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炮灰师尊回到徒弟动刀时   作者:十约   文案:   叶时归穿成了一篇后宫文中前期虐待徒弟,后期被徒弟一刀捅死的炮灰师尊。   徒弟还没长成时,饿肚子是常有的事,能让人走火入魔的秘籍必不可少,命悬一线时不仅得不到救治还要被高高在上的师尊轻蔑凝视。   原身修为高深,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却是个嫉妒徒弟,恨不得将徒弟除之而后快的恶毒炮灰。徒弟一有反击能力,第一件事就是找原身报仇。   叶时归运气不太好,正好就穿在了徒弟捅刀前几分钟。   看着磨刀霍霍的徒弟,叶时归默默询问系统有什么脱险法子。   对此系统表示:可以用药虚弱男主,但是宿主得在三月内让他改变对你的看法。   叶时归看着被系统虚弱的徒弟,内心十分纠结。三个月内让徒弟改变对自己的看法属实有点为难人。   系统表示:可以撤回虚弱术,宿主大大加油活命哦   叶时归看着满眼怒火的徒弟:……   为了活命,叶时归下定决心好好对待徒弟,让他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孟鹤轩饿肚子,叶时归亲自下厨。   孟鹤轩受伤,叶时归不分昼夜照顾。   孟鹤轩修为停滞不前,叶时归亲手将他送上神位。   一开始孟鹤轩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放狠话: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我肯定弄死你。   叶时归明面上笑容和善,实际在脑海里凉飕飕地问系统:我可以弄死他吗?   系统:哒咩哦   再后来,叶时归被逼着彻夜探讨剑术,技不如人的他表示:“差不多就行了。”   孟鹤轩闻言轻笑一声,理直气壮道:“当初说好了,你若是弄不死我,我肯定弄死你。”   叶时归:“……”   叶时归:系统,你完了。   系统看着欲要拔剑相对的二人,匆忙逃离并且表示:宿主大大加油,三天后见。   食用指南:   1:1v1小甜文,主要谈恋爱,比较腻歪,不喜及时点X。   2:敲个重要,主要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   3:不论哪个阶段,两人身心都只属于对方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时归孟鹤轩 ┃ 配角:《黑料影帝他翻红了》求收藏 ┃ 其它:甜宠   一句话简介:我就是那个虐惨他的师尊   立意:心中向阳,春暖花开。 第1章 穿书了   前一秒叶时归还在家里喝着咖啡看数据,后一秒就穿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炮灰身上。   叶时归闭着眼“冷静”地听着系统絮絮叨叨的话语。   “欢迎宿主大大来到这本名为男主吊炸天的修真小说中,宿主大大目前的身份是男主孟鹤轩的师尊叶时归。”   叶时归:“……”   像是没注意到叶时归的无语,系统接着热情地介绍剧情:“孟鹤轩和所有苦情男主一样,无父无母,自小四处漂泊。一直到十岁那年被青城派的素雪仙尊叶时归捡回去当了关门弟子,这才结束了流浪生涯。叶时归明面上看着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却是个嫉妒徒弟天赋的疯子。他捡回孟鹤轩也只是做做面子,并非真心想要教他。自打孟鹤轩觉醒灵根,惊艳了三州六岛以后,叶时归就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没少为难男主。”   系统在叶时归脑中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吵得叶时归耳根疼,他直接出声打断系统的话:“废话不要太多,精简了讲。”   系统愣了下,没想到新宿主是个不好相与的刺骨头,于是挑了几个重点说:“对于宿主大大而言这本小说就是前期我虐你,后期你弄死我的故事。”   叶时归:“……”   感受到叶时归的低气压,系统接着抛出一个炸弹:“目前的剧情是孟鹤轩觉醒,将你千刀万剐的戏码。大概还有五分钟进入剧情。”   叶时归:“???”   叶时归睁开眼睛时,孟鹤轩正在磨刀。   别人磨刀要么用铁石,要么用青石油石。孟鹤轩不一样,他用妖兽的头骨。   锋利的刀沿着滴血的妖兽头骨摩擦发出令人牙疼的声响。   叶时归闭上双眼,在脑内呼唤系统:“那个谁……”   系统乖巧出声:“宿主大大是在喊我吗?”   叶时归:“对,想办法帮我脱身。”   “系统目前还没这项权利哦。”   “把时间线拉到我和男主初相遇。”   系统沉默。   叶时归无语。   “那你能做什么。”叶时归放弃了,直截了当地问。   “可以用药封印孟鹤轩修为。”   封印修为啊。   叶时归挑了挑眉:“这办法不错。”   系统支支吾吾接着说:“但是,药效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弱直至失效。”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冒了颗冷汗补充:“孟鹤轩封印修为期间,宿主大大得照顾他,让他改变对你的看法。从而放过宿主大大。”   “你在开玩笑?”叶时归将眼皮掀开一丝,看了眼磨刀霍霍的孟鹤轩反问系统。   系统装死不应。   叶时归接着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打赢他。”   身上的铁链发出刺骨的寒气,叶时归体内经脉被冻僵,连简单的握拳动作都难以实现。   他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反问:“你在开玩笑?”   系统干笑:“哈哈哈……”   眼看着孟鹤轩磨好刀,一步步走近。那摄人心魄的威压震慑得叶时归骨头疼,就连被冻结的经脉都被震得活络了几分。   叶时归转了转手腕,妥协地喊系统:“药他。”   系统:“得令。”   泛着寒芒的刀刃离叶时归吹弹可破的肌肤只有半寸距离时,一抹淡蓝色的烟雾自叶时归体内散出。   孟鹤轩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直接被抽了一身气力,软成一团。   系统好心地解了枷锁,在叶时归脑子里兴奋地指挥:“宿主大大,就是现在,抱住他,刷好感度。”   叶时归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吊起而酸痛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孟鹤轩软在自己脚边。   系统的声音逐渐尖锐:“宿主大大,这么个大好时机,你搞什么啊啊啊啊啊!!!”   叶时归揉了揉耳朵,眉头微拧,不耐烦地命令:“闭嘴,吵死了。”   系统:“……”   脑袋里没了吵闹的声音,叶时归挥手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接着蹲下身戳了戳孟鹤轩软乎乎的脸颊。   手感还挺好。   孟鹤轩自打看清叶时归的为人,对他的触碰尤为厌恶。   这会叶时归的指腹按在脸上,孟鹤轩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焰。   还没等他开口放狠话,叶时归一个动作直接将孟鹤轩抱了起来。   被迫一言不发的系统松了一口气,觉得叶时归还是有救的。   结果气松一半,就听叶时归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看起来没一两肉,抱起来还挺重。”   系统鲜血狂飙。   为了防止叶时归太过作死,系统好心提醒:“药效只有三个月宿主大大,如果你一直刺激他,让男主的怒火一路飙升,可能不用三个月,三天就能失效。”   叶时归的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眼被抱在手上目呲尽裂的孟鹤轩,心里默默念了声佛,然后问系统:“有没有其他办法?”   系统:“对他好或者打赢他。”   在男主吊炸天这本书中,这个世界一共分为三大洲和九大岛。   书中一共分有十大修仙世家和十大宗门。叶时归所在的青城派就是十大宗门之一。   青城派分七山十六阁楼,素雪叶时归在宗门里地位只略低于掌门。   由于原书是本男主升级收后宫的小说,因而作者只花了大量笔墨描写男主孟鹤轩一开始有多惨,对于觉醒后如何报复叶时归倒是没有过多着墨。   前期把男主虐得实惨,因此一开始许多读者都是追着男主后期如何反杀去的。见作者如此轻描淡写,弃了大半,剩下大半直接围攻了评论区。奈何作者心理素质强大,死活不改,最后靠着剧情和收后宫戏码吸了一批新粉,这事才得以翻篇。   当时闹得有多血雨腥风,这会就有多便宜叶时归。   他抱着孟鹤轩回了灵雪阁,一路上弟子见了他全都低头行礼。   叶时归低头看了眼怀里力气全失依旧咬牙切齿的孟鹤轩,冷不丁地出声问:“是不是后悔没有让我身败名裂?”   系统:……   孟鹤轩咬了咬牙,沙哑的声音自腹腔发出:“卑鄙小人。”   叶时归笑笑接着说:“别白费力气了,我可没你那么蠢,不想变哑巴就闭上嘴。”   系统哆哆嗦嗦出声:“宿主大大,你打得过他吗?”   叶时归:“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哈?”   叶时归垂眸,眼底映出孟鹤轩因为气愤憋得通红的脸:“我现在可以杀了他吗?”   系统警铃大作,急忙出声阻拦:“不行,男主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塌,宿主大大也会死亡。”   “哦。”叶时归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轻笑,“果然如此。”   系统有点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又劝一句:“宿主大大目前打不过男主,当务之急是得让男主改变对你的看法。”而不是火上浇油啊!!!   他两在脑内沟通的功夫,叶时归已经运气踩着飞叶入了灵雪阁。   青城派的十六阁,每阁都相当于凡间一座几十万人的城池。其中属灵雪阁最大,占地面积近乎一座百万人口城池。十六阁里其他十五阁二三分占一山,只有灵雪阁是一阁一山。面积之广可想而知。   书里的叶时归喜净,整个山头只最底下一层住了三万外门弟子。中间一层则是各种灵兽毒虫。最顶上的灵雪阁也分三层,最外层住的是三千内门弟子,中间一层是各种修炼场地和蕴含灵力的洞府。最里一层只住了不到十人。   分别是叶时归和他的七个弟子。   叶时归的居所十分大,里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仙花仙草比比皆是。主阁的后方还有座小山,山高六百米,其中花团锦簇,能从春开到冬,如同一道绯紫色的烟霞落在山上终年不散。一道如帘瀑布从中将烟霞劈开,洒落万千水珠。   进了主院,叶时归的大弟子正在给雾虚果浇水,见叶时归抱着孟鹤轩进来,忙低头行礼:“师尊。”   叶时归低低“恩”了一声,越过他往里走去。   金丝勾云纹衣角随着步幅擦过一株雾虚果,清竹敛去眼底的惊奇微微抬头就听叶时归清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我隔壁那间屋子收拾了以后把鹤轩的东西搬过来。”   “是。”清竹恭敬地应了一声。   待脚步声远了才敢回过头小心地瞥上一瞥。   原书中的叶时归为了声名,并未在明面上过多为难孟鹤轩,同样的,也未像现在这般抱着孟鹤轩。   他两的居所一开始离得极其远,后来,孟鹤轩的天赋被发觉,叶时归才将人接到了自己所在院子的隔壁。   表面上是显示对他的重视,说是要好好培养,实际上是为了方便监控。   清竹是个心思通透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在他心里多少有点数。   这会看见叶时归抱着孟鹤轩,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早就波涛汹涌。又听叶时归如此吩咐,一时竟然开始怀疑原先对叶时归的那些猜测是否准确。   叶时归抱着人回了屋,进门时顺便抬脚将门踢上。   孟鹤轩还是第一次进叶时归卧室,心底恶心得不行。眼见叶时归要将他放床上,硬忍着喉间不适出口说:“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我绝对弄死你。”   叶时归低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将右手抬起,竟是单手抱着人而不废一丝气力。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文~   主攻完结文《穿成炮灰后我被师尊套路了》   主受完结文《和前任他叔在恋综爆火了》   预收《穿成真少爷后和反派HE了》求收藏   文案:   明媚如火真少爷受x阴郁冷漠反派攻   宋微星穿成了书中炮灰真少爷,原身粗鄙无礼和精细养出来的假少爷成了对照组。   在原书中,真少爷会被假少爷一路打脸,他看上的,喜欢的,甚至是原本对他心怀愧疚的家人最后都会被假少爷一一拿走。   宴会上,众人都在等着看宋微星的笑话,结果少年轻飘飘抬眼扫了眼台下众人,然后指着远处坐轮椅的青年平淡地说:“就他了。”   做好准备要给宋微星难堪的原书攻表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宋家真少爷在定亲宴上选了叶家残疾大公子的事直接就冲上了热搜。   这事后不久,宋微星放着偌大的家业不继承跑去娱乐圈演戏。   不论是业内人士还是业外人士都在看宋微星的笑话。   结果那个众人口中乡野出生没规矩的少年捧了个影帝回来。   被打脸的众人:那又如何?戏子而已。   后来,在某次宴会上,各界大佬纷纷上前和宋微星攀谈。   众人:脸好疼。   *   叶诗语是书中的反派炮灰,他不明白为什么爸妈的视线都在那个捡回来的养子身上。   他假装出意外希望能分一点爸妈的目光。   但即便他装成残疾,即便医生说这辈子都没复原的可能,他的父母依旧不会将视线分给他一丝一毫。   在强烈的不甘下,他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可在计划开始前,那个明媚如阳光的少年突然就闯进了他的生命里,并且再无分割的可能。   *   很久很久以后,叶家小少爷一身酒气地将宋微星堵在墙角,眼尾猩红地问:“你不是说一辈子都喜欢我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宋微星:“乖,叫大嫂。”   下一秒,叶家小少爷被人一把扯开。   没等小少爷回过神,就见宋微星像一团明媚的火焰扑进自家哥哥怀抱,甜滋滋喊道:“老公。” 第2章 恐吓   系统紧张得屏住呼吸,生怕叶时归一个犯浑就动手弄死孟鹤轩。   叶时归抬起的右手缓缓落在孟鹤轩的脖颈上,微凉的指腹贴在皮肉上时,热气缓缓渡过掌心。虎口卡在喉结位置,感受着孟鹤轩克制而又隐忍的小动作。   手指微微用力,孟鹤轩睁大了双眼,眼里映出叶时归面无表情的容颜,往瞳孔深处看去,满满都是怨恨。   系统见叶时归真动手,赶紧出声阻拦:“宿主大大。”   “嗤。”叶时归突然低声一笑,捏着孟鹤轩的手缓缓松开,他将人轻轻掂了掂,又稳稳地接住。   “你不会以为我要掐死你吧?”他突然将孟鹤轩上半身抬高,然后低下头近乎贴着孟鹤轩的耳根说,“逗你玩的。”   说罢一个转身离开了床边,径直走到了窗边的软塌上将人丢了上去。   是丢不是放。   原书中的叶时归十分娇贵,就连软塌上也铺了好几层云朵一般柔软的褥子。这么一丢虽不痛,但还挺侮辱人。   看着被气得脸色通红的人,系统哆哆嗦嗦出声:“宿主大大,活着不好吗?”   “你以为凭空对他好,就能让他释怀?”叶时归反问,怕系统听不懂又追加一句,“我要是虐待了你几十上百年,某日突然对你好你会怎么想?”   系统犹豫:“想……想开了?”   叶时归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知应该夸它心思单纯还是直接骂蠢比较好,十分无语地抛下一句:“是别有所图。”   那也比你现在激怒他强啊!!!   系统在心内咆哮。   小窗软塌外种了几株红梅,红艳艳开了一片。   汐丹崖的红梅,花开四季,香能随着海风送到千里之外。香气淡雅不俗,花开艳丽绚灿。受许多女修士的青睐,奈何这花离了汐丹崖就活不成,即便费力种成也不开花。   没想到这里不仅有一株,花开得还如此茂盛。   孟鹤轩全身无力,他偏着脑袋看着红艳艳的梅花,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竹得了吩咐,没一会就上门整理隔壁的房间。   其实每隔几天时间,整个院子除了叶时归的书房和卧室,其他空余的房间都会有人前来打扫上一回,根本就不脏。   孟鹤轩的东西十分少,他原本房间几乎没放什么东西。   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几乎能用得上的东西他都放到了储物袋中。因而看到清竹带过来的一个小布包,叶时归也不怎么意外。   一切安置妥当后清竹行礼正要退下,就听叶时归吩咐说:“从今天开始,他的房间不用打扫。”   “是。”清竹恭顺点头。   “退下吧。”   待人走远,系统弱弱出声:“宿主大大要将男主移到隔壁房间吗?”   叶时归理所当然挑了挑眉:“不然呢?”   系统一噎,转而想到叶时归经常出人意料的举动,突然觉得不住一起也好,遂不再出声。   结果叶时归脚步一转,进了隔壁屋把清竹收拾的包裹提了出来。   系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宿主大大,你这是?”   “我觉得你说的不错。”   系统:“???”   “对了,原身什么修为。”叶时归转移话题问。   系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应话道:“洞虚初期。”   叶时归撇了撇嘴,有些许意外:“孟鹤轩什么修为?”   “洞虚中期。”   叶时归低声笑了笑:“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说吧,目前阶段宗门里修为最高的是?”   “孟鹤轩。”   叶时归脚步一顿,又问:“这本书目前阶段修为最高的是?”   “鬼门老祖,修为已经到了洞虚后期,只差一步就能踏入渡劫境界。”   叶时归眯了眯眼吐槽:“好菜。”   系统解释:“按照作者对本文的设定,后期战场已经挪移到银河宇宙,所以此间世界最高修为只到洞虚。渡劫除了后来的男主和原书设定的最开始那几人就没了。”   叶时归没有说话,系统也不再多言。   按原书设定,此间世界的修仙级别一共分十个阶段。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洞虚、渡劫、大乘、飞升和成仙。   十大宗门世家合起来满打满算也才十个洞虚境界,加上一个隐瞒了境界的孟鹤轩也才了了十一人,便是化神期修士也才百人不到。   修为到了元婴期就可藏匿修为,除非碰到修为比自己高一整个阶段,否则就算是同境界临突破的也看不出破绽。   整个青城派,修为第一是孟鹤轩,第二是叶时归。整个三洲六岛无人渡劫境界,也难怪孟鹤轩下手那般急,那般无所顾忌。   想清楚这些,叶时归已经走到了孟鹤轩身边,他将包裹丢在孟鹤轩身上,通知他:“既然你不愿意睡床,今天开始就睡在这张榻上。”   系统:“???”   相比于系统的震惊,孟鹤轩显得平静许多。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的红梅上,神情安谧,乖巧温顺得像是没有听到叶时归说的话。系统甚至觉得这人都没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叶时归见他不说话,正准备再说一句,结果就听一连串的“咕噜噜”声响。然后就见十分淡定地看着窗外的人耳根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   叶时归在脑子里问系统:“这个世界的修士还吃饭?”   系统尴尬地应:“不吃,但是孟鹤轩目前修为被压制,自然有了凡人的欲求。”   孟鹤轩脸色一凝,接着问了一句:“也要净手?”   “自然。”   “他多久能恢复力气?”   “三天。”   叶时归:“……”   叶时归:“饿死算了。”   叶时归自然不可能饿死孟鹤轩。   修士到了筑基期就可辟谷,虽不食五谷粗粮,却也吃些嫩肉仙果。   某些灵物因其肉质鲜美,有些修士将其猎杀挖取内丹后也会取几块最嫩的肉保存。   和修士一样,这些妖兽灵兽也是分修炼等级,修为越高的灵兽内丹对修士的修行帮助越大。同样的,它们的肉、血、骨髓也蕴含了不少灵力。   这些灵力虽不能直接吸收,但到了筑基期在体内将其杂质剔除再吸收并非难事。   叶时归看了眼肚子叫嚣正欢,面上淡定异常的孟鹤轩。   想着不能将人得罪太过,遂走到门外,在红梅树下架起了烤架。   金黄色的寻龙鱼被完美地分成四厘米的正方体大小。叶时归用把样式华丽的小刀将其平均地一分为二放在烤架上炙烤。   他一边翻找着储物袋里的食材一边问系统哪些适合炭烤,哪些食材顶尖。   倒不是他突然想开要讨好孟鹤轩,只是他自己想吃罢了。   听着系统絮絮叨叨地介绍,就是向来精细于吃喝的叶时归也不免赞叹一句原身的上道。   储物袋里的食材,不论是烹煮烤炙,还是香辣辛麻,应有尽有。不大像是修仙者的储物袋,更像是厨师的布兜。   鱼肉被烤得出油,最外边一圈粉色的肉微微卷起,香味一点点沁出将梅花香冲淡。   孟鹤轩早在叶时归出现在窗边时就将视线收回。这会食物的香气席卷而来,肚子叫嚣得更欢。   他有百来年没有感受到饥饿,一时间竟有点无所适从。手脚无力,肚子咕噜噜的声响就更明显。   肉粉色退去,如朝阳的金色将鱼肉表面吞没。叶时归将绿色的草叶碾成碎末洒了上去,一时间香味大盛。   孟鹤轩无意识地滚了滚喉结,恰好被叶时归眼尾余光捕捉。   他笑着夹起一筷子鱼肉隔着窗台喂到孟鹤轩嘴边。   孟鹤轩撇开头躲了过去。   叶时归也不尴尬,手一转将鱼肉送入自己口中,咀嚼吞咽后才张口说:“可以,有骨气。”   “咕噜噜……”   很有骨气的孟鹤轩太久没感受饥饿,差点没干呕起来。   叶时归夹了一筷子樱月雀的胸脯肉,趁孟鹤轩抬头的时机快速送到他的嘴里。   被炙烤得刚好的雀肉软嫩可口,肉表面渡着一层油,沾了孟鹤轩嘴角一圈。   孟鹤轩张口就要吐出,被叶时归给封了唇。   叶时归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块肉,视线落在孟鹤轩身上时带着咄咄逼人的审视:“不想死就吃。”   孟鹤轩脸色难看了几分。   “想死也给我吞下去。”叶时归又补一句,“我亲手烤的东西,你还嫌弃?”   那口吻那语气,仿佛能吃他亲手制作的东西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   说实话,叶时归的手艺真的不赖。樱月雀虽说以美味出名,同样出名的还有它一身怪异的腥味,一个处理不好,别说美味,就是咀嚼都让人恶心。   三洲六岛,能处理樱月雀的不过数百人,加上樱月雀的内丹对修士并无任何作用。这也就是为什么樱月雀肉质鲜美,却少有修士猎杀它的原因。   那块肉的温度正好,不烫不凉。入口时仿佛尝到了花香,舌尖的每一次触碰都是一种享受。   孟鹤轩被叶时归气得几欲吐血,又被嘴里的肉勾得分泌唾液。   孟鹤轩恶狠狠盯着叶时归那张漂亮的脸蛋,眼里流光一闪而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闭着嘴咬了咬肉,咀嚼吞咽,一气呵成。   盯着孟鹤轩想看他吃瘪的叶时归愣了愣,继而夹起一筷子肉解了对孟鹤轩的禁制喂了过去。   孟鹤轩张口咬下。   叶时归低声笑笑:“也没多硬气。”   系统一脸凌乱,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按照原书设定,孟鹤轩不可能会像现下这般泰若自然地张口吃下叶时归喂来的东西,他不一口气呕死都已经是奇迹。   至少,现在是不可能。   系统默默补充一句。 第3章 第一天   月光洒落,将山水镀上一层薄纱。   孟鹤轩躺在软塌上隔着薄薄一层琉璃纸看着外边风景。   太阳落山时,叶时归将几扇屏风围成一个圈。孟鹤轩本不想搭理他,偏偏这人故意将动静折腾得十分大,想忽视都困难。   孟鹤轩微微偏头,就见折腾好的叶时归径直走了过来,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一弯腰,一伸手将他直接抱了起来。   进到屏风里,视线落在那个恭桶上时,孟鹤轩直接黑了脸。他一边挣扎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你想死吗?”   烤肉以后叶时归改了孟鹤轩的禁制,让他能正常出声说话。但也仅限于聊天音量,至于情绪激动而下意识地咆哮就会像现在这样,沙哑又低沉。   叶时归低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气得脸色通红,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凉飕飕地说了一句:“既然你不嫌憋着辛苦,那就忍着。”说罢转身就要回到软塌旁。   孟鹤轩确实有那方面的需求,但他宁愿忍着也不想让这个伪君子帮自己。   眼见着要回到软塌上,叶时归冷不丁地出声提醒:“听说憋太久以后会不行。”   如此正正经经说着十分不正经的话语,孟鹤轩一口血卡在喉咙,他抬头盯着叶时归的下巴,眼里像是要喷火。   系统感慨:“宿主大大,你好勇。”   叶时归没有搭理系统,而是低下头看着孟鹤归确认:“软塌还是……”   他将视线转到屏风上,只停了短短几秒又落回孟鹤轩白净的脸上。   孟鹤轩长得十分好看,生气憋屈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就更好看了。叶时归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三秒,然后说:“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孟鹤轩眼里的怒火像是能将眼瞳里映出的人燃成灰烬。   系统在脑海里雀跃:“宿主大大,你好勇。”   叶时归:“避嫌,懂?”   系统边念叨“懂”边麻溜地滚了。   叶时归闭着眼指挥着凝成实质的仙力脱了孟鹤轩的裤子,又固定他稳当地坐在恭桶上。   许久以后。叶时归将人又抱了出来。孟鹤轩落在他怀里抬头盯着叶时归的下颚平静地说:“我肯定会弄死你。”   叶时归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夜沉如水,叶时归盖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周遭安静得孟鹤轩都能听到叶时归均匀的呼吸声。   他拽着被褥的手紧了紧,目光一丝不落地落在叶时归背上。眉头紧皱,眸沉如星。   然后叶时归踹了一脚被子。   被褥被踹得掀开一脚,叶时归抬了抬手,和八爪鱼一样一把抱住了被褥,顺便用脑袋蹭了蹭被紧在怀里突出的一截被褥。   孟鹤轩默默收回了视线看向窗外。   夜深人静,系统默默掏出小本本宿主大大来的第一天,有惊无险,安然度过。   想了想又挥手清去最后四字,改成春色无边。   细雨如针一般落了下来,孟鹤轩看了眼蒙上水雾的红色梅花瓣,和衣而眠。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叶时归一大早就被请到了清净峰。   清净峰是青城派的主峰,整个山头比叶时归所在的落雪峰大了一半。一峰分二阁,一阁为青鸟阁,主要放各种法器珍宝和小型历练场。一阁为鹤雪阁,青城派掌门灵清子就住在鹤雪阁中。   平常几大峰的弟子往来都靠峰与峰之间连接的一条拳头粗的铁链,若非情况特殊,宗门里不得御剑飞行往来各峰。   这些规矩都是给弟子立的,修为到了元婴期,一步就可跨越虚空,虽不能一步千米,但两峰之间也就几个呼吸的事。   长老们往返各峰具体是一步入虚空还是御剑飞行都无碍。   叶时归还未试过御剑飞行,他手一抬将本命剑召出。   剑宽两指半,长四尺二,剑薄如纸,通体雪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时归稳稳地立在剑身上,耳畔是山风吹过的声响。   系统在脑中给叶时归介绍宗门关系。   书中青城派掌门灵清子是叶时归的师兄,对叶时归极其好。其他几位长老真要说起来也算叶时归师兄,不过是他同掌门同个师尊,另外几个长老不是同个师尊的区别,因而灵清子对于这个唯一的师弟格外纵容。   作为宗门掌权辈的最小一位,几位长老和掌门对叶时归简直是有求必应。若非宠到一定程度,灵雪阁也不会让出给他。   叶时归修行天赋不差,又不缺少关注,对于几位师兄也是敬爱有加。不看他如何对待男主是个正人君子人设。   叶时归听了一会,突然出声问系统:“按照这个人设来说,叶时归没有理由嫉妒孟鹤轩才对,作者简直强行抹黑改人设,怪不得后期孟鹤轩复仇时没有走到那一步,嗤。”   被叶时归这么一笑,系统的话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系统才出声说:“宿主大大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叶时归反问。   系统不知如何应答,恰好叶时归踏着剑进到了清净峰范围,它忙改口转移话题:“李长老在清净峰山腰处养了不少仙鹤,据说李长老一曲能令仙鹤起舞,宿主大大有没有兴趣”   “没有。”叶时归毫不犹豫地打断系统。   说话间叶时归已经落在了清净峰上。灵清子对于这个师弟倒是真好,早早就等在路口处,见叶时归落地就迎了上去。   “师弟此行可还顺利?”灵清子认认真真围着叶时归转了一圈,确认他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系统在脑内说:“原书中叶时归是去东洲采雪莲,结果半路被孟鹤轩掠去。”   叶时归心中有数,皱了皱眉应:“路上出了点意外,没能拿到东西。”   灵清子一听直接变了脸色,抓着叶时归的衣袖左右看了看,担心地问:“师弟有没有哪里伤着?”   虽然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一回,但是听到他这么一说,一颗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   叶时归摇头:“没有。”   闻言灵清子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叶时归肩膀安慰他:“人没事就好,东西到时候让易师弟帮你去取,要多少有多少。最近三洲六岛不大安稳,你就别出门了。”   叶时归哭笑不得,想说他这修为若是去不得,那就没人能去得,结果灵清子又说:“听他们说你那宝贝徒弟受伤了,需要什么就让人去林师弟那里取,别什么都从自己那里拿,宗门这么大,还不至于缺这点东西。”   “原书中孟鹤轩受伤之类的,叶时归从未给他用过任何疗伤药品,都是孟鹤轩强忍着渡过的。有一回孟鹤轩伤得厉害,灵清子让林元之送药,被叶时归推脱过去。说是手里存货足,就不麻烦林元之跑一趟。”系统快速解释。   叶时归在心里轻“啧”一声,然后冲灵清子说:“是差几样东西,晚点我去林师兄那里取。”   灵清子见他松口,肯用宗门药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师弟也快突破了,有需要的尽管去找师兄们要。若是宗门内没有,师兄去外面给你取。”   叶时归怕他真要给自己去弄天材地宝,赶紧转移话题:“师兄叫我过来是为了?”   “柳师弟前两天猎了只五彩山凤,想着让师弟看看是养着还是炖了给你补补。”灵清子一副给你抓来只山鸡,你看看养着还是宰了的淡定神情。   叶时归默默在脑海里问系统:“这五彩山凤是不是和凡间的野鸡一样,比较稀少但是算不上珍贵。”   系统抽了抽嘴角:“按照设定山凤同上古凤凰同属一个血脉,凤凰属上古神兽,那山凤是遗留在人间的一支分支,只等修炼出七根彩羽就可浴火重生,进化为凤凰。北边第一世家养了一只,供祖宗一样供着,那只山凤目前四羽。”   “啧。”   “不过山凤汤是上佳的补品和疗伤圣品,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恭喜宿主大大要当第一个吃山凤的人。”系统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丝丝期待,显然对于吃山凤和第一人十分的憧憬期待。   叶时归撇了撇嘴:“谁说我要吃了?”   灵清子见叶时归迟迟没说话,张口就说:“师弟若是想留着日后再用,那就先放清净峰养着。”   两人说话时一直在往前走着,那山凤本就没放多远,说话之间两人已登上百来台阶,已然能看到那只屋子大小的巨鸟。   五彩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流光,长长的尾羽拖在地上。每根尾羽颜色不同,根根成□□头粗细。   是只十分好看又华丽的巨鸟。   对这样美貌之物下手,实在是狠心了一些。   叶时归一开始以为山凤不过小鸡大小,不然灵清子说宰杀时神情应当不至于那般稀松平常。但想想能将比第一世家当祖宗供着的山凤还高级的山凤拿去炖汤,好像也不需要用多震惊的口吻去说。   山凤见有人来,先是盯着叶时归看了一眼,然后扭头用喙理了理羽毛。   彩色的翅羽被理下一根,三尺长,根部巴掌宽,线条流畅,到尾端就剩一指宽。山凤抬起头,明亮的眼珠转了转,它往前走了一步,将翅羽送到了叶时归手中。   灵清子脸色如何另说,系统在叶时归脑中的尖叫声简直如魔音刺入脑膜,震得叶时归脑袋嗡嗡地疼。   “宿主大大,这是它认可你的表现。啊啊啊,宿主大大,你可是唯一一个被山凤认可的人啊,只要你努努力,等它成了神兽,你就是神兽主人。”   “我改主意了。”叶时归打断系统的尖叫。   “哈?”   “我要拿它炖汤。” 第4章 狂降的好感值   漂亮的翅羽就近在眼前,山凤脑袋上的绒毛看起来比身上的柔顺不少。   叶时归半抬下巴,瞳孔塞不下一个完整鸟头。他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完美的幅度,看起来温柔至极。   看起来这么一个温柔的人,脑子里却在和系统说要将眼前这只漂亮的巨鸟炖汤。   系统一时没有回过神,呆愣愣地问:“为……为什么呀宿主大大。”   叶时归皮笑肉不笑地问:“听说过杀鸡儆猴吗?”   “听……听过。”系统听出叶时归话里的阴凉,哆哆嗦嗦地应了声。   “再这么大惊小怪,我就想办法炖了你。”   系统瑟瑟发抖。   叶时归没伸手,山凤也不急。灵清子虽激动,却也没去催促叶时归。   虽说得到山凤的认可十分难得,说出去都够吹嘘千年。但是只要叶时归张口说要喝汤,灵清子会毫不犹豫地一刀送山凤入轮回。   好在叶时归只是吓唬系统,他盯着山凤纯澈的瞳孔看了几秒,看着山凤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最后还是伸手接下了翅羽。   那翅羽看着和把漂亮的宽剑似的,拿到手上却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   叶时归的手指在面上来回游动了两个来回,然后将其收入储物袋里。   收了山凤以后,叶时归同灵清子走了一炷香时间后回了自己居所。   孟鹤轩醒了有一会功夫,因为药的原因,他目前还没什么力气,只能做个简单的翻身动作。就连撑着东西坐起来对于他而言都还挺困难。   柔软的锦被盖在身上,孟鹤轩将其掀开一角,双手撑着一点点挪着身子将背靠在背靠上硬生生撑了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汗湿肩背。   恰有微风拂过,将燥热减退。孟鹤轩半侧着脑袋看窗外风景,眼里无一丝波澜起伏。   除了汐丹崖的红梅,院里还种了秋水谷独有的白月兰。据说那秋水谷拿出整片的平地种了上万株白月兰。一到满月,花海如潮水涌动,在配上满天星火和提灯的飞虫,堪比仙境。   白月兰花开是浅蓝色的,在月光下颜色更显,像是月的弧光。清冷如月中仙,又是一种深受女修士喜爱的花草。白月兰虽不难种植,但此花乃秋水谷第一任谷主培育,没有得到秋水谷中传承人的应允,根本就得不到种子。   此花落地就生,离了生长土地就再也不能成活,因此只能用种子种植。至于那种子,只有秋水谷谷主懂得如何摘取。   秋水谷现任谷主性子十分傲,还未听说送予谁白月兰种子。至于上任谷主,一辈子也就送出三回,里头并未有青城派的人。   孟鹤轩盯着白月兰出神的功夫,叶时归已经坐着山凤回到了灵雪阁,他将山凤丢在了中间一层的某个大山头上,就回到了处于最中间的那层地域。   一进门就看到孟鹤轩的小半张侧颜,即便有几缕散落的碎发遮住大半容颜,也能根据那漂亮的脸部线条想象出这是怎样的一张漂亮脸蛋。   是个美人。   叶时归在心里轻声说。   风吹落一朵梅花,不偏不倚正好吹到了孟鹤轩耳旁的乌发上。那细密又浓稠的黑,点了一抹红就尤为明显。   叶时归的脚步一顿,改了方向走到孟鹤轩眼前。   阳光骤然被挡住,阴影笼罩在上空。孟鹤轩闻到那抹熟悉的暖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长睫如蝶翼,随着孟鹤轩拧起的眉头一颤一颤的。叶时归心底好像有只手,以他的心脏为琴弦,有意无意地拨动几下。   “你……”他突然有些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过来,又为何要张口,话吐一字,又硬生生顿住。   孟鹤轩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映照出叶时归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转了转眼珠,移开视线,冷不丁地说:“我饿了。”   像是印证他所言非虚,咕噜噜的声响环绕着二人,漫长而又嚣张。   系统看准时机张口就劝:“宿主大大,有效果了。你快接着给他做吃的,刷刷好感度,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叶时归拒绝:“你这么欢喜,你自己给他做。”   系统:“……”   系统摔桌。   叶时归在孟鹤轩的瞳孔中找自己,他久久不出声,孟鹤轩便重复道:“我饿了。”   白如瓷玉的手指勾起梅花,红色在指尖氤氲。   “也没多硬气嘛。”叶时归吹了吹指尖上的梅花如此说。   总之什么话得罪人他就说什么,欠儿味十足。   孟鹤轩自重复一次后就闭上眼,琥珀色的瞳孔自视野里消失,一并消失的还有瞳孔中的叶时归。   叶时归碾了碾指尖,浅紫色的花汁将深浅不一的指纹描摹。叶时归抬了抬眼尾,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尾活鱼。   系统看着这人熟练地将鱼刮鳞去腮,熟练地开膛破肚,熟练地去除内脏,熟练地将一尾活鱼做成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鱼粥。   孟鹤轩手脚无力,叶时归只能一勺一勺地喂他。   勺一勺粥,就问一句系统:“他现在对我好感值多少。”   “负三千。”   “负三千零五。”   “负三千一,系统大大,为什么你越喂他对你好感度越低?”被好感度下降速度惊呆了的系统忍不住问。   叶时归看了眼冒气的热粥和对面嘴唇通红的人,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怎么知道。”   系统大胆猜测:“难道宿主大大的粥太难吃了?”   叶时归手上动作不减,一边面无表情喂粥,一边阴恻恻威胁系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系统哆嗦着改口:“我说他好不知好歹。”   “呵。”   不知好歹的孟鹤轩喝完了一整碗粥。粥虽美味,但是温度略微高了一些,虽不至于烫伤,却也不算好受。   吃饱以后过了小半时辰,叶时归又将他抱了起来。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孟鹤轩倒是没再闹腾,反而是叶时归嘴欠地说了一句这回怎么不威胁人了?   孟鹤轩窝在他怀里,暖光自上而下。从他这个角度望上去,叶时归身上仿佛落了薄薄的一层纱。   “杀人这种事说多了没有意义,你就等着我来取你性命就行。”他盯着叶时归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叶时归笑了笑,将人往上掂了掂,心情愉悦:“好呀,我等着呢。”   溜达回来的系统沉默你两是不是有病。   叶时归将人抱到了榻子上,接着问系统:“正常来说,不应该布置点任务之类的才合理?”   系统快速应答:“宿主大大目前就是在完成活命这个任务,为期三个月。只有完成了任务,剩余的功能才能开启哦。宿主大大加油。”   叶时归对于系统所说的其他功能十分有兴趣,他问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一句:“你现在居然有功能?剩余的功能具体都有什么。”   系统在反驳叶时归的嘲讽和将剩余功能和盘托出之间只犹豫了一秒,就头也不回地选择了第二条:“功能和男主对宿主大大好感度相关。目前孟鹤轩对宿主大大的好感度是负的三千三。”   很好,一盏茶的功夫好感度又降低了。   “好感度上升到零就可以开启藏宝阁兑换修行所需的天才地宝。藏宝阁□□有一百种天阶宝贝,三百种地阶宝贝。其中最顶尖的天阶宝贝十种,只能兑换一次,每次消耗五百好感值。余下的限制十次,每次消耗三百好感值”   系统还要往下介绍,叶时归直接打断了他:“若是好感值跌到负数,有什么惩罚。”   系统顿了几秒,犹豫道:“没听说有什么惩罚。”   叶时归又问:“那藏宝阁会不会关闭?”   系统这回应得十分快:“藏宝阁一经开启,除非宿主大大死亡,否则不会关闭。”   叶时归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因为无聊而随手拿过一本游记旁若无人地看起来的孟鹤轩。   也不知写了什么内容,将人的心神都吸了进去。   细长的手指随意夹着书页,陈旧的黄衬得肌肤更加瓷白。叶时归伸出手将游记抽出翻看了几页,然后嫌弃道:“寡淡无味,这种东西你怎么看得下去。”   孟鹤轩将书页翻回未看完的那一页,不冷不淡地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还到不了谈论这个的地步吧。”他说罢翻新一页,抬头冲叶时归笑笑,将唇角浅浅的梨涡露出,“况且这书,不是师尊的吗?师尊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   叶时归迎着他的目光戏谑道:“或许为师突然认识到了错误,改了。这话你信不信?”   “自然……”他收回视线,轻轻将后两字吐出,“不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墙角的系统你两铁定有大病。   孟鹤轩显然不想搭理他,只偏头看傻子一样看了叶时归一眼。   逆着光,琥珀色瞳孔里的人影暗淡了不少,鬼使神差的叶时归张口就说:“你这双眼睛真漂亮。”   接着孟鹤轩就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叶时归不明所以,系统见缝插针地解释:“原身之前也是这么夸他的。”   “哦。”尾音拖得又高又长,显然十分有兴趣。   系统简略说了下事情经过:“某次狩猎,原身找了个机会,差点让男主失去了双瞳,也是这件事让男主开始觉醒,慢慢发现了原身的真面目。”   叶时归闻言喃喃:“我这是戳了他的痛脚?”   系统:“……”   系统你这是自掘坟墓。 第5章 怀疑   白日里说错了话,一直到太阳下山孟鹤轩都没发出一丝声响动静,他就靠坐在软塌上安安静静地看书并不主动去搭理有些心虚的叶时归。   太阳落山后,未散的天光将云彩染红,红艳艳一片仿佛将窗边看书的那个人都拉入了绯色的红尘。   叶时归拿着一碟茶点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他盯着孟鹤轩散落的碎发,盯着孟鹤轩白嫩的肌肤,盯着孟鹤轩细长的手指,突然就在脑海中感叹一句:“不得不说,这个作者笔下的男主是真好看。”   “宿主大大对孟鹤轩有兴趣?”系统不知从何处冒出,贱兮兮地出声。   叶时归一噎,被嘴里的茶点呛了一口,难受得连连咳嗽,好在茶壶就在一旁,他快速抓起对着嘴就是一顿猛灌。   见他反应这么大,系统关切地问:“宿主大大你没事吧?怎么反应这么大。”   叶时归想掐死胡说八道的系统,奈何糕点碎屑卡在咽喉,加上灌了一壶茶水,就牢牢黏在喉咙上,一有动作就咳嗽得更厉害。   他弯着腰用帕子掩着口鼻咳得满脸通红,抬头时一双秋水似的眼瞳盛满了水雾。孟鹤轩一个转头就撞进了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双瞳中,他盯着叶时归看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手指紧着书页,视线落在书页上,那黑色的字在眼里流淌,拆分,组合成新的字段。视线在书上,注意力在哪儿恐怕他自己也不知晓。   叶时归最后喝了整整两壶茶水才止住咳嗽。他咳得如此厉害,声音又响又急,整张脸比外边的晚霞还红。他不在意在孟鹤轩面前失态,却也没放弃恐吓系统。   他抿了一口茶水,将肺腑里的气平复,然后同系统说:“后期是不是有进入虚空同你面对面的功能。”   系统犹豫了一下应:“有的宿主大大。”   “很期待。”   他说话声很轻,还带了一丝笑意。以至于系统傻乎乎地应:“我也很期待,宿主大大居然这么想看到我吗?”   叶时归冷笑一声问:“你抗不抗揍?”   系统:!!!   随着光线消散,晚霞从红转粉紫,最后一点点变成了黑色,不经意间再抬头就消散在眼前。   月亮爬过山头,引得群星环绕。   孟鹤轩一整天只吃了一碗粥,肚子早就发出抗议的叫嚣。   因着傍晚刚在人面前失态,晚饭时叶时归倒是没有怎么折腾孟鹤轩。   他用新鲜的食材做了三菜一汤,然后将人抱到桌边的靠椅上放好以后给他喂了一碗饭。   等伺候好人将人抱回软塌上以后,叶时归对着自己煮出来的美食大快朵颐了起来。   孟鹤轩依旧抓着那本游记,视线却是大胆地落在叶时归身上。他看着叶时归的筷子扫过碟子,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偏偏吃相又极其斯文,手上动作再如何快,唇角也不沾染丁点油腥。   眼见着一桌子菜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又见他喝了一小碗汤还有再盛的意思,孟鹤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声:“你现在怎么对吃的这么……”他顿了顿,视线扫了一圈桌子,像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突然就卡在了原地。   系统有些着急:“宿主大大,他莫不是看出你是冒牌货了?”   叶时归优哉游哉地反问:“你说,若是他看出来了,我活命的几率是不是大大增加?”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但是这两天你这么得罪他。我认为你被他片掉的概率更大。”系统语气中莫名有几分激动。   “原来也不是太傻。”叶时归真心夸赞。   系统泪流满面,想离家出走。   显然,叶时归不想被片掉,他将手里的那碗汤一饮而尽然后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为师上次被你那么一吓,突然觉得人生在世就该多吃多喝多睡,不然那天死了,就没得后悔了。”   孟鹤轩的嘴角抽了抽,艰难道:“私以为师尊接下来刻苦修炼,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更合理一些。”   轻描淡写仿佛口中那个该被斩草除根的不是自己一样。   他捏着书页,语气平缓地教仇人该如何努力,如何对付不确定因素。   乌云黑压压一片,狂风卷着枯落的树叶乱飞,时不时卷下几朵娇嫩的红花。   要下雨了。   “你很了解我?”叶时归居高临下地看着孟鹤轩,眼里流光暗转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雨水带着凉意如针一般落了下来,冷风卷着雨丝将其卷成数以万计肉眼不可见的薄水粒。落在花上,落在窗台上也落在孟鹤轩看起来漆黑透亮的发梢上。   叶时归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好不容易带起的威压瞬间散去。他抬手用帕子揉了揉鼻子,挥手将窗户带上,瓮声瓮气地说:“该睡了。”   “往常这个时间师尊还在打坐才是。”看着转身就要窝回床上的人,孟鹤轩忍不住开口说。   叶时归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用十分不理解的口吻说:“徒儿记性这么差么?我方才回答你问题时已经说了一遍。”说罢伸了个懒腰也不管身后人如何看待自己,直接扑回了床上。   他不是什么懒惰之人,没穿过来以前经常看材料到一两点,偶尔一两天空闲,他也要到凌晨才能睡下。长期长时间的工作早就让他有一套自己的生物钟。   自穿越以后,没了繁琐的工作,也没有手机电脑无线,甚至连了解时事的报纸都没有,一下子空闲下来。叶时归准备放松放松自己好快速融入这边的生活。   修炼是要修炼的,只有修为比孟鹤轩高或者说持平才能保住自己。系统说的讨好孟鹤轩这事,叶时归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主意。将自己的性命拱手上交,他能放过你,自然也能杀你。与其卑躬屈膝地讨好奉承,不如牢牢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上。   三个月的时间,以青城派的地位势力加上叶时归的天赋,强行将修为提升虽难却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揠苗助长的方式无疑断了修仙路,叶时归不会去做。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找出一两处地方躲避孟鹤轩的追杀。   他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   至于为何给他煮饭又帮忙净手,不过是因为每次一接近孟鹤轩,心底就会有股冲动,让他对他好,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亲近,   叶时归将这股冲动归纳为系统和任务影响。   想到此处,叶时归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他翻过身看了眼外边。   雨水仍旧冲刷着地上的生灵,寒气透过窗与墙的缝隙泌入。孟鹤轩曲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侧躺在软塌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被褥上像是一点巨大的墨在水中散开。   虫音靡靡,雨打落叶。   叶时归的脑子从迷糊转清醒,他起身批了件长袍走到孟鹤轩边上低下脑袋。   一缕墨发从肩角滑落同被褥上铺开的长发叠在了一起,米白色勾金丝的被褥将墨色映照,一丝一缕细长分明。   从叶时归的角度看过去,孟鹤轩的半张脸被被褥遮盖,只露出一半。他往里侧躺着,正好能叫人看清右边眼尾下的乌青。   这人最近没睡好。   这么想着脑袋就更靠近了一些,明显感觉到身下人呼吸一滞,叶时归坏心眼地揶揄:“我当你真睡得着,原来是装的。”   “我当哪来的偷窥贼,不想居然是你。”孟鹤轩正过身,双眼直勾勾盯着叶时归反刺一句。   他正过身,两人就脸对脸,不过半个肘子的距离,就是呼吸重一些都格外明显。   睡得迷迷糊糊的系统伸手擦了擦哈喇子,意识到两人目前处境以后整个清醒过来。小人模样灵体的系统在叶时归识海里转了个圈圈,突然很想伸手按头。   叶时归并不恼怒这人将自己比做贼,反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接着在孟鹤轩反应过来前伸手将人从被窝里捞出。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夜里下雨就更是冷得惊人。   原书从前有在屋里点熏香和燃地暖的习惯。自打叶时归穿来以后,灵力护体,不觉冷暖差异太过,倒是没有燃地暖的习惯。   孟鹤轩这两天都是和衣而眠,整个人和榻子都快融合成一体,骤然被人抱离被窝,没有灵力护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冷啊?”说罢抱着人的手掌输了点灵力过去,给怀里人暖身。   孟鹤轩掩了掩眸,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取你性命时尽量下手准一些,快一点。”   这样不会很痛。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叶时归忍不住反问,他是真的好奇。   还是得片成片。   孟鹤轩在脑子里说。   雨渐渐停了,叶时归将人放回软榻上后匀出部分灵气笼在软榻四周,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火灵珠塞进了孟鹤轩被窝里,最后又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回到自己床上。   起床时随手披在身上的长袍在折腾了这么久,依旧稳稳当当地挂在他身上。袖口的织金云纹随着叶时归的动作若隐若现。   孟鹤轩盯着那抹耀眼的金色想还是干净利落一些。   两人各怀心思的闭上眼,系统则拿着小本本再一次书写了起来。   宿主大大来的第二天,男主厌恶值增加九百,匹配度增加一。   写完以后,系统咬着笔头怎么都想不明白,就方才那个氛围,厌恶值居然还能增加?一下子增加了九百这么多。 第6章 梳头   在离青城派还有三千里距离外的一处沼泽内,散发着恶臭的沼泽里鼓包一个接一个破开又鼓起,浓郁的臭味使得沼泽周边不长任何植物。   这么大一片沼泽,里头也不知埋葬了多少飞禽走兽和凡人修士才能令一方天地不见天日。   已经实质的臭冲击着四周,咕噜冒泡的脓液试图往外扩散。   被恶臭笼罩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声音之大不似一般鸟兽所能发出。   长风裹挟着不知哪里的枯叶将沼泽散发出的障雾劈开一条道路,阳光洒落照亮满地污秽。   “砰”的一声响,一只身形庞大的巨鸟从云端掉落,砸得尘土飞扬。被破开的障雾再次合拢,只隐约隔着天光看到几道如流星般的剑影往这边飞速而来。   障雾合拢,遮挡天光也隐匿了巨鸟身形。剑光筹措,障雾澎湃,如被疾风吹过的厚重云层,一重卷过一重,就是不见消散半分。   隐约地能听见三两道稚嫩的交谈声透过障雾传入沼泽。   “师兄,此地的障雾如此浓重,此行并未带避障丹,怎么办?”是个很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也不知这障雾有没有毒,不然我还可以下去看看。”听声音,是个较为冲动的少女。   先出声那人慌忙打断道:“刚刚红雀破开障雾,隐约能看清底下情境,像是一个大沼泽,师妹万不可莽撞。”   二人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最后又将问题抛给带头的师兄。   长剑光直直刺入障雾,没等看清里边情景又黏合成一团。出手的人年纪应该大一些,说话沉稳不少,他说此地应该就是古籍中记载的障海,若是不慎掉入,就是化神期的大能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那红雀入了障海必死无疑。走吧,先回去汇报师尊。   御剑的破空声响起又渐渐淡去。跌落在地上的红雀扭头梳理起了杂乱的羽毛。   它的一身羽毛原本十分好看,红艳艳的带着流光。遇上天气好时,在阳光下展开双翼,就像一团流火。这样好看的羽毛这会却黯淡无光,杂乱不堪。长喙将折断的羽毛理落,染了血的羽毛落在地上直接燃成一团火焰。   就在它渐渐放下警惕小心梳理羽毛时,数道剑光带着冷冽的杀意坠下。红雀躲闪不及,只能用羽翼将身体裹住。几道剑气被浓厚的障雾削弱了几分,落在红雀的羽毛上时仿佛碰到了钢板。让人牙疼的声响回荡在障雾中,咯吱咯吱声与鼓包破裂的毕波声交叉混响。许久以后,剑气消散,红雀的羽毛被割裂出数道白痕。原本打理好的羽毛再次乱成一团。不过这会它已经没有精力再次去打理。   沉重的眼皮耷拉下,一抹鲜红的血迹从喙处流下。   障雾翻滚,沼泽咕嘟咕嘟。   叶时归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落在孟鹤轩交叠在被褥外的手上。   常年练剑的手,细长有型,虎口处因常年累积的握剑动作长了薄薄一层茧子。孟鹤轩的手很白,在暖色的阳光下依旧莹润如葱白。   叶时归懒散地侧着身,单手拖着脑袋懒洋洋地盯着交叠在一起的手发呆。   半个时辰后,阳光落到了孟鹤轩脸上,一寸寸爬上了他的眉眼,将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辉。   还没等叶时归的视线跟着光一起描摹孟鹤轩的眉眼,他就抬手挡住了阳光,顺便阻隔了叶时归直接又大胆的视线。   “系统,你说该是怎么样的美人才能配上他?”叶时归突然问。   漂浮在识海里的系统随手捞起一捧已经实质化海的灵气,思索了一会说:“配不配不清楚,但是你被他捅死以后,你的三弟子紫苑,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他的头上,当夜就拿着一柄剑找上了门。”   叶时归挑了挑眉来了兴趣:“怎么,我那徒弟喜欢原身不成?”   “那倒不是。根据人设,紫苑一心修炼。你作为宗门第一,小姑娘嘛,总有几分钦佩在里头。见孟鹤轩杀了你,他又藏了修为便以为用了什么卑鄙手段。”系统边解释边将手心的灵力一点点放归。   “然后呢?”   “然后就打到床上去了。作为第一个被收服的妹子,性格又是如此的直率火爆,那场面,可热烈。宿主大大有没有兴趣听一听。”系统显得异常热情,说话大胆又奔放,生怕提不起叶时归的兴趣。   叶时归对听两徒弟的活春宫没什么兴趣,转移话题道:“除了我那三徒弟,可还有其他人?”   “收了紫苑以后男主就正式走上了收后宫道路,基本五章出一个新妹子,十章左右就滚在一起。真正有特色让人记住的妹子就那么三个。一个是紫苑,一个是万花谷的圣女冥月,还有一个是出了此间世界后认识的一个魔修。三人中紫苑直率火爆,冥月温柔体贴,红鸾火辣大胆。支持者众多,后续甚至为了谁是正宫吵成一团。”系统说的时候时不时啧一声,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场场活春宫。   “你觉得哪个和他最般配?”叶时归似乎很是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系统沉思了一会,嘟嘟囔囔:“虽说她们各有特色,但真要说般配其实没有。毕竟只是迎合市场的产物,每个人挑出来都是出彩的,凑在一起,总是差了点东西。”   孟鹤轩的手往上抬起,然后轻轻张开让阳光洒下几缕。乌黑的发被分割成好几段,被阳光照耀得染上了一层金光,隐藏在阴影下的依旧乌黑发亮。   他稍稍偏头,眼里半是迷离半是清醒,带着懒洋洋的倦怠。   系统见叶时归久久不出声,遂问道:“宿主大大是准备给孟鹤轩送妹子吗?”   “你说我要是抢他媳妇会如何。”   系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冷汗涔涔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么多。   叶时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又吓唬系统一句:“紫苑是吧,我三徒弟,我还挺好奇。”   系统:“……”   这个宿主好难带,掀桌。   就在他们在识海交谈的功夫,孟鹤轩醒了。   他同叶时归对上视线,只一眼就慢慢挪开。   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今天孟鹤轩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从榻子上撑着靠坐起来虽不是十分简单却也没怎么费力。他靠着坐着伸手推开了窗让阳光完全落了进来。一缕路过的风送来一朵红梅,正正落在了推窗的手背上。   叶时归走过去拈起花,微凉的指尖擦过手背是那么的不经意。   “算算时间,你三师姐今日出关,一会和我一起去看看。”   孟鹤轩扯了扯唇角,视线落在叶时归指尖擦过的地方。