人重新回到海面上。   海面上有无数船只,谢祈趴在其中一艘船上,动用了道具[黑暗降临],随后来自无尽深渊的怪物们开始不停挑衅,鸟鸣和其他怪物的嘶吼在海面上咆哮。   但出人意料的是,海面始终异常的平静,完全没有海妖露面。   谢祈眨了下眼睛。   傅厌见状,手指落在青年的后颈轻轻地捏了捏,目光远远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声音冷静:“它们不出来,这或许可以证明,你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海洋对于奥利弗而言是一个绝佳的保护屏障,只要祂愿意,祂完全可以在这里躲一辈子。   而其他的玩家,乃至于神明都对祂没办法。   “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谢祈缓缓开口。   没能如愿迅速解决掉奥利弗的分身们,谢祈的心情不太爽快,但就像是傅厌说的,奥利弗不愿意出现,他便无可奈何。除非此刻的奥利弗海妖也利用神明对信徒的束缚杀死他,可奥利弗吃过一次亏,只要祂不是傻子,这种事情祂就不会做第二遍。   不过——   谢祈看了眼傅厌,将想法放到了心底。   [死亡转移]这个道具在白方国王手里的时候,接收死亡讯息的人是无法指定的,但被他用[制定规则]的道具一掺和,他想让谁替代他的死亡就让谁替代。   谢祈的手段直白一些,谁杀他,他让谁死。   但他同样可以转变思维,只要有人杀他,他就让海妖死。   多死几回,绝对能让所有的海妖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也能让奥利弗彻底跟海洋说再见。   只是前一秒他才答应傅厌能不用这个道具就不用这个道具,现在这种想法的涌起,多少让他感到十分心虚。不过做鬼嘛,心态得放好。   他装作淡定的样子对傅厌道:“既然现在没办法对付奥利弗的话,我们先去陆地看看情况吧。”   傅厌自然没有拒绝。   …   谢祈和傅厌从大海深处来到陆地以后,很快便通过联络器联系到了冯思雨等人。这伙人如今正坐在奥利弗的神庙中,肆无忌惮地和一个原住民了解这片大陆以及各位神明的情况。   幸运的是,这边的渔村虽然都只信奉海洋之神奥利弗,却对神明了若指掌,渔民对此的解释是:“这是自我们出生就刻在骨子里的意识,我们会在未来的生命中选择一位神明,成为祂的信徒。”   所以,他们的选择其实是自由的。   “只不过我们住在大海边,所以一般都会选择海洋之神奥利弗大人而已。但我也有几个朋友在合适的年纪离开了渔村,前往大陆中央,他们都选择了其他的神明进行侍奉。”   谢祈和傅厌到神庙的时候,冯思雨等人对副本的信息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看到谢祈的第一眼想立马分享消息的时候,却先注意到了站在谢祈身旁、眉眼冷沉、浑身气势滔天的男人。   谭浪只看了一眼便嘶了一声:“乖乖,这男的谁啊?怎么那么有压迫感,我这条腿怎么感觉有点控制不住想要下跪。”   闻白抽着嘴角:“你不是一个人。”   但他应该知道这位站在谢祈身旁的男人是谁,因为他弟弟从[雾刃小镇]的副本出来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握草,哥我跟你讲,我在副本里见到一对长得超级好看的情侣,俩男的帅出天际了简直。”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能和谢祈牵着手的男人,只有一个。   谢祈的男友。   不过,他那弟弟怎么没说,谢祈男朋友的气势这么恐怖?   谢祈和冯思雨几人打招呼的时候没错过他们的目光触及到傅厌以后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心中讶异之后又瞬间了然。这倒也不能怪傅厌,因为傅厌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他们现在所在的副本也不同往常的副本,在这个副本里,傅厌是真正的神。   是那种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无数人屈膝下跪的神。   气势确实稍微强了那么一点。   他捏了捏男人修长的手指,冲几人介绍傅厌:“傅厌,我男朋友。”   谭浪深吸一口气,心道果然强的人才能和强的人成为情侣。一个能在海洋之神奥利弗的手下逃脱,一个光是眼神就能这么大的压迫感。   想到这里,谭浪赶紧冲傅厌讪笑一声:“大佬好。”   傅厌点头应下。   双方各自介绍之后,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冯思雨将刚刚从渔民口中得到的消息告知了谢祈:   “十位神明在不同的属地,其中距离渔村最近的是大地之神的辖地,位于这片大陆的最中央位置。”   “除此之外,邪神和虚空之神、地狱之神在北边,和平之神、智慧之神在南边,白昼与黑夜之神、记忆之神在东边,这里是最西侧,隶属于海洋之神和怪物之神。”   冯思雨看向谢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谢祈垂眸沉思,半晌才道:“游戏系统曾说,通关副本的办法是杀死神明取代神明,但现在看来,应该还藏有隐藏条件。”   冯思雨皱眉:“怎么说?”   谢祈指了下身旁的男人:“阿厌已经取代了无尽深渊的怪物之神,但你们能见到他就足以证明一点,系统提及到的通关条件在他身上不适用。”   谭浪听到这番话,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条件不条件的,他满脑子都是怪物之神四个字。震撼的目光落在傅厌身上,忍着那丝畏惧上下打量傅厌,然后嘴里蹦出一句:“握草。”   太他妈狠了。   这副本才开始多久,怎么就已经成神了。   要不要这么速度。   然后又忍不住问:“大佬,成神是什么感觉?”   傅厌偏头看他:“没什么感觉。”   谭浪一脸不信:“你肯定谦虚了。”   他还想对着傅厌吹嘘两句,可惜冯思雨没给他机会。冯思雨虽然也对傅厌的身份感到无比惊讶,但她显然比谭浪靠谱一点,知道此时此刻关注什么样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个想法,”冯思雨沉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副本需要我们达到的通关条件是——所有神明都被玩家取代?”   此话一出,神庙内部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震惊。   谭浪:“你别说,按照这垃圾游戏往常的设计,这是真的能做得出来的。”   闻白插了句嘴:“如果你的想法是真实的,那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众人的视线重新凝聚在他身上,闻白温和提醒:“忘记了吗?就在谢祈他们到达神庙的二十分钟前,整个副本内的游戏玩家已经锐减到了21人。所以,按照冯小姐的说法,我们至少得保证十个玩家的性命,才能通过这个关卡。”   他的手指指了下在场的几人:“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就有九个人了。”   一共还剩下二十一个玩家,他们就占据了差不多二分之一。   ——情况不容乐观。   于是,想明白这一点的玩家们更加沉默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得抓紧步伐,和其他的玩家汇合了。”谢祈从神庙中的椅子上站起来,随手拿走了渔民们供奉在奥利弗神像面前的水果。在小渔村能吃到水果不太容易,这个苹果看着还挺新鲜的,他又顺手将供品递给了傅厌。   这利索熟练的动作看得玩家们眼角微微跳动,闻白掐了掐手指,算到吃供品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果断也拿了一个,然后问谢祈:“有具体的计划吗?”   谢祈给了个回答:“没有,不过我觉得我们该离开这儿了。”   他问冯思雨:“你的道具联络器最多可以拿出多少来?”   冯思雨:“五个。”   谢祈闻言拿出了[制定规则]道具,仗着道具的能力毫不犹豫地无限提升冯思雨那联络器的个数。联络器一共被分成了二十一个,谢祈让玩家们人手拿一个的时候,耳边传来闷响,是提示玩家们,现存玩家的数量再次减少了以一位。   众人皱了皱眉,沉默地将联络器放好。   他们现在只能祈祷冯思雨的猜测只是一个猜测,否则这情况,简直不要容乐观到没眼看。   谢祈开始沉声吩咐:“冯思雨你留在渔村,奥利弗还没有彻底陨落,但只要祂一陨落,你就可以找机会取代祂了。其他人休息过后就可以离开渔村,前往其他的神庙,联络器记得一直带在身上,有危险情况及时告知其他人,也可以直接联系我,我的联络器编号是01。”   他环视一圈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几个玩家,对他们道:“福利副本与其他副本不同,在这个副本死亡的人只会被剥夺这个副本的相关记忆,重新开始轮其他副本,意思也就是在这个副本的死亡,不算死亡。但大家现在也知道,这个副本是通往成功的一条捷径,我真心希望各位不要在这个副本里想着搞事情——福利副本出现的机会少之又少,错过一次,不一定就有下一次了。”   声音微顿,继续:“所以,拜托各位,这一次的副本就请竭尽全力。”   谭浪等人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最先开口的是先前那个对谢祈打断冯思雨成为信徒有意见的魁梧男人,男人的眼睛里有狼一样的野性,此刻声音低沉:“你放心,这个副本,团结为上。”   随后又道:“我跟你道个歉。”   谢祈知晓他所说的道歉是什么意思,笑了笑:“那倒不用,那么,各位,到时候见。”   玩家们跟渔民们要了详细的离开渔村的线路,转身离开。闻白和谭浪一块前往东侧,临走时闻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谢祈,压低声音道:“我刚刚算了算,北边是最危险的。”   在刚刚玩家们开口分配自己前往何处的时候,那魁梧男人说的是北边。但谢祈只一听便皱了皱眉,说了句:“北边我去,你换个地方。”   他没有给出理由,魁梧男人感到意外却也没有多问。   唯独闻白掐了掐手指,意识到了什么。而如今他这么一提起,谭浪那双望着谢祈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瞪圆了,连冯思雨都皱着眉看着谢祈。   “不必担心,”谢祈笑道,“北边是最危险没错,但我们这边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神呢。”   他指了指身旁的傅厌。   ……道理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谢祈:“行了,我们走了,你们各自注意安全。”   他朝着三人挥挥手,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谭浪张了张嘴,忍不住感慨道:“有个神当老攻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还要靠两条腿走路。”   闻白也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个垃圾游戏,现在不让人随身携带外界的物品了。”   否则他的各类符纸真的非常好用!   还能感受一下御风飞行呢!   *   大陆的最中央,这里生活着数百万的人类。   这里的人类信奉着大地之神,他们习惯耕种,自给自足。与其他信徒相比,他们显得格外朴实。   不过最近,大地之神的信徒们也遇到了很严重的情况——   这片向来被雨露甘霖眷顾的土地,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地面开始龟裂,许多农作物都被晒得蔫哒哒,仿佛无力再生存。农民们没有了办法,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大地之神的身上。   今日,马落城镇正在举行请神仪式。   马落城镇是大陆中央最大的一个城镇,也是受大地之神最为眷顾的一个城市。马落城镇的请神仪式流传了千年,最为宏大。城镇的城主带领着一干大地之神的信徒站在城镇的最高处——伫立着大地之神神庙的山上。   城主的身后,排起了长龙,是所有城民都来到了此处,每一个人都弯腰、匍匐跪地,额头和手掌紧紧贴着地面,嘴里喃喃着诉说着如今遇到的困境和希望神明降下恩泽的祈愿。   身材高大、面容冷硬的男人站在人群之中,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融入其中,随着城主祈福。等完成一切仪式以后,才随着大流离开。   站在男人身侧、与男人一道走的是个金发的中年男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大地之神好像不再眷顾我们了。换做以前,我们的农作物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地之神比我们更关心我们的庄稼。”   他扭过头,问男人:“邱,你觉得今天能下雨吗?”   华邑邱冷淡说了句:“不知道。”   他又不是大地之神,自然不会知道这位神明打算如何、打算何时来眷顾一下自己的信徒。   和男人分别以后,华邑邱回到了一个小木屋内。他从游戏副本内醒来便躺在木屋的床上,出于警觉,他立马起身将这个地方观察了一遍,最后觉得有点好笑。因为这地方和他在外面用于躲藏的小木屋竟然还有几分相似。   让人挺有归属感的。   而且外面宽敞的地皮上种着很多的蔬菜,只不过这些蔬菜以及农作物因为长时间没有水分导致快要干枯而死。华邑邱当天晚上便摘了点已经成熟的蔬菜做了个简单的晚饭。   上两个副本[向日葵之家]和[雾刃小镇]把他饿得够呛,这个副本倒是还算不错,竟然有这么多食物。   连吃了两天土地上长出来的蔬菜,华邑邱遇到了金发中年男人,在和对方的聊天中,他终于知晓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知晓了大地之神的存在。心里虽然记挂着游戏系统提示的副本通关条件,但或许是华邑邱本人的经历不同,导致他就像是一只藏起来的野兽,最擅长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着关键时刻的关键一击。   他对于杀死神明取代神明的这一个通关条件并没有那么着急。   沉思中,华邑邱看了眼外面的农作物,随后,手里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小牌,赫然是属于玩家的道具。他的这个道具是从一个玩家手里抢过来的,对方想抢他的道具,和另外一个玩家设计了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被他揍了一顿。   华邑邱对这种人没什么同情心,因此这道具拿得心安理得。   手指摆弄着道具,银牌一侧的几个花体字也在此刻露了出来:特殊渠道。   很特别的名字。   事实上这个道具的能力也十分特殊。   华邑邱尝试过一次,那一次他是从这个道具里拿出了一把斧头。最初拿到斧头的时候,华邑邱整个人都有懵,随后缓慢的意识到他在把玩这个道具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要是有把斧头就好了。   结果斧头真的出现了。   随后,华邑邱再次尝试了几次,果然,他想要什么,就能从其中找到什么。   他陡然意识到,这个道具的简直和马良的神笔一样。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点想法。   几秒钟后,华邑邱站在了院子里,他看着面前这些蔫哒哒的农作物,毫不犹豫地从道具[特殊渠道]里掏出了一把水枪,水枪马力不足,冲出来的水流被华邑邱的手指一堵,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落入四周地面。   浇了几分钟,原先那些蔫哒哒的植物被风一吹,抖落叶子上的水珠,地面一片湿润。   华邑邱心道得等到明天再看看情况时,眼眸抬起时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人。   怀里捧着水果的金发中年男人呆愣地看着他手里的水管,再看看湿润的地面,忽的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大喊:“……神迹!是神迹!” 第98章 神明法则   098.   华邑邱本人也不是很明白是怎么走到这地步的。   一天不到的时间,他用[特殊渠道]道具浇菜这件事情已经传播得整个马落城镇人尽皆知,连路边路过的狗都要被城镇的人类抱起来亲一口,然后拎着它的耳朵喊上一句:“大地之神派神使来了!”   神使·华邑邱:“……”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面前的马落城城主,城主整个人还处于激动过头的状态,自他得知大地之神听见了他们的祈愿派了神使过来帮助他们以后,他的脸激动涨红,手指在颤抖。   “神、神使大人,我代表马落城全体信徒感恩您的到来。您有所不知,马落城的几条河流逐渐干枯,天气又愈发炎热,一部分庄稼被晒死,如果再等不到雨水,后果如何我们无法想象。幸亏,幸亏您来了。”   那金发中年男人此刻也垂下脑袋,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神使大人,我为我之前的鲁莽向您道歉。”   短时间内,华邑邱的思绪飞速转动,眨眼间,他已经从无言中平复了心情,随后眼神微微闪烁,想到游戏系统的通关条件,不再犹豫地认下了[大地之神神使]的身份。   华邑邱拽了拽身上的黑色长袍,黑袍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实际上此刻知晓了他的神使身份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的长相。   华邑邱沉声道:“大地之神如今分身乏术,特派我前来。城镇的情况我已有了解,众位放心,我自会解决眼下诸位的困境,还请各位请回。”   得到华邑邱的这个回应,马落城的城民们几乎喜极而泣,一双双眼睛里含着喜悦的泪水。他们再次匍匐跪趴在地,额头抵着冰冷地面时嘴里喃喃着,似乎在说什么话。随后,在城主的带领下,一个个如退却的潮水,纷纷离开。   对于他们来说,华邑邱用什么办法拯救整座城镇的庄稼,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结果,只要庄稼能活过来,只要大地之神能继续庇佑他们依靠庄稼而活,就足够了。   目送着连背影都透露出欢快气息的众多大地之神信徒离开,华邑邱看了眼手里拿着的水枪以及仿佛从虚空中延伸出来的水管,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很好,他将会是第一个连夜用水枪给一个城市的庄稼浇水的‘神使’。   他面无表情,抬步朝着隔壁不知道谁家的庄稼地走去。   *   大陆的最南边。   这里充斥着混乱、罪恶。   深夜,黑鸦的诡异嘶鸣在头顶响起一跃而过,有一股灼热从黑暗中喷洒出来,溅到了路过的少年腿边。贺静泽嗅着空气中多出来的血腥味,眼底倒是没有太多的惊慌,更多是的嫌弃。   进入这个副本到现在足足三天的时间,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得麻木了。意识回笼时,他就站在一个巷子的角落内,因为身材清瘦又浑身裹在黑袍中,那些正在厮杀的家伙并没有注意到他,随后他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赶紧用了一个隐身道具,顺利躲过了一截,匆匆朝着巷子口而去。   结果人刚出来,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人被割断了脖子,那血跟不打招呼的喷泉似的,骤然爆发,全喷在贺静泽的身上。那一刻,贺静泽觉得自己十连抽的非酋体质终于再次出现了,他本来好不容易隐个身,结果现在血迹将他隐藏的身体暴露,落在那行凶之人眼中的便是一副可怕诡异的画面、   偏偏,那行凶之人也不是什么胆子小的人,抬起一刀就朝着贺静泽砍了下去。   最后还是贺静泽动用了其他的道具才勉强躲过一劫,跑的时候顺便还带走了一个跟他同病相怜的年轻人。贺静泽以为对方与自己经历相似多半是玩家,却没想到只是个NPC。   但NPC也有NPC的好处,譬如他知道很多消息。   “这里曾经被和平之神眷顾,我们作为和平之神的信徒,自幼生活在和平、友善的城市内。直到半年之前,一切都变了。城市外来了许多邪神的信徒,他们在进入城镇以后开始肆意虐杀原住民,我们祈求和平之神降临,眷顾我们,然而却被告知——”   “和平之神已经陨落。”   “我们信仰的神明再也不会降下恩泽,庇佑我们。”   “而没了神明庇佑的我们,终将成为滋养邪神的祭品。”   年轻人口中蹦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绝望,贺静泽赶紧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未察觉到心脏有明显的束缚感,这么看来他的这具身体应当还没有信奉谁。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曾经是和平之神的信徒,只不过如今和平之神陨落,落在他身上的束缚就此消失了。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年轻人虽然一直极力劝诫贺静泽不要出门,但贺静泽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他得搞搞清楚外面的情况,还要做任务,绝对不能一直藏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   前两天还算平静,但今天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新鲜的血液溅到他脚边的时候,贺静泽赶紧掏出有所准备的白色手帕,迅速将血迹擦拭干净,然后捏着隐身道具,眼眸紧紧盯着那个杀人的家伙。   红月不知道何时已经升起,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贺静泽也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对方同样全身包裹在黑色的长袍之中,但他用舌尖舔着刀上的鲜血,一张布满血纹的脸在光线下若隐若现,眼瞳里翻着血一样的红色,他自顾自地喃喃道:“第三十个,邪神大人已经收到了我送上去的三十个祭品。”   听清楚低喃的贺静泽:“……”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极速窜起来,心中对于这所谓的邪神大人的嫌弃简直无法遮挡。   用人命来铸就神格,这算个屁的神。   “等等……”邪神信徒忽然停下往外走的步伐,鼻尖耸动,紧接着血腥目光便直勾勾盯上了角落的某一处。   不知道是不是贺静泽的错觉,他觉得那目光是对准自己的。   ……怎么回事?他暴露了?   手里的道具捏的更紧,他看着邪神信徒一步一步走过来,努力放缓了呼吸,只等着对方靠近爆发致命一击。   一步一步,哒、哒、哒。   脚步声沉重,像是有巨大的石头狠狠压在贺静泽的心脏上。他盯着来人心口的位置,计算着距离。眼见着那距离已经足够,藏在暗处且完全属于隐身状态的贺静泽猛地将长刀刺了过去。   贺静泽曾经跟着桑琬一行调查员锻炼过,如今出刀的速度也不是一般人能相提并论的。但令贺静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刀尖端即将刺破对方的衣服准备刺入胸膛的时候,黑袍下的手忽然抬起,仅用两根手指便捏住了锋利的刀片。   草。   大事不妙。   贺静泽果断松手丢弃长刀,扭头就跑。但随着风声袭来,被刀尖逼近的感觉越来越强,贺静泽甚至能听到身后传来的破风声以及极其阴冷的气息。他神情一凝,在那窒息感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物体破开人体血肉的声音。   他垂下眼眸,却并未在自己的心口处见到血窟窿。   两秒钟的呆愣以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而扭头,只见那身穿黑衣的邪神信徒正呆呆站在原地,他心口的位置出现了一柄长刀。邪神信徒的身后,桑琬沉着眉眼现身,半张脸被月色照亮,白皙纤长的手指拉着长刀的刀柄,缓缓从邪神信徒的身上抽出来,那信徒没了支撑嘭一声摔倒在地。   桑琬收走到道具,温和的目光落在贺静泽还有几分呆滞的脸上,笑着安抚:“没事吧?”   贺静泽激动地快要跳起来,赶紧跑到女人的身边摇头:“没事没事,桑琬姐,你怎么在这里?”   桑琬笑道:“不只我在这里,小崔也在。”   崔和卿的身影自桑琬身后露面,贺静泽见状,眼里神采更深。三人聚集到一起,原先一人独自闯关的恐慌也消散了不少,贺静泽赶紧将自己从年轻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告诉了桑琬和崔和卿。   桑琬裹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长袍,沉稳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有安全感:“以我们三个人想杀死邪神,不靠谱。”   她和崔和卿其实也从NPC的口中得知了不少有关邪神的消息,这位邪神的信徒据说已经斩杀了不少其他神明的信徒,对此,其他神明的信徒怨声载道。按照供奉邪神的养料来算,对方一定是吃饱喝足的状态。   他们绝对打不过。   所以,没必要直接尝试。   桑琬给出了新方案:“这里是曾经的和平之神降下恩泽的最偏僻的城镇,再往南边去就是智慧之神的地盘,我和小崔今天打听到了消息,智慧之神没有陨落,祂那边应该挺安全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   “这座城镇里还有玩家吗?”桑琬想了想又问。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贺静泽实在给不出来,沉默之间,贺静泽举起手:“要不这样,我们在这里的留点记号什么的,譬如在这些巷子的墙壁上画点玩家才懂的东西,用来提示前往南边跟我们汇合?”   崔和卿直接发问:“比如?”   贺静泽:“那可多了去了,什么奥特曼咯,长成吹风机样子的猪咯,这应该就很明显了吧?”   崔和卿:“……”   …   魁梧男人进入南边城镇以后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里的嗜杀气息太过浓重,导致一踏入这边的范围,他便厌恶地皱起了眉。而或许是因为他长得魁梧,一张脸看着不像好人倒像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导致周围与他擦肩而过的信徒都用警觉的眼神望着他。   而后,魁梧男人突然爆发,黑色长袍遮不住手臂鼓起的肌肉,他猛地扣住身旁经过之人的脖子,冷声吼道:“别盯着老子看,否则老子现在就把你的眼睛摘下来。”   那突然爆发的凶狠的模样让盯上他准备下毒手的邪神信徒瞳孔震了震,魁梧男人没错过他眼瞳深处的冷意和嗜杀,嘴里祈祷着邪神降下神力帮助他时,魁梧男人却已经捏碎了对方的脖子。   咔啦一声。   头骨错位,邪神信徒的脑袋软趴趴掉落,整具身体也从僵硬的姿态变成了瘫软,魁梧男人见状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尸体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附近,随后凶狠如野兽的目光环视周围,那些信徒已然对他充满畏惧之色,完全不敢多做什么多说什么。   震慑一番,魁梧男人明显感觉到周围那些黏腻阴冷的眼神消退了不少。他的眼睛一扫过去,原本靠在巷子墙壁上几个身穿黑袍的邪神信徒垂着头往一旁走去。魁梧男人正欲收回视线,却在某一刻蓦地顿住。   他的视线停留在墙壁上。   漆黑的墙壁会白色的一类笔画出了一个奥特曼,奥特曼将手举高,朝着某个方向画了一个箭头。   魁梧男人:“……”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顺着那个箭头走了过去。接下去,是吹风机猪头、没有耳朵的叮当猫以及各种魁梧男人在现实世界里见过的动画人物,它们组成了一条线,一条通往城外的路。   魁梧男人顺着最后一只头顶有大便模样的羊来到城门外,一眼便看到一个少年正仗着周围无人趴在墙壁上,一边利落地描绘出其他没见过的动漫人物,一边絮絮叨叨:“他大爷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在副本里练画——”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突然出现的魁梧男人,贺静泽在呆滞了几秒之后蓦地咽了咽喉咙,然后打了个招呼:“嗨?”   魁梧男人:“玩家?”   贺静泽:“!”   