喉结滚了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孟鹤轩不说话,系统反而有了很多话。自己抢人媳妇就算了,还当面抢属实有点嚣张过头了。它在叶时归的识海里絮絮叨叨地分析这么做有多少多少坏处,至于好处那是一点没有。   叶时归被他吵得脑袋疼,冷笑着反问它:“怎么没好处?是我那徒弟不够好看还是不够懂事?”   系统一噎,暗恨自己的多嘴多舌。只能尽力补救:“说好看,原书设定最好看的是你啊宿主大大。说懂事,网友们票选出的第一名是孟鹤轩啊。”   叶时归:“……”这么蠢的系统完全不想要。   “闭嘴,不想死就管住自己的嘴。你上辈子是喜鹊成精吗,废话这么多。”   被捂嘴的系统委屈巴巴地捞了捞叶时归识海里的灵力,决定再也不主动搭理他。   系统安静以后,叶时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原本的念头也消散大半,转身就准备出房间。结果一直安安静静地孟鹤轩开口了。   他半侧着脸,半张面孔面阳,半张隐在阴影下。他拧着眉,眼里满是疑惑:“不是要去看三师姐,师尊准备去哪?”   自打这人昨天叫了两回师尊,两人关系从表面看仿佛和从前一般无二,毕竟这两人从前也没多好。   叶时归眨了眨眼,长睫毛洒落的阴影将眼里的探究遮挡。   “给你找身合适的衣衫。”他往前孟鹤轩眼前一探,嘴角上扬带了个玩味的笑,“是紫色的好看还是月白色的好看?”   热气洒在孟鹤轩脸上,他的视线从叶时归腰间的玉佩一路沿着秀金丝云纹的白衣移到了他带着笑的眼上,轻声说:“黑色吧。”   叶时归又问:“今天应该不需要帮忙了吧?”话里带了几分真诚不得而知,只满满的揶揄和幸灾乐祸喷欲而出。   孟鹤轩低了低头勾起衣角,虚弱地说:“还是得麻烦师尊帮帮忙。托师尊的福,我现在全身无力,又无灵力。见师姐不净身不太好。”   系统喃喃出声:“他这是让你帮忙沐浴?”   叶时归没理会系统,他伸出手勾起孟鹤轩落在褥子上的发丝,细密的长发柔顺地在手里铺开。   “黑色的?”   “嗯。”   叶时归起身,长发顺着指尖缝隙又落回了褥子上。   “等着。”   孟鹤轩的衣衫都在储物袋中,失了灵力,想要打开储物袋除非遇到修为比他高上许多的。不然像叶时归这种修为想要完好无损地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十分困难。   不过两人的身形倒是挺像,孟鹤轩除了比叶时归高一些,其他倒是没有太大区别。   黑色的长衫叶时归恰好有一件,他将需要的东西从储物袋里取出,完整地叠放在孟鹤轩手边,满脸促狭地问:“要帮忙?”   “自然。”孟鹤轩笑,笑意不达眼底,他半仰着头,瞳孔映出叶时归的模样。 第7章 送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叶时归半倾着身子,他盯着孟鹤轩瞳孔里的自己认真看了看。   笑意攀上眼角眉梢,将暗色的瞳孔点亮。黑色的长衫被勾起,如云彩柔软的触感在手上铺开,一点点沁入心底。   叶时归好心情地将长衫抖开,然后往孟鹤轩边上又贴近了几分,用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口吻说:“多大人了,这种事还要师长亲力亲为。”   “这不是托师尊的福么?”孟鹤轩平淡地刺了回去。   长发在手里铺开,孟鹤轩抽回一缕,然后抬了抬冷厉的眉眼说:“还得麻烦师尊帮忙打理清洗。”   系统默默:“宿主大大,他在邀请你。”   “你废话真多,闭嘴。”   系统我再主动搭话我就是狗。   见叶时归没有反应,孟鹤轩撇了撇嘴问:“师尊要反悔吗?”孟鹤轩将手里的长发放回叶时归空着的手心中,嘴角旋出小小的梨涡,“反悔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你向来如此。”   说完手一勾将黑色长衫扯了过去。   衣袖从手心抽离,叶时归下意识地合拢掌心,握住了衣角一缕,两人各执一边皆没放手的打算。   他两眼对眼对峙着,最后还是孟鹤轩松开了衣袖满脸无所谓地说:“既然师尊坚持,那就你来吧。”   长衫落到了褥子上,一角还捏在叶时归手心。   他将左手上的墨发松开,往前又凑了凑,然后一把将孟鹤轩束发的发簪摘下。玉冠滑落,长发散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时归弃了长衫,直接上手拢住孟鹤轩的长发。点点金光从指尖飞出,一点点将长发包裹,一个呼吸的工夫就将脏污清除。   同样的法子清除了身上的污秽以后,叶时归动手就剥了孟鹤轩的外衫。   明显感觉到某人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叶时归一边扯系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系统:“你觉得他能容忍到哪个地步。”   系统不应,默默跑路,只在心底念叨宿主大大加油作死,我先溜了。   眼见里衣就要剥落,孟鹤轩最终还是抬手覆在叶时归手背上,看不出喜怒地说:“我自己来。”   “这么害羞?净手都帮忙了,不差换个衣……”话未尽,被砸了一脸的衣服。   叶时归:“……”脾气还挺大。   系统活该。   知他恼怒,叶时归将衣服往边上一放,收了逗弄的心思走到了门外。   待孟鹤轩穿好衣服以后,他拿着把梳子对着自己散落在一旁的长发发起了呆。   穿衣服不用将手抬高,动作幅度都不大,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相对简单一些。满头青丝想要一丝不苟地束起就有些困难。   在他纠结于该怎么上手时,手上虚虚抓着的象牙梳被人拿过,长发被人一手抓起。梳子顺着长发一梳而下,柔顺得不可思议。   “既然穿黑色,那就用同色系带好了。你那根玉簪颜色太艳,不搭。”叶时归自顾自开口,说完抽出一条黑色绸带。   孟鹤轩看了眼手旁百搭的淡碧色玉簪,有点想问怎么就太艳了,话到嘴边绕了绕到底没有问出口。   紫苑的院子就在西边,步行半个时辰的距离。   孟鹤轩因为药力作用能出门半个时辰都算勉强,因而两人是踩着叶时归的素雪剑御剑过去。   紫苑的院子里几乎不种仙植,光秃秃一片。想到她对修仙的痴迷,倒也说得过去。   人如其名,紫苑穿了一身紫衣,一头长发用浅紫色的系带扎起,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因着常年闭关修炼不见天日,皮肤皙白细腻,只唇边一点红点出了生气。眉如远山,眼如星,只安静地站在那儿就让人不能忽视。   是个漂亮美人。   漂亮美人一拱手,声音清脆动听:“师尊。”   叶时归微颔首,抬手比了比孟鹤轩说:“你师弟近来身子不好,为师近日有事没空照顾他。”   紫苑脸色一僵,瞥了孟鹤轩一眼为难地回话说:“弟子准备明日闭关,照顾师弟这事……”她顿了顿,抬头看了叶时归一眼坚定地说,“二师兄近来无事,小师弟同他素来亲近。师尊可将小师弟先交予我,晚些我给师兄送过去。”   叶时归“唔”了一声,转头笑眯眯地问孟鹤轩:“你意下如何?”   “我怎么不知师尊近日很忙?”孟鹤轩抬了抬眉,眼里满是嘲弄。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叶时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应。   眼见气氛古怪了起来,紫苑开口打岔说:“徒儿前几日得了几样好茶,是师尊喜爱的口味,师尊可要试试?”   叶时归拿眼瞅孟鹤轩,见他神情如常,笑眯眯地应:“自然。”   进了屋,紫苑去泡茶。叶时归随意打量了一眼四周,明知孟鹤轩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出声就任由那视线一点点打量。   紫苑出来时,叶时归扭过头同孟鹤轩视线撞在了一起,两人四目相对,叶时归不怀好意地说:“你师弟最近身子不好,茶不能喝太烫的。”   紫苑低低应了一声:“师弟这杯凉过了,不烫。”   她将托盘里的茶水端给叶时归,又走到了孟鹤轩身旁将凉一些的那杯递给孟鹤轩。转身时,叶时归假装抿茶实际上弹出一个风刃打在了紫苑腿上。   眼见紫苑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孟鹤轩身上,系统激动道:“宿主大大,你好聪明啊。这就要扑怀里……”系统的话戛然而止,复又大声尖叫,“他他他,他怎么能从凳子上起身???”   叶时归盯着一脸冷淡站在一边和摔在椅子上一脸懵逼的紫苑若有所思地问系统:“就这两人,你说她们能打到床上去?”   系统支支吾吾:“书里是那么写的,可能是时机没到。”说完反应过来话里心虚成分太多,又壮着胆子说,“书里写得可火热激烈了,肯定是因为时机没到。”也有可能是因为多了一个人。   后半句系统不敢说,以他对叶时归的了解,这人完全有可能立马退出并且搞事。成了都好说,不成容易出事故。小命要紧,系统下意识就选择了沉默。   紫苑摔在了椅子上。好在椅子铺了一层软垫子,莫说是一身修为的紫苑,就是普通人摔上去也不会觉得多痛。她从椅子里爬起来拱手道歉:“弟子失仪了。”   “无碍。”叶时归心虚地喝了一口茶,“既然你没空,你师弟我就先带回去了。修行之事不可过于急切,有上进心是好的,但也要注重休息,切不可过于急切,以免生出心魔。”   “谢师尊提点,弟子定会铭记于心。”紫苑说完从怀里拿出两个锦盒递交给叶时归,“这两种茶都是师尊以往喜好的口味。”   回去路上叶时归心情愉地抛着其中一个锦盒,难得好心情地和系统叨叨:“怎么样,不错吧。”   系统傻乎乎地反问:“宿主大大是说茶叶吗?”   叶时归心情好,难得没嫌弃系统蠢,好心情地说:“或许吧。”   系统还要再问,就在这时一只白净的手劫过锦盒凉瘦瘦地问:“师尊接下来准备将我丢给谁?”   叶时归侧头时脸上还挂着愉悦的笑容,浅浅地露出一对酒窝,他伸手夺回锦盒反问:“你想去谁那?”   他两停在一株木绣球花下,如雪的绣球花一团一团挂在二人头顶,擦着二人的衣角。有风吹过,落下那么几朵小花。   孟鹤轩比叶时归高了差不多一个脑袋,两人站着说话时叶时归会不自觉地抬起头。一树繁花和花下一身玄衣的男子就自然而然地映入眼底,再晕到另一个人眼中。   “我哪儿都不去。”   花下的男子眉眼温柔,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低缓了不少。   叶时归一愣还没做出反应又听他说:“我要在恢复的第一时间杀了你。”   “好呀。”叶时归往他面前跨了一步,故技重施地弹了个风刃在孟鹤轩腿上,然后一把搂住将要摔倒的孟鹤轩得意地笑出了声,“如此身娇体弱,我很期待你提剑砍我那天。”   看着青筋暴起的孟鹤轩,系统哆哆嗦嗦劝阻:“宿主大大,你悠着点。把他惹急了对你没有好处。”   一只木绣球完整地落了下来,笔直地就要砸在孟鹤轩脸上。叶时归腾出一只手接过木绣球,花梗捏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   隔着如雪的花,叶时归一个用力将人托了起来。把人惹火以后又轻描淡写地去安抚:“既然哪都不想去,那就回去吧。”   孟鹤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就感觉按在后背的手一曲,将他横抱了起来。   刺目的光透过木绣球将叶时归脸上的神情分割淡化,风过花动,光影斑驳。朱红的唇上下一碰,出口的话又欠了几分。   “还是很重啊。”   “那是因为师尊虚吧。”孟鹤轩抬手挡住眼前的光,毫不客气地讽刺。   光落在手上,也落在一张一合的唇瓣上。叶时归抿了抿唇,开了个小黄腔:“虚不虚,得试过才知道。”   系统:“???”   系统:“宿主大大,我明白了。”   叶时归不搭理它,系统自顾自地解说自己看到听到后消化理解的东西:“宿主大大原来不是要抢他妹子,而是要顶替她们。宿主大大,你走的路子好偏。”   叶时归的脚步因系统的话语一顿,他低首看着怀里人。皮肤过分的白,宗里那些女修士的肌肤估计都没他白。唇色比脸色好许多,像点了脂粉,唇纹不是很深,带点水水的光泽。   一看就很软。   念头刚起就被摇散,叶时归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暗笑自己被蠢货系统影响。 第8章 误会   木绣球一团一团地随风而动,光影洒落,满地斑驳。   叶时归抱着人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天夜里孟鹤轩难得早早睡下,叶时归也破天荒地开始打坐。系统拿着笔叼在嘴里思索着今天日志内容该如何写。   金黄色半透明的纸页一点点翻开,原先落在上面的字墨清晰可见。   系统抓耳挠腮想了许久,最后提笔落下宿主大大来的第三天,不知死活,撩拨男主。   第二日,孟鹤轩睡醒时已经恢复了力气,除了修为被封,其他和往常无异。   他醒的时候,叶时归还在打坐。浓密的睫毛在眼底铺开,像凤尾蝶的翅膀一样。孟鹤轩靠近时,叶时归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对这个徒弟极其信任,一点都不设防。   床帘被人挑开,孟鹤轩坐到了床边,漆黑无波澜的眸子盯着叶时归白净的脸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系统憋着一口气,见叶时归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宿主大大,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要有什么反应?”叶时归奇怪地反问。   “孟鹤轩已经恢复力气了,你不担心吗?”   识海里和叶时归一模一样的小人腾空盘腿坐着,听到系统的话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往系统所在方位瞥去。明明看不到系统,却总能在识海中精准地找到系统所在的位置,他抬起左手,掌心轻轻托住下巴漫不经心地问:“他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凡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系统围着小人飞了一圈,确定叶时归看不到自己以后接着说:“可是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你是书中要死在他手下的炮灰。现在这种情况下杀了你我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相反要是没趁机杀了叶时归,那才是叫人惊讶。   话音刚落,孟鹤轩的手就攀上叶时归的脊背,和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停在了叶时归漂亮的后脖颈上。   系统紧张地掬起一捧识海里的灵力泼到了叶时归衣摆上,提醒他说:“你徒弟想掐死你。”   温热的触感在后脖颈蔓延,仿佛夏日里吹来的第一缕暖风。   叶时归伸了个懒腰吗,“哦”了一声,显然没将系统的提醒放在心上。   玄色的衣袖里滑出一把精致小刀,巴掌长,刀身暗淡,刀柄刻着古朴的纹样。像是刚从地里挖出的古物,刀刃早被时间磨圆磨钝。   这么一把看起来可笑的刀,却让识海里的一人一系统都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叶时归端正了坐姿,理了理衣袖,笑盈盈地说:“真让你猜准了,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系统已经懒得去管叶时归,它漂浮在叶时归身旁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希望下个宿主大大能好带一些,一会保佑自己不会受影响。一副叶时归必死无疑的模样。   灵力化剑直逼系统面庞,虽知这剑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系统依旧在剑逼近面庞那刻吓白了脸。   剑刃擦着脸颊在耳边一点点化为光点,系统僵硬地回过头哆哆嗦嗦地确定:“宿主大大,你真的看不到我吗?”   叶时归把玩着灵力化成的短刃应了声:“看不到。”   系统咽了一口口水,挪了挪位置:“那宿主大大怎么这么精准。”   长指有意无意地抚摸过剑刃,长剑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瞳照出,眼尾上挑,自然含笑。他曲指弹了弹剑身,短刃发出轻快的嗡鸣,几乎要将叶时归低低的那声“蠢”给淹没。   抵在脖颈上的短刃渐渐收紧,钝了的剑刃几乎要割开皮肉。   叶时归闭着眼,呼吸都不带急一分。   孟鹤轩落在叶时归后脖颈的手缓缓收回,另一手上的匕首打了个旋也没回了袖子中。   系统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从头到尾都很淡定的叶时归抛出心底的疑问:“宿主大大一开始就知道孟鹤轩不会下手吗?”   “嗯。”   “为什么?”系统不明白。   叶时归老神在在地挥散手中短刃,起身理了理衣袖后睁开了眼睛。   孟鹤轩堪堪将手上的东西收起,人还没来得及同叶时归拉开距离。陡然看到这人一点前兆都没地睁开眼睛,眼里不经闪过一丝僵硬和尴尬。   因着方才的动作,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很近。叶时归正对着床帘坐着,孟鹤轩则是坐在他身旁然后半转着上半身直对着叶时归。   帘子的挡光性不是很好,有光从细密的孔隙里透入。落在锦被上,落在雕花床栏上,落在孟鹤轩的后脑勺上,将原本应该落在叶时归脸上的光直接掠夺了去。   琥珀色的瞳孔里一片迷茫,仔细看其实能从迷茫中找出几分促狭。   “你就是用这个姿势杀人的?”叶时归伸手点在孟鹤轩胸膛上,“好特别。”   孟鹤轩呼吸一窒,就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结果叶时归改点为抓,一把扯住孟鹤轩胸口布料,翻身用力直接将人给压到了床上。   他自己则跨坐在孟鹤轩肚子上,一手擒着人,另一只手和泥鳅似的滑入藏着短刃的那只袖子中。   短刃被抽出抵在脖侧,孟鹤轩盯着叶时归双眼,生气地质问:“你耍我?”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心慈手软,遇事不决。”叶时归用刀背拍了拍孟鹤轩因气愤而紧绷的脖颈。   “小人。”孟鹤轩拧不过叶时归,只扭过头狠狠骂了一句。   “这刀不锋利,拿来吓唬人还行,杀人就不太行,没收了。”叶时归脸不红心不跳地抢了东西后从孟鹤轩身上爬了起来。   目睹一切的系统松了一口气喃喃:“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宿主大大准备霸王硬……”   “嗯?”   “我还以为宿主大大准备弄死他。宿主大大,你行事能不能不要这么跳脱,系统弱小的心脏吃不消啊!!!”系统毫无心理负担地改口,甚至还先发制人地将心里不满说出。   “久了就好。”   久了就好?是久了就会习惯吗?系统默默在心里流泪。   被褥因为方才的动作乱成一团,孟鹤轩躺在上头,刚梳好的发因为被压在底下的动作太过迅速和大幅度而散了几分。没有束起的墨发更是同被单贴合在一起。白色的被褥,墨色的发,天然形成一幅奇异的水墨画。   他躺在床上,双眼直视着叶时归后脑勺,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叶时归收好短刃后回身自上往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奇怪道:“你不是宁可睡榻子都不肯上我的床吗?怎么现在反而赖着不起?”   孟鹤轩黑了脸。   系统嘴唇一哆嗦就想离家出走。   刚靠近门口,听力极好的紫苑敲门动作一滞。   一时间,气氛凝固。   最后还是叶时归开口打破安静,他侧过身将床帘拨开挂在了两侧,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你要是不想起来就躺着吧。”   蚕丝软被,沾了几分清雅的香气。   若是前几日有人告诉孟鹤轩某天他会躺在叶时归床上,鼻腔布满叶时归身上的淡香,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教训那个胡说八道的人。但是这会那缕似有还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耳边是那人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他居然并不急着起身,反而将视线集中在叶时归手上,看他轻落落地挽帘子。   紫苑在门口纠结了一会,抬起的手落回了身侧。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出了院子。   才出大门就碰到了前来找叶时归的清竹。   他怀里捧了几卷书简,行色匆匆。   紫苑伸手拦下他问:“师兄是要去找师尊吗?”   清竹抬起头,眼里浮现出紫苑的倩影,嘴角就旋起一抹笑:“是师妹啊。先前师尊让我寻的几样秘籍,今儿刚凑齐,这不急着给师尊送过去么?看师妹这样,是刚从师尊那出来?”清竹伸长了脖子往紫苑身后的院子看了一眼,接着说,“师妹若是无事,师兄先去送东西了。”   话音刚落就要越过紫苑往前走,被紫苑一把扯住了袖子。   清竹不明所以,回过头问:“师妹是有什么事吗?”   紫苑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内容,耳朵腾地烧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应:“师尊这会很忙,师兄晚点过去吧。我看这几卷秘籍,不如师尊现下的事重要,师兄若是现在过去,打搅了师尊那就不好了。”   对于紫苑的话,清竹没有怀疑,只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师妹提醒,师妹最近可是又要闭关?师兄这边刚炼了一炉新丹药,对师妹修行有一定帮助……”   二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   而紫苑口中很忙的叶时归这会正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他眯着眼睛抿了口茶水,搭在桌面上的左手舒爽地点了点桌面。   “哒哒哒”的声响中,孟鹤轩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抬手将发鬓打散,披头散发地走到叶时归身边坐了下来。   系统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这两人,只觉得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有病。   它强忍着心中的好奇观望着。   结果一个只顾着喝茶,一个低头看手中发簪,谁也不肯开口。   可憋坏了系统。   “宿主大大,你说,他现在想干嘛?”   系统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声。 第9章 陈年旧事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叶时归说。   系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吐出。   叶时归的手轻轻点在桌子上,杯里的茶水渐渐见了底,露出瓷白的杯底。   “你弄乱的,得赔。”孟鹤轩将手里的玉簪递到了叶时归面前,两眼放光。   方才还拿着短刃抵在人脖子上的人,这会却将玉簪往前一伸,一副小孩子得理找赔偿的乖巧模样。   乖巧么?   叶时归手覆在后脖颈,想着那把短刃抵在皮肉上的触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神色自然地接过了簪子。   “转过去。”他说。   长发温顺地在手里散开,叶时归手一翻转出把木梳。   手指从头皮抓过,黑发分为几缕于末梢被另一只手抓起合拢。梳子埋在发丝中不轻不重地移动着,长发拢起,露出光洁的脖颈。   孟鹤轩动了动脑袋,嫌弃地说:“不要全扎起来。”   温热地指腹贴在同样温热的脖颈上,微用力就留下几个红色印子。叶时归低笑一声:“一个大男人,这么不经掐。”他顿了顿,继而又是一句没脸没皮的调侃,“往后不知便宜谁。”   孟鹤轩嘴快,直接就应了一句:“反正不会便宜你。”   叶时归抓着发梳的手顿住,他将抓起的长发松开打散。在孟鹤轩别扭地准备开口解释前抢先开口说:“你居然还有这种念头?”   孟鹤轩放在腿上的手握拳,在系统以为他终于受不了叶时归,准备用现下的凡人躯体去弄死叶时归时。握紧的手又缓缓松开,他眯起眼睛再次叮嘱:“不要全部扎起。”   系统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看热闹看到高潮处,原本大打出手的人愤愤看着对方,眼看就要出杀招,结果两人握手言和不说还成为了朋友。又或者是看戏看到高潮,结果戏台子直接被人拆了。就是那种又意外又憋屈,觉得这群人简直有病,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上下不得,难受得几欲呕血。   对,就是有病。   系统愤愤地想。   有病的叶时归给有病的孟鹤轩挽好了发,难得拍了拍孟鹤轩的肩膀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饺子。”孟鹤轩没什么表情地吐出二字。   叶时归讶然:“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孟鹤轩转过头瞟了他一眼,提要求,“饺子馅里的笋要刚出土四寸的雷笋,不能超过两指头粗。肉要现杀的樱月雀胸脯肉。煮饺子的水得……”   叶时归伸手打断他:“你事怎么这么多?”   “不是师尊说简单的?”他转过身,手撑在桌子上,半边脸支在手心中,挑了挑眉挑衅道,“怎么,想反悔?”   “我好像没有答应。”叶时归笑,笑容略微欠揍。   “煮饺子的水简单些,用七种不同动物的胸脯肉熬就行,只一点要求,汤色要澄亮,不能浑浊。”孟鹤轩仿佛没听到叶时归所说,他将要求一一点出,然后笑盈盈地同叶时归确认,“没问题吧师尊。”   喊师尊时尾音拉长,就像是两人关系真的好到极致,能撒娇似的。   “你都这么说了,自然没问题。”话音落,两个帷帽落在手中。   竹篱带白纱,大小正合适。   帷帽落在头顶上时,孟鹤轩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嘛?”   叶时归将手里那顶往头上一放,理所当然地回:“你不是要吃饺子,当然是拔笋去。”   孟鹤轩脸一绿,抬手就要将帽子取下,被眼明手快的叶时归给按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大友善的笑:“你想吃白食不成?”   “若托师尊的福,不然我也不至于落到吃人白食的境地。”   叶时归揉了揉鼻尖,强硬地说:“你跟我去,就不算吃白食。”   帷帽被丢到一边,孟鹤轩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我觉得吃白食没什么不好,况且我头痛欲裂。想必师尊不会过分为难一个病人。”   叶时归看了眼脸色好得白里透红的人,实在看不出这人哪里头痛欲裂。   “你,头痛欲裂?”   “嗯。”孟鹤轩点头。   叶时归质疑:“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我比较能忍。”孟鹤轩装模作样地揉了揉额头,“头痛欲裂啊师尊。”   “你今天就算痛死也得给我去。”叶时归不由分说地将帽子给他盖上去,然后一把将人扯了起来。   灵雪阁后山种了一大片紫竹,风入竹林时声响如海浪。   那般大的一片竹林,里面也不知住了多少小东西。叶时归将视线收回,一把扯过孟鹤轩。   云海翻卷,风将帷帽边缘的白纱吹起又放下。   人间西北方有一片巨大的竹林,每年春夏交接时,第一场雨水落下,就会有笋破土而出,到了第一场冬雪时,被泥和雪覆盖的鲜笋滋味更甚。   一路破开竹林再往北走上半个时辰,就有一小片孟鹤轩要求的雷笋林。每到这个时节就会有不少人结对前往。   两人到时,正好碰上了三两摘笋妇人,她们裹着头巾,手里提着竹篮。竹篮里已经放有不少战利品。   估计是头一回见采笋的是两个小伙,又见他们两手空空,其中一个婶子笑着送出一个竹篮:“小兄弟头一回吧,呐,婶子送你一个篮子。”   “头回,家里小孩闹着要,这不没法子吗?”叶时归熟稔地接过篮子,同人攀谈了起来。   一听家里小孩,那几人笑得更欢了,聊了几句以后给两人指了几个方位就往来时路走去。   两指头粗细的竹密密麻麻地长在一起,入了林子叶时归才意识到拿了帷帽用处并不大。方才在最外边时没觉得里头有多么的难行走,进去以后才发现,竹挨竹,几乎将能行走的空间一缩再缩。   笋倒是长了不少,叶时归比划着长度大小,扯着不情不愿的孟鹤轩一路往前。   天光被茂密的林梢遮挡,林中除了行走时将落叶枯枝踩进泥土和衣摆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只余两人不急不缓的呼吸声。   见叶时归真的按照要求挑选笋,孟鹤轩盯着被叶时归紧紧抓着的衣角,眼底思绪万千。   萃了毒的银针从袖中露出尖尖,孟鹤轩眯了眯眼睛。   寒芒过,几只碗口大的毒虫从叶时归身侧半米处掉落。   那几只毒虫长得还算能看,叶时归松开衣袖蹲下身伸手翻了翻那几只小东西。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弄死我,什么时候藏的针?”   “师尊若是能被几只毒虫放倒,大概就活不到现在了。”孟鹤轩撇开视线,显然不想回答另一个问题。   叶时归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凑到孟鹤轩耳边又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出手?”   “你自己心里有数。”孟鹤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笋够了,我带你去抓樱月雀。”叶时归晃了晃手中的篮筐适时转移话题。   孟鹤轩捏了捏眉心,眼里满是疲惫。他仰首看一片竹叶轻飘飘落下,拒绝道:“不去,你帮我送回去,然后自己去。”   “也行。”   待叶时归将所有食材准备好已是夕阳西下。   还没完全下山的夕阳将天边点成橘色。叶时归揉好面团,刨开笋皮,将樱月雀剁成泥。身后分有七个小锅炉正在咕噜噜响。   叶时归将包好的饺子排排放,孟鹤轩则靠着一颗梅树闭目养神。   等包好饺子,叶时归用灵力将七个锅盖一起托起。将肉捞出以后又分别放入一块拳头大小的肉泥,再将锅盖盖回去接着煲一炷香的时间。   肉糜取出以后,再用纱布过滤出澄亮的汤水。七份用料不同最后都炖成一样的肉汤倒入一口大锅,水开以后慢慢下入包好的饺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碗看起来就非常有食欲的饺子就被端到了园中石桌上。   孟鹤轩一整天就吃了两口东西,早就饿了,不然也不会靠着梅花树就眯到现在。   香味勾人馋虫,系统默默消失。既然吃不到,那就眼不见,嘴不馋。   饺子皮薄,熟了以后几乎能看到里面包裹的馅料。料足,随便夹一粒都是一副要撑破皮的模样。汁水多,咬一口,肉香裹着笋的鲜甜极大满足了味蕾。   孟鹤轩吃相斯文却也没放过汤水。   他看着空了的瓷碗,突然道:“师尊手艺不错,若是日日不重样就好了。”   叶时归吹了吹热汤,颊边还沾了点白色的面粉。他头也不抬地问:“日日不重样,你就能放弃杀我的念头?”   孟鹤轩挪开视线,随口回道:“或许吧。”   一口汤落肚,暖得人要眯起眼睛感叹世间美好。叶时归咂舌应道:“美得你,今天开始你就啃馒头得了。”   孟鹤轩勺了一勺汤,沉默不接话。   “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吃饱喝足以后没事干的叶时归就想逗逗徒弟。   孟鹤轩挑了挑眉:“你说呢?”   “如果哪天我死在你手上,你后悔了怎么办?”   这话问得好笑,哪有人会因为仇人死在自己手中而后悔的。   “师尊可还记得捡到我的那年是怎么个情景?”孟鹤轩突然问,语气平淡,仿佛就是兴致到了聊聊过往。   叶时归脑中飘起雪,满地的梅花红艳艳。   他露出一个笑,双手撑着支在下巴上,笑眯眯地应:“记得,春末夏初,天还有点凉。”   “那年我十岁,一席白衣的师尊落在我身前问我要不要跟你走。那时候我以为我迎来了新生,结果却是进入了另一段漫长的黑暗。”他收回落在梅树上的视线,眼神凌厉,说出的话却没太大起伏,“如此,师尊又怎么会觉得我们能和平相处?” 第10章 哭了   他来得太迟,如今这般境地想要和平相处简直痴人说梦。   孟鹤轩虽宿在软塌上,看着老实,夜里甚至能睡熟。但他身上藏了不少东西,随时等着取叶时归性命。   他来得又那么刚好,赶在了一切还没发生时,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改写结局。   碗里的清汤倒映出精致的眉眼,脑海中是系统絮絮叨叨说着二人初遇的过往。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一个落魄如乞儿,却眼神干净。一个白衣缥缈,心思阴暗不可见日。   没有大雪,没有红艳艳的梅花。没有温情,只有肮脏的设计。   叶时归端起碗将里面的汤一点点吞下,他擦了擦嘴角,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为师累了一天,先去休息了,你自便。”   他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从身后扯住他的衣摆。叶时归回头看了一眼,满树红梅绽放,眼前的人和树影重叠。花瓣纷纷扬扬,隔绝了两人正对的视线。   一时间就连废话最多的系统都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佛开满地鲜红,将人飘忽的心绪扯回。   “怎么了?”叶时归问。   孟鹤轩紧了紧手心,手里的布料绵软如天边的云彩,莫名的有几分烫人。他突然松开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措,很快又被冷静一点点盖过,恢复了往日模样。   “不吃馒头。”他盯着叶时归看了许久,最终挤出这么一句话。   “好。”   这天夜里,孟鹤轩侧着身子背对着床边方向看了许久的月。   系统拿着笔,抓耳挠腮许久,写下了几个字:宿主大大来的第四天,吵架翻旧账。   叶时归自和孟鹤轩说完那些话以后,夜里难得做了个梦。   梦中他还小,十一二岁模样。   小叶时归有段时间身子不好,夜里经常做噩梦。梦里是何等情景,醒来早忘得一干二净,小叶时归只觉得胸闷,难受得想要流泪。   他身子不好,有三年没有出过门。家里的长辈将东西搬到他面前,想依此填补他对外界空缺的三年时光。   他常做梦,不论在梦中嘶吼得多大声,多痛苦,醒来皆是一场空。   三年,一千多个夜晚,记不住漫长又短暂的痛苦。   一夜光景,几个时辰。眼睛一闭一睁,如此短暂。   三年,一千多次的睁眼闭眼,又是如此的漫长。   十一二岁的小叶时归因刚做了一场梦,醒来后手按着心口处气喘吁吁。他喘着气,按在胸膛上的手用力得发白,即便如此还是想不起来为何会如此难受。   缓和了好久以后,他下了床,白嫩的脚丫子踩在毛绒地毯上。窗帘被一把拉开,阳光洒落。他下意识伸手挡住阳光,又透过夹缝看到了底下园中盛开的玫瑰。那么大一片,在阳光和露水下妖艳地生长着,绽放着。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透过玻璃,看窗外景色。阳光落在脸上,手上,温暖又温柔。小叶时归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身体不好的他活动范围有限,偶尔下楼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都比较难得,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脉络默默在心里说出了一个数:“九百九十九。”   只差一天就满一千了。   “少爷,地上凉。”管家敲了敲开着的房门出声提醒。   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毛毯,夏日最热的时候也不曾撤下。   怎么会凉呢?   小叶时归扭过头,乖巧应道:“今天天气很好,我再看一会,不凉的。”   最后三个字声音轻轻,就像是被风托起的鹅毛,没什么重量。   管家却听到了,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疼惜,接着几步走到窗边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单薄的身影上,然后看了眼火红的玫瑰忍不住出声提议:“少爷要不要到园里用餐?我让她们准备准备。”   小叶时归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不用了,不麻烦了。   他看着玫瑰,想的却是上回出去晒了半小时太阳,结果着凉害得大家忙前忙后地跑。   四月的天,还不稳定。再有一个多月,就不麻烦了,就不会那么容易着凉了。   他这样想,然后转身坐回了床上:“今天要一杯牛奶,麻烦林叔了。”叶时归坐在床边,双手压在床上蹦了蹦,笑眯眯地说。   “好。”   林叔出去后将门轻轻带上。   小叶时归松了一口气往床上倒去,柔软的被褥将他重重包裹,他将脸放在上头蹭了蹭不是很想起来。   林叔中间过来问了一回,问要不要将早餐拿到房间,被小叶时归给拒绝了。   他恋恋不舍地从被褥里起身,拿起枕边昨夜就被人准备好的衣服换了身上的睡衣。   他皮肤很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白色衬衣加黑色背带裤,再搭一件米色外套,妥妥的阳光小少爷。   他温柔,离阳光却很远。   用过早餐后,小叶时归将佣人温好的牛奶捧在手中。他低头,眼里情绪被很好掩盖:“林叔,爷爷是不是又去拜访那个医生叔叔了?”   林叔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爷说少爷你怕苦,去问问罗医生能不能换个药方。”   小叶时归将杯子一放,仰靠在椅子上,有些长的刘海遮住眼睫。他看着倒映在眼中的林叔取笑:“林叔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撒谎都不会。”   林叔脸一红,张口想要解释,被他给堵了回去:“林叔,要是真能好,爷爷怕是会给我直接灌药,然后再喂我蜜饯去味。你怎么跟了爷爷这么久,还没我了解他。”   管家眼尾一红,心底满是疼惜,他强压下堵在喉咙间的酸涩情绪,张口劝道:“会好的。少爷要不要去园里转转,整日待在屋子里,精神气都快磨没了。”   “好,林叔陪我走走吧。”小叶时归将杯子放回桌上,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出去走走,林叔内心松了一口气眼里泌出了几分笑意。   自上回着凉后,小叶时归就不怎么出门,整日窝在房里看书。只每天清晨起来那会,不穿鞋子走到窗边往下望去。有时候醒得早,看得久一些。醒得晚就像刚刚那样,被林叔叫着回到了床上。   总归要看上一看,哪怕两三分钟都好。   园中种了十多种玫瑰,花期早的已经开过一茬,花期晚的还没长出花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香甜的气味,不浓不淡,并不腻人。   小叶时归张开双臂,沉浸在温柔的阳光和花海下,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状态。   “林叔,我想要一棵梅花树。花要红艳艳的,香味要淡,若隐若现,不要浓。”他收回双臂,两手呈合拢状态,仿佛手心中捧着什么。   “好,就种在少爷窗户那块,这样少爷每天都能看到。”林叔指着一块空地说。   “好。”小叶时归兴奋地点头,视线顺着管家的手望过去,眼里仿佛长出了一株开满红花的梅树。   梅树很快就种好,光秃秃的一棵树,看不出死活。   时间流转,三个月过去。   小叶时归每日灌的一大碗苦药似乎起了作用,虽还是记不得梦里情景,但是醒来时难受和胸闷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终于,在某一次梦中。   叶时归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双痛苦的眼睛饱含爱意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满的痛苦与不舍,细看还有几分的开心。那种感觉叶时归说不上来,那么多浓烈的情感混合在一起,逼得他心慌,使他不由自主落下了眼泪。   朦朦胧胧之中,好像有只手抚过面庞帮他拭下一滴泪。   睫毛轻轻颤了颤,朦朦胧胧之间就看到了一双梦里的双眼。   叶时归醒了。   孟鹤轩的手还停在叶时归颊边没来得及收回,他盯着叶时归,眼里神色莫名。   天已经大亮,窗外传来了几声鸟叫。叽叽喳喳,好不烦人。   “宿主大大,你要是再不醒来,估计就醒不来了。”系统有些后怕地出声。   叶时归一半情绪还落在梦中,反应不是很快,下意识地发问:“怎么说?”   “孟鹤轩在你床边坐了许久,手往你脖子上掐了三次。好像是在……是在找顺心的位置。第三次掐你时手已经收紧,要不是宿主大大你哭得及时,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叶时归脸色一黑,懒得计较系统的用词。他往床里挪了挪,躲开了停在脸上的温度。   “师尊居然会流泪,稀奇。”孟鹤轩收回了手,沾了泪水的指腹轻搓了几下,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   “我不仅会落泪,还会说梦话。徒儿方才可听到为师对你的真情流露?可听到我喊你?”叶时归坐起身,往孟鹤轩边上倾过上半身,故意说些刺激人的话。   对于说梦话一事,只是信口胡诌。   不想孟鹤轩身体一僵,应话不仅结巴了起来还有几分虚,他别开脑袋让落在脖子间的呼吸被冲散,让它不至于那么烫人。   “真情流露?我看是……师尊梦里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没成功气哭了吧。嗤。”   叶时归往后一仰,像小时候一样倒入被褥中,笑骂道:“幼稚。”   面上笑着,却在识海中问起了系统:“我睡着的时候说梦话了?”   系统“啊”了一声反问:“宿主大大刚刚不是很清楚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叶时归原是在骗人,于是赶紧抢话道:“原本孟鹤轩只是在宿主大大脖子上比划,结果宿主大大你喊了一声鹤轩,他就用力收紧了手想掐死你,然后宿主大大就哭了。”   叶时归脸一黑:大可不必说两次。 第11章 任务   他仰躺在床上,眼中的孟鹤轩高大无比,他伸手覆上脖子,眯着眼睛反问:“究竟是谁想帮谁千刀万剐?我这脖子总不至于是睡着后扭到的吧?”   “谁知道呢。”孟鹤轩避开了叶时归打量的眼神,嘀咕应道。   叶时归突然伸手拽住孟鹤轩胸前衣襟,用力一拽将人扯下几分,床随着他的大动作发出声响。床幔抖动几下,束着的绳子散开盖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敢做不敢当?”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肘子距离,叶时归落在下方,说话时微微仰着脑袋,露出光滑的下颚。   “师尊不是一直都言传身教的吗?”孟鹤轩一手按在软被褥上,另一只手拨开叶时归颊边碎发反问,“师尊是觉得之前的玩法腻了?现在玩起了美人计?是想要在我身上再得到些什么?”   “得到什么呢?明明能动手却一直拖着,拿自己的性命博弈,师尊所图甚大啊。”贴在脸颊上的手缓缓往下,落在了脖颈处。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接着就是碟子落地和东西在地上滚动发出的“骨碌碌”声响。   叶时归侧过头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外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的掌门师兄。   “你……你你……你们,我……我,哎,我在外面等你。”一句话硬是说了许久,也没说个完整。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孟鹤轩似笑非笑道:“师尊该如何解决呢?”   叶时归推开他,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襟,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灵清子站在一株梅树下,估计被刚刚的一幕刺激得不轻,叶时归走到他身边时他还在发呆。   “师兄。”   灵清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纠结。   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想拍拍叶时归肩膀,手方抬起又收了回去。   “从前我就觉得你对你这小徒弟特别,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我以为你……”他憋了一口气才接着往下说,“哪成想原来是这样,难怪师兄们给你挑选的姑娘你都不喜欢。这事师兄不会干涉,只是,只是……”   灵清子纠结了半天,实在不知道那话要怎么说出口。   “只是什么?”叶时归好奇这人的接受度能到哪,故意问。   “只是,你再如何宠他,也不能,也不能反了位置。”灵清子红着脸,憋着一口气将话全全托出。   叶时归:“……”   系统感叹:“宿主大大,他好懂。”   刚走到门边的孟鹤轩闻言唇角微微上扬。   “师伯。”他乖巧打招呼,全然不见一丝尴尬。   今早还没用食,刚刚又闹了一阵,肚子就更加的空,加上孟鹤轩有意控制,落在灵清子眼中就是一个乖巧虚弱模样,哪里还有方才房中压着人的精气神。   灵清子修为不低,方才被那场面刺激得没看清楚,这会孟鹤轩自己走了出来,一下就看出了问题。   “你修为怎么回事?”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抓孟鹤轩手腕查探,脑中旋过方才房中一幕,抬了一半的手又硬生生放下。   叶时归哪能不知道孟鹤轩的小伎俩,直接开口抢答:“他乱吃东西,导致修为短暂被封,不碍事。”   灵清子狐疑地看了孟鹤轩一眼。   孟鹤轩笑笑没反驳:“还得是托师尊的福。”   灵清子视线在两人之间轮转,暗自咂舌感叹小年轻玩得还挺花。一时间直接将此行目的给忘了。   叶时归掩唇轻咳一声将灵清子跑远的思绪拉回:“师兄可是有事相商?”   被提醒了一句,灵清子才想起来这趟过来的主要原因,他咳了咳,清理了一下嗓子:“是有这么一件事,半月前我派红雀去剑宗取柄佩剑,按它的速度原本十天左右就该回来。原本我以为是有事耽搁了,但就在今早,滴有它魂血的玉蝶碎了。我让唐师妹算一卦,结果唐师妹算了一个时辰,愣是算不出它的踪迹,师弟要是有空,帮师兄算上一算。”   叶时归正要答应,脑中响起了系统略微冰冷的声音:“血色阴谋正式开启,请宿主大大接任务。”   “任务?”   “血色阴谋正式开启,请宿主大大接任务。”系统冰冷的声音重复着,完全没了平日的傻气,只余冰冷,就像是游戏中布置任务的npc,不接任务就只会一直重复一样的话。   “接受。”   听到接受指令,系统接着发布具体任务内容:“此次任务,前往障海,解救红雀。成功完成任务奖励男主好感度十点,匹配度五点,万年妖兽内丹一枚。”   叶时归皱眉嫌弃:“十点好感度?”   系统冰冷的声音接着宣读惩罚:“若任务失败,体验一回千刀万剐,由男主执行。请宿主大大接下任务,三日内带男主一起前往障海。”   “拒绝。”   “没有拒绝选项,请宿主大大接任务。”   这是强制要求了。   叶时归黑着脸接下了任务。   他和系统撕扯这么久实际上在别人眼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心知灵清子不会轻易放人,但是既然能找上门就足以证明那把剑的重要性,于是叶时归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   “此行,怕是我得亲自走一趟。”叶时归睁开眼睛说。   “那就有劳师弟了。”灵清子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没料到灵清子会这么快答应,叶时归直接愣住。   恢复正常的系统出声给他解答心头疑惑:“为了让宿主大大能顺利出任务,会自动降低宿主大大出山难度。”   “任务是这么回事?”   难得系统听懂了叶时归的问话,没和他鬼扯:“宿主大大在完成主任务途中是有一定概率触发支线任务的,因为宿主大大目前还没完成主任务,权限被大大压缩,就像刚才那样。只要宿主大大成功完成三个支线任务,或者完成了主任务,就会开启部分权限,比如拒绝任务。”但是拒绝任务会有一定惩罚。   最后一句话系统没打算说,当务之急还是完成任务比较重要。   有着系统的干预,叶时归送走灵清子以后看了孟鹤轩一眼,满脸的不怀好意。   “先和我说说障海。”叶时归在识海中同系统说。   “障海准确来说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原本也是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   “六百年前,有只红雀被一邪修追杀,临死前自爆丹珠,同那人同归于尽。丹珠爆炸后,一人一雀葬身地多出了一处沼泽。原本也不起眼,哪只不过短短百年时间,沼泽就扩大了几十倍,等障雾将一座山笼罩后,再去处理已经极为棘手。”   “且那障雾奇怪,进去的人不论修为,出来以后就会丢失部分修为和记忆。一夜笼罩一山,十日就将整个山脉吞没。因着障雾古怪,十日后又不再扩张,且地处偏僻,不在自家范围内,那些世家宗门一合计,将其取名为障海,列为禁地。”   “又是红雀。原书可有重点说这段剧情?”叶时归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系统应:“那倒没有,只点了一笔。男主有一个相好就是那红雀化身,因着不是特别出彩,就点了几句红雀和男主相遇之地,后续并未太多着墨。”   叶时归震惊了,喃喃道:“连禽类都有,后续难不成还有兽?”   系统夸赞:“宿主大大,你真聪慧。修为高深的禽兽,都有一次修成人身的机会,无一不是美绝一方的姿色。”   叶时归呵呵:“他还真是不挑。”   系统:我好像闻到了酸味?   了解了大概剧情以后,叶时归做了两份早膳,用过以后一把将孟鹤轩提到了剑上,直奔障海。   山河青青,成片的杜鹃花点缀着青山碧水。   叶时归踩着飞剑,看着连绵起伏的山,抬手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你确定对障海的描述没有问题?”   “啊,忘了和宿主大大说了。障海每年春夏之际,会短暂地出现十日的晴朗。除了最开始那块沼泽区域,其他地方的障雾都会一夜驱散,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没有阳光,只凭借雨露居然能有这般好的山水,倒真是有趣。”说完他脚点剑身,从云端降了下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逼近山脉,杜鹃花绚灿如霞,草木清香扑鼻,泉水淙淙,鸟雀鸣鸣,好一幅秀美山河图。   叶时归脚踩软土地,裹挟露水的青草将鞋面润湿。   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   “红雀就是在这个山头失去生命信息的,但最初的落脚点应该是在源头沼泽那块,滞留了一天一夜,看数据,重伤不能动才对。”系统划拉着数据同叶时归说。   视线从山之间流转,叶时归问:“沼泽离这多远?”   “三座大山。红雀没受伤不过眨眼工夫,但就它那个数据显示,莫说到这里,就是离开沼泽区域都不可能。”系统应道,语气中带了几分疑惑。   草叶从指尖滑过,留下一道湿润的水痕。   “有人将它带到了这里,然后切断了它与玉蝶之间的联系。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引宿主大大过来?”系统惊疑,“可是宿主大大接任务这事谁能知道呢?”   “好问题。”叶时归说完就完全不理会系统。   应付好系统,转头就看到孟鹤轩盯着对面山发呆。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搭在孟鹤轩肩膀上,状若无意地问:“怎么?来过?”   孟鹤轩回头给他翻了个白眼,交叉在胸前的手动都懒得动,直接抖了抖肩膀躲开了叶时归有些炙热的手心。   “你平白无故把我带到了这里,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出了宗门,称呼直接从师尊变成了你。连目光也带了几分冷冽。   叶时归合理怀疑这趟自己会交代在山里。 第12章 打架   云从远方移来,挡住一山光辉。   从两人的位置往对面看去,金光笼罩碧翠,金灿灿好看得十分不真实。   叶时归摸了摸鼻梁毫不心虚地说:“为师带你来看青山绿水,舒缓心情。”   孟鹤轩的眼皮抽了抽:“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障海看青山绿水,不知该说你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有病。”   “哦”叶时归拉长了语调,“手无缚鸡之力?”   “你别告诉我你拖着我来这里找红雀。”孟鹤轩往后退了一步。   叶时归拍了拍他的肩脸不红心不跳地应:“知我者,你也。”   孟鹤轩瞥了他一眼,视线越过他落在不远处凸起的山上。云被风吹开,阳光一点点洒落,将山色镀上一层金光。一直延伸到叶时归背后,风散了,云留下了。光被一分为二,正好落在叶时归身后,飘起的发丝被染上柔光,一丝丝灼得人眼睛生疼。   孟鹤轩挪开视线,越过身前的人往山里走去。   十多米高的树,叶片舒展落下一地阴凉。   越往里,树越高,品种越杂,时不时有小动物从草丛中窸窣而过。   碰到不怕人的,爪子上捧着几枚野果,直立着身子盯着林中的两个不速之客。   不论是大只的还是小只的,无一例外都是纯白色的,虽然能走能跳,活跃得和普通动物一般没有区别,但它们的身上没有一丝活气,甚至连死气都没有。   太不正常了。   但就是这种不正常在这片林中才显得合情合理。   越往里,树木生得越稀疏越巨大,一眼之间就能见到数棵十人环抱的大树。枝丫大的人头粗,小的手腕大。树越高,枝丫越多,越茂密,落下的光就越少。   此地常年不见阳光,枯枝落叶积了满地,意外的没有腐臭气息。   到了系统说的地点,是一颗得几十人张开手才能抱住的巨树,这么大一棵树,吸食天地灵气,遇上机缘就能修成人身,偏偏在一半高度处,被雷电劈断了。   即便少了一半,依旧高得让人仰起头也不能一下子看到顶端。   “宿主大大,就是这里。放出一丝灵力送到里面,然后闭上眼抓住孟鹤轩的手,就能进入了。”   孟鹤轩虽然是被强行抓来的,但他对于这棵巨大的树显得十分有兴趣。   细长的手指划过树皮,碰到长了苔藓的地方灵巧地避过,指尖轻快得好似在树皮上跳舞。   住在树上的松鼠露出脑袋,手里还捧着坚果。它灵巧地将身子探出,如飞鸟一样从树上灵巧地滑落。   落到了距离孟鹤轩手指半米距离处,然后伸出爪子拨了拨绿色的苔藓。   碧绿色的珠珠被拨开,晃了晃又回到了原位。   松鼠高兴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珠子盯着孟鹤轩,仿佛让他不要避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幼稚。”叶时归将孟鹤轩动作看在眼里,在心里嘀咕一声然后释放出一丝灵力。   灵力没入树干,碧绿色的光纹如绽开的重瓣莲,一点点漾开,有绿色的光点从中心位置飞出。系统喊道:“宿主大大,就是这时候。”   叶时归抓起孟鹤轩还在树皮上游走的手,轻轻一用力就将毫无防备的人扯到怀里,空闲的那只手在孟鹤轩挣扎前覆在他的眼睛上,接着闭上自己的眼睛。   眼睛闭上,手上的触感就更加明显。   孟鹤轩的睫毛很长,扫在手心时和刷子一样,麻麻痒痒。   另一只抓着他的手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温度,汗水沁出。   两人的身高差因着这个环抱姿势,孟鹤轩只能委屈地曲着腿,黑暗笼罩,睁开眼睛就能和手心上的肉来个亲密接触,刺激得眼睛疼。   身后是温热的胸膛,仿佛还能听到心脏不安的跳动声,一下接一下,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他不好受,叶时归也不好受。   好在系统很快出声打破这份让人尴尬的安静。   “宿主大大,到了。”   睁开眼,满世界都是蓝色的萤火。   天上的飞尘是蓝色的细碎的光点,地上长的草也是蓝色的,明明无风却左摇右摆。   河水是发光的,经过石头时还能调皮地打个旋。   抬头看,天空漆黑一片,无月无星,除了天空,其他都能发光。   叶时归问系统:“这是哪里?”   系统摇了摇头:“没有记载,一切都是未知。”   原本松开了的手又拽了回去,叶时归冲孟鹤轩露出一个笑:“你现在没有修为,还是为师牵着你比较安全。”   “我为何没有修为,师尊心里没点数吗?”孟鹤轩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用力拽了拽被扯住的手。   没有拽动。   几根手指粗的长针从衣袖中滑落,针尖在与空气接触中折射出蓝绿色的光,像是狼捕猎时使出的最后一击。   他挣开叶时归的手,长针在光亮中晃了人的眼瞳。   几只脑袋大的飞虫被长针扎落,“噗呲”几声落在了草地上化为点点星光。那被砸过的草叶,飞速暗淡下去,很快也散成了点点星光,只留下几块焦黑的土地。   “你若是想死,就离我远一点。”他收起掉落在地上的长针,轻轻擦了擦收回袖中,起身时狠狠剜了叶时归一眼,“在你试探人之前,先把好听话收收。”   他往前走去,金丝软底鞋踩过杂草,衣摆被光点摇曳出丝丝亮光,如海底游弋的发光鱼。   叶时归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解释:“没有试探。”   孟鹤轩脚步一顿,蓝色的光点被压下,紧接着沿鞋缘一闪而过。   他将袖子扯回,转过身一把将人逼到一旁的树下。仗着身高优势,单手将人圈在树与自己的臂弯之间质问:“没有试探?采笋那回没有?刚刚也没有?嗯?都没有?是你被封印了修为还是我被封了智商?”   声音从一开始的低沉到后面的高亢,眼里情绪波动也明显了几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终于忍不住对人露出了利爪。   几只小拇指大的无害萤火从两人之间飞过,照亮了叶时归敛下的长睫,光影点亮容颜,也洒落斑驳阴影。   叶时归张了张唇,没等他解释,树叶劈头盖脸落了两人一身。发着光的,暗淡的,纷纷扬扬,像是下了场瓢泼大雨。   叶时归伸手将肩上的落叶拂开,低声解释:“没有试探,那些小东西压根进不了我的身边。”   听他这么一说,孟鹤轩一愣。   叶时归在识海里盘问系统:“上回我就觉得不对劲,说吧,怎么回事。”   系统像是知道他有这么一问,忙不迭地将在脑中过了几遍的台词念出:“孟鹤轩身为男主,对危险的敏感度极高。原本以他的修为,能让他感知到危险的东西比较少。只是修为被封印以后,他对危险的敏感大幅度提升,总而言之,只要能威胁到他的,都会让他感到危险。”   叶时归有些头疼。   咂摸出点东西的孟鹤轩狠狠瞪了一眼被禁锢在臂弯里的人放狠话:“叶时归,你死定了。”   称呼一降再降,从你变成了连名带姓。   “原来我先前还能活吗?”叶时归惊讶地反问。   孟鹤轩:“……”   孟鹤轩哑然于他的厚脸皮,忍着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叶时归伸手推了推孟鹤轩,没推动。   “美人计,花不花就得问你了。”叶时归眨了眨眼,镇定地说荤话。   几枚银针从袖子滑落到手心,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刺入叶时归周身几个大穴。   蓝金色的仙泽包裹住长针,锋芒毕露的针尖还没碰到衣襟就被裹住,进退不得。   叶时归低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问:“你身上还有多少?”   孟鹤轩没应,新的银针落入手中,他脚尖点在地上,往后一滑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长针从手心脱离,速度快到连看清一道道虚影都困难。   针尖穿破虚空,落入无形的仙泽中,再次被禁锢。   叶时归甚至只要眨眨眼就能将银针碾成齑粉,但他没有。   白如脂玉的手一动,几枚长针温顺地落入手心。   他飞身向前,一把抓住还在射银针的手腕,微用力,将孟鹤轩双手反剪:“你还真下手啊。”   银针在指缝中露出半截,曲起的五指微微泛白。叶时归一点点将长针抽离,对着光亮处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毫不吝啬地夸赞:“修为被封,还能将这冰魄针用出这种效果,你倒是努力。原先不是忍得挺好的?这会将底牌这么轻易撂出,你想干嘛?”   他没怎么用力,又是单手压着人。因而孟鹤轩轻轻用力就挣开了他的束缚,接着转身抽过被人捏在手中把玩的冰魄针神情自然地说:“总归得试试离成功杀了你还有多大的距离。”   “手无缚鸡之力啊少年!”叶时归轻啧。   长针被一根根收起,叶时归好奇地伸手去拨弄袖口。   冰丝蚕衣冬暖夏凉,还防尘。银针入了袖子一点点化为丝线同衣服融合到一起,很快就变成了袖子外围绣着的细密纹路。   仅仅袖口位置,大概就有百来根同款长针。   叶时归好奇了,他扯着袖子问:“修为被封,你怎么还能用这种方式携带冰魄针?”   冰魄针作为上古神器,本体是一枚枚手指粗的长针,统共三万六千根,使用者可直接当飞针使用,也可渡入灵力更改形态,千变万化,杀人于无形。   像这样泌入袖中,只需要丁点灵力即可。   可孟鹤轩当前可真是一点灵力都用不出,甚至吸收天地灵力化为己用都不行。   “好奇?”孟鹤轩回过头问。   叶时归点头。   “凑过来些。”孟鹤轩摆摆手招人近身。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打伞   叶时归狐疑地看了眼心怀不轨的某人,到底没有凑过去。   虽没凑上去,却也不是得不到答案,他在识海中捕捉到系统懒散的身影,开口就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是不是该有一个合理解释?”   “原书为了显示男主牛逼,直接将冰魄针设定为随男主心意而变。宿主大大,你还真是见多识广哎,冰魄针你都认得。”系统解释一通后顺便拍了个马屁。   叶时归面上虽没甚表情,心底却是默默骂了句脏话。   虫飞草舞,泛着蓝光的雨水落了下来。这里竟然连雨水都是带颜色能发光的状态。   如丝雨水落到草叶上,溅开,形成薄薄的一层朦胧光影。又或是汇聚到一起,随着风和土地沟壑呈现出各种奇怪的样子。   叶时归拿出一把油纸伞,三十六骨搭配纯色伞面。   他走到孟鹤轩前边,将伞往他那侧倾斜:“走吧,这里可没有能满足你那挑剔的胃的食材。”   雨大了,落在伞面发出“噼啪”声,亮晶晶的雨水沿着骨节滑落,落在地上再炸成更细碎的水雾。   伞不大,一个人撑着刚好,两个人就略显紧促。   孟鹤轩看着两人紧在一起的手臂,忍不住问:“非得挤在一把伞下?”   叶时归一愣,转头反问:“不然呢?我只带了一把伞。”   下着雨,空气中都带着逼人的寒意,两人说话可见丝丝白气,仿佛时间倒转,一下回到了冬日时分。   孟鹤轩抿了抿唇:“你……”   他想说你有仙泽,不需要躲雨。   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然后沉默了下去。   一时间周遭只剩水打草叶的声响。   鞋底踩过泥泞土地,发光的草叶摩擦过边缘。河里跳出几只拳头大的青蛙“咕呱咕呱”叫嚣着。   热闹起来了,不再是安静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沿着河边一直往下,穿过恒源于天地之间的巨大的天然石桥下,一路往下走。   河越来越大,流水越来越湍急,能走的地方越来越狭窄。   叶时归张口开玩笑道:“这等情境,再往下,为师怕不是得抱着你走了。”   系统以手覆面,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能作死。孟鹤轩没了修为都能驱动冰魄针刺入仙泽护罩,虽说有一定成分的放水,但是这个实力已经是十分恐怖的存在。   像他这样不怕死的撩拨,系统觉得自己应该在三个月内帮叶时归打造好一副棺椁,等药效完全失效,就可以为叶时归收尸了。   虽然,或许真的等到那一天,作死的叶时归留不下什么东西,骨灰指不定都能被孟鹤轩一把扬了。但毕竟相处这么久,还是有一定感情基础,叶时归可以什么都不留下,但是棺椁还是有必要为他准备准备。   在系统臆想的时间里,孟鹤轩瞥了眼叶时归的细胳膊细腿,嘲笑的话张口就来:“师尊平地抱人都嫌重,这种地方,怕是迈开腿都为难。”   十分记仇。   被嘲笑了叶时归也不恼,反而将伞一点点收起,然后手一张,挑衅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上来。”   雨已经小了,加之恒源在脑袋顶上的数架天然弯弯绕绕的石桥遮挡,基本已经没有雨水能落下来。   越往下,草越旺盛,他两所在位置的杂草已经没到了大腿肚子处。   孟鹤轩用手中三枚合在一起组成手臂长的冰魄针拨开草丛,眼神都没分叶时归一个:“无聊。”   想了想,他又转过身,看着停留在原地的叶时归伸出手说:“我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你要是玩够了,就接着往前。没玩够,趁着现在没有危险,我不介意和你再打一场。”   萤火滑过眼尾,将孟鹤轩的瞳孔点亮。   叶时归收回手臂,单手握住孟鹤轩伸过来的那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细腻,握上时仿佛摸到了美玉。他微用力,将人扯得一趔趄,自己往前迈出一大步将人稳好:“那就暂时休战了,我的小徒儿。”   孟鹤轩像是被火灼到,快速将手抽出,颇为嫌弃地甩了甩,似乎想甩开手心沾染上的另一个人的气息。   流水飞萤,泛着蓝光的半人高草叶如海浪一般波动。   如此氛围,如此场景。   偏偏这种时候系统在叶时归脑中和二百五似的大声叫嚣:“宿主大大,你投怀送抱,不……这是不是就叫欲擒故纵?还是火上浇油……虽然你是我的第一个宿主,但是这种完成任务的方式,属实让我大开眼界。我以后会和我新的宿主大大安利你这种方式的,宿主大大好棒,宿主大大加油。”   憨批系统十分地破坏气氛。   叶时归眼尾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颇为头疼地命令它:“闭嘴,你话太多了。”   系统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在他们一开始进来的地方,一道绯色的灵力落在了巨树表皮。   先前爬下来拨苔藓的小松鼠露出圆嘟嘟的脑袋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将身子缩回了洞里。   苔藓上碧绿色的珠子在绯色灵力的作用下一点点炸开,清透的汁水还没落在树皮上就被另一道轻柔的力给拨开。   绯色的灵力一点点攀上树皮,渗入到树皮表面生长纹理产生的沟壑之中。   覆盖得越多,颜色就越淡,肉眼可见那灵力已经由绯转粉。巨大的半截枯树就要拥有梦幻的皮肤,就在这时,一粒拇指大的坚果从松鼠洞里飞出,恰好一寸距离,仿佛有层柔软的薄膜将巨树笼罩。坚果最尖锐的那个位子飞速旋转了起来,于虚空中摩擦出了靓丽的火花。   那么小的坚果,迸射出的火花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火花照亮了巴掌大的一块苔藓地。   绿色如蚕丝一样的丝线从苔藓里长出,一圈圈卷着旋转着的坚果。坚果被扯回砸在了苔藓上,笼罩在巨树上的粉色灵力像是能随意改变形态的琉璃。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被坚果砸过的位置,粉色灵力裂开了好几条裂缝。就像是冬天冰冻的湖面有顽皮的小孩丢出石子,却因为力道不够不能砸出一个洞,只能形成一朵朵冰裂的各式花纹。   灵力被阻断,一节节碎成了齑粉。   从绯色灵力出现到它碎成齑粉,看起来似乎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松鼠从树洞里露出脑袋,被坚果砸过的地方快速长出新的苔藓。那些因为绯色灵力影响而炸开的碧色珠子也重新长了出来。   已经淡成粉色的灵力被拒绝,于是重新笼罩到一起,形成一张好看的,有些妖艳的女人面庞。   她在树边徘徊,脸上时而哀伤时而迷茫。   她累了,落在了巨树上,面庞一点点虚幻,最后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女娃娃。   她依靠在树皮上,白嫩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树皮,她张了张口,声音如百灵鸟,婉转动听。   “树爷爷,我想看看家乡。”她轻声说,语里难掩哀伤。   老树没有枝丫,没有叶片,它还不会说话。   但是长在它身上的苔藓一点点壮大,它们轻柔地抚摸过女子的面庞,仿佛在安慰她不要太难过。   丢出坚果的松鼠从树洞里爬了出来,它的身形比那女子还要大上许多。   松鼠伸出爪子,女子跳到了它的爪子上,然后伸手环住松鼠脖颈,翻身趴到了松鼠背上。   “这么久了,小鸾儿还是这么不听话。”松鼠的声音十分苍老,像是活了太久岁月,见识了太多,透露出的无力和老迈能将人淹没。   女孩趴在它的背上不说话,松鼠叹了一口气,缓声说:“再等等,我送你进去看一眼。”   “谢谢阿枝,我就知道阿枝最好了。”她笑了起来,明艳艳不可方物,像是夏日雨水后长出的第一株玫瑰。   巨树内,叶时归同孟鹤轩已经走到了接近最底部的位置。   杂草已经快要人高,光靠冰魄针组成的棍子将杂草拨开已经十分困难。   因而两人改变了前后位置。   叶时归走在前方,灵力从指尖漫出,将杂草往两边拨开。虽不用拨开杂草,孟鹤轩也没将冰魄针收回去,而是又添了几枚,使其看起来像是一把比较精细的长/枪。   突然,叶时归停下了脚步。   因为叶时归没有费多少灵力,杂草拨开后就会很快回笼,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就半个拳头左右。他一停下来,饶是孟鹤轩注意力一直关注着四周,也没及时停下脚步,而是直接撞到了叶时归身上。   差不多一个脑袋的身高差,视线自然往下时很直接就能看到头顶。   叶时归用玉簪冠了一半的发,一些细碎的发丝因着另一个人的靠近和碰撞被吸附起,就正好挠过人下巴,撩拨得人全身都不大自在。   “怎么突然停下了?”孟鹤轩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侧身挤到叶时归身边问。   比人还高的杂草晃晃悠悠,从两人面前分出了一指宽的路。   视线穿过那条路,可以很明显看到百米左右距离处就是这里的底端。一指头宽度看不清太多东西,但是墙角下那抹明晃晃得有些扎人的红却是不能被忽视。   叶时归转过头,目光落在孟鹤轩眼尾,试探地问:“过去看看。”   “不然呢?”   百米距离,几个呼吸的时间。   墙角下的女子睡得安详,一张脸好看得不可方物。   确定没有危险以后,叶时归才小心靠近那女子,伸出手准备去叫醒她。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求个收藏~ 第14章 幻境   绯色的透明晶蝶从女子胸前飞出,方才还明艳艳的一个美人儿眨眼间就分裂成了一群乱舞的绯色晶蝶。   蝶翼挥舞,晶粉洋洋洒洒,像是会发光的灰尘,扑了两人满头满脸。   褐色的墙体随着晶蝶出现,快速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叶时归距离最近,被晶粉盖一脸时顺势就被吸入漩涡里。   孟鹤轩见状往前跨了一大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准备将人扯回,结果自己也被带了进去。   黑暗席卷而来,漩涡逐渐缩小,在即将消失时一缕风将一只拇指头大小的一只红色小鸟给送了进去。   叶时归醒来的时候身旁一个人都没有,阳光透过房顶的大洞落在身上时暖烘烘的。   他动了动有些泛酸的脖子,就见自己身上穿了件绯色长裙,看样式,是套比较华丽的女装,袖子和领口处甚至还别了几个金色的小铃铛。   叶时归的动作一僵,抬手召出一面棱镜。   镜中是个稚气未退的姑娘,长得明艳大方,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一双圆圆的杏眼,震惊时就和桂圆似的。眼尾处不知用什么脂粉画了两朵朵小小的红色银莲花,手艺十分好,逼真得仿佛将真花贴在了眼尾。   叶时归皱了皱眉,镜子里的姑娘也皱眉,远山眉微微抬起,表情和长相极度不符。   没等叶时归想明白,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紧随而来。   叶时归并不介意将人放进来打听信息,可没等他做出反应,姑娘婉转的嗓音已经出现在耳边。   “等一下。”她说完将镜子收了起来,嘴里嘟嘟喃喃,“奇怪,镜子什么时候跑手上了。”   她走到门边,将门一把拉开,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笑嘻嘻道:“婶子,出海去哩。”   妇人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她边低头翻找东西边打趣姑娘:“你这孩子一心就想着出海,哦,还有……”她将一包长相奇怪的果子塞进姑娘手里,笑容满面地打趣,“还有惦记你家那小情郎。”   姑娘笑笑也不反驳,从纸包里取出一个果子就往嘴里塞。   有些酸,还有些麻,但回味是甘甜的。   叶时归虽被拘着,姑娘的五感他却也能感受。   姑娘同那婶子聊了一会,等婶子走了以后抬手放在额前四下望了一圈。借着这一望,叶时归大概看清了所处地方大概样貌。   应该是个十分巨大的岛屿。岛上种有不少果树,那婶子给的果子树不远处就有一棵。黄橙橙的果子坠了满树,将树枝都往下压了几分。   路过门前的人纷纷和姑娘打招呼,可见是个人缘十分好的姑娘。   人缘十分好的姑娘嚼了几粒果子,心里想着洗个花瓣浴,然后去海边看螃蟹堆沙球。   叶时归:“!!!”   叶时归被姑娘这想法吓得不轻,第一次慌张地叫起了系统,结果完全没得到回应。   在叶时归慌乱的时间里,姑娘已经挥手将屋顶的巨洞合上,备好了衣物,水和花瓣。   在叶时归头疼怎么弄晕自己时,一道电流在脑中划过,叶时归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时姑娘已经在沙滩上逗起了螃蟹。   她没有穿鞋,有些肉肉的脚丫子踩在柔软的沙子里,螃蟹从她脚边经过,她抬起一只脚,被带起的沙子落了螃蟹一盖子。   有人挑着箩筐从姑娘身旁经过,问她:“小鸾儿看啥呢?”   “看螃蟹,叔公这是要去哪?”红鸾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人身边,好奇地看向箩筐里的东西。   “下月仙人就要来我们岛上,叔公去山里摘些秘果熬果酱。”他看向远方眼里满是敬仰,“仙人已经有三百年没来岛上了,这回一定要给仙人留下好印象,好保佑我们红雀一族繁盛昌荣。”   红雀一边听着,一边用右边脚丫子在左边脚丫子前边划拉沙子。她脚上用红色绸带系了三颗金色的小铃铛,铃铛虽不会响,但动起来一晃一晃的十分好看。   男人伸手揉了揉红鸾的脑袋,慈祥地问:“小鸾儿反正也没事,要不要和叔公一起去摘果子?”   她们所在的岛屿十分巨大,有完整的一条山脉。   主峰有许多奇花异草,也长有不少鲜甜的果子。   红鸾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沙子上张牙舞爪的螃蟹,犹豫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去,小鸾儿想去。”   这里生长的许多植物叶时归只在古籍中见过,大部分还都是只长在特定区域的稀有仙草,但在这里,它们野蛮地生长着,一簇簇,一颗颗,肆意旺盛,根本不需要人悉心照顾,都能长成很大的一株。   红裙裙摆擦过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红色的火光从裙摆处迸出,很快就消逝在虚空中,系在脚踝上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火光消散,铃铛声停。   山里长着许多浆果。   红鸾将手里的浆果小心地放进篮子中,好奇地问:“叔公,仙人长什么样?”   她才三百岁不到,在族里还算是幼鸟,因而没见过只活在传闻里的仙人。   “仙人啊。”男人手上动作一顿,他眯起眼睛稍作回忆,“仙人穿白衣,戴玉冠,身配长剑。出行时天有异象,交谈时让人如沐春风。”   “那仙人也像我们一样,可以变成鸟吗?”红鸾说完变成了一只盆大的红雀,她围着男人转了一圈,兴奋道,“叔公,我的尾羽又长出一根了,还有三月,尾羽就长全了。”   红雀一族,三百岁成年,成年那天也是定亲之日。   红雀一族的幼鸟,自打出生就有属于自己的姻缘。无论距离多远,两百岁之前必然会遇见。   红鸾的姻缘自出生起就遇到了,少年阿郎跟着父母迁移到岛上,签订了锲约就入了族谱,只等时间一到。两人拜堂成亲开始下一段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红鸾只差一根尾羽就成年,而她的阿郎也会在这几天回到岛上,给她带来巨大的惊喜。   “仙人和我们不一样。”男人说完递出一个红色的果子,“恭喜我们小鸾儿要长成大姑娘呢。”   完全被限制行动的叶时归根据她们对话信息和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资料,大概推测出了现在所在位置和时间。   三万年前,在西北方向的海域里有一座巨大的岛屿。   岛上的居民就是一群打出生就能化形的红雀,她们无忧无虑受仙人庇佑。因此即便岛上珍宝无数,也没人敢前往闹事。   根据古籍记载,仙人庇佑红雀,红雀供奉仙人。   他们口中所说的三百年不见仙人倒是没见哪本古籍描写过,反而是有几本古籍记载岛屿遇到毁天灭地的天灾,仙人为救红雀一族,死伤无数。   奈何仙人也不过是一群吸取天地之力为己用的修士,和真正意义上的仙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样的“仙人”抵抗不过天意。   天灾过后,红雀一族便被剥夺了作为人的权利。   虽有传说说红雀修为到顶端,就可修炼出人身,但这几万年,却也没听有哪个红雀能成功化形。   说来也怪,红雀一族遇天灾后三百年,原本统一的仙人不知为何开始分崩离析,形成了好几门势力,后经过时间沉淀,渐渐稳定成如今局面。   在叶时归沉思的功夫,红鸾和男人已经采够了需要的果子准备回去。   看着路边的野草,叶时归突然想起来被卷入漩涡时,孟鹤轩好像也跟着被扯了进来。   一想到那人这会也附身在某个人身上,叶时归心底隐隐有些期待碰面的场景。   像这种幻境,大多是执念遗留。叶时归入幻境附身的红雀,大概就是引申出这个幻境的关键所在。想要破除幻境并不难,难的是这个幻境地处位置奇特,又不知在此地氤氲了多久的岁月,对进入幻境者的束缚十分大,几乎是剥夺了进入者所有能力。因而只能等时间流逝,对入境人的束缚减小,到时就可轻易脱离。   幻境虽磨人,却不会对入境者造成实质性伤害,因而叶时归并不介意看看古籍中不曾记载的上古旧事。   最需要担心的问题便是虽是幻境,红鸾却是实打实的姑娘家,总有些事不方便。   但那道电流印证了叶时归的猜想,最窘迫的问题被解决,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便可。   红鸾跟着男人回到了最开始的寨子中。   男人给她拿了一大把果子,各式各样的,有几种红鸾采摘的时候吃过,味道都很不错。   回屋以后,红鸾将果子清洗干净,然后铺开在竹簸箕内,最后架在门口突出的一枝大树枝上。   说来也有趣,她们居住的房屋其实是一株株巨大的树,里面生活所需设备一应俱全。像红鸾屋子上那巨大的洞,每家每户都是一样的。   她们一族喜光,大部分时间顶上的洞都是不合闭状态。   红鸾将果子铺好,路过的小姑娘停在门前,两眼盯着簸箕里的果子发光。   红鸾抓起一把果子蹲下身递给小姑娘,笑眯眯地问:“阿紫今天怎么没去海边胡闹?”   小姑娘接过果子,囫囵吞下一颗,满嘴满手的汁水,笑嘻嘻地应:“阿娘说今天会有大雨,不让我去。鸾姐姐一会记得收果子哦。”说罢和红鸾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了。   雨来得不是很快,一直到傍晚红鸾将簸箕收回屋里也没见风雨。反而晚霞橘红,将海天照成了只存在梦境中的瑰丽色彩。   一刻钟的时间,晚霞由橘红色转灰黑色,雨水随之落了下来。   红鸾回屋将树顶合上,树壁内散发出碧绿色的光点,一团团汇聚到壁上的琉璃灯罩内将整个树屋点亮。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在静谧的雨夜中格外清晰。   红鸾光着脚丫子走到门边打开门,看清门外人的样貌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红鸾惊喜又娇羞的叫唤情郎名字的声音顾之。   另一道是无声的,叶时归的惊诧孟鹤轩。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嫁衣进度一   屋外雨落成帘,一身黑衣的男子带着一个斗笠微抬着头站在门口。   屋里的光从红鸾的身侧迸出,照亮了男子的面庞。少女娇羞地看着情郎,在男子笑声中一把扑了上去。   她环住顾之的脖颈问:“你怎么这么快回来啦。”   少年郎抬手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语带笑意地打趣她说:“小鸾儿不想看到我吗?”   “才没有勒。”少女一把推开情郎,抬头看着蜿蜒在墙壁上的藤蔓嘟嘟喃喃,“下下下个月我最后一根尾羽就长出来啦,你这趟回来都给我带了什么。”   少女娇羞的眼眸落在藤蔓上,看不了一秒又挪到了外头的雨幕里,再一转又停留在了自己脚尖。她哪儿都看,明明问话十分大胆,眼神却娇羞得要命,以至于目光一丝一毫都不敢落在顾之脸上身上。   周边离得近的几户人家,有几个小丫头早就将耳朵拉得老长,脑袋趴在窗台上借着雨幕遮掩明目张胆的偷听。   雨下得很大,落在草叶上,落在泥泞的土地中,奈何架不住她们听力好,两人的对话没了树屋特有的阻隔,一字不落地落入孩子们的耳朵中。   见顾之不回答,有个胆子大的姑娘将手指曲起放到了嘴边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问话:“顾之哥哥,姐姐问你话呢,有没有呀。”   见有人带头,另外几个娃娃也将脖子伸出老长,同样笑嘻嘻地问:“是呀,到底有没有呀。”   有没有呀,有没有呀。   孩童天真无恶意的询问将两人包裹。   有几家大人听到声响走到窗边将娃娃拧着耳朵带了回去,然后侧头看了二人一眼略微歉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二人继续。   顾之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应:“路上看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是支白玉簪,簪头配有几个粉紫色和白色的小贝壳花,花朵簇拥着一颗圆滚滚的粉色大珍珠。簪体本是雕刻云纹样式,最底下的云纹那坠了几根不长不短的流苏,俏皮又可爱。   红鸾很喜欢,她将簪子往头上随意一插,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好看。”顾之说着按住红鸾肩膀,伸手将有些歪了的簪子抽出,重新固定了位置。   从红鸾的视角看过去,顾之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小声说:“顾之,你好好看呀。”   心上人发自内心的钦慕让少年郎涨红了脸,应话就更磕巴。   “你……你……我……小……小鸾儿更好看。”   叶时归一晚上被刺激得不轻。   他眼前人这张脸是孟鹤轩的脸,声音是他的声音,唯独那些动作不属于他。   如此巨大的反差,给人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种表情出现在孟鹤轩脸上都很新奇。   系统现下完全没有反应,但是想也知道眼前人不可能会是孟鹤轩,话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眼前人的脸不应该长这样,但是因为孟鹤轩被困在这幅躯体中,因为某种特殊缘故,改变了顾之原本面貌。   只是,叶时归不明白。为什么会改变了顾之的面貌,是单他看是孟鹤轩的面貌,还是说他在别人眼中也是孟鹤轩的样貌?   叶时归照过镜子,知晓红鸾在自己和别人眼中是何种模样,以此基础对幻境有了大概猜测。但是陡然看到孟鹤轩这张脸,他又有几分不确定,心下疑惑太多,系统又不知会被压制多久,一时竟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猜测。   雨小了几分,从雨幕转成了稀稀拉拉几滴。   红雀一族有规定,未定亲的男女,男方不得进入女方家中。因而雨一小,两人就依依不舍地在门前分开。   夜里红鸾睡得香甜,叶时归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梳理着今天一天得到的信息,企图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不知是不是傍晚那会冲击太大,孟鹤轩垂眸害羞的模样一直映入脑海,使得叶时归一直分神,思绪不知被带到了多久的从前。   顾之回来了。第二日就有人上门和红鸾聊天,虽说的是红绸缎绯布头的事,但明眼人一听就知晓这是好事将近。   昨日带头问话的小姑娘就撑在矮桌上扎着羊角辫看红鸾。   各种样式的布被摊开,铺在大桌子上。每一匹布的手感都像云一样柔软。   小姑娘看着布料在自己阿娘的手上传到另一个婶娘手上,好奇地跑了过去,抓住布料垂落在桌角的部分,天真无邪地问:“到时候,我可以当牵引鸾姐姐手的小红娘吗?”   小姑娘的阿娘一把捂住她的嘴,嗔怪道:“就你脸皮厚。”   红雀一族的小红娘,向来都是新嫁娘开口指定的,小姑娘这当众一开口还是头一遭。   红鸾笑笑,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两眼弯弯地问:“阿紫想当小红娘?”   小姑娘扭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阿娘,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离得最近的一个婶子伸手拍了拍阿紫的羊角辫,打趣她说:“小阿紫以后出嫁了,想让谁当你的小红娘呢?”   小姑娘想也不想地应:“当然是鸾姐姐咯。”   几个婶子笑出了眼泪,指着阿紫“你啊你”地说了好几声。   最先开口的那个婶子擦了擦眼尾沁出的眼泪又问了一个问题:“你鸾姐姐到时候都成亲了,还怎么做你的小红娘?”   “对吼。”阿紫对了对手指失落地低下头。   红鸾温声哄她:“我的小红娘怎么不开心了?”   “小,小红娘?”阿紫兴奋地抬起头,伸手比了比自己。   “嗯。”   阿紫扭过上半身,冲几步距离处的阿娘挥动了手臂:“阿娘,你听到了吗?鸾姐姐说我是她的小红娘。”   “阿娘听到了,过来,别累着你鸾姐姐。”妇人伸手接过阿紫以后又冲红鸾笑了笑,“顾之在门口呢,你快去吧,料子有婶子们帮你看呢。”   红鸾往外看了一眼,顾之确实就站在门外,几个婶子都善意地笑着,红鸾胡乱点了点头就往外跑去。   昨夜天光暗淡,叶时归看顾之其实没太看仔细。   这会他站在阳光下,莫说是神情就是他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确实是孟鹤轩的脸无疑。   他站在树下,见红鸾蹦蹦跳跳地跳下台阶便伸手去接。   红鸾扑在他的怀中,仰头时用发顶蹭了蹭顾之的下巴。被拘在体内的叶时归随着红鸾的动作,被动感受了一波来自长着孟鹤轩脸的人的一番温柔。   顾之抱着红鸾转了一圈,红鸾甜甜的笑声回荡在树屋四周。   拘在体内的叶时归也感觉自己被孟鹤轩抱着转了一圈。   他不知道被拘在顾之体内的孟鹤轩是何种感受,但应该不会太好才是,想象着孟鹤轩吃瘪黑脸的模样,叶时归就想笑。   小情侣可不知自己是别人的执念所化成的,更不知自己体内还拘着别人的魂魄。她们许久未见,在众人慈祥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海边。   她们在海边漫步。   红鸾换了身新衣服,特地打扮了一番,顾之昨日送的簪子就簪在脑袋上。   风从海边吹来,将两人的裙摆吹成团团浪花,红黑的裙摆搅合在一起,难舍安分,就像是老天都在说这对璧人是如此的相配。   她们的话不是很多,大多数是顾之说,红鸾听。   红鸾依旧赤着脚丫子,红裙翻飞时就能看到玲珑小巧的胖指头。   她听顾之讲在外面的经历。   听他讲外面的人不能像她们一样变成鸟,不会飞,她们很脆弱,生病短暂不过短短百年不到。但她们聪慧灵巧,什么东西到了手上都能玩出花。她们还擅长烹饪,煮出的美食能香飘一条街。   红鸾十分没有骨气地吞了吞唾沫,眼里闪闪发光,她拽住顾之的衣袖满是期待地问:“比叔公煮的还好吃吗?”   顾之停下脚步揉了她的脑袋说:“对的,比叔公煮的还要好吃。”   闻言红鸾的眼睛更亮了。   顾之伸手揉了揉红鸾的脑袋,眼里盛满了深情:“等我们成亲了。我就带你去外面走走。”   她们一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雌鸟没成亲前不能离岛。   听顾之这么一说,红鸾也顾不得女子的娇羞,欢快地围着顾之跑了一圈。   风将她的鬓发吹乱,顾之伸手拦下她,给她理了理发,再将有些斜的发簪重新簪住。   顾之靠得很近,他身上的淡香随着他的靠近不断扑入鼻腔,红鸾的呼吸都快要断了。   “别动。”顾之扶住她的脑袋说,声音从上往下,热气几乎要擦过耳朵。   红鸾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到了嗓子眼,被迫拘在体内的叶时归也不妨多让。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顾之轻轻放开托着红鸾脑袋防止她乱动的那只手,然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红鸾双颊带粉,媚眼如丝,微抬头含羞带怯地看了顾之一眼。   刚拉开一丝的距离又缩了回去,并且越来越短。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仿佛能听到两颗即将撞在一起的胸膛发出“咚咚咚”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声。   眼见顾之的脸越来越近,红鸾一不躲闪,二也不懂得要闭上眼睛。   叶时归看着孟鹤轩的俊脸靠近,脑袋上一排乌鸦飞过。   在这种满是暧昧的气氛下,有道突兀的声音在叶时归脑中响起。   “宿主大大……”   声音刚出现时有气无力,接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刺激的东西,声音陡然增大:“卧槽,宿主大大你速度这么快?这就拿下男主了???” 第16章 仙人   吻没有落下来,擦着耳尖落在了发丝上。   顾之拥住红鸾,对着她的耳尖轻轻发出一声喟叹。两人皆无心动作,只拥着立在沙滩上。   红鸾的心跳并没有因为顾之的动作停止而恢复平静,反而越跳越快。   被迫同样感受一番的叶时归克制着不去在意心跳,默默问系统:“这个幻境怎么回事?”   系统的声音又渐渐有气无力了起来,说句话都稍显困难。   “这里对我的压制比较厉害,我有的时间不多,所以宿主大大先听我说完。”   系统说完沉默了一会,在叶时归以为系统又消失时它再次出声:“系统大大应该也有所猜测,这里的幻境对宿主大大的精神和躯体都没有实质性伤害,甚至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宿主大大只需要等待剧情走完就可离开幻境。但是依照宿主大大的能力,这幻境走到后期应该就困不住宿主大大,到时宿主大大可选择自行破开幻境,强行结束剧情。”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等它说完最后一句,叶时归毫不犹豫地将心中疑惑抛出:“顾之怎么长了一张孟鹤轩的脸?我照过镜子,我附身的这个躯体的脸是她自己的。”   问题抛出有一会也没得到回应,叶时归本以为系统不会回答,结果就听系统极度虚弱地应:“在幻境中,进入幻境的人看到的是现实中的脸。所以宿主大大看顾之是男主的脸,同理……”   后面的声音渐渐模糊,系统受压制太大,直接昏睡了过去。但叶时归明白系统最后要说的那句话。   同理,孟鹤轩看红鸾时看到的会是自己的脸。   想到这,叶时归不由得勾了勾唇,心情大好。   大概会呕死吧。   海风温柔地将两人的衣角缠绕在一起,顾之渐渐松开了红鸾,顺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碎发。   就剩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往后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相处,做任何亲密又过分的事。   即便如此,他还是逾矩地抓住了红鸾的一小截指尖。   红鸾撇过头,脸上浮起一团红晕,倒是没有抽手拒绝。   顾之压了压上翘的嘴角,从握住指尖一点点转成了手指环扣。   他们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海水随着风一点点侵入沙滩,离两人还有半步距离又退了回去。   海鸟在头顶上盘旋,白色的翅膀有力地回转滑行。海里有鱼跃出水面,波光粼粼,漂亮的尾巴甩出点点细碎珠花。   是如此的安谧美好。   他们又开始恢复了交谈,顾之的话少了一些,时不时还会磕巴上一两句。   他一磕巴,红鸾就浅浅地露出一个笑,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整个星辰大海。红鸾一笑,顾之就更磕巴了,一句话甚至还会说得颠三倒四。   等他说完一长串话,红鸾动了动两人勾在一起的尾指,在顾之视线对过来前红着脸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喜欢大红色,还是浅一些的红?”   顾之分不清红色有几种,他一个大男人,红色的布料除了深红就是浅红,总归都是红。但这会他却是停下脚步,盯着那双盛了星辰大海的眸子郑重地说:“要深深的红,鸾儿穿深深的红好看。”   红鸾往前一凑,两人的小拇指还紧紧勾着,她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顾之胸膛,狡黠地问:“那穿其他就不好看了吗?”   她凑得那般近,以至于顾之的瞳孔里只装得下红鸾的面庞,他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都……都好看,鸾儿穿什么都好看。”   红鸾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尾音拉长“哦”了一声接着问:“那是深深的红好看,还是浅浅的红好看。”   “都好看,但是那天还是要深深的红最好看。”顾之应。   红鸾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将问题结束,微微有些愣住,她落在顾之胸膛上的那只手很快被人小心地抓起。   手一路被拉起,直到一个柔软的吻落在手背上,红鸾才红着脸将手收回。   叶时归拘在里头,看戏看得十分开心。只想着说看到了孟鹤轩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他的表情十分有趣,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落在孟鹤轩眼中又是如何一番景象。   等红鸾和顾之在海边徘徊了好几圈,最后再慢悠悠回到小树屋时,几个婶娘已经将做新衣的布料选好。   是很深很深的红,像是春末刚刚绽放的玫瑰花,又像是夏初刚饮饱甘雨的芍药。   红鸾喜欢那个颜色,就像是顾之喜欢穿上红嫁衣的红鸾那般喜欢。   红鸾怀抱着红布料看着树屋外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开心地笑了。   几个婶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眼里心里都是欢喜。   岛上已经很久没有筹备喜事。   接下来的几日,红鸾要么和顾之四处逛逛,要么就看看新衣的进度。   她们没有新衣要新妇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规定,因而接下来的时日红鸾玩得十分开心,而被困在她体内的叶时归也很开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时归明白差不多到了变故出现的时候,那个隐约浮现的契机或许就是仙人的到来。   红鸾没有将叔公所说的仙人放在心上,她没见过仙人,对于仙人的传闻虽然好奇,但和自己的小情郎比,仙人那是同自己毫不相关的一堆人。   她每日幸福又快乐。   顾之每天来见她都会带来一些小惊喜,有时候是一束好看的鲜花,有时候是几枚漂亮的果子。顾之用如白玉一般漂亮的手指给她剥去果子的外皮,然后将水分十足的果肉喂到她嘴边。   有时是酸甜的,有时是纯甜的。红鸾的眉眼被这些小东西给养得更加的出挑,每日里阿紫见了她都要笑眯眯地打趣上一句:“有顾之哥哥在,姐姐那是一天比一天甜。”   说话时眼里露出的狡黠带着一分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揶揄和懵懂。   叶时归这些天感受着不属于他的七情六欲,对这个岛屿和岛上的人充满了浓浓的眷爱,对于小姑娘则更是打心眼里的温柔和喜欢。   他仿佛真的是红鸾,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这里是他的家,这些人是他的亲人,长着孟鹤轩脸的顾之就是他的爱人。   连他都会产生这种错觉,可见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但叶时归却乐在其中,甚至不去刻意控制情感和思绪的发散与接收。   时间缓缓,很快就到了月末,离仙人降临就剩短短五六日。   大家忙了起来,纷纷准备迎接仙人。   这一日下了场大雨,这是叶时归来到幻境中经历的第二场大雨。   第一次雨落时,顾之回来了。   这一次雨落,顾之就站在门口陪红鸾听雨。   他用树藤做了一个很大的吊椅,能容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但这会他只立在藤椅旁并未同红鸾一起坐着听雨。   红鸾双手抓着藤椅的一端,脑袋依靠在藤蔓上,双脚离地面有一小段距离,开心地晃着。   不远处的叔公拿着伞和一群年轻小伙子护送迎接仙人用的一批刚出炉的琉璃杯盏。   “叔公说仙人最喜欢我们红雀一族,每每来临都会带上许多我们没见过的稀奇玩意,然后同大伙饮上一场,再开开心心小住几日。但这几百年,我从未见过仙人,原本以为这些只是大人之间口口相传的故事,不想竟然是真的。”   她伸出手接了一手的薄雨,幽幽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好事,但这雨一下我就没来由的心慌。”   顾之揽过她的肩头轻声安慰:“小鸾儿别胡思乱想,万事还有我呢。”   红鸾低低“嗯”了一声,脑袋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   他们依偎着说起了悄悄话,在顾之有意地引导下红鸾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才彻底消散。   仙人要来,接下来的几天都显得特别忙碌。   又是搭建台子,又是封酒取花。   红雀一族有一种很独特的酒水,用四时之花和雨露共酿而成,只需要短短七八天就能饮用。   三十六种形态各异的鲜花花蕊用冬雪浸泡,二十四种绯色花朵取花瓣用秋天露水捣成糊糊,十二种完整的十二色鲜花用无根之水洗净,然后将几种准备好的花和四时雨水密封浸泡。待开封之日,香气浓郁仿佛让人一瞬历四时。   屋檐下的铃铛叮当叮当仿佛在给人伴奏。   酒酿好了,一坛一坛垒在一起。   台子搭好了,雕刻的游鱼云纹精细逼真犹如活物。   迎接仙人的云裘织好了,白如冬雪,暖如夏阳。   孩童脸上满是要见到仙人的激动,时不时有奶娃娃伸手挠挠母亲的手心,紧张又小心地询问:“啊娘,啊娘,仙人会喜欢我吗?”   被挠了手心的妇人会耐心地摸摸娃娃的脑袋柔声哄她:“当然啦,咱们宝贝这么乖,仙人会喜欢的。”   得了满意回复的奶娃娃低下头理理衣角,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然后没过多久再次挠挠妇人手心重复一样的问题。   他们对仙人的喜悦发自内心,刻在骨子中,随着血脉代代相传,任凭时间流转都不能轻易将其磨灭。因为世代口口相传,是生来就带来的友好欢喜。   日升日落,很快就到了仙人降临的那一天。   天还没亮的时候大家就换上了新的云裘,站在最大的一棵树下等待仙人的降临。   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辉将大海照得波光粼粼。   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仙人的降临,等待着心中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有道声音从人群中惊喜地响起看,仙人,是仙人。 第17章 温泉   发光的海水映照着霞云,有人从遥远的天边往岛上飞来。   她们穿着白衣,脚踩飞剑,身姿如松如梅,端是一副天人之姿。还没靠近,岛上的人就感受到了她们的不同,那种缥缈的,虚幻的,不真实的美使得她们不自觉地想要低头臣服。   别人如何感受叶时归不懂,但红鸾的感受瞬间就让他明白了为何会想要臣服。修仙者有意放出的威压,哪里是她们这些心思单纯没有任何修为的小鸟雀所能抵抗的?   她们一出现,直接就撕开了传闻中美好的假象。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一群推崇者有意识地施加威压,从而获取什么,打一开始就不算什么良善。   叶时归的猜测是准确的,他的感知并未出现任何问题。   随着她们的靠近,能发现带头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青年一身素白衣裙,神色比身后那群人要冷淡几分,也更好看上几分,颇有几分仙人飘渺疏离的气质。   他淡然地瞥了一眼众人,对于出口恭敬迎接的叔公也只略微颔首。   一群人从她们中间飘然而过,衣袖轻盈得不沾染一丝属于岛上的尘埃。   等她们走远了,几个奶娃娃转身一把抱住自己娘亲的大腿,不大高兴地想:“原来仙人是这样的,和爷爷说的完全不一样,冷冰冰的,好吓人。”   原本与仙人共饮是不分身份年龄,但就是这个会面让聪慧的老者当下就改变了主意。   仙人几百年不曾降临,有变故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可笑又弱小的生灵到这时候还在为仙人的态度找借口。   红鸾身为一个尾羽都没长成的小丫头,和仙人共饮这事自然轮不到她。她这会无事,却也碍于仙人在岛不能肆意地玩耍。而顾之则被叔公喊去帮忙,红鸾瞬间就觉得闲了下来。   她靠坐在软塌上看着窗檐下的蓝天白云和海鸟,远处的山之一角就落在了少女的眼帘中,皎洁的眼中流光一闪,少女突然就来了兴趣。   她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裙,脑袋上用了一根紫檀木雕花云纹木簪随意挽了个鬓。收拾齐整以后就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山脚下。   路过招待的台子不远处时红鸾小心瞟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就是那个脸色冷淡的少年。他冰冷得不像一个活物,没有正常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少年手里捏着酒杯,单手支着脑袋,神色淡淡,许是感觉到有人看向他,他微微抬头视线就扫了过来。   红鸾反应十分快,直接躲到了一旁的树后,然后往底下一跃,绕过台子直接就到了山脚。   她哼着轻快的调子在山里走了一圈,采了不少果子和鲜花后才回到了树屋。   顾之就在门口等她,红鸾之前的举动全落在了他眼中,见小姑娘去了后山倒也不急,手里事情忙好以后就回来等着她。   满满当当的篮子被解下,红鸾在篮子里掏了掏,掏出一颗漂亮的果子用衣摆擦了擦喂到了顾之嘴边。   “我记得这果子你最爱吃了,我费了好大劲才采到,你尝尝。”瞳孔里印出男人的面容,嘴角弯弯,最是会撒娇。   顾之张口叼走果子,唇碰到心上人指尖的时候轻轻擦了擦。女孩子的手软,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他心跳如鼓,却面不改色地将果子携入口里。   红鸾红着脸将手收回,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甜的,和你一样。”他越来越会说情话,嘴像是在蜜糖罐子里泡过一般,一天比一天甜。   “腾”的一下,红鸾的脸就像是傍晚的云霞烧了起来。   “仙人已经走了,去走走?”顾之撇开眼,有些不自在地问。   姑娘红艳艳的面庞就在眼前,心里的火不说一些什么就要满得从眼里冒出。   听到这句话,叶时归怔愣了一瞬。   仙人走了?   这么快?且这么平静,完全不合理。   难道意外是发生在两个月以后?   叶时归猜测,他不信这个幻境只是普通执念。若是普通执念就不该生成幻境,若是执念不深,也不该这么久了还没消散。   仙人久不经岛屿,今年来了。古籍记载岛屿毁于天灾,不久后仙人分崩离析。脑子清楚一点的人也能明白其中蹊跷。   既然契机不是这时候,那必然就是红鸾成年之时。   海水欢腾着,红鸾好奇询问:“仙人都说些什么了?”   “说我们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说这里的果子和酒水仍然是记忆中的味道。她们给叔公带了不少礼物,说是送给大家的见面礼。”   红鸾好奇地转到顾之身前,张开手比划:“很多礼物吗?”   顾之点了点头:“很多很多。”   “咦,不愧是仙人,先前见她们都是双手空空,居然能一下子变出许多东西吗?”红鸾来了兴趣,眼尾眉梢流露出的风情恍了人的瞳孔。   “傻丫头。”顾之伸手揉了揉红鸾毛茸茸的脑袋,伸手将人拉回了身边。   “仙人有说什么时候再来吗?”她偏过头,好奇地问。   “那倒没有,小鸾儿对仙人这么有兴趣吗?”   红鸾摇了摇头,呐呐道:“也没有,只是从前听大家说仙人如何如何,真正见到了……”她笑了笑,可爱地耸了耸肩,“可见传闻也就尔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快得令叶时归觉得那个契机就要来临。   这天红鸾和顾之外出归来准备沐浴,叶时归再一次眼前一黑。就在他以为又是一次不长不短的昏睡时,眼前居然亮堂了起来。   他落在烟雾缭绕的温泉水中,一头墨发就披在肩膀上自然落入水中,水里倒映出的容颜是他自己。   叶时归挑了挑眉,一时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展开。   他抬起手,右手掐住左手手腕上的软肉,用了几分力气,接着就倒抽一口凉气。   很好,会痛,果然是假的。   若是系统没有沉睡,定然会问他是如何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但这会系统不在,周遭安静得连水流波动声都能被耳朵捕捉。   叶时归靠回温泉崖壁上,眯着眼等待时间流逝。   水温暖暖,让人昏昏欲睡。   就在叶时归意识都要模糊时,有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叶时归身前,接着溅起了大片大片水花。   原本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眼里的杀意都快化为实质又在落入那人面庞上时瞬间消散。   孟鹤轩黑着一张脸,修为虽然被封,但刚刚那一瞬间的杀意实在是太明显,他没有错过。但对于现下处境他还有一些茫然,他瞥了一眼不着寸缕的叶时归,侧开脸闷不作声就往一旁游去。   倒是叶时归见来人是他,嘴角浮现丁点笑意,视线落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然后沁出几声细碎的笑:“身材不错。”   孟鹤轩动作一僵,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叶时归摊了摊手:“不知道。”   本来游走的人又游了回来。   叶时归作死地上下打量他:“啧,不害羞了?”   得亏系统还被封着,不然能被这人的口无遮拦给气死。   水雾缭绕,将两人的五官柔和了几分。孟鹤轩靠了过去,单手撑在温泉壁上,占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叶时归眼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时归露出一个你觉得呢的神情,闭口不应。   “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换了一个人。”孟鹤轩的手指点在叶时归喉结上,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从那天你醒来,我就知道你和我记忆里的那人重合不到一起,很神奇,我居然没看出一丝你被夺舍的痕迹。你既然有所图,所图为何?”   手指从喉结一点点往上,最后落在了叶时归下巴上,没等下一步动作,手指就被叶时归一口咬住。   温泉水雾更甚,一时间朦胧了一池春色。   孟鹤轩没料到这人来了这么一出,用力抽了抽,没能将手指拔出。   温柔的触感,齿贝即便落在肉上也不痛,甚至还带来了一股奇异的电流。   “你……”他恼怒。   “你。”另一道更坚定的声音盖过了孟鹤轩气愤的虚音。   “什么?”   叶时归慵懒地往后一靠,又恢复了不正经模样,笑眯眯地提问:“或者,你有没有考虑过是你从前的记忆出了问题。”   孟鹤轩衣袖下的手指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他拽住手心,深深看了叶时归一眼反驳:“一派胡言。”   “不上当啊,可惜。”嘴上说的可惜,神情依旧是一副不正经模样,任谁听了也只当他胡说八道。   柔软的衣衫落在温泉旁,叶时归的手指一勾将衣衫拖入水中,眨眼间就穿戴齐整上了岸。   孟鹤轩看臂弯一空,抬头见那可恨的人站在岸上冲自己笑。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叶时归的脚脖子,一个用力将人拖到了水下。   叶时归没设防,也没料到孟鹤轩会伸手去拖他,猝不及防被拖下水呛了几口水,最后一把抱住孟鹤轩腰身才缓了一口气狠狠咳了几声。   肉与肉的触碰,滚烫而让人战栗。   叶时归咳得厉害,动作自然也大。他只套了件薄衫,被水打湿就贴在身上,泉水温度让人体温上升,炙热又难受。   孟鹤轩没料到让叶时归吃瘪的动作最后害了自己,他僵硬地伸手去拨开腰上的手,结果叶时归和八爪鱼似的,瞬间抱得更紧了。   “松手。”他冷着声音命令。   “咳咳咳……咳咳咳,不……不松,咳咳咳,你害我呛水,咳咳咳,还有理了?”   “松开。”声音又冷了几分。   腰上的手更紧了,叶时归咳得更厉害了。仿佛在斥责他的冷酷无情。   青筋在额上暴起,孟鹤轩压制着杀气将人一把提溜起来半是警告半是威胁:“不想死得太难看就别一直挑战我的底线。”   咳嗽加氤氲的雾气,叶时归一张脸通红,眼里水雾缭绕,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了下去,直接滴到了温泉中,晕开了一圈圈水波。   “你……”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试炼地   叶时归难受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又回到了熟悉的树屋中。   果然是假的。   他这么地想,注意力很快被红鸾现下举动所吸引。   红鸾手里拿着一卷小说,十分入神地在阅读。小说讲的是大侠游历江湖碰上心爱姑娘,最后因为家族原因,最终没能相守的故事。   这卷小说是顾之在外边游历时特地给红鸾带回来的,据说外间的女子大多爱这样的故事,他花了点心思才抢到一本,里间内容却是没看过,若是看了这书大抵上也到不了红鸾手中。   据说是买书人见他一男子买书,当是给自家夫人买的,又见他老实,好心提醒说现在的小姐夫人最不喜欢有人先看了书中内容然后同自己透露。   顾之听进去了,没有检查,觉得不过一本书,也不至于能把人如何。   叶时归醒来的时候红鸾正看到少年侠士路见不平救下遭遇土匪的官家小姐,小姑娘水灵灵,长得分外好看,受了惊吓却也不哭不闹,她有着深闺小姐漂亮外貌和得体气质,还有那些娇弱小姐们所没有的冷静和胆气。   少侠对她有几分好感,却也仅限于好感,还没到要和姑娘逃离世俗眼光一起浪迹江湖的地步。他只是将姑娘安全送回,一没收姑娘家里人的谢礼,二也没给姑娘留下什么信物。   她们的交集本该仅限于此,往后江湖路远,无缘再见。   只是后来少侠经过江南,又碰到了那小姐。   彼时姑娘愁云满面,一个不注意就撞入少侠怀里。   原是家里父亲重病,寻便名医也毫无作用,听说江南这边的静缘庙灵验就前来参拜。   少侠自幼得隐世名医传授,一身医术乃活死人生白骨之效。他医治好小姐父亲,就此居在府邸偏院。   姑娘他爹同话本中的老爷不同,他对这江湖小子医治好自己的江湖小子颇为满意。   江湖小子长得顶高,生得一张俊俏的脸庞,又因在江湖游历多年,多了几分世家公子所没有的洒脱。同他交谈时,姑娘他爹发现这小子谈吐不俗,学识不仅不比世家公子浅还比他们多一份经历见识。又窥见自家女儿心思,颇有几分搭桥牵线的意思。   按照小甜文路数发展,应该是个各种甜甜甜的小话本,偏偏那老皇帝看中了那姑娘非要将其纳入后宫。   无兵无权,生死拿捏,族人上下百口性命,儿女情长同活生生的百条人相比不值一提。   妥妥大悲剧。   这种小说搁在现代早就没了市场,没想到现在人居然喜欢这个口味。   叶时归在心底轻啧了几声,也不过多点评。   距离红鸾成年的日子只剩半月不到。   按照习俗,新人成亲前得一起前往后山的堒虚洞历练,前后共九天整。历练所得完全靠两人之间的心意和了解,算是祖上对小辈的一种喜爱和祝福。   堒虚洞所在的后山平日里没人进去,山里长的许多药材和浆果都是族老们定期进入采摘。大伙将他们送到了山脚就没再一同进入,而是停留在原地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回走。   山里有会发光的植物,它们的叶子细长细长,一株只开一朵花。花有半个手掌大,周围一寸处漂浮着闪闪发光的花粉,不细看就像是一团云朵落入人间生根花芽。   山里还有一种结脸盆大果子的树,果皮是绿色的,成熟的果子会在底部裂开几道缝隙,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粉色的,像是棉絮一样的果肉。   也有不好看的花朵,黑漆漆仿佛路人赶路心急踩进泥塘带起的脏污落在花杆上,长得过分随意了些。   俩人走在树林中,红鸾一路蹦蹦跳跳心情极好。   她哼完一首完整的曲调,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顾之:“堒虚洞位置在哪?你方才问叔公了吗?”   顾之将视线从手上的羊皮卷里抽出,不大确定地说:“叔公给了地图,看上面的备注,应该是快到了。”   红鸾“哦”了一声,注意力又被周边的花草所吸引。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红鸾看着眼前第三次经过的那棵长了巨大果实的树,不确定地问:“这地方刚才是不是来过?”   顾之抬头看了眼那颗裂开的大果子,尴尬一笑:“好像是。”   红鸾沉默了一瞬,然后抽过羊皮卷低估:“我看看这地图怎么……”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空气凝滞。   叶时归看着那幅堪称鬼画符的地图,没憋住笑出了声。   那地图比三岁小儿的涂鸦还离谱。方才红鸾看顾之时,叶时归注意到他紧紧皱起的眉头,一开始以为是个不会看地图又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脸的逞强小伙,这会看到地图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莫说是顾之,就是来一个对这座山了如指掌的人,看到这图的一瞬间怕是都得怀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红鸾默默把图塞了回去,然后摸了摸鼻子说:“这图不看也罢。”说完伸手揪下一朵花,扬了扬提议,“就让老天决定吧,一会花头落在哪边就往哪边走。”   顾之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红鸾将花往上一抛,然后看它落地,接着抓起顾之的手往花头所在方向走去。   兴许是红鸾运气好,两人走了许久也没回到原地,不过可惜的是两人也没找到堒虚洞所在。   红雀一族生来就可避尘和辟谷,往日吃喝不过是一种享受,因而他们在山林里转了许久,倒也没什么生理上的需求。   一直到太阳落山,橘色的光晕透过密集的树叶落在青草上,两人也没找到试炼地入口。   红鸾蹲在地上扯着脚边的青草,略微有些泄气:“他们从前都是怎么找到试炼地的?也没听说试炼地入口如此难找。”   脚边的草地被揪秃了几块,少女问完话将手中的青草往嘴边一放,叼住以后双手一摊直接就往后仰去。   从她的视野看去,顾之离她就一拳头距离,他突然变得好高。   然后高壮的少年蹲下身,伸手将她嘴边的青草抽出,接着坐到她身旁柔声问:“小鸾儿是不是饿了?诺,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皮梨,用衣袖擦了擦递了过去。   红鸾双眼一亮,从地上坐了起来,抱过梨子啃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在口腔散开,少女眼里满满的崇拜:“你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顾之笑笑,想说没什么,手甚至还往怀里掏,想再取出点别的告诉她还有很多其他果子。   但红鸾直接将啃了一口的梨子送到他嘴边,笑弯了眼睫:“好甜,你尝尝。”   她递过来的时候没有太在意细节,因而啃过的地方就正对着顾之。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将头略微低了低,对着红鸾啃过的位置小小咬了一口,再抬头时嘴角旋起两个大大的酒窝:“果然很甜。”   红鸾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腕,视线很自然就落在了青皮梨上顾之咬的那口和自己咬的交叠在一起的位置,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脸上泛起一抹薄红。   叶时归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顾之的嘴唇是不是很软。   顾之在叶时归眼里就是孟鹤轩的模样,他顺着红鸾的念头,视线跟着红鸾的视线落在那人唇上。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有些热。   红鸾毕竟还未出阁,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顾之松开了她的手,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的话语自然出口:“别担心,有我在,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去找找。”   红鸾点了点头,对着顾之啃过的位置又咬了一口。