他一声我艹出口,随后惊喜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大喊:“桑琬姐,阿卿,有玩家过来了!”   四人碰面,魁梧男人指了指墙壁上的动漫人物,“一时脑抽看到这个东西过来的。我刚从萨克里渔村过来,这个东西给你们。”   他的手里是两个联络器,随后点了点自己耳朵上的按钮,无视了贺静泽等人奇怪的眼神,直接道:“我找到三个玩家。”   说话间崔和卿和桑琬也分别打开了按钮,按钮按一下是公共频道,意味着发生在这个频道内的交谈所有手握联络器的玩家都可以听到。于是,当谢祈的嗓音出现的那一刻,桑琬和崔和卿的目光几乎同时亮了亮,桑琬立刻开口:“谢祈。”   魁梧男人听到熟悉的名字,倏地扭头看过去:“你们认识谢祈?”   贺静泽一看这个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上蹿下跳赶紧道:“我哥,谢祈是我哥。”   谢祈的声音也一道传了出来:“看来你们运气还不错,介绍一下,桑琬、崔和卿、贺静泽,都是我的朋友。你们现在在哪儿?”   桑琬和魁梧男人对视一眼,后者抬起下巴示意桑琬回答,桑琬也没有迟疑,立刻便道:“正在往南边走,我们刚路过和平之神所眷顾的城镇,现在准备前往智慧之神哪儿。”   联络器内再次传来了其他的声音,是冯思雨:“是和平之神那边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桑琬心道这人好敏锐,随后点头直言:“对,和平之神陨落了,现在城镇内都是邪神的信徒,这边不太安全,我们没有信心能对付得了邪神。”   谢祈:“选择没问题,你们先去智慧之神那边看看情况吧,注意安全,有事可以直接通过联络器告诉我。”   桑琬应了一声好,在谢祈挂了通讯以后才按下联络器。   她重新看向魁梧男人,向对方做了个详细的自我介绍,同时说明了自己的调查员的身份。魁梧男人听到‘调查员’三个字微微愣了一下,看向桑琬时眼神不再那般冷硬,出人意料的柔和了些许:“我叫郭江。”   贺静泽一向都是个自来熟,听到这名字,张嘴就是一句“郭哥”。   四人结伴而行,他们的前进速度相当快,很快便来到了智慧之神的所属地。不过这一路上算不得顺利,碰上了好几个邪神以及地狱之神的信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几个信徒的能力不怎么样,轻易就被桑琬和郭江联手反杀了。   郭江提起尸体往边上一扔,擦了擦额间的血,深吸一口气,正欲说话,却陡然听见耳边响起声音:“我……”   单字顺着电音落入耳中,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便听到噗嗤一声,随后便是沉重遥远的游戏系统提示音:“玩家数量减一,现存玩家数量为19。”   郭江的面色骤然难看。   贺静泽和崔和卿对视一眼,前者舔了舔嘴唇,“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郭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赶紧走。”   顺利抵达智慧之神所庇佑的一个小镇,四人进入城镇的时候遭到了阻拦,拦住他们的人是小镇的守卫,这里的守卫长相看上去十分舒适,没有血腥气,守卫对四人微微点头:“见谅,我们得检查你们身上的神明印记,智慧之神神光笼罩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允许邪神、地狱之神以及虚空之神的信徒靠近。”   “看来这三位神混得不怎么样。”贺静泽低低吐槽了一句,又觉得那群没事儿就靠杀人来为邪神提供养分的信徒有这般的待遇属实不能再正常了,“活该。”   崔和卿反问:“神明印记是什么,怎么看到?”   小镇的守卫听到这句话,顿时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注视着崔和卿。具体要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呢?就是正常人在看一个傻缺而露出的怀疑。   崔和卿:“……”   崔和卿自认自己虽然称不上什么天才,可却也是每一次考试的年级第一,智商比起一般人到底还是高了一些的。因此,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目光准时。   就,挺特别的。   贺静泽没错过守卫的眼神以及崔和卿的表情,当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哎呀一声:“见谅一下,这里是智慧之神的属地,这些人肯定都是智慧之神的信徒,估计脑子比起一般人要聪明一点。”   崔和卿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好在守卫虽然震惊但也算非常有礼貌,此时此刻还愿意为几人讲解神明印记是什么东西。他让人拿出了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通体透明,球体中间似乎有荧光流转,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漂亮。守卫将水晶球放到四人面前,然后示意几人将手放上去。   几秒钟,四人手下的水晶球没有丝毫改变,守卫啊了一声:“怪不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还没有选择要侍奉的神明啊。”   他指了指手里的东西:“这个是专门用来检测神明印记的,像我这样有侍奉神明的信徒将手贴上去以后——”   透明的水晶球球体中间忽然开始卷起奇怪的风雨,最后凝聚成了一朵云。   守卫道:“这就是智慧之神的神明印记,不同的神明有着不同的神明印记,海洋之神的神明印记是海浪,怪物之神的神明印记是触手,邪神是黑色的翅膀,大地之神是山,虚空之神是眼睛,记忆之神是闪电,白昼与黑夜之神是日与月,和平之神是叶子,地狱之神是黑色的蝴蝶。”   守卫透露了更多的消息:“如果没有水晶球,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分辨出信徒的身份,神明的信徒一般会携带神明印记的相关物品,譬如在黑袍上绣上神明印记之类的,但这些物品都可以伪装,水晶球显示的神明印记却不行。”   四人对视一眼,表示听懂了。   守卫:“既然你们身份安全,现在可以进入小镇了。”   告别守卫,几人顺着小镇上的道路一直往里走。这一路走来,便愈发觉得有神明庇佑的城镇与没有神明庇佑的城镇是两个完全的极端。就好比眼下,一切都显得十分和谐安宁,信徒们走在街道上,面带笑言,还能跟身为陌生人的贺静泽等人打招呼。   “那边是什么?”   贺静泽踮起脚尖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去,路过他身旁的信徒听到他的问题,好心的解释:“是一些有趣的问题。”   贺静泽一脸懵逼。   那人便笑着解释:“我们的小镇每周都会收集一些信徒思考的问题,放在这个地方寻求答案。如果两天时间内无人能够解答,就证明这个问题足以引起智慧之神大人的兴趣。”   贺静泽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回到桑琬几人的身边,压低声音道:“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他们在收集问题,遇到困难的问题就可以让智慧之神解答。就跟我小时候买了架钢琴一样,每隔几天都要用一用这个钢琴,不然钢琴就生锈了,我觉得智慧之神的脑子可能也是这样。”   崔和卿/桑琬/郭江:“……”   贺静泽显得跃跃欲试,提议道:“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桑琬认真思考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四人挤进了人群,贺静泽的冲在最前面,只是当他看到那出现在公告栏上的那一串字符时,眼睛倏地瞪圆,然后一点一点后退,捂着眼睛:“不行,我一个高三学生承受不了数学题的攻击,我的眼睛要瞎了。”   与此同时,公告栏边上还有人在大喊:“诸位诸位,有谁能答出这里的所有问题便有机会前往神庙拜见格蕾西大人!当然,如果无人能解答这边的问题的话,那就轮到出难题的信徒被格蕾西大人亲自接见了!”   “我们要不要去见一见智慧之神?”贺静泽压低声音问。   郭江:“你不要说得好像智慧之神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贺静泽缓缓扭头看向崔和卿,眼神亮得几乎能够发光,“崔同学,你知道吗?我听过一个说法,他们说高三阶段是一个人脑子最活跃,知识量最丰富的阶段,我觉得那些数学题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对吗?”   崔和卿面无表情盯着数学题,然后后退一步:“不,很有难度,我自学的知识都不足以支撑我给出答案。”   贺静泽叹了一口气。   让一个学霸说出这话来也挺不容易的。   他回头去找桑琬,却看到一个头顶秃了一大半的男人忽然朝着人群拥挤而来,拿起笔就贴在公告栏上疯狂写字,没多久之后,那几道数学题便都有了答案。   贺静泽:“……我们把他敲晕了,然后假装是我们做出来的题目,可能性有多大?”   郭江:“几乎没有。”   他指了指那个男人,周围的人已经在疯狂夸赞他,而且男人的名字也不停地出现于其他信徒的口中。很明显,其他地信徒与这个地中海秃头是认识的。   “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去出题。”桑琬将手臂搭在贺静泽的肩膀上,指了指公告栏,问贺静泽,“有没有什么想法?”   贺静泽表情一言难尽,刚想说‘桑琬姐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结果下一秒忽然说了句:“其实尝试一下也没关系。”   说着,他从包围圈内挤了出去,迎上其他智慧之神的信徒的目光,贺静泽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轻咳一声问:“那个,我想提问,可以吗?”   那守在公告栏旁的信徒点头,眼神温和又有礼貌:“当然。”   贺静泽眼睛一亮,张嘴便问:“请问,假如你的后脑勺受伤了,你该如何睡觉?”   贺静泽刚出现的时候,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信徒与信徒之间有种神奇的连接,是一种身为同类的亲近感。但他们并没有在贺静泽的身上发现,这便足以证明贺静泽一行并非智慧之神的信徒。   所以,他们更想看看,非信徒能提出什么问题来。   但大家万万没想到,满心期待等来的会是这么一个……听着就觉得好弱智的问题。   郭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趴着睡。”   其他信徒疯狂点头,其中一人甚至道:“如果伤在后方偏左的位置甚至可以侧着睡,当然,偏右的位置也可以。”   贺静泽搓搓脸蛋,露出虚伪的笑容:“不对哦。”   郭江:“?”   其他的信徒:“?”   贺静泽哎呀一声:“那我再问一个,知道大象吗?你猜猜大象的左耳朵像什么?”   信徒:“扇子?”   贺静泽:“不对哦。大家慢慢猜,等到两天后没有人能回答我的提问,我是不是就能去见伟大的智慧之神了?”   “当然,不过前提是,你得确认你的答案不是唬人的,否则智慧之神大人会生气的。”   “当然,当然。”   贺静泽一脸深藏功与名地从人群中退出来,脸上美滋滋的:“可以啦,现在我们只要等两天时间就可以了。”   桑琬三人望着他过于灿烂的笑脸,郭江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些都是什么问题?”   贺静泽理直气壮:“脑筋急转弯啊!”   又没人规定脑筋急转弯不行!   …   贺静泽扔了两个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在公告栏处便心安理得的随着桑琬一行在这个小镇住了下来。期间联系了下谢祈等人,将这边的消息告知了其他人,同时也知晓了其他人那边的情况。   谭浪和闻白两人已经抵达了白昼与黑夜之神、记忆之神所在的东端,不过现在他们二在前一位神明的属地,这里的情况有少许的不对劲,譬如白昼与黑夜的交替时间逐渐混乱,有时白昼维持了将近三十个小时,而黑夜却只有两个小时。   有了和平之神的陨落在前,闻白猜测白昼与黑夜之神多半也是出问题了,但至于是出什么问题,还不算了解。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位神明并未陨落。   还有一个玩家来到了记忆之神的所属地,但并未见到记忆之神,倒是见到了三个玩家,他们正在计划成为记忆之神的信徒,继而取代记忆之神,成为新的神明。   另外两个玩家则是在大地之神所庇佑的马落城暂住,听闻马落城来了一位大地之神的神使,他们决定明天去看看那位神使。   至于谢祈和傅厌——   谢祈垂着眼眸看向面前的这片大地。   他所踏足的每一处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焦土,焦土两侧是盛放的鲜血一般浓郁的花束。这边是大地之神庇佑地与地狱之神庇佑地的交界处。谢祈和傅厌刚刚从大地之神那儿离开,踏足被称之为罪恶者天堂的城镇,便觉得无数充满恶意的气息席卷而来。   “我不太喜欢这里。”谢祈掩在黑袍下的薄唇微微一动,带着血腥味的风从外面吹来时,撩起了兜帽的一侧,露出半张瓷白如雪的精致侧脸。   以傅厌对谢祈的了解,他觉得谢祈的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当风彻底吹落笼罩着他的兜帽时,微弱的日光下露出了一双充满兴味和蠢蠢欲动的桃花眼,他翘起嘴角,声音被放低:“但这里很美妙。”   脚下的黑雾无声无息的融入黑暗,随着风的方向远去。   一道一道古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谢祈忽然睁开眼眸,霎那间,数百个黑影挣破了土地的束缚,一点一点从黑色的焦土中爬了出来。它们眼眸猩红,依旧维持着人的模样,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充满了暴戾和血腥。   这些,都是地狱之神的信徒。   普通人类包括各位神明的信徒死亡以后,都会坠入地狱。普通人可以选择在地狱中彻底了结自己的性命,也可以选择侍奉地狱之主。同样的,其他神明的信徒在死亡以后只要洗干净前一位神明留下的神明印记,他们就可以侍奉此生第二位主人。   清瘦修长的青年站在空旷的空地上,风吹得长袍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穿透了每一个地狱之神的信徒,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每一具骨骼上刻着的黑色蝴蝶印记。   是地狱之神的神明印记。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刻着印记,照样得听他号令。   谢祈眼睛微亮,牵着傅厌的手,低笑:“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地狱之神。” 第99章 神明法则   099.   地狱之神的神庙在一众神明的神庙中也显得格外有特色。   冲天而起的长柱通体黑色,用浮雕的技艺画着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蝴蝶的下方是无数堆积在一起的白骨。十二根长柱形成了一个令人呼吸微微不畅的建筑。   谢祈站在通往神庙的走廊上,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被黑雾包裹。抬眸看向面前的建筑,地狱之神的神像印入眼帘,谢祈询问过一位地狱之神的信徒,对方告知他,地狱之神的神庙建造基本都由地狱之神的神使亲自见证铸造。   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座神庙都与地狱之神卡洛联系紧密,因此眼前的这座长着三个脑袋、五只眼睛、三个羊角的神像,正是卡洛本人。   ——丑到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谢祈在原地喃喃自语:“卡洛和奥利弗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奥利弗看他时的心情。   确实眼睛怪疼的,得特地找个绸带遮一遮。   不过话说回来,“地狱之神没有人类信徒的根本原因就是祂长得太丑无法以神明的身份骗到审美和眼神都正常的人类吧。”   毕竟在很多人的心里,神明都该是浑身散发着神光、高贵又神圣。而不是像个怪物。   “阿祈,”傅厌低声提醒,“如果地狱之神愿意,祂可以听到你在神庙里说得任何一句话。”   谢祈看了看自己与神庙的距离,嘀咕:“这不还有几层台阶吗?”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安分闭上了嘴。几分钟后,他和傅厌一人一身黑袍来到了神庙的正中央。此刻的神庙内部有不少信徒,它们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两人身上,但谢祈的伪装实在太到位,他甚至还往傅厌的身上套了一层黑雾。   以至于信徒以为他们是同类。   谢祈垂下眼眸,桃花眼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几分钟后,他站在正叩拜地狱之神的信徒身后,用手指勾了勾傅厌的掌心。   同一时刻,无声无息的黑雾从他身下蔓延,透明的触手攀附上长柱。   在神明的神庙撒野,是要付出代价的。然而随着[制定规则]的道具被开启,傅厌一句‘神明无法察觉神庙的古怪’,那股本来已经快降落到他们身上、满怀着试探与凶猛的杀气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果然管用。”谢祈低声说了一句。   他想得多,不知道以自己一个普通玩家的身份能否用道具骗过神明,但如果同样是神明的傅厌,应当就不一样了。事实虽然无法证明前一个猜测,但后者确实没问题。   “那么,开工吧。”   说话间,黑雾已经缓缓蔓延到了神像的脚下,随后,再逐渐将整个神像都包裹。   在神庙内祈祷的信徒们闭着眼睛,嘴里叨叨着祈愿。直到某一刻,它们忽然听到一声很细微、几乎要被忽略的咔哒声,眼中浮起疑惑的情绪,眼睛抬起,却在下一秒蓦地瞪大了眼睛——   视线之中,巨大的神像中心位置像是裂开了一道蛛网,随后,从蛛网的每一根蛛丝开始彻底碎裂,将神像铸造成功的石头噼里啪啦从上方坠落,神像的位置高,石头坠落下来带着强悍的力道轻易砸死了一两个信徒。   信徒未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它们意识到神像以及神庙都在倒塌,那一根根支撑起神庙的长柱断裂以后的杀伤力不比神像差,信徒一个个被石头压倒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尊敬的地狱之神卡洛大人,这里是您的神庙,我们是您最最忠诚的信徒,请您保护我们!”   是了!   它们完全可以祈愿,让卡洛大人保护它们!   那些混乱中分外狼狈的信徒们眼睛一双双亮起,开始不停地对着神像祈祷。这样的办法在往常是最管用的,神庙可以称得上是神明与信徒的联络地,地狱之神所拥有的土地范围极广,神庙建造得也多。祂虽然无法亲临每一座神庙,但是遇到了问题却也可以派神使过来。   可如今,祈愿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神庙内的呻吟和惨叫也一次比一次响亮,不管是卡洛大人还是神使大人,却都没有出现。   就在此时,一道满含着失望的幽幽嗓音再次在耳边响了起来:“尊敬的地狱之神卡洛大人,您已经不在乎我们这些信徒了吗?我们曾为您奉献我们的生命,为您奔波万里,为见一面付出所有,为什么您在您的神庙内都不愿意帮帮我们?”   周围呈现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那幽幽的嗓音带着浓重的自嘲:“我们当初是不是不应该选择您。”   道具[蛊惑]在投射进入神庙的日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一个个幸存的信徒怔怔望着已经完全破损的神像,心里忽而冒出了一个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   为什么它们如此祈愿,卡洛大人却对它们视而不见?   它们的追随似乎显得毫无道理。   它们该继续吗?   现场的气氛逐渐陷入凝滞的时候,谢祈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长袍,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刚刚闹出了点什么动静,心情甚是不错地招呼傅厌:“走,咱们去下一个神庙。”   当天夜里,距离谢祈在第一座神庙捣乱过去五个小时以后,地狱之神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主要也是谢祈等人运气不太好。   谢祈被地狱之神的信徒告知整片大陆上地狱之神的神庙一共有十二座,五个小时内谢祈和傅厌毁坏了六座神庙。神庙毁坏以后,谢祈离开,但并非如此简单转身就走,幻境道具被傅厌这个神明发挥到了绝佳的程度,让每一个照常前来查看神庙的神使都误以为神庙完好无损。   无人意识到神庙出现了大问题。   直到地狱之神卡洛亲临。   按照信徒的说法,卡洛会每隔一段日子出现在十二座神庙其一,偏偏祂今日心血来潮,来到了在谢祈和傅厌名单里第一座毁坏的神庙。神明与神使自然是不一样的,地狱之神一眼便察觉到了神庙的不对劲,随后便是滔天怒火席卷了整片大地。   谢祈坐在酒馆里,手里捧着一杯啤酒,啤酒液体随着杯子的晃动落在桌面上。事实上,不止是杯子在晃动,整个酒馆都在晃动,酒馆之外甚至还有来自地狱之神卡洛的怒吼。   无数信徒拥堵在角落,望着卡洛摧毁一座座建筑物,那些建筑物倒塌的时候碎片跌砸伤或砸死了一个个信徒,对此卡洛却毫无其他收敛。   谢祈见到这一幕,单手托着下巴,脸上满是兴味:“没有信徒信仰的神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   卡洛站在神庙的最高端。   祂的身后是破碎的神像,三个头颅东倒西歪,掉落在不同的地方。额头上生长出来的羊角断裂,从眼睛往下的位置开裂,不能简单的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卡洛愿称之为侮辱。   这是对一个神明最为彻底的侮辱。   祂庞大的身体几乎遮天蔽日,身形比起神庙中的神像要远远大上几倍。血红的眼睛扫视着脚下的这片大地,眼瞳中疯狂略过一个个信徒。神明对信仰几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当意识掠过信徒,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存有的背叛之意,卡洛没有任何思考,巨大的手掌在空中一收——信徒体内的神明印记散发出幽幽的冷光,在信徒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身体彻底爆炸。   见识到这一幕,谢祈舔了舔唇,他看向身旁的傅厌,忽而印下一个吻落在傅厌的薄唇上。傅厌立马就感知到了什么,幽沉的眼神捕捉到他,他皱眉:“阿祈。”   谢祈修长的身体从窗户的位置钻出去,桃花眼一挑:“等这个副本结束,我愿意接受所有后果。”   手指勾着已经悄悄窜出来似乎想将他禁锢的触手,谢祈眼底含笑:“包括它的惩罚。”   随后,身影蓦地化作一阵黑雾,彻底消失不见。   傅厌望着那道黑雾离开的方向,眯起眼睛。   卡洛在暴怒中听到了一道不算弱的声音,对方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像极了一个正在不断移动的喇叭,现在喇叭的声音贯彻每一个信徒的耳朵:“地狱之神的怒火降临,无辜的信徒即将承受神明的怒火!”   随后又换了一种更为自白的说法:“地狱之神杀死了祂的信徒!地狱之神杀死了祂的信徒!”   谢祈的声音在[制定规则]的道具帮助下传播到地狱之神庇佑的每一处角落,信徒们纷纷抬起惊慌无措的眼睛,看到的就如同那声音中所描述的那般——一个个信徒在神明印记的作用下彻底沦为爆炸后的碎肉。   地狱之神,真的在肆意虐杀自己的信徒!   信仰之力一点一点流失,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卡洛几乎感觉不到来自臣服的信徒们的尊重,陡然意识到那道古怪的声音的意图,卡洛怒火冲天!   可恶,竟然有人在祂的眼皮子底下设计祂!   祂的意识再次笼罩脚下的土地,很快便找到了那一抹印刻着海洋之神印记的身影。卡洛的五只眼睛里露出了冷嘲,不过只是一个海神的信徒而已,竟然也敢这般挑衅祂。   海洋之神奥利弗对卡洛而言便是一个只会躲藏的废物,谢祈作为他的信徒又能有什么本事。   巨大的身影呈现出一片阴影,于瞬间笼罩住了城市中央逃窜的青年。卡洛根本没有浪费时间,也没什么心思逗弄谢祈,祂的指尖跃出一只只蝴蝶,在无声靠近谢祈的后背时突然化作尖锐的利箭,瞬间就刺穿了谢祈的心脏。   谢祈的身影骤然僵硬,随后倒在地上。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原本倒下的人却再次站了起来,甚至于心口本该有个大洞的位置十分平整,就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卡洛的想象,而非真实发生的一样。   卡洛眯起眼睛,沉声念出一句‘雕虫小技’,再次将黑色的蝴蝶化作刀刃,再一次刺穿了谢祈的胸膛。   发生过一遍的场景再次发生,只不过这一次谢祈起身时,却收起了[制定规则]道具,在他制定的规则里,他让自己变成了普通人,只有这样,他被刺穿胸膛才勉强算是死亡。   只不过现在……   他忽然转身,修长清瘦的身影立在废墟之上,狂风吹落了他那黑色的兜帽,露出了精致清隽的五官。青年笑意盈盈地望着怒火还未完全消散的神明,唇边声音响起:“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让你逮到机会了哦。”   明明只是普通声音,但却轻易传到了位于高处的神明耳中。卡洛缓缓眯起五只眼睛,祂对谢祈的挑衅毫不在意,或者说,一个海神信徒实在难以让祂产生危险感。不管是哪位神明的信徒,对神明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或者鬼怪,想要捏死对方,轻而易举。   然而,就在祂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巨大的、毫无遮掩的嗜杀逐渐笼罩周围的区域。   卡洛猛地扭头,修长的五指掐在了祂其中一个脖子之上,男人冰冷却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身上同属于神明的气息让卡洛缓缓睁大眼睛,随即眼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喜。   祂的令外两颗头颅同时张嘴:   “怪物之神。”   “你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傅厌敛下眼眸,声音冷沉:“我不太喜欢你。”   卡洛哈哈笑起来:“但我很喜欢你,只要我能吞噬你,邪神都不再是我的对手。”   笑声尾音消散的一瞬间,傅厌和卡洛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谢祈偏头看向正惊慌失措从他身旁经过的其中一个信徒,微笑着问:“嗨,有兴趣换个神明来侍奉吗?”   …   冯思雨猛地睁开眼睛。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手指按上心口的位置。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感觉到心脏的束缚感似乎松了松。但也仅仅只是松了一下,却并未彻底消失。   但这种类似于地面震颤一般的感觉还是轻易唤醒了她。她蹙了蹙眉,一时间没有了睡意便推开窗户看向了海面,不出所料的话,造成方才那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海洋之神奥利弗必然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她站在窗口思考,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人群的尖叫。冯思雨蓦地扭头看去,小渔村不是很发达,灯光微弱,但隐约能看到奔跑的人影,同时冯思雨的大门被敲响,露出一张十二三岁女孩的脸。   冯思雨认得她,谢祈曾和她提起过。   冯思雨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女孩的一张脸被汗水布满,两侧的头发尽是水意,服帖但又异常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她咽着干涩的喉咙,对冯思雨道:“祭司大人说,海洋之神陨落,海啸就要来了。”   “什么?!海洋之神陨落?奥利弗死了?”无数个疑问顿时盘踞在冯思雨的脑海,令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甚至没有将心思放在‘海啸’上,而是问道,“你确定吗?”   女孩拽走冯思雨,一边往内陆的位置跑,一边解释:“萨克里渔村的祭司大人是海神的神使,他是能与海神直接对话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这位所谓的祭司大人说的肯定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冯思雨的眸光微深,想起谢祈离开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等海洋之神死了,你得赶紧取代祂。”   至于如何取代——   冯思雨忽而停下了匆匆的脚步,扭头对女孩道:“你先通知所有人离开,如果来不及离开的话,跟着我去海岸边上,我想想办法能不能阻止这场海啸。”   陡然听到漂亮姐姐的这一句话,女孩似乎有些震惊。   她年纪虽小,但说话的时候很有条理,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十二三岁的人:“只有海洋之神才能掌控海水,除了海洋之神之外,没有人可以做到。”   “人类确实没法做到,万一是被海神眷顾或者信任的信徒呢?”   冯思雨扔下这句话,没去看女孩的表情便走了。背对着女孩离开的时候,她眼眸闪烁。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这个万一。就算有万一,那么被海神眷顾和信任的信徒也不可能是她。谢祈之所以让她成为海神信徒且特地找一个渔村的神庙,就是打定主意让她这位信徒不必经过奥利弗的眼。   否则等不到海神陨落,奥利弗说不定就会提前杀死他们这群玩家。   现在,奥利弗的注意力全部被谢祈和傅厌吸引,她冯思雨这个信徒就像是掉在地上的一粒沙子,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冯思雨纤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房子中央,她一路来到了海滩。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了海面,她努力想要去看清楚海面上的动静,直到几分钟后,一股浓郁的海腥味迎面而来,卷起了滔天巨浪。   巨浪有几层楼那么高,靠近海岸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弱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冯思雨的身后是一整个小渔村,只要再过几秒钟,海浪就会彻底淹没渔村,将还未离开的渔民们一同卷入深海。   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道具,霎那间,黄色的光照亮了附近的方寸之地。防御道具,如同一面可靠的墙壁狠狠压在沙滩,将汹涌咆哮着冲过来的海浪堵在了外面。   但冯思雨的能力不足以让这个道具彻底延伸至所有沙滩,她咬着牙回头,在灯光下看到了匆匆而来的女孩,以及她身后来不及逃脱的几十个人。渔民们见到那黄色的墙壁,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冯思雨冲他们大喊:“快过来,更大的浪头要来了,两侧我挡不住。”   渔民们不敢再耽搁,迅速跑着来到了冯思雨的身后,与她紧紧相贴。几秒钟后,两层楼高的浪头再次冲过来,这些海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狠狠冲撞着黄色的墙壁,冯思雨觉得身上的力气在快速的流逝,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但她不能闭上眼睛。   谢祈说过这边交给了她,她不能掉链子。   这个副本是她离开这个游戏的唯一办法。   冯思雨咬破舌头,浓郁的血腥味席卷口腔,疼痛让她整个人清醒了几秒。她咬着牙支撑着,手里却再次出现了一个道具。这个道具是闻白离开前递给她的,说是起控制作用。   冯思雨尝试过,使用这个道具可以控制很多物品,但……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大海。   道具闪过光,她的眼瞳死死盯着透明的黄色墙壁,又一个浪头冲过来时,她的唇齿微动,随后,那泛着白色的浪头竟然出人意料地在半空中停下了。   冯思雨一愣,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贴在她身旁的女孩仰起头,黄色的透明墙壁照亮了她眼中露出的震撼。她的嘴里喃喃着:“是海洋之神吗?新的海洋之神诞生了吗?”   她的身后,所有的渔民们,都在见证冯思雨控制了海水以后,眼瞳里爆发出了浓浓的震撼和惊喜。   海浪的声音太大,每一次冲刷墙壁的时候都会有巨大的噪音。以至于冯思雨根本没有听到女孩的低喃,也未曾注意到她身后那些充满火热的眼神。冯思雨只知道,她丢失的力气似乎都回来了,而且黄色的透明屏障正在不停延伸至两侧的海滩,道具也将咆哮着的海水压下去。   不知不觉中,沙滩上多了许多道狼狈的身影。他们有的刚刚从海水的攻击下逃生,有的意识到潮水退却从高处下落,有的注意到了黄色墙壁般的屏障以为神迹降临。   远处,海滩的右侧,海神奥利弗的神庙传来男人幽沉的嗓音:“新神降临,萨克里终将被神光笼罩。”   …   海神奥利弗陨落的消息就像在深夜奔涌的海水,瞬间传遍了整片曾被海神庇佑、被海神的神光笼罩的大地。但值得一提的事,随着奥利弗陨落一同而起的是新神降临的消息。   据萨克里小渔村的渔民们所说,当夜,正是因为新神庇佑,萨克里渔村才会有无一人伤亡的好消息。这样的消息传播到附近的渔村,渔民们都是无法相信的状态,原先的神使们亦然。但……昨晚的海啸并非只袭击了萨克里渔村,所有渔村都笼罩在可怕的海水阴影之下,损失惨重。   所以,看着萨克里渔村每个笑容洋溢的渔民,那些曾经的信徒们很快抛掉了怀疑。   海洋之神的神明印记再次印刻在每个信徒的心脏、骨肉上。   冯思雨站在沙滩上,望着已经彻底沦为平静的海面,轻轻嘶了一声。   谢祈说得果然是真的——成为神明的办法是杀死原先的神明,在神明印记还未彻底消失的时候,哪一位信徒能够得到最多的信仰,哪位信徒就可以成为新神降临。   昨天晚上她在奥利弗死亡以后用道具伪装的掌控海水彻底让身后的几十个渔民信服,信仰之力落在她身上,竟然真的让她在短时间内掌控了海水。   但显然,这还不够。   所以,作为一个现代人,深谙流言威力的冯思雨迅速制定了计划,利用萨克里渔村的渔民们,将‘新神降临’的说法传播了出去。   此时此刻,冯思雨完全能够感受到自己力量的强大。她朝着海面抬起手,海水卷成长龙,匍匐在她的手掌之下。   冯思雨笑起来,打开了联络器:“朋友们,通关[神明法则]副本的几率加10%。”   联络器里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加20%。”   冯思雨扬眉,“你是?”   陌生的声音回答:“华邑邱。” 第100章 神明法则   100.   华邑邱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将附近所有庄稼地全部浇透了水。   随着马落城城主来到城南的位置,这里是马落城的最后一片庄稼地。马落城城主毕恭毕敬地对华邑邱做了个弯腰的姿势,他的眼神充满火热:“神使大人,真的非常感谢您。”   华邑邱冷淡地说了句“不用”。   但他依旧能感觉到来自马落城城主的谢意。这是他最近发现的怪异之处,在他动用道具[特殊道具]浇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水,且没有感到疲惫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每个人使用道具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身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像谢祈傅厌那种怪物一样,道具到了他们身上跟开挂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他为什么接连使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道具还没有感到疲惫?怀着这样的疑惑,华邑邱开始尝试到底使用多久的道具会让他感到疲惫的实验。   而这实验坚持了足足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有失败。   直到某一刻,马落城城主意外的说了一句:“神使大人,马落城的镇民们会永远牢记您对马落城的贡献。”   每一次的真心谢意之后,华邑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似乎又恢复了几许。他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抚摸上心脏的位置,据说每一位信徒都愿意为神明付出生命,而心脏的束缚感就是证明。可一天一夜时间下来,他却感觉到束缚感在逐渐消退。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华邑邱又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将马落城所有的庄稼地都用水浇了一遍。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前往了神庙。   大地之神的神庙看上去并没有十分壮观,但就如其他神庙一样,巨大的神像坐落在神庙的中央。华邑邱抬眸看去,身旁却忽然传来声音:“神使大人,不能直视神像,眼睛会出问题的。”   但说话的时间,华邑邱的视线已经凝在上方,他看清楚了大地之神的模样。大地之神身上有明显的女性特征,祂有一头很漂亮的黑色长发,五官平和温润,仅仅只是一个神像就能感觉到祂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比平和的气息,这是能让人的心彻底静下来的气息。   华邑邱没觉得眼睛要瞎,也没觉得身上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他没有在神庙感知到大地之神的气息,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就在离开神庙的时候,他碰到了两个玩家,他们自称与谢祈见过面,还将一个联络器给了他。   但华邑邱这人平常最为小心谨慎,虽然接下了联络器,但是却没有使用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和两个玩家同行,他离开了马落城,前往隔壁的城市。   因为隔壁城镇听说了他在马落城的作为后,恨不得三更半夜来抢人。   不止是马落城的庄稼需要水,所有被大地之神光辉笼罩的所属地都需要。所以也就是说,如果华邑邱愿意的话,他可以带着他那从虚空中蔓延出来的水管,走遍整个大地之神的属地。但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他开始在使用道具[特殊渠道]的时候,意念合一,想着——他需要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   或许是因为能力变得强大,这种堪称‘不可思议’的画面真的出现了。   当马落城出现一条贯穿整座城镇的河流时,所有城民看向华邑邱的眼神火热的让华邑邱觉得那些警察找到他这个连环杀手的眼神也不会更火热了。   马落城的城主在送他离开时,对他道:“神使大人,愿您的光辉照亮大地之神庇佑的每一寸土地。”   华邑邱点头。   等他抵达隔壁城镇的时候是两个小时后,隔壁城镇的城主似乎早已和马落城城主通过气,早早在城门口迎接了华邑邱。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华邑邱即将和对方城主碰面的时候,一道身穿黑袍的人影出现在了城主的面前,那人手里举着一把长相奇怪的刀,轻易插进了城主的胸口。   随后,三十多个黑袍人冲进了城镇内部。   华邑邱心底有不安升腾而起,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此刻的模样,裹紧了身上的黑袍悄无声息地跟在黑袍人的身后进入了城镇。他亲眼见到了黑袍人虐杀那些大地之神信徒的场面,长刀刺入胸口以后,他们狞笑着俯身,随后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嵌入伤口处,挖出了心脏。   心脏仿佛还在砰砰砰的跳动,残留的鲜血从五指中央淌下,又被那个黑袍人啃食一口,随意丢弃在角落里。   心脏与城民的身体分散在两个地方,却同样的血腥。   陡然见识到这一幕,一旁的其他城民已然被惊呆。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不再祈求大地之神降下雨水恩泽,而是希望大地之神能够保佑他们平安。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与仿佛染着血的恳求声在充满杀戮的空间内响起时,换来的是黑袍人嚣张的笑声。   为首那位一脚将其中一位城民踹倒在地,沙哑的声音像是陈旧的机器在转动:“祈祷你们的大地之神?难道你们不知道一月前大地之神在和邪神大人的对战中身受重伤,不出意外的话,此刻邪神大人已经找到祂的藏身之所,马上祂就该陨落了。”   神明陨落。   意识到这一点的华邑邱蓦地盯上了黑袍人。   通关条件——成为神明信徒,杀死神明,取代神明。   如果大地之神陨落,那么这三个三条件中的前二条件都符合,岂不是只剩下取代神明?   华邑邱的眼底似有光闪过。   也是同一刻,他忽而感觉到心脏位置蓦地一松,就好像是一根一直束缚在他心脏上的皮筋忽然断裂。而且这种束缚感马上就要彻底消残了。   几分钟后,三十个邪神信徒的尸体被扔到一旁,华邑邱看着面前纷纷朝他跪下并且喊着神使大人的城民们,手指拂过心脏,再看向远处那光裸、开裂的土地,忽而感觉到了脸颊上贴上了一缕冰冷。   那个被他随身携带的联络器突兀地响起谢祈的嗓音。   但华邑邱还来不及回答,那些跪倒在他面前的城民抬起颤巍巍的脸,用沙哑的声音问:“神使大人,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大地之神真的陨落了吗?”   华邑邱眸光闪烁,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当然。”   城民们露出不可思议且遗憾的眼神,却又被华邑邱的下一句话惊醒:“旧神陨落,新神降临。”   …   谢祈盘腿坐在废墟之上,风在他身后扬起了无数尘屑,但他毫不在意。   距离傅厌和地狱之神卡洛消失已经过去了足足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内,不管是傅厌还是卡洛,都没有再次出现在谢祈的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自傅厌消失起,他那和傅厌起到羁绊作用的道具便没了作用。就像在副本[雾刃小镇]中一样,他感受不到傅厌了。   青年的手指按在掌心的位置,耳边传来冯思雨的声音:“你身上的海神印记我给你去掉了。”   谢祈嗯了一声,随后道:“你现在成了海神,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留在海面上。”   冯思雨一愣:“什么意思?是担心有人取代我吗?我只要告诉玩家我的身份——”   谢祈:“不,不是有人会取代你,是有人会吞噬你。”   谢祈将联络器调整到公共频道,打开联络器的华邑邱同样可以听到谢祈的声音:“邪神希拉尔从未放弃祂的征伐,如今海洋之神、大地之神被取代,新神降临,说不定你们马上就能见到祂了。”   冯思雨和华邑邱闻言,身体蓦地一怔。   谢祈并未告知过他们他在[雾刃小镇]副本中的经历,心知他们对邪神或许还不太了解:“邪神的信徒布满其他副本,祂的能力超乎想象,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觉得你们有必要做好心理准备。”   冯思雨有些心慌地捏了捏僵硬的手指,原本她以为自己取代了奥利弗成为海洋之神已然解决了大患,本人也变得安全起来,可现在谢祈的一番话却撕开了她为自己设计的一层假象。   她,好像比先前更危险了。   不过,相比华邑邱,冯思雨觉得自己的处境要稍微好上一些。她没有再迟疑,对生存的渴求令她迅速做出了抉择:“我现在就去海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谢祈应一声,随后望着依旧平静的天空,对华邑邱道:“华哥,我和傅厌在北边的地狱之神领地,你可以过来找我们。”   华邑邱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好。   然而就在华邑邱和冯思雨正准备关掉联络器各自躲藏时,联络器里却响起了熟悉的嗓音,清澈的少年音里带着熟悉的大惊小怪,赫然是贺静泽。少年嗷嗷着情深意切地喊了两句‘刀疤哥’,尾音回转,听得华邑邱眼角微跳。   好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冷着脸嗯了一声,“你那边怎么样了?”   贺静泽:“嗷嗷对,我来讲正事的,我和桑琬姐还有小崔同学已经成功打入了敌方……哦不对,友方智慧之神的神殿,现在我们正在跟智慧之神玩脑筋急转弯,智慧之神说,我们每赢一次,就可以从祂那边得到一个答案,或者要求祂做一件事情。”   谢祈三人同时沉默,心底唯有一个想法——不愧是智慧之神,比其他的神明都要会玩。   谢祈问:“那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贺静泽:“情况非常好!祂已经答错三个脑筋急转弯了,我们囤了三个问题不知道该问祂什么。”   谢祈:“没想过要让祂做什么事情吗?”   贺静泽:“也行啊,谢哥你想让祂做什么事情?我去跟祂讲。”   谢祈唇边泛起笑容,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但熟知谢祈性格的贺静泽却在听到嗓音的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他听到谢祈用一种非常淡定的语气说出了非常大逆不道的话:“你问问祂,能不能让祂让位给你。”   贺静泽:“……这个让位具体是指?”   谢祈:“看到神庙里的那个神像了吗?让祂亲自把神像撤下去,然后你搞个跟你等比的放上去。”   贺静泽:“……”   贺静泽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微微一转,一眼看到坐在高位上一脸微笑地看向他的智慧之神。智慧之神艾娜气质温柔,时常面带笑容,是一位很容易让人亲近的神明。但此时此刻,贺静泽却觉得祂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深意。   贺静泽按掉了联络器,朝艾娜讪讪一笑:“那个,要不您就当做没听见?”   艾娜闻言却面上笑意却深了深,祂起身,身上的白金色长袍袍尾坠落在地,拖出一地的流光。艾娜站在自己的神像前,声音似水:“你知道为什么[神明法则]这个副本对于玩家而言难以过关吗?”   贺静泽、桑琬以及崔和卿都没想到祂作为这个副本的boss,会突然提及玩家,眼瞳微微瞪大,贺静泽三人一时没有言语。   艾娜便自顾自解释:“神明与人类是不同的,祂拥有至高无上的能力,这种能力能翻山倒海,让祂不再畏惧世间的一切。随着时间漫长,神明也会产生欲望,欲望促使神明对现下的一切都不再满足。所以你们能看到邪神与祂的信徒一步一步蚕食着这片大陆,祂看上了至高神的位置。”   “而你们,却想要打破神明向上,甚至于想将祂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打碎。”艾娜转身,荧光落在她肩头,连发间的一根纯白羽毛似乎也散发着微光,让祂看上去完美符合了人类对神明所有的想象,祂继续道,“但神明也有例外。”   祂微笑:“我生来便知,死亡是我唯一的归宿,所以你们想要的,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如果你们真的看不出来我在给你们希望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贺静泽怔怔的看着祂,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要不怎么是智慧之神呢?就是比其他神明有觉悟。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艾娜却再次开了口:“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加快速度,虚空之神陷入沉眠还未苏醒,邪神从未停止祂的征伐,祂就快来了。”   贺静泽与桑琬、崔和卿对视一眼,桑琬拿着联络器离开,另两人开始搜刮脑袋里所有的脑筋急转弯。   机会不嫌多,但绝对不能少。   *   林溪随手抓住了一个地狱之神的信徒,问它:“这里怎么回事?地狱之神也被邪神吞噬了?”   他来到地狱之神的领地时,见到的一幕属实令人震惊。   神庙皆成废墟,那些神像被身穿黑袍的、明显是地狱之神的信徒合力打碎、拉拽,最后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发出了震天的响声。但信徒们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它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榔头、锤子甚至包括锄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入神像。   林溪在这个副本待了不算短的时间,也隐约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譬如神像是不可侵犯的,尤其是对于信徒而言。所以,这群信徒能这么打砸地狱之神卡洛的神像,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在信徒的口中得到了答案:“地狱之神抛弃了我们!”   林溪扬了下眉,眼底似有光闪过:“怎么就抛弃你们了?”   信徒大抵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一提起这件事情手舞足蹈,讲得那叫一个一波三折。林溪听得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废墟中有人询问地狱之神’那一段故事时,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地狱之神抛弃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再成为祂最忠臣的信徒!”信徒握紧拳头,“那位大人说得对,做鬼要有自我,要有尊严,绝对不能被PUA,也不可将一切全部寄托在神明身上,万一神明翻了车,那我们哭都没地方哭。”   林溪迟疑着问:“……翻车?”   信徒:“哦,那位大人说,这也叫塌房。”   林溪:“……”   哪怕林溪再怎么不关心娱乐圈,但‘塌房’二字却极为常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问:“我觉得你们那位大人说得很有道理,能带我引见一下吗?”   信徒使劲点头:“当然,”   信徒带着林溪去了一座神庙,以林溪对各座神庙的观察,完全可以确认一件事情——眼下的这座神庙是地狱之神领地最为完整的一座。但即便是完整,那非常炫酷的神像也已经彻底倒塌,地狱之神的三个脑袋被几个信徒坐在屁股底下,将‘大逆不道’的意思展现得淋漓尽致。   信徒朝着林溪招了招手,将声音压得非常低:“赶上好时候了,那位大人正在开课。”   又被‘开课’惊了一下的林溪开始怀疑这位怂恿得信徒和地狱之神分崩离析的到底是什么人才。结果右脚才刚刚踏进神庙,便先听到了青年温和若春风的嗓音:“人活着争一口气,鬼活着当然不能比人差,所以我们当鬼的也得争一口气。”   “俗话说得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地狱之神卡洛肆无忌惮地虐杀信徒,摆明了没将信徒放在眼里,所以我们得怎么做?我们当然得让祂后悔,让祂知道,谁才是在这块土地做主的鬼。”   啪啪啪,震天撼地的鼓掌声响起。   “那么要怎么才能让卡洛后悔呢?这很简单,卡洛最在乎的是什么,我们就得抢过来。据我所知,卡洛作为神明,最在乎的肯定是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建议从你们中抽取一个人,取代卡洛。”   “让我来看看,谁比较合适——”   青年黑袍下的脸微微抬起,于瞬间捕捉到了随着信徒站在门口、一脸复杂之色的年轻男人,青年眨了眨眼睛,在停顿三秒之后抬手果断一指,修长的手指正对着林溪的方向,神神叨叨:“我觉得他就不错。”   所有信徒蓦地扭头看去。   林溪:“……”   十多分钟后,所有信徒如潮水退却,偌大的神庙内只剩下了谢祈和林溪两人,谢祈朝着林溪扬了扬眉,笑着问:“怎么这个表情,不过来唠唠嗑?”   林溪走过去,他看了眼谢祈旁边的‘座位’,正是地狱之神卡洛的脑袋。脑海中只要出现自己坐在地狱之神脑袋上的画面,林溪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害怕,纯粹就是有点恶心,听说神像里带着神明的神力,神像遭遇任何事情,神明都能感同身受。   他一脚将那长相奇怪的脑袋踹到了角落里,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偏头看向谢祈:“你真的不是做传销的吗?”   谢祈看他一眼:“违法的事情我说了我不做。”   林溪真心实意地夸奖他:“但是你真的很有天赋。”   谢祈谦虚:“谢谢夸奖,不过我真的是个好公民。”   随后,尾音一转,问道:“你现在有信仰的神明吗?如果没有的话,不如看看地狱之神?”   林溪到底和谢祈认识许久,加上刚才从信徒那儿听到的一番话以及通关条件,他深邃的眼眸里亮光闪过,他抬起下巴,视线略过周围的环境,声音微低:“你要让我取代地狱之神?”   “有兴趣吗?”   林溪点头:“当然,但我需要怎么做?”   谢祈敛下眼眸:“首先你得成为地狱之神的信徒,其次得等到卡洛死在阿厌手下,到时候你就可以上位了。”   不过短短两句话说得轻巧,行动起来却没有那般简单。   再者,地狱之神的信徒都是死人,谢祈也不知道林溪该如何成为祂的信徒。若要单独说起来,其实最好的取代卡洛身份的人是谢祈,谢祈本身就并不是活人,到时候只需要刻上神明印记,从这些信徒的手里收集到足够多的信仰就可以了。   但……谢祈对取代邪神更感兴趣。   他眼眸里划过一缕微光,找来了一个地狱之神的信徒,询问了对方活人能否成为卡洛信徒,信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谢祈听闻,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蹭了蹭,半晌,打开了联络器,找到了贺静泽所在的011编号,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对贺静泽道:“你问问智慧之神,活人要如何成为地狱之神卡洛的信徒。”   贺静泽赶紧应了一声好,一字不落的将谢祈的问题带给了智慧之神。   艾娜站在神庙内,微笑着回答:“卡洛的神殿后种着一片草药,食用那草药就可以将人的灵魂从人体中剥离出来。唔,如果所有的神庙都已经被毁坏了的话,那么同样是卡洛的神殿里还有一座祂的神像。”   谢祈心道真不愧是智慧之神,竟然都能知晓地狱之神的神庙被他毁完了。   他应了一声好,转头便欲带着林溪前往卡洛的神庙,艾娜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亲爱的,虚假的信仰算不上信仰。”   谢祈关掉联络器的手微微一顿,薄唇翘起:“谢谢您的提醒,希望您的回答只占用一个询问的机会。”   艾娜微笑:“当然。”   联络器关闭,谢祈和林溪便没有浪费时间,找了个信徒,让信徒带着他们前往了卡洛的神殿。前行的途中,林溪回忆起站在谢祈身旁时听到的那句颇显意味深长的提醒,问他:“智慧之神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祈:“我用了道具[蛊惑],让这些地狱之神的信徒对地狱之神产生厌恶、失去信任、彻底背叛。艾娜大概是想告诉我,我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去收集信仰,虚假的信仰不足以帮助你成神。”   他说着,眼尾微微扬起,语气十分漫不经心:“所以接下去你就费点心思,那些地狱之神的信徒就交给你了。”   说话间已然抵达了卡洛的神殿,令两人有些没想到的是,卡洛的神殿前竟然有几位神使守候着。神使比起一般的信徒地位更高,也深受神明的信赖,身上多少带着点神明的神力。神明的能力强大,只需要一点神力就能神使脱颖而出。   两道身裹黑袍的身影出现在神殿前时,所有的神使都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武器于手中现身,猩红的眼瞳充满警觉又防备地盯着二人。   谢祈抬起手,往前一落。   黑雾迅速蔓延,在靠近神使的时候,化作利刃在同一时间戳穿了所有神使的胸膛。利刃一端插进神殿前方的土地,数十具尸体脱离地面卡在利刃中央的位置,鲜血从洞口顺着利刃滑落,很快将神殿前侧淹没。   谢祈面色不变,淡定如常:“走,去找草药。”   林溪:“……你有没有兴趣搞个杀神当当?” 第101章 神明法则   101.   林溪觉得谢祈真的很像那种电视剧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双方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电视剧的魔头绝对没有谢祈长得那般好看。   谢祈听到‘杀神’二字,眉心微微跳了跳,他侧了侧身,风卷着血腥味从他脸颊擦过,他便低头去看那些死状颇有几分惨烈的尸体,片刻才遗憾说了句:“可惜这个副本没有杀神这个职业。”   林溪:“……”你竟然真的想过!   林溪深吸一口气,绕过了尸体淌下的血河,走进了神殿内部。神殿内部有明显的神力残留,林溪一进入,便感觉寸步难行,他的脸色泛白,用力喘息了几秒,偏头去看谢祈,发现谢祈面色如常。   这点神力残留对谢祈而言确实不值一提。   不过看林溪这般辛苦,他拿出了[制定规则]的道具,张嘴:“隔绝神殿内的神力。”   尾音消散的一刹那,林溪陡然察觉到有新鲜的空气钻入鼻腔,他嗬得一声吸进去,朝着谢祈说了句‘谢了’。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交流着[神明法则]副本的一些信息。   谢祈的目光穿过神殿,很快落到了那一片与神殿气息或者说与地狱之神的气息十分符合的草药地上。这里的草药与谢祈见过的正常草药全然不同,它们是黑色的,细长的叶子上坠着一两滴露水,叶子的中央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怪异球状,谢祈走过去,俯身用手指戳了戳,发现那球状竟然是软弹弹的。   林溪看这玩意儿长得奇怪,但长得奇怪都是无所谓,只不过……这是他要吃进肚子里的。   他有些迟疑地闭了闭眼睛,眼中有挣扎一闪而过:“我真的要吃这个东西吗?智慧之神会不会骗我?”   谢祈:“骗没骗你,你吃过就知道了。”   林溪:“……”   谢祈假装没看到他那难看的脸色,只用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道:“你先做做心理准备,我去给你找神像。”   林溪嗯了一声,然后眼神发直的盯着那一大片的草药一声不吭。   …   谢祈将整座神殿都转悠了一圈,很快在神殿的后方看到了一座比卡洛本尊小上许多的神像,谢祈毫不犹豫地拎起神像扔给了林溪,林溪知晓迟疑无用,只能闭着眼睛将一颗草药塞进了嘴里,混乱嚼了两下不管不顾地吞了下去。   至于吞下去以后会发生什么,无所畏惧。   “有什么感觉吗?”谢祈问道。   林溪蹙眉:“有点奇怪。”   但具体是哪里奇怪,林溪却说不出来。直到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身体开始不停抽搐挣扎,身上的皮肉在谢祈的注视下一点点退掉,可诡异的是着途中竟然没有鲜血流淌。   几分钟之后,林溪整个人仿若从汗海中捞出来,无力趴在椅子上,他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在喘息中对谢祈道:“好奇怪,我感觉到我身上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被束缚?”谢祈陡然听到这么一句,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怪异。   林溪点头:“对。”   谢祈:“先别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溪:“?”   谢祈指了指那个神像:“你都没有对神像叩拜,可按照你的说法,你好像已经成为地狱之神的信徒了。”   这和谢祈所知晓的逻辑有些对不上,可智慧之神明明特地告诉了他神殿内还有一座神像。疑问盘踞在脑海,谢祈还未想明白,忽而察觉到一只手死死掐在了他的手腕上。谢祈偏头看去,见到原先只是疲累的年轻男人此刻脸色青白,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谢祈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林溪咬着牙齿:“我也不知道。”   谢祈的思绪不停转动,视线紧紧落在林溪的身上,眼见着林溪的唇色也变得苍白,身体软趴趴像是要彻底倒地时,青年眸光闪烁,蓦地抬手,黑雾包裹着神像,次咔一声后碎成了碎屑。   浑身抽搐的林溪就在这一刻身体骤停,随即嘭得一声倒在地上,双眼无力的望着天花板用力喘气:“……我真以为我要死了。就那种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的身体内部流走,太他妈离谱了。”   谢祈蹙眉:“是我的问题。”   林溪倒是看得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一个人,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身兼数职,所有神明都你当么?不现实,要取代boss总得付出点代价,这很正常。”   他休息够了,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掠过那个掉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的神像,忍不住发问:“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谢祈皱着眉看着地上的碎屑,“不过我倒是有个猜测,这个神像或许可以吸收信徒的信仰之力或者能力,为卡洛提供足够的神力。”   “那之前那群信徒怎么没遇到这种情况?”   “它们都被忽悠的脱粉地狱之神了,哪是你能比的。当然,也不排除你刚刚吃的草药有问题。”谢祈看向他,问,“那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林溪摇摇头:“没事了。”   嘀——   刺耳的声音骤然打断两人的谈话,属于电流的刺啦声带着男人急促的喘息涌入耳中,谢祈的手指迅速拂过戴在耳朵上的联络器,沉声问:“怎么回事?”   “遇到麻烦了。”是华邑邱的嗓音,他沉着眼眸藏在黑暗的角落里,腰腹部被一个大洞贯穿,手里的治愈系道具迅速发挥作用,但这个伤口的出现还是让他感到异常疲惫,他咽了咽喉咙,迅速交代自己遇到的情况,“我成为大地之神的契机不对。”   当时华邑邱从马落城离开到隔壁城镇的时候,那些邪神的信徒便说过邪神应该已经找上了大地之神。   “大地之神没有被邪神吞噬,祂是自己选择陨落的。所以我一成新神,邪神就盯上我了。我现在在虚空之神的领地。”   谢祈听完,眼底微深,他偏头看向林溪,问他:“你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林溪的目光扫过四周,沉下气息:“我留在这里,既然成了卡洛的信徒,我得抓紧时间。华邑邱那边你自己多注意。”   谢祈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朝着林溪点头,很快离开了神殿。   林溪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   漆黑的夜色下,有古怪调子的歌曲响彻四方。   黑夜带来了极其浓郁的杀戮气息。   华邑邱依旧藏在黑暗中,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好了,但却始终没有露面。对于大地之神自己选择陨落而非被邪神吞噬这一点,邪神似乎感到格外气愤。那时,华邑邱已经离开了大地之神的领地,却依旧能听到暗夜中传来的怒吼。   而后,对方似乎有什么能力,轻易找到了他。同样为神明,新上任的神明与吞噬了几位神明愈发强大的邪神是完全不同的,被按着揍得几乎没有还手能力时,华邑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成为大地之神这件事情是不是搞错了,否则怎么如此简单就被捅穿了腰腹?   好在他比起神明更有利的一点是他还拥有游戏系统给予玩家的道具。   华邑邱的道具在濒死关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眨眼间身体从邪神面前消失,传送到了这陌生的地方。而后,他才联系了谢祈。在等待谢祈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华邑邱也逐渐发现了虚空之神领地的不对劲。   就好比现在,杀戮气息浓重,华邑邱明明已经感觉到那股陌生的气息已经逐渐靠近他,可一转眼的时间那气息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皱起眉,再次打开了编号为1的联络频道:“谢祈,虚空之神的领地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注意安全。”   耳边传来谢祈的声音:“我也发现不对劲了。”   十分钟前,谢祈从地狱之神的领地跨过一条小河,顺利来到了虚空之神维尔斯的领地。但当他的双脚踏足土地,身体便率先传来了一种怪异的失重感。在谢祈还没有搞清楚这失重感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失重感却又消失了。   就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怪异感觉,并非真实存在,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但谢祈向来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失重是存在的,只是其中的原因,他不算清楚。   心底藏了个心眼,他没多浪费时间去思考这怎么回事,脚下的黑雾开始无声蔓延至这片领地的每一个角落,谢祈站在空地上,他的目光顺着黑雾的方向看去,为以防万一,手里的[黑暗降临]道具发挥了作用,黑暗彻底将大地笼罩。   但维尔斯的领地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比起[雾刃小镇]这样的副本,维尔斯的领地大上好几个号。因此,想要彻底用黑暗铺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再者便是,谢祈在黑暗降临的过程中看到了那些邪神的信徒。   虚空之神的领地没有信徒,整片领地都显得空落落的,所以邪神的信徒们多半是在找华邑邱。黑雾悄无声息的靠近其中一位信徒,戳穿对方的心窝。黑暗生物从黑暗中伸出尖锐的爪子,撕碎信徒的身体。   谢祈每经过一处,就会有许多邪神信徒的尸体残留。   大约五分钟后,他却亲眼见证到了极为离奇的一幕场景。在他的黑雾化作利刃即将刺入信徒的胸膛时,信徒却在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谢祈眯了眯眼睛,黑雾往前一段距离,就像是有一张大嘴,瞬间吞掉了黑雾的前端。   谢祈:“……”   有点神奇。   他敛下眼眸,拿出了道具[制定计划],在道具落在掌心时,他缓缓开口:“我宣布,在我双眼所能触及的范围内,所有隐藏的一切都需显形。”   声音落罢,面前的一切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   ……道具没用了?   谢祈轻轻啧了一声,愈发对这个领地感兴趣。他不再做尝试,再次打开了联络器,找到了贺静泽。一接通便问:“你们的脑筋急转弯难倒智慧之神了吗?”   贺静泽:“当然!谢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交给我,智慧之神已经欠我们三十个脑筋急转弯了!”   谢祈:“……”   虽然已经心有准备,但是骤然听到这么一句,他还是觉得很震惊,沉默半晌才感慨:“阿泽,有你是我们的福气。”   贺静泽嘿嘿笑一声:“过奖过奖。我把联络器给艾娜姐姐,你自己跟祂说吧?”   听到‘艾娜姐姐’四个字的谢祈眼尾又控制不住得跳动了一下,缓慢应了一声好。   联络器的另一头换了人,艾娜温柔的嗓音落入谢祈的耳中,祂微笑着道:“虽然我大概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问题,不过还是由你开口比较好。”   谢祈:“我想知道虚空之神的一些消息,包括祂的领地,祂的信徒。”   艾娜轻轻应一声:“或许你并未听说过虚空之神的另一些名字——”   至高神。   也叫创世神。   “虚空之神维尔斯,拥有旁人最为羡慕的能力,邪神所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打败维尔斯。维尔斯没有信徒,祂不需要信徒。维尔斯的领地宽阔,却满含危机,行错一步,便将跌入无尽虚空。”   “原来是这样。”谢祈垂眸,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您解答。”   艾娜:“你想问你那位伴侣吗?地狱之神将他拽入了地狱,等他吞噬了卡洛,他自然就能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尽管谢祈内心对傅厌无比信任,从不认为卡洛能将傅厌如何,但如今听到艾娜的回答,那颗有些不安的心也终于彻底放到了平稳地段,他声音温和,“谢谢。”   …   有了艾娜的提醒,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简单很多。在和华邑邱通话之后,他让华邑邱待在原地别动,随后拿出了许久未曾使用的道具[蜘蛛之家]。   数不清的蜘蛛仿佛从虚空中出现,如同[黑暗降临]道具一般不停地向领地四周蔓延。偶尔,会有一部分蜘蛛突然消失不见,谢祈便饶过那块地方,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一路杀。   为了让陷入沉睡的虚空之神维尔斯在醒来时不至于为满领地的尸体生气,谢祈抬起一脚将尸体送入了那虚空之中,彻底实行毁尸灭迹。   于是等他找到华邑邱,杀了近上百的邪神信徒,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在虚空之神的领地中。   “好久不见。”谢祈靠在树旁,眼底喊着笑意跟华邑邱打招呼,华邑邱冷硬布着刀疤的脸也温和了几分,他冲谢祈点点头,正欲开口,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笼罩住了二人。   华邑邱神情陡然一变:“不好,邪神亲临。”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黑暗降临]道具突然丧失了所有效果,满目的黑暗彻底被撕碎,紧接着光亮重新笼罩领地,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谢祈二人的面前。   祂身上是浅灰色的长袍,身材修长清瘦,脸上覆盖着白骨面具,浑身黑如潭石的乌鸦独脚踩在祂的肩膀上。苍白的长指缓缓抚摸上乌鸦的头顶,顺着羽毛的湿滑落下,祂冲二人微笑,沙哑的声音像是石子滚过喉咙,有种异样的粗糙感。   “旧神陨落,新神降临,我很遗憾没能亲眼见证大地之神的交替。”邪神希拉尔张开双臂,有更强大的气势带着血腥气从祂的身后涌来,“不过,我十分期待新神的陨落。”   庞大的气息如泰山一般压下,华邑邱的身上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辉,死死抵抗住邪神。但希拉尔对此却只是不屑一顾,抬手一挥,华邑邱的身体便猝然飞了出去。   坠地那一刻,地面突然竖起刀尖,眼见着即将刺入华邑邱的身体时,黑雾卷住他的右腿将他往外一拽,华邑邱狼狈倒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刀尖,眼神阴沉下来。 第102章 神明法则   102.   华邑邱很清楚自己打不过邪神希拉尔。   他是新晋神明,有信徒的信仰但不多,与希拉尔这种信徒遍布整个副本甚至于其他副本的神明相比,如同蚊子与大象,相差甚多。   他从地上爬起来,与谢祈并肩站在一处。   希拉尔白骨面具下青白色的唇勾起弧度,眼底装满了对华邑邱与谢祈的不屑:“想要取代神明离开这个鬼地方,凭你们的这点本事未免太可笑了。”   谢祈听到这一句话,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有了证实。   如同玛拉一般,邪神早已在一个游戏系统设置的副本里觉醒了自我意识。   他静静站在原地,双眸沉黑冷静地望着对面的神明,声音平静听不出起伏,只是道:“你想离开这里。”   并不是问句,而是以一种非常笃定的姿态与语气说的话。这样的认知让希拉尔对谢祈不由得刮目相看,祂偏头去看谢祈的双目,猩红的眼睛中落入一片漆黑的颜色。希拉尔缓缓张了嘴:“你很聪明。”   谢祈唇角含笑:“谢谢夸奖。”   希拉尔盯着他:“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   谢祈并没有隐瞒祂,“在其他副本遇到了你的信徒,再结合一些你的行径,我觉得挺好猜测的,你觉得呢?”   “那你就应该知道,你们的成功对于我而言以为着永远的死亡与失去自由。”希拉尔抬起手,祂的手指比起一般人都要长,尖锐的黑色指甲在白日的辉光下折射出浓浓的黑暗,刹那间肩头的乌鸦张开翅膀嘶鸣,声音如尖锐的利刺刺进耳膜与心脏,“所以,你们只能成为我的垫脚石。”   风吹散祂的遗憾,乌鸦从谢祈和华邑邱的头顶盘旋而过,两人在同一时刻感觉到身上似乎笼罩了些奇怪的东西。   华邑邱的眼眸中溢出些许红光,他握紧拳头,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在意识到身旁人发生变化时,谢祈瞬间反应过来,准备一手刀敲晕华邑邱。但他的手刚刚抵上男人的后颈,手腕就被那只蕴含着无穷力道的手给握住了,同一时刻传来的还有手腕骨折时的咔啦一声。   谢祈眼眸微深。   华邑邱死死盯着眼前的谢祈,他的眼瞳中印出来的赫然是另外一个人——那个曾经将他妹妹打得浑身是伤的杀人犯。   那张脸混乱狰狞,在华邑邱的注视下逐渐变成了朝他肆无忌惮发笑的模样,唇齿微动间,更深刻的嘲讽溢出盘旋在他的耳边:“你知不知道她被我殴打的时候哭得有多惨?她抱着我的腿跟我求饶,说让我放过她。可是我不想——”   “闭嘴!”华邑邱的脸庞狰狞,狠狠一拳头砸向了对方。   然而那家伙却在拳头接近脸时迅速化作了一道黑雾,黑雾躲过拳头,甚至从他的手里逃脱。几米之外,黑雾终于凝成人形,再次变成了杀死他妹妹的凶手。   他该死,他该死!   完全被愤怒灼烧了所有理智的华邑邱一张脸涨红,眼珠从眼眶中突出弧度,眼底是明显的杀意。   ——来自邪神的惩罚手段。   那些曾经压在华邑邱心底的自厌、愤怒与嗜杀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失去了理智以后,他将谢祈当做了虐杀数百遍也无法让他跨过心底那一关的恶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祈抬手便将隐身道具用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吸血藤蔓的种子落入地面开始破土生长,粗壮的藤蔓带着尖刺捆住了华邑邱的身体,尖刺刺穿华邑邱,肆意吸收着他身上的血液。   但谢祈倒不担心他,毕竟此刻的华邑邱已经是神而非人了。   道具[制定规则]在他掌心一闪而过,在黑鸦俯身冲过来时,谢祈蓦地伸出了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似轻易折断,实则收拢时的力道轻易捏碎了黑鸦的身体,黑鸦发出一声尖锐凄惨的叫声,随着谢祈张开手掌而跌落在地。   他侧过头,在日光下露出半张被黑袍藏起来的侧脸,唇角勾着笑:“怎么,对我们玩家的道具有兴趣?”   希拉尔神情不变地望着他:“是有如何?你愿意交出来吗?或许我一开心,邪神神使的位置就让给你了。”   祂身上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祈的身旁,阴冷与邪恶的气息于一瞬间笼罩谢祈,青年面色不变,能听见希拉尔充满蛊惑的声音:“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我们的目标是相当一致的。没必要这般争锋相对。你看——”   “我想离开这里,你也想离开这里,等我吞噬了其他的神明,胜过了维尔斯,我保证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带你一起离开,你觉得如何?”   “然后呢。”   “什么?”   谢祈神情淡然:“我说,离开这里以后,你打算做什么?让我猜猜,去找那些人?抢走这个奇怪的游戏,将更多的人拉入游戏里?邪神希拉尔,总不至于离开了副本就变成心软善良的神明了吧?”   他望着希拉尔猩红的眼眸。   从一双眼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性,并非是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希拉尔本人早已手染无数鲜血,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谢祈的手指抵在越发靠近自己的白骨面具上,眼底流淌着嫌弃:“由此可见,我们的目的并不一致。”   尾音落下的一瞬间,他没有给希拉尔机会,从指尖流淌而出的黑雾化作一道利刃,破开了对方脸上的白骨面具。面具卡拉卡拉落下以后,露出一张略显古怪的脸来。   “你长得……有点奇怪。”谢祈真心实意的评价,“就跟那些网上戴着口罩看上去帅得能勾搭无数小弟弟小妹妹的网红一样,脱了口罩立马下降十个档次。”   希拉尔:“……”   祂当然知道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否则怎么会时常戴着一个白骨面具。可这么多年来,谢祈是第一个掀掉祂的面罩的家伙,他甚至还敢嘲讽祂的长相!   但希拉尔没有想到的是,谢祈的嘲讽还未结束。   青年认真望着祂:“虽然随意评价别人的长相丑陋并不是件礼貌的事情,但我依旧觉得你和海洋之神奥利弗应当很有共同话题。我想,如果奥利弗能早早发现你这张面具下的脸长得如此别具一格,说不定祂不会躲在海底,甚至还会主动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越说越不像话,希拉尔终于爆发。   “——你找死!”   无数罪恶伴随着怒吼降临,将谢祈全身都笼罩在内。心底残留的情绪被无限制地放大,唯一能彻底牵动谢祈情绪的只有傅厌一人。眼瞳中逐渐印出对方被地狱之神卡住脖子撕扯四肢的画面,那些透明的触手沾染上血迹断裂落在地面上,男人的身上尽是鲜红的痕迹,俊美苍白的脸逐渐失去生气。   而地狱之神卡洛见状却肆意发笑,祂的笑容越来越猖狂,越来越嚣张。   在感受到傅厌的气息彻底消残以后,果断将对方的身体往地上一扔,随后一双汹涌着怒火和杀戮的眼眸看向了谢祈。谢祈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五官藏在黑袍下看不清模样,但希拉尔知道,没有谁能逃脱祂降下的惩罚。   祂又看了眼已经挣脱吸血藤蔓的华邑邱,嘴角牵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现在,就该是两人自相残杀的时刻了。   等到大地之神濒死的那一瞬间,祂就可以完成吞噬,届时祂的能力可以往上疯涨,对付虚空之神维尔斯的胜算便又大了几分。   只不过,这样的兴奋还未完全退去,希拉尔的笑容便彻底僵在了唇角。祂的脸上浮起震惊和痛苦之色,四肢伸展,身后一座拔地而起的如山一般的利刃刺穿祂的胸膛将祂高高举起。   另一侧,已经朝着谢祈而去、彻底丧失了理智的华邑邱身上带着大地之神的光辉迎面而来,被谢祈随手扔出的黑雾包裹其中,发出一声惨叫。   脚下的黑雾逐渐弥漫构成一个单独的世界,谢祈的手指抚摸着那根利刃,走到希拉尔的身旁,声音含笑:“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你我有些许相似处,但我还是想说,你这对付人的招数,我也经常用。”   “所以,不好意思啊。对我来说可能就没有那么管用了呢。”   谢祈的唇角扬起笑容,眼神似笑非笑,眨眼间无数利刃再次刺穿了希拉尔的身体。希拉尔被困在利刃之上,一瞬间的震惊和疼痛在消散以后,嘴角噙起的笑容都染上了怒火。   “你有种。”   祂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浓重的黑气,黑气攀爬上利刃,瞬间融化了利刃的坚硬。没了这玩意儿支撑身体,希拉尔转头重新悬在半空,身上那些硕大的血洞也很快被填平。   祂冷笑:“神之所以是神,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跳梁小丑对祂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希拉尔的身影消失在谢祈的面前,又在下一秒按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摔在了地上。青年的脊背着地时刻,黑雾主动托了一把,脚后跟抵在地面安稳站立。谢祈缓缓眯起了眼睛——   这位邪神,确实比他强上不少。   而偏偏,他的道具对于强大的邪神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   这可真是个……不好的消息啊。   谢祈拂过那只被华邑邱捏断的手,手腕恢复原状,眸光落于远处。不知不觉中,华邑邱已被黑雾包裹着送往了其他地方。   没了半分威胁,谢祈朝着希拉尔弯了弯眼睛:“可以试试看。”   两道强大的气息冲撞,神明明显更胜一筹,黑色耀眼的光辉照亮整片大地,谢祈立马就被那光辉弹了出去。身体如蝴蝶被弹飞时,希拉尔的身影已经跟了上来。   祂是个极度记仇的神明,没有人可以在侮辱了邪神以后还将邪神捅出了好多个窟窿。现在,谢祈该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且——   “别妄想使用你那些玩具一样的道具,在我这里,它们没有任何作用。”   谢祈捏着道具的手微微一顿。   好巧不巧他还真就是想用道具来着。他可能打不过希拉尔,所以不如将死亡转移给希拉尔的信徒,希拉尔杀他多少次,就死多少信徒。   这笔生意,应当很划算。   可如今希拉尔直接挑明了……谢祈不动声色使用了其中一个道具,道具毫无反应。果然如希拉尔所说,只要祂愿意,在祂这里,所有道具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青年的眸光闪烁,手指触碰上耳朵的位置,模样像是在思考什么。希拉尔却不愿意再给他机会,一言不合就降临了神明的怒火。   明明谢祈并非希拉尔的信徒,但谢祈却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   果然,在这个副本,神明就是无解的、最牛逼的存在。   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利刃戳穿了谢祈的胸膛,将他高高举起。希拉尔俯身在他身侧,手指捏上他的脖子,怪异的脸上布上笑容:“怎么样,这种感觉如何?”   谢祈仰躺着,他的瞳孔中印出领地上方的天空,笑了一声:“还不错。”   随后,那被禁锢的身影便化作浓雾消失不见了。   希拉尔眯起眼睛望着某处的方向,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身影如风一般席卷过去,希拉尔的眼瞳里死死盯着那一缕像是马上就能被吹散的黑雾,当抬起的细长手指即将将黑雾拉拽至手上时,黑雾却出人意料的往后一撤,缠绕在了祂的手腕上。   希拉尔心底隐隐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祂看到那缕黑雾已然恢复成了谢祈的模样,但对方修长的手指始终紧紧抓着邪神的手臂。青年唇角的笑容愈发真实生动,薄唇微动,如鬼魅在呢喃:“一起去无尽虚空看看风景如何?”   嘭!   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张看不见的深渊巨口,一口将谢祈和希拉尔全部吞入其中。被吞噬的那一刻,谢祈迅速化作黑雾松开希拉尔,闪烁着红光的联络器里属于智慧之神艾娜的嗓音逐渐转为空气,什么也听不见。   但谢祈还记得祂先前说的:“虚空之神的真正领地在于无尽虚空,进去再出来的可能性低微,但我想,你应该有能力。”   