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夜晚的山林并不是很安逸,顾之抱起红鸾直接就跳到了一棵树上。   树很高,斜伸出来的枝干比男人的大腿还粗一倍。   她俩靠坐在枝干上,视线往海边看去,正好能看到月亮仿佛从海水中一点点爬上来。   月亮其实就挂在天上,角度加上波动的海水才造就了这么一幅美景。   顾之的肩靠着大树主干,腿就自然落在枝干上,他抬手微用力将红鸾抱了起来直接就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用宽大的风衣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夜里寒凉,树高风大,一个不注意很容易着凉。   顾之抱着红鸾,整个人紧绷着,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到他有多紧张。   红鸾原本还有些僵硬,感受到底下那人比自己还僵硬紧张,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她自小就喜欢顾之,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们相互喜欢,克制守礼,这许多年做得最出格的就是上回擦过耳边未完成的亲吻和现下举动。   两人牵手的次数屈指可数,紧张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们第一次牵手是顾之父母去世的那一年。   那一年是顾之搬来岛上的第十年,顾之亲手将父母后事一点点处理,然后沉默了好多天。   他很乖,不哭又不闹。他很不乖,好几天没有合眼。   红鸾来看他的时候,顾之就坐在地上发呆。她走了过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没有说一个字。   少年回过神,伸手抓过落在头顶上的手,对视时眼里的难过像是翻卷的黑暗要将人吞没。   “小鸾儿,我没家了。”他垂着脑袋很平缓地说。   红鸾蹲下身,伸手托起他的脸看着他无神的瞳孔语气坚定:“小鸾儿在,顾之就不会没有家。”   少年的瞳孔被点亮,被黑暗包裹的心脏被久违的阳光刺入,被一点点温暖治愈。   她是他的光,是他的缺一不可,是他的得以苟活的一线生机。   他们的缘分上天注定,只要双方还在,两人就不会没有家。   红鸾在温暖的怀抱里睡熟。   但叶时归没有。视野一片漆黑,感受就更加明显。后背靠着的人暖暖的,搭在腰上的手有力却不用力。   也不知孟鹤轩睡了没有,毕竟现在是凡人躯体,不睡好像有点困难。   叶时归在脑中想。   可惜系统还在沉睡,不然还能问问它。   这是叶时归第一次觉得有个系统没什么不好。   他没睡,孟鹤轩难得也没有睡。   和叶时归不同,因为顾之没有睡,他还是能随着顾之的动作看周遭情况。   这会顾之盯着怀里的心上人看。   而孟鹤轩看到的就是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可这会他心情十分平和,眼里神色淡淡,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嫁衣二   到了半夜时候,有绿色的萤火从地上升起,在两人身前围着树干转圈圈。   顾之小心地将红鸾翻了个身,让她侧趴着以免萤火发出的亮光将她弄醒。   结果红鸾揉了揉眼睛,还是在他怀里醒了过来。   她有些睡迷糊了,直接整个人趴在顾之身上,然后双手撑在他胸口处微微抬起了脸。   四目相对之下,红鸾的意识还有些没清醒,她抬起一只手捏住顾之的脸皮扯了扯嘀嘀咕咕:“我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顾之压了压翘起来的嘴角,双手护着人以免她动作太大摔下去,接着温声解释:“没做梦,小鸾儿和我在山里。”   红鸾“哦”了一声,垂下脑袋摇了摇头消化信息。   萤火见两人醒着,飞舞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莹莹绿光将周遭景物照亮,红鸾低着头视线落在大树底下,突然就瞪大了双眼。   她拽了拽顾之衣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十分小心地说:“快看下面。”   树底下不知何时开了许多彩色花朵,拳头大的小人拿着花朵小篮筐欢快地将亮晶晶的粉末往花蕊中洒去。   漂亮的透明翅膀被光粉和各色花朵映照出不同的颜色,他们好像在唱歌,嘴巴张张合合看起来快乐极了。   念头刚起,红鸾就听到了歌声。   愉快的,喜悦的,带着奶娃娃独特的嗓音。   是一首她从来没听过的,但是一入耳朵就让人身心愉悦的歌谣。   曲调轻快易懂,她只听了几句就跟着小声哼了起来,声音婉转动听,带着少女不谙世事的纯真美好。   小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这棵大树上还有两个人在偷窥,依旧在欢快地唱着歌往花朵里洒亮晶晶的粉末。   粉末落入花朵里,很快就有一个更小一些的长着翅膀的漂亮奶娃娃从花朵中打着喷嚏挥舞着翅膀冲了出来。   亮晶晶的粉末随着他的动作洒下一条长长的毫无规律的线条。   花朵里飞出了许许多多打喷嚏的小精灵,那些晶粉搅合在一起,化成更为绚灿的光芒。   这么久了,红鸾第一次在岛上见到这样的小人儿。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惊动了他们眼前这美好的一幕就会被打破。   结果小人们都从花朵里出来以后,他们合力一起将漂亮的彩色花朵采了下来,再合力编织成两个相对他们而言有些过分巨大的花环。   小精灵们挨个亲吻花环上的鲜花,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花环托起飞升。   红鸾一把搂住顾之,给顾之递了个眼神后闭上眼睛装睡。   小精灵托着花环升起,落到了两人身边,接着合力将花环套在了两人头顶。   歌声自花环落下的一瞬间响起。   红鸾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她趴在顾之怀里,视线就那么撞入了一双带笑的瞳孔之中。   顾之先一步睁开了眼睛,在这美好如梦的景象下温柔地注视着红鸾。   红鸾的心跳仿佛漏了几秒,耳尖连带着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小精灵围着他两转圈圈,高歌的同时手也没有闲着。晶莹的粉末从她们手心里洒落,落在红鸾和顾之身上时化为阵阵暖流。   叶时归突然就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   说是有那么一个族群,只生得巴掌大,族里不论男女各个绝色,且没有老人,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就一直保持着同一副样貌。   这个族群就是花仙,仙之一字,分量多重可想而知。   据说被花仙祝福的有缘人,能一路走到最后。   叶时归看着眼前景象,一时茫然了起来。   若是记载为真,得到花仙祝福的红鸾和顾之走到了最后,那幻境执念和之前猜测就有很大偏离,甚至这个执念只是因她二人所起,并不属于她们之间任何一人。   按照常理来说,被吸入这种幻境,最先附身的定然就是执念来源之人,出错的概率近乎渺茫。   这一变故打得叶时归措手不及,险些想将先前猜测推翻。   但一想到古籍记载许是有出入,再结合族老们所说的历练,又将心中疑惑往下压了几分,然后心无旁骛地接着欣赏难得一见的奇景。   最后一把晶莹粉末消散时,几个小花仙排成一排转了几个圈圈,然后收了翅膀于空中往地下跌落。   红鸾下意识地起身就要去接住那些小花仙,却见树下又开出了一朵朵艳丽的花。花仙落在柔软的花朵中,花粉炸起将他们身上染了深浅不一的颜色。   小花仙轮流打起了喷嚏,一个接一个。   泛着绿光的萤火也从空中坠落,一点点没入花瓣中。小花仙们趴在柔软的花瓣上托着脸往上看了抱在一起的两人一眼,然后手一伸,可爱的将脸直接贴在了手臂和花瓣上。   五颜六色的花慢慢合拢,在光亮消失的前一瞬没入地下。   四周再次被黑暗笼罩,只有两人脑袋上的花冠还在发出微弱的光,像是黑暗中的星星,不是很明显,却很漂亮。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脸上时,红鸾醒了,叶时归也醒了。   叶时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像红鸾不知昨天那一幕是梦还是真,迷茫共享,起源不一。   她抬起头,看了顾之一眼。   昨夜那漂亮的花冠早已消失,红鸾抬起手摸了摸脑袋,空空如也,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是梦吗?好真实。”   “是真的。”顾之捏了捏她的脸颊,对上红鸾疑惑的目光时温柔地解释道,“我也看到了,所以是真的,小鸾儿不必沮丧。”   他大概有些明白考验、机遇、造化说的是什么了。   阳光一寸寸覆盖山林,鸟儿振翅腾空。   两人坐在一起看阳光渡到身上,然后起身一起下了大树。他们往树林深处走去,几只小松鼠从一旁的灌木林穿过,折腾出不小的动静。   醒来以后两人的手就没有再松开,他们在林中漫步,享受着山林的安宁和林中生物的注视打量。   他们在林子里待了七天,每天都有不小的收获。   离开林子的时候红鸾采了好大一束鲜花,做了两个花环套在自己和顾之头上。与他们相熟的小动物们跟在他们身后送他们到了山脚下。   越接近山脚可视度就越低,密集的树影将光线遮挡,阴凉伴随着灰扑扑笼罩一方天地。   距离山脚就剩几步距离时,那些小动物停下步伐,排排站立默默看着要出山林的两人。   走出最后一步时,眼前豁然开朗。红鸾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叔叔婶婶和娃娃们,笑着同她们挥手打了个招呼再转过身同身后的小动物们挥手告别。   大概,今后是没什么机会再进入这里。   阿紫一把挣脱她阿娘的手,往前跑了几步站在红鸾面前摊开手心将手里的一对红色玉扣露出。   “鸾姐姐,这玉扣我磨了好久才磨成一对,鸾姐姐喜欢吗?”   玉扣做工不是很好,依稀能看出是枚小红雀形状。红鸾将玉扣捞起,耳边听到的是阿紫她娘的嗔笑声这孩子。   玉扣入手微凉,表面并不是很平滑,红鸾勾起一枚挂在自己腰间,绯色的衣裙和玉扣几乎融为一体。接着她将另一枚挂到了顾之腰上。   顾之穿了件深色长衫,别条四指宽腰带,腰带上嵌有三颗蓝色宝石,看起来就很值钱。   挂好玉扣后,红鸾将脑袋上的花环取下戴在阿紫头上,接着揉了揉小丫头软乎乎的脸蛋夸道:“小阿紫是越来越好看了。”   小姑娘娇羞地回头看了一眼阿娘,然后转过身凑近红鸾用手掩住唇角喜滋滋地问:“鸾姐姐说真的吗?”   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大家都清清楚楚听到了她问的话,她阿娘掩住脸,一副没脸看模样,被手遮住的唇却是往上翘起的。   “当然,你鸾姐姐从来不骗人。”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更胜,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鸾姐姐在我心里第一好看。”   见她们说起来没完没了,她阿娘轻咳一声提醒:“阿紫,该让你鸾姐姐回去看看新衣了。”   “哦,对吼,差点把这事忘记了。”阿紫拍了拍额头,俏皮地冲红鸾吐了吐舌头,“鸾姐姐我们快回去试试新衣服吧,可好看,可适合鸾姐姐了。”   小丫头抓过红鸾的手,兴冲冲地往树屋赶。   “这丫头。”阿紫她娘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闺女倒是没有出声阻拦。   嫁衣是很深很深的红,边缘坠有红色流苏和金色的小铃铛。捧起嫁衣就能想象到出嫁那日一步一响的热闹情景。   袖口用金线绣了几片细小的银杏和蝴蝶,裙摆用亮金绯色丝线绣了大片大片的芍药花瓣,裙摆设计也是层层叠叠的花瓣状态,只一眼就能清楚知道这条裙子到底花费了多少心血。   披帛是纯色的,两端做花瓣式处理,在最尾端处挂了三个坠在一起的金色小铃铛。   男款那件就简单许多,但袖子也做了同样的设计和处理,一眼就能看出是配套的。   红鸾很喜欢,看到衣服的一瞬间就移不开眼睛。   阿紫和小大人似的捂着嘴偷笑:“鸾姐姐是不是迫不及待想穿上试试。”   话刚出口就被她阿娘一把扯进怀里捂住了嘴:“这孩子,胡说八道习惯了。大家眼光是真好,小鸾儿穿上指定好看。”   红鸾红着脸没应话。   说实话,她确实恨不得今天就是成年那日。 第20章 变故   成亲前三天新人不能见面。   时间就难熬起来了。   岛上的小丫头这几日就充当两人的跑腿。早上是一束漂亮的花束,下午是一盒精致的糕点,晚上就是一封笔迹未干的书信。   顾之不会说好听话,每日送过来的书信上就寥寥几句话,有时是今天的星星很亮,小鸾儿抬头看看。   有时是今天去了一趟后山,山里开了不少紫色的花,过几日带小鸾儿去看看。   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鸾儿紧张吗?我有点紧张。   他不说多想她,只说天如何,花如何,自己如何。没有一句说想她,却又处处想她。   红鸾睡前都会将书信反反复复看好几回,不过短短数十字内容,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信纸被小心地贴放在心口位置,时不时拿出来瞟上一眼,唇角在打看到书信那眼就没平复过。   她扑在柔软的被褥里,双手抓着书信的两角妥帖地偎在胸口,然后在床上左边滚两圈右边滚两圈,瞅一眼内容,再滚几圈。   顾之紧张,红鸾也紧张,红鸾紧张,完全接收情绪的叶时归也紧张。   至于孟鹤轩,叶时觉得他应该是不大高兴的。   若是后日不出意外,这两人真能拜堂,估计出了幻境就是自己的死期。   想到此处,心里的紧张感顿时减轻不少,且他清楚,这亲是结不成的,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必然会出事。   叶时归的直觉没有出错,第二日一早,就有几个仙人早早来到岛上。   她们站在海岛边,阳光从海平面升起,巨大的日晕映照海水,将她们衬托得更加出尘。   族老们恭敬地迎上去,带头的是个冷面女子,她将佩剑横在身前阻止了他们的靠近。虽不明白月前还送了他们许多东西的仙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不可接近,但为首的族老依旧恭敬地开口询问:“仙人此番前来可是有事交代?”   为首女子动了动胳膊,一根木簪从袖中滑落,她的视线从众人面前一一划过,最后又落回问话那人脸上,神色冷淡地说:“天有预言,这枚簪子的主人是未来宗主夫人,我们特来迎接。”   是根很普通的紫檀木雕云纹木簪。   问话的族老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如初,他讨好地询问仙人:“是不是弄错了?”   原本就冰冷的女子周身气泽越发冷冽,她轻飘飘瞥了族老一眼,冷哼声自胸腹发出。   众人立时就觉得呼吸不顺畅,胸腹一阵绞痛,冷汗直接就从额头滑落。   “弄错?”   族老扛着威压,闷声应答:“仙人不知,我们岛上的族人极少出岛,岛上不曾有过这种树木,这种簪子就更不曾见过。宗主夫人这身份,着实诱惑,若是有小辈没忍住诱惑,欺骗了仙人,这不是就耽搁了寻找夫人的时间。仙人你说是也不是?”   这番话直接就将岛上人全摘了出去,又将还未发生的罪过揽在了身上。听起来像是在为仙人分忧,实际上真实目的是为什么,怕是不仔细去想就会被忽悠过去。这事做得颇有几分冒险之意。   那女子玩味地看着族老,手里的木簪在指尖灵巧转动:“你说诱惑?”   没等族老回答,又自问自答道:“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   族老一口气松了一半,又听那女子轻笑一声:“这簪子认主,倒是颇让您老担忧了。”   说罢手一动,簪子就像是一柄被搭在满弓上飞射而出的箭矢,目的明确直指红鸾树屋。   一道如松身影快速走到门前,那势如破竹的簪在半空中停滞一瞬,接着直接往顾之脑袋插去,长簪入鬓发,只留下雕花云纹部分。   仙人傻眼了,众人傻眼了,顾之神色自然地伸手将木簪拔下,看了眼远处的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双手上托将簪子递了上去。   那女子眉头紧锁,并不伸手去接那木簪,而是上下打量了顾之一眼,迟疑道:“这木簪,你的?”   顾之低着头,冷静应答:“不是。”   “奇也怪哉。”她叹了一句,接着问,“你方才为何出现在门前?”   问题一出,几人又纷纷背冒冷汗。   “岛上规矩,成亲前三日新人不能碰面。我看族老和婶婆们都聚集在此处,就想偷偷同我夫人说句悄悄话。运气不太好,时机没选对,冲撞了仙人。”他不卑不亢地说完,脑袋往边上快速瞥了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场面陷入久久的安静,许久以后,那女子伸手拿起发簪,然后不知从哪拿出一株金色的芍药花放在顾之手上,神情缓和了几分:“这是贺礼,提前恭喜小友抱得美人归。”   她转过身看向先前搭话的族老,从怀里拿出一个储物袋:“事情紧急,言语多有得罪,这是赔礼。”   说着得罪,语气和神态是一分也看不出做错了的意思。   族老也没拿乔,恭敬地接过储物袋,客套了一番后将几名仙人送走。   那名女子在离开岛屿前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之前和自己搭话的族老一把扯住那男子的耳朵说教。   她们修仙者耳朵灵,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族老生气的教训声你小子,忍过今日就好了,怎么还偷偷摸摸趁我们不备做这事,还好仙人出手,不然就让你小子坏了规矩。   那男子捂着耳朵一边赔笑,一边喊着疼让族老手上轻一点,耳朵快被揪断了。   那场面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她收回视线,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   明日么,嗤。   等仙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方才还教训人的族老立马泄了一口气,背后的衣襟早就被冷汗浸湿,被风一吹贴在身上就格外的难受。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明日一过就好了,仙人被忽悠了过去,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虽不知为何仙人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也不知红鸾怎么就成了天定的宗主夫人。但他们清楚,红鸾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不能拿她的幸福开玩笑,既然瞒过去了,那便过去了。   红雀一族,成亲后就会经历一次脱胎换骨,那根簪子,只要没有重新认回,自然就会变成无主之物。   他们的算盘打得十分好,甚至连老天都仿佛在帮他们。   仙人走后就下起了一场暴雨,这是叶时归在幻境中碰到的第三场大雨,比前两场都要大上不少,且时不时伴随一道骇人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鸣。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不是很太平。   天刚蒙蒙亮,红鸾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光着脚丫子走到窗边,脚上的铃铛再一次发出叮铃声响。   推开窗,映入眼帘的正是两月前为首的仙人。   他手里拿着根木簪,见窗户被推开,扬首露出一个笑容,接着将木簪簪入红鸾鬓发中。   “你有两个选择。”他盯着红鸾的双眼,眉目还算温柔,说出的话语却比寒冰还要冷,“自愿和我走,或者看着他们死,然后被迫和我走。”   “为什么是我?”   少年像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愣神一瞬接着笑了:“很好,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想知道原因?”   红鸾点了点头。   少年也不卖关子,直接将理由抛出:“你骨子很好,适合助我修炼。你只要乖乖听话,帮我完成大事,我不会亏待这里的人。”   红鸾敛眸沉思,少年也不急,他的目光落在树屋四周,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很喜欢这里。   再过一会,天就该亮了。这会还没人出来,红鸾心底知晓是眼前少年动了手脚,她难过地耷拉下眉毛,开口提了个要求:“今天是我成年之日,也是我成亲的日子,我能不能拜堂以后再和你走?”   原本一件让人羡慕的亲事,现在从口中说出反而滑稽可笑起来。红鸾心知这人不会答应,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实在是太难受太难受了,不说出来就无法排解挤压在胸口的难过情绪。   上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玩笑,玩笑的结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可以。”   “可以。”他好像注意到了红鸾的惊讶,又重复了一句。   红鸾被这句可以整蒙了,同样蒙圈的还有叶时归。   原本他以为这就是一个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结果被第三个人横刀夺爱而不得不各种虐身虐心的故事。结果这第三人居然轻飘飘说可以,这走向着实把他看迷糊了。   “今晚戌时我来接你。”他说完直接消失在红鸾眼中。   周围终于有了动静,小阿紫兴奋地推开窗和红鸾打招呼,唇瓣张张合合,无声地说:“鸾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红鸾努力平复了情绪,对阿紫露出一抹笑,也像她一样无声回话:“你今天也很可爱。”   叶时归的思绪一直停留在刚刚到问题上,他这会倒是挺想系统能有用一点,告诉他这个幻境背后的整体故事。   一直到红鸾的喜服被端上来,叶时归才回过神,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拜拜拜……拜堂?那不就等于自己和孟鹤轩…… 第21章 拜堂   嫁衣里三层外三层,十分的繁琐,但意外的不是很重。   几个婶娘给她穿好嫁衣,又将乌黑亮丽的头发盘成大发鬓,接着就是漫长的上妆过程。红鸾底子好,都不需要涂太多脂粉。岛上有种胭脂花,用它做出来的脂粉又香又服帖,姑娘们最喜欢将她点在眼尾或者眉间,画芍药,画牡丹,都是最合适的。   手巧的婶娘在红鸾眼尾画了几瓣细长的花瓣,染白的脂粉在最边缘处勾勒出细长的边缘。红鸾对着镜子看了半晌,十分满意。   繁重的凤冠不比嫁衣,压下去的一瞬间是真的重。   她们一族并不盛行红盖头,更喜团扇遮面,意味着团团圆圆,和美欢乐。   折腾一番就到了出门时间,顾之在一群奶娃娃和大人的簇拥下敲响了树屋的木门。   他今天穿了一身红,头发只用金玉冠一丝不苟地扎起,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繁琐装饰。   经过姑娘们重重考验,进了树屋以后,他站在屏风前,看着坐在床上用团扇遮脸只露出一双美目的心上人,一时之间竟然慌得不知要先抬哪只脚。   从叶时归的角度看,孟鹤轩的脸是真的完美无瑕。身为本书男主,能让一群人为之倾倒,容貌必定是要有的。   他那头长发被一丝不苟梳起,原本就浓厚的眉目没了碎发遮挡完美展现在人面前,端是剑眉星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脸上让人用脂粉在额头点了一点红,又在脸颊上用脂粉弯弯画了两道不大不小的红色弧线,明晃晃柔和了长相上带来的冷漠疏离。   叶时归怔愣片刻,想着说这人原来还可以有这样一幕。   凡事有好有坏,才不违背阴阳。   他见了孟鹤轩被强行展现出的另一面,自然也意味着出幻境后得承受这事带来的后果。   系统说惹恼了这人,药效不过短短三天的期效,大概没等拜堂幻境就会被这人打破。   在叶时归沉思的时候,顾之已经同手同脚走到了红鸾面前,他显得有些拘谨,视线落在红鸾手中的团扇扇柄上,红着脸说:“你今天真好看。”   众人大笑出声,红鸾心里一阵难过,只强行压弯眼尾反问:“往日不好看吗?”   “好看,每时每刻都好看。”他迅速解释,生怕晚了一息让心上人误会,他说完伸出手等待着心上人的回应,“走吧。”   红鸾将手轻轻放了上去,指尖被人珍重地握起,起身时顾之凑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道:“饿不饿?”   热气擦过耳尖,酥酥麻麻。   被脂粉挡住的脸还是有红晕泌出,她小声应他:“现在不饿,一会会饿。”   “那我晚点给你拿吃的。”   “好。”   两人牵手出了树屋,红色的华服在裙摆处勾勒出柔美的花。   昨日夜里大雨,今儿却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枝叶落在新人身上,华丽的凤冠折射出它的温暖。   红鸾直视太阳,被灼得双眼生疼,几欲落泪。   一旁的顾之见她状态不对,慌张问她:“小鸾儿是不是不舒服?”   红鸾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在笑,藏在团扇下的嘴角瘪着,难过得翘不起一丝幅度,她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我只是太高兴了,顾之。”她停下脚步,直视顾之双目,郑重地说,“嫁给你,我很高兴。”   说完这句话,她心底松了一口气,那些不好的念头和事件通通被喷薄欲出的爱意压下,她不想最后这点时间被浪费,如果往后再无机会,至少回想往日,全都是好的。   调整好心态,她呼出一口浊气,更加坚定道:“顾之,我爱你,很爱很爱。”   不需要含蓄,不需要别的词汇。遵从内心,把最热烈的一面展露,这样才能不留遗憾。   顾之耳朵红的滴血,嘴比脑子快多了,他回应:“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视线从眼瞳中映入,仿佛刻在了灵魂深处,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印记抹除。   两个人的对视,四个人心跳如鼓乱了呼吸。   等进了宗祠大门,小阿紫一身淡红长裙站到了红鸾身侧,她的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灯火会在礼成以后送入新人的新房,燃烧上整整七天七夜。   她们走进宗祠,在众人的祝福下跪地,族老拿着金色剪子剪下两人的一缕秀发,编成一条半个小指粗细的麻花,封入锦盒放在案台上接受祖宗和亲友祝福。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最后对着对方低头拜了一拜,过程并不是很繁琐。   今日大晴,流水桌绕着海边摆放了数百桌,岛上的没有哪个不来。   一群人见礼成,簇拥着新人回了新房。   来时吵吵闹闹,走的时候也不安静,顾之要同客人喝酒,他酒量不是太少,估计够呛。   等人都走空了,屋子里就剩红鸾一人,她坐在床上,手抓着柔软的被褥,那些被压下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如雨后春笋,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出。   一炷香时间后,吵闹声再次传来,房门被人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还有许多人被挡在门外嚷嚷着想要看看。   房门被紧紧赌注,外面的人笑骂着小气,没一会就散了。   又安静了下来,酒香一点点袭入鼻腔,红鸾举着团扇盯着背靠在门上傻笑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顾之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你先尝尝这个垫垫肚子。”   是几枚栗子糕。   红鸾捏起一块,往边上挪了挪,好奇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好久吗?”   “我怕你饿,多喝了两杯酒,跑回来了。好吃不?晚点我再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他说着伸手刮了刮红鸾嘴角的糕点碎屑,眉眼间满是柔情。   “好吃。”红鸾点点头。   吃完栗子糕,她伸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早上,我困了,你陪我睡一会。”   几个哈欠下去,眼泪就在眼眶打转转。   顾之将她头上的发冠取下,拧了条热毛巾给她净了脸。然后再将外衫叠放好,手一挥,树屋的光线瞬间昏暗。   他们拥抱在一起,红鸾的脑袋就靠在顾之胸口听她有力的心跳声。   四周好安静,安静得呼吸声都让人血液流淌的温度飙升。   “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红鸾从胳臂里抬起脑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她的一只手落在顾之胸膛上,碎发毛茸茸地擦过他的下颚,说话时的热气丁点不差地掠过锁骨。   顾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然后他张口哼唱了起来。   春日花开,我要带你去看春花,夏日雨落,我要陪你去泛舟,秋风将银杏吹黄,我要与你共食蜜果,冬雪皑皑,落得人间共白头。   落得人间共白头。   满满的爱意,蕴得人眼眶酸涩,难以承一滴眼泪的重量。   她在轻缓的歌声中睡熟过去,一双手紧紧搂着顾之的腰,生怕一松开就再也没机会拥有这份让人眷恋的温暖。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光线昏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红鸾动了动脑袋,就听顾之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醒了?要不要再睡会?”   红鸾摇了摇头,撒娇道:“我饿了,你给我煮吃的好不好。”   顾之笑了一声,宽厚的手掌抚过她的发顶,温柔道:“好,你躺着,我去给你做。”   说着就要起身,被红鸾一把按住。   “我也要去。”   他将人从怀里抱了起来,伸手刮了刮红鸾的鼻梁,宠溺道:“好。”   外头天色还早,来吃晚饭的人聚集在一处交谈着。偶尔有人余光瞥到两人,也只是点点头并不上前打搅。   顾之拉着人回到老树屋里,这里食材虽不多却也齐全,最主要的就是没人打搅。   见顾之伸手就要拿米,红鸾一把圈住他的臂弯撒娇:“我想吃你做的面条。”   顾之很少见红鸾这么撒娇,回首捏了捏她的鼻梁:“好,都依你。去边上坐着,我揉面团。”   “嗯嗯。”红鸾松开手,拖了把椅子就坐到了案板对面。   面粉和水和成团团,再拉长了沾面甩成细长的面条。面粉纷飞中,顾之俊俏的面庞不可避免地沾了粉。   等面条下锅,红鸾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对视之间,顾之抓住给自己擦脸的那只手,抿了抿唇想说话,结果抓在手心的柔荑被抽回,再拍拍他的胸膛说:“面条好了,再看就该糊了。”   话里带着一丝小促狭,俏皮又可爱。   捞起的面条放入碗中,浇汤水,再将炒好的嫩笋,香菇,虾仁一同放上。有红有绿,卖相倒还挺好看。   红鸾一口汤汁都没放过,吃饱以后又提要求让顾之背着自己走回去。   天已经黑了,月亮和星星在努力绽放自己的光芒。   她趴在顾之背上,抬头看了眼星星,接着低下头在顾之耳边亲了一口。顾之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其实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整个耳朵红得发烫。   回房后,熄灭了灯火后红鸾又央着让顾之讲故事。   顾之在脑子里找了找,给她说了一个从前不曾说过的故事,他讲得津津有味,勾人心神。   红鸾一开始还是老实地窝在他臂弯里听,听了一半直接将人掰正趴在他身上听。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炷香不到,红鸾听到自己开口说:“你闭上眼睛。”   顾之听话的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仿佛随时都要睁开。   温热的气息一点点靠近,顾之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耳根通红,落在床上的手也紧张地拽着被单。   柔软的唇落在脸颊上,缓缓挪到了耳根位置,她张口将顾之的耳垂含入口中,轻轻啃了两口,利用秘术直接将人给迷晕。   感受到原本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红鸾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将他把被角掖好,然后燃起灯坐在边上伸手一点点描摹他的眉眼,似要将这人一点点刻在心上。   时间缓缓就到戌时。 第22章 抢人   戌时一到,男子的身影就出现在房中,红鸾依依不舍地看了顾之一眼,起身走到那男子面前冷不丁又提了一个要求:“你是仙人,帮我把他们记忆中有关我的存在抹除。”   男子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鸾仰头面无表情地应:“因为你需要我的配合。”   “好,很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男子拍了拍手,面露赞赏,“我果然没有看错。”   一道淡蓝色流光从他手心飞出,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从窗户缝隙飞出在岛上空中心位置炸成晶莹的粉末。   “好了,走吧。”   红鸾回头看了眼顾之,缓慢踱到了阵法之中。   叶时归有些好奇后续剧情发展,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宿主大大。”   “这回能待多久?”   系统沉默片刻:“压制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消失了,因为我不是人,所以后续没有其他影响。”   听它这么说,叶时归直接就将连日疑惑抛出:“关于这个幻境的源头故事,你了解多少。”   虽知晓那个作者没有着笔描写,但这种身世背景,多少也该一笔带过才对。哪想系统出声问他:“宿主大大目前是走到了剧情哪一部分?被压制陷入沉睡时,后台自动补全了这一故事情节,因着有些长,宿主大大经历过的我就不再重复。”   学乖了不少,知晓叶时归讨厌啰嗦,懂得抛舍不必要部分。   叶时就淡定抛出二字:“拜堂。”   系统惊诧:“已经到这部分了吗?拜堂以后,其实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叶时归没有出声应它,于是系统理了理由于陷入昏睡太久而有些迷糊的脑袋接着说:“若夜君,也就是所谓的仙人头头,修炼的功法有缺,境界一直不得突破,他爹用命算了一卦,算到了红鸾头上。让红鸾修行,等她修为临近突破,再将她炼成人丹,服用后就可突破。”   叶时归“啧”了一声:“这种邪术不怕渡劫时直接被天雷劈成渣渣吗?”   系统没应话,接着说:“因为是人丹,不论出行都得带在身边,久而久之,若夜对红鸾起了心思,他想换另一个法子,留着红鸾当自己夫人。但红鸾心中只有顾之一人,宁死不肯,却也架不住若夜强娶。娶亲那日若夜甚至特地邀请了岛上众人,其中就有顾之。”   这故事着实狗血过头,叶时归忍不住猜测:“顾之有奇缘在身,如今早已今非昔比。见了红鸾,被修改的记忆回归,然后和那什么若夜打了起来,是不是?”   系统惊讶,夸赞道:“宿主大大,你好聪明哦。”   叶时归:泼天大狗血。   “我有个疑问。”   系统偏头:“嗯?宿主大大有什么问题?”   “如果剧情是这么走的,孟鹤轩怎么和红鸾走到了一起?强取豪夺?”叶时归说到最后四字时,眉头紧锁,眼眸中有抹狠厉快速掠过。   系统:“额,宿主大大怎么知道是红鸾而不是六百年前那只红雀?”   叶时归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回答这个愚蠢问题,接着又问:“你原先给我的信息和现在给的信息有所出入,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解释。”   系统:……   系统有一丝丝尴尬:“障海确实是这六百年才出现的,幻境不是那只红雀的,但目前我也不清楚是红鸾执念生成的幻境还是顾之执念生成的幻境。这个得宿主大大完成任务以后才能知晓,咳咳,信息有所出入是正常的。”   叶时归显然不好糊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系统慌忙摇头表决:“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对宿主有所隐瞒。”   “最好是这样,要是让我发现”后面的话没完全说出,威胁意味十足。   系统欲哭无泪,只好开口转移话题:“目前宿主大大已经能冲破幻境,宿主大大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留下来看看这些古籍上都不曾记载的事,也挺有趣。说起来,红鸾对顾之这份情谊,居然还顶不住男主光环?”   系统沉默。   叶时归接着说:“几万年啊,按理来说,没有飞升应该都作古了。和孟鹤轩在一起的红鸾是人是鬼?”   系统见瞒不下去,讪讪道:“是一抹记忆有缺的幽魂。”   “说说吧。”   “几万年前的修真界一直是一家独大,不少人对于被人压一头本就心有不愿。顾之和若夜的一场大战虽打得不分伯仲,但两人都伤了根本。红鸾同顾之走后,一心就扑顾之身上,原本有望突破的她最后选择和顾之一起老死。但她体质特殊,又一直被当人丹养着,几万年以后居然从沼泽中重生,和孟鹤轩搅合在了一起。至于古籍记载的仙人分崩离析一事,原本就有矛盾在,他二人之间的大战不过是将事情往前提了提。终究是件拿不上台面的事,起因又在红鸾身上,干脆就编造了那么一本记事,美化了所有人。”   沉默,很长很长一段沉默。   系统咽了咽口水,开口建议:“接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宿主大大还是早点离开幻境,完成任务要紧。”   他们讨论的功夫,红鸾已经跟随若夜上了天宫。   是搭建在一座飞岛上的宫殿,厚重的云层笼罩在宫殿下方,上面的人能透过云层看清底下,底下的人抬头只能看到厚重的云层。   宫殿是随着云层移动而移动的,想要定位它几乎没有可能。   宫殿比红鸾所在的岛屿还大,整个云层笼罩区域,堪比人间一个大国领土。   住在这上面的人在云层里御剑飞行,炼丹炸炉,或画符篆刻。红鸾跟在若夜身后,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   上了天阶,来到最顶上一层,脚下踩的是白云,有仙鹤在四周衔着花篮飞舞。   她被安置到了若夜的寝殿,入目金碧辉煌,十分奢侈。   人间是黑夜,顶上却不分昼夜,都是一种安详的,仙气飘飘的亮光,暖橘色的,像是落日余晖,又像是旭日东升。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修炼所需的资源每日都会有人送来,只要你配合,有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满足。这是改过的最适合你的修炼秘籍,储物袋里有三千修炼药材和五万灵石。储物袋无主,等你练气以后注入灵力,就可以直接使用。有需要摇这个金玲,我会立刻出现。”   秘籍,储物袋,金玲都交到红鸾手中。若夜看了她一眼,又追加一句:“只要不离开云中殿,你想去哪儿都行。”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目的,这些待遇实在是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其他东西。   叶时归看着走远的若夜吗,开口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大概是六百年的时候,修士之间多是修炼为主,特别是若夜,为了能完美化用人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打坐修炼。红鸾底子很好,六百年就达到了要求,比预期少了整整三百年。化丹得寻一处试炼地,两人在试炼地出了意外,红鸾顺手扯了他一把,然后就……”   “你觉得这设定合理?”   系统微顿:“合,合理啊。宿主大大是觉得哪里不合理吗?”   “红鸾救了若夜?”   “若夜在顾之身上下了血咒,他死了,顾之也玩完,但是顾之死了他不会受影响。这也是为什么红鸾这几百年明明有许多机会,却不曾对若夜下手的原因。”   叶时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下次,不该省略的地方不要瞎省略。”   系统有些为难。   什么是不该省略的?   “还有个问题,孟鹤轩现在什么情况?”   “可能是陷入昏迷,也有可能接着走剧情。”   若夜修改众人记忆时,压制着孟鹤轩的禁制渐渐松动,顾之沉睡了,他就在黑暗中沉默。   禁制松了也不全是好事,他渐渐感受到手脚无力。孟鹤轩不知道禁制的松动是因为顾之的剧情就到此为止还是因为若夜抹除记忆的缘故。   但他知晓叶时归定然没有破开封印,因为这幻境稳固得着实是没有一丝要破灭的迹象。   无力感从身到心,甚至于差点被一起拖入黑暗。   几日前那女子冰冷的声音从脑中浮现,带着刺骨的冷意这只簪子的主人是未来宗主夫人。   宗主夫人么?   幻境未破,红鸾被带走。   未来的宗主夫人啊。   困在她体内的叶时归呢?会像自己一样感同身受吗?   挺好的,所谓坏事做尽,必有恶报。   意识又模糊了起来,叶时归娇俏模样浮现在脑中,爱撒娇,会脸红,会……   擦过耳尖的唇软乎乎的,明明不是自己和那人的躯体,却仿佛闻到了那人身上的淡香。   顾之心跳如鼓,藏在顾之身体里的他呢?   叶时归坏事做尽,罪有应得。   可谁说他的报应得是别人经手?   巨大的灵力充斥全身,孟鹤轩操纵着顾之的身体,一柄巨剑闯上了云中殿,一脚踹开了若夜寝宫,单手持刀煞气冲天地盯着里头的若夜冷冷道:“把我的人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完结文《被退婚后我在恋综爆火了》求收藏呀~   甜心小可爱美人受x只对受温柔的冰山攻   这是宋祈寒最高兴的一天。   未婚夫当着众宾客的面当众悔婚,转身追爱自己的绿茶弟弟。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结果他扭头就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与一个素未闻面的男人一跃成为荧幕最热cp。   听闻消息不见其人的前未婚夫觉得丢了脸面,没搞清楚状况就巴巴跑来兴师问罪,结果看到宋祈寒和一个男人在车里拥吻。   那男人还该死的有点眼熟,像他得罪不起的小叔。   傅毅恒腿软了,定在原地不敢动作。   第二天一张照片冲上热搜。   #宋祈寒新欢#   #这是什么火葬场,新欢旧爱隔窗对望#   网友们沸腾了,纷纷猜测傅大少是不是后悔了,想挽回宋祈寒。   还有眼尖的网友发现,和宋祈寒拥吻的傅诗礼,侧颜与傅毅恒居然有那么四五分相似。   于是一条新的缺德字条上了热搜。   #盘点宋祈寒新欢旧爱的相似度,替身梗就在身边#   当晚蹲守的网友就看到傅诗礼发了一条微博宣示主权不好意思,白月光朱砂痣都是我。   小剧场   某次家宴,傅诗礼带着宋祈寒回老宅,正好撞到宋逸挽着傅毅恒从大门进来。   八目相对,宋逸气得要死,没等他发作就听男人冷冰冰道:“多大了,还这么没规矩?不知道喊人?”   傅毅恒不情不愿地朝宋祈寒喊了一声:“小叔叔。”   宋逸嘴一张也要跟着喊,就见男人冷冰冰的眼刀甩了过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喊我媳妇儿?”   阅读指南~ 第23章 摔倒   叶时归见若夜回来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下一秒大门就被寒光劈成两半。   看着那人的宣言,叶时归在脑海里询问系统:“你确定是六百年?”   “宿主大大,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系统在这种时刻还不忘卖个关子。   叶时就凉飕飕道:“废话越多,死的越惨。”   系统十分憋屈:好想换一个宿主。   “来的是孟鹤轩,因为剧情破坏严重,幻境里的人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系统目前也不知道。因为宿主大大目前是被困在红鸾体内,经此变故,红鸾主魂已经陷入昏睡。”   门口两人打得电光雷影,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对方斩在刀下。叶时归抬手揉了揉眉心,有点疲惫:“孟鹤轩修为怎么回事?”   “不知道。”系统应得干脆。   叶时归不想和这比鸡肋还没用的系统说话,素雪剑出现在手心,寒意从手心蔓延到指尖。   眼见叶时归视线冰冷,一副要上前干架模样,系统瑟瑟发抖,努力劝解:“宿主大大,目前剧情崩坏太严重,我觉得还是破开幻境比较好。你现在冲上去,保不准孟鹤轩误会,醒来直接就要了你的命。”   叶时归“哦”了一声坐了回去,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剑身,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修为恢复了?”   系统摇头:“应该没有,但是你若是惹急了他,估计回到现实中也就差不多了。”   见叶时归并没有将本命剑收起来的意思,系统小心翼翼地引导:“红鸾主魂陷入沉睡,宿主大大目前应该十分的虚弱无力。他们现在打得难解难分,定然没有注意到宿主大大。您先把剑收起来,然后靠着闭眼休息,等他们打斗结束,孟鹤轩定然会用最后的一点灵力打破幻境的。宿主大大到时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素雪剑缩成簪子大小在指尖打转转,叶时归玩味地笑笑:“你从前也是这么劝其他宿主的?”   系统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疑惑地“啊”了一声后解释:“宿主大大是我接手的第一任宿主。”   指尖动作一顿,素雪剑安静地停在指尖上。短短一瞬,又很快接着转动起来。   “你这样不行,容易坑死宿主,幸好先遇到我。”叶时归突然一副老好人模样,连带着眼里的都出现了一丝笑意。   系统内心已经是掀桌状态,它实在想不出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么一句话,但它不敢反驳,只尴尬地“哈哈”两声。   另一边的孟鹤轩正提着巨刀和若夜纠缠在一起。他其实不大会又这种重武,但手边能用的就这么一柄武器。好在那冲入体内的一股灵力足够,好巧不巧方才劈开门时,炸裂的碎片中朦胧看到这人要往叶时归床上走去。   那会的叶时归一身火红嫁衣,柔弱地靠在床边,见到自己时眼眸都亮了起来。   然后又是一股巨大的灵力冲入体内。   若是叶时归知晓他内心想法,一定会忍不住解释那抹亮光完全是因为震惊,和感动希望期待等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不要瞎想。   因着两股巨大的灵力,若夜又是在幻境中。两个实力大打折扣的人反而拿着武器火拼,并打得难解难分。   牌匾被一道刀锋劈碎,巨大的琉璃桂树被剑芒斩落。东边的云层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西边的云层高了两倍。   再打一会,云中殿直接能被这两人拆散大半。   眼见着就要分出胜负,叶时归将素雪剑一收,斜斜靠着床,不仅不虚弱,还显得十分有精神。   孟鹤轩单手提刀,一刀将若夜劈成两截,云雾从伤口处散出,一个呼吸间就散成与云中殿一样的云雾。毕竟只是幻境,怎么来就怎么去。   孟鹤轩手一翻收了刀走到叶时归面前,自上而下打量着他:“什么时候挣脱束缚的?”   系统生怕这人胡说八道激怒对方,结果叶时归抬头看向孟鹤轩,难得诚实:“在你一刀劈开大门的时候。”   “走不走?”他问。   “我浑身无力。”叶时归虚弱地往后又软了软,看向孟鹤轩的眼瞳里满是无辜。   红色的嫁衣还穿在身上,精致的妆容早被一条温热的毛巾擦拭干净,盘好的鬓发有些毛糙,一张白皙的脸在红色嫁衣的衬托和叶时归粗糙的演技下好像是有那么几分虚弱感。   孟鹤轩的眼珠子动了动,喉结上下滚了几下,他弯下身,凑到叶时归面前,冰冷的指腹刮过叶时归面庞。见他毫无反应,又拉开了些距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师尊现在这样挺好的。”   叶时归低头看了眼自己现下状态,问系统:“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变态?”   系统:我看你俩都挺变态。   难得聪明一回的系统并不应话,叶时归也不觉得系统能说什么好话,本来也没指望系统能回话。   孟鹤轩见他低头打量了自己几眼,难得沉默,心里觉得好笑。他弯下身,伸手把人抱了起来,掂了掂。   叶时归忍不住和系统说:“我和你打赌,这人记仇。”   系统还没想明白记什么仇,就听孟鹤轩有些刻薄地说:“师尊穿罗裙倒是有几分闺中小姐模样,同你这体重倒是相配。”手掌滑过腰线,点评,“腰无二两肉,不盈一握。”   系统风中凌乱,这两人说的话那是旁人能听的吗?   周围的景物开始虚虚实实,幻境已然要维持不住。叶时归将脑袋往孟鹤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闭上眼睛有些困倦地说:“我累了,没事别吵我。”   幻境彻底破碎,两人以灵魂体的姿态从幻境中走出,回归到躯体上时姿势依旧保持不变。   小雨依旧下着,淅淅沥沥。   两人被传送回一开始进入的地方,萤火飞舞,光影交错。   孟鹤轩单手搂着人,另一只手将油纸伞撑开平稳持着以免雨水淋湿衣袖。   雨水落在伞面上,噼啪噼啪声响将两道都有些频率过快的心跳声覆盖。萤火在水面乱飞,树叶被风刮落。处处都有声音,又处处安静,安静得没办法将孟鹤轩缠在一起的思绪给崩开。   时间仿佛被凝固,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十分漫长。   叶时归的脸颊贴在孟鹤轩腹部,呼吸带过的气流仿佛能透过布料游走全身。   雨水是冷的,呼吸的气是热的。孟鹤轩仿佛被人丢进了冰火交加地带,周边是冷的,身上是烫的。   叶时归好像已经睡熟,他不老实地蹭了蹭脑袋。随着他动作加深,孟鹤轩的脸越来越黑。   系统在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它没想到出了幻境以后,叶时归居然真的变得十分虚弱,就他目前这个状态,孟鹤轩有心就能要了他的命。   结果孟鹤轩只是黑着脸,给怀里人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系统震惊为什么一觉起来,我突然就看不明白这两人的操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叶时归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还畏寒地往孟鹤轩怀里钻。   系统看着孟鹤轩将人往胸前带了带,拥得更紧的手臂,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兄台好臂力。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又过半个时辰,叶时归终于醒了。   他在孟鹤轩怀里慵懒地蹭了蹭脑袋,因姿势问题,眼还没睁开就想先伸个懒腰。手才伸展一半,就被人掂了掂。   “不想掉下去,就老实一些。”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   叶时归脑子里的迷糊跑了大半,他缓缓将脑袋从有些硬的胸膛里撇出,然后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孟鹤轩的脸色着实不太好看,他甚至能瞧到那双眼睛深处暗藏的杀意。   叶时归登时闭上眼,在识海里问系统:“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个时辰。”   是个出乎意料的数字。他一开始只是演戏,结果出了幻境真就困倦得不行。还没来得及交代系统,意识就被拖入黑暗沉沉睡去。   叶时归顿了顿,又问:“他就一直抱着我?”   系统“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得到肯定回复,叶时归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闭着眼睛思考是装死呢,还是淡定地从孟鹤轩怀里出来,然后镇定地同他道谢。   一纠结,眉毛就锁在一起。   雨就在这时候停了,孟鹤轩收了伞,见怀里人眉毛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鬼使神差地出手帮他揉了揉。   指腹碰到眉毛上时,他的手顿了顿。手下是有些毛刺的手感,不算扎人。他镇定自若地揉了揉,将眉宇间的川字揉平,接着将人给放了下去。   叶时归猝不及防被人放开,眼睛还没睁开,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摔去。孟鹤轩下意识出手要去拉他,却见叶时归打滑的脚尖立定一个点,以点支撑,硬生生翻转了三百六十度靠借力稳住了身形。   孟鹤轩伸出的手停在原地,他瞥了眼同自己拉开几步距离的人,默默将手伸回板着脸问:“下一步怎么走?”   “沿着河接着往前,红雀应该就在那一堵墙后面。幻境已破,只要打开墙,应该就能找到。”   “应该?”孟鹤轩抬了抬下颚。   “是啊。”   叶时归捏了捏拳头,神色自然地从孟鹤轩身旁经过。   结果因为脑子里都在想方才孟鹤轩突然的揉眉和伸手动作,并没有注意到脚下斜露出地面的一块树根,直接就被绊得往前扑去。   因为有了刚刚的经验,孟鹤轩忍住下意识要去拉人的动作,并没有出手。   于是他眼睁睁看到叶时归摔在了柔软的,积有雨水的草地上。 第24章 宝贝   积水被重物砸落溅起的水珠将孟鹤轩鞋面打湿,他往前准备拉人的动作一滞,干脆利落地收手笔直看向趴在地上的人。   冰水和草叶贴在脸上,脑中是系统喋喋不休的话语宿主大大,好尴尬啊。你要不要先爬起来,这这这……   “闭嘴。”叶时就难得有些恼怒。   系统捂住嘴,发出呜呜声响。   叶时归趴在地上并不准备起身,他的衣衫在落地时就已经被打湿,若非刚恢复精神力,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他暗中运转灵力,将里边清理干净,又护住里层保持外边脏污模样。做好这些才扭过头同一旁的孟鹤轩寻求帮助:“你,不考虑拉我一把?”   孟鹤轩慢悠悠走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   叶时归按在草地里的手暗戳戳抓了一把草叶,然后拍到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心中。   借力起身时,孟鹤轩冷不丁松开了手。   借力点突然抽走,叶时归差点又摔了回去,他稳住身形,瞪了抽手的人一眼。后者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一脸戏谑地问:“不装了?”   “冷血。”叶时归施了个洁尘术,嘟嘟囔囔吐槽。   对此孟鹤轩并没太大反应,只是越过他往前走去。   系统对于两个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好奇了。叶时归喜怒无常,想法一会一个样,对于他的变化,系统能理解。但是孟鹤轩现在的反应不对吧,他不趁机宰了叶时归能勉强解释为他修为全失,叶时归死了,他也出不去。但是在雨中抱着叶时归硬生生站了一个时辰姿势都不带换就已经十分骇人,这会居然还陪叶时归打闹,吓人程度好比见鬼。   萤火照亮前方人的背影,叶时归视线就落在那宽厚的肩膀上。   见身后迟迟没有响起脚步声,孟鹤轩转过身抬了抬眉:“不走?”   “走。”叶时归嘴角翘起一丝幅度跟了上去。   这莫名的配合是什么鬼。   系统实在忍不住,语出惊人道:“宿主大大,你莫不是在幻境里把人办了?”   叶时归一个趔趄,出口的话颇有几分威胁人的意思:“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识海里原本风平浪静的灵力海陡然变得暴躁,金色化为实质的灵力一层卷过一层,像是暴风雨下不受控制袭击海岸的浪花。   躲在识海角落里的系统瑟瑟发抖,哆哆嗦嗦求证:“宿主大大确定看不到我吗?”   “嗯。”叶时就毫不犹豫地肯定。   系统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住膝盖,看着眼前滔天巨浪,一点都不相信叶时归说的鬼话。   说好的下一次呢?它明明没有接着问。不带这么恐吓人……恐吓系统的。系统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有形体,这个宿主实在是太吓人了好吗,动不动就威胁它。   不管系统如何弱小可怜,孟鹤轩也不清楚。   他只看到身后的人平地走路也能摔,出幻境以后似乎就变得肢体不协调。在他还在思索原因的时候,他就看到稳住身形的人嘴角忍不住上扬,笑意攀上眉梢。   差点摔一跤是这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吗?   萤火光点下,叶时归的眉眼和旋起的酒窝就像是有毒的艳丽花朵。孟鹤轩有些口渴地舔了舔唇角,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人一身红嫁衣趴在自己身上听故事的温顺模样。   一开始擦了粉,男子的凌厉被抹去几分,在凤冠的衬托下真有几分温婉大小姐模样,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时主导身体的是红鸾,气质不一样,加上外物影响,给人的感觉就会有偏差。   后来毛巾擦拭过脸颊以后,原本的眉眼露出,眉如刀锋,眼如星。任凭红鸾动作如何温婉,也不能将那幅眉眼同女子混谈。   即便如此,那身嫁衣穿在他身上也不显突兀,反而让人心底升起另一种奇怪的异样感。   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雨后红花,让人忍不住想要冒着雨将其采摘探索。   思绪到这里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孟鹤轩将视线收回,深吸了两口周围的冷气,接着赶路。   思绪纷飞间已经到了桥洞下方,原本被冰魄针扫到两边的草叶早已经恢复原本模样。   孟鹤轩没打算再做一回清路人,脚步顿住就等叶时归往前。   再次到那堵墙壁前,空荡荡一片。   墙是墙,伸手摸上去也只能摸到石头冰凉的触感。   孟鹤轩用冰魄针试了试,针尖碰到石头时寸寸断裂。一连续试了十多根,才找到了半个小拇指大小的孔洞。   从系统那里得知孟鹤轩现在用的冰魄针都不是本体,碎了叶时归也没多大反应。   他走到那处孔洞处,将灵力渡了一点进去。孔洞吸收了灵力,变大了几分。   思索了一下这洞口能让人通行得用多少灵力,叶时归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里挥出了一座人高的次品灵石山堆。   次品灵石比下品灵石还差一大截,灵石里的杂质颇多,很难直接被修士吸收。