祂就差直接对谢祈说——   反正你能出来,进去就进去呗。   谢祈低笑一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飞速旋转,眼前越来越暗淡,直至彻底沉入黑暗。   …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华邑邱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他感觉到自己的头疼得几乎要裂开,坐在地上脖颈爆起青筋,用力吸了两口气,那股恶心感才被压下去一些。   他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一切,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醒了?”   偏头看去,看见的并非谢祈,而是只在副本之内有过接触的林溪。华邑邱的眼神发怔,望着林溪忽而就记起了之前在虚空之神领地发生的一切,当即面色大变。   “邪神希拉尔——”   林溪听到这五个字,打断了他的话:“邪神希拉尔今天出现在了卡洛的领地,我们差点撞上。”   维尔斯领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华邑邱的脑子里还不太清醒,但记得很清楚的就是自己似乎将谢祈认成了杀他妹妹的凶手,然后对着谢祈举刀相向。所以如果……希拉尔差点撞上他们,而谢祈似乎不在……   华邑邱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倒是林溪看出了他的担忧,解释道:“别紧张,谢祈应该没事。阿泽联系过我们了,谢祈如今在虚空之神领地应该还活着,倒是这个邪神希拉尔……艾娜说祂并非是一个具象。”   “什么意思?”   “谢祈有没有跟你讲过,邪神希拉尔的供奉之物和其他神明不太一样,除了信徒的信仰,信徒还在为祂收集养料,那些养料是人类或者信徒的各种阴暗情绪。换言之,只要有阴阳情绪的存在,希拉尔就会出现。”   “所以,那个在虚空之神领地和你以及谢祈撞上的希拉尔,并非全部的、真正的希拉尔。”   “希拉尔,有三个分身。” 第103章 神明法则   103.   大陆的东边。   闻白和谭浪看着头顶忽然从白昼转为黑夜的天空,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距离他们抵达白昼与黑夜之神的领地已经足足有三天时间了,他们也成功成为了白昼与黑夜之神的信徒。甚至于,由于闻白道士的身份,在一干信徒中凭借着看面相卜卦的能力成功晋升成了信徒中的一把手。   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碰不上白昼与黑夜之神,甚至连祂的神使都碰不到。这就别提杀了神明,取代神明了。   这该怎么办?   事情的转折点在于邪神希拉尔出现在了白昼与黑夜之神的领地。希拉尔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自带BGM,整片领地的风都开始呼啸,阴冷的气息侵袭,将这漫长的黑夜再次添上了可怕的气息。   希拉尔是去找白昼与黑夜之神路亟的。   一段时间前,祂与路亟碰过面,也交过手。可惜路亟跑了。   每个神明都有每个神明的保命手段,对于路亟跑了这回事,希拉尔很淡定。因为原先的大地之神、海洋之神都曾以这样的方法从祂手中逃离。   但又如何?受了伤的神明战斗力早已不如之前强大,譬如路亟,连掌控白昼与黑夜都成了一种奢望。   所以希拉尔根本不着急取走路亟的性命。   现在却不一样了——   祂一共有三个分身,当初去找华邑邱的分身竟然被谢祈拽进了无尽虚空。希拉尔很清楚坠入无尽虚空的分身会有什么结局,任何跌入无尽虚空的人乃至是神,都只有消散一个结局。   祂剩下两个分身,自然要抓紧机会让自己重新变强大。   所以,像路亟这样的神,就该彻底被祂吞噬了。   希拉尔嘴角牵起冷笑,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半空中。祂消失以后,远处的角落里探出了两道人影,闻白和谭浪对视一眼,谭浪小声道:“祂是去找路亟的吧?冯思雨不是说成为神明必须得在神明刚陨落的时候吗?如果路亟被希拉尔吞噬了怎么算?”   闻白:“算不了,和平之神的信徒全部被屠杀,和平之神连灰都没剩下,别提什么取代了。”   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按照冯思雨的猜测要取代所有神明,但如今和平之神已经彻底陨落,没人可以再取代和平之神,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副本失败了?   但副本失败他们理应也该被送离副本,他们此刻却依旧在,就说明还有挽回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办法他们现在不知晓。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和平之神,但我个人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闻白手指一掐,看向了西北方向,“我们跟上希拉尔,看看有没有机会捡漏。”   谭浪和闻白相处的这几天时间,已经明白闻白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会做什么样的事情。因此,对方的眼神刚往西北方向看去,他便知晓闻白一定是算出来希拉尔去往了什么方向。   只不过——   他认真望着闻白,双手托着闻白的手,一脸希冀之色:“你要不顺便告诉我,我们能活着回来不?危险系数高不高?”   闻白:“高,九死一生。”   谭浪:“……我应该庆幸还有一成生的希望,对吧?”   闻白已经拎起谭浪往前走了,一边走一边道:“谢祈不是说了吗?这副本里的死也不是真的死,你就当来玩一趟了。”   谭浪挣扎起来:“你话说得简单,但如果活着通关了我就可以远离这个垃圾游戏了!”   “是啊,前提是你得通关。”   谭浪眨眨眼,忽而意识到了闻白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吧?走,干掉希拉尔!”   两人全程靠着闻白算的方位竟然也毫无差错地来到了路亟躲藏的地方。路亟并未在自己的神殿,而是在领地的一处林子里,旁边正是祂的神庙。白昼与黑夜之神的真面目有些出人意料,祂的长相偏柔和,但左右两侧的眼神却截然不同,身后的披风也绘着两种对立的颜色。   靠着隐身道具,谭浪忍不住压低声音:“祂长得也太奇怪了。”   希拉尔找到路亟时候身后跟了一群的信徒,信徒们疯狂杀戮着路亟的信徒,周围吵吵闹闹,于是也无人发现谭浪与闻白躲藏的位置。   闻白多看了两眼路亟,正要应和谭浪的话,却在收回眼神的时候察觉到路亟似轻飘飘地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闻白一顿,再次看去时,却只能看到路亟正温和笑着面对邪神希拉尔。   祂仿佛没有意识到今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陨落。   路亟从神庙中起身,一跃来到了神庙神像的顶端。祂略显清瘦的身影站在神像的肩头,被风吹时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有种即将跌落的感觉。   “路亟。”希拉尔眼眸充满炙热地望着对方,眼底是浓浓的欲望,“我早说过你根本没有必要逃,因为不管如何,你都会被我吞噬。”   路亟闻言并没有露出惊恐或者担忧的模样来,祂望着希拉尔。领地的黑暗已经被白昼取代,神明的手指指着天空,笑着说:“你看到了吗?白昼与黑夜颠倒,违背了自然法则。”   希拉尔没有说话,路亟便自顾自道:“就像神一味的追求强大,也一样。”   希拉尔:“违背自然法则?你认为我该和你们一样认命,因为玩家的到来而陨落在此?”   “其实我很欣赏你这种突破法则的性格。”路亟微笑,“但前提是你没有对我下手。神当然也是自私的,如果你没有想要吞噬我,如果神明各司其职,那么那些妄想来取代我的玩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只不过,你在给他们机会。”   “你想说服我不杀你?”   “有可能吗?”路亟笑着问,祂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里变得似乎有些一样的,就像春日里的夜风一样,没有什么凶狠的杀伤力。   希拉尔对此却只是一声冷笑:“没有。”   不杀路亟,不吞噬路亟,就意味着祂将永远无法强大到可以和维尔斯掰手腕,那么,祂的计划该一等再等。希拉尔的耐性不多,祂认为自己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如果可以,祂恨不得现在就撕开这个副本离开。   “这样来看,确实很可惜。”路亟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我没法达成一致,那么,就算了吧——”   因为受伤而流失了不少神力的路亟身上笼罩起黑白二色的神光,来自不同的信徒的信仰一点一点落在祂的身上,路亟的双眸盯着希拉尔,身体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希拉尔对于路亟的行为只有几个字可以形容:困兽破境。   祂嗤笑着抬起手,在路亟冲过来的时刻,尖锐的指甲轻易戳穿了祂的身体,将祂往地面狠狠甩去。   嘭!   路亟的身体摔倒在地,近在咫尺的距离令隐身的谭浪和闻白两人猛地后退一步,眼底浮起了几缕震惊。谭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闻白也没比他强多少,手指按住一旁的树干,蹙着眉掐手指。   路亟摔倒的位置太巧合,如果等下希拉尔过来的话必然会发现这里藏着两只小老鼠,到时候不止是路亟要死,他和谭浪也要和这个副本说再见了。   他们得赶紧撤。   这样的意识刚起,闻白给了谭浪一个眼神,两人同一时刻撤退。然而闻白的身体却猛地一踉跄,他蓦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腿上纠缠着一股双色神力。   心中骇然,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闻白下意识扭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路亟,祂摔倒时身上的披风凌乱,却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脸两侧。借着披风,闻白看到路亟的眼底含着笑意,薄唇微微动了动。   闻白一顿。   “路亟,如今的你与废物有什么区别?”   “是呢,不比希拉尔大人。”路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祂看上去似乎很疲惫,很吃力。所以,一只手抵着一旁的树干,借助力道背对着希拉尔。   从希拉尔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神明佝偻的身体和抚摸心脏的手,祂不屑一笑。   路亟却道:“三个分身被无尽深渊吞噬了一个,只剩下两个,希拉尔大人这个跟头栽得也挺惨的,你说不是?”   希拉尔的眼神几乎瞬间就阴沉下来。   而此刻的闻白却将目光死死放在了路亟的胸口。那只属于路亟的手,正剖开了自己的胸膛,露出了里面雀跃跳动的心脏,神力从指尖溢出,切断血脉与心脏,彻底捅穿时,路亟的脸上还是笑着的,祂甚至都未多喘一口气,只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说,我得到的消息有误,堂堂邪神被一个玩家设计,失去了分身一事是假的?”   “你早说你想死在我手里,我早就满足你了。”希拉尔冷笑一声。   路亟低声呢喃:“是吗?可惜,我实在是不愿意为你的大业添砖加瓦。”   无数的神力从这一刻被剥夺,在希拉尔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瞬间涌入闻白的身体,以至于隐身道具在接受太多神力以后骤然失效,闻白裹着那灰扑扑的道袍突兀出现在了希拉尔的面前。   邪神瞳孔骤然紧缩,已然意识到了什么,怒火冲天:“路亟,你竟然设计我!”   路亟低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蠢了。”   伟大的白昼与黑夜之神的目光牢牢盯着闻白,在希拉尔接近的一瞬间张嘴:“旧神陨落,新神降临。”   轰!   希拉尔的攻击穿过路亟透明的身体砸在地面上。   闻白见状,手指一掐迅速跑路。   有了白昼与黑夜之神的神力加持,再加上这段时间来得到的信仰,新一任的白昼与黑夜之神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他一手拎起谭浪,在谭浪的尖叫声中绕了个九曲十八弯,跑得无影无踪。   站在原地的希拉尔怒火被冲到了顶峰,祂闭着双眼,深吸一口气,怒吼出声:“找死!”   …   “握草,真让我们捡漏成功了!”   谭浪被闻白拎着一路来到安全之地,眼中迸发出来的光芒灼热。毫不夸张的讲,他虽然答应了闻白来捡漏,但实际上抱着必死的决心,却未曾想到死没死成,还取代了神明!   “闻白,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去你们道观上香,你那张嘴也太管用了。”   闻白瞥他一眼:“谢谢夸奖。”   谭浪摆摆手:“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回领地吗?”   如今已可知,怪物之神、大地之神、海洋之神以及白昼与黑夜之神已经被玩家取代,四舍五入智慧之神距离被取代也差不了多少时间。如今便只剩下地狱之神、和平之神、记忆之神以及邪神和虚空之神。   地狱之神那边一直是林溪在回旋,和平之神已经彻底陨落。   所以——   “我们先去记忆之神的领地看看情况,不知道那几个玩家的进度怎么样了。”   谭浪现在对闻白百分百信任,加上闻白成了白昼与黑夜之神,作战力飞速上涨,导致他的信心也在迅速膨胀。   闻白说去哪儿,那他们就去哪儿。   …   记忆之神的领地。   与其他神明相比,记忆之神的领地略显贫瘠,信徒也没有其他神明那么多。   祂只有一座神殿一座神庙。   今日,祂出现在了唯一的神庙中,神明亲自降临,那座盘踞在神庙中央的神像发出了莹莹光彩。这般神迹让此时叩拜在神庙中的信徒们愈发虔诚恭敬。   但有三人是例外。   记忆之神慕狄单手撑着白皙的下巴,静静望着三个男人。为首的男性长着普通的脸,但毛发茂盛,脸上有胡须。他的身后有两个明显是跟班的家伙。   慕狄对跟班没有兴趣,祂的手指轻点,勾出了胡须男人的记忆。   对方的记忆显示,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出现在神明法则副本。第一次进入神明法则副本,与他一道的玩家没有搞清楚游戏规则,死的速度非常快,不过一夜便只剩下是十八人。而这位胡须满脑子都是抢夺他人道具,导致剩下的十八人里转眼死了九人。   九位玩家的存在少于十位神明,胡须男的第一次神明法则副本,通关失败。   然后是第二次。   照理说玩家每一次进入[神明法则]副本,都会丧失记忆,但是胡须男没有。   因为他有一个道具叫做影像镜,可以记录每一个副本所发生的所有情况。   这一次的胡须男终于意识到通关条件的隐藏规则,可惜队友并不配合,加上邪神希拉尔的怒火烧灼浇灌,没等完成任务,玩家便都先死了。   第三次,胡须男知晓了邪神的强大,便没有在最初招惹邪神。   而且他们的进度还不错,在死亡前已经有六个玩家取代了神明。   可惜的是,六个神明联手都打不过邪神。   现在是第四次——   慕狄微笑着看着眼底藏着无穷欲望的男人,祂想,要不这一次的失败就从祂这边开始吧。 第104章 神明法则   104.   闻白和谭浪前脚踏进慕狄的领地,后脚就收到了玩家的联络信息。   跟他们联络的人是先前一同在海洋之神奥利弗领地的同伴,对方告知两人他们和记忆之神相处得相当好,而已还有更令人愉悦的消息——   记忆之神竟然想要主动挑选一位符合祂眼缘的信徒培养。   “具体为什么这么做我们还不是很清楚,记忆之神这边似乎也没能给出一个答复,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我们可以借机接近记忆之神。”   闻白和谭浪对视一眼,并不认为这样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但具体如何,还得等双方见到面了再细说。好在记忆之神的领地不大,加上神庙也就一个,同伴一说地方,闻白二人便没费什么心思赶到了。他们二人抵达的时候,神庙内正有三位玩家俯身叩拜,同伴见状赶紧拉着闻白和谭浪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小声跟他们介绍三人的身份。   “那个个子最高、最壮的、满脸胡须的叫做魏向荣,听说是其他文明来的,已经经历过不下二三十个副本了,是个很牛逼的玩家。另外两个,一个叫刘福,一个叫徐威。”   谭浪趴在门口的位置探头看进去,听着同伴的介绍不由得点点头,眼底暴露着对三位玩家的好奇。倒是闻白静静看着三人的背影,手指掐了掐,似疑惑地皱了皱眉。   几分钟后,三人的叩拜终于结束,回头看向了闻白。   闻白身为一个道士习惯了看人面相和算卦,目光习惯性地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只这一眼,就让闻白的眼神深了深,随即装作无所察觉,冲他们露出了笑容。   魏向荣对闻白这些玩家还算友善,他经历过三次副本,副本里的玩家蠢笨如猪。若非他有影像镜,那群玩家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但闻白他们不一样,与其他玩家联系上的时候,对方便告知了他们关于海洋之神奥利弗的所有事情,而后一个又一个的神明被取代,让魏向荣意识到这一次副本里与他同生共死的家伙是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所以,他并不介意表达自己的善意。   此刻面对闻白,他缓缓开了口:“他应该跟你们讲过记忆之神收取信徒的事情了。我知道了点小道消息,记忆之神慕狄并非只是简单的寻找信徒,祂在找继承人。”   “继承人?”   魏向荣沉声点头:“对,祂似乎快要陨落了。”   一直保持安静的谭浪听闻此话不免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的出声:“祂该不会也被邪神希拉尔揍过一顿,身体还没复原吧?”   “还有谁是这样?”   谭浪指了指闻白:“前任白昼与黑夜之神。”   魏向荣又多看了眼闻白,虽然谭浪没有将话讲得很明白,但‘前任’两个字已经表明了太多。他敛下眼眸,说了句:“应该就是这样。所以,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能成为所谓的信徒,估计就能兵不见血刃的取代神明,成为新一任的记忆之神了。”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就由徐威补充:“我们三人和其他信徒几乎每一个小时都会叩拜记忆之神一次,现在看来,记忆之神似乎对魏哥有所青睐。”   魏向荣似毫不在意,然后下巴却轻微抬了下。   眼底的倨傲被闻白看得一清二楚。   讲道理,闻白并不介意哪个玩家能取代神明,只要最终结果可以让人满意便足够了。他不动声色地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这边就劳烦魏哥你们多费心了。”   魏向荣:“客气。”   接下去的两天,魏向荣一直待在神庙里。但两天下来,神庙内部已经少了许多的信徒,据说是每位信徒叩拜神明的时候都会收到来自神明的旨意——   神明说满意你,那么你就留下。   神明说不满意你,那么你不必再叩拜,直接走人就是了。   转眼间,整座神庙之剩下了魏向荣和另外的两位信徒。   魏向荣匍匐在地上,闭着眼睛的时刻忽然听到了传来悠远的嗓音。他心脏微微一怔,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出现在他瞳孔视野中的赫然是记忆之神慕狄。慕狄的神像就摆在偌大神庙之中,面前的人远比神像更加精细与气势强大。   魏向荣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喃喃一般喊了一句:“慕狄大人。”   慕狄坐在高位上,目光柔和的模样的确与众人想象中温和的神明没有什么区别。祂对着魏向荣抬起手,示意魏向荣不必跪拜。随后才微笑着出声:“我一眼便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你,我的神力正在不停消散,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化作云烟。在此之前,我想寻找一位可以取代我的信徒,成为下一任记忆之神……你,愿意吗?”   魏向荣的眼睛不自觉收缩,震颤。尽管早已得到小道消息,但听到神明本尊这般说,魏向荣还是感到很惊喜。而且,对方这般询问他的意思,是不是就证明着慕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且看上的下一任记忆之神,正是他?   男人心底狂喜,可面对神明却完全不敢造次,他显得毕恭毕敬:“能被慕狄大人看上,是我的荣幸。”   慕狄眼底微深,唇边含笑,“既如此,便来传承神力罢。”   随着慕狄的声音落下,魏向荣的脑海中瞬间多了许多记忆。慕狄站在他面前,与他中间的位置似乎出现了一条银河,璀璨的星芒落于之上,神明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其上轻轻一点,直视魏向荣:“看,这是你从前的记忆,这是,未来的记忆。”   慕狄声音沉稳:“我赋予你的神力能让你看清一切,你自己的,包括他人的。”   “好好琢磨。”   扔下四个字,慕狄修长挺拔的身影与银河之前缓缓消失,而魏向荣却脸色微白的站在原地,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入了许多东西,譬如早已遗忘、但只能靠影像镜而知晓的前三次闯荡副本的记忆。再譬如,他看到了他将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魏向荣站在原地,眼底的暗色如同汹涌的夜晚。   …   魏向荣简直就像一个命定的记忆之神继承人,因为他如今能轻易看穿所有人的记忆。   离开神庙以后,魏向荣面色冷静,实则脑海中翻涌的全是那些他被闻白一行人弄死的画面。他的能力还不完全,或许是没有成为真正的记忆之神,所以看穿的记忆并不完整,只能看到闻白作为白昼与黑夜之神用神力贯穿自己胸膛的画面。   至于前情究竟是什么,他暂且还不知晓。   但这也足够了。   等与闻白等人几面的时候,他淡定地跟几人打了个招呼。谭浪他们对魏向荣没什么防备之心,谭浪本人又是个自然熟与热络的,对魏向荣格外热情:“魏哥,今天怎么样?”   魏向荣摇摇头:“没什么进展。”   谭浪的激动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冷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蔫头耷脑:“哎,果然能成为神明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闻白自从进入了游戏副本以后便养成了随时掐手指的习惯,此时此刻也一样,他能清晰算到对自己产生危险的人就在身旁。可他对此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顺着谭浪的话对魏向荣解释了他们今天得到的消息:“今天有另外的玩家联系了我们,邪神希拉尔的动作越来越快了,他们杀了很多信徒。”   谭浪:“隔壁大地之神的信徒几乎全部被杀光了。但是祂没有罢休,邪神信徒的虐杀还在继续,只不过……邪神本人倒是有点意思,智慧之神说祂神力得到补充,原本失去的第三个分身,如今只需要几天时间,就又可以培育出来。”   闻白点头:“所以,我觉得我们单纯躲着也不是回事。毕竟祂的信徒完全可以用虐杀其他信徒的方法提升神力,到时候若整个副本的信徒都被屠杀干净,我觉得我们没有胜算。”   魏向荣皱了皱眉,换做之前他可能就会顺着闻白的意思往下询问,可如今想到那段记忆,他眸光闪烁:“你确定你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闻白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魏向荣:“只是觉得疑惑而已。你是想去保护信徒吧?那怎么就能知道这不是邪神设下的一个计谋,就等着你们出现,祂好吞噬你们呢?我觉得你们要分清轻重,哪怕祂的信徒屠杀完了大地之神的所有信徒,带给祂的神力都远不如祂吞噬一个大地之神来得多。”   说话的时候魏向荣看着闻白,眸光闪烁。   片刻,他道:“我觉得你们最好再搞搞清楚。”   说完他就走了。   然而魏向荣一步一步往前走,脑海中却捕捉到了闻白的记忆,很不巧——那段他死在闻白手上的记忆,吻合了。   他的唇角忽然勾起冷笑。   对于这种想要他死的家伙,他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让对方先死。   …   谢祈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无尽虚空待了多久,他静静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初入无尽虚空,坠入这片神奇的地方时,身体有种可怕的挤压和撕裂感。谢祈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短短几秒钟的下坠时间里,身体爆炸过许多回,但他不是真正的人类,他由鬼气凝结而成,爆炸对他没有伤害。   破碎的黑雾聚集起来,又是一个完好无损的人。   来回许多次以后,也不知道无尽虚空疲惫了还是觉得没意思,于是谢祈便不再遭受这种爆炸又恢复的苦恼。   但……事情并没有好转。   谢祈的目光扫过周围,无尽虚空被称为无尽虚空,其一是坠入其中找不到回路,其二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是完全漆黑的一片,谢祈等了许久也没见过光芒亮起,就好像永远漆黑的永夜。   不过,这对于谢祈而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他在凝聚成人形之前,也一直待在一个没什么光亮的世界里,直到后来才学着像人一样进入人类的世界,看到了艳丽的色彩。   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闭眼的时候眼前倏然出现了许多画面。   随后又猛地睁开眼。   这一刻,谢祈终于意识到,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他在无尽虚空待了多久,就看了多久的‘电影’。当然,并非他和傅厌偶尔会去电影院看到电影,而是这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拼命挑起他内心的恐惧、喜悦以及各种情绪。谢祈第一个排除了与他一同坠入无尽虚空的邪神,对方只会挑起他的阴暗情绪,但此刻谢祈却意识到自己和傅厌结婚了。   他们在亲朋好友的注视下、祝福下,交换了戒指,随后拥吻。   没有死亡、没有误会,他们二人每一刻都过得十分幸福。   幸福到让人甚至不再愿意清醒过来。   但谢祈偏偏就在此时回过了神,他的眼前哪里有什么幸福的画面,有的依旧只是黑暗。   黑暗完全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仅仅只过了一秒,他便又被拽入了另一个画面中。   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但凡他稍不注意,就会彻底迷失其中。   许久许久之后,谢祈的坐姿变成了躺在地上,他安静闭上眼睛,好似没了气息。黑暗中,有一缕陌生的气息缓缓接近了他,在那气息触碰到他的肩头,爬上他的口鼻想要试探他是否还有鼻息的时候,谢祈于黑暗中蓦地睁开了眼睛,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气息。   他低低笑出声,声音比起往常沙哑了不少:“抓到了你。”   气息像极了受惊的猫咪,浑身都炸开来。但很奇怪,谢祈的手指拽着它让它完全逃脱不了。没有办法,它只能假装示弱示好,蹭了蹭谢祈的手指。   谢祈丝毫没有给面子,敛着眼眸自顾自道:“之前就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东西,就是你吧。不过无尽虚空……除了我这个掉进来的鬼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生物?”   气息继续挣扎。   谢祈捏着它的手指便狠狠一用力。   “唧——!”   刺耳又诡异的叫声在谢祈的耳边响起,吓了谢祈一跳。但惊吓之后,他对于这玩意儿却更加感兴趣了。另一只手的食指戳戳它,他眼眸里含着笑,声音懒洋洋的,“别激动啊,这里怪无聊的,我们聊聊天也行,你觉得怎么样?”   气息缩起来,并不想理会他。   谢祈见它一声不吭,也没生气,只笑了笑便起身朝着前方而去。在这里呆了很久,他还没有往周边去看过。一路向前走,谢祈眯起眼睛,正欲继续抬脚时,耳边却再度响起了唧的一声。   他低头看去,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一缕化作实物的气息竖起了尾巴,然后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谢祈看过去,唔,看不清。   但他可以顺着那方向而去。   走路的途中,那气息改变了许多次方位,直到某一刻,眼前的黑暗突然被闪烁的点点光亮取代。   那片永远没有微光的永夜终于亮起了星星。   谢祈下意识松开手,气息咻的一下窜入了光亮之中。谢祈看了它仿佛被踩到尾巴而急匆匆逃跑的背影,继续往前走。   当彻底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时,漆黑的眼眸微微一怔。   这是一棵几乎能顶天立地的树,粗壮的树看不到尽头,它没有茂盛的树叶,但有流淌的荧光。荧光坠落悬挂,像是勾出了流星的尾巴,黑暗中的光亮漂浮,美丽得不可方物。   这是——   “欢迎来到无尽虚空,吾乃虚空之神,维尔斯。” 第105章 神明法则   105.   谢祈从未想过,维尔斯竟然是一棵树。   他所遇到的其他几位神明几乎都是人的模样,便自然而然的认定维尔斯同样是人形。如今见到了才知晓并非如此。   谢祈对维尔斯并没有太多的尊敬,他的手掌肆无忌惮贴在维尔斯的身体上,随后一抹从枝桠上掉落的流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就好似一滴水啪嗒溅开,晕出了一片明镜。   维尔斯低沉的嗓音缓慢:“你似乎一点都不畏惧我。”   谢祈敛下眼眸微笑:“我从不知何为恐惧。”   落在谢祈手背上的流光越多,一颗颗炸开,带着维尔斯低低的嘲讽:“试图欺骗神明的人类,会惹神明厌恶。”   那些流光晕出的明镜范围越来越大,宛若一片电影屏幕。   维尔斯便是在这个时候戳破了谢祈冷静的假象:“我将见证你的恐惧。”   巨大的古树上出现了两道影子,一个画面——   是已经从谢祈面前消失许久的傅厌。男人站在无尽的黑暗中,面前是翻涌着热气的岩浆,每一缕从暗处吹来的风都会带着岩浆的灼热冲击脸部、身上的皮肤。他神情不变,眉眼间是面对常人一成不变的冷淡。   直到岩浆突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风声突兀卷在右脸上,地狱之神卡洛的身影突然出现,尖细过长的手指在猝不及防间掐住了男人的喉咙,身上的力道强大,傅厌几乎被强行甩到了岩浆附近。   他的后脊靠着岩浆的端口,白衬衫迅速融化,炙热烧灼着他后背的皮肤。刺疼却没有令他神情改变,但卡洛见此画面却深深觉得不爽快——   傅厌被祂拽入地狱之神的地狱已经有几天时间,在这里,身为地狱之神的祂就是绝对王者。就像是强大如邪神希拉尔,在面对身处海域的海洋之神奥利弗时,也别无他法。   然而,位于祂的地方,傅厌却没有轻易死在祂手上,甚至还让祂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直到此刻,祂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按着傅厌的脖子一点一点将他按进岩浆之上,那些迸溅的岩浆跳出来仿佛能触碰到傅厌的头发、俊脸。   可男人并未产生任何恐惧,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漠。   卡洛的心情持续跌倒谷底,只能冷笑一声挑衅傅厌:“你在这里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只要没有我的同意便永远不可能从这里离开。当然了,我也不是非要把你困在这里……”   祂刻意停顿了几秒钟时间,眼神越来越沉,眼底的嘲笑也越来越浓:“等我把你放出去,你去帮你那男友收尸,你看怎么样?”   嘭!   傅厌的身体再次往下压。   那岩浆已经彻底迸溅男人的脸上,就像是滚烫的铁块跌入了冰雪之中,在刺啦一声后飘起了层层云雾。   同一时刻,更多的岩浆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咆哮着席卷而起,在卡洛癫狂的注视下化作利刃,蹭一下刺穿了傅厌的胸膛。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维尔斯的声音打断了谢祈的沉默:“他快死了,地狱之神的岩浆永不熄灭,被岩浆溅到的人都将遭受无法承受的后果。”   谢祈却道:“他不会死。”   维尔斯似乎觉得很疑惑,“为什么?”   谢祈抬眸,视线从那一面巨大的‘明镜’前转移,继而重新落在了这棵庞大到令人心脏颤动的古树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对傅厌的担忧,眼尾缓缓挑起弧度,露出了一丝并不太明显的笑意:“你说人才会有后果,但显然,阿厌是神。”   谢祈盘腿在树旁坐下,先前那古怪的黑色气息再次窜到了他的身旁,或许这一次是因为有了靠山,所以它显得十分大胆,偶尔从谢祈的指尖掠过,偶尔戳了戳谢祈的脸和额头。   谢祈趁它不注意又一把拽住了它,对方唧唧唧的叫起来。   维尔斯:“它在骂你。”   谢祈点头:“虽然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得到。”   为了安抚这正在骂骂咧咧的小家伙,谢祈随手放出了那只黑色的猫咪。气息瞬间从谢祈手中逃脱,缠上了黑猫。青年的目光目送着它们离开,忽而偏了头,笑意盈盈地问身旁的古树:“尊敬的维尔斯大人,能问你个问题吗?”   维尔斯:“当然。”   谢祈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放大:“你缺信徒吗?”   他现在觉得,做邪神的信徒,不如做维尔斯的信徒。   巨大的古树在这一刻流光晃动,无数荧光从枝桠上掉落最后凝聚成了人的轮廓,也仅仅只是轮廓,而非人的模样。祂站在谢祈的面前,对谢祈道:“我并不需要信徒。”   “我知道,艾娜说你是创世神,这世界存在就意味着你永垂不朽。不过——”谢祈道,“有没有觉得独自一人活在这无尽虚空一点意思都没有?”   维尔斯的人形晃动了一下,声音里不再是那种沉重,反而带了一丝难言的温和:“你想要我死吗?”   谢祈笑容更深:“那么,您想死吗?”   维尔斯沉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祂才再次出声:“至高神也不过只是一个虚名,不过只是被困在一个世界的一条狗,仅此而已。”   …   傅厌从岩浆中一步一步走出来。   原本汹涌滚烫甚至灼烧了他大半皮肤的岩浆此刻却乖顺地向两侧卷去,露出了中间的通道。他垂眸去看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肉已经烧干净,只剩下白色的骨头。   但无所谓。   神明从不畏惧外伤,甚至于根本不必将外伤放在眼里。   再者,不过只是被烧了两回,就能换来卡洛的一条性命,这算是一个十分划算的买卖。傅厌抬腿走上岩浆端口,眼神中逐渐露出了一道人影——林溪。   地狱之神卡洛被傅厌按死在岩浆内挖出了心脏捏碎,彻底陨落。旧神陨落、新神降临,林溪成功成为了新一任的地狱之神。   林溪在意识到心脏的束缚松散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底骤然亮起了光。光芒还未熄灭,无数信徒的信仰便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深知原先的地狱之神已经陨落,林溪感知到傅厌所处位置以后,立刻赶来了地狱岩浆。   果然让他见到人了。   林溪松一口气。但傅厌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谢祈呢。”   林溪表情一僵。   傅厌眉心微紧。   哪怕傅厌的表情再恐怖,林溪也没法对着傅厌隐瞒真相。他如实告知了傅厌,谢祈失踪的事情,没有错过一点他所知的细节,随后道:“后来我和贺静泽联系过,他说谢祈进入了无尽虚空,那边是虚空之神的领地。”   顿了顿,他到底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智慧之神艾娜说过了,谢祈会回来的。而且,我们一直没收到玩家存活减少的提示音,足以证明他没什么事儿。”   傅厌听到这一句,眉心也只是稍有舒展,但不耐和烦躁的情绪还是爬满了心脏。他望着面前这片大陆,心头那种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弥久不散,令人格外不爽。   他感受着道具[羁绊],或许是因为无尽虚空的阻挡,导致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于是这点不爽便达到了顶峰。   林溪默默地摸着鼻子往边上退了两步。   虽说他现在和谢祈傅厌挺熟悉了,但这种时候他还是会产生一种傅厌一个不开心就会把他捏死的可怕幻想。所以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决定离傅厌远一点。   好在傅厌的自控能力其实还是不错的。他跟在林溪的身后去与华邑邱碰面,华邑邱的脸色不太好看,邪神希拉尔自被白昼与黑夜之神设计了一出,让闻白当着祂的面成为了新任神明以后,就跟那只被惹急了跳墙的狗一样,开始大肆虐杀信徒。   华邑邱紧急转移了一批信徒到了冯思雨所在的海域,却也只是一批而已,还是有很多的信徒死在邪神信徒的手中。   而现在,他又收到了一条通讯。   华邑邱见到迎面而来的两人,先是对傅厌点了下头,随后迅速将得知的消息告知两人:“邪神希拉尔的分身去了记忆之神的领地,而且,闻白他们和邪神对上了,闻白和谭浪意外跌入了无尽虚空,现在生死不知。”   林溪脸色一沉,华邑邱却道:“先别摆脸色,还有一个消息。”   林溪:“什么?”   华邑邱:“邪神的第二个分身去了智慧之神的领地,智慧之神陨落,贺静泽成了新神,刚刚从邪神的手里逃脱。对了,贺静泽联系我的时候特地提了一句,希拉尔并不知道新神的身份。”   话落下,林溪皱眉沉默,片刻后才问傅厌:“怎么说?”   谢祈和傅厌在他心里是绝对的TOP指挥。往常二人在一起,都是谢祈当主心骨,如今谢祈不在,自然就轮到傅厌了。   男人垂眸,开了口:“先去找贺静泽。”   大陆的东南边,贺静泽浑身的神力包裹着桑琬和崔和卿,以此隐藏在角落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邪神分身和祂的那些信徒跟疯狗一样追着他们不放。   贺静泽蹙着眉,半天才说了一句:“暂时死不了。”   桑琬靠在墙壁上听着这话,笑了一声。她的一声低笑打破了自逃亡以来的沉闷气愤,崔和卿那张时常绷紧的脸也温和了几分,说了句:“你成神以后的好处就是我们不用绞尽脑汁想脑筋急转弯来换问题了。”   桑琬点点头,笑容没散:“有这脑子在,虽然现在正被追杀,不过还是觉得安全感十足。”   这比闻白那掐手指算命可可靠多了。   贺静泽嘿嘿笑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胸膛,笑眯眯的:“放心,我们肯定能安全从这个副本出去的。”   崔和卿一顿:“这也是你知晓的未来?”   贺静泽无辜脸:“那倒不是,这是我用来激励你们的安抚性言语。”   崔和卿:“……”   黑线刚从额头跌落,贺静泽便倏地站起来,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忽而道:“快走,邪神来了。”   崔和卿和桑琬不敢再耽搁,立马起身。   贺静泽:“我们往北方向走。”   崔和卿和桑琬对视一眼,眼里有些疑惑。但此刻也不是交谈讨论的好时候,两人没有异议,给足了贺静泽这位新晋的智慧之神的面子,贺静泽说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   三人鬼鬼祟祟地逃离,很快时间便抵达了邪神本尊的领地。三人身上重新裹上了黑袍,那属于智慧之神的神力也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被隐藏得极好。   其实一靠近这里,桑琬和崔和卿便猜到了贺静泽的想法——如今邪神的两个分身都在外,而且那些信徒正大肆虐杀其他信徒,这也就导致邪神希拉尔的领地里竟然没多少信徒。   简直给他们搞事情大开方便之门。   桑琬摸了摸贺静泽的脑袋,虽然没说话,但贺静泽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夸他变聪明了。   那可不,他现在可是智慧之神呢。现在整个副本所有的脑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的脑子。   来劲的贺静泽当即便道:“希拉尔还有个正在凝聚的分身留在这里,正在凝聚的分身和真正的分身完全不能比,所以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去把那个分身弄死,然后小崔同学给我哥他们发个信息,让他们直接来汇合。哪怕到时候希拉尔意识到不对劲回来,四个神明加一起和希拉尔也有一战之力。”   崔和卿当即应了一声好。   他们很顺利地来到了希拉尔的神殿。希拉尔的分身此刻正在神殿之中,以至于桑琬等人一靠近,便能感觉到来自神殿的威压。这种威压让人有些喘不上来气。   贺静泽意识到他们刚靠近神殿似乎就被希拉尔的分身察觉到了,完全不浪费时间,当即便祭出自己的神力用于笼罩桑琬和崔和卿,让他们能重新喘气。   然后贺静泽砰砰砰,用随手找来的木棍敲门:“快开门,希拉尔你爹亲自来见你了!”   桑琬:“……”   崔和卿:“……”   虽然早已知晓贺静泽什么性格,但只要下意识的拿他和前一位温柔可亲善良美丽的智慧之神相比,就有种割裂干和破碎感,简直不忍直视。   就好像林黛玉突然变成了李逵。   不过好在贺静泽的喊还是管用的,几个遗留在神殿之内的神使突兀出现在,每一位神使的眼瞳里都印着邪神那神明印记的黑色翅膀。   贺静泽嘿嘿笑了一声:“哥们打不过那傻逼,还打不过你们这几个小马仔吗?”   不过,这可以让桑琬和崔和卿来。   三人对视一眼,桑琬和崔和卿瞬间了然,当即拿着道具冲了过去,而贺静泽则是一闪身钻进了神殿之中。其中一位邪神的神使反应过来,想要前去阻挡贺静泽时,却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上似乎掉落了一个什么物件,不等他反应过来,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将他灼烧其中。   神使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然而哪怕是刚成年的崔和卿,对此也没有半点同情。   少年的心,早已在这副本的历练中从千疮百孔成了铜墙铁壁。   他冷眼看着,直接加了把火。   火光散尽的那一刻,只剩下点骨灰。   桑琬见状,嘴角敲了敲,手里的长刀刺进了其中一位神使的胸膛,握住刀柄狠狠往下一拽,身体利落地从神使的身下逃离,那神使便被长刀劈成了两半。   外头的战况激烈,贺静泽也没有闲着,当即便找到了正在融合成分身的邪神希拉尔。   还未凝聚的希拉尔只是大一片浓郁的黑雾,黑雾在翻涌,但其中似乎有一双腥红的眼睛直直盯着贺静泽:“你杀不死我,蠢货。”   贺静泽皱了皱鼻子:“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礼貌?张嘴闭嘴就是蠢货?臭傻逼。”   分身:“……”   贺静泽摊开双手:“再说了,谁说是我来杀你。”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巨大的半透明触手从神殿一角而来,直接戳穿了浓雾!   傅厌站在暗处角落里,神情冷漠。 第106章 神明法则   106.   智慧之神强的不是作战力,而是脑子。   现在成为智慧之神的贺静泽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亲手杀了未凝聚的邪神分身。   再者,希拉尔的分身曾经害得谢祈掉入无尽虚空,虽知晓谢祈没事,但贺静泽好歹也认识了傅厌十几年,当然知道他哥是什么人,简直不要太记仇。   所以,这活很适合他哥干!   事实证明贺静泽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傅厌一见到那黑雾就跟疯子似的,触手无数次刺穿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黑雾,苍白修长的手指穿入其中,捏碎了那猩红的眼珠。   分身连嚎叫都未曾发出。   贺静泽本来还想夸两句他哥,但看傅厌这个表情,到嘴边的话顿时一转,赶紧道:“哥你放心,我谢哥马上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他又道:“分身死亡,希拉尔肯定会知道的,用不了多久祂就会赶过来,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   傅厌闻言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应和,而是以一种颇为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太过意味深长,导致贺静泽陷入了沉默。   傅厌没给他面子闭上嘴吧,而是道:“你爸妈要是看到你这么有脑子,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贺静泽:“……”   傅厌继续:“所以这个游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贺静泽捂着自己的胸口恨不得翻着白眼厥过去。他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心底暗暗骂着人,但贺静泽又觉得不想跟男朋友走失的家伙多说什么,果断哼一声,转身去找崔和卿和桑琬了。此时的神殿之外,还有华邑邱和林溪,贺静泽非常热情地跟他们打过招呼,然后看着华邑邱道:“刀疤哥,大地之神的称号好适合你啊。”   华邑邱面无表情,他知道贺静泽在夸他生菜种得好。   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告知了贺静泽三人关于闻白和谭浪坠入无尽虚空的事情。   贺静泽眨了下眼睛:“邪神干的,但跟玩家也脱不了干系。”   玩家两个字一出现在贺静泽口中,其余几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桑琬像是为了确认什么,眼神微微眯起,不确定的问:“你的意思和我们想的是同一个意思吗?玩家设计了闻白和谭浪?”   贺静泽:“差不多,唔,虽然玩家也被记忆之神慕狄设计了一通,不过邪神的确是那个叫做魏向荣的玩家故意引来的。但放心啦,闻白和谭浪不会有事的。”   桑琬:“没事就好,但现在看来我们得提防记忆之神那边了。”   林溪和华邑邱对视一眼,几人心中有了点想法。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邪神希拉尔的领地,前往虚空之神领地的时候,因着玩家们问题众多,所以贺静泽也透露了很多消息,譬如和平之神该如何被取代。眼下的情况是和平之神已经陨落,信徒也被杀干净,这个身份仿佛就此缺失了。   贺静泽给出了回答:“很简单,和平之神陨落,但和平之神地神庙还没全部被破坏,那里有残留的神力。”   他指了指在场成神的几位:“我们成神的目的只是为了达到游戏给出的通关条件,并非要多么强大。”   只所以强大只是因为他们有需要打败的人。   “在原先的和平之神的陨落之后,新上任的那位和平之神只需要拥有一位信徒的信仰,便足以成功成神。”   众人:“……”   桑琬点头:“听懂了,反正我们这些玩家一般情况下都没有信仰的神明,到时候自己窝里供奉出一位和平之神来,就可以了,是这个意思吧?”   贺静泽却眨了一下眼睛,突然道:“就在两秒钟之前,已经出现了一位和平之神的信徒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又落在他的身上,贺静泽地手指指向和平之神领地所在的方向,说出了一个令林溪等人沉默的名字:“谷甜甜。”   林溪:“……”   其他人:“……”   桑琬看了眼众位,说了一句:“话说回来,所有的玩家确实没有汇合过。”   所以他们不知道谷甜甜竟然也来了这个副本。   这还真是……熟人大作战啊。   挺有意思。   “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把那位不怀好意的记忆之神先干掉,随便推个玩家上位。”   …   记忆之神慕狄的领地。   自邪神出现以后,慕狄却并没有如其他神明一样逃离。   祂站在神殿之内,看着对面的邪神希拉尔,面带微笑,语气平缓:“我们又一次见面了。”   上一次见面,慕狄戳穿了希拉尔所犯下的恶行——杀死了和平之神。   这一次见面,希拉尔是来吞噬祂的。   但祂丝毫不慌,只是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希拉尔闻言顿时冷笑出声,“上一次跟我提合作的已经死了。”   虽然是自杀身亡,而且还在最后设计了祂一回,当着他的面催生了一位新神明的诞生。   经过这么一回,希拉尔对合作两个字简直深恶痛绝。   慕狄却很淡定地走到祂的面前,扬起眉笑:“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无穷无尽的黑暗,是死亡。”   祂的手指指向对方:“存在在你的记忆里,也存在在我的记忆里。”   神明的身影在希拉尔的眼瞳中勾出一道线:“不过这一段记忆里你的死亡是他们造成的,而我的死亡是你造成的。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两人合作,你说改变的是一个结局还是两个结局?你不好奇吗?”   陡然听到死亡二字,希拉尔的眼瞳里露出了些许嘲讽,祂冷笑着反问:“就他们?”   慕狄微笑:“是的,就他们。”   希拉尔眼眸沉沉,慕狄也没催促,祂表现的太过淡定,淡定到让希拉尔有种不太美妙的错觉。而后,长时间的沉默以后,慕狄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实在担心,我可以在我的心脏上刻上你的神明印记。”   此话一出,希拉尔都用一种‘你他妈在开玩笑’的眼神望着祂。   这或许是希拉尔此生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玩家——   一个神明,竟然自愿成为另一个神明的信徒。   一个神明,竟然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彻底交付给另一个神明。   这和原本是人的人愿意当另一人的狗有什么区别?   可这似乎恰恰就证明了一件事情……慕狄的话是真的。   祂紧紧盯着慕狄的双眸,后者没有说话,但眼底的笃定即将证实一切。片刻之后,希拉尔才轻笑了一声,声音冰冷带着讥讽:“行啊,那么,伟大的记忆之神慕狄,成为我的信徒吧。”   神明与信徒的仪式被开启,黑色的蝙蝠翅膀突兀出现在半空中,无比巨大。如同一座高山狠狠朝着慕狄压了过去。慕狄的瞳孔盯着那漆黑的形状,眼底有一瞬间的猩红闪过。   但祂什么也没做,只安静等待着蝙蝠翅膀落入祂的眼瞳深处,刻进祂的心脏和每一寸骨头。   信徒仪式结束,希拉尔紧绷的身体浅浅舒展开来,眉眼间透着一种满足。祂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手臂,忽而大笑出声。笑声传出神庙,位于记忆之神领地的所有信徒仿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同一时刻,魏向荣、刘福、徐威三人感受到了心脏再次传来束缚感,而且比起先前成为记忆之神的束缚感更加紧和沉重。   这种束缚感到底让人觉得心里不安,刘福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眼底有疑惑和浅浅的惊慌一闪而过,“这什么情况?你有没有感觉到心脏不太舒服?”   徐威点点头。   魏向荣的表情也有点奇怪,他现在得到了记忆之神的更多神力,能看清更多的内容。他对两人说了句稍等,随后沉着眼眸看清楚了一段记忆,当目光触及到某些不该存在的人时,他的瞳孔倏然睁大,眼里流淌出了难以遮挡的惊恐。   ……不对,怎么会这样?   一只手推开了神庙的大门,姿态闲散、身体修长的神明脸上带着足以蒙骗所有人的微笑抬步走进来,目光并未错过魏向荣难看的表情,祂偏了偏头,声音亲和地跟魏向荣打了个招呼:“我亲爱的继承人。”   魏向荣却满脸防备的看着祂。   慕狄神色不变,眼底流淌的尽是笑意:“哦,看来你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记忆。”   ——“那么,亲爱的继承人,你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吗?”   祂在魏向荣的面前站定,声音比风还要柔和,但其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只能让魏向荣感受到寒冬腊月里的冰封冷意:“你看到的两段记忆,一段是真的,一段是假的,你猜猜看,那段是假的?”   魏向荣的脑子其实一直不笨,到了这种时候还想不明白慕狄是在耍他,那就说不过去了。   眼里迸发出怒火,他咬牙切齿:“你他妈耍我?”   慕狄:“呀,你可终于看出来了。”   魏向荣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捏地咔咔作响,然而滔天的愤怒在慕狄微微抬手,心脏束缚感瞬间紧绷的一刻,彻底失效。   一条狗,祂总有各种手段能教训他。   “我们来商量点事情如何。”慕狄冲魏向荣勾了勾手指,在魏向荣苍白的脸色下翘起唇角,“那两人掉入了无尽虚空约等于死亡,谁也不知道是你做的。你和其他人的关系还不错,可以将他们引来。”   “希拉尔大业如果能成,你成为祂的信徒,也可以从这个古怪的世界离开。和我们合作,似乎也不差,你觉得呢?”   魏向荣沉默不语,片刻以后回忆起心脏的疼痛感,眼眸控制不住地闪烁了一下。   随后,他说了句:“好啊。”   …   林溪等人收到徐威发来的信息时,又有几个玩家在游戏内死亡。这样粗粗算下来,游戏内还剩下十六个玩家。数量大于十,林溪等人也没有担心到哪里去。   林溪摘下联络器,对其他人道:“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闻白和谭浪是怎么掉入无尽虚空的……所以,魏向荣建议我们前往记忆之神的领地会面。”   “而且魏向荣建议我们先把记忆之神给处置了,赶紧让新神上位。”   听到这么一番话,桑琬缓缓开口:“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换做以往他们可能皱着眉费尽脑细胞寻求一个答案,但如今,他们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贺静泽的身上。   贺静泽:“……”   这是他历经六个副本,唯一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地位这么高。   轻咳一声装模作样两分钟,他道:“魏向荣和记忆之神达成了协议,想把我们骗过去一起杀了。哦对了,记忆之神也成为了希拉尔的信徒,整片大陆乱成了一锅粥。”   桑琬接着问:“所以我们现在应该——”   贺静泽眼睛晶亮:“当然是将计就计啦!”   得到确切的回答,现场几人对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起身,整装前往记忆之神的领地。   记忆之神的领地在东边。   傅厌等人抵达东边时却并没有通知其他人,林溪裹上黑色长袍来到了记忆之神的神庙附近,他听到了一些信徒在神庙后方的角落里低声交谈:“邪神的信徒怎么来了这里?”   “慕狄大人竟然没有让他们滚出去?”   “我真的很讨厌他们?每次和他们撞上我都觉得他们很想杀了我。”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昨天我去神庙的时候,竟然意外看到了邪神!”   “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   说话的人悄悄看了眼四周,在注意到周围的确无人的时刻压低了嗓音,“我意外听到了邪神称呼慕狄大人为信徒。”   “什么?!”   “真的!我敢百分百肯定!你没看到那么多神明和信徒都死在邪神手下吗?所以我怀疑慕狄大人是不是和邪神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慕狄大人成了邪神的信徒。”   “……”   沉默无声无息的蔓延,一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浑浑噩噩地带着这个几乎可以将人震撼到心脏都失去颤抖的消息离开。   