有宗门的修仙者大多看不上这种品质低劣的灵石,就连散修,除非艰难到一定程度,才会去尝试吸收这种灵石。大多数时候,就算出了这么一座次品灵石矿,大多数人都是看上一眼,惋惜片刻,然后挥袖离去。   像叶时归这样的身份地位,一下子掏出这么多次品灵石,饶是孟鹤轩近日相处知晓这人的变化,也不免被这座发着幽暗光芒的灵石山包给震得抽了抽嘴角。   次品灵石,捏起来毫不犹豫,叶时归一次性震碎了三分之一的灵石,斑驳的灵力被引导着往洞口扑去。   洞扩展到脑袋大小,叶时归将剩余的次品灵石全部震碎。   洞口又扩大了两倍,但要让人进入还是很勉强。   孟鹤轩双手环胸等他掏下品灵石,结果叶时归挥挥手,又是一座次品灵石山。   一连捏爆了四座灵石山,洞口已经扩展到人能笔直通行。   孟鹤轩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无动于衷,他直觉这人储物袋里还有不少次品灵石。   就这数量,起码掏空了两座灵石矿。   穿过石壁,里边是另一番景象。   被破开的位置是石墙最薄部位,只有成年男□□头厚,穿过石壁,往前走上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汪温泉出现在二人面前,在靠近石壁位置,龙头水口有温水如烟雾般流下。粉色的荷花和碧色的荷叶在烟雾中三三两两埃在一起。是十分稀有的地心温泉莲。   叶时归抬手数了数,大概有十三支荷花,九个莲藕,数十莲叶。   荷花可根据年份炼制成元婴丹和化神丹,品质好的元婴丹能提高一成筑基几率,用这荷花制成相应品质的元婴丹有两成。普通高品质化神丹几率只有零点三成,用这荷花制成的有足足一成。   修士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一个不留意就会死在天劫下,修为越高,遇到的雷劫越强,成功几率越低。   像是筑基,即便灵根有不足,只要资源到位,猪都能被堆上筑基期。金丹结丹也可依靠大量丹药、灵植和灵石。到了元婴这个层面,能帮助结婴的丹药太少,一出现就会遭到疯抢,至于能帮助提高化神几率的丹药,基本是能让十大世家和十大宗门都犹豫出面的程度。   是药三分毒,一旦身体接受太多丹药,就会产生屏障,屏障一旦产生,除非碰到品质更好的丹药,否则再难吸收半分。   但是用地心温泉莲制成的丹药没有这个问题,甚至还能累加服用。   一般修士筑基顶多用三颗筑基丹,再往上叠加也没效用。而元婴丹和化神丹,一颗已经是极限,吃再多也只有一颗的功效。   抛开花不说,地心温泉莲的叶,藕和莲子都是好东西。   叶时归环视四周一圈,将神识笼罩整个洞府,确定没有危险后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将温泉池打劫一空。   泉水氤氲热气,叶时归的衣衫被黑色污泥覆盖。   筑基时,修士体内积累的污秽就会请出大部分,从而让身体轻灵,好接纳天地灵气。修为每提升一阶级,就会有污秽排除体内。污秽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减少,直修成真仙,再无污秽排出。   按理来说,就叶时归的资质和天赋,体内应该没有这么多污秽才对,但就现在看,竟比他筑基时排除的污秽还多。   身体瞬间轻盈了许多,是他从没感受过的轻盈。   他潜入水底,污秽被温泉水击碎。   白雾缭绕,水声潺潺。   孟鹤轩站在岸边,两眼盯着叶时归潜进水中位置,神游天外时脚踝被水下冒出的一只手抓住,瞬间就被拖入温泉里。   污秽从毛孔里透出,环在腰上的手将他往温泉中心拽去。   熟悉的暖香席过鼻腔,孟鹤轩鼻腔一热,突然就想到了上回的温泉画面。   叶时归奇怪于这人的安静,他将人拖到中央位置,回过神游到孟鹤轩面前。   没等他看清眼前人模样,孟鹤轩一个猛扎直接潜入温泉底。   水波一圈圈荡开,一息,两息,三息。   “哗”的一声,人从前方不远处破水而出,一头黑发贴在后背,水珠从发尾坠下。   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因为材质问题并不怎么显露身形。   即便如此叶时归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陡然间就想到了先前在幻境中遇到的另一个幻境。   被温泉水浸泡的衣服底下,白色的肌肤一点点泌出粉色红晕。温泉水雾缭绕,双眼仿佛也被点了上了水晕,湿润润,透过浓浓水雾死死定在某人的后背上。 第25章 温泉二   温泉四周一共有九个用玉石雕琢成的龙头,温泉水不断从龙头里冒出,然后在边缘地带有那么一个自然往下渗透水流的洞口,以此保证水的流动性和水的高度还有热度。   孟鹤轩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污垢已经被泉水堙灭。他伸手捧了一捧水往脸上泼去,温度适宜的水流沿着近乎完美的脸部线条一路滑落到水中,水纹一圈圈晕开,四周静得能听到水珠入水声。   脑中念头刚被压下,后方一道毫不遮掩的视线就落在了后背上,孟鹤轩有些恼火地回过头同叶时归视线对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一个是大胆的毫不遮掩地探究,另一道带了无名升起的恼怒。他们对视许久,谁也不肯先将视线收回。在系统以为这两人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孟鹤轩先开口了。   声音隔着水雾,有些许沙哑磨人:“看够了没?”   叶时归摊了摊手,老实应道:“没有。”   水纹再次波动,孟鹤轩游到了叶时归身前,四目相对,系统在两人眼里看到了比拼的火花。   就在它考虑要不要提醒宿主不要去惹恼这人时,就见孟鹤轩唇角往上勾了勾,漂亮又细长的手指覆上叶时归的面庞,突然拉近了距离贴着叶时归耳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师尊,你什么时候起了这种心思?”   系统:???这剧情走向不对劲。   孟鹤轩有意无意吹在耳尖的热风,就像是有双手拿着羽毛轻轻刮着人的脚底板痒。但是因为力道和角度控制得十分精妙,并不会让人立马想收回脚丫子,反而对此触碰生出了些许期待。   他们的距离若是有人在一旁看到,定会觉得两人已经相拥在一起,甚至近得不留一丝缝隙。实际上,孟鹤轩离他还留了一部分距离。看起来很近,其实都不敢让两人的躯体碰在一起。声音虽刻意带了调笑,底子却是不足,藏了些许紧张。   叶时归手一拢,一把揽住孟鹤轩的腰,直接就将最后一点刻意拉开的距离打碎,两人衣衫贴着衣衫,隔着水温,滚烫的肌肉仿佛毫无阻碍地碰在一起。   “你……”   孟鹤轩没想到这人不仅不躲,还做出这么一个举动,他扯了扯腰上的那双手,整个人用力地想拉开距离。   结果不仅没有挣脱开,还因为挣扎动作和叶时归恰好的一个偏头,嘴唇直接就擦过叶时归的耳尖。   果然是软软的。   念头不受控制浮上脑海。   先前困在顾之体内时还能说都是假的,这会贴了个真的,脑子差点短路死机。   然后就听叶时归贱兮兮地问:“徒儿莫不是受幻境影响,对为师改变了看法?”   看戏看得面红耳赤的系统因为这一句话直接白了脸,他哆哆嗦嗦想要出声提醒,转念想到宿主要作死,拦也拦不住,索性就不管了。   系统想象中的拳打脚踢没有出现,不仅如此,孟鹤轩还放弃了挣扎。他悠悠然将一只手箍住叶时归后腰,使得自己同叶时归呈现相拥姿势,然后一口咬在叶时归耳尖上:“师尊说得不错。”   他沿着耳尖啃到了脖颈,接着抬起头笑眯眯地问:“我没修为,道心不稳被影响正常,但师尊难道还顶不住这区区幻境影响?”   叶时归看着他的指尖在胸口打转转,撩了撩眼皮问系统:“他现在对我好感度多少?”   “负的三千六。”   “你这数据准不准?”叶时归话里带了一丝嘲弄。   系统硬着头皮应:“准的。”   然后叶时归就毫不犹豫出手推开了孟鹤轩。   系统顿时尖叫:“宿主大大,负的四千四了。”   叶时归将人又搂了回来。   系统不淡定了:“负五千。”   叶时归得出结论:“你的数据果然是坏的。”   系统:……   叶时归“啧”了一声:“不靠谱啊。”   系统掀桌。   打击好系统以后,叶时归手一松就要往岸上游,腰带被人一把勾住,扯了扯,松开了。   本来就有些凌乱的衣衫直接敞开。   叶时归震惊:???   系统: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系统摇头:爱上仇人,强取豪夺?咳咳,有点想看。   指尖勾着腰带的孟鹤轩:……   腰带被人一把抽走,手上一空,孟鹤轩原本低着的头下意识抬起,然后就看到衣衫不整的叶时归在整理衣服捆腰带。   “系统,孟鹤轩的后宫有男的?”叶时归一边束腰带一边问。   “没有,原书中男主是个大直男。不过倒是有几个男修士同他表白,在他扮猪吃老虎的时间段甚至有几人想直接上演霸王硬上弓,直接让他剐了。”对于这方面的八卦,系统显得十分有兴趣。   叶时归手上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有意思。   系统默默擦汗,想不出来哪里有意思,战战兢兢地问道:“宿主大大是准备自己攻略男主吗?”   叶时归抬了抬眼皮:“不行?”   系统摆手:“没有,没有,宿主大大愿意就行。”   “我有点好奇。”   系统下意识问:“啥?”   “正常系统的存在不应该是为了束缚宿主,防止他做出与原身不符合的事情,维护剧情,让剧情按照原书发展走吗?孟鹤轩的后宫既然是一个大卖点,我攻略他属于重大违规,按理属于该被抹除存在。但现在不仅没有,反而还不阻止,系统,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叶时归第一次和它说这么长一大段话,系统只觉得背后寒毛立起,冷汗如水落下。它控制住心中恐惧,开口问:“宿主大大方才这番举动是在试探我?”   “是也不是。说吧,我耐心有限。”   系统深吸一口气,解释:“因为原文之前被一个邪恶的快穿者强行改变剧情,这本文目前已经处在崩坏消失的边缘。所以宿主大大只要能陪男主走完剧情,让他成神,故事就会发展成新故事,漏洞也会得以补全,这个世界就不会湮灭。因此,是不是你攻略男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宿主大大要活着,给男主开路,让他成神。”   系统说完安静了许久,也不知这话叶时归信了几分,但它不敢贸然开口,只能紧张地等着叶时归地审判。   “啧,原是如此。”叶时归应了一声,像是相信了系统的解释。   系统松了一口气,趁机问道:“那宿主大大要攻略男主吗?我看他目前对宿主大大好像挺有意思,要不要……”   剩下的话系统还没说完,叶时归已经上了岸。他用灵力将身上的衣服烘干,长长的睫毛因为低头的缘故,从孟鹤轩角度看过去,正好将眼睛全全挡住,让人看不清他这会内心想法。   孟鹤轩游到岸边,并不准备上岸,而是双手随意地交叠放在岸上,半仰着头看前方整理衣衫的人。   系统刚被叶时归试探过,这会也不敢贸然开口。   一时间静得就剩下温泉水流声和衣衫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孟鹤轩无聊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困倦出声:“师尊,你是不是不会穿衣服,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他掩在唇上的手往前一抓,扯了扯叶时归的衣摆,笑盈盈道,“需要帮忙吗?”   叶时归垂眸看了他一眼,也不将他手中抓着的衣摆扯回,只是加快了整理速度。   穿戴整齐以后,叶时归蹲下身好奇地伸手贴在孟鹤轩脑门上,在孟鹤轩疑惑的目光中喃喃出声:“也没发烧。”   孟鹤轩被这句话气笑了,覆手盖在额间那只手上,有意无意摩擦了几下:“不是师尊先带的头?这会怎么就不认了。”   湿漉漉的触感不是太好,所过之处就像是烈火灼烧肌肤。叶时归猛地将手抽回,目光触碰到孟鹤轩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反手就捏住孟鹤轩下颚:“你不是想杀我?如今这般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孟鹤轩往后一仰,挣脱禁锢在脸上的手,整个人没在水中,仰起一张脸,似笑非笑道:“师尊如此姿色,死了怪可惜的。”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叶时归腰上游走,一点都没先前害羞模样。   他的青涩害羞,好像在啃上叶时归耳尖上的一瞬间消失殆尽,那些他还来不及接触的,属于成年男子的某些情愫一瞬间就被释放成长。   叶时归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嘴上却倔强地回:“你倒是不挑。”   “师尊如此姿色,何必妄自菲薄。”他游回岸边,将手往上一抬,温泉水珠四下飞溅,氤氲雾气,朦朦胧胧,仿佛一场隐晦又盛大的邀请。   水珠从手心蜿蜒到束紧的袖口中,暗色的衣袖被浸得更晦暗。叶时归将手搭了上去,一个用力将人从水中提了起来。   灵力通过交合的手心传递,孟鹤轩身上的衣衫被烘干。被带起的水珠还跟在宽大的裙摆后如瀑展开。   长衫如蝶翼,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痕迹。叶时归脚下转了半圈,将人扯进怀中。   孟鹤轩藏在袖子中的手一弹,几枚冰魄针刺入地里。他微微向下施力,逼得叶时归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被露出一半的冰魄针一绊,两人齐刷刷就往后摔去。入土的针被抽起,不沾半点泥污。   翠绿的嫩草以十分迅速的速度生长,在两人倒地的瞬间长成一片。他们摔在草地上,   柔嫩的叶片将叶时归包裹。   透过孟鹤轩的双瞳,叶时归看到了翠绿的草叶和躺在草地上的自己。稍微有那么一丝紧张,他抬手推了推孟鹤轩,没太推动。   “要不要试试呀,师尊。”孟鹤轩贴身上来,手从肩滑到了腰侧软肉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回宗门   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系统也没看明白。   前一秒气氛暧昧到系统犹豫是不是要离开一会,结果下一秒这两人就打起来了。一个用剑一个用冰魄针凝聚而成的短棍。   孟鹤轩没有修为,叶时归也不占他便宜,丁点修为不用。   短棍速度又快又急,每一下都直逼面门。叶时归用剑挡住攻击,回到了熟悉的氛围,就忍不住嘴欠的毛病:“方才还说稀罕我这张脸,怎么出手都朝脸来?”   短棍从左手脱离,右手抓住后手腕一翻,身子随即一个一百八十度空翻,对着叶时归的腰就打了过去。   速度快到破空声刚出现棍子已经贴到了衣角,叶时归险险避开,趁着孟鹤轩下一个攻击来临的间隙,抬剑就往孟鹤轩胸前刺去。   两人越打越凶,系统一开始还抱着两人特殊调情的想法,并没有过分担忧,除了最开始那刻的震惊,后面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结果这两人似乎是来真的,系统犹豫的功夫,叶时归的剑就已经刺入孟鹤轩胸口。   系统心一颤,满脑子就剩两个字完了。   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白雾中有几个娃娃模样的人拍手盯着岸边。   叶时归将手里的剑掷了过去,白雾翻卷,一只黑色的大蝙蝠被钉到了墙上。   “戏不错。”叶时归拉了孟鹤轩一把夸赞道。   孟鹤轩扯了扯嘴角:“彼此,彼此。”   他们沿着温泉边缘绕到对面,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巨大黑蝙蝠。   蝙蝠人高,身上的绒毛大概有人手指长,眼睛像黑色的刺葡萄,见他二人走近,龇牙就骂:“卑鄙的东西,快把本尊放下来。”   叶时归耸肩问身旁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在说话?”   “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你没说话我也没说话,你是觉得这畜生能口吐人言?”   叶时归摸了摸下巴纠正:“准确一点,这是飞禽。”   蝙蝠一口气堵在喉咙,黑气从眼中发出,直接变成了一个穿黑袍的男人。   见它化成人身,孟鹤轩直接将手里的冰魄针一弹,没入他的胸口。   根据上古灵妖录记载,地心温泉莲生长的地方会有巨大的蝙蝠妖蹲点,他会在人采集好地心温泉莲后等待合适的时机出现将人杀死。   书中记载他出手绝无失败案例,具体原因便是这地心温泉莲生长的地方都比较奇特,进入容易出去难,一个不容易就会着了蝙蝠的道。   守在莲花洞中的蝙蝠修为同莲花数量也有一定关系。像是他们现在钉住的这只,若是正常交手,叶时归拿下他只需要耗费一些心力,但若是他在暗中出手,有九成概率他两人今天得交代在这里。   因此入水后两人视线第一次对上时就开始演戏。   古籍记载这种蝙蝠有个十分变态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些风花雪月的韵事,且因所在地比较单一的原因,特别喜欢看些水下动作戏,完成度不重要,有就行。真正让他喜欢的是风花雪月以后的反目成仇,打起来他就兴奋,若是见血就会兴奋得忍不住现出原形。   两人在水下一合计,眼神交接下自然而然给那蝙蝠下了一个套。   解决好蝙蝠以后,两人左手边的石墙往里一陷,一个小了许多的石洞出现在两人面前。洞里自然有光,如同白昼。叶时归一眼就看到了红雀露出的绯色长羽。   他两并肩走进里面,检查四周无异样后,叶时归给奄奄一息的红雀喂了一颗丹药。   “叮。”的一声响,系统激动道:“恭喜宿主大大完成任务,系统这就将你们送出副本,奖励会在一到三日内发放。”   叶时归嫌弃地抓了抓额前刘海:“你这奖励还带延迟到?”   系统只尴尬地笑。   回到树林深处时红鸾就坐在松鼠身上,她单手抱着阿枝,脑袋就靠在它毛茸茸的脖颈中。   叶时归二人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她们。因为孟鹤轩见到的一直是叶时归的模样,因此并不知晓眼前拳头大的少女是何身份。   三个月的时间,叶时归只一眼就瞥到即将消散的少女是谁,他往前走了几步,送出一道和煦的灵力包裹住少女虚弱的灵魂。   那道本快消散的灵魂凝实了许多。   “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叶时归看着少女精致的面庞问。   灵力的滋润下,少女脸庞露出一丝红晕,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死气沉沉。   她揉着松鼠软毛,回忆道:“顾之当年就十分愧疚,我为他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在我走后,他用自身躯体孕养着我的一缕魂魄。”   “即便后来他走了,执念不散,就成了如今模样。这幻境是他的执念,也是我的。谢谢你们来救我的族人,也谢谢你们带我重温旧梦,甚至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结局。”说到最后,她偏过头看了孟鹤轩一眼,然后将手腕上的金色铃铛解下递给叶时归,“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花仙祝福,托你们的福,让我和顾之有了一线机缘。这枚铃铛铃响起时能破世间任何靡靡之音,希望你们收下。”   叶时归心里虽震惊于花仙的祝福并非她二人机遇,脸上却是半分神色不露,他接过铃铛,又给了红鸾几瓶上品丹药,这才带着孟鹤轩回了宗门。   将红雀交给灵清子后,他们唠嗑了一会两人就回到了灵雪阁。   躺在熟悉的床榻上时,叶时归一手放在脸上遮光,十分悠闲放松地问系统:“这一趟我们去了几天。”   “三天。”   “还以为至少十天。”叶时归说完打了个哈欠,开始迷迷糊糊。   不知是不是幻境里消耗太大,即便已经睡过一个时辰,这会沾了床困意立马就上来了。   窗户开着,一朵粉色的梅花斜斜落在窗台上。孟鹤轩将花拾起,轻手轻脚地将门窗关上,又走到叶时归床边解下帘子。   床帘遮光性不是很好,落下的时候左右晃了晃。隔着床帘看床上的人,多了几分不真切。   孟鹤轩站在床边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抬手撩开帘子坐在了床上。   他的视线落在叶时归放在脸上的手上。叶时归到手很白,没有一点茧子和伤痕,书生的手写字尚有薄茧子,他的手却比深闺中的女孩子还要细腻。   手指很长,又细。不太像拿剑的手,倒像是一双专门为弹琴而生的手。   鬼使神差的,孟和轩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将手小心地同叶时归的手一一比对,手指贴着手指时,叶时归那只手很自然被抬起。   十指相贴,温度从一个人的手心传到另一个人手心,再一点点渡回,炙热又滚烫。   这样的热意将孟鹤轩飘远的思绪扯回,手一曲,就要将自己那只手抽回。冷不丁被人回握住,视线一扫就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像珍贵的宝石一样漂亮诱人。   “徒儿是想趁为师睡着的时候做什么坏事?”   孟鹤轩眯了眯眼睛,沉着应对:“杀你。”   “哦?”又是习惯性上扬的尾音,带着藏不住的揶揄。叶时归扬了扬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眼里满是迷茫,“这种杀人方式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小鹤轩能不能给我讲讲杀人前来个十指紧扣是个什么意思?”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未将扣在一起的手松开,反而因为孟鹤轩想抽离的动作握得更紧了一些。   孟鹤轩原本就坐在中间位置,叶时归一坐起来,两个人的距离就很近,近得能嗅到对方身上的热度。   床幔将里面的光遮掩得像是午后黄昏,孟鹤轩的视线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嘴唇抿了又抿,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白色的单薄中衣穿在叶时归身上,一头黑发随意落了几缕在胸前。两人都不出声,叶时归打了个哈欠又躺了回去,手依旧没有松开。   这一趟好似将他的精力都耗尽,眼底都露出了几分乌青。   孟鹤轩的视线从眼底乌青一路蜿蜒,直到落在一抹淡粉色上面。水润润的,看起来像是粉色的糖果子皮,软软的。   “咕噜噜”的声响拉回飘忽思绪,孟鹤轩眼里流光一闪,被人拽紧的手扯了扯,盯着床上人眼底乌青道:“我饿了。”   叶时归闭着眼在床上摸了摸,摸出一块木牌塞给了孟鹤轩:“拿着这个去山脚饭堂让厨子给你做吃的。”   山脚住了一群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基本都是练气期,还不能辟谷。宗门特地开设有食堂供他们吃食。   外界都说修仙要去青城派,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青城派的伙食好。   在这个世界,修仙也讲究入门考核。二到十岁的娃娃不论有没有仙根,每年三月九月都会前往考核地参加考核,根底不错就会进入所在区域管辖的门派中。若是碰到资质逆天的,还会直接请来宗门长老。   像这种在山脚的外门弟子,大部分都是资质一般,又有灵根能修仙的,考核以后若是愿意去,也能跟着仙人来宗门修炼,往往都是到了宗门脚下被一起放下,然后领取腰牌,练气功法和三套弟子服。   外门弟子资源有限,每个人一个月就十枚下品灵石,平日除了修行还要帮忙做些活计,日子并不是很逍遥自在。   一旦筑基,转为正式弟子,待遇可就天差地别。不仅不需要干活,每个月能有一百下品灵石和三十中品灵石。   一般外门弟子的伙食只管饱,不管味道。   只有青城派,他们的主厨是个元婴期大能,他的修行功法同旁人不同,平日就喜欢研究食谱,厨艺更是一绝。   对于有些人来说,修不修仙不重要,但是能吃上一顿元婴大能煮的饭,那可就够吹嘘大半辈子。   但同样的,青城派收人条件也是最为苛刻的一个门派,能入宗门外门的,修为大多能达到金丹期。   孟鹤轩捏了捏腰牌又给他塞了回去:“我不要。” 第27章 琉璃扣   “我记得你从前刚来的时候最喜欢李威煮的面条,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叶时归说话时眼睛没有睁开,只轻轻挠了挠孟鹤轩手背,他似乎真的很困,说话已经开始不过脑子。   孟鹤轩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爱吃李威煮的面条了?”   打他记事以来,就经常挨饿。叶时归将他带到这里以后,只丢给他一本入门心法和几瓶辟谷丹,他那时候还小,习惯了饥饿,一枚辟谷丹能保证三个月不吃饭。   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孟鹤轩都觉得能拥有辟谷丹就是拥有了全世界。后来修为上去,才发现辟谷丹对于修士而来就是鸡肋,但他还是会有随身携带几瓶辟谷丹的习惯。   孟鹤轩用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力地问:“我是谁?”   叶时归有些迷迷糊糊,哼哼几声应:“孟鹤轩,除了你还能有谁。”   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好了许多,他又接着问:“谁喜欢吃李威煮的面条。”   叶时归意识已经模糊,嘟嘟囔囔半天才应了一个“你”,然后翻个身,手一带,将人拖到了身前。   若非系统知晓宿主每完成一次任务就会进入昏睡,它都怀疑眼下这一幕是宿主故意的。   在叶时归意识完全被拖进梦中后,系统也被动陷入沉睡。   香炉里焚着的安神香让孟鹤轩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枚辟谷丹,一口吞了下去。   四下很安静,风吹动屋檐下几条彩色的布条时发出的声音都十分清晰,最为清晰的就是身下不足一肘子距离人均匀的呼吸声。   叶时归已经睡熟,如此的不设防,如此的……乖巧。   指腹描摹过眼底青乌,温热的,柔软的。   视线一路从熟睡的脸庞落到交叠在一起的手上,孟鹤轩犹豫一会伸出另一只手准备将叶时归的手指小心掰开。   指尖刚有动作,床上睡得老实的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用力一扯将人给扯得贴到了胸前,另一只空闲的手搂住孟鹤轩的腰一用力,直接将人带到了床里面一侧,接着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将人交缠住。   睡相简直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等他安静了下来,孟鹤轩动手推了推叶时归肩膀:“叶时归,松手。”   原本已经老实的人脚一蹬,踹了鹤轩一下。他曲着腿,直接蹬在了孟鹤轩大腿位置,若非身高优势和躺姿原因,这一下就不是那么好受。   被蹬中的地方是块软肉,叶时归这一顶虽然没有多少力道,但依旧疼得孟鹤轩闷哼一声。他怀疑这人就是装睡报复自己。   孟鹤轩伸手掀开叶时归眼皮看了一眼,确定他是真睡以后手往背后一抓,就想将搂住腰的手解开。   下一秒就被人抱着在床上滚了一圈。   大概是清楚自己睡相差,他的床很大,大到再往里面滚一圈也没问题。   或许是姿势不太舒服,叶时归的手在孟鹤轩腰上挪了挪,再一个用力把人放平,然后自己趴在他身上睡死过去。   孟鹤轩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人,最后选择放弃挣扎。   床顶是一块十分完好的雕花紫木,上方雕刻了梅兰竹菊四君子,也不知出自谁人之手,每一笔力道都恰到好处,将四君子的姿态完美展示在人眼前,恍若栩栩如生。   这么巨大的一副雕花,就这么当了床顶,简直暴遣天物。   孟鹤轩心内腹诽些拥着自己的人,意识渐渐开始迷糊,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日月轮转,虫鸣喧喧。   叶时归眨了眨眼,醒了。   他的手还环在孟鹤轩腰上,脑袋就贴在硬邦邦的胸膛下。醒来的一瞬间叶时归就已经察觉到手上抱着一个人。   抬头对上孟鹤轩那张脸时,他默默在脑子里问系统:“他怎么在我床上?”   系统打了个哈欠:“宿主大大睡着以后,我也被迫陷入沉睡。看情况不是你强行把人拖上床,就是他自己主动爬上床。不过后者概率不大,宿主大大,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叶时归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将手抽出,打算在孟鹤轩醒来前偷偷溜走。他尽量将动作放轻,因为压在人身上的缘故,手紧紧穿过下边人后背。   眼见着手已经安全抽出,就在他思考怎么从孟鹤轩身上翻身下去不会因为动静太大而吵醒他时,已经落在被褥上的手被人一把抓去。   正愁没理由泼脏水的人眼睛一亮,摆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准备演的时候,孟鹤轩说话了。   “师尊当时就像我刚刚这样,扯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甚至还用力地将我拖到了床上。”   说完松开了叶时归的手,将双手枕在后脑勺好整以暇地盯着叶时归看。   雪蚕丝中衣早在之前的摩擦中松开了一角,叶时归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襟。   看着坐在自己腿上慢条斯理整理衣衫的叶时归,孟鹤轩忍不住开口提醒:“如果师尊连抱歉都不想说,是不是可以考虑先从我身上下去?”   抱歉什么?   叶时归一愣?抬头狐疑地瞥了霸占自己枕头的人一眼,默默起身要下床。   手被人一把抓住,直接就被扯进一个有些坚硬的胸膛。   呼吸声贴着耳朵,是有还无的笑声撩拨着心弦:“师尊是不是不知道怎么道歉,我教你啊。”   “你说。”叶时归屏住呼吸,强装镇定。   “压了你一宿,是不是很重?”   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人耳尖诱导人顺着他的话说。   叶时归挣了挣,懒得搭理他。   “师尊若是不想说不好意思,再不济也该客气一句我给你压回来吧。”孟鹤轩语不惊人死不休,伸手点在了叶时归腰上的软肉上。   叶时归只觉腰间仿佛一道电流窜过,一下子就软在了孟鹤轩身上。   他咬牙问系统:“他修为恢复了?”   系统摇头。   孟鹤轩笑笑,仿佛看穿了叶时归的郁闷,低声在他耳边解释:“我只是被封了修为,又不是丢了记忆被废了灵核和一身筋骨,师尊单用自身力气挣不开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心跳声“咚咚咚”,急促又炽烈,分不清到底谁更紧张一些。   “你不觉得被幻境影响太多了吗?”叶时归放弃了挣扎。   这种年岁久远,执念极深的幻境,因为主人自身强大的缘故。在里面沉沦的人所接收的情感是百分百的,就连时间,在里面,也是实实在在的三个月。   说不被影响,必然是假的。就连叶时归自己也被影响了几分,但他没有想到孟鹤轩出了幻境后,态度和行为直接来了个大转变。   说不上好或是不好。   他存了别样心思,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只是这种转变对于目前的孟鹤轩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对于目前处境,叶时归只摸清了一个边缘,对于孟鹤轩,也只隐约有些许猜测。   是幻境更改了情绪,所以造成了态度变化。还是说幻境破开了什么,某些本源的东西缓缓回归。   若是前者,难办。   是后者,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他皱眉沉思,没注意到孟鹤轩眼里波澜起伏。   下巴被人掰正,视线对上孟鹤轩有些玩味的瞳孔,叶时归一脸蒙,想不到这人又要玩什么花样。   “师尊,我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不杀你,甚至亲你,爱你,不好吗?”   “理由。”   “琉璃扣。”孟鹤轩眨了眨眼睛,眼底藏了些许探究和期待。   陡然听到琉璃扣三字,叶时归手一紧,他压制住喷涌而出的情绪,敛眸捏了捏孟鹤轩腰上软肉。   系统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抓准机会插嘴:“宿主大大,琉璃扣是什么东西?孟鹤轩为什么会和你说琉璃扣?”   “他说的,你不应该问他?”叶时归稳住心神,将问题抛了回去。   系统一噎,瘪嘴将问题吞回肚中。   这会夜半,月亮高高悬挂在半空中。即便窗户关着,那洁白的月光也能透过玻璃纸在地上洒落一道清辉。   叶时归久不出声,安静地趴在孟鹤轩身上。等恢复了一些力气以后,默默翻身躺到了床的里边。   床上铺着五六层软丝被褥,即便做出一些剧烈的运动也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这会安静的环境下,叶时归私心希望有声音能打破难得的安静。   安神香只够一个晚上的量,白日点燃到现在,炉子中中剩一抹香灰。淡淡的清香笼罩在房间内,反而勾得人睡不着。   “什么时候。”沉默许久,叶时归忍不住问。   “在幻境中,我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几条线,大概就是那些线让我不得不被困在顾之体内。若夜清除顾之记忆的时候,线断了,大部分。”   孟鹤轩没将话说完全,叶时归心里大概有了估量。   “秋水谷你认识谁?”在安静了一会儿后,孟鹤轩突然出声问。   叶时归原本在心里将目前所知晓的信息缕了一遍,乍然间听到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直接就“嗯?”了一声。   身下压着的被褥被人一把扯过去,孟鹤轩背过身,一副你不说就算了的模样。   对于秋水谷的先后两位谷主,叶时归和他们颇有一些交情。   捏着背角的手死紧死紧,明明就是十分想知道。   叶时归支起半个身子,伸出食指戳了戳孟鹤轩露在外面的肩膀:“想知道?”   “不想。”   闷闷不乐的语调。叶时归眼睛弯弯,佯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既然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三的时候,身旁的锦被一软,身边人侧身很不高兴地问:“秋水谷的白月兰向来不是只送心上人?” 第28章 出发   秋水谷有个传统,那就是历任谷主上位时都要出谷去云游一番。   因位置特殊,秋水谷的人修为向来不高,大多数止步于元婴后期。往前一步堪比登天,修为不高,所占位置又广,若是其他门派早被人给瓜分干净。但秋水谷不同,历代谷主都是炼丹好手,他们修为虽然不高,偏偏能跨阶级炼丹,金丹期的秋水谷谷主练出的丹药品质堪比化神期丹修炼制出的丹药。   修真界丹修比之其他本就稀少,高阶丹修简直凤毛麟角。这么一个宝贝炼丹师,不出意外会被几大宗门世家哄抢奉为上卿。   偏偏每一任秋水谷谷主在成为谷主以前,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他们出游历练,往往会碰到一些身份地位崇高的修真界修士,每个都是跺跺脚就会让修真界抖上一抖的大能,好巧不巧,相遇总是在对方最落魄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按照剧本来写,就是小兄弟,我同你有缘,不如结为异姓兄弟。   东一个兄弟,西一个兄弟。   等到秋水谷寄出请帖的时候,看着天上划过的一道道强大剑流,谁还敢去找秋水谷麻烦。   到了最新这一任,出了一个奇葩。出游时碰一个称兄道弟的就说一句家父让神算子给我算了一卦,不日就死。   不日就死的人回秋水谷以后一张请帖没送出去,倒是他爹发了不少帖子。   来的人不少,一半的人看了一眼新谷主,脸色直接变了。   奈何他爹路子广,这新谷主又十分牛逼,修为已经到了化神后期,只差一丝就能到达洞虚期。   被拒绝的众人能如何,只好闭嘴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叶时归同前谷主也算是过命之交,因着这层关系,叶时归从前倒是没少去秋水谷,别人不清楚新谷主是谁的时候,他们就见过数十次。   白月兰是老谷主送的,主要讲究还是一个缘字。   至于心上人这一说,是在几年前合欢宗的宗主对于白月兰喜爱异常,曾亲自登门拜访。   新谷主叶落雨懒散地坐在上位,眼皮抬也没抬地问:“不知宗主是看上我爹了还是看上我了?”   合欢宗宗主活了一千多年,底下美人无数,什么场合没见过,被叶落雨这么一问,手里的茶差点没端稳。   “谷主这话,我没听明白。”他掩饰地用茶盖拨了拨茶水,强装镇定地抿了一口。   叶落雨单手支着下颚,手里捏着一朵刚采摘下来的白月兰,语气玩味十足:“这白月兰,向来只送谷主夫人,我爹一生送出三次,才带回我娘。宗主此番前来,又只要白月兰,不免让我疑惑是看上了谁。”   然后合欢宗宗主一杯茶没喝完直接落荒而逃。   这事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叶落雨,一个老谷主,一个合欢宗宗主还有一个前来做客的叶时归。   这种丢人事情,合欢宗宗主不至于到处去说,叶落雨被他爹捶了一顿,后续也没继续唬人。   叶时归捏了捏孟鹤轩的脸,有些没好气地问:“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孟鹤轩双眼定定地看着叶时归,有些赌气道:“你管我听谁说的。”   “改日带你上秋水谷。”   “不去。”孟鹤轩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十分幼稚。   系统对于二人的拉拉扯扯,心底没有一丝波澜,就算他两现在突然打起来,系统觉得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结果系统左等右等,只等到两人呼吸均匀,沉入梦乡。   孟鹤轩不肯去秋水谷,第二日灵清子却上门送任务。   原来红雀取的那把剑和秋水谷有一定关系,和上回一样,灵清子大概将事情经过概述一遍,系统又一次强硬地发了任务。   灵清子离开以后,叶时归掂了掂手里的锦盒质问系统:“又是支线任务?”   系统有些尴尬,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是,是这样的。因为宿主目前更改了剧情,会衍生出新的支线任务。”   “你先前说这本书被其他穿越者更改,那么,你说的剧情是一开始的剧情还是更改后的剧情?”叶时归接着抛问题。   系统沉默。   叶时归又问:“还有系统你,又是如何出现的?我是你第一任宿主,这本书剧情已经混乱,按你所说这本书的ip很不错,不可能放任到快要消散的地步才随意抓一个人来填补剧情。你不觉得过于不合理了吗?”   系统被问得哑口无言,它沉默许久,装傻道:“因为宿主大大主剧情并没有完成,系统大部分功能和数据都被屏蔽,因此宿主大大刚刚所说的问题,系统暂时没有办法回答。宿主大大若是想知道答案,首先得完成任务。”   叶时归聪明了。   心知问不出什么东西,叶时归也懒得和它扯,于是转移目标,几步走到梅花树下,将锦盒放到了石桌上。   “我要去一趟秋水谷,你既然不想去,我让你师兄过来照顾你几日。”   孟鹤轩捏茶杯的手紧了紧:“谁说我不去了?”   “哦,要去?”叶时归眼里闪过了然的光,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盯着装模作样的某人看。   秋水谷在最南边,山谷外缘被一片雾海包围,平日里若是没有谷里的人指引,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雾海每月有十五天化海期,还没化海的雾海还是比较安全的,但若是在化海期还找不到出路,进入里面的修士就会成为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妖兽的腹中餐。   那些妖兽,身大如船,皮糙肉厚,一般兵器无法伤其分毫,修为低一些的甚至没有拔出兵器的时间。先前有个元婴后期的修士在化海期没有走出雾海,等后面被人找到时,就剩半个元神,十分凄惨。   每月十六,月亮最圆的时候,雾海的雾就会完全消散,秋水谷也就在月光下暴露无遗。   整片白月兰在月下起舞,真真美如仙境。   叶时归并不急着入谷,他带着孟鹤轩下山后,要了一匹马。   两人边玩边走,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到秋水谷谷外。   正好是十五,月亮和大圆盘似的挂在天上。   雾海目前是海的状态,水有十八丈,在最边缘地带十分完整规则地波动。   孟鹤轩早有听闻,但见到这么一个巨形的海水镜,多少还是有些震惊。他抬出手往雾海里伸去,冰凉凉,水的触感。   神奇的是人站在外边不仅能看清自己模样,也能看清水里一寸距离,但手往里一伸,就什么也看不清。   孟鹤轩将手收回,水面再次一览无余。   在外面看里面,能见度太低。没有进入里面的人在外面看里面,丝毫不能想象到如此平静的水面,里面是多么的险象环生,走岔一步就有生命危险。   叶时归把握好时间到的雾海,因而没等多久,海水一点点雾化,从流体状态变为雾体。   风一吹,浓浓白雾被吹散,   平坦的地面露出,干的,风一吹甚至能卷起尘土。   秋水谷的入口就暴露在两人面前,虽然不是很近,但也不过数百米距离。   因为雾海特殊,即便浓雾散去,修士在里面也不能御剑飞行,只能选择走或者遁地,十分特殊。   叶时归二人对视一眼,就着月光往入口处走去。   走到一半距离时,有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天上的月依旧大如圆盘,清辉不减。   水一滴两滴落了下来,落在地面就化为丝丝缕缕的烟。   “不好,快走。”叶时归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孟鹤轩的手,直接往入口处冲去,速度快到从远处望过来只能看到一抹残影。   即便速度已经快到这个地步,也没能赶在雾气笼罩前跨入秋水谷。   仿佛是一瞬间,雾气就已经将整个海域吞没。   叶时归停下步伐,素雪剑出现在手中。   他捏了捏孟鹤轩手背安抚:“雾海每隔十年会有一次变故,这回倒是大意了。你抓紧我,我带你出去。”   浓雾中可见度极其低,甚至看不清身边人的面孔。   孟鹤轩回握住叶时归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冰魄针利落地从袖子中露出一截。   他们在雾中行走,雨水还在下,每落下一滴,雾气就浓重上几分。   浓雾中仿佛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二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热浪似乎就贴在二人身后。他们每落下一步,都是对未知的探索。   在浓雾还没来得及将视野完全遮挡时,他们离秋水谷路口不过百米距离,几个呼吸就能进入秋水谷。   这会在迷雾中,看似是直直往前,其实走得歪七扭八,压根没有一个准头。   浓雾中有只牛头鹿角狐狸尾巴的怪,它双目如灯,视线一寸不移地盯着两人看。   它的体型有一座高楼那般大,活动起来却十分灵巧,它跟在叶时归二人身后,几乎没有发出丁点动静。   因着它的尾随,雾海里有些精怪即便对叶时归二人感兴趣也只敢远远瞥一眼,然后放弃上前跟随。有几只不甘心的,跟了两步,被那牛头怪瞪了一眼,最后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鼻孔里喷出两口浊气,再依依不舍地寻找新目标。   雾一起来,似乎连接了其他天地。整片雾海大到不可思议,似乎在里面走上十天十夜也找不到出口边缘。   两人如无头苍蝇一样走了许久,终于孟鹤轩忍不住挠了挠叶时归手背提议:“休息一会。”   “好。”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软枕,两人并肩坐了下来。   “有些乏,我靠着眯一会。”孟鹤轩说。   叶时归点了点头,主动将肩膀靠过去一些。   浓雾里的牛头怪眼里精芒一闪而过,在距离两人十步距离处蛰伏,准备趁他二人放松之际来上致命一击。 第29章 吃醋   雾海翻腾,丝丝烟雾穿过衣袖带着沁人的寒意。   牛头怪等了一会,见叶时归也放松了警惕,它眼里闪过一丝嗜血杀意,却又按捺住本能的杀戮往两人身前丢出一只刚在雾气中随手抓来的小妖兽。   那妖兽迫于它的威压,本就瑟瑟发抖,突然被抛到两个人面前它也不敢有多余动作,一屁股就直接跌坐在地上。   叶时归撩开眼皮瞅了一眼,挥手将其驱赶。   那妖兽远远回头瞟了一眼,见牛头怪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夹着尾巴跑了。   牛头怪又等了一息,再次丢出一只随手扯来的怪,叶时归再次挥手赶跑。   又一息,牛头怪再丢。   这次叶时归将其赶跑以后用肩膀碰了碰孟鹤轩说:“那些妖兽似乎很喜欢这里,要不……换个地方休息?”   孟鹤轩有些不高兴地冷了脸,显然对这些妖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十分不满意。墨色的衣摆散乱在软枕头和沙石地上,他懒散地抬起手,暗金绣花衣袖如流水滑动,莹莹如玉的手伸出一截,慵懒地嗓音从喉腔滚出:“嗯。”   叶时归微弯身,接住那细长的手,眼里含着笑要将人拉起来。   牛头怪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就是这时候。   雾气化为一柄巨大的战斧,牛头怪直立行走,两只蹄子以一种好笑的姿势握住巨斧,对着前方毫不设防的两人劈了过去。   冰魄针组成的支架一把架住巨斧,方才一脸慵懒的人起身走到叶时归身后将战场让了出来。   牛头怪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设计,蹄子一转就要跑,被出鞘的素雪剑拦住了去路。   叶时归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长衫,素雪剑在有些蓝的衣袖下显得剑身更为纤细如雪。如丝寒气一丝一缕地将牛头怪的皮毛冰冻,冷汗从脑袋上落下,它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面上露出一丝祈求。   浓雾从衣角滚过,翻卷雀跃。   叶时归敛眸收了素雪剑,转身走向孟鹤轩。   不成想那牛头怪贼心不死,蹄子伸出四根利爪,用力掏向叶时归胸膛,被一早蛰伏在浓雾中的冰魄针穿心而过。   对此叶时归一点都不觉意外,他转身用把短刃将牛头怪的内丹刨出。金丹黄灿灿手掌大一颗,拿在手中沉甸甸十分有分量。   后又取了筋和髓,叶时归才满意地收手。   这种有了灵识的妖兽,内丹可是十足的好东西。   一般到牛头怪这种修为的怪,大部分都是藏在深山海底修行,像它这种主动出来攻击人的都算是少数。不过看它骨龄也没几百年,能有这修为也不知是借着这雾海害了多少妖兽和修士。   将东西整理好丢进储物袋后,叶时归看了身旁擦拭冰魄针的人好奇地问:“化神期以下无对手?”   “你觉得一般修士会没脑子到被人偷袭?”孟鹤轩收了冰魄针反问。   “也不是没有。”叶时归小声囔囔。   孟鹤轩手上动作一顿,狠狠剜了他一眼。   牛头怪一死,周边雾气渐渐稀薄,不过一炷香时间,月光就能清楚照亮脚下的路,他们离秋水谷路口不过百步距离。   叶时归领着人到了路口处停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碧色兰花玉佩安在了墙体某处凹槽。   只听“咔哒,咔哒,咔哒”几声响,山自两边分开一条仅限两人通行的小道。碗口大的夜明珠三步一颗镶嵌在石壁上,柔和的光将整条通道点亮,十分的财大气粗。   孟鹤轩挑眉点评:“俗。”   往前又走几步,路开阔了许多,已然能见出口。   出口处站着一人,手拿折扇,面如冠玉远远冲叶时归拱了拱手:“小叔叔,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好让落雨早做准备。”   孟鹤轩捏了捏手心,有些不快地问:“小叔叔?”   “落雨的爹同我有些交情,他自小就喊我叔叔,有什么不妥吗?”叶时归一边同叶落雨点点头,一边和孟鹤轩小声解释。   “没有。”   两人交谈的功夫就走到了出口处。叶落雨扭头看了眼孟鹤轩,微点了点头。   “小叔叔来得正好,先前用白月兰酿制的酒这两天就开封,原本过两天要遣人给小叔叔送去。”   往年一到这个时间段,总有一批酒送到灵雪阁,从前孟鹤轩虽好奇却也没去追踪源头,不想今日突然就明白了这酒来自哪,于是藏在衣袖中的手拽得更紧了些。   正是白月兰盛开的时间,莹白月光洒下,娇嫩的花瓣在月下起舞,萤火虫在花丛中纷飞,晶莹的粉末在空中飘摇,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叶落雨自然走到叶时归身侧,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着一些琐事。   孟鹤轩心下不大舒爽,看秋水谷哪哪都不好,他双手环在胸前,眼里眸色沉沉打量着四周。   秋水谷中有一个巨大的湖泊,两旁种有不少冰枝玉桂,树底下晶莹剔透的六瓣小花不管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里面淡黄色的花蕊。   靠近岸边位置种有不少荷花,时不时有游鱼飞起啃食花瓣。   孟鹤轩在心底瞥了撇嘴俗。   叶落雨将两人带到一处别院,院里种的紫藤花树高出屋子大半。   “小叔叔还是住这边。”他转过头看了孟鹤轩一眼,询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要西边还是东边的院子?”   一路走来,不管是东边还是西边的屋子离叶时归住的院子都有些远。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推开院门应道:“我和师尊住一起就行,劳烦谷主费心。”   “小叔叔向来不习惯同人住一起。”叶落雨皱了皱,颇为为难地看了叶时归一眼,“西边的院子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啊,师尊何时有的这么一个坏毛病,往日也没听你说起。早知师尊有这坏毛病,我……”他顿了顿,眼尾上挑,露出一抹笑,“现在知道也不晚,等回去以后我就将东西搬回隔壁屋。”   叶落雨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他僵硬地扭过头见叶时归没有说话的意思,干笑了两声:“是我多言了。”   “你爹呢?”叶时归适时岔开话题。   “前两日得到消息说北方有株十分漂亮的兰草,我爹他听到消息连夜赶了过去,小叔叔是专门来找他的吗?”   叶时归摇了摇头,手心向上用灵力凝出一把剑的虚影。   那剑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只是剑身上刻有许多难懂的符文,也不是多么宝贵一把剑,不知怎的和三个门派都扯上了关系。   叶落雨的目光在触碰到那把剑时,直接变了脸色。   “这剑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叶时归见他变了脸色,直接打散了虚影问。   “这把剑原叫凤鸣剑也叫鸢尾剑,是我秋水谷的至宝。虽说剑本身比较普通,但这剑上面的符文是谷里圣兽凤尾蝶一点点融入形成的,对旁人来说这剑不算什么,但对秋水谷意义不同。”   “既然是谷中至宝,又怎会流落在外?”叶时归皱了皱眉。   半开折扇合起,叶落雨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   叶时归点点头,先一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种了两株紫藤,枝繁叶茂,紫色的花坠在垂落的枝藤上,像是银河落入人间。   树与树中间建有一亭,亭中设有石桌石椅,桌上还放有一碟新鲜瓜果和几碟糕点,全是叶时归的喜好口味。   “鸢尾剑原本是存放在谷中藏宝楼最高一层,几年前的一个夜里,藏宝楼突然发出刺眼的光,我和爹出门时就看到鸢尾剑被数百只凤尾蝶驮着送出了谷。”   桌上放有一套茶具,小炉里隐隐可见火光。叶落雨抬手倒了一杯茶送到叶时归手边:“是小叔叔喜欢的雨前龙井。”   孟鹤轩的视线落在那杯茶上,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等茶水被接过叶落雨才接着说:“原本就是凤尾蝶选中的剑,无论怎么处理我们都没什么怨言。但总归是捧着当了几千年的至宝,还是忍不住派人打探消息。结果那剑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点音讯也无。”   说到此处他抬杯吹了吹,水雾蕴长,将眼里情绪都晕湿了几分。   茶水饮了半杯,润了喉咙以后才接着说:“原本我和我爹都以为这把剑就此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不想今日居然能在小叔叔这看见,小叔叔是在哪儿看到的这把剑?”   叶时归也不和他卖关子,干脆将得到这剑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这把剑如今就在青城派,月前师兄得了消息派了红雀前往剑宗取剑,按理剑应该归还秋水谷,不过那剑因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目前剑身布满了诅咒,实在不宜随意挪动。你若是有空,明日带我看看凤尾蝶和藏宝阁放剑那处位置。”   “行,麻烦小叔叔亲自跑一趟了。既然如此小叔叔早点休息。”他说完转身对孟鹤轩拱了拱手,满面笑容,“这院子一直有人打扫,小兄弟看看喜欢哪间屋,都可直接入住,也不知小兄弟喜欢甜口还是咸口,我好明天让人安排。”   自见到人第一眼,叶落雨就没在这人身上发现一丝灵力波动。如此情况也就两种可能,一是修为远高自己,二就是像表现出的一样,确确实实没有灵力。   若是第一种情况倒也罢了,但若是第二种就不免需要进食。若是其他人也就不多这一嘴,也就叶落雨不嫌麻烦。   “不挑。”孟鹤轩敛眸应话。   叶时归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不知为何生闷气的人,开口道:“给他一份玲珑八宝粥,不要太甜。”   叶落雨的神情再次僵了僵:“好。”   反观孟鹤轩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第30章 主动   孟鹤轩没有选择换一个房间,他甚至主动走到了床边。   屋里没有放任何点烛火的东西,只放了几个夜明珠,绸丝软布盖在上面令其只有微弱的光发出,不至于在夜里太过耀眼影响休息。   离天亮就剩三个时辰不到,屋里没有蒲团,叶时归原本打算在床上打坐到天亮,结果刚脱了鞋子上床,孟鹤轩就神色自然地走了过来。   “我困了。”他说完直接伸手打了个哈欠。   叶时归这才想起来孟鹤轩目前需要睡觉补充精力,于是弯身准备捞鞋给他腾地方。   手离鞋还有一寸距离时被人一把拉住,叶时归抬头奇怪地看向孟鹤轩:“你不是要睡觉?”   孟鹤轩点头:“嗯。”   “我给你腾位置。”叶时归边说边挣开钳制住自己的手,一副立马滚蛋的姿态。   孟鹤轩的瞳孔倒映出叶时归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模样,眼底不由升起一丝火气:“你跑什么?”   叶时归被问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回他:“我没跑啊。”   “没跑你穿鞋干嘛?”   叶时归有些好笑地放下鞋子,手比着孟鹤轩胸口没好气道:“给你腾位置,你不是困了?”   “我很胖?”他接着问,语气不善。   这问题问得突然,没头没尾。叶时归的视线下意识就往他的身上看去。   黑色宽松长袍虽看不太出内里肌肉有多结实,却也是知道肯定是一副匀称又完美的身躯,和胖完全沾不上关系。   “不胖。”他点头肯定。   “这床这么大,我既然不胖你跑什么。”孟鹤轩说着直接脱鞋上床。   外袍被随意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白色中衣就比外袍显身材许多。   叶时归默默收回视线在识海里问系统:“幻境对他的影响能持续多久?”   系统犹豫,想了一会说:“不知道,不过宿主大大不是可以借此和他搞好关系,抱得美人归吗?”   叶时归:“滚。”   系统:得了,不让说。   床的确很大,躺了两个成年男子还有很大的空间让人随意翻身。叶时归看孟鹤轩躺在床外头,扯过被子就闭眼安安静静躺着。   看起来不像是要作妖模样,他这么想着。   蚕丝被褥盖到了喉结上方,墨色长发也被压在枕头上和被褥中,薄唇抿着,那双看人自带寒意的眼眸也紧紧闭在一起,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叶时归在心底叹了一声,微起身准备调整姿势。这人就这么大咧咧地躺在身侧,实在是很影响人打坐。   才略微直起身子,手就被人一把抓住,略低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瞳孔中。   眼里无波无澜,像是夜晚没有一丝亮光的天空,黑漆漆,空荡荡。   “你要去哪?”   钳着手腕处的那只手并不怎么用力,叶时归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刚要解释孟鹤轩直接松开了手侧过身背对着自己。   被子被卷过一些,另一边被叶时归坐下的动作压下一角,直接就露出一条缝,将孟鹤轩的后背露出一些。   这就生气了?   他伸出手戳了戳孟鹤轩后背,被子被拉上一些,将人盖得严严实实。   沉默中只余下点点柔和的夜明珠光在屋子中肆意流荡。叶时归挥手给盖住明珠的布加了一层,屋里瞬间漆黑一片,接着就是衣物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响。   几息时间,屋里再次恢复安静,只留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黑暗中的孟鹤轩感知着身后透来的丝丝热意,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幅度。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一早叶落雨就等在院子中。   房门被推开时他起身理了理衣襟,正要开口时视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心里早就念了许多遍的话哽在喉咙。   还是孟鹤轩先开的口:“叶谷主好早。”   叶落雨压下心里的不痛快,回了一个笑:“小兄弟也早,昨日忘了问,还不知小兄弟名姓。”   “孟,孟鹤轩。师尊说叶谷主比我小上几岁,叶谷主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孟兄。”他抬了抬眉,冲后面的人确认,“是吧,师尊。”   这般姿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后有个人似的。   “孟兄。”叶落雨干脆叫了声,接着抬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刚送来的,也不知合不合孟兄口味。”   孟鹤轩几步走到石桌边,接过食盒后客客气气道:“难为叶谷主费心,自然是合胃口的。”   落后几步的叶时归站在树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紫藤花枝将整个亭子笼罩,长的几枝甚至成了亭子的天然幕帘。   两个身姿容貌都十分卓越的男子一人抓着食盒一端正谈笑风生,眼里纯澈无其他。   “系统,孟鹤轩在秋水谷有感情线?”叶时归鬼使神差地问道。   系统原本正在打瞌睡,听叶时归这么一问迷迷糊糊道:“好像是有那么一段。”   听系统这么一说,叶时归来了兴趣:“谁?”   “叶落雨。”   出乎意料的答案,叶时归脚下一个踉跄,有些不敢相信地拔高了声音:“你说谁?”   “大概是五百章的时候,孟鹤轩碰到了男扮女装的叶落雨,两人大概上演了三十章的虐恋,最后以叶落雨永世不出秋水谷,孟鹤轩永世不入秋水谷为结局,据说骂声哭声各分一半。”   系统显然对这个八卦十分有意思,说的时候时不时啧一声,说到最后甚至问叶时归一句宿主大大,你既然有心取代,要不要考虑让他二人离远一些?   叶时归实在想不出叶落雨穿女装是什么模样,甚至有些想看。   眼见亭子里两人视线都落了过来,叶时归干咳一声走了过去,一脸正经道:“一会先去藏宝阁看看。”   藏宝阁在秋水谷最中央位置,倒是没设什么特别的阵法。   藏宝阁分九层,越往上越小,像一座宝塔。最底下的都是一些普通功法,越往上东西越好也越少。   第九层就剩三间普通卧房大小,里面放有数棵会发光人高珊瑚和九棵人脑袋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楼层照得如同白昼。   建造藏宝阁的材料十分特殊,里面再如何亮堂外边也看不出丝毫,即便是修为强悍如叶时归,他的神识想探查里边也要费几分心思。   整个屋子除了那几株珊瑚和夜明珠,就剩中间一个巨大的放剑的架子。   “那把剑一直就放在这上面,已经放了几千年了。历任新谷主接任前一天都要沐浴后前来祭拜一番。”叶落雨指着架子说。   “这剑可有特殊的地方?”叶时归的手指在架子上摸了一下,拿起时指腹上粘有一层细细的银粉,指尖轻轻摩擦,粉末聚成一个小团,很快于指尖炸开,形成一个小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难懂符文。   没等人细看,又很快消失不见。叶时归再次伸手摸上架子,反复几次,看到的都是不同符文。   叶落雨站在一旁看着,等叶时归停下动作才答话道:“剑没什么特殊,特殊的是上面的符文。传说凤尾蝶有上古神凤血脉,它们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用处,死后会选择一个器皿作为墓穴,自身化符文。那些符文实际上是一本上古炼体秘籍。”   “秘籍?”   “嗯,传说是这么说的。只不过这剑在秋水谷已有数千年,中间不乏找了许多能人异士,可没人看得懂,那符文乍看之下十分神奇,若是专注地研究上几息,识海就会翻腾,修为就会被那剑吸走大半,这也是我们一直将他藏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叶时归在架子旁转了两圈,听叶落雨这么说直接就停下脚步,诧异道:“若是如此,这剑还挺邪门。既然这剑有问题,你们就不怕当日凤尾蝶将其挪走,危害到其他人?”   像是知晓他会这么问,叶时归话音刚落,叶落雨就解释道:“在剑上刻符文的剑也不少,鸢尾剑本身不属于神兵利器,且这剑没有办法认主,一般修士得到也不会联想太多。方才和小叔叔说的时候还漏了一点,这剑还有一邪门的地方就是不了解内幕的人即便研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闻言叶时归眉心微微动了动,却也没再问其他。   最后他们只在楼中待了一炷香时间就下了藏宝阁。   凤尾蝶喜欢群居,喜欢有水的地方,但它们又十分不喜欢有人的地方,因而秋水谷特地划分出一块区域列将其为禁地,专门供凤尾蝶繁衍生长。   秋水谷作为和万花谷并列第一的修真界第一大谷,占地面积不比青城派小多少。   谷中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御剑飞行,特地设有数十个传送阵,每个阵法最后都归于谷主院子,因此出了藏宝阁以后三人就往千秋院走去。   秋水谷中每个院子都有专属院名,谷主的院子叫千秋院,专门为叶时归准备的叫秋意院,每个院子都带个秋字,十分应秋水谷的名。   传送阵就设在院子正中间,开启传送阵的方式就只一种用灵石或仙玉。   仙玉太过稀少,除了一些秘境的传送阵和结界必须要用仙玉,一般传送阵用极品灵石已经是十分奢侈。   能开启传送阵的灵石至少得中品,万里距离用三枚。像是极品灵石不仅只要一枚,还能多次重复使用。   秋水谷的传送阵十分的精细,未开启前是一座座兰花形状的半人高石柱,模样精细漂亮,完美揭露其主人的财大气粗。   开启以后叶落雨直接掏出一枚极品灵石,传送阵开启后,石柱的花瓣像是活了一样舒展开来。金色的光纹从花瓣的一端连接到另一端,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接着石柱没入地下,如此传送阵就算是完成了开启。   速度比外界许多传送阵都要简单和快,可以说这么一座阵法建成至少耗费一座灵石矿。   传送阵开启以后,只需几息时间就能到目的地。   叶时归还没见过凤尾蝶,对此十分有兴趣。 第31章 钓鱼   一水的荷花在阳光下肆意绽放,金色身躯的凤尾蝶于半空中飞舞。它们拖着长长的尾翼,细长的尾翼呈现一种淡淡的橙,像是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时将天边晕染的光,在最尾端处又延伸出一个椭圆形大小的环,彩色的,在阳光下绚丽异常。   那么大一片荷塘,粗略估摸得有万朵荷花盛开,上方却只有百来只凤尾蝶,稍显稀疏。   见叶时归的目光一直看向半空中的凤尾蝶,叶落雨心中有了估量,主动解释道:“凤尾蝶这个种族,据记载只有死亡才能迎来新生,故此几千几万年过去,它们的数量都一直维持在一百二。”   叶时归听后心里有了猜测,问道:“鸢尾剑上的符文正好一百二?”   叶落雨诧异地抬了抬眉,没有反驳。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玉哨,贴在唇上轻轻吹了一声。   有风拂过,带起几缕发丝。   半空中的凤尾蝶感应到哨声,整齐划一地飞到了三人面前。如此近距离都能看清它们翅膀上细小的纹路,微微带着蓝纹,像是盛开的奇异藤蔓攀上艳丽朝阳。   叶时归伸出手,一只凤尾蝶直接就落在了他的手心。刚好一个巴掌大,长长的尾翼直接就沿着手心纹路延伸到衣袖上。   它轻轻抖动翅膀,金色的粉末就簌簌落下,落在肌肤纹理上,冰凉凉像是捧了一把冬日里的雪。   叶落雨摇了摇手中折扇,目光落在那只凤尾蝶上,眼里满是笑意:“小叔叔,他很喜欢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小家伙喜欢谷外的人。”   “是吗?”叶时归伸出另一只手沿着蝴蝶脑袋往下摸了摸,动作十分轻柔。   那只凤尾蝶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触碰,翅膀抖得更厉害了一些。   “真是奇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它们这么欢喜谷外人的触碰,小叔叔你天生适合当谷中人。”叶落雨边说边往叶时归身边贴近,然后伸出手想要同叶时归触碰同一只凤尾蝶。   他的小动作全都落在一旁的孟鹤轩眼中,在两人的手就快碰到一起时,孟鹤轩扯住叶时归的衣袖拽了拽。   虽没怎么用力,但还是把叶时归的注意力转了过来。   两人之间前后差了一步,叶时归同他说话时自然侧身过来,直接就同叶落雨拉开了一些距离。距离一拉开,叶落雨的手就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好再往一旁伸。   “怎么了?”叶时归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我也想看看这蝴蝶。”孟鹤轩眼尾余光见叶落雨泰然自若地将手收回,嘴角扬起的弧度就越发肆意。   凤尾蝶并未被叶时归的动作惊动,依旧乖巧地抖着翅膀。   见孟鹤轩伸出手要去摸它,叶落雨开口阻拦道:“凤尾蝶十分不喜谷外人触碰,它们……”   话说一半,孟鹤轩的手已经轻轻擦过蝴蝶身躯,沿着漂亮尾翼一直延伸到叶时归手臂关节的衣袖上。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说不出话来的人故意道:“叶谷主方才说师尊天生适合做谷中人,这么一看,我也挺适合。”   一时间四下具静。   叶落雨面如菜色。   叶时归摸了摸下颚,看着身旁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剧情的影响力居然这么大。   好在叶落雨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他自己也是一个能整事的主,因而并未因孟鹤轩那番言论惊讶太久,他挤出一丝笑冲着孟鹤轩说:“叶兄所言极是。”为防止这人再得出惊天动地结论,叶落雨赶忙转移话题道:“小叔叔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没有。”叶时归摇头。   叶落雨叹了一口气:“既然都没发现,一时估计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顿了顿,挥手在虚空中用灵力画出一副地图:“这几日碰巧是雾海化海,小叔叔不妨留下多住几日,这剑放在青城派我也放心,小叔叔倒也不必急着赶着去蹚这趟浑水。”   雾海化海并非一夜之间就能完成,一般是最边缘地带化海,再慢慢往里扩散。化海时会下雨,一连下三天三夜,雨落在地上,雾气被打散渐渐化为海水。   雾海最危险的时候不是完全化成海,而是半海半雾的状态。雨水落下时同沙土碰撞会发出让修士修为削减的气体,吸入的气体越多,修士修为削减得越厉害,即便运气好出了雾海,那被削减的修为中有三层永久没有办法恢复。   遇到雾海海化,除非正好在最边缘地带,否则只有身死道消这么一个下场。   秋水谷虽有一定的法子能将人送出,但出来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狈。   叶落雨存了私心,自然想将人留下。他将手中折扇合上,瞥向孟鹤轩:“秋水谷中有不少风景秀美的地方,想必孟兄此等雅致之人定然对此十分有兴趣。”   叶时归的视线很自然就落在孟鹤轩脸上,只见他双手还胸,一副兴致缺缺模样,显然对于那些所谓的秀美风景并无多大兴趣。   果然,孟鹤轩开口反驳道:“没兴趣。”但他眉峰一挑,将语调转了一圈,冲着叶时归挑了挑眉,“不过师尊如此仙人之姿,确实不必去蹚浑水。”   叶落雨从来只有气人的份,第一次碰到一个这么讨厌的主。   偏偏他一说话,叶时归就是一副纵容模样,叶落雨狠得牙痒痒,面上又不好同他作对,只能忍着怨气同叶时归说:“孟兄都如此说了,小叔叔就先留几日吧。况且小叔叔从前也经常来秋水谷小住几日,莫不要因为落雨的事而住得不自在。”   他说最后几句话时,故意不往孟鹤轩方向看。   哪想孟鹤轩压根不吃这套,直言:“鸢尾剑事关秋水谷与两大宗门,叶谷主切莫将此重责往肩上扛。”   叶落雨一噎,忍着出手揍人的冲动艰难回过头挤出一丝笑:“孟兄误会,落雨不是这个意思。”   孟鹤轩摆摆手,不在意道:“莫管误会不误会,只是叶谷主叫我师尊一声叔叔,我身为师尊的……”他拉长了语调,快速瞥了叶时归一眼,笑笑,“徒儿,你又喊我一声兄长,关心一下叶谷主也是应该的。”   叶落雨:好想撕了他的嘴。   作为斗争中心的叶时归,他到底没忍住问了系统一嘴:“这两人拿的欢喜冤家剧本?”   系统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有些心虚:“是,是吧。”   秋水谷中确有几处风景秀丽的地方,系统布置任务的时候并没有设置期限和具体任务,只说来秋水谷走一圈,因此也不急着回去。   对于孟鹤轩和叶落雨这条感情线,叶时归显然十分有兴趣。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阻止了一场暗中的较量:“住几日也好,你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叶落雨缓和了几分脸色摇了摇头:“没有,估计没去几个月是不会回来的。小叔叔既然决定住下,那我便让人去浮涂崖钓一尾清光鱼。这个季节的清光鱼虽不是肉质最肥美的时候,却是最鲜的时候。”   清光鱼只长在秋水谷中,全身就一条主骨,游动就靠全身筋肉发力,因此鱼肉十分劲道鲜美。烹饪又十分简单,不论是清蒸还是重口的麻辣煲都可,深受一些修士的喜爱。   又因其稀有,一尾冰冻完好的清光鱼甚至能卖出一枚极品灵石的价格,实属天价,非平常修士所能享受。   浮涂崖在秋水谷最北边,崖边种了数株四人合抱的枫树,绯色的枫叶能从春一直红到冬。   相比万花谷,秋水谷更合适百花生长,因为独特地理位置和气候,就不存在花期一说,一年四季,只要长在秋水谷里的花,就没有凋零的一天。   浮涂崖的景色算是秋水谷一绝,不论是那红枫还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都是其他地方没有的。   叶时归拒绝了叶落雨的提议,决定亲自去钓一尾清光鱼。   从传送阵出来时,震耳欲聋的水声就在耳边盘旋。   一弯巨大的月牙水塘展现在三人眼前,脚下大地在最中间位置破开一道数米长的裂缝,白色的水流从裂缝中奔腾而下,水声轰轰,落在人耳中有如夏日晴雷。   最接近裂缝的一株枫树斜深出一条手臂粗的枝干,满枝红叶将天地破开,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在离裂缝三米远的地方建有一亭,就险险地立在最边缘位置。   瓦是琉璃瓦,柱是白玉石。它巍然立在这片天地中,红色是枫,白色是水。   端是一幅绝美景色。   亭中备有几把简单的钓具,三人走到亭中,各自挑了一把称手的,微一甩将鱼线斜丢入崖底。   崖深不见底,钓线笔直以后得靠灵力催动。   孟鹤轩瞥了一眼旁边的叶落雨,见他先是弯了眉角,再不经意地将视线挪过来就知他是故意的,于是干脆将钓线扯回,转头同叶时归叮嘱道:“师尊可要加油了,我的午饭就靠你了。”   说完就十分不客气地转身坐在了亭子的椅子上,他斜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挑衅地冲叶落雨挑了挑眉:“叶谷主也要加油,我这人胃口大,不爱分食,到时候可不会将师尊钓的鱼分你。”   叶落雨点点头,抬了抬手中钓竿:“孟兄在这方面倒是同我很像,我这人也不爱分食,是我的我会一点点争回。”   “不是你的,你也不该瞎惦记。”孟鹤轩意有所指地怼了一句。   叶时归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你们在说清光鱼?”   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在叶时归身上,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   “是。” 第32章 旧事   清光鱼生在悬崖底下,水流是湍急的,水底是不平整的,因此清光鱼比一般的鱼要难钓几分。   一个早上的功夫,叶落雨钓了三条,叶时归只钓上来两只。   鱼有成年男□□头粗,小臂长。刚钓上来时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青光,异常好看。不过清光鱼被钓起后很快就会失去生命,变成一尾死鱼。叶时归将鱼往孟鹤轩眼前转了一圈以后直接将其冰封。   拿着两尾鱼,孟鹤轩提议:“师尊,拿回院子里炭烤,就不麻烦别人了。”   一旁的叶落雨插嘴惊讶道:“没想到孟兄还是个料理好手。”   孟鹤轩提着鱼篓子,奇怪地看了叶落雨一眼,理所当然道:“我不会。”   “那……”   孟鹤轩不给他说话时间,直接给出致命一击:“当然是师尊料理,我吃。”   叶落雨没想到自己眼中仙气飘飘的小叔叔居然会进厨房,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妒忌,恨不得一把掐死孟鹤轩取代他的位置。他维持着表面笑容,干笑两声将目光投向叶时归:“小叔叔居然有此手艺,不知落雨有没有口福……”   话未说完就被孟鹤轩打断:“没有。”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叶落雨脸上笑容一僵,不死心地问:“为何?”   “这种粗活,叶谷主忍心让师尊来?”也不知这人是有何等厚的脸皮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眼看两人之间气氛越发诡异,叶时归伸手拿过孟鹤轩手中的鱼篓递给叶落雨打圆场:“让阿青料理,他胡闹惯了,说话没个衡量。”   鱼篓中的鱼虽冻着,鳞片依旧光滑流彩。叶落雨接过鱼篓,脸色好了一些,他将鱼放进同个鱼篓中,低声道:“小叔叔严重了,孟兄倒是十分天真烂漫。”   天真烂漫用在无知小童上是真切夸奖,用在一个几百岁的人身上就有些意味不明。   孟鹤轩哼了两声,感受到衣摆被人扯了扯,转头就见叶时归一脸不赞同地盯着自己,不由在心里愤愤:心机。   几人最后回了秋意院。   酒水早有下人备在亭中,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香。   空气中有花的清香,又夹着一丝果酒的芬芳,两种味道莫名的和谐。   盛酒的器具是一套琉璃,紫色的酒在壶中一览无余,同正随风飘下的紫藤花是同种颜色。   叶落雨分别倒了三杯酒,对着孟鹤轩介绍:“这是谷中的靡靡酒,采用初开的紫藤和葡萄酿制,入口爽滑不辣,清醇幽香。和清光鱼是天生一对好搭档,孟兄一会先抿一口酒再尝鱼,保证让你不想离开秋水谷。”   原本还怀疑系统说的感情线,这番话一出叶时归心底的疑惑被打消。或许真就走的欢喜冤家剧本,这不就旁敲侧击暗示人留下吗。   认可了这条感情线,再看两人就多出了许多细节。   比如两人对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火热异常,再比如两人这会互相谈对美酒的看法,简直就像是遇到了知音,滔滔不绝,让人插不进去话题。   叶时归抿了一口酒,目光就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中游荡。   “剧情对于故事中人物的影响力是不是不可挣脱?”他在识海轻声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   “当初那个人是怎么更改的剧情?”   系统顿住,思索一会后组织了语言缓缓将那段荒唐旧事说出:“当时这个世界刚刚完成,体系之类的还没自动完善。那个穿书的人和宿主大大一样并不受书中规则制约。他附身在孟鹤轩身上,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剧情所有走向,后来孟鹤轩意识觉醒,阻止了剧情的恶化。不过此举消耗了他太多命数,直接就造成书中世界崩塌,若非宿主大大你机缘巧合穿了进来,这本书就烟消云散了。”   “我刚来时你和我说的剧情是原书剧情还是被魔改以后的剧情。”叶时归将上回问过的问题再次抛出。   系统也再次选择回避这个话题:“宿主大大目前权利有限,这个问题不在回答范围中。”   果然如此。   对于这个回答叶时归一点不觉意外,他舒了一口气,换了一个问题:“系统,你会不会背叛我?”   系统斩钉截铁回答得铿锵有力:“不会,系统永远都不会背叛宿主大大。”   叶时归笑笑,对于这个回答也不知信了多少。   问话的功夫,孟鹤轩和叶落雨已经将平生所能说出的名贵酒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亭子外紫色的花朵一朵接一朵往下坠落,说得口干舌燥的两人再次默契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后面料理好的鱼被端上来的时候,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这一餐吃得十分久,时间仿佛被迟缓,一分一秒都分外的长。   用过鱼以后叶落雨带着两人在秋水谷几处风景秀美的地方转转,中间叶落雨不时暗示孟鹤轩这些地方叶时归常来。   落在叶时归眼中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在落荧谷,叶落雨指着碧草同孟鹤轩说:“每到夜晚,月光最暗淡的时候,栖息在草丛中的上万只萤火虫就会在草中穿梭,或高或低。小叔叔每每来秋水谷到了夜晚都会过来看上一看。此等美景,孟兄万不可错过。”   叶落雨想表达的叶时归到了晚上都会来,他知道。   叶时归理解的我秋水谷美景无边,孟兄可心动?   在水幕帘,叶落雨指着飞流直下如珠玉幕帘的水瀑说:“这里水声如玉石落盘,十分清脆动听。小叔叔从前与我喝茶就爱在这处,孟兄有机会定要在此处饮一壶茶水,聆听自然。”   叶落雨想表达的看到了没,小叔叔喝茶都会带上我。   叶时归理解的我秋水谷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我还会陪你喝茶,你心动了吗?   第一天在叶落雨的介绍中安然渡过。   白日里叶时归让人在房中备了一卧榻,到了夜里他就自觉地在卧榻上打坐。对此孟鹤轩并没意见,他将外袍挂在架子上以后拉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   被褥上还藏有一丝叶时归身上的暗香,丝丝缕缕,仿佛那人就躺在边上一样。   孟鹤轩侧过身,借着夜明珠的光将视线落在叶时归细长的睫毛上,许久以后,他突然开口问:“师尊,你和叶谷主怎么认识的?”   叶时归打坐的时候就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扰得他无法安心打坐。这会孟鹤轩一开口,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有丝丝缕缕的酸涩爬满心房。   他想果然是来问了,剧情影响就这么不可抗拒?明明想起了一些,明明昨日还受幻境影响做出那些举动,今日就能完全将情感抽离投到另一人身上。   越想越气,叶时归压抑着无名火气轻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夜明珠的光被遮盖,只留下一丝堪堪点亮房间让其不至于太过昏暗。   被褥被床上的人抱在怀里,脚的那端明黄色被褥半挂在床沿险险离地半寸。   心中的火气被浇灭大半,开口时声音虽带了一丝沙哑却也不至于让人听出旁的情绪。   “还没捡到你的时候我下山历练,正好碰到了上一任秋水谷谷主,他当时还不是谷主,出门时就带了一柄剑……”   叶幕苏成为谷主后做得中规中矩,但他年少时也是个刺头。   刺头少谷主出门时带了许多灵石,对于一些中等宗门来说还十分稀缺的极品灵石,在他的储物袋中直接就堆有几百枚。   他拿着一把剑,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用银子买了一辆板车,雇佣了一个车夫,在阳光最盛的正午戴着一顶草帽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十分没有形象地躺在板车的草垛上。   天上不时有几道凡人看不见的剑光飞过,他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心情十分愉悦。   心情十分愉悦的少谷主在出门的第三天碰到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小姑娘生得比秋水谷的白月兰都要好看,比他见过的那些以美貌出名的女修还要好看。   水灵灵的小姑娘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完美得没有缺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姑娘是个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秋水谷财大气粗,没有什么是天材地宝堆积不出来的。   于是单纯的少谷主直接送了一把白月兰的种子和一堆宝贝和灵石给姑娘。   他畅想着美好未来入梦,第二日才发现被人骗了。   听到此处,孟鹤轩被挑起了好奇心,他盯着久久不说话的叶时归问:“后来呢?他是不是找到了那姑娘将东西讨要回?”   叶时归干咳一声,卖了个关子:“是找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孟鹤轩从被窝里钻出,眼见就要下地走过来,叶时归忙开口将谜底揭开,“不仅找到了,还又给骗了。”   “噗。”   单纯的少谷主抓到了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被人三言两语忽悠过去,再次送出白月兰种子和一堆东西道歉。   然后再次被骗。   在他重新踏上找小姑娘路上的时候遇到一路魔修,险些丧命,也是他运气好,碰到了叶时归。   他刚被人欺骗两回,对于陌生人心里就有了防备,虽然这人刚救了自己的命。   结果叶时归料理了魔修以后不仅送他丹药还给了一袋灵石,感动得叶幕苏眼里包了一包泪追着人要结拜。   听完全过程,孟鹤轩对于叶幕苏同小姑娘的结局还是比较好奇:“那后来他找到那姑娘了吗?”   叶时归点头:“找到了。”   “又被骗了?”   “那倒没有。” 第33章 门   单纯的少谷主这回可是去找姑娘理论去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上当。   只是当他找到人时,小姑娘就跨坐在酒肆楼上,单手把玩着前几日从他那骗去的家传玉佩,以一种俾睨天下的神色望向他。   叶幕苏感受着她身上惊人的威压,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他畏于她的威压,甚至想往后退几步,但他还是忍住了,哆哆嗦嗦往前指着姑娘手中的玉佩强装镇定地讨要:“你把玉佩还我。”   “送人的东西哪有拿回的道理?”姑娘抬了抬眉,将玉佩塞回怀中,接着冲叶幕苏招了招手,“你,过来。”   叶幕苏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单纯的少谷主第三次被姑娘薅羊毛,这一薅就是一辈子。   孟鹤轩撇嘴“切”了一声,包回被窝里。   第二天一早,叶落雨就候在门外。   他们去了摘星崖,叶落雨指着最尖端一角同孟鹤轩说:“在夜空最干净澄澈的时候,那个位置最接近天空。我和小叔叔曾在这看过流星雨。最近雾气化海,孟兄估计是没机会见了。”   叶落雨想表达的我和小叔叔曾在黑夜里一起看过流星雨。   叶时归理解的我想和你一起看花看月看流星,只是最近天气不够好,你能不能留下来。   从摘星崖出来又去了桃花谷,叶落雨指着盛开的桃花回忆:“当时我就靠在那棵树下吹箫,小叔叔当时在桃树下舞剑,到现在也是无人能超越,不知孟兄你可会几招几式。”   叶落雨想表达的小叔叔给我舞过剑,十分好看,让我念念不忘。   叶时归理解的我想给你吹箫想看你舞剑,想和你做一对神仙眷侣。   孟鹤轩生气了,咬牙切齿反击:“灵雪阁中,师尊房间靠窗位置,不仅能看流星,还能看汐丹崖红梅,秋水谷白月兰。可惜叶谷主是没什么机会见了。”说完扯住叶时归衣角,在他琢磨出一丝味道前可怜巴巴诉苦,“这鞋穿得我脚疼,师尊,我们回去吧。”   那双鞋,鞋面用的藕丝,鞋底用的蚕丝,再柔软舒适不过。   耳畔虫音靡靡,笑意从嘴角一直攀上眼底,叶时归点了点头应:“好。”   赏景进程因为孟鹤轩的脚痛被耽搁,剩下的几个地点也没了去的必要。   等回到房间,孟鹤轩就老老实实窝在床上抱着腿不吭声。他不说话,叶时归自然也不开口。   过了好久,孟鹤轩忍不住抬起一条腿同叶时归抱怨:“师尊,我脚疼,你都没有什么表示?”   药瓶被丢到了床上,孟鹤轩将瓶子捡起来十分不满:“你给叶谷主舞剑的时候脚疼是不是也用这个药膏。”   叶时归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瓶塞被拔开丢在一边,孟鹤轩脱了袜子在手上倒了点药膏往脚底抹去。   他的皮肤向来就白,风吹日晒也没能给他染上一丝古铜色,没有见过阳光的脚就更不用说,白得像是刚出壳的莲子。   白色的肌肤有点伤就特别明显,孟鹤轩的大拇指和小指上又红又肿,在另外几个指头的衬托下分外吓人。   叶时归的余光一直落在孟鹤轩身上,见他真脱袜子心里还想着说这人戏瘾倒是真大。结果袜子一脱,指头上的红就刺入眼底。   他登时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一脸紧张。   “怎么伤的?”   从前练剑的时候,一天六个时辰雷打不动,那种强度的修炼也没见他如此脆弱。   一天十二时辰,孟鹤轩打坐练剑各一半,努力得吓人。他天赋高,又勤奋,宗门上下一说起他,脸上都是带着荣光。   特别是剑修那一派,一激励弟子就提孟鹤轩,说什么你们孟师兄,主炼丹,副修剑,人一天练剑六个时辰,你们四个时辰就叫苦连天,对得起手上的剑和腰上的腰牌吗?   那些弟子即便听了百八十遍一样的话题,依旧会被激励。   没有哪个天才像他们孟师兄,十年就到了化神期,且突破在望。   孟鹤轩在他们心中,就是精神支柱,坚持不下去了,提一嘴就又有了动力。   想到这些,叶时归嘴角往上翘了翘,视线落在红肿的指头上又不受控制地瘪了下去。   孟鹤轩低头揉脚丫子一声不吭,叶时归叹了一口气坐在他旁边。   身旁的被褥一软,揉脚的人手上动作一滞,接着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叶时归伸出手要抓他的脚看看,被孟鹤轩给躲了过去,原本只是肩对肩,直接来了个九十度扭转改背对。   “我瞧瞧。”叶时归伸手去扒拉他。   以孟鹤轩的身体素质,哪怕光脚踩碎石子一天,叶时归都相信他的脚一点事都没有,甚至皮都不会脱一分。   偏偏在秋水谷走了两天,穿着特制的,最舒适护脚的鞋受了伤。   孟鹤轩侧身躲过,回头问:“师尊什么时候和叶谷主一起舞剑的?”   修士那么漫长的岁月中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对于桃花树下舞剑这事叶时归并没有多少印象。但看孟鹤轩一副你不说就别想知道我脚怎么受伤的模样,只能努力回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和叶幕苏成为结拜兄弟以后,过了许久叶落雨才出生。小叶落雨刚出生时身子并不太好,连风都不太能吹,整日整日地被拘在房间内,只有正午最热的时候才能在窗边往外看几眼。   小娃娃长到窗户高的时候一张脸粉雕玉琢,十分讨人喜欢。   那时候叶时归几月来一次秋水谷,给叶落雨送治病所需的药材,小孩很喜欢叶时归,每每他走前都要缠着让他早点来看自己。   后来有一回小孩改口,说是无聊学了一首曲子,往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修行剑术,想叶时归给他舞一回满足一下他的心愿。   那时候叶落雨才十岁不到,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一件事,难为他一直记在心上,可见是真心喜爱剑道,对于这种陈年往事念念不忘,日后定然能在剑道上有大成就。   孟鹤轩看着身边人从一开始的迷茫到眉头紧锁再到后面忍不住露出的一抹笑,生气地将瓶塞一塞,一把卷过被子包回了被窝中。   动作不小,把正在回忆的叶时归吓了一跳。他伸出手扒开被子,有些无奈:“怎么生气了?那是他十岁以前发生的事,当时他还小,又生着病。”没必要醋成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孟鹤轩脸色好了一些,不过手还是紧紧抓着被子不肯让叶时归看脚,并要保证:“师尊以后不能给别人舞剑。”   “嗯,出来我看看脚怎么回事。”   “没什么,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石头,晚点就好了。”   叶时归狐疑:“真的?”   “嗯嗯。”   实际上是每回叶落雨提一件旧事,事后孟鹤轩会专门找个没人看见的转角踹几脚石头。踹了两天,大拇指肿了,小拇指是今天踹得不到位,踹歪了,不然他还能坚持坚持,看看叶落雨都粘着叶时归做了些什么事。   见孟鹤轩说的肯定,叶时归也没多想。   如此又过了七天,雾海再次化雾。两人准备回青城派。因为鸢尾剑还在青城派,叶落雨提出要去看看的时候倒也不好拒绝。   好不容易脸色好些的人,又拉长了一张脸。   系统这几天安静得出奇,这要是搁以前,要么提议将孟鹤轩丢给叶落雨,要么就要求狂刷好感度。   结果这几天系统和被毒哑了一般,几乎不主动开口。中间叶时归问了几次问题,也回答得中规中矩,不瞎出一些鬼主意。   安静得让人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化雾的时间很短很短,海水肉眼可见的变成雾气。   叶落雨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盏琉璃灯。   那灯火中心是蓝色的,在琉璃的折射下映出七彩的光,它发出的光能驱散周边一米的雾气。   雾气被驱散,那些蛰伏在浓雾中的妖兽要么露出一截尾巴,要么露出半个脑袋。光所到之处,妖兽夹着尾巴逃,比来时顺利不少。   快出雾海时,一座雾气组成的巨门挡在几人面前,它不被灯火驱散,甚至被虚虚照出一角。   明明是雾气组成的,看起来却像是用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一体雕刻而成。将视线停到光所照不到的地方,能看到雾气在门的四周盘桓,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却不相容甚至互相排斥。   叶时归伸出手摸上门身,华丽的花纹一晕,散开成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叶时归收回手后又重新组在一起,再次化为华丽的大门一角。   “传说雾海是一个飞升大能陨落后的身躯所化,里面有这位大能的传承。只不过雾海生成有记载以来已有百万年,探索的人不怕死的一批一批接着往里送,除了死亡,并没有带出一丝有用的准确信息。原本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这传言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叶落雨走到门边,手抚上门,将这件在修真界广为流传的版本给精简复述了一遍。   “仙师墨渊的传承,据说他是丹道飞升。因此即便只是一个不靠谱的古籍记载,死亡的人一批又一批,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叶时归的手再次抚摸上门上的花纹。   蔷薇花缠绕丹炉,在其末端一只细小的蛇被花刺刺穿身子,鲜血淋漓将丹炉底部润湿。是一种妖异又大胆的画作。   就这纹路来看,即便有传承也不像正道传承。   但这门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它死死拦在三人身前,断了他们其他生路。   “既然躲不开,那就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七月了!!!   新的一月,大家平安顺遂暴富!!!! 第34章 造化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口子,只有拇指头大小,看得人头皮发麻。   即便知道在这里面的传承不是什么正经传承,看到这么一幕还是不免让三人起了鸡皮疙瘩。   叶落雨直接环手擦了擦胳膊:“这是什么鬼地方。”   孟鹤轩没理他,指着中间唯一的高台说:“这里有个信封。”   台子在正中央位置,一米多高,洞里光线昏暗,不注意看一时还真没看到有这么一个台子。   叶时归伸手要去拿信封,被孟鹤轩出手拦下。   “既然是传承,不至于还没开始就弄死进来的人。”叶时归安抚好他,抬手将信纸取下。   信纸不知用的什么材料,拿在手中十分滑腻,像是抓着一张溺水的皮,让人十分不舒服。   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三百六十道,道道都成仙。   没头没尾,看得人一头雾水。   孟鹤轩视线在墙壁上一一扫过,接着扯了扯叶时归衣袖:“这上面的洞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他的视线落在信纸上,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不会是让进来的人选一个洞口进去吧?”   叶落雨仔细看了一眼洞口,摇了摇头:“不像,这洞莫说是人,就是大一点的飞虫都进不去。”   孟鹤轩头也没抬地反驳:“是不是得试过才知道,来都来了干瞪眼也没什么用处。”   他率先一步走到一面墙壁,随着他的靠近,墙上的洞开始往外发出微弱的光。   “有字。”孟鹤轩低头仔细看光点组成的蝇头小字。   “丹,剑,符,阵法……”靠近的叶时归仔细辨认出几字,“鹤轩说的不错。”   得到肯定后孟鹤轩扭头冲叶落雨挑了挑眉,在叶时归回头前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那怎么办?要选一条道吗?”   “试试吧。”叶时归说完丢了一个储物袋给孟鹤轩,“进去以后别离开我身边一步,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可以直接用的,有问题直接捏爆丢出去,里面有我留的神念,捏爆时不会立即炸开。”   孟鹤轩随手拿出几样,都是一些丢拍卖会能让众修士眼红的法宝。   叶时归想了想,抬手按了按孟鹤轩肩膀:“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孟鹤轩乖巧点头:“嗯嗯。”   一旁被无视的叶落雨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他出声打破眼前两人莫名和谐的气氛:“依小叔叔看走哪条路呢?”   叶时归比着不远处的一个洞口建议:“既然说是丹修,那就选丹道。我们人少,就不分开行动了,一起吧。”   两人异口同声:“好。”   确认好以后,叶时归伸手点了点金色的文字。文字在光影中扭曲,挣脱,再一点点蓬大,大到洞穴高度以后发出一条金色的光,光落到对面墙上,洞穴中的指头大的洞齐齐消失。   一条仅容许一人通行的路出现在三人面前。   原本灰白的墙也出现变化,碧色的光一点点在墙面散开,石灰散落露出本来白玉面貌。   孟鹤轩伸手敲了敲墙面,看清墙体是什么建造的以后直接变了脸色:“是仙玉,这个洞穴是由一块块仙玉组合成的。”   如此庞大数量的仙玉,十大世家宝库里合起来也没这么多,是个真真正正的巨大宝藏。   可惜,只能看看。   道路越往里越大,叶时归打头,叶落雨扫尾。   原本以为是一条很长的通道,结果只走了一刻钟时间就到了另一个比先前洞穴再大一些的洞穴。   一样的高台,只不过上面放的是一瓶丹药。   瓶子外贴有一张丹封。   有丹封的起码是七品丹药。   丹药到了七品,就会引起雷劫。   机缘巧合之下,有些丹药无限接近七品,但又不到七品,就会用丹封将其封印,再放入充满灵气的洞府,经过灵气的滋养就有机会达到七品。   这地方存在了几百万年,洞穴里依旧充满灵气,这瓶丹药只要能经得住雷劫,那就是仙丹。   也不知里面有几颗,这种稀有丹药正常是只有一枚。   高台周围气流扭曲了一瞬,三人顿时停下脚步。   如血红线出现在几人面前,交织成一张没有缝隙的网将丹药包在中心位置。   “是禁制。”   孟鹤轩蹲下身,仔细看了一眼:“这禁制好特别,环环相扣,一个不慎,不仅拿不到丹药,爆发的威力会直接轰塌这座洞穴,但时候拿不到东西不说,你我都走不了。”   “孟兄对禁制很熟吗?”叶落雨问,“这禁制解开需要多久?”   “上古禁制,我也就在一本古籍中见过演变后的,那种禁制已经十分难解开,更不要说这种。”孟鹤轩皱着眉,眼里散发着感兴趣的光芒。   “既然如此,不如接着往下走?”说完叶落雨起身就要往下个路口走去。   孟鹤轩应:“没用的,解不开我们谁也走不了。”   叶落雨不信,走到洞口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回来。他往回走,来到进来那个路口,再次被推回,这才信了孟鹤轩所说。   “可有把握解开?”叶时归问。   “只有三成。”   比叶时归估量的高了一层,他松了一口气,又问:“要多久?”   “十天,我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禁制。”   “好。”   接下来的十天孟鹤轩就盯着禁制寸步不离地研究,他吃了辟谷丹,身体没有摄入自然也没有那些让人尴尬的需求。   一连十天,除了必要的休息就没浪费丁点时间。   十天后,孟鹤轩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骇人,但他对禁制的了解已经提升了一个境界,已经能随手捏出好几个复杂的环扣禁制。   终于,在将最后一点东西消化以后,他动手去解禁制。   第一道禁制比较轻松,一刻钟的时间就解开。接下来第二层,三刻钟。第三层,一个钟头。   第四层禁制解开的时候,孟鹤轩抿着的唇松开了一丝,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休息一会再继续。”叶时归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孟鹤轩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五层,总共用了五天的时间才解开。   解开禁制以后,孟鹤轩直接松了一口气,然后因为劳累过去就往后倒去,被叶时归一把扯进了怀里。   连喂了几粒丹药以后,叶时归担忧地问:“没事吧?”   这时候,就连叶落雨也是担忧地看向他,一时之间没人去看那瓶费了一个月时间才拿到的仙丹。   “休息一下就好,先看看那丹药。”   药瓶用的羊脂玉,丹封从头一直贴到底。叶落雨将瓶子贴在耳朵旁轻轻晃了晃。   药丸滚动声传入耳朵,叶落雨激动道:“不止一枚。”   他将丹药递到孟鹤轩手边:“我们都没出力,这丹药归你。”   孟鹤轩先是看了叶落雨一眼,再扭过头看叶时归,后者点了点头:“拿着吧,看起来这里面是机遇,再往后走走看,东西到时候谁出力最多就归谁。”   对于叶时归的决定,没人有意见。   再往后走,遇到的都是些武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一连通过八关,分别拿了四株仙草,半壶仙酿,一张锁魂旗,一条捆仙锁和一张能网罗万物的法网。   其中旗和仙酿归叶时归,仙草孟鹤轩叶落雨一人两株,法网和捆仙锁给了叶落雨,锁魂旗原本是归叶时归的,最后也分给了孟鹤轩。   旗帜叶时归用神识探查过,里面有数万修士的魂魄,修为等级基本都在元婴,最高那个作为旗魂,已经是化神后期。   是个十足的宝贝,不论用来进攻还是防守都可以。孟鹤轩没有修为拿着比较危险,因此叶时归先淬炼了,确保安全以后才丢给他。   到第九层的时候,他们所进入的空间已经和一方天地没有区别。   有花有草有山水,甚至还有虫鱼飞鸟。   涓涓流水从山顶一直蜿蜒到三人脚边,游鱼在水中跃起,水透亮得能看到细细的泥沙,拇指大的虾在水草中穿梭。   前面几层一进去就有被拘在里面看阵的老怪元神攻击,还没哪一层像这样安逸。   每层都有的高台在这一层直接消失不见,陡然面对这么一个场景,三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破局。   绯色的合欢花随风落在草地上,落在河水中,然后有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从河水中冒出,手里拿着一个圆滚滚的白珍珠,一脸慈祥地飘到三人面前。   “传承只有一份,谁最快通过考验,传承就是谁的。”老者声音缓慢,带着一种活了太久岁月的沉稳。   “谁的传承?”叶落雨率先问。   老者捋了捋胡须,哈哈笑了一声:“你们都不知道是谁的传承就敢闯入,可见我与你们有缘。”   叶时归三人:“……”   “并非我们故意闯入。”叶落雨拱手解释。   老者闻言更开心了:“哦?那说明我们确实很有缘。”   叶时归三人:“……”   见三人神情,老者哈哈大笑,十分的开心:“老夫很久没见到你们这么好玩的娃娃了,我很喜欢。我也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对此你们不必多虑,这传承正统正道,你们可以放心。况且,就算你们不放心,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既然别无选择不如试试。”他将圆珠子抬了抬,光滑的珠面映出三人的模样,“把手放上去,闭上眼,接着在心里数十个数,再睁开眼睛就可以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一同将手覆在珠面上,齐刷刷闭上了眼睛。   老人看着三人,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35章 仙师墨渊   琼楼玉宇,仙音靡靡。   白玉铸成的宫殿洁白如雪,金丝勾勒出边缘一角,描摹着庞大的画幅,仙鹤在云上起舞,百鸟随凤遨游。白衣黑裤的少年们整齐划一地练着剑。   有几名背着剑的少男少女路过叶时归身边时就恭敬地低头喊上一句大师兄。   叶时归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从白玉台一直走到了最宏伟的那座宫殿中,宫殿里坐着九人,男女各半,正在激烈地争执着,见叶时归进来齐刷刷转过头停止了争论。   叶时归感受着视线,微微低头拱手:“师尊,师伯,师叔。”   坐在主位的人是个头发胡子都发白的老人,他身上没有一点灵力修为波动,叶时归却本能地感知到他的危险和强大。他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目光灼灼:“阿渊,知道叫你过来是为何吗?”   叶时归摇了摇头:“弟子不知,还请师尊赐教。”   “你是我们几人见过天赋最好的弟子,为师和你师伯师叔在考虑要不要把你送到万花秘境。你几个师伯的意思是万花秘境太过危险,不急于一时,你师叔的意思是你现在这个年岁去才有可能得到完整的传承。我们几人已经讨论了月余,谁也没能说服谁,因此想问问你的想法。”   万花秘境有修为和年龄限制,要求修为在化神期,年龄不超过百岁。   只这两条就已经属于少年天骄范畴,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万花秘籍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每百年就会由各大宗门协力开启,让宗门里的天骄进入。   叶时归目前附身的墨渊是天骄中的天骄。他五岁筑基,十岁结婴,十五踏入化神初期,如今才二十已经到了化神后期,整个修真界无人能比。如此资质,如此天骄。   叶时归只能简单地感受到所在身躯的动作,并不能清楚他脑中在想些什么。   只感觉墨渊低头想了一会后坚定道:“我辈修士,修行就是与天争,若是因为危险不去,往后道心有损,畏畏缩缩哪能成大道。师尊,徒儿愿入万花秘籍,取得完整传承。”   老者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激动夸赞:“好孩子。”   万花秘境最为苛刻的一条就是想获得完整传承,要求年龄不超过二十五。   自万花秘境被发现以来,也只有一个墨渊达到此要求。   就在叶时归以为要将墨渊的人生走一回的时候,眼前一花,再次恢复清晰时,还是在宫殿中,上头的九人全都把慈爱又欣慰的目光投向自己。   白衣老头眼里的满意都快溢出眼眶:“阿渊,此行辛苦,有什么需要派人说一声,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师尊,我要突破了。”   闻言几人大吃一惊,纷纷站了起来。   屋外黑云密布,有电光在云层中游走,甚至能看到一条游龙把玩着爪子上的弧形闪电。   墨渊的雷劫比别人的雷劫都要厉害许多,之前渡化神期雷劫和其他人洞虚期雷劫没有差别,这会出现的雷劫看起来比大乘期的雷劫还要恐怖。   劫云中已经有红色闪电奔走,墨渊顾不得多说,拿着鼎丹炉就冲到了云层之上。   第一道雷劫已经是带了点红色,落下来的时候被墨渊徒手捏碎,一连捏碎三道,第四道雷劫还是落了一些在身上,第五道,第六道,虽都落在身上,但雷霆之力落在身上前已经被化解了不少,并没有形成实质伤害。   墨渊一身白衣,衣摆飘飘,一尘不染。   第七道雷劫已经是纯粹的紫色,墨渊将一枚只有拇指大的仙玉塞进嘴中。   浓厚又精纯的灵力瞬间在四肢和五脏六腑游走,填补因为前几道雷劫而亏空的灵力。   雷劫落下来的时候他没有像先前几次一样去捏碎它,而是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雷劫落下。   紫色雷电游走全身,洁白的衣服一瞬间布满紫色电流。   围观人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人群中不时有疑惑担忧的声音传出。   几个长老掌门还算镇定,只是眼里的神情骗不了人,他们也不清楚墨渊这一举动是为了什么。   旁人想不明白,同样身为天之骄子的叶时归却清楚墨渊想做什么,他是想握住雷劫,然后在雷劫消失前抓住一缕。   大胆又不切实际的举动。   第七道雷劫过,墨渊再次拿出一枚仙玉放入嘴里。   先前那块已经被消耗殆尽,什么都没留下。   雷劫被他的举动惹恼,第八道雷劫比第七道的威力大了两倍,速度也快到惊人,才凝成的时候就已经落到了眼前。   墨渊眼里流光一闪,迅速用手抓住雷劫的尾巴,雷霆之力迅速消耗着灵力,嘴里的仙玉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完全消耗。   最终还是没能抓住雷劫。   很快,天空中第九道雷劫就要落下,墨渊往嘴里塞了三枚仙玉,然后直接迎着雷劫冲了上去。   在底下人的眼中,墨渊化为一道金色的光同红色的第九道雷劫撞在一起。   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渡劫是这么渡的,旁人渡劫都在想着怎么削弱雷劫落在身上的威力,他倒好,一如既往地捏碎几道雷劫以后直接就冲上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渡劫,是为了和雷劫比比谁厉害。   第九道雷劫落下的一瞬间,嘴里的仙玉直接化为齑粉,墨渊的脸色终于出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但他没有放弃去抓天雷。雷电在皮肉上游走,特制的天蚕衣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为尘埃。   他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迷茫,墨渊咬了下舌根强逼自己清醒。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在雷劫中的手小心地探索着雷劫构造,终于在它消散前成功抓住了一道尾指大的红色雷劫。   虽只有尾指大,里面蕴含的力量一点不比方才的第九道雷劫差。   墨渊成功渡劫,天地间浩瀚的灵力化雨,底下围观的人纷纷欢呼雀跃,没人看到墨渊收服了一道雷劫。   除了叶时归。   他不仅看到了,还被迫感受了一番。   原本固有的枷锁在这一刻被打碎,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我辈修士,与天争,与地斗,没有什么是不能收服利用。   这一刻他的心境提升了,修为隐隐有要突破的趋势。   接下来就是跳着看了墨渊的一生。   墨渊这人,年少惊才艳艳,造就了许多难以超越的成就,不过百岁年纪就已经站在了别人从生到死都上不去的高位。   年少成名太早,别人是棋逢对手,他是对手难遇,知心难求,高处不胜寒。   最后一次晃眼再醒来时,周遭一下都变了。   玉宇琼楼成了满地碎瓦,那些会用羡慕和敬爱眼光看着墨渊的师弟师妹们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们脸上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惊恐的最后一刻,永不消散。   疼爱他的师尊师伯和师叔死前脸上满是疼惜,叶时归的视线随着墨渊的动作落在了手边的剑上。   墨渊不是剑修,平日不怎么用剑。   这把剑是他十岁生辰的时候他的师尊送他的礼物。   “阿渊虽不用剑,但这把剑乃为师毕生所学而创,他能保佑我徒一生顺遂平安。”   话语仿佛还在耳边,人却死在剑下,尸身早已经寒冷,双目怎么都合不上。   墨渊疯了,在他飞升的那一刻,手起刀落,一刀一人,将昔年陪伴在身旁的人一一斩落。   他甚至能记得那些惊恐的面容。   小师弟,年少黏在他腿边瘪着嘴说要下山。   小师妹,没事就喜欢大师兄大师兄的叫唤。   二师妹,会红着脸说师兄,欣儿看不明白这上面说的,师兄教教我。   三师弟,一有突破就各种磨着要比试。   大师伯,虽然严厉,偶尔也有笑容满面的时候。   六师叔,每每得到了好物件,都会想到他。   ……   师尊,在有记忆起,就没拒绝过他什么要求。   全都死了,死在了剑下。   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在墨渊脑中轮流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叶时归只能感受到墨渊的痛苦和泪水,他不知道墨渊在想什么,只知道在最后一刻他起身将那些尸体都抱到了一处。   大火熊熊燃烧。   曾今的繁华荣耀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他在灰烬中跪了整整三月,最后抬起那把凝固着亲人血液的剑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叶时归走出的时候孟鹤轩和叶落雨已经在外面。   他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走了过去问:“你们谁通过考验了?”   两人齐刷刷摇头。   老人见三人视线转了过来,笑眯眯地问:“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好大的雨,身边人都拿着伞,只有我在淋雨。”叶落雨说。   他还藏了一点,就是拿伞的都是一对一对,只有他孤家寡人。   老人家点了点头:“所谓凡事自有定数,强求不得。”他转头问孟鹤轩,“你呢?又看到了什么?”   “火红的琉璃花满天飞舞,师尊在树下等我吃饭。”   孟鹤轩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就没离开叶时归。   老人闻言大笑几声,直接就问叶时归:“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我……”叶时归张了张嘴,正要说。   只见老者摆了摆手,连说三声“罢了”,就给他们送回了雾海中。   雾海中的雾气,在几人出现的一瞬间倒卷数米,直接就将外围露出。   另外两人不清楚雾海的变化,叶时归却是清楚。   出了雾海以后,叶时归神色复杂地对着雾海弯腰拜了一拜。 第36章 装可怜   回到青城派以后叶落雨去找了灵清子,叶时归拉着孟鹤轩回了灵雪阁。   这回在秘境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一致的,只剩一个多月孟鹤轩修为就能恢复。自打那时候梦到一些旧事,叶时归就已经不将三个月期限放在眼里,且孟鹤轩前段时间说的那样东西,明显就是恢复记忆的表现。   若非怕系统怀疑,在秘境中他是想让系统拿出解药恢复孟鹤轩的修为。   接下来的时间只需安静地在宗门等待时间流逝就行。   他靠在窗前,目光灼灼望着窗外的梅花。有光落在他的脸上,将细长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   孟鹤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   “系统,对于墨渊你了解多少?”叶时归突然问。   系统摇了摇头:“墨渊这条线在文中只点了一笔,就是叶落雨先前说的那个。不论是原书内容还是后面被魔改的内容,墨渊这条线都没被完全地扯起,对于墨渊,更多像是一个开启后期星空战场的伏笔。这个世界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一个渡劫期大能的出现,但在墨渊那个时代,莫说渡劫,就是差一丝成仙的也有几人。”   见叶时归沉默,系统忍不住问道:“宿主大大是有什么想法吗?”   “先前在秋水谷,你怎么那么安静。”叶时归并不准备和系统说自己的想法,他适时转移话题。   系统疑惑:“宿主大大是喜欢我活跃一些吗?”   居然是这种蠢原因。   叶时归扶额:“不,你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   系统:感觉被嫌弃了。   问好问题以后,叶时归又看了一会梅花,转身的时候不期然对上孟鹤轩的眼眸,两人心脏具是狠狠一跳,脸上就淡出些许红晕。   “饿了?”叶时归别开脸,试图靠说话将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压下去。   这样的眼神,每每在某件事开始前,这人就会有这种眼神注视着自己。   越是想压下去的念头,越是往脑袋涌入,将本就有些薄红的脸染得像是涂了一层胭粉。   孟鹤轩几步走到叶时归面前,故意弯下腰凑近,调笑:“师尊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晒,刚刚晒了一会太阳,很红?”   猝不及防的一双手贴到了脸颊上,因为脸上的温度显得覆在上面的手并不是很温暖。   “你……你做什么?”叶时归有些紧张,说话都结巴起来。   孟鹤轩笑笑:“是有些烫,今天的太阳是挺晒。”   他抬头看向外面被厚重云层遮住,只在远方洒下一缕的光说,说这话时眼睛弯弯,藏不住的揶揄。   叶时归咬了咬牙,正要反击,院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   他们站在窗边,和院门不是正对着。这个时间能进来的人想也知道是谁。叶时归下意识要拉开距离,被孟鹤轩不满地拉了回来。   对上那双疑惑的瞳孔,孟鹤轩眼里笑意更甚,他放下的手再次抬起,小心地用指腹刮过叶时归脸颊,然后将他脸上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   “别动,头发乱了。”   他轻声说,温热的气息和手上的温度擦过皮肤,勾勒在手心的发丝像是勾住了心房,缠缠绕绕。   站在门口的叶落雨眼神暗了暗,他抬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   叶时归回过神,轻轻推了孟鹤轩一把。   怎么就被蛊惑了。   被推的人也不恼,低低笑了一声。转头对上门口的叶落雨撇了撇嘴:“扫兴。”   修行人耳朵向来很好,特别是叶落雨的耳朵,出了名的尖。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抹笑直接就凝固在脸上,形成一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滑稽模样。   叶时归整了整衣襟,尴尬地咳了一声:“处理好了?”   “没有,不过见了那把剑以后有了一丝头绪,得麻烦小叔叔和我走一趟剑宗。”叶落雨客客气气,视线没有多分出一分,一副刚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叶时归手握拳放在下颚,正要思考去不去,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血色阴谋二正式开启,请宿主大大接任务。”   叶时归:“……”   在系统第二次出声前,叶时归点了接受。   “请宿主大大前往剑宗,查清鸢尾剑上覆盖的诅咒并将其破除,让其完好无损地回到秋水谷。”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时归无奈,只能主动问:“什么时候动身?”   “小叔叔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出发。灵清子师伯已经和南宫师伯打过招呼,并不急着动身。”   “也好。”叶时归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蝶,“清竹,收拾一间空房给你落雨师弟。”   听他这么说,叶落雨的眼眸又暗了暗。   孟鹤轩得意得眼位上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   他几步走到桌边,倒了几杯茶水招呼:“师尊,叶谷主,都别站着说话,过来喝杯茶水。”   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叶落雨想走,又舍不得,最后还是遵从内心走了过去。   茶水是上好茶水,入口只有清香并不苦涩,回味还带了一点淡淡的荷花香。   “我尝不惯苦味,因此师尊只备了这种茶,不知道叶谷主喝不喝得惯这个茶水。”   叶落雨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不挑。”   