林溪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没一会儿就看到又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来。   崔和卿皱着眉问林溪:“这方法真的管用吗?”   林溪扬眉:“当然管用,你以为我这地狱之神的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谢祈就是这么干的。”   忽悠原先的信徒对神明失去信心与希望,再及时扶持一个玩家上位,到时候等神明死了,这位置可不就刚好落到玩家身上了吗?   “你不信我也得信谢祈。”林溪道。   崔和卿心想也是。   于是,在接下去的这两天时间里,玩家一行偷偷策反了许多信徒,一直到魏向荣发来信息催促他们,傅厌几人才彻底现身。   “邪神只有一个分身在这里,我们联合起来,应该有得打。我有感觉,今天,是成功脱离副本还是死亡进入下一个副本,就有答案了。”   贺静泽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们。   林溪拽下兜帽,低笑一声:“希望你我在打一场必胜的战役。” 第107章 神明法则   107.   记忆之神慕烨的神庙内。   巨大的神像下方的王座坐上了一道人影,那人脸上戴着白骨面具,肩膀上有一只黑色的乌鸦单脚站立,用尖锐的鸟喙啄着羽毛。   作为邪神信徒的慕烨以及记忆之神信徒的魏向荣纷纷站在下首的位置。这画面若是让其他记忆之神的信徒看到,多半要笑得呲牙——没见过神明也有这么卑微的时刻。   如今的希拉尔虽然只是一道分身,但不知是不是近日又得到了信徒送上来的养分,气势无可阻挡。哪怕慕烨心里早已有数,可此刻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如果祂还是如之前一般选择,此刻的自己大概已经死在希拉尔手里了。   慕烨的眸光微微闪烁,听到首座上的神明缓缓开了口:“他们为什么还不来?你们的计划真的没有问题吗?”   慕烨忍着身体上传来的压迫感,这对于神明而言有些难以忍受,毕竟从古至今神明向来只担任释放威压的存在。他努力在脸上维持着微笑:“北边离这挺远,我想他们应该快到了。”   魏向荣也在此刻回答:“他们刚联系过我,已经抵达领地了,我需要去接他们。”   希拉尔一点都不怀疑魏向荣的忠诚程度,毕竟他的性命就掌握在慕烨的手中,而慕烨的性命掌握在祂手里。祂抬手挥退了魏向荣,看着魏向荣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同时,位于希拉尔肩膀上的黑鸦张开翅膀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飞了出去。   希拉尔从王座上站起来,祂的瞳孔穿过神庙的长柱看向外侧,眼底翻涌着无法言说的激动。   祂的计划在一步一步地进行。   吞噬神明、虐杀信徒、得到更多的养分,迟早有一天,连维尔斯都要被祂吞下,都将成为祂突破这个被掌控的世界的推力。   …   魏向荣成功接到了来到记忆之神领地的玩家。   一见到林溪几人,他便问:“路上还顺利吗?怎么少了几个人?”   林溪听到这话,眸光微微闪烁,随后点了下头,对魏向荣解释道:“挺顺利的,贺静泽和傅厌去找新任的智慧之神了,先前邪神希拉尔前往艾娜的领地有些突然,艾娜陨落以后智慧之神的位置落在了一个不知名的信徒身上,半路上贺静泽他们知晓了信徒的位置,就过去了。”   解释的过程,林溪的心底对于原先的那位智慧之神艾娜感到更多的震惊。   之前听华邑邱说到贺静泽提起希拉尔不知晓新任的智慧之神到底是谁时,他还觉得奇怪。直到此刻,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要不怎么说那是全副本脑子最好使的人呢?艾娜必然是在陨落前看清楚了未来的某个片段,所以才在新神上位的时候欺骗了邪神。   否则……他们此刻的将计就计就变成了一出笑话。但凡邪神知晓贺静泽是智慧之神,就该他们能通过智慧之神知晓他们所有的计划。   果然,不清楚事情经过的魏向荣一点都没有怀疑林溪的这番话,说了句原来如此。   他心底有点厌烦,原以为这次邪神能将玩家一网打尽,没想到临时却出了变故。目光扫过眼下几人,据他所知的神明只有林溪、华邑邱两位。   这场戏搭起来了,可观众的人数却远不如他和慕烨最初设想。   魏向荣抿了抿唇,又问:“那个海洋之神呢?”   像是为了降低自己背叛的事实存在性,他温声解释道:“我不知道闻白有没有跟你们讲过,慕烨的神力在消散。但神明到底是神明,比起我们普通人强上不止一丁半点,我也无法确认祂消散了多少神力,如今还有多强。但记忆之神当初能戳穿邪神的阴谋并从对方手里逃脱,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溪听懂了他的言外之语,点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们俩干不过祂。不过玩家这边的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闻白作为白昼与黑夜之神掉进无尽虚空不知所踪,傅厌得去杀了智慧之神才能有机会让玩家取而代之,至于冯思雨那边,她那里每天都要接收很多逃亡的信徒,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华邑邱淡淡瞥了魏向荣一眼,语气平静声音冷淡:“林溪这个地狱之神还是蛮厉害的,没问题的。”   魏向荣见二人都这么说了,心知自己若是再多说什么必然会引起玩家的怀疑,只能点点头。能来两位神明送死其实也不错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朝着远处屋檐上的黑鸦看去,恰好对上黑鸦的红眼睛。随后,默不作声又不露声色地重新垂下了头,不等其他人开口询问,他便先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前阵子慕烨只叫了我以及其他两个信徒前往祂的神庙叩拜,这几天来在其他领地的信徒回来,于是神庙又变得拥挤不少。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趁机一起进去。”   “记忆之神的神庙里有一座很高的神像,神像下面有王座,慕烨经常坐在那里。”   “我们只要找到机会对他出手就是了。”   魏向荣说完这一句,重新看向林溪等人:“但是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动手,这段时间我在这领地里花了不少心思,我能保证记忆之神一陨落,我将会是得到信仰最多的那个,我能成神。但前提是我不能让信徒知道是我杀死了慕烨。”   “这点我们都明白,你不用担心。”林溪笑了笑,“什么时候叩拜记忆之神?”   魏向荣看了眼时间,说了句应该快了。   一行人的装扮与周围的记忆之神信徒相差无几,都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兜帽,隐藏了气息藏在人群里完全不会被人发现。林溪、桑琬以及华邑邱站在魏向荣的身旁,在神庙大门开启的时候随着人流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周围传来十分强烈的神明压迫感。   华邑邱和林溪对视一眼,立马就能认出这压迫感来自何方,并非是记忆之神,而是邪神希拉尔。只有希拉尔才会有那种血腥到极致的气势。   垂下眼眸的时候,所有的信徒约莫二十人都已经在神庙中央站定,同一时刻身后的神庙大门沉重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环境。   随后,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神庙的神像之下,来人身穿着白色长袍,有种圣洁神圣的光辉将祂五官柔和。慕烨那双温柔得仿佛能容纳万物的眼睛看向众人,微笑着道:“欢迎各位,我忠臣的信徒。”   所有信徒于一瞬间上前叩拜。   此时,林溪等人距离慕烨只有一米距离。俯身叩拜的时候华邑邱偏了偏头,和林溪的眸光对上,随后两道身影突兀地消失,等再次出现已然站在了慕烨的面前。林溪的手指迸发出强大的神力直直刺向慕烨的脖子,然而神力戳穿,面前的神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黑鸦尖利的嚎叫,以及嚣张站在记忆之神神像肩头的邪神希拉尔。   桑琬的目光倏然紧缩,震惊出声:“是邪神希拉尔!希拉尔怎么会在这里?祂怎么会在记忆之神的神庙!”   在这叩拜的晚来寂静的时刻,桑琬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清晰,那二十来位信徒的目光立马便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了神像之上。他们虽然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邪神希拉尔,可对方脸上那标志性的白骨面具以及肩头的黑鸦,无一不在告诉他们——   坊间流传的传闻是真的,记忆之神和邪神真的有关系!   信徒的心中震颤,对于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的期许彻底崩塌。   桑琬猛地将脑袋转过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魏向荣:“你勾结邪神,欺骗我们?”   魏向荣垂下眼眸,扯了扯唇。随后起身,将头上的兜帽扯下来,走到了一旁。他的身侧,真正的记忆之神慕烨也终于暴露,祂微笑着道:“这位美丽的小姐用词却不大美丽,怎么能用勾结二字。”   “不用勾结用什么?”   “自然是合作。”   “同他们废什么话。”希拉尔不耐出声,白骨面具下盯着林溪和华邑邱的眼睛几乎在冒红光,神明之躯就在祂的眼前,祂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彻底吞噬他们!   希拉尔出手,无尽的邪恶气息突破了整座神庙,降落在林溪和华邑邱的身上。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袭来,华邑邱的眼睛通红一片,眼前已然出现了那个杀死自己亲妹妹的男人的面容。可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华邑邱再愚蠢也不会上第二次当。   神力呈现保护罩,他那原本落在林溪身上想要弄死林溪的手却陡然一转,手中利刃迅速朝着希拉尔而去。希拉尔显然没想到这一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那利刃擦过他的脸颊,令希拉尔脸上的白骨面具出现了几道裂痕。   尽管只是裂痕,但这对于希拉尔而言却是羞辱。   就像之前谢祈将祂的分身拽入无尽虚空一样。   希拉尔任由白骨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有几分怪异的脸来。祂的眼睛猩红,薄唇勾起了凶狠满是恶意的弧度,声音低沉:“找死——”   轰!   神力对抗,三种颜色凝聚又分散,在空旷的神庙中荡出强劲的风墙,被风墙扫到的信徒只觉得心口狠狠一疼,整个人都被甩飞出去。   同样是人类之躯的桑琬也没有幸免,身体骤然摔倒在魏向荣和慕烨的面前。慕烨纯白的长袍袍尾就落在桑琬的眼前,神明微微俯身注视着这张脸,眼底流淌着几分笑意:“好可怜。”   “可怜?”桑琬出人意料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来,血落在地面上溅起血点子正巧掉在了那洁白的长袍上。桑琬只看了一眼,便轻轻笑了一声,“我觉得这点红色还不够。”   慕烨虽然没有洁癖,但对这红点子的观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祂眯起眼睛,眼睛已经积蓄起了寒意。   却见桑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祂的心中骤然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还不等祂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尽的威压席卷而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慕烨缓缓低下头,见自己的心脏处多出了一个窟窿,一条沾着血的触手轻轻晃了晃,从血窟窿里撤了回去。   桑琬脸上笑意未散,温声:“你看,现在就够了。”   心脏被触手捅穿,无数鲜血迸溅开来,喷洒在纯白的长袍上,像是雪地上绽放的大片红梅。慕烨抬手抚摸上心脏的位置,僵硬的身体缓缓转过去,在身后看到了三道身影——   被神的光辉笼罩着的傅厌、贺静泽。   还有身上开始积蓄无数记忆之神信徒信仰的崔和卿。   “你们——”   “不好意思啊,一直忘了说,”桑琬的手抵在慕烨的肩膀上,在祂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眸注视下微微一笑,轻轻一推,慕烨的身体砰然倒地,彻底没有了声息。她偏头看向眸光惊愕的魏向荣,“阿泽早就成了智慧之神,所以你们那些计划,还有你设计让闻白谭浪掉入无尽虚空的事情,我们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魏向荣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桑琬盯着他,唇角浮起一丝冷笑:“真可惜,让你这样的货色进入了福利副本。”   这副本的死亡算不上死亡。   否则她现在就能一刀捅穿魏向荣的胸膛。   “桑琬姐,你去外边。”贺静泽从她身旁经过,低声提醒了一句。   桑琬知晓自己身为人类掺和在他们中间不太好,当即点了点头,趁着林溪华邑邱与邪神的打斗还未波及到其他人,桑琬赶紧带着一干信徒离开了神庙。   甚至于开始催促信徒远离领地。   好在这里的大部分信徒早已被策反,哪怕有些信徒心底原本还藏着点微妙的心思,如今看到神庙之中发生的一幕幕也该彻底倒戈了。   无数信仰落在崔和卿的身上,新神降临。   随着旧神的陨落、新神的降临,那些束缚在信徒心脏上带有翅膀的神明印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独属于崔和卿一人的闪电印记亮了亮。   魏向荣抚摸心脏的位置,看到崔和卿的出现,哪里猜不到这群玩家不只早早防范了他,甚至早就在为崔和卿成神出谋划策。他的瞳孔一片血红,眼神变得尤为恐怖,对此,途径他身侧的贺静泽偏了偏头,嘴角勾起弧度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毕竟现在小崔同学想杀了你,也就一个念头的事情。”   魏向荣双手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眼底有血色翻涌,却不敢不听。   …   林溪和华邑邱的身体被骤然打飞出去,被贺静泽与崔和卿一人抓住一人的肩膀停止在半空中。傅厌取代了两人原来的位置,与希拉尔面对面。触手从身下的位置破土而出,哪怕希拉尔已经及时出现了避让,但依旧被其中一条狠狠缠住了右腿。   手里的神光化作长剑往下一划,流光闪过的时候触手断裂,喷涌出鲜血。   但希拉尔却并没有逃脱,因为禁锢祂的从触手变成了傅厌的手指。那修长、苍白、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住脖颈经脉所在的位置,立刻便让希拉尔感知到了威胁。   没了白骨面具遮挡的眼瞳在一片猩红中盯上了傅厌的眼睛,祂于瞬间跌入了一片无尽的漆黑之中。希拉尔却并未因为这黑暗而惊慌,反倒是缓缓勾起了嘴角。   祂的喉咙被桎梏,说起话来很困难,声音听着断断续续的:“我最喜欢你这样的神,靠着死亡成神,最适合当我的手中利刃。”   傅厌却只是冷漠地勾了勾唇,说了句:“你也配?”   邪神的光辉再度降临,华邑邱反手按住贺静泽,迅速后撤,脱离了神光笼罩的范围。另一旁的林溪和崔和卿对视一眼,同一时间往后撤退。崔和卿压低声音:“傅哥没事吗?”   贺静泽:“能有什么事,正愁发不了疯呢。”   话音刚落,就见男人的眼中闪过暗红的冷芒,手上猝然用力,希拉尔竟然直直被推进了慕烨的神像,石像被砸开,出现了一些刺啦的裂缝开启的声音,随后整座光洁的神像上出现了大片的蜘蛛网纹,在几人的注视下,轰然倒塌!   试图将傅厌和希拉尔埋进去。   林溪见状,眸光闪烁,在石块坠落的前一秒,身影消失不见,其他三人见状,立马跟上。   嘭!   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化,滚动的岩浆喷涌,溅出一两滴滚烫落在希拉尔的手臂上,祂当即露出笑容:“我让你们一手,你们不会还当真了吧?”   祂一挣扎,傅厌手上的力道便加重,咔啦一声折断了骨头。但对付神明,拧断脖子的法子简直蠢到了极点。希拉尔的身影突然消散,化作了无数漆黑的流光,分部在整个地狱岩浆处。   祂像是融入了空气之中,等到再凝聚起来时,猝然出现在华邑邱的身后。黑色长剑直直戳如后心的位置,尖端即将碰上身后的皮肤上,华邑邱感觉到浑身的寒意窜起,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迅速往旁边一偏。   同时林溪的神光降落,无数地狱恶鬼撕扯着希拉尔,一口咬上希尔拉的腿骨。   嘶——   希拉尔充斥着红光的眼眸看着脚下的大片黑色恶鬼,眼底闪烁着几分嫌恶:“什么垃圾也敢渎神!”   被希拉尔的神光扫到的一瞬间,所有恶鬼凄厉嘶吼着化作了烟云。   贺静泽看着这一幕,忽而道:“快点动手,祂的另一道分身马上就到了!”   然而,还不等几人联合动手,一道从天而落纯黑色光芒直直砸在了希拉尔的身上。尽管光芒是落在希尔拉身上的,可现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光芒中的窒息感——   罪恶、厌恶、暴戾、死亡等等情绪糅杂在一处,令所有人避而远之,却是希拉尔强大的部分之一。   林溪的眼瞳微微一缩,来不及思考,手指一抬,伸手的岩浆便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忽然卷起了滔天巨浪狠狠砸落。   只不过,接下去发生的一切令林溪有些意料不到。   岩浆一接触到那还未完全散去的纯黑色光芒,便刺啦着一点一点滚落,最终落入地面腐蚀了地面。根本没能突破神光的桎梏。   贺静泽嘴里喃喃:“好像出现了点问题。”   嘭!   嘭!   接连两声碰撞声响起,触手从黑色光芒中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傅厌的手指。触手、岩浆都无能为力,无法突破的神光屏障贴上傅厌的手指时,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旁人或许不知,但笼罩其中接受着信仰与养料的希拉尔却在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神直勾勾盯着傅厌。   男人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眼底翻涌的杀意却令希拉尔都觉得震惊。   祂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撕开了神光屏障,一群不知名的怪物凭空出现肆意争抢着口粮——不止是邪神希拉尔喜欢这些邪恶的养分,无尽深渊的怪物一样喜欢。   庞大的怪物嘶吼着,强有力的尾巴狠狠甩向希拉尔的后辈,其中一只类似螳螂、浑身披着坚硬冷的壳,高高举起了手臂化作的长刀,刀锋在黑芒下闪烁着冷光。数只怪物一同盯上了希拉尔,就像是饥饿许久的野兽看上了新鲜的肉一般,脑子里已经没有了思维,只知道一味地进攻和杀戮。   偏偏,希拉尔并非是那种被盯上了便无法行动的弱小可怜虫。   怪物们一同进攻,祂的神光便化作无数利箭刺向怪物。嘶吼间,各种腥味的鲜血喷洒,傅厌的眼瞳中滴入一滴浓郁的血,他的嘴角不甚明显地翘起,就在那漫天血雨之中,身影化作虚无,消失在了原地。   林溪一行趁机动手,长刀扫过希拉尔的肩膀,对方的身影后撤,同样化作虚影,不停躲避四人的攻击。   然而就在凝聚成功的时候,一只手直接捏住了祂的心脏。   希拉尔眼神震颤,倏然回头,对上了傅厌漆黑深沉的眼眸。男人勾起了第一个带有情绪的笑,声音低哑:“去死吧。”   手指猝然用力,鲜活跳动的心脏瞬间被捏爆。   希拉尔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还未完全凝聚成功的身体已然消散。   但林溪等人眼底的喜色还未浮起,便感觉到身上笼罩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威压。   与方才的希拉尔相比,这次的威压让人完全感受到了死亡逼近。   轰!   原本已经转为平缓流淌的岩浆再次爆发,可这一次却并非真正的地狱之神林溪的手笔。林溪盯着那岩浆看了几秒,眼底流淌出几分深色,嗓音微低:“情况不对。”   贺静泽:“邪神的另一道分身来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整座地狱完全被人从外撕裂。   邪神的另一道分身便站在外侧,祂身后的天地几乎凝成了一片彻底的黑暗。又并非完全、彻底的黑,而是与先前神光笼罩的养料一般,每一寸的气息里都藏着令人厌倦的可怕情绪。   崔和卿愕然:“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养分!” 第108章 神明法则   108.   “大概是因为,祂的信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遍布了整个游戏。”   无声的寂静之中,贺静泽的少年音顺着风落入每一个玩家的耳中。   早在邪神分身降临的时候,桑琬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带着身后的一干信徒再次躲到了神庙之中。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他们刚转移,邪神那种恐怖的气息彻底降临,但凡只要被气息染上的信徒,都在顷刻间尖叫着身体炸裂。   随后破碎的身体中钻出一道道带着血腥味的黑色流光,融入了那恐怖的气息之中。   另外侥幸活下的信徒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遇到此种画面的惊恐、害怕,与死亡,都重新化作了能让邪神强大的养分。   只要有人死亡,只要有人有负面情绪,邪神的力量便在不停地增强。   桑琬没想到,这个邪神看上去比方才那个竟然强上那么多。   女人眼神微沉,而贺静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有没有觉得神力变弱?”   华邑邱感受了一下,他的信徒几乎都被邪神信徒杀光,神力本来就不强。但林溪、 崔和卿和傅厌等人不一样,他们的信徒人数多,若是信徒一下子减少,神力自然会有明显的变化。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当深刻感受时,能明显感觉到连那些神光都微弱了不少。   听到了贺静泽的嗓音,邪神的分身突兀地发出了一声笑:“变弱就对了,你们的信徒都死得差不多了。”   祂的眼神冷酷暗沉下来,目光直勾勾盯着贺静泽。   智慧之神果然是最让人讨厌的存在,当初祂就应该多耗费些心力将艾娜给尽早吞噬,而不是等到现在令玩家继承了神位,给自己找麻烦。   “要不是你们提前转移了一部分信徒前往海域,现在的你们也不配称之为神。”   林溪等人听到这话,纷纷捏紧了拳头。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人:“神力不行的话,用道具怎么样?”   华邑邱:“希拉尔的神力可以让所有道具失效,在这个副本里,道具是最没用的东西。否则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过不了这副本。”   林溪深吸一口气。   崔和卿站在两人身侧,悄悄握紧了拳头,他作为记忆之神的战斗力远不如地狱之神一类,就像贺静泽一样,但到了这种时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傅哥。”崔和卿沉下眼眸,“咱们一起上?”   傅厌颔首。   轰!   五道神力融合成巨大的光束冲向希拉尔分身,在即将罩住希拉尔的时候,祂的身体快速后撤,漆黑耀眼的光芒如同一只利箭在光束上戳出了一个细小的口子,随后那口子便像是被什么液体给腐蚀了一般,越变越大,到最后将整个光束都融化。   白骨面具下的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希拉尔嘴里吐出两个字:“废物。”   黑色神力冲天而起,取代了五道神力狠狠砸向了崔和卿几人。崔和卿和贺静泽以及华邑邱当场被神力给震出一口浓郁的血从嘴里喷出来。   贺静泽呲着牙捂住胸口,他觉得身体仿佛有种被拆卸的疼痛。深深吸了两口气,他平缓了下心底的不安。视线凝聚在希拉尔身上,眼瞳中流露出一道浅色的流光。他似乎窥见了什么,眼中的情绪逐渐被一丝微弱的惊喜取代,正要开口时,希拉尔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巨大的斧头,迎面朝着贺静泽砍了下去。   少年的瞳孔紧缩,见那些如同萤火虫一般在空中起伏飘动的黑色流光忽然变成了捆绑束缚的绳索,强硬又不容拒绝地将他的四肢与身体按在地面上。   贺静泽咬着后牙拼命地扯动手臂,身上的神力全部积蓄在右手臂之上却依旧觉得手臂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巨石,根本无法挪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比华邑邱的武器还要庞大的斧头砸下来。锋利的刀锋被日光折射出刺眼的光痕,很快又被满目的黑色流光包裹,贺静泽的眼前仿佛电影开启了慢放,血腥味一点点刺入鼻腔,黑影越来越近。   斧头终于砸下来,少年猛地闭上眼睛,喉间发出一声低吼。   但痛楚却并未降临,贺静泽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男人抬手站在他的面前,修长冷白的五指托住了不停往下压的斧头,包裹着黑色流光的刀刃与五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希拉尔的狞笑下刀锋猛地嵌进虎口。   噗嗤一声,傅厌的半个手掌直接被削掉,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贺静泽的脸上,瞳孔中,印出一片血色来。   他嘴唇翕动,眼底有惊恐闪过:“哥——”   傅厌不言不语,没有多看受伤的手一眼,触手缠绕上手掌,如同藤蔓缠上花枝,缺少的部分开始迅速生长,眨眼间那只漂亮的手便恢复了原状。   贺静泽蓦地松了一口气,也不耽误,爬起来就往华邑邱身旁跑去。同一时候,地狱的岩浆直接绕着脚下的土地迸发,无尽深渊的怪物越来越多,傅厌盯着希拉尔猩红的眼睛,眼神里只有冷漠和凶狠。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一点,而且——”希拉尔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且试探着傅厌,手指拂过那把纯黑色的斧头,嘴角挑起笑容,“你好像比原本那怪物之神强上不少。”   所以,如果能吞噬了傅厌,或许比吞噬其他神明的作用都来得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希拉尔瞬间便对林溪一行失去了兴趣,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傅厌的身上。   祂在接下来所暴露的一切真正让玩家意识到——   原先那道分身,什么也不是。   整片天地被融成纯黑色,一眼望去连心脏都有种可怕的紧绷感。傅厌站在原地,视野中的希拉尔已然消失不见,但四周又无法感知到祂的气息,傅厌只能将自己的存在放得越来越低。   咻!   陌生又强大的气息从后心的为主涌来,傅厌躲藏的速度足够快,却依旧被利爪勾破了后肩。   只不过……一道气息可以往另一处躲,那么四道五道甚至于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邪神的气息呢?   如同万箭齐发,被困在中心点位置的人不管有多强,触手撞击碎裂了多少道气息,傅厌身上的白衬衫还是逐渐被鲜血染红,勾出一道道破损的痕迹。   就在气息肆虐的时候,地狱岩浆从地面疯狂迸溅,绕过傅厌的身体卷起砸向了藏在暗处的人。   对此,希拉尔不屑一顾。   祂抬起手,就像扼住了一只兔子一样,扼住了流淌滚动的岩浆。   突兀又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其他人的眼瞳微微震颤,但林溪几人对视一眼,不敢浪费时间。刹那间,神光降临,深海的窒息铺满周边的区域,冯思雨匆忙从海域赶来,抬手间从地面涌起的海水竖起了高墙,冲着希拉尔的位置轰然倒塌。   