孟鹤轩笑笑,眼里都是挑衅:“不挑就好。”   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房间最外间,珠帘隔着的是中间,最里面睡觉的地方用屏风隔开,在最外边甚至只能隐约看到中间房间的一些布局。   清雅的熏香和茶香在鼻尖悠悠晕开,孟鹤轩时不时给叶落雨问上一句。   他每问一句,明面上是在关心叶落雨,实际上都在暗暗表露出和叶时归非一般亲近关系。   一杯茶喝得叶落雨脸色是又白又难看,最后还被孟鹤轩重重给了一击。   “叶谷主是不是赶路太累了?瞧着脸色不是太好,也不知师兄屋子收拾好没有,也好让叶谷主早点歇息。”   叶落雨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差点缓不过气。   说曹操曹操就到。   清竹恭敬地敲了敲开着的门:“师尊,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叶时归看了脸色苍白的叶落雨一眼,关心了一句:“你脸色确实很差,先去休息吧,有事喊清竹就行。明日若还是不舒服,晚点出发也行。”   清竹拍了拍胸脯:“师弟有事喊我就行,正巧我们住的地方也近。”   住的地方近,表示和叶时归的院子就很远。   叶落雨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叶谷主脸色这么差,师兄你赶紧带他去休息吧。”孟鹤轩假意关心一句,心里巴望着这两人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对上那双假惺惺的眼睛,叶落雨拱了拱手快速出了房门。   再待下去,他怕是会忍不住吐血。   等人走出老远,孟鹤轩还伸长脖子往外看,叶时归有些吃味:“都走远了,还看。”   “师尊明天真要和他去剑宗?”孟鹤轩坐了回去。   叶时归捏了捏手中杯子点了点头:“嗯。”   “不去行不行啊。”   以前不知道叶落雨存在,现在知道了,完全不想这两人有碰面机会。   “为什么?”   “不想师尊和他离太近。”孟鹤轩闷闷不乐地解释。   叶时归挑了挑眉,心说果然如此。但还是压着那丝不舒服好好同孟鹤轩说:“这件事很复杂,牵扯众多,我必须走一趟。”   孟鹤轩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道:“好吧。”   说完他起身往里屋走去。   叶时归将杯中有些凉的茶一口抿下,舌尖微微发苦。他皱了皱眉,也进了里屋。   孟鹤轩正在床边挑拣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铺满了床,叶时归有些头疼地走上去问:“你在做什么?”   孟鹤轩边回答手上动作不减:“收拾明天去剑宗要带的东西,师尊你帮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洗个澡。”   叶时归惊诧:“你也要去?”   就孟鹤轩目前情况,留在青城派才是最安全,因此叶时归并没打算带他前去。   “师尊没打算带上我吗?”孟鹤轩动作一顿,他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叶时归,“我以为师尊去哪都会带上我。”   他落寞地坐在床沿,原本挑出的几样宝贝就放在床边缘,手里拿着一个精细的玉鼎,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擦着鼎的边缘,显得可怜极了。   叶时归有些不大明白,剧情和记忆对他的影响到了哪个地步。   有时候他觉得这人什么都没想起来,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人压根没被剧情影响。但是大多数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就是想起来了,也深受剧情影响。   叶时归有些头疼地扶额:“你现在没有修为,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哦。”   声音落寞又可伶。   叶时归往前走了两步坐到了孟鹤轩身旁,压低了声音劝他:“很快就回来了。”   孟鹤轩往旁边挪了挪,显然并没有听进去。   系统适时出声:“宿主大大,你不打算带上孟鹤轩吗?按照小说定律,男主往往容易出事哦。”   叶时归:“闭嘴。”   系统:“??^??。”   眼角余光落在被紧紧拽住的玉鼎,两只细长的手指就上下交叉来回。   叶时归叹了一口气,起身揉了揉孟鹤轩脑袋:“有事记得躲我身后,挑选好了就过来洗澡。”   孟鹤轩点了点头,在叶时归转身后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原来吃这种招数。   这还是上次叶落雨炫耀的时候说漏了嘴,被孟鹤轩给记在了心上。   头一回使用,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往后得多用用才是。   孟鹤轩想着伸手将东西全都收回了储物袋中,若非怕太过明显被叶时归抓住端倪,他高兴得都想哼个曲子表达内心的雀跃。 第37章 血玉   此去剑宗路途遥远,几人乘飞舟前往。   除了叶时归三人,随行的还有一个长老和几个苗子不错的内门弟子。算算飞舟速度,也要个四五天,人一多就不显得过分冷清。   出发前灵清子抓着叶时归叮嘱了许多,生怕他出一趟门就出事情。说到最后,若非唐柔婉拦着,灵清子就要跳上飞舟跟着一起走。   等到飞舟起飞,叶时归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几个小辈难得有机会出一趟远门,都十分的兴奋。   上官云见他们年纪还小,也就任由他们去了,一时间船上倒也热闹。   飞舟在云的上方,金色的光晕将云层镀上一层金光,少年郎们修为只堪堪筑基后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景。   上官云依靠在船桅上,手里拿着一个破酒壶喝了一口。   他算半个酒鬼,平日又好说话,大半弟子都不大害怕他。有几个胆大的直接凑到他跟前问:“师伯师伯,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御剑和这飞舟飞得一样高啊?”   上官云伸手给了凑得最近都一个弟子一个脑瓜崩,然后朝叶时归所在方向努了努嘴:“像你小师叔那样的修为就行了。”   少年单纯,闻言顾不得脑袋上隐约传来的疼痛,张大嘴巴“啊”老长一声,十分的震惊。   上官云又灌了一口酒,接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你们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你们小师叔。”   少年们被勾得心痒痒,纷纷对视一眼大着胆子往船头走起。   倚靠在船桅杆上的上官云摇头笑了笑:“一群小娃娃。”   叶时归左边站着孟鹤轩,右边跟着叶落雨,三人难得安安静静地看着翻卷的云层和云层下时不时显露的大山江河。   “师叔,有空吗?”   问话的弟子叫行舟,是几人中最先进宗门的一批。叶时归正觉气氛安静得诡异,听到少年声响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叶时归转过身问。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左右看了看同伴。   叶时归这人,不怎么出灵雪阁,能有机会和他说话的弟子不多。少年毕竟是壮着胆子来的,这会被叶时归一问,心里就有些发虚。   难不成要问师叔,是不是得到师叔这个修为才能御剑飞得像现在这样高。   问这种蠢问题吧,听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对上师弟师妹们期待的眼神,少年只好鼓起勇气,吞了一口唾沫,语气发虚地开口道:“弟子是想知道若是想像飞舟一样飞得这么高,得什么样的修为才行?”   筑基期修士其实已经能御剑到达这种高度,只不过越高的地方风就越大,别看在飞舟中感受到的只有微风拂面,那是因为飞舟的外层木板刻了阵法,将恐怖的飓风给化解成成轻柔的微风。   一般修士御剑不会作死到要飞到这种高度。   叶时归席地而坐,直接就同几个少男少女聊了起来,趁机摆脱了刚刚奇怪的氛围处境。   另一边的剑宗,此时迎来了一个怪异的客人。   来人一身黑袍将全身罩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没露出一根。   他说话的声音就像乌鸦,十分的难听。那人直接越过了宗门阵法,落在了剑宗最后一层阵法前。   剑宗宗主南宫黎越,洞虚初期修为,也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修真界颤抖的人物,人还没出现,巨大的剑影已经悬挂在那黑袍人头顶。   黑袍人也不躲,只干笑了一声:“老朋友见面就动杀招,过于热情了一些吧南宫老儿。”   “是你。”一道身影出现在黑袍人身前,巨大的剑影消散落回南宫黎越手中。   他面露不愉,甩了甩衣袖:“进来说话。”   原本做防备状的众人见宗主将黑袍人叫到了主殿,虽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不免还是一阵后怕外加几分好奇。   “都散了吧。”   秩序堂的堂主发话,这些人再好奇也得压在心底,不好再围在一起嘀咕。   南宫黎越将人带到主殿后,隔空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语气有些不满:“血老兄你不在鬼宗待着,跑我剑宗来做什么?还是如此架势,莫不是看我修为不济,觉得我剑宗好欺负,特地来落我剑宗的脸?”   黑色兜帽被掀开,露出血玉有些狰狞的面容,他捧着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茶水后夸赞:“好茶,果然还是南宫兄这里的茶最好。”   见南宫黎越不搭话,也不恼,直言道:“南宫兄这话说得可就过于自谦了,我哪有那胆子来你剑宗闹事。只不过……”他话音一转,露出一个十分有兴趣的笑,“听说青城派这几日会来你剑宗,我想着许久没见小时归,过来沾沾南宫兄的光。”   血玉从前倒是人如其名,是个面容如玉的公子形象,只是他们宗门功法特殊,修为越高就越丑。在外面碰到长相丑陋,修为高深的修士十有八九就是血宗的人。   只有突破洞虚期,踏入渡劫期,容貌才能恢复正常,且后期修为突破一次,就美一分。   血玉年轻时期就爱慕叶时归,一听说叶时归出山门了,他就去必经之路假装偶遇。   每回都要装模作样地冲叶时归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接着厚颜无耻地攀缘分。   什么叶兄,好巧啊,在这儿都能碰上你,如此有缘,不如结伴同行。   又或者叶兄也去那里啊,正巧我也去,叶兄介意一起?   灵清子不放心叶时归出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人。   最近几年,也不知他是不是突然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容貌实在过于吓人,突然就想开,开始闭关冲击渡劫期。   如今看来,应该是失败了。   南宫黎越没好气地看来他一眼,警告了一句:“叶兄此行为的是剑宗和秋水谷,若是让你冲撞了,你觉得秋水谷会如何?得罪了秋水谷,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血玉如鹰一样的眼睛转了转,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方才不过是和你说笑,不瞒南宫兄,此次前来,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哦?愿闻其详。”南宫黎越脸色和缓了几分。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将天边晕染。   飞舟下是橘色的云,更底下的山川河流中,黑夜已经降临,天边最后一点橘色也被黑暗吞没。但是在飞舟上,周围还是橘色的,只有云层下方是静默的黑夜。   几个少男少女围在叶时归身边,从未见过黄昏和黑夜被如此分明的上下切开,少男少女们惊讶地张大了嘴。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橘色如潮水般褪去,一轮巨大的月出现在他们眼前。   洁白壮观,白色的月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飞舟只要往前一些就能撞进巨大的月亮中。   他们在这样的景象中失去言语。   站在后方的上官云拿着酒壶默默又饮了一口。   叶时归转过头就和孟鹤轩的视线撞在一起,前者不自觉红了脸,后者露出一个绚灿的笑,无声地说:“师尊,今晚的月色很美哦。”   叶时归的脸烧了起来,仓皇地收回视线。   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叶落雨落寞地收回视线,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还有点婴儿肥的少年扯了扯他的袖子激动道:“师兄快看呀,我们好像要和月亮来个拥抱了。”   “嗯。”   第二日,无聊的他们玩起了飞花令。   单玩飞花令没有惩罚就十分无趣,正好有个叫做梓枫的少女视线落在了上官云的酒壶上,鬼灵精地提议:“输的人罚酒一杯。”   “主意不错,但是哪来的那么多酒?”梓枫左手边的一个少年问,正是昨日问话的行舟。   梓枫伸手比了比上官云:“你笨呐,师尊那储物袋收的酒都够大家喝几个月了。”   骂人时气势十足,说到哪里有酒就虚了几分,生怕让人听见。   行舟揉了揉脑袋,有些憨厚地问:“可是,师伯的酒,谁敢去要啊?”   几个围坐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们齐刷刷点头附和:“是呀,是呀,谁敢呀。”   梓枫丹视线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一旁斜靠在船椽同叶时归说话的孟鹤轩脸上,少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伸手拍了一把行舟:“孟师兄啊,让孟师兄和师叔说一声,有师叔出面,师尊肯定会给的。”   行舟一手握拳拍了拍掌心:“说的有道理,但是谁去呢?”   天真的眼睛对上梓枫笑吟吟的凤眸,后知后觉地竖起食指比了比自己:“我啊?”   “不然呢?”少女理所当然地反问。   其余人纷纷附和:“师兄,快去吧。”   行舟瘪了瘪嘴,起身走到孟鹤轩身边,壮着胆子咳了咳:“师叔,师兄。”   “要酒?”不知是有什么高兴事,孟鹤轩说话时嘴角都带着笑。   行舟点了点头,十分惊讶:“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孟鹤轩视线落在那几个看向这边的师弟师妹,十分无奈:“你们讨论的时候都不注意音量,估计上官师伯应该也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行舟脸色一白,僵硬地顺着孟鹤轩视线望过去,四目相对,冷汗涔涔。   “好了,别吓唬他了。”叶时归适时出声,“过去拿酒吧,不要喝太多。”   行舟点了点头,僵硬地往上官云那走去,路过师弟师妹们身边时还看了梓枫一眼,露出一个“我被你害惨了”的神情。   微风卷起衣袖,少年拿到了酒,笑嘻嘻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叶时归见孟鹤轩视线落在那群人身上,碰了碰孟鹤轩肩膀问:“想玩?”   “嗯。”   “闲来无事,不妨凑个热闹。” 第38章 揩油   在一片欢呼声中,行舟脸色通红地抓着酒杯,冥思苦想许久终于在时间结束前想到了一句,他高兴地笑了起来:“我,我想到了,这回该你们喝了。”   几人都喝了酒,少年人不胜酒力,脸色通红,纷纷起哄:“方才你也是这么说的,快说,想到了哪句,可别拖延时间。”   “不会,这回是真的。”行舟摆了摆手,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都听好了哈,蚕娘吟弄满星空,九山静绿泪花红1。是第六个字含星对不。”   “是。”众人齐声。   行舟松了一口气,几次下来,一半都是他喝,这会人已经有些喝迷糊了。   他坐回位子上,觉得有些热,干脆就往外挪了挪,趴在了地上。   “师兄,我扶你回房间休息。”有人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说。   行舟摇了摇头:“不用,我就趴这里看你们玩。”   见他坚决,说话的师弟也就转回去接着玩游戏。   行舟贴在船板上,冰冰凉凉的船板解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他眯了眯眼睛,想着说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这么放肆,不由得傻笑了起来。   一直维持同个姿势十分不舒服,行舟像毛毛虫一样拱了拱,换了个姿势,眯起的眼睛掀开一条缝,正好就看到孟鹤轩的手在叶时归腰上擦过。   行舟闭了闭眼,心里嘀咕:“师兄的手可真好看。”   再睁眼,就见那双好看的手暗中捏了捏叶时归腰上的软肉。   行舟:“我好像喝高了。”   要不然为什么叶师叔只是微微瞪了孟师兄一眼,那眼神,还没梓枫师妹平时瞪人来的凶。   行舟伸手揉了揉眼睛,挣扎许久后瞪大了眼睛大胆地又看了一眼。   叶时归和孟鹤轩正老老实实坐着。   行舟松了一口气,暗骂自己喝多了,脑袋一偏正要换个姿势好好躺一躺,就瞥到另一边的叶落雨神色温柔地看着叶时归。   多温馨啊,不是亲叔侄,胜似亲叔侄。   行舟有些羡慕,要是他也有这么一个叔叔就好了。   胡思乱想时,视线又落到了叶时归身上。   小师叔多好啊,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待人又温和,修为还高。   嗯?为什么小师叔背后多出来一只手,哦,是孟师兄的啊,为什么叶师兄的表情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行舟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傻笑了几声,认定是酒后出现幻觉,闭上眼睛慢慢陷入了梦乡。   最后还是上官云将人抱到了房间。   这群小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山,也是第一次喝酒,喝了一点就醉成这样,和当初的他们是没办法比。   行舟被抱走没多久,其余人也就散了。孟鹤轩拉着叶时归在外面吹风散散酒味,虽然没有输,但上官云的酒确实是好酒,孟鹤轩喝了两杯,趁机在叶落雨面前摸了叶时归两把。   之后的几日,基本都是玩各种游戏,输的人罚酒。还是上官云提出的,给出的理由是酒都不会喝,以后指定出丑,趁现在有空多锻炼锻炼。   他们是在第五天晚上进入的剑宗范围。   和青城派相比,剑宗属于游离在人间的宗门,他们的宗门脚下就有着数座凡间城池,城池根据大小分配有人坐镇,进城就能看到穿戴剑宗服饰的弟子穿梭在人群之间。   飞舟降下一些高度,凡间的灯火将山河点亮。   系统在叶时归脑中说:“宿主大大,似乎是赶上了他们的灯火节。”   剑宗所管辖的城池中有几座城市设有灯火节,每到节日,城里就会在街上挂上红绸布,再挂上各式各样漂亮的花灯。   到了夜里,孔明灯和花灯就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剑修们则会拿出一些次品灵石,用灵力将其碾压成粉末,再御剑飞行将这些粉末从空中抛洒,晶莹的粉末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只不过是会在灯火下发出闪闪金光,十分的好看。   剑宗,是个和其他修仙文中完成不一样的宗门,带着她们骨子里的温柔给臣服他们的臣民最大的满足。   灯火节一共三天,城中除了原本的人和剑宗修士,还有不少外城人和其他宗门修士前来。   凡人是为了看灯火,修士则是为了一年一度的拍卖会。   灯火节后的拍卖会没有修为要求,也不强制缴纳入场费,能不能进去完全就看运气,且时不时会出一两件能入化神期修士眼中的宝贝,因此每年这个时候,城中可谓是人山人海,一眼过去,都是人。   孟鹤轩眼中映着江山和灯火,转头时就只剩下叶时归,他眼里仿佛还有一丝灯火残留:“师尊,底下好热闹。”   从前忙着修炼,青城派远离人间,青城派里的素雪阁更是不沾染一点人间烟火。不论是从前的孟鹤轩还是后来的孟鹤轩,他离人间最近的几年就是还没被捡回去的那几年。   记忆不算太美好,灯火稀薄,雪落人间,温饱都难以得到解决的奶娃娃,哪有心思看冰雪除了冰冷的另一面呢?   叶时归的眼底浮现一丝心疼,他主动牵起孟鹤轩的手,笑道:“是灯火节,有三天,明日我带你去城里看看。”   他的小狼崽,在他不在的时候被欺负了。   孟鹤轩不知叶时归心里所想,他迎着风,眼里盛着一个人,眉眼温柔:“好。”   刚将人送回房间走到船板上的叶落雨脚步一顿,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有灯火在地上飞起,成千上万的孔明灯漂浮在天空,组成一道人为的绚丽星河。   叶时归捞起一盏,灯底下挂着纸条,上书山河遥远,孤星难吟,   幸有一人相伴,不疑不离。   飞舟又低了几分,在为降落做准备。   南宫黎越带着人等在山门,众人一下飞舟,他客套了几句就将人安排到了客房。第二日也是快到正午时分才将人都给请了过去。   主要还是和叶落雨聊,叶时归撑着脑袋靠坐在躺椅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青城派有上官云,倒是没人敢去打搅他,非要让他说上几句,只是到底是来做任务的,总归得听听来龙去脉。   鸢尾剑是某一日出现在山下拍卖会上,被一个入门不久的弟子以十块中品灵石的低价拍回,一直就有不少弟子在拍卖会上淘到好东西,这事倒也没什么稀奇。结果第一天夜里,同房间的一名弟子打坐结束时听到了奇怪的咀嚼声,一开始他也没怎么放心上,连续几夜都如此,他就起了疑心。且那拍卖到剑的弟子平日里十分勤快,连续三日都在偷懒,不免怪异。   于是第四天晚上,那弟子留了一个心眼,假装打坐,实际上偷偷观察对铺正在睡觉的人的反应。   等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看到对铺上的少年僵硬地从床上爬起来,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木头啃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是啃木头而发出的声响。   床的位置正对着窗户,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月光惨白照得人脸更惨白。   鸢尾剑这才被拉了出来,因为这剑没头没尾,怎么也查不到源头,最后决定直接毁剑,结果在最后一刻被突然登门的万事通给拦了下来,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叶时归带着孟鹤轩告别屋里众人,决定下山走走。   剑宗所在位置虽高,却是徒步可以走到山脚,走进凡间城池。   山的两旁种了许多的银杏和枫树,有山泉水从山的侧腰处流淌,将一山景色一分为二。   绿色的枫树遮住阳光,有风袭来,微凉。   叶时归走在山道上,系统在识海里盘着腿问他:“宿主大大,你不留下来听听他们的看法吗?”   “为什么要听?”叶时归反问。   “说不定能给出几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呢?”系统十分天真地应。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智商一点都不涨?”叶时归反问,一如既往的毒舌。   系统瘪了瘪嘴,默默收了音。   难得山里的风吹得叶时归心情舒畅,他好心给系统解答疑惑:“那群人若真能提出有用的建议,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你以为我下山去玩的?那拍卖坊定然有古怪。”   系统“哦”了一声,记吃不记打,又抛出一个蠢问题:“既然拍卖坊有问题,他们怎么不清理了拍卖坊?”   “笨呐。”   系统:“……”   叶时归实在不想回答系统的蠢问题,连续被戳心肺的系统也愿意再问,一人一系统默契地不再出声。   下山用了一个半时辰,进城门的时候正巧在城门不远处看到一家生意很不错的甜品铺子。   卖的是西瓜冰水。   叶时归看了一眼面色薄红的孟鹤轩,拉着人坐到了唯一的空桌上。   摆摊的是一年轻后生,他忙得没空招呼人,只能扭着头问:“客官要尝哪种甜水。”   叶时归看了一眼周围人碗里几乎没有差别的甜水问:“都有哪种。”   “就两种,都是西瓜甜水,一种加的野蜂蜜,卖得贵一些,要半贯铜钱,或者三枚灵石。加糖的便宜些,十个铜板就够了。”看两人面生,后生又解释了一句,“这野生蜂蜜稀缺,兑水喝了能强身健体,贵有贵的道理。”   叶时归笑着点了点头:“这么神奇,给我来两碗加野生蜂蜜的。”   平日应该没少人买,听叶时归要了两碗,后生也只是大声应了一句:“好,你稍等哈。”   凉棚里除了叶时归他们,另有几个修士,看衣服配饰看不出是什么门派,可能是散修,也可能是小门小派,或者就是专门藏了身份。   几人凑在一起说着后头晚上的拍卖会。   叶时归耳尖,那群人也没刻意压低音量,将对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等那几人走了,孟鹤轩伸手敲了敲桌子:“师尊有兴趣?”   “听起来挺有意思。”叶时归应。   作者有话说:   1:李贺《湘妃》 第39章 丹方   因为灯火节为期三天,城里的红绸带和灯笼都还挂着,十分喜庆。   喝了甜水的二人在城门处缴纳了灵石就往城里走去。   修士进入城池一般有几点要求。   第一点就是不得闹事,第二点根据各城市规矩,拿通行玉碟或缴纳灵石。   缴纳灵石的城池比玉碟的城池好进,只要是修士,有灵石就能进入。   一般大城池中除了普通人需要的各种生活场所,还设有修士需要的一些珍宝阁,锻剑铺子和拍卖会所。   叶时归他们进入的这个城池属于一级城池,囊括了所有。为了避免出现生意之间的争斗,城里每样设施就设置一座。   叶时归领着人直接就去了珍宝阁。   珍宝阁一共三层, 第一层从门外往里看去就能看到不少人在里面挑东西。   叶时归脚步一转,带着人进了珍宝阁。   一楼的东西十分一般,只看着好看,没什么实际用途,倒是颇受一些女修士的喜爱。   叶时归转了一圈,在楼梯口处看到一个牌匾带十万灵石方上二楼,强闯后果自负。   牌匾上留有一道化神期修士留下的神识,起到一丝警告作用。   叶时归笑笑,扭头问孟鹤轩:“上去看看?”   孟鹤轩自然没意见。   小厮见二人衣着打扮倒也没拦着,有那牌匾在,量这些人也不敢乱来,依旧懒散地摊在前台一副困倦模样。   二楼的东西比一楼的东西要珍贵上许多,已经是化神期修士也能挑上几样的品质,对于叶时归的修为来说,还是没有能入眼的东西。   他往楼梯口走去,上头依旧挂有一个牌匾十万上品灵石,强闯后果自负。   牌匾上是一道化神后期神念。   “有趣。”叶时归笑笑,准备往前走去。   二楼看守的不是小厮,是个化神期修士。见叶时归二人准备往三楼走去,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并不阻拦。   一般的珍宝阁,每一层都会有灵石要求,但像这种开价就是十万,一涨就是从灵石涨到上品灵石的,属实比较少见。   正常价格是一到两件当楼商品价格,不会定得太离谱。   二楼这种品质,三千灵石就差不多,却开价十万才能上楼,三楼直接开价十万上品灵石。叶时归觉得这珍宝阁有趣,珍宝阁幕后的主人更有趣,连来这里的客人都十分有趣。   三楼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放在锦盒中,想看还得先交钱才能让人打开。东西比楼下少了一半,人也就稀稀拉拉的几人。   有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看着修为才到练气,身边却跟了个元婴后期的仆从。他甩着手里的储物袋,看中哪个就直接掏出一把灵石让人掀开,十足的纨绔败家子。   叶时归视线从众人面前掠过,又扫了几眼藏在宝匣中的东西,确定这里的东西对自己和孟鹤轩都没什么用处,于是就找了个地方坐下。   因为上了三楼,不论买不买都要缴纳一百中品灵石,因而三楼在靠窗位置设有几张桌子和椅子,上面备有点心茶水,供人乏了以后休息。   那纨绔子弟从两人面前经过,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他好奇地看了孟鹤轩一眼,没能从他身上看出灵力波动,又看了叶时归几眼,同样没看出灵力波动。少年公子哥不学无术,下意识以为碰到同道中人,热呵呵地拱手打招呼:“在下万花谷少谷主花自在,不知两位兄台介意凑个桌?”   万花谷,啧。   叶时归看了一眼花自在,在脑中问系统:“万花谷圣女和他什么关系。”   系统将八卦演绎得淋漓尽致:“兄妹,这一任万花谷谷主就一儿一女,女儿修炼天赋极佳,现在已经是元婴期修为,儿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天材地宝都没能堆积出一个筑基修为。兄妹两人关系极好,若是有人说花自在坏话让花冥月听到,少不得扒层皮。”   叶时归嘴角抽了抽,质疑系统话里的真实性:“温柔体贴?”   系统哼哼:“嗯,对呀。花冥月对孟鹤轩是温柔体贴,对外人那可就不一样了,宿主大大不觉得这种反差很吸引人吗?”   叶时归:“不觉得。”   系统:……   叶时归还没表示,他身边的元婴就往前走了一步,拱手赔不是:“我家少爷平日就好结交好友,希望没有打搅了前辈的兴致。”   青城派也是有专门的服饰和腰牌,叶时归不怎么穿,孟鹤轩最近穿的都是叶时归的衣服,至于腰牌这种东西,更是没带。   叶时归没有刻意隐瞒修为,只冲着花自在点了点头:“坐吧,不妨事。”   那元婴老者松了一口气,站到了一旁。   经过这一对话,花自在也明白眼前两人和自己不一样,整个人就规矩了一些。   桌上一共有三种茶点,叶时归吃了一块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推给孟鹤轩:“试试,味道还行。”   孟鹤轩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点评:“一般。”   “啧,你近来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往后也不知会为难哪个姑娘。”   孟鹤轩神色自然地盯着叶时归,又咬了一口糕点,并不作回答。   花自在平日哪能像现在这么老实端正地坐着,他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他扭头求助地看了元婴老者一眼,想要离开。   元婴老者目不斜视,心说让他长长教训也好,省得日后惹出什么祸事。   见老者不搭理自己,花自在又坐了回去。   叶时归正好瞥到他,开口问道:“花少谷主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没有。”花自在赶忙摇头,一副拘谨模样,和方才广交好友的模样天差地别。   叶时归见他坐得难受,抬眼见孟鹤轩将一块糕点啃干净,并无再吃的打算,于是准备起身看看这珍宝阁有没有暗楼。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推到花自在面前:“我同花谷主也算旧识,改日有空上门叨扰几日,今日就不陪小谷主看法宝了。”   花自在虽在修行方面不行,但他对宝物天生就很敏感,他余光死死盯着叶时归推过来的东西咽了咽口水,面上倒是没有丢脸地回问一句:“还不知兄台名姓,来自何方,家父问起来也好回复。”   “青城派叶时归。”   元婴老者脸色大变,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叶时归起身摆了摆手,于是他十分识相地将正要说的话吞回肚中。   三楼的装潢比下面两楼要华丽许多,叶时归四下看了看,最后在一面放有巨大镜子的地方停了下来。   镜子两人高,镜面有些脏,照出来的人影十分模糊。   守在三楼的是一个老者,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花白的胡子落在地上,脸上的皱纹比老树皮还要干巴。感知到有人在观望镜子,老者眼皮掀开一丝,又慢慢落了回去。   等镜子波纹一动,原本站在镜子前的两人消失,老者才又睁开眼皮又看了一眼。   四楼没有实质空间,数十个锦盒就漂浮在黑暗之中。   叶时归伸手想去捞最近的那个锦盒,锦盒一晃,直接出现在数米开外。   “有趣,是开了灵智的宝贝。”叶时归笑笑,飞身往前准备去捞另一个锦盒。   又被锦盒躲开。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些宝贝只认有缘人。”   叶时归对着黑暗拱了拱手:“前辈。”   黑暗中没有声音再传来。   锦盒在黑暗中漂浮,见叶时归不伸手去触碰反而凑了过来,其中几个盒子都默契地保持一肘子距离,只有一个小小的,拳头大的锦盒缓缓往叶时归手边靠,最后还亲昵地蹭了蹭叶时归的手背。   叶时归试探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它,锦盒没有跑,甚至还主动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只安静地躺着一根竹篾,表面被抛光打磨过,只一指头长,拇指粗。   上面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写了两字丹方。   叶时归伸手捏起竹篾放在眼前看了看,确定上头只有二字,心里虽疑惑还是将他收了起来。   出了四楼,正准备去付钱,原先那个闭眼老者佝偻着身躯站在镜子前,见两人出来直接将人迎到了隔间。   珍宝阁已经有几百年没人能进入四层,即便原先有人进入,能拿到东西的人少之又少。   老者亲自倒了两杯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知是哪位得到了珍宝认可?”   叶时归答道:“我。”   老者点了点头接着问:“可否给小老儿看看拿到的是哪样珍宝。”   叶时归将收起的竹篾取出,递了过去:“当然可以。”   竹篾入了老者手中,老者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渐渐清澈,眼里的激动难以掩盖,他的手轻轻抚摸过竹篾,好一会以后才将其还了回去。   “是师祖飞升前留下的丹方,师尊当年也只能从中窥得一分丹方,到了我手上后,能获取的丹方就越发少了。我年纪大了,底下也没个合适的传人,就将他放入了第四楼,没想到丹方会主动择人。”   没想到这竹篾居然会是如此来历,虽说竹篾主动择主,但夺人宗宝,叶时归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老者看出叶时归的犹豫,兀自笑了笑:“年轻人,我看你修为颇深,前途无量,希望这丹方在你手中能得到最大的效用。你下楼后也不用多说,直接走就是了。”   他说完,起身又回原来位置打坐,花白的胡须就随意散在地板上。   叶时归走到他面前,冲他拜了拜,这才带着孟鹤轩下了楼。   一直到两人出了珍宝阁,老者才又睁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带着些许不舍与期盼。 第40章 喂食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卖花的小姑娘穿梭在人群之中,遇到锦衣华服看着好说话的公子哥就上前甜甜地说好几句好听话,不过一会儿工夫下来倒是卖了不少。   小丫头拿着花,刚又卖出几朵,心情愉悦地数着手里的铜板,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拐角走出来的孟鹤轩身上。   铜钱落了一地,发出细微声响,小姑娘低头连连抱歉,道歉的同时快速蹲下身去捡落了一地的铜板。   十来个铜板,在叶时归二人弯身准备帮忙时就被小姑娘笼在了手心,她方才急着捡钱,道歉时也不敢抬头看人。这会铜板捏在手心,才略略抬头想再说几句什么,视线刚触到孟鹤轩脸上,小姑娘张着嘴,愣住了。   这公子长得好好看。   “咳,你没事吧。”孟鹤轩问。   小姑娘这才回过神,猛地摇了摇头,这一摇头才注意到漂亮公子身侧还站着另一个公子,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眼带桃花,笑起来时能暖化人的心,是她从前没见过的貌美,于是她又当场愣住了。   孟鹤轩看着她的模样,心内嘀咕:莫不是撞了一下,撞傻了?   “公……公子,这个送你。”小姑娘红着脸,在花篮里选了一朵开得最艳丽最漂亮的红花塞到了叶时归手中,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看眼前人,胡乱将花塞到人手中后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叶时归看着手中的花,又瞥了一眼一脸蒙圈的孟鹤轩,笑着将花递了过去:“呐,送你。”   孟鹤轩撇撇嘴,一副嫌弃模样:“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哪有把别人给的花再转送的道理。”   叶时归挑挑眉,作势要收回手:“不要就算了。”   往回收的手被人一把握住,花梗也被抽离。口嫌体正直的某人嘟嘟囔囔:“哪有送了又收回的道理。”   绯色的花落在细长的手指指尖转了转,孟鹤轩想了想将花递到叶时归面前。一枚晶莹剔透的灵石被叶时归取出,捏碎后的灵力在他的引导下将整枝花笼罩。   孟鹤轩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上扬将花收入储物袋中。   远处拐角下,处理好事务就赶下山寻人的叶落雨眼眸暗了暗,他垂落在身旁的手握紧了拳头,十分不甘心。   明明先一步的人是他,凭什么得到青睐的是另一个人,不甘心,太不甘心。   他捏紧拳头对着一旁的墙壁砸了一拳,将心里火气压下几分,最后还是没选择跟上去。   叶时归带着人在人流中穿行,最后停在了城中最大的一家饭馆前,在小二的带领下,两人上了二楼雅间。   城中对修士的限制颇多,比如不能随意御剑飞行,不能打架斗殴。城总司坐镇的是位化神初期的大能,一般修士进城就能感受到无形之中的威压,有人震慑,闹事的自然不会选择在城中。   这么一个大型的城,又有花灯与拍卖会,被吸引而来的那么多人中总是有几个熟面孔,或是亲友或是仇家。   有时候运气不好,就会碰到不顾规矩和后果,当街打起来的。   叶时归的运气不算太好,小二将菜上齐以后,窗外视线所及之处,排排瓦片被狂风席卷,一柄大刀斩开黑压压的瓦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操纵着几柄巴掌大的飞剑直逼先出手那人。   城中的人纷纷往四周散开,生怕成为他们的刀下冤魂。   飞溅的瓦片钉入墙面,有几枚就直逼叶时归他们所在的位置。   原本为了看风景才挑选的位置,不曾想遇到这事,直接就成了靶子。   数十个碎瓦临近窗户,被几枚飞针打落,孟鹤轩一脸不愉。   镇城的化神期修士在这时候终于出现在两人之间,他就站在屋顶上,左手掐着一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二指并靠点在另一人手心,原本还十分凶狠的两人被化神期威压震慑得动弹不得。   那化神期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冷声道:“城里打斗,罪一等,破坏房屋罪加一等,造成恐慌,罪加一等。三罪并罚,死。”   两修士仅仅筑基期修为,眼里的惊恐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已经断了气,识海中拳头大小的小人也直接碎裂。   化神期修士的声音不大,却落在了城里看了这场热闹的人耳中,冷冰冰的话语像是四月天堪堪亮时落下的初雨,从肌肤一路寒到心底。   孟鹤轩起身关了窗户,街道下混乱一片,已经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更何况还有两具没有处理的尸体被随意丢在正对面的屋顶横梁上。   叶时归点了四五道菜和一碗清淡的肉汤。用上好排骨炖过的汤再用肉糜去了漂浮在表面的油腥,增亮了汤色,再将捞好的青菜放入碗底,浇上过滤好的肉汤,色香味俱佳。   见孟鹤轩满脸不愉,叶时归盛了碗汤递了过去:“中午见你都没怎么动筷,试试这个汤。”   孟鹤轩勺了一勺,脸色好了许多。   叶时归没有这些欲求,只喝了一碗汤就单手支着下巴看孟鹤轩进食。   剑宗并不知晓来人中还有一位是没有修为的修士,因而准备的午饭潦草了一些。大多数时候,筵席上面都是酒水瓜果和油腥肉食,正常饭菜是少得出奇,能准备出一顿卖相和味道过得去的饭食已经属于难得。   奈何孟鹤轩被叶时归养了一段时间,嘴刁又不爱将就,只草草吃了两口给了个面子。   孟鹤轩吃相极其斯文,十分的赏心悦目。   被叶时归那么直白地盯着看也没半分不适应,甚至还动筷夹了一筷子鱼肉喂到了叶时归嘴边:“我看师尊一直盯着这道鱼看,应该是喜欢的,鱼刺已经挑过了师尊尝尝看。”   筷子就停在嘴边半寸处,白花花的鱼肉沾了金黄的汤汁,看起来让人十分有食欲。   夹着鱼肉的筷子,正是孟鹤轩用过的那双。   叶时归偏了偏头,就听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师尊不喜欢吗?”笑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清冽的嗓音落在耳中,像小猫咪毛茸茸的爪子蹭过耳朵,带了一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叶时归偏了偏头,视线再次落回鱼肉上。他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张口将鱼肉吞下。   酸酸甜甜的汤汁加上弹嫩多汁的鱼肉,又鲜又香。   孟鹤轩弯了弯眼睛,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他收回手夹了一筷子肉放在眼前,视线却是透过鱼肉落在对面人身上。   “好吃吗?”他问。   叶时归挑了挑眉,反问他:“你不是尝过了?”   “那师尊觉得好吃吗?”他接着问,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叶时归莞尔:“好吃。”   得到肯定的回复,孟鹤轩将鱼肉送入嘴巴,刻意地咬了咬筷子尖尖:“嗯,果然很好吃。”   叶时归别开眼,伸手勺了一勺汤。   看戏看得十分兴奋的系统记吃不记打地多嘴问道:“宿主大大,你刚才是不是被调戏了?”   叶时归喝的一口汤因为系统的突然出声差点没喷出来,他没忍住咳了两声。肉汤就咕嘟一下滑到了胃里,呛得叶时归连连咳嗽。   孟鹤轩赶忙放下筷子快步走到叶时归身后帮他拍了拍后背顺气。   等叶时归咳得满脸通红,再递上倒好的茶水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巾帕送上。   一杯茶水下肚,终于压下了咳嗽带来的不适,眼尾却依旧红通通带着水雾,像一朵刚开的凤尾花。   他坐在凳子上,孟鹤轩半弯腰。   抬头接帕子时视线就对到了一起。   一个红着眼眶,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惨兮兮像只小奶猫。   另一个眼里带着歉意,看到对方红了的眼眶又忍不住变幻眼里色彩,甚至还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坏狐狸。   “太近了。”叶时归扯过帕子,嗓音因为刚刚咳过,十分的沙哑。   孟鹤轩往后退了一小步,等叶时归收拾好,又趁他不注意贴了过去,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师尊方才想到了什么?”   叶时归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岔开话题:“食不言,坐回去。”   虽拭去了眼角湿润,泛红的眼尾可没那么容易消下去,甚至隐隐有将耳根染红的趋势。   额前的碎刘海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有些凌乱,有一缕就贴在眼尾延长的弧线上。   孟鹤轩伸手轻轻拨了拨,指腹擦着眼尾,一点点将发丝挑开。   因为常年拿剑和针,孟鹤轩的指腹并不是十分柔软,手指擦过脸颊时带着点粗糙感。   叶时归没忍住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指背,两人纷纷屏住呼吸。   “头发乱了。”孟鹤轩哑着嗓音解释。   叶时归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孟鹤轩回座以后,两人都默契地扫了对方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   一个低头默默喝汤,一个干咳了一声推开了窗户。   外边的战场被人清理过,两具尸体已经挪走,因为没有见血,现场倒不是很难清理。   原本露在外边的房梁再次被瓦片覆盖,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甚至还有一股子似有还无的花香。   有人从楼下路过,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他抬起来,风将帷幕的纱吹开一角,露出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庞。   他看着叶时归,缓慢地点了点头,抬步就走进了酒楼。   孟鹤轩注意到叶时归的小动作,将口中食物咽下问:“师尊,你在和谁打招呼?”   叶时归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卖了个关子:“这人你认识,来了。”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门被敲了一下,接着被人从外打开。 第41章 约定   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孟鹤轩就从座位站了起来:“师伯。”   林元之点了点头,坐到了两人旁边的空位上。   叶时归看了一眼他的打扮,好奇地问:“师兄怎么这个打扮?来这边是为了?”   林元之接过孟鹤轩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听说拍卖会幕后人得了一件宝贝,这回拍卖会入场方式改了。不仅要求入场费三千灵石还要元婴期修为。拍卖会举办这么多年下来还是第一次更改规矩,想来真是个宝贝,就顺便过来看看。”   “顺便?”叶时归听完更疑惑了。   林元之分别看了一眼叶时归和孟鹤轩,想到掌门师兄说的话,一时犹豫了起来。   从前,林元之对孟鹤轩就特别好。   有一回叶时归出远门,后山的一只雪狮子突然发疯,一路攻上了灵雪阁,中途伤了大半弟子,还咬死了几人。   雪狮子到孟鹤轩面前时,嘴两旁雪白的毛上还在往下滴血。那时候孟鹤轩才到青城派不久,才堪堪练气七层,那雪狮子吐出的气息几乎要将孟鹤轩淹没。   他瘫在地上,看着雪狮子缓慢又高雅地往他走了过来,绯色的鲜血随着它的动作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是冬月腊梅开在雪地中。   雪狮子是之前集齐了三位长老的力量从魔域抓回来的。特地加了三层封印,又动用了地阶神器捆着。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它不仅挣脱了束缚,还直接攻上了灵雪阁,令众灵雪阁弟子死伤惨烈。   在雪狮子离孟鹤轩只有一米距离时,一把剑从天而降,落在了一人一狮中间。   林元子隔空画符,人在半空中,衣诀翻飞,金色的符文围着他打转转。   就见他两指一比,冲着雪狮子大声骂道:“孽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雪狮子被符文击中,愤怒地朝天上嘶吼了一声,直接就飞到了半空和林元之打了起来。   金光在半空中乱飞,雪狮子一会撕咬一会用锋利的爪子搅乱空间,迫使林元之放弃画符。   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一直到掌门和另外几个长老前来才结束了这场恶斗。   事后林元之蹲下身拍了拍孟鹤轩脑袋安抚他:“已经传音给时归,明日他就赶回来了,你莫怕。”   相比较于其他几个师伯,孟鹤轩会更偏向于林元之。   见林元之犹豫,当下就问道:“是要单独和师尊说的吗?那我先出去。”   林元之瞥了叶时归一眼,后者摇了摇头说:“师兄当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及。”   林元之十分有深意地瞅了叶时归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墨迹直接就放大料:“据可靠消息,血玉出关了。”   叶时归皱了皱眉。   林元之接着说:“他闭关前还是洞虚中期修为,现下已经是洞虚后期。”   鬼门老祖洞虚后期的修为叶时归早在系统那里得知,因而一点都不意外。林元之提这个人,定然是因为这人有所动作,于是接话道:“血玉现在也在城里?”   林元之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不过前几日他去了趟剑宗,最后不知和南宫那家伙聊了什么,回鬼门去了。”他喝了一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补了一句,“正好是你们出发不久到的剑宗。”   血玉这人,性情怪癖,许是和他们宗门的修炼方法有关系,鬼门就没几个正常人。   这么多年,他也就在叶时归面前正常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许多年以前,在被叶时归又一次拒绝以后,血玉甚至动了将人绑回去的心思,若非灵清子来得及时,他还真就想对叶时归下手。   那时候他们二人修为差不太多,有心下手还是有一定成功率,且他当时还找了个帮手。   这事还是后来某次机缘巧合下,他找来的帮手在灵清子面前露馅,才被灵清子他们得知。   以至于后来叶时归下山,灵清子都要让人跟着。   孟鹤轩对于血玉没什么好印象,听到血玉二字时就已经黑了脸,又听这人在他们出发后去了剑宗,脸色就更难看了。   林元之瞟了孟鹤轩一眼接着说:“得到消息后灵清子师兄就让我前来找你,你们和剑宗交谈得如何?若是没有事,你先回去,我来处理这件事。”   叶时归摇了摇头,迎着孟鹤轩不爽的目光耐心解释:“总不能以后他出来我就在山里躲着?且鸢尾剑这事我有点猜测得亲自去证实,师兄若是担心,这几日不妨就留下来,正巧我对那拍卖会也有点兴趣。”   说到拍卖会,林元之眼里闪过些许精光,他一口将茶杯里的茶喝完,起身拍了拍叶时归肩膀叮嘱:“有事喊我,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   叶时归笑笑也不含糊:“嗯,又麻烦师兄了。”   林元之摆了摆手,将进门后就放下的帷幕又套到了头上,出门后就往拍卖会所在的地方走去。   见人走远,孟鹤轩黑着脸给自己倒了几杯茶,茶水落肚,又胀又难受,不仅没压下心中不爽反而还多了几分郁闷。   叶时归好笑地伸手拍了拍孟鹤轩紧紧抓在桌沿一角的手:“再捏桌子就裂了,你有钱没钱,坏了我可不管你,到时候你自己去厨房帮忙洗碗抵债。”   孟鹤轩气呼呼地抽回手,双手环胸十分不高兴地问:“为什么不肯回去?”   是不是因为叶落雨,如果是的话……   孟鹤轩眼里暗芒一闪而过。   “不是答应了陪你看花灯?”   已经在脑中想着这人要是真是为了叶落雨,就把人打晕拖走。越脑补越生气,眼里的怒火都快将理智燃烧。   冷不丁得到这么一个回复,嘴上硬着说:“花灯节而已,也没多稀罕。”嘴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抑制不住的愉悦。   叶时归“哦”了一声,拉长了尾音,故意道:“不稀罕啊,既然咱们小鹤轩不稀罕,那也不必……”   “虽然不稀罕,但是看看还是可以的。”生怕这人真反悔,孟鹤轩傲娇地改口。   叶时归学他双手环胸:“啧,听起来很勉强,还是不要浪费……”   “不……不勉强。”孟鹤轩嘟囔。   叶时归笑,身子往前倾斜了几分,眼尾微微上扬,眼里是压不住的笑意:“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孟鹤轩:……   系统惊叹:“喔,宿主大大,你好会钓男人。”   “我说,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孟鹤轩伸出手想去拽对面的人,视线落在满桌的残羹剩饭上,又硬生生将手缩了回去。   逗一两句还行,逗多了这人会恼怒。   叶时归见好就收,没有再往下说。   街道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小贩的叫卖声和行人交谈声掺杂不断。   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叶时归准备去听几段戏文。   戏台子离这里不远,就一炷香的距离,两人给了钱,离开茶楼往前走去。   人来人往间,孟鹤轩突然伸手抓住了叶时归,前者视线落在被抓起的手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后者则是疑惑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急着将手抽离,而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孟鹤轩抬起头,炙热的阳光晒入眼帘,将瞳孔染上一层金光,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反而轻轻将手给松了开。   往回的手尖尖被人轻而易举地捏住,对上一双更加疑惑的眸子,孟鹤轩磕磕巴巴地说:“我不会让血玉伤害你的。”   且不说修为还在的时候,血玉后期修为他中期修为,现在他修为全然被封,血玉要是对付他,跑都没机会。   居然能说出保护他的话语来。   叶时归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孟鹤轩视线触上那一点弧度,气恼地将手抽离。   叶时归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直接就改捏手尖尖变成了虎口处相交。   “松开。”街上人很多,他两模样出众早有人投了视线过来,因而孟鹤轩不敢喊得太大声。   平日里瞧着那么不好相与一人,软了语调就十分的磨人。   叶时归瞳孔一缩,哑着嗓音道:“不松。”   “无赖。”   “刚才还说要保护我,这会就骂人无赖,都是在哪里学来的?”叶时归问。   孟鹤轩挑了挑眉,挣脱不开也就不挣扎,他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几乎贴着叶时归的耳根说:“反正不是跟师尊学的。”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根子处,叶时归脸上就升起两抹红晕:“你……你……大街上你……你……”   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孟鹤轩抬了抬被紧紧握着的手,一脸戏谑:“师尊想说什么?不是师尊先动的手吗?”   “我……”叶时归想反驳,视线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又没了力气。他被孟鹤轩贴着耳根子的呼吸烧乱了心绪,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谁先出的手。   他们站在拐角的一棵桃花树下,晚开的桃花簌簌下落,砸在两人的手背上。   他们的位置并不是十分显眼,却也不是完全不引人注意,一开始就有人把视线投过来,这会更是引得不少人驻足。   叶时归拖着人就往小巷子里钻。   等人群里的惊呼声渐渐消失,叶时归才停下了步伐,他回过头,正好就对上了孟鹤轩视线。   这人似乎一直没将视线挪开。   想到这里,奔跑都没有乱一丝的气息急促起来。   他停下来,孟鹤轩没停,身高优势使得那一点透过高高围墙洒落下的稀薄阳光被完完全全隔离。   这里没有别人,长而空旷的小巷子只有两人快要破开胸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第42章 入剑   墙很高,高到阳光只能洒落丁点,将高高的城墙打出斑驳光影。巷子很深,深到那热闹非凡的叫卖声传不进来一丝。   巷子幽深,连风都不轻易经过。   叶时归突然觉得有些热,那从心底攀升往外扩散的热意,是一壶茶水或一缕微风所不能解决的。   他垂眸,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手心温度节节攀升,不知是谁的,只知道烫得快要将心底灼烧。   “你……”他张口,想将手松开。   孟鹤轩没有阻拦,只是抬起手,两指捏在了叶时归下颚处。   被迫抬起头对视,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些许惊慌的自己。   叶时归下意识想低下头,结果捏在下颚上的手像一把咬住猎物的铁钳,逼得他只能抬头不能低头。   另一只覆了上来,在嘴角处轻轻摩擦,有些粗糙的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嘴角,对面人的脸也随着手上动作轻轻贴了上来。   系统在识海中激动地拧着衣服,见叶时归迟迟不闭上眼,十分纠结要不要出声提醒一句。想到每回主动开口的下场,又默默闭上了嘴。   灼热的气息近了,似乎下一秒就会贴上来。叶时归眨了眨眼睛,不争气地红了眼尾。   “师尊。”孟鹤轩轻唤,声音中是压不下的笑和暧昧,“脸上脏了。”   他说着改捏为捧,原本摩擦唇角的手也轻轻擦过叶时归的眉眼,所到之处仿佛带了电流,酥酥麻麻让人忍不住想要战栗。   带着滚烫温度的手指从眼尾滑到耳根,再轻轻勾到唇角处。   怎么看都不是正经擦脸动作。   两人一个动作轻柔像是在擦拭一个易碎的玻璃制品,另一个屏住呼吸,压根不敢出声。   看热闹的系统十分不理解,这种氛围不亲下去还要等什么时候?   若非他只能存在叶时归识海中,否则他一定要动手按头。   过了一会,叶时归的脸被滚烫的温度染红,孟鹤轩才松开了手。   “你……”叶时归张口,才说了一字,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太好了,仙尊原来在这里。”   声音是从他们头顶传来的,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抬头。   少年说完就利落地从剑上跳下,急急忙忙道:“出事了,师尊让我来接两位。”   在城里御剑寻人,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叶时归二话不说,扯上孟鹤轩就直奔剑宗。   来的弟子修为不错,但是个木头。   他匆匆一眼只看到两人脸上都带了点红,虽然奇怪为何仙尊会和他徒弟在这么一条幽深小巷,却也没有多想,御剑就跟了上去。   剑宗大殿上几人忧心忡忡地围着鸢尾剑打转转。   从左到右分别是南宫黎越、上官云、林元之还有三个剑宗长老和几个剑宗内门弟子。   独独不见叶落雨。   鸢尾剑的剑身泛着诡异的红光,上头的符文像是活了一般,在诡异地扭曲着。   还没等叶时归发问,南宫黎越就上前自责道:“叶道友,令侄他……他……丢了。”   “丢了?怎么个丢法?”在殿上没看到叶落雨时,叶时归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因而算不上特别吃惊。   “一个时辰前,我们刚和叶小道友交流好一些细节,叶小道友就说要下山一趟,剩下的事晚点再详谈。我看叶小道友着急,原以为要去一段时间,结果只过了一炷香时间叶小道友就回来了。回来以后叶小道友就将鸢尾剑取出,还没等细看,剑就发出刺眼红光,把叶小道友吸进去了。”   像是证实南宫黎越所言不虚,鸢尾剑剑身红芒不断。   剑“吃”人,他们还是头一回遇到,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个破解法。   若是强势毁剑,且不说此行就是为了这把剑,单说一个秋水谷少谷主还在剑里面。毁剑以后是把人放出来还是人剑一起化为齑粉都没个把握,实在是想不到怎么个解救法子。   叶时归皱眉深思,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回遇见,正想着要不要问问系统,识海里又一次传来系统冰冷的声音。   得,又是任务。   “请宿主大大进剑完成最终任务。”   “接受。”   “宿主大大进剑后,找到被控制的叶落雨,将他完好带出,任务成功完成后奖励男主好感度三十,匹配度三十,万年妖兽内丹十枚。”系统宣读任务以后直接静声,并不给叶时归任何提问和反驳的机会。   等到傻乎乎的系统正常回归,叶时归问道:“此次任务有强硬要求带上孟鹤轩?”   系统挠了挠后脑勺,应的什么干脆:“没有。”   听到回复以后,叶时归心下有了计较,他同南宫黎越说了几句,表示得先回房思考思考,再传音回宗门问问师兄,让人查阅藏书阁寻找办法。   南宫黎越一听,也知一时没有解决办法,点了点头将人送了出去。   人是在他这里丢了,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发虚,特别是血玉那日同他所说,他心里就像是有个东西吊着,趁他松懈的功夫来个致命一击。   看着叶时归远去的背景,偏向山头的落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落日余晖,枫叶簌簌。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念头在橘色落日的照耀下彻底坚定下来。   叶时归走后,另外几人也起身告别。   上官云去看顾随行的几个少男少女,林元之则是去了叶时归住所。   他这小师弟,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成熟稳住,鬼点子特别多。   从前一有事求人,就会背着手,将右手搭在左手上,然后翘起小拇指勾三下。   他们这些师兄师姐,见他小手一背,指头一勾,心里都怕得要命,就没哪一回是个轻松的活计。   后来,小师弟长大了,沉稳了,开始带徒弟了,这小习惯就没怎么再使出来,特别是收了最小的徒弟以后,就没再麻烦过他们这些师兄师姐。   如今想一想,倒还是挺让人怀念。   林元之进了院子以后,就见孟鹤轩和自己师弟坐在一处喝茶,巨大的枫树下,一黑一白两人看着莫名相配。   林元之忍不住点了点头,脑中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叶时归正对着门,见林元之走近,眉梢一挑,又快速眨了下眼睛,便知晓这事得瞒着孟鹤轩,于是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凑了过去。   太阳已经西沉,再要半个时辰的功夫,天就会像被泼了墨水的白纸,漆黑一片。再用毛笔沾染金色的颜料,漫不经心地洒落,星星就出来了。   那会,花灯节也会如期到来。   火红的灯火在河边,在街道,在半空中。它们会乘着或重或轻的愿望抵达它们该去的地方。   只可惜,叶时归没能在今夜履行他的承诺,带孟鹤轩去街上看热闹的灯火节。   叶落雨被困在剑内,越久就越危险。   叶时归没打算带上孟鹤轩,他并没有必要去承担那个未知的危险。不论是受剧情影响而去救叶落雨,或者说不受剧情影响跟在自己身侧。叶时归不想更不愿意,既然他回来了,就得护着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狼崽子。   他用眼神示意林元之,后者也十分给力地支开了人。   等孟鹤轩回屋,叶时归指尖点了点石桌,释放出灵力阻隔别人的探寻。   他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道:“我要进一趟鸢尾剑,你帮我看着鹤轩,若是明日这时候我没回来,你就帮我带他去过灯火节。”   林元之登时就站了起来,厉声拒绝:“不行,你不能去。我和你六师兄都在,这种冒险之事怎么可能让你去。你徒弟你自己带,入鸢尾剑这事交给我和六师兄就行。”   叶时归扯了扯林元之衣角,一如从前他闯祸以后就装可怜时使出的招数。   “反正这事不行。”林元之脸色缓和了一些,嘴上依旧不肯松口。   叶时归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劝道:“师兄,这里除了我没人能进鸢尾剑。落雨好歹叫我一声叔叔,我若是见死不救,莫说修仙,就是做人都有愧,对我往后道心也有损。”   见林元之脸色变了变,叶时归又加了一剂猛药:“且我想去,师兄拦得住么?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同师兄说,但你执意拦我,也只能提前将这事同师兄知会一声。师兄白日不才和我说了血玉之事,我看南宫他有点问题,你留在外面,也好帮我看着点他。”   林元之一听到血玉,立马有了反应。他黑着剑皱眉沉思了一会,才松□□代:“行吧,但是师弟你要记得,若是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不要逞强,出来后再想想别的法子。”   叶时归点头,一副听话又乖巧模样。   处理好林元之以后,该头疼的就是孟鹤轩。   这段时间,他俩几乎形影不离,叶时归走哪,孟鹤轩跟哪。   刚才说了叶落雨的事,叶时归若是直接消失,以孟鹤轩的聪明定然会想通一切,到时候一起进了鸢尾剑怕是麻烦。   于是叶时归和林元之说了大概计划,等撤了防窥听的灵力罩,两人若无其事地一起进了房间。   孟鹤轩就坐在靠窗的椅子那往外看,视线所及之处正巧就是叶时归二人方才坐着的位置。   林元之尴尬地咳了咳,上前吸引孟鹤轩注意。叶时归则是背后偷偷将瞌睡虫放到了孟鹤轩脖颈处。   瞌睡虫这东西,一口下去,保准睡个一天一夜,醒来不仅对睡前发生的事一无所觉,还会短暂地失去这几天的记忆。   到时候叶时归若是回来,那就照常看花灯。若是没回来,林元之也好哄人看花灯。反正不管回不回来,都要让孟鹤轩看花灯。   将熟睡的孟鹤轩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以后,两人一起回了前殿。   叶时归按照系统所说,打开了一道通往鸢尾剑内部的漩涡。人往里踏入时,一只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没等他回头看,眼前一黑,直接就落到了一个巨大的不带丁点光亮的洞穴当中。 第43章 初识   洞里漆黑一片,没有丁点亮光。   叶时归趴在地上,身下压着一人。他抬手在那人身上摸了摸,恼怒地将手抬起要抽身下人,手快落到人身上力道轻了几分,到底没忍下手。   他爬了起来,有些无力地问:“怎么跟来的。”   黑暗中孟鹤轩声音嗡嗡的,含了几分怨气:“你骗我。”   叶时归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在夜明珠的帮助下才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   孟鹤轩进来的时候意识到情况不对,先一步将人扯进怀里自己当了垫背。地上并非是平坦的,坑坑洼洼,还带有一些尖锐的碎石子。   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眉间微微蹙起,唇瓣没有一丝血色。   叶时归顺时就忘了生气,他蹲下身给人喂了一粒丹药,手掌尽量放轻了力道将人托起。   “嘶,疼。”孟鹤轩五官疼得紧巴巴凑在一起,冷汗大滴大滴往下冒。   “活该。”说是这么说,手上动作更加轻柔,掌心更是有灵力溢出一点点透进衣衫抚平伤痛。   孟鹤轩低着头,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嘴里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哼。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的脸色才又恢复了红润。   叶时归将人搀着站了起来。   凭借夜明珠的光亮,两人才看清所处地方的大概样貌。   是个很干燥的洞穴,洞穴不是特别大,往前走几步就已经能看清墙壁。墙壁上不知镶嵌了什么东西的鳞片,夜明珠的光落在上头可见波光粼粼一片,呈现出小扇子形状,一片挨着一片,十分壮观。   孟鹤轩略显虚弱地靠在叶时归身上,因为无力,环扣在腰上的手就得十分用力。他感受着从叶时归那传来的体温,尽量克制着不把重量压在他身上影响他做事。   叶时归一手揽着人,一手托着夜明珠在洞穴内大概走了一圈。   光线所到之处,一片波光粼粼。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墙壁位置,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在脑中问系统:“鸢尾剑内部具体什么情形?我们现在具体在哪个位置?”   系统干咳了一声,将有关于鸢尾剑那少得可怜的资料全全托出:“在鸢尾剑的剑柄位置,鸢尾剑一共分为前后中三个位置,不论是前还是后,都是一条路往中间走去。不出意外,叶落雨现在就在最中间位置。据说鸢尾剑的剑柄比剑尖那条路好走一些,这么一看,宿主大大,你的运气还是十分不错的。”   消息少得可怜,叶时归皱眉问:“别的呢?”   “从剑柄到剑中间,一共有七个考验,具体考验是什么,这个就得靠宿主大大亲自走一走才知晓,咳咳。”系统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知道在系统那里得不到更多有用的知识,叶时归也没浪费时间。他转过头,借着夜明珠的光看了身边人一眼。   有些长的碎发将眉眼遮住了大半,只露出挺翘有型的鼻梁和颜色有些淡的嘴唇。   像是感受到叶时归的目光,孟鹤轩偏了偏头:“师尊是有什么发现吗?”   “要往下走了,你……”他本来想问行不行,犹豫了一会还是改口问,“你身上还疼不疼?”   孟鹤轩抿了抿唇:“不疼了,走吧。”   从剑柄到中间是往下,剑尖到剑中间是往上。在这个虚空中,是完整的一条路线。   洞穴只有一条通往下方的阶梯,黑曜石打磨成的台阶折射着夜明珠的光,将两人的身影以各种角度映照在各个角度。   台阶很长很长,软底鞋踩在上面都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   叶时归搀着人,注意力一半在孟鹤轩身上,一半注意着四周。   好在走到了底也没出现什么变故。   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洞穴,墙壁上设有几个琉璃灯盏,微弱的蓝色灯火在琉璃盏里跳跃。   最中间位置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垂首木偶。   木偶没有头发,身上挂着几块破布,手和脚的位置有一定程度的破损,就像是一个被小孩抛弃的残缺玩具。   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木偶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在两人的目光下缓缓抬起了头。   叶时归当下就将素雪剑招出,想也没想就挥出一道精纯的剑气。   木偶的眼珠子是两颗红色的宝石,突出的一块树根成了天然的鼻子,他没有嘴,被人用刀划出一条细长的裂缝,那道裂缝几乎囊括了整个正面,在整条裂缝上,又小小划了数道小裂缝,就像是一条不是很漂亮的小鱼骨形状。   红宝石发出一道红光,一个小小的绯色保护罩将木偶护在里面。   剑气被打散,木偶用红色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两人,诡异的嘴一点点弯起,露出一个更加诡异的笑。   缺了一截手指的右手抬起,它比着叶时归,手指在虚空中点了三下。   在它的头顶上,一个箩筐大小的复杂阵法出现,蓝色的冰凌从阵法中出现,迅速往两人所在位置攻去。   叶时归一步走到孟鹤轩身前,左手往前一伸,手掌摊开拉出一道巨大的平面防护罩。   另一只手也像木偶一样在虚空点了三下,漂亮的绯色晶蝶在防护罩里飞出,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攻向木偶头顶的阵法。   绯色和蓝色斗在一起,时不时有像干柴燃烧炸裂的“哔啵”声传出。几个呼吸的时间,木偶招出的阵法被晶蝶啃食干净。   见此,木偶的眼珠子红光一闪,手一抬,正要做出下一个动作,一道更为迅速的凌冽剑气一把破开防护罩,直接就将抬了一半手的木偶劈成了两半。   被劈成两半的木偶落在地下化为一缕烟雾。   在它正后方的墙面轰然倒塌,露出新的楼梯,叶时归带着人走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是一条大河,河上有一座岌岌可危的木桥,桥的前边立有一石碑,上书忘川。   系统在叶时归识海里出声,对于忘川它有一定了解,心下也有几分急切:“宿主大大,据说忘川是通往冥界的一条河流。过忘川,每走一步,就会有一件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被挑起,逼迫你停下脚步。过桥的人一但有所留恋,桥就会倒塌,人就会落入忘川,成为忘川中不入轮回的新鬼。”   叶时归看着浑浊不堪的忘川水挑了挑眉:“记忆么,倒是有趣。”   系统见叶时归并不把忘川放在眼中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补充道:“如果是多人过河,忘川还会挑选记忆,让人在桥上厮杀。宿主大大,过这一关你可要注意了。”   叶时归不理会系统的劝导,而是将手伸出问身旁人:“敢不敢一起走?”   孟鹤轩看了一眼叶时归掌心上错综复杂的纹路,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有何不敢。”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忘川。   破旧的木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忘川河水奔腾,千万哀怨喊叫声充斥在他们耳中。   叶时归领着孟鹤轩往前走了一步,绯色的梅花和白色的雪一起落下。   只一眨眼的工夫,忘川和破桥一起消失,千万呐喊声也被隔绝。眼前出现一片新天地,露出丁点尖尖的草地就被白色和绯色覆盖。   十里梅林,半是绯半是白,风吹过,淡淡的梅花香和冰雪的凉薄气息笼罩在天地间。   叶时归披着一条纯白色的鹤氅,毛茸茸的狐狸毛在脖子处围了一圈。   他在风雪中行走,时不时有绯色的花瓣擦过脸颊。雪落在他的发上,他的大氅上也落在了毛茸茸的狐狸毛上。   有几片花瓣被风吹着贴在了毛茸茸的狐狸毛上,还没留下花的幽香就又会被另一阵风吹走。   风雪中,有一抹黑色映入叶时归眼帘。   好像是一只瘦小的幼崽,可怜兮兮地窝成一团,期待以此种方式获得温暖以度过冰冷的大雪夜。   它蜷缩在梅树下,被冰雪覆盖了一些,身子被冻得止不住地颤抖。   叶时归往前走了一步,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那团蜷缩在一起的幼崽身前十步距离处。   他蹲下身,手一挥就将积雪清理,露出一块原本的地面。   雪被清理了,才看出蜷缩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什么动物的幼崽,而是一个小小的,脸色被冻得红通通脏兮兮的小少年。   叶时归伸出手,暖流温暖着少年的身子。他不再瑟瑟发抖,且缓慢地舒展开了身子。   过了很久很久,风雪停了,连簌簌下落的梅花也不再往下掉落花瓣,少年才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十分漂亮,干净又纯澈,像是夜空中最亮最亮的那颗北辰星。   少年眼底出现一瞬间的迷茫,他盯着叶时归的眼睛,囔囔出声:“我这是死了吗?地府的鬼差居然生得如此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叶时归没理会他的呓语,他将人抱了起来。   小娃娃身量不高,抱起来小小一只,几乎没有重量,整个人直接就被鹤氅全全包裹住。瘦瘦弱弱,抱在手上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少年已经许久没有感受温暖,他的眼中有几分迷离。   叶时归低头“嗯?”了一声,声音将少年飘远的思绪扯回,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里想着鬼差好温柔,一点都不吓人,甚至温柔得让人贪恋温暖。   叶时归见少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下意识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甚至因为担心吓到他,还温柔了几分。   小少年的手紧在一起,他掰着指头盯着叶时归的双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孟鹤轩,鬼差哥哥,我叫孟鹤轩。” 第44章 师尊   少年瞳孔干净纯澈,因为在雪地里待了许久,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巴。   他紧张地戳着指甲,说完话就把头低了下去,视线落在干净的鹤氅上,又抬起头,眼里满是懵懂天真:“鬼差哥哥,你是要抱着我去投胎轮回吗?”   叶时归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杂乱的头发毛糙扎手,他小心地抚摸着他的发顶,柔声问他:“我不是鬼差,你也没死。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山当我徒弟?”   小孟鹤轩瞪大了双眼,消化着信息。他搅在一起的手小心地掐了一把手背,感受到疼痛以后意识到自己真的还活着,瞬间就有些难为情地动了动。   他很久很久没有沐浴,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抱着他的人,长得好看,穿的也好。同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孟鹤轩难受地瘪了瘪嘴,眼里朦起一层水雾。   叶时归停下步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问:“哪里难受?”   小孟鹤轩摇了摇头,带了哭腔的声音更难听了,他呜咽了两声,难为情道:“我……我身上脏,师……”他磕磕巴巴,像是咬到了舌尖,声音骤然消失。   叶时归也不催促,就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少年。   “师,师尊。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走。”他说完,想把滚烫的脸埋起来。   他被人抱在怀里,身上的布条没有多余的给他捂脸,温暖的鹤氅看起来又白又暖和,他不敢去扯也不敢转头把脸埋到更柔软的衣衫中,只拽着手指快速地对戳着。   小脸上都是皲裂的痕迹,两个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这么小小的一只,又乖又可爱。   素雪剑从衣袖中飞出变大,叶时归踩在剑上,用鹤氅将怀里人包严实了一些道:“不走,师尊带你飞。”   寒冷的气流被阻隔在外,孟鹤轩心里十分好奇,却又强忍着不去动。   他身上太脏了,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将白衣染上污渍。   叶时归飞得十分慢,离地面不过一丈高。他稍稍改了改抱人的动作,让怀中人能看清眼前场景。   绯色花树被冰雪覆盖,白的是雪,红的是花,他们迎着风,从上往下看,仿佛置身在一幅冬日雪景图中。   孟鹤轩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风声将他的惊呼吹远吹散。   他趴在叶时归的臂弯中看了一会雪与梅,接着小心地仰起脑袋有些怯懦地说:“师……师尊,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一幕,我好喜欢师尊。”   叶时归摸了摸他的脑袋,话里带笑,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往后会有更漂亮的,咱们小鹤轩从前看太少了,往后为师带你看山河万里,春生秋水。”   孟鹤轩眼里流光四溢,感动地点着头问:“我可以一直一直陪着师尊吗?”   小娃娃刚得了甜头,就迫切地想要更多,又怕要的太多结果什么都没有,像个猫儿一样伸出小爪子在人心口轻轻挠着,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只觉得心里发涩,哪哪都心疼。   雪又开始下了。   叶时归瞧着孟鹤轩漂亮的瞳孔,嘴角旋起一个幅度:“当然,只要小鹤轩愿意。”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他以为这是因为刚得了甜头的奶娃娃没有安全感,等日后见识得多了,自然就会有自己的选择。   令他没想到的是,奶娃娃不仅当真了,还做到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叶时归走在桥上,眼前一切仿佛昨日。   他的手心是暖的,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他看到小孟鹤轩从他怀里伸出手,笑盈盈地说:“师尊,可不可以停一停,陪陪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可不可以停一停,陪陪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叶时归的脚步慢了一些,清明的眼中也出现一瞬的恍惚。   掌心处被人挠了挠,原本有些停顿的脚又坚定地落了下去。   他们已经走到了桥的中间位置,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慢得好像过了好几个春秋。   叶时归落下一步,眼里的风雪梅花和小人皆碎裂成齑粉。   春暖花开,鸟雀叽叽喳喳在林梢叫嚣。   叶时归在瀑布边上的凉亭里抚琴,悠悠琴声被瀑布落下的轰隆水声掩盖,并不能传出多远。   已经长到他胸口处的少年双手托着下巴听只有他才能享受到的琴声,嘴角上扬的弧度昭示着他的满足。   这是他到青城派的第三年,当初的小灰猫儿已经长成了小狼崽子,不会再畏惧风寒。   少年郎刚在一场青年比试中崭露头角,才下了比试高台就兴冲冲地往后山而来。   这是他的第三次比试,叶时归没去,只在他出发前揉了揉少年郎的脑袋温声说:“等六月去东洲比试为师同你一起。”   每过十年,各门各派就会举办一场世家和宗门弟子的历练,历练地就选在东洲。一共只有四百五十名额,三洲六岛各分五十名额。   除了内定的天才弟子,余下名额各宗门都有相应的法子选出前去参加的弟子。   青城派身为十大宗门之一,每回历练都有五个名额,宗门用的是每年春末的弟子比试筛选弟子的法子。   孟鹤轩天赋很好,第一年就在弟子中脱颖而出,只可惜年纪太小,修为也不够,止步三十。   但他越级打师兄师姐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第二年止步前十五,比去年多打了十五人。修为也是一年突破两个阶段,直接就进入筑基期,依旧是越阶打师兄师姐,比去年更能打。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他的修为控制在筑基后期。若不是试炼地有修为要求,今年年初就该突破,进入金丹期。   三年时间,从什么都不会的毛娃娃一跃成为筑基后期的少年天才。宗门里人人都说叶时归捡了个好徒弟,怕不是能超越之前那个三百岁洞虚的天才大能。   对于天才的称号和同门艳羡的目光,孟鹤轩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只有一人,他的努力也是为了得到那人肯定的目光和唇角勾起的弧度。   因而下了比赛场地,他就急匆匆往后山赶,路上用洁尘术清理了灰尘。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却在目光触及到那抹身影时,步伐一顿,快速调整了呼吸。   他用一种从容不迫的步调走到了亭子中,小心翼翼落座,并不急着诉说。   一曲罢,少年将拽在手心的牌子送到叶时归面前,眼里目光像是在等待一场神圣的审判。   雕花玉牌有暖流泌出,少年紧张得手心隐隐有汗沁出。   叶时归伸手揉了揉孟鹤轩的脑袋,夸了几句,接着收了琴牵起他的手往院子方向走去。   “师尊,我第一哦。”少年犹豫了许久,怀揣着紧张的心情低着头大声地说。   他们的约定中,被孟鹤轩增加了一条此次比赛能得到第一,要吃师尊亲手煮的灌汤包。   他低着头,脸颊微红,怕被说嘴馋。   声音又囔囔得十分大声,生怕被瀑布落下的轰隆水声掩盖,传不到另一人的耳中。   叶时归抿着嘴,唇齿间轻碰撞出点笑。他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眉眼之间都是宠溺:“小馋猫。”   少年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瀑布水落在水潭中,落在凸起的石头上,朦胧出的水雾氤氲一方天地。   少年抓着手心的温暖,迎着水雾和阳光,眉眼间已见几分成熟,他张了张嘴,声音自喉咙间滚出,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沙哑:“师尊,留下来,陪陪我。”   桥上的人这回没有被迷惑,他往前走了一步,手一用力将身后的人一把扯离桥面。   孟鹤轩高高飞起,再低低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视线落在半空中,眼前的景象在一点点消散,那些他记得的不记得的,像是一捧被扬起的沙,快速展示了美好,在时间的流逝下一点点消散。   温暖的怀抱熟悉又陌生,孟鹤轩有些眷恋,却又不得不起身。他在叶时归怀中抬起头,视线一寸寸掠过熟悉的下颚,唇角和眉眼,那是年少时期会牵着他的手走过灵雪阁每一寸土地的人,也是往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会温柔又耐心给他解答疑惑的人。   他的师尊,从不曾有私心。   他的师尊,像是天上的云,温柔得让人不敢亵渎。   那断层的回忆就卡在一个让人误会的地方,那玩弄人命运的天道执笔编造了一段离谱记忆。   孟鹤轩呼吸近乎停滞,心口的疼痛在麻痹他的神经,让他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叶时归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怀里人状态不对,他将人从怀抱中拉出一些,伸手拍了拍孟鹤轩脸颊:“鹤轩,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鹤轩瞳孔中的迷茫痛苦渐渐消散,眼里恢复清明的第一时间,唇瓣动了动,想说抱歉,又不知如何说起。滚烫的话语在舌尖打了转,又痛苦地咽回腹中。   “没事吧?”叶时归问,眼底满是担忧。   孟鹤轩自他怀里完全脱离,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叶时归闻言拿出软垫子,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方整顿休息。   往常这种时候,孟鹤轩早早就粘了上来。为了快速休息补充体力,叶时归特地将垫子并在一起,好让孟鹤轩靠着自己休息。感受着这人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叶时归好奇出声:“方才在桥上,你看到了什么?”   上桥前叶时归并不担心,最坏的程度就是忘川给的画面是更改后的记忆,让两人的关系回到起点。   他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想到了下桥后孟鹤轩可能会给出的反应,但是那些反应并不包括眼下这种。   沉默的人,有意识拉开的距离,和一开始对上的痛苦焦灼视线。   叶时归心口抽丝似的疼。   “看到了李威煮的面条,师尊果然没有骗人。”   身后的声音清清淡淡,透着一点浅浅的笑和怀念。   叶时归登时就松了一口气,心底却还是有些不解。 第45章 新生   万川河水是一种浑浊的黄,水底也不知积攒了多少肮脏污秽,浑浊得每滴水都带有一种诡异的气息。   河上的木桥以一种岌岌可危的姿态艰难连通两岸,河水汹涌,老桥无力。   休憩好以后两人来到了第三层,是一片浩瀚的红色花海。   第三层像是自成了一方天地,看不到尽头,天空是乌泱泱的,风吹开花浪,大地是焦红的。   那种类似于鲜血还没干涸就有新的血液浇灌将旧血液掩盖埋藏的红,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头才能呈现出的焦红,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气息。   只见花不见叶的曼珠沙华在风中摇晃,奇异的花香和铁锈味互相僵持,从而生出一种腥甜的香气,闻上一口,进入肺腑再从鼻腔吐出,再闻,便觉这香世间难求,恨不得溺毙在这片花海当中。   “宿主大大,快吃清毒丸。这里的香味会让人产生幻觉。”系统在叶时归一只脚踏入第三层时就开口提醒。   叶时归反应也是十分迅速,当下就拿出两粒丹药分给孟鹤轩,一人一粒干咽下喉。   在花海中,有一棵枯树引起了两人注意,他们往前走了几步。   曼珠沙华擦过他们的衣角,留下黄色的花粉和血一样颜色的划痕。脚下的土地不像看起来那么潮湿,是坚硬的,干巴巴的。   他们走在上面,拨开花丛,一路到了枯树底下。   树下埋有半截牌匾,叶时归手一勾,牌匾从沙土中飞出,立在二人面前。   牌匾看着有些年头,上面的雕花已经被风沙磨平,只能凭借剩余痕迹穿过历史长河去窥探它原本样貌。   破败的木牌上,金色的字样倒是一点没褪,端端正正写了一段话吾卖茶数千载,见人无数,不知这些人缘何而哭又缘何而笑。吾苦思不得其解,问数人,答案皆不同。吾更疑惑,直到某日,有一人路过同吾说:“去吧,去看看,去尝尝。”   他们看完了那段文字,牌匾化为一道金光,绕着两人飞了一圈。   破败的茶屋凭空出现,那金光绕着茶屋转了三圈,最后落回了一开始的位置,依旧只露出半截。   过了一会儿,出现一个穿着漂亮的小姑娘,她将长到腰的黑发分成两份,扎成了麻花辫。   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将彩色的渐变绯色丝带一起编到了辫子中,发辫末端还用两个漂亮的精致小铃铛和拇指大的两朵缩小版曼珠沙华做点缀。   她身上的红衣层层叠叠,像纱轻飘飘不用风都能托起。数不清有几层,每层都是红色的,又都有着细小的差别,带着流彩的金粉。   中间一层是柔软的棉布,上面分别绣有三枝曼珠沙华,用朱红的笔虚虚勾勒了庞大的虚影。   都是红色的,又能被分辨出,透过层层薄纱,曼珠沙华栩栩如生,夺人心神。   小姑娘手里拿着精致的琉璃碗,给一脸哭丧的人倒了一杯茶,接着十分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哭泣。”   那人大口大口吞着茶水,淡黄色的茶水沿着嘴角边缘滑落几缕,打湿了衣襟也炙烫了脚下土地。   那人喝完茶,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嘴角,放声大哭:“四十岁才考上状元,眼看荣华富贵美娇娥,突然就死了,焉能不哭。”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放了这人,转头给另一人盛汤。   人间总传说上有天庭下有地府,修仙人并不信这些。   天之上该是更高级别的世界,地之下也是另一个世界。   但显然传说是有那么几分根源,不能说是假的,但也不都是真的。   叶时归看着小姑娘端出去一碗碗茶水,听着一件件她听不明白的故事,眼里的迷茫越来越多。   突然,她转过头,视线隔着时空落在了叶时归和孟鹤轩身上,她抬手招了招,露出一个十分天真的笑,说出来的话语却无比恶毒:“吾还是不明白,不如两位小友替我去看看。若是回答得让吾满意,吾亲自迎接两位小友。”   话音落,两人四周十里曼珠沙华飞升,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叶时归紧紧抓住孟鹤轩的手,在风暴来袭前将人护在身后:“有我在,没事的。”   随和六年,扬州叶府。   正午,阳光正盛,后花园里的蝉被太阳炙烤得发出“知了,知了。”的嘹亮叫声,声音传到前院,落进左右徘徊的叶府大少爷耳中,在他烦闷焦急的心上又添了几分燥热。   管事见自家少爷转悠了一个时辰,一旁打扇的奴仆累得直喘气,屋里丫鬟稳婆引导声伴随着几分痛苦的呼声传出屋外,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劝说。   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云霄。   房门被人推开了,大丫鬟从屋里跑了出来,兴冲冲报喜:“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恭喜少爷,是个小子,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叶秋礼重复几遍,悬在喉咙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等稳婆丫鬟收拾好屋里头,叶秋礼匆匆看了孩子一眼就走到床边陪自己夫人。   少夫人长得明艳大方,眉眼弯弯,瞧着温柔无力,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   她让叶秋礼将娃娃抱过来放在床边,小心翼翼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襁褓,嘴上轻轻哼着温柔的小调调。   “是个男孩。”叶秋礼说。   孩子的名字,他们想了好几个月,最后定了两个名儿。男孩叫时归,女孩叫时卿。   苏时拍着襁褓的手往娃娃脸上擦过,嘴上哼着的调子也停了下来,娇嫩的指腹擦过更为娇嫩的娃娃脸颊,眉眼间满是初为人母的柔情:“时归,我们的小时归。”   还闭着眼的奶娃娃似乎能听得懂是在喊他,小手欢快地扑腾着,咧着嘴发出几声清脆的笑。   叶时归长到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请了个江湖剑客当老师。   小叶时归白天读书习字,夜里用过晚饭休息一炷香时间就要跟着师父学习剑术。   日子倒也过得紧凑充实。   到他五岁那年,父亲和几个叔叔分家,他们从大宅子里搬了出来。   新房子离大宅不远,走几步就能回去找祖父祖母。   这一年叶时归出门走动次数变多了,虽然来来回回就一条固定路线从家到祖父祖母那。   叶时归六岁的时候,叶秋礼领回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那男孩子只比他小两岁,身量却比他矮了大半截。   人也瘦,面上没有二两肉显得眼睛十分的大。   小男孩是叶秋礼故交的儿子,姓孟名鹤轩。   原本也是不愁吃穿的小少爷,年前家里生了变故,一夜之间就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娃娃。   叶秋礼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孟鹤轩已经流转多地,若非叶秋礼舍得银子,只怕没这么快找到人。   府里没有适合孟鹤轩穿的衣服,新衣定做也要几日。叶秋礼就拿了叶时归小时候的衣服给他穿。   孟鹤轩打小身子就不好,靠着各种稀有珍贵食材好不容易才养了几两肉,在外流浪的那几个月,能保住小命已是十分难得。   叶时归三岁时穿的衣服,套在孟鹤轩身上还稍显松垮。   叶秋礼心疼地摸了摸孟鹤轩的脑袋,又将孟鹤轩骨瘦嶙峋的手放到叶时归手心,让他多照顾弟弟。   孟鹤轩不爱说话,也不爱动,往往一个人能对着一盆花看个把时辰。   苏时看他年纪小,不爱说话对什么都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怕他闷坏了身子,于是将两个娃娃安置在一处,同吃同睡,希望有个年龄差不多的伙伴陪伴,心情能好一些。   叶时归白日带着孟鹤轩去学堂读书,晚上练剑的时候也要带上孟鹤轩。   叶家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有钱人,叶秋礼当时看中这套房子一个是看上同老宅距离近,另一个就是看上后院有个非常大的竹林。   从大厅出发,走过两个回廊,穿过三个拱门,就到了那片竹林。   那是叶时归平日练剑的地方。   往常都是小斯提着灯笼给小少爷照路,孟鹤轩来了以后,提灯笼的变成了叶时归。   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孟鹤轩,少年人心间一把火,烧得手心滚烫绵软。   大多数时候月光都能将地面照亮,一高一矮两个人就着月光和灯笼里发出的微弱灯光慢慢走到后院竹林。   大部分夜晚是练两个时辰。   前一个时辰蹲马步,后半个时辰练剑,最后半个时候尝试抢过师父手中的竹叶。   叶时归蹲马步,孟鹤轩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他,因为孟鹤轩身子不好,叶秋礼特地让人给石头套上了毛皮。   厚厚一层皮毛垫在身上,一点也感觉不到石头本身的坚硬,加上孟鹤轩夜里出门都要披上一件大氅,就更显得身下柔软。   每回出门孟鹤轩都会带一条干净的手帕,叶时归蹲马步是一炷香一炷香地往上增加时间,中途加起来能休息就那么一盏茶时间。   等他师父下了休息命令,孟鹤轩就会沉默地上前给叶时归擦汗。   他们身高差了许多,孟鹤轩脑袋还没到叶时归胸口。他给叶时归擦汗先是一只手拽住叶时归的衣襟,再踮起脚尖艰难地给小少爷擦去脸上的汗水。   这种时候,叶时归就会低下脑袋,主动将脸凑过去。   他从不弯腰,也不去夺孟鹤轩手中的丝帕。   每每只有在给他擦汗的时候,孟鹤轩眼中才会有一丝情绪起伏。   叶时归看到了,捉到了,也……放任了。 第46章 画册   巳时过半,汗流浃背的小少爷就会结束一日的功课,他每天都会比昨天进步一些,从一开始压根接近不到师父的步伐到现在偶尔能有一两次抓到师父飞扬的衣袖。   小厮踩着时间拿着灯笼到了后山,丫鬟们也备好了沐浴用的温水。   一大一小两人回屋,隔着一道屏风泡在热水桶中,清洗干净身上汗水以后,穿着柔软的单衣一起进了里间熄灯休憩。   孟鹤轩因为之前的变故,睡觉时总没有安全感,他睡着睡着总会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能将他唤起。   最早的时候,叶时归练剑时并不带着孟鹤轩,每每夜里回来,这人蜷缩在床上,只丁点动静就会睁开那双乌黑大眼,眼里迷茫又害怕。   叶时归想了两天,最后将人带在了身边。   似乎真有那么一点作用,这人睡着以后虽然还会无意识蜷缩起身子,却没那么容易被吵醒。   有时候不知梦到什么事,还会下意识地往床外边滚,一滚就滚到了叶时归边上,然后将小少爷吵醒。   这种时候,叶时归就会支起身子,轻轻在孟鹤轩背后拍一拍,等他蜷缩起的身子放松,等紧紧皱着的眉头淡开再躺回去。   长到八岁的时候,孟鹤轩六岁了。   六岁的小鹤轩长得白白嫩嫩,依旧没有什么肉。但人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会跟在叶时归身后,时不时蹦出一句时归哥哥。   两个娃娃长得粉雕玉琢的,不论谁看了心里都会欢喜。   教授剑术的少年剑客多了一个小徒弟。小徒弟底子不大好,往往扎马步一炷香时间就会憋得脸色通红。   春来暑往,又是三个年头。   叶时归偶尔能抢到师父手中的竹叶,孟鹤轩也已经在抢树叶的路上越走越畅快,他们白日念书,晚间对剑,到了深夜依旧睡在同张床榻上。   屋里的雕花木床是去年苏时找了京城最好的木匠定制的,又大又结实,完全够两人睡到行冠礼。   叶秋礼原本意思是在叶时归隔壁劈开一间房,被苏时驳回,当天下午就找人去京城请师傅。   对于苏时的决定,两人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觉得还挺好。   如此又过几年,到了叶时归成年行冠礼。   原本冠礼这天是要给他定一门亲事,叶时归并没这个意思,苏时听儿子的,也不强求。   小他三岁的妹妹牵着弟弟的手,撇了撇嘴说娘亲偏心。   苏时温柔地点了点闺女的鼻尖,笑盈盈问:“小卿儿不喜欢林家小郎君吗?娘亲记得当时……”   小姑娘红着脸用手捂住娘亲的唇,绯色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像是一只被煮熟的红虾。   叶时归看着娘亲和妹妹,眼里笑意更浓。   他的亲事迟迟没有定下来。   到孟鹤轩行冠礼的时候,叶秋礼拿了一卷画册让他自己挑选。   叶家两个到了年纪的娃娃,文武双全,家世好样貌更好,想结亲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身量已经超过叶时归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本书卷坐在院中的一株梅花树下,老梅树刚长了叶子,绿油油一片。   晨间的光透过树梢落在书卷上,稀稀拉拉,点不到一个完整的字。   阳光要过来了,少年起身准备回屋,被叶秋礼的画册塞了个满怀。   “叔叔帮你看过了,家世性子都不错,样貌也好,你看看喜欢哪个。”   画册被漂亮细长的手指捏起翻开一角,粉裙少女只露出一截头发丝就被另一只好看的手抽离。   叶秋礼抬头对上儿子的目光,眼里惊喜一闪而过,十分激动地问:“我儿可是有喜欢的姑娘。”   画册落回叶秋礼手中,他脸上的笑还没扩大就僵住,沉甸甸的画册压在手心,他的眉角抽了抽,问:“鹤轩还没看,你这是做什么?”   叶时归一把揽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冲自己父亲道:“我们要出门了去看祖父祖母了,父亲一起?”   叶秋礼这才想起今日是十五,前两日饭桌上叶时归是提了一嘴今日回去看看。   他摆了摆手,将画册收进怀中:“你们去吧,晚上回来吃饭?”   “嗯。”叶时归点了点头。   “那鹤轩晚上回来再看,下个月你就及冠了,该寻个媳妇,莫要像你时归哥哥学。”   孟鹤轩小时候喊叶时归哥哥,声音奶奶的,府里人同他说话时带上叶时归就会跟着说时归哥哥。等他十六岁那年,突然就不再叫哥哥,但大家说了这么多年,也就没有改口。同孟鹤轩说到叶时归时总是一口一个你时归哥哥。   没等孟鹤轩回话,叶时归就替他回绝:“小轩和我一样,不急着成家,父亲你就别操心了。”   叶秋礼闻言瞪大了双眼,斥责自己儿子道:“你都二十有二了还没成家,你出门打听打听谁家二十几岁的儿子还没成家的?莫不是想让小轩和你一样?”   他还要絮絮叨叨,被前来提醒叶时归二人该出门的苏时一把揪住耳朵给拖走了,出拱门前她还不忘回头同叶时归眨了眨眼。   看着被拖走轻声求饶的叶秋礼,孟鹤轩眼帘微垂,沉思一会后出声问:“叶叔叔他……”   “没事,娘亲会好好和父亲说的,小轩不喜欢成家就不成,不必为了父亲开心牺牲自己。”叶时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已经长到了让叶时归抬高手才能摸摸头的程度,随着年纪的增长,叶时归这两年很少再做些摸摸头,捏捏脸和牵手拖人的小动作。   乍然间被人摸了脑袋,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波动,荡开一种叫做喜欢的涟漪。   叶家的老太爷老夫人得知孙子要回来用饭,早早就让人去准备食材。   鱼要城北老王家的鱼,他家鱼都是天不亮就在湖里钓上来的,特别有活力。鸡要城南的珍珠鸡,不要太肥也不要太瘦,要正好一斤半的幼鸡。水果要新鲜的,早早就差人去城外的园林采摘。   叶时归二人过来的时候,下人才堪堪将食材备齐全。   老夫人一手拉着一个,看看这个说一句瘦了,瘦了,要补补。   看看那个说一句脸上都没肉了,更要补补。   叶太老爷落后一步,视线一会落在说说笑笑的三人身上,一会往大门外看去。   那两个小的怎么就不跟着来呢,要是来了,也不至于一个都牵不到。   老太爷有些吃味地想着。   两人陪着老夫人聊了许久的天,等午饭准备好以后,老夫人一手拉一个,把两人安排在了左右。   食不言寝不语,老夫人一直忙着给两人夹菜,一顿饭下来,撑得他们想伸手揉肚子。   饭后在叶府陪着两个老人喂了一会鱼,下了一会棋,快到晚饭时间才回去。   也不知苏时和叶秋礼说了什么,那些画册没有再送到孟鹤轩眼前。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灯火熄灭以后,月光透过窗户纸落在外间的桌面上,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抹隐约的白。   叶时归的作息时间非常规矩,他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均匀。   他身侧的孟鹤轩睁着眼睛看了许久的床顶,耳边是熟悉的呼吸声,脑子想的是早上那一幕。   翻动画册的时候他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叶叔叔给了,他就看看。   拇指被人扣住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一丝波动,对上那双清澈的瞳孔,捏在画册上的手指莫名一阵痉挛。   那一瞬间的炙烫灼得他下意识想将手里画册丢开。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记忆有些模糊。   冬日里第一枝初开的红梅,夏日半夜醒来后那人手中轻轻晃动的蒲扇,还有每回累了以后趴在那瘦小却十分结实的背上,手扣手环过的温热脖颈。   年少依赖似乎随着时间推移变质,终于在这个夏日的午后。一卷画册、覆在一起滚烫的指腹、对上的清澈目光。在阳光下,切切实实从一种情感转变成了另一种不能言说的情感。   脑中的弦断了,嗡嗡的轰鸣声充斥在脑海中,震得耳蜗回鸣不断。   孟鹤轩翻了个身,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描摹上熟悉的面庞。   他有一瞬的恍惚和迟疑,略想了一会,最后小心地撑起上半身靠了过去。   他离叶时归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呼吸间的热气仿佛能打在对方脸上。   叶时归的唇很薄很薄,仿佛轻轻贴上去都能磨出点血痕。   孟鹤轩盯着他看了一会,胸膛跳跃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跑出,呼吸也越发急促。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咕咚”水声,夜深人静,青蛙入水声逃不过心事重重的少年耳朵,他回过神,想缩回原来的位置。   冷不丁被一双手揽住腰往下带,他没设防,结结实实压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唇直接擦过身下人的下颚,停在了脖颈位置。   被压在身下的叶时归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声,惹得孟鹤轩就要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   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背在后背要去解叶时归扣在一起的手。   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身下人已经醒了。   小心翼翼去解身后环在一起的手,又要控制着不把重量压在身下人身上。就这个姿势体位,人醒了都不好解释。   好在过程还算顺利,在他小心将背后的手掰开时,身下人呼吸依旧十分均匀,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他小心地从那个怀里爬了起来,小心地往床里面挪了挪,小心地躺回原来位置。   脑袋落回枕头上时,压在肺腑中的那口气才缓缓呼出。然后抓在被子上的手被人拽住手腕,没等他做出反应就被人扯着半滚了一圈,他又压回了叶时归身上。   少年一头黑发铺在蚕丝被褥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仿佛会说话。   他抬了抬眉,捏在腕上的手控制在拿捏人又不伤人的力道,明知故问道:“想跑去哪?” 第47章 心意   少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眉眼间流露出丝丝笑意,像是浓郁散发着甜腻气息的蜜糖,让人想要俯下身尝尝是不是真有看起来那么甜。   孟鹤轩的喉结下意识滚了滚,舌尖抵在齿关,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他俯视着身下人,做了一个令他自己也觉得出格的动作。   原本压在床上的手落在叶时归耳边,轻轻将脸颊上的黑发拨开。   叶时归既不说话也不动作,那神情姿态仿佛在等身上这人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我……”孟鹤轩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稍显茫然无措。   “你要去哪?”叶时归眨眨眼问。   他的眼中有光在荡漾,映出孟鹤轩茫然无措的模样,上扬的眼尾和嘴角无不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来亲我,来爱我,来采摘我。   只是一个对视,一个比往常显得粗重一些的呼吸,都让孟鹤轩脑中和心底那个声音叫嚣得更大声。   见他没有反应,叶时归兀自抬手点在他胸口重复一遍:“你要去哪?”   两个字两个字地念,后一个字永远拉长了音调,带了丝丝调笑,蛊惑人的心神意志。   “如厕。”孟鹤轩红着脸丢下俩字,用力挣脱了禁锢在手腕上的温热,一个翻滚落地后提着鞋子就往门口冲。   床榻上的叶时归碾了碾指腹上存留的余温,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像一朵刚刚盛开的有毒罂粟。   他躺在床上,等手里最后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消散,这才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往外走去。   门打开的时候孟鹤轩正好做了一个推门往里进的动作,落空的手很自然往前一越落在了叶时归胸膛上。   白色的里衣料子十分柔软也十分的薄,好不容易吹凉的手心一下滚烫起来,直接透过薄衣衫像快烙铁一样按在肌肉上。   叶时归视线从胸口缓缓抬起落到对面已经呆滞的人脸上,挑了挑眉问:“小轩的手这么烫,是想在我身上留下专属印记吗?”   原本绯色的薄晕只在脸颊,现在已经有往脖子延伸的趋势,他张了张嘴,回话磕磕绊绊:“你……你怎么出来了……我……我……”   “看你这么久没回来,出来看看。”叶时归说完伸手将人扯了回去。   月光皎洁如水,如此月色偏偏无人欣赏,它的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留下一片清冷光辉。   叶时归说完那些话回到床上以后倒是没再开口,倒是孟鹤轩被磨得睡不着,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装睡的叶时归意识都有点恍惚,身边人才小心地支起上半身靠了过来。   呼吸就落在耳侧,如此近距离,哪怕呼吸重一些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叶时归又等了一会,见他确实没有别的动作,于是主动侧过半边身子,这时候他依旧装睡。   被他翻身动作吓了一跳的孟鹤轩明显呼吸一滞,见他确实没醒,又缓缓将憋在胸口的气小心地从鼻腔呼出。   他打量着叶时归的眉眼,最后像是被蛊惑一样伸出手戳了戳叶时归的脸颊,指尖从脸颊一路划到眼尾,又小心地顺着脸部线条往下,最后停在了唇角梨涡附近。   手指不再动作,也没有收回,他仿佛在思考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原本迷迷糊糊一会就能睡着,奈何磨人的叶时归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微抬起下颚,一口将落在唇角附近的手指含入口中咬了咬。   “你你你。”孟鹤轩震惊得要往后退,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拖住,不仅没退成反而离人更近了一步。   手指被松开,上面沾了一些银丝,孟鹤轩脸憋得通红,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要娶妻?”他轻轻捏住脸色通红的少年下颚,说话的热气洒在少年眉眼,将原本通透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   孟鹤轩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应:“不,不想。”   是不想,不是不要。   叶时归瞳孔暗了暗,他扯了扯嘴角,松开钳制少年下颚的手问:“小轩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孟鹤轩憋红了脸往床里边挪去,两只手紧张地抓着身下的被褥,他抬起头瞟了叶时归一眼,又飞快将视线移开,小声嘟囔:“不,不要姑娘。”   他自己退到了墙边,后背抵在墙上,将弱小可欺完美展现,实在让人很难放弃内心邪恶的念头。   叶时归跪坐在床上,往前挪了一步,抬手将人禁锢在胸膛和墙壁之间,迫使少年抬头看向他:“不要姑娘,那是要谁?”   灼热的气息步步逼近,少年脑中的叫做理智的那根弦“啪”的一声被烧断。原本走投无路的小白兔化身大灰狼,一把扑倒了步步逼近的不知危险的坏狐狸,让他分清到底谁才是大灰狼。   柔软的被褥被两人的重量压得往下凹出一个弧度,大灰狼趴在小白兔身上,尖锐的獠牙在他脖颈处来回摩擦,仿佛在思考该从哪个角度将这美味又大胆的小东西吞吃入腹。   少年身子早就发育良好,哪里能禁得起这样的考验。   空气仿佛被火灼烧,床幔被扯下将灼烧的两人重重遮挡。   “你好重。”叶时归推了推压在身上迟迟没有动作的少年,他被压得有点喘不上气,薄薄一层中衣抵不住少年身上传来的炙热体温。   他似乎把人逼太急了一些。   孟鹤轩微微抬起身子,将少年按在胸口的手抓起,他起身改趴为跪坐,调整好姿势以后另一只手顺势抓住身下人没被钳制住的手,两只手一起被抬过头顶,纤细的手腕被一只手固定住牢牢压在被褥上。陶瓷枕早被丢在了一旁,一套动作流水般顺滑。   他俯下身,注视着身下的猎物,眼神坚定纯良:“不要别人,就要你。”   孟鹤轩将脑袋埋在叶时归脖颈处,侧着脑袋让嘴唇能在他的耳根处轻轻摩擦。   明明习武多了两年的是叶时归,这会被压着起不来身的还是他。   耳根上灼热的呼吸一丝一缕,源头的人时不时露出牙齿啃一啃叶时归耳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叶时归还是第一回做,实在是过分憋屈。   “别咬,痒。”叶时归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自小就怕痒,特别是柔软的耳根,被人含在嘴里,整个人直接就被抽走了力气,软成一团。   孟鹤轩听话的没有再去啃耳垂,转而用脑袋蹭着他光滑的脖颈难为情地喊道:“时归哥哥,我难受。”   叶时归主动将脖子凑了过去,单薄的里衣因为手被人抬起压在脑袋后方而露出一截,被褥在方才的举动中有大半落在了地上。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紧抿着嘴溢出丁点声音:“嗯。”   得到了肯定,孟鹤轩张口对着看上的一处肌肤咬了上去,牙齿在碰到光滑的肌肤时又收了回去,改用舌尖轻轻舔了舔。   他埋首在漂亮的脖颈中,唇贴在温柔的肌肤上,呼吸洒在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尖。   从月上梢头到月落西山,到底还是克制着,收敛着,并没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   第二日,两人不出意外地睡到了正午。   平日吃饭都是在一个厅堂,两人早上没过来时叶秋礼就觉得奇怪,正准备差人去问问,被苏时给拦了下来。   这会中饭时间已到,两人还没过来,叶秋礼打算亲自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才走两步就被苏时给扯了回去。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眼色,两孩子都多大了,还要你操心?”苏时说完瞪了叶秋礼一眼,“坐下来吃饭。”   叶秋礼坐了回去,眼神依旧往门外瞟。   大厅中发生的事还在睡梦中的两人并不知晓,他们昨日闹得实在太晚,加上确定心意以后,睡姿也改一人一半床铺为叶时归拥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孟鹤轩睡。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两人才悠悠转醒。   两人对视着,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破这份安静。   院子中时不时能传来一声鸟雀叫唤时发出的叽叽喳喳声响,他们躺了一会,直到肚子不满地叫嚣声一声高过一声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孟鹤轩很小的时候不会自己梳头发,加上不喜欢丫鬟婆子的触碰,都是叶时归给他梳的头发,再大一些时候,他能简单用玉冠把头发冠得像模像样的时候叶时归就再没机会给他梳头。   这会孟鹤轩坐在椅子上,后背绷得笔直,十分自然地将发冠和玉簪送到了叶时归手中。   黑色长发在手心一缕缕散开,木梳在发丝中穿行。叶时归捏了捏手心里的发,长发在指尖流动。   他凑了过去,贴着孟鹤轩耳边碎发。   房间没有镜子,他看不到孟鹤轩此刻的神情,但是贴近的耳尖是滚烫的,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某人的呼吸明显紊乱了几息。   叶时归小小报复了一下昨夜反客为主的某人,察觉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这才满意地起身将他把头发束起。   木梳放回台上的时候他没有越过前面的人,而是站在原地将身子前倾了一些,靠着身高和手长将梳子放回了原位。   回身时指尖被人一把抓住,他低下头,长发正好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怎么了?”   孟鹤轩捏着他的指尖,眼里掠过一抹笑意,他抬手将人往前拉了拉,对着细长的手指骨啃了一口,白嫩的手指上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少年笑着松开了手,起身故作镇定地往屋外走去。   在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红着耳尖压低了声音说:“十指连心,现在你心上有我的标记。”   你是我的。   他快速逃离房间,在推开门回首看向落后几步的人在心里补充。 第48章 沐浴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上许多, 第一场冬雪落了一夜,天明时分积雪已经到成人小腿肚子处。   叶时归被人抱在怀里,温暖让他舍不得离开被窝。   依偎在脖颈处的人像只大型犬科动物,时不时蹭上两下,毛茸茸的发擦过耳根脸颊,有些痒痒。   昨日夜里,这人非要起来看雪,厚重的大氅披在身上,硬生生揉了个丑兮兮巴掌大的雪人才