松软的泥地里长出无数藤蔓与强悍的树枝,穿过黑色流光,不动声色缠住了希拉尔的四肢。   崔和卿飞身上前,与希拉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迅速搜索着希拉尔的记忆以此想来探破打败祂的秘诀。   贺静泽站在人群的最外处,神情难得冷酷,连少年音听着都低沉不少:“华哥小心。”   话音落下,所有藤蔓和树枝猝然间爆炸,华邑邱的胸膛更是被黑色流光贯穿,身体飞出去摔倒在地。   贺静泽见到这一幕,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咬了咬唇,着急道:“再坚持一会儿,谢哥他们快来了。”   “谢祈?”陡然听到‘谢哥’二字,希拉尔的反应比其他人要更大一些,祂的眼神瞬间阴郁如雨夜,“谢祈没死?”   “废话,那可是我谢哥,你全家死绝了我谢哥都不会死!”贺静泽翻了个白眼,打架打不过这臭傻逼,嘴上可千万不能输。   希拉尔当即冷笑一声。   祂在这个副本待了那么长时间,从没有一个玩家可以对祂造成丁点伤害,但谢祈却不止做到了,还利用无尽虚空直接将祂的分身给吞噬了。   邪神的所有分身之间都有些联系,因此祂能轻易回想起自己跌入无尽虚空以后被碾成碎屑的模样。   谢祈、傅厌,还有眼前的这群玩家,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既然他要回来了,那我就先用你们的血来迎接他!”   轰——   黑色流光化作利箭直接刺穿了海水墙壁,刺入了墙后的冯思雨的心脏。   她根本没有反应时间,身体被强行困住,眼睁睁看着利箭光速而来。   但就是利箭彻底刺入即将刺穿心脏的时候,黑色的利箭顶端竟然开始一点一点消残。突然之间,天地间满目的黑色像一块幕布被突然扯落,耀眼的白光降临,将黑色流光刺得滚烫、后退。   桑琬趁机将冯思雨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什么情况?”华邑邱擦掉口中溢出来的鲜血,眼神冷凝的问。   贺静泽望着远处耀眼的白日与太阳,张了张嘴:“天亮了。”   嘭!   毫无反抗能力的崔和卿被甩出去,狠狠砸在身下的石头上,刹那间仿佛身上所有的骨头都在一瞬间撕裂。   希拉尔的目光从崔和卿身上转移,紧紧盯住林溪。   林溪看清对方眼中的恶意,心道一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希拉尔细长的手指捏碎了岩浆,将岩浆揉成一把长刀以令人无法逃离的速度朝着林溪刺入。   同一时刻,傅厌动手,身后无尽深渊的怪物们嘶吼着将更多的信仰之力送给傅厌,他站在触手之上,身体如影冲出去。   希拉尔冷酷一笑,看着虚影,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一撞。紧接着又加快了刺向林溪的长刀的速度。   咔。   怪异的声音传来,希拉尔蓦地扭头看去,却见长刀竟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断裂在林溪的面前。   与此同时,修长白皙的五指轻轻抵住了傅厌后退的身体。在那温热的触感触碰上男人后肩时,傅厌仿佛便有所感觉,蓦地回头。   漆黑的瞳孔内缓缓印出一张五官清隽精致的脸来。许久未见的青年抬起眉眼,狭长的桃花眼在日光下闪烁着流光,漆黑的眼珠不同往日,有些宝石的透明色。   薄唇微微勾起,手指拂过傅厌高挺的鼻梁,谢祈弯了弯眼睛:“祂欺负你,我帮你揍祂。”   再一次看到谢祈,傅厌心底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明明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事实上在他们分别的时段里,他的心脏冷硬,情绪暴躁,心头有种明显的厌烦感。   如今谢祈一出现,这些负面情绪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剩下。就好像无尽深渊里突然升起了一轮并不热烈耀眼、但恰好能融化坚冷寒冰的圆日。   他哑着嗓子道:“欢迎回来。”   “谢祈——”   怒喝打破了情侣二人的对视,谢祈的手指从傅厌的肩头撤下,眸光微微一偏,看向了双眼几乎要冒出火花的神明。   这张脸……再见还是觉得很奇怪。   感受着空气中属于邪神的强大气息,谢祈面色不变,他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闻白和谭浪的身影出现,那巨大的、黑色的虚影自两人身后消失,但依旧让人看了个正着。   希拉尔望着这一幕,猩红的眼睛忽然闪烁,祂紧紧盯着谢祈,声音沙哑:“这是什么?!”   谢祈眨眨眼,似乎对希拉尔的问题感到异常疑惑:“堂堂邪神,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尾音拖长,仿佛勾出了一个小勾子:“何况我没记错的话,邪神大人的分身似乎也去过无尽虚空吧?怎么就隔了那么点时间,您就忘记了?”   随着青年的身影在风中站立,他身后的领域上空忽然出现了一个一个的黑点。这些黑点不停地变大,最终凝成了一个个圈。   希拉尔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连接现实和无尽虚空的入口。   可问题是,为什么这些入口会出现在这里?这又和谢祈有什么关系?   疑问盘踞在希拉尔的脑海中,一时想不明白。也或者说,祂根本不想也不敢将那个可怕的猜测按在谢祈的身上。   肩膀上的黑鸦早已盘旋在上空,尖叫得厉害。它展翅俯身飞下来时突兀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画面就和曾经在虚空之神维尔斯的领地里莫名消失的邪神信徒一模一样。   希拉尔沉着眼眸,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维尔斯呢?”   “你猜?”谢祈弯起唇。   嘴上说着你猜,但谢祈就差将真正的答案送到希拉尔的面前。他的右手抬起,来自虚空之神的神光撕开了烈日猝然降临至地面,神光中内含的神力并非如邪神或者怪物之神一般强悍,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危害的气息。   至高神远不如邪神一般暴虐,但祂的确拥有这个神明大陆最强悍的力量。   神光中的神明印记缓缓露出了身影,是一只纯黑色的、阖上的眼睛。但随着青年的手指触碰神光,那只眼睛竟然缓缓睁开了。睁开的一刹那,与它对视的神明与人类心脏蓦地一怔。   那一眼,仿佛看尽了四季与一生。   以及无数的罪恶与光辉。   “再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谢祈唇边笑容的弧度越来越深,他的瞳孔望着希拉尔,眼中有明显的笑意流淌,“我是新任的虚空之神,谢祈。”   他身后的虚空之眼沉默注视着希拉尔,“你不是一直想吞噬虚空之神成为至高神离开这里吗?我现在来给你机会了,衷心的希望你,伟大的邪神希拉尔能把握住。”   话说得好听,仿佛在处处为祂着想,但希拉尔无比清晰谢祈在嘲讽祂!   怒火已经不可遏制,祂抬起手来,更多的信仰与养分随着神光降临,随即呈现攻击状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谢祈而去。   “谢哥小心!”   贺静泽的声音焦急,谢祈却只是抬了下手,在神光席卷到身前时,已经被无尽虚空给吞噬了。   一刹那,希拉尔的脸色难看地仿佛能滴出墨水来。   “好惨啊,就你这水平还想吞噬维尔斯,人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是挺美。”   “你闭嘴!”希拉尔怒不可遏,没有再迟疑,身影倏然消失,等再次出现时已然贴在了谢祈的身前,二者不过相距十公分。靠得太近,便容易让希拉尔下手,祂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神光凝成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谢祈的胸膛。   噗嗤一声,谢祈感受着胸膛被贯穿,却丝毫没有疼痛。他在希拉尔一瞬间惊喜的目光中笑意更深:“那么开心么?可我就这么简单死在你面前,至高神的含金量未免也太低了。”   不等希拉尔反应,他的手指拽住了那纯黑色的长剑,在希拉尔的注视中,长剑自他手里如同真正的铜铁一般咔咔咔断裂,从半空坠落时只剩下粉末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停留在谢祈胸膛的血洞眨眼间被填满,连一条血痕都没有留下。   希拉尔眼神震颤,下一秒忽然后撤!   祂的身影猝然消失在视野之中,连那丝神光也跟着一晃转而消失。正观赏着这场打斗的林溪几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幕,当即目瞪口呆。   直到贺静泽咆哮出声:“愣着干嘛,追啊!”   说完仗着己方支援已到位,第一个冲出去,边冲边骂:“臭傻逼你打不过就跑你要不要脸!”   林溪一行:“……”   但事实证明,有继承了虚空之神神力的谢祈在场,哪怕希拉尔的腿上装了轮子也跑不掉。青年靠在傅厌的身上,修长的手指中把玩着几个道具。贺静泽他们无法在希拉尔的面前使用道具无非就是因为希拉尔的神力强大到可以克服一切,但现在希拉尔对他造不成威胁。   该用的道具还是能使用。   诱捕笼从谢祈的手中扔出去,仿佛有自动定位系统,哪怕希拉尔的身形隐匿,它也能牢牢跟在希拉尔的身后,趁机在希拉尔自以为获得喘息的一刻,倏然降落,鸟笼一般想要将祂笼罩。   希拉尔眼神一凝,身体骤然化作无数流光。   然而道具的银光一闪,谢祈温和清润的嗓音穿破了天际,清晰落入希拉尔的耳中:“我宣布,邪神希拉尔的所有分身都只能在以我为中心、半径为一百米的区域内行动。”   嘭!   希拉尔逃窜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冲撞,整个人翻涌着弹了回来。   祂瞪着眼睛,完全搞不明白眼下的情况,但情况又不容许祂浪费时间去思考问题,因为身后那诱捕笼始终在追逐着祂。   希拉尔心中恼怒不已。   谢祈简直把祂当成了猴子在耍着玩!   怒火一点点咆哮,几乎要将希拉尔燃烧殆尽,祂咬了咬牙,目光忽然转向了一旁受了伤正在使用道具[生命延续]的几个玩家。   然而不等祂动手,谢祈仿佛便已经看穿了祂似的,开了口:“我宣布在我规定的范围内,邪神希拉尔的所有分身都不能对玩家造成任何伤害。”   希拉尔:“……?”   玩家一行:“……?”   双方各自几秒钟的沉默后,贺静泽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看热闹的惊喜。他的身影一闪,再次出现已然站在希拉尔的面前,双眼充斥着睿智的光:“来试试看,能不能打我。”   希拉尔:“……”   林溪见到这一幕,果断撇开了头,却恰好对上桑琬一言难尽的眼眸,他沉默了一瞬,道:“其实他的脑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最起码以前的智慧之神艾娜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桑琬不由得赞同点点头,但又觉得正常,她笑道:“本来就是个孩子。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这个样子。”   几个玩家受的伤在道具的作用下已经彻底康复,谢祈走到几人的身旁,闻白和谭浪正在跟几人说掉进无尽虚空的事情。   闻白看了眼谢祈,道:“要不是谢祈已经取代了维尔斯,我和谭浪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可是连邪神的分身都没有活下来的地方。   桑琬听故事听得颇为感慨:“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这个副本难以过关了。”   邪神难以杀死取代是其一,玩家存活数量保持十位以上是其二,但三才是最大的困难之处,玩家需要进入无尽虚空杀死虚空之神维尔斯,取代祂。   不用谢祈说,桑琬都能猜得到谢祈能取代虚空之神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也好在他们这个队伍里有能力强的大佬,否则这场游戏必然没有结局。   桑琬的目光偏移落在一侧,希拉尔碍于规则的限制无法对玩家出手以后,愤怒地像一头野兽,在躲避诱捕笼的同时不停地朝着那百米半径的透明屏障发动攻击,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此刻的邪神希拉尔,和困兽无异。   桑琬:“那祂怎么办?”   谢祈道:“我们缺个邪神的信徒。”   谢祈话音一落,谭浪便立马举起了手。他至今对魏向荣勾结邪神希拉尔把他和闻白逼入无尽虚空的事情耿耿于怀,要不是游戏不允许,他都想把魏向荣给弄死。   所以,不能弄死魏向荣,能弄死希拉尔也不错。   谢祈一眼看清谭浪心底的想法,并没有拒绝。而让谭浪取代邪神希拉尔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如今有谢祈在,一行人拎着希拉尔前往了祂的神庙,让谭浪成为了邪神的信徒。   希拉尔在意识到自己多了一位信徒以后几乎迫不及待地就要捏碎谭浪的心脏,然而并没有用。[制定规则]的道具哪怕换到邪神的领地依旧管用。希拉尔眼睁睁看着谭浪成为信徒,肆意打压虐杀其他信徒,用祂以前的手段将所有信徒的负面情绪当做成长的养料,眼睛气得通红。   彼时谢祈就站在祂身后,青年站在空旷的神庙中,抬眸望着面前这座巨大的神像,风穿堂而过扬起他身上的黑色长袍,露出漂亮修长的手指。   他声音温和,远不如虚空之神的身份那般有杀伤力:“其实我很理解你想冲破束缚逃离这个世界。”   希拉尔猛地扭头看他,却见谢祈唇边笑意散漫:“但是如果你的冲破束缚是建立在让我做出牺牲的份上,不好意思,我谢祈没那么大善心。”   哦,他甚至连心都没有,更别提善心了。   所以——   “你这位旧神,是该陨落了。”   …   接下去的游戏进度十分顺利,谭浪成功成为新一任邪神,至此十位神明已经有九位都是玩家,只剩下和平之神。   但和平之神那边的进度也没有落后多少,包括郭江在内的几个玩家都借着和平之神神庙残留的神力成为了信徒,最后在玩家中选中了谷甜甜成为新一任的和平之神。   十位神明全部就位。   同一时刻,所有玩家的耳膜震颤,有格外深远沉闷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照旧是耳熟的机械音: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福利副本[神明法则]。接下来为玩家提供两个选项——”   “请选择是否彻底离开游戏、回归现实,或者前往文明殿堂。”   谢祈回过神来,他的思绪从这一片机械音中脱离出来,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副本[神明法则]所在的范围内。   青年的手指默不作声勾着几个银色小牌,银色光芒一闪而过,如同暗夜中的流星瞬间便没了痕迹。   他偏头看向身旁的玩家。   几个陌生的玩家还在思索‘文明殿堂’是什么地方,也有迫不及待如魏向荣、徐威等人面上闪烁着狂热的惊喜,张嘴便吼道:“离开游戏。”   至于林溪一行则拧着眉心思索着到底该选择哪个选项。   沉默中,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谢祈的五指,傅厌垂眸看来,没错过青年眼底浮起的几分深意。两人对视一眼,谢祈薄唇勾起一抹弧度。   轰!   就在贺静泽迟疑不定想回头去看谢祈和傅厌、寻求一个答案的时候,目光所能触及到的远处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整座邪神领地的地面出现了一道道分裂的痕迹,不停地下陷。   整座山都在一瞬间沦为了乌有。   “握草,什么情况?!”贺静泽惊讶出声,其他人纷纷抬起眼眸,眼底闪烁着惊疑不定。   随后,谢祈微低的嗓音传到他们耳中:“副本要塌了,快离开这里。”   等到机械音再一次重复问题时,玩家们几乎都迫不及待选择了彻底离开游戏。他们虽然好奇文明殿堂到底是什么,但在这个要他们命的游戏里待了那么久,便深刻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道道‘我选离开’的选项从玩家口中冒出来,随即便是一道道人影消失不见。桑琬站在谷甜甜的身旁,像是预料到什么,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谢祈和傅厌。   见到的却是谢祈冲她安抚地笑了笑,随后道:“出去了联系你。”   谷甜甜蓦地扭头:“去我家吃烤全羊?”   谢祈笑着说:“可以。”   桑琬和谷甜甜深吸一口气做出选择的同时,地面的塌陷已经愈发离开,那么大范围的大陆,一眼望去尽数都是深渊。而在谢祈能看到的地方,道具[木偶娃娃]糖糖正站在一处角落内,她身后的麻花辫轻轻一晃,柔软白嫩的小手抬起,便又有一片区域沦为废墟陷落。   [木偶娃娃]可以复刻道具拥有者的全部能力,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神明,糖糖拥有虚空之神的一切。   创世神创造了一切,自然也可以毁灭这一切。   “福利副本[神明法则]疑似崩塌。”   “请玩家做出选——”   “我们选择前往文明殿堂。”   在逐渐变得急促甚至便成为忙音的机械音消失前,谢祈慢条斯理地说出了[文明殿堂]四个字。随后,眨眼间,谢祈和傅厌的身影出现在一座巨大的、空旷的殿堂内。   入目满是暗夜的黑,但殿堂两侧的廊柱上却浮着淡淡的荧光。谢祈偏头看去,见那荧光一粒一粒却逐渐形成了一个画面。距离他最近的廊柱画面看上去十分眼熟,标志性的高塔拔地而起,塔尖对准的则是天空中的巨型头颅。   ……这是游戏外的世界。   谢祈与傅厌对视一眼,纷纷往其他的廊柱看去。这一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所有的廊柱上都有不同的荧光所描绘的画面,每一个画面内都有不同的标志性建筑以及一个一模一样的头颅。   所谓文明殿堂,收揽了不同世界,不同的文明。   换言之——   这里就像是一台电视机,电视机所能收到的每一个频道都对应着不同的文明。   “福利副本[神明法则]彻底崩塌,是你们做的吗?”   在这万籁寂静之中,一道声音缓缓自耳边响起,谢祈和傅厌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在黑色的殿堂已经被彻底点亮,而正中央正上方的位置上坐着一道虚影。   那人看着四十岁上下,身穿白色的制服,一张脸平平无奇,但眼瞳深邃,即便并非真人注视,也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正对着谢祈二人,望向两人的目光如同在看蝼蚁。   他缓缓开了口:“我是真人逃亡游戏 [无限求生]的设计师。你们毁了我的副本。”   谢祈唇边抿开笑意,问了个与此刻情况毫不搭边的问题:“每个来文明殿堂的玩家都会见到你吗?”   “当然不是。”不明白谢祈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实话实说,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群低阶文明的玩家不需要过多防备,“他们还不配见到我。”   他来这里纯粹是因为发现谢祈毁了副本。   这在之前,闻所未闻。   “这样啊,那我毁副本的做法看来没问题。”谢祈的薄唇扬起弧度,他的指尖勾出了一抹弧度,“这里是文明殿堂,依旧是游戏世界,所以这些道具应该都是管用的吧。”   设计师眉心微皱。   谢祈却已经再次开口:“而且你说错了一点,我们要毁的可不止是你的副本,而是……”   整个游戏系统呢。   银色小牌在谢祈的长指尖划过一道银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停顿了一秒钟,设计师感受着系统一瞬间的卡顿,有些狐疑。他起身打算调查,却在下一刻看到了一个画面。   那些已经凝聚成画面的荧光突然破散,在空中似无主的漂浮着。   但很快,它们便重新凝聚成了一道人影——   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眉眼明艳的女人。   她安静望着与她对视的设计师,深色的瞳孔中印出了设计师的五官,娇艳欲滴的红唇缓缓勾起。   女人微微弯腰,声音温柔:“初次见面,我叫玛拉。”   她的瞳孔中闪过无数代码与数据,设计师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某一刻倏然瞪大了眼睛。   可已经来不及了。   文明殿堂开始崩塌,所有廊柱尽数断裂。   玛拉的身影不知所踪,荧光重新幻化成了每个文明的现实模样,然而这一次,画面中位于半空中的巨型头颅忽然闪现出红光,一根根从头颅中蔓延出去的血管尽数断裂。   设计师瞳孔震颤,蓦地回头。   他的身后,所有屏幕都出现了玛拉的身影。   女人一如既往地温柔微笑:   “这是我为您献上的见面礼。”   “祝您好运。” 第109章 后续   109.   桑琬愿意将此称为人生中所见最震撼人心的画面。   她从[神明法则]副本离开后很快惊醒,醒来时察觉周边的环境陌生又陌生,脑海中的思绪回转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当初进入[神明法则]副本的时候突然得很。   她的目光划过周围,不算宽敞的房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年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老头子,这几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都一晚上了。”   “别急,别急。”   ……是那家馄饨店的老奶奶和老爷爷。   是了,当时她与谢祈一行吃完馄饨正准备离开馄饨店,但却在猝不及防间被拽入了副本。两位老人家没什么能力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便只能将他们搀扶到椅子坐下。   桑琬还在沉思的时候,身旁响起呜咽声,转头看去正是逐渐醒来的崔和卿和贺静泽。两个少年的目光触及到桑琬的视线立马清醒,“桑琬姐,我们出来了?”   桑琬点头。   贺静泽倏地从椅子上起身,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脑海中还回荡着在[神明法则]副本的画面,眼角的余光瞥到靠在一处安静闭着眼睛的谢祈和傅厌,他走过去戳了戳,有点疑惑:“我哥他们怎么还没醒?”   桑琬想到离开副本前双方对视的眼神,眼底闪过几分深意,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只道:“还需要一点时间。”   贺静泽心道也有道理,心底的喜悦很快冲破了担忧,他跟听到动静走出来的馄饨店婆婆和爷爷打招呼,然后走到了门口看向依旧悬挂在半空的巨型头颅,自言自语地呢喃:“所以接下来我们真的不用再进入这个破游戏——”   话未说完,少年的身体忽然顿住,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桑琬姐,小崔同学,快来看!”   崔和卿和桑琬一同走出馄饨店老旧的大门,站在贺静泽的身后抬起了眼眸。这一刻,落入眼中的画面让全身的血液都在喧嚣倒流。   那个盘踞在半空中、让无数人厌恶憎恨的头颅开始有红光闪烁,从头颅后方延伸出来的如同血管一般的红线像是被人用力扯断,pu的一声突然炸裂,无力地垂落在半空中。   随后,头颅那深邃的眼眶内部开始不停的回闪各种画面,直到某一刻骤然发出嘭得一声,眼眶中央冒出了一团蘑菇云。   这团蘑菇云就像是一个信号,烟雾和燃烧般的红光向外侧蔓延,一点一点吞噬了鼻梁、嘴唇、耳根。   数十分钟后,整个头颅彻底燃烧,熊熊烈火圈绕着白骨,火焰从眼眶中钻出来,嚣张地嚎叫着。   那一刻的天际,感受不到火光的滚烫烧灼,但耀眼得堪比烈日爆炸。   贺静泽呆呆站在原地望着这令心灵都震颤的一幕,嘴唇翕动间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脑袋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是谢祈和傅厌。”桑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燃烧的火球,她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颤抖得厉害,指甲嵌入掌心,眼中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对不明所以的贺静泽和崔和卿道,“我得赶紧回一趟九区,你们在这儿等他们俩醒过来,可以吗?”   两人见桑琬这模样便知道她是要去做正事儿的,当即点头。   桑琬迅速离开,贺静泽和崔和卿依旧望着远处的火球,时间一分一秒消失,火球的火焰似乎也在逐渐减小,但贺静泽回头看谢祈二人的时候,二人却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小声问崔和卿:“小崔同学,刚才桑琬姐那话是什么意思?”   崔和卿看他一眼,视线便重回半空,他仰着头,看着这个带走了他父亲、老师以及同学性命的头颅,心底有个想法,却没有开口。   …   桑琬匆匆回到九区的时候,别墅的大门依旧紧闭,她偏头看了眼半空,抬手正欲推开大门。也就是在指尖触碰到大门门板时,这扇门忽然开了。   紧接着,同伴的脸暴露在眼前,对方见到桑琬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便惊喜道:“桑琬,你也回来了?!”   “……也?”   大门彻底打开。   目光所及之处,研究员和调查员们抱着文件匆匆而过,有人嚎着嗓子大喊:“科学院那边传来的消息,那破玩意儿波动得厉害,好像撑不住了!”   “真的炸了?”   “炸了!”   同伴见桑琬的目光望着里面,眼睛微微一弯,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喜悦。她拉着桑琬,迫不及待道:“你看到外面那个头颅了吗?那什么狗屁无限求生的游戏好像出问题了,进入新副本的玩家基本都回来了!”   “真的吗?”桑琬心中早有猜测,但如今能从同伴口中确认这事,心底的喜悦完全这盖不住。   有人从桑琬身边经过,听到这话点头:“是啊是啊,我运气超好,正好赶上大boss要弄死我的时候,那会儿我都以为我肯定得死在这破游戏里了,结果谁知道眼前突然一黑,等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回到九区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就听大家说外面那个脑袋好像炸了。”   “我们已经联系上其他调查区的同事了,大家都已经脱离了游戏副本。”   一声声充满庆幸的唏嘘之声落入桑琬的耳中,她抓住身旁同伴的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真好。”   …   当日下午七点,所有的电台、广播都在宣告同一件事情。   着装整齐、眉目精致的主持人坐在镜头前,她的唇边染着好看的弧度,眼底似有泪光闪烁,声音铿锵有力:   “根据科学院提供的信息,我们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恭喜各位脱离真人逃亡游戏[无限求生],回到我们热爱的现实世界。从今往后,岁月漫长,无风无浪,一切皆安。”   广播所能传播到的草地上,天际微微泛起鱼肚白,谷甜甜伸长脖子看着已经散发出浓郁香味的烤全羊,看了眼时间:“吃个烤全羊竟然等到了凌晨四点,我都快饿疯了。刀疤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   一旁,贺静泽崔和卿几人眼巴巴望着那烤羊肉,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没办法,只能多喝两口可乐充饥。   华邑邱言简意赅:“现在。”   谷甜甜欢呼一声,立马端着盘子凑到了烤全羊的跟前。   桑琬看着这一幕发笑:“你们先吃,我去喊谢祈和傅厌。”   她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路朝着草地深处走,这里是谷甜甜外公家的农场,草地连接着一座矮山,风景格外优美。   她走到草地尽头,十来头牛羊慢悠悠地低头吃着草,口中偶尔会发出哞哞和咩咩声,被吹来的晨风送入耳中。   桑琬抬眸望去,天将明,能清楚看到坐在半山腰的年轻情侣。   青年靠在傅厌的肩膀上,也不嫌地面脏,曲着优越的长腿,修长冷白的手指指着远处的天空笑着说什么。男人的视线跟着看过去,向来漆黑冷漠的眼底浮起了丝丝笑意。   桑琬喊了他们一声。   谢祈看向她,朝她挥了挥手,问:“一起来看日出吗?太阳要出来了。”   远处,鱼肚白上染了一缕橘红,朝阳刺破了黑暗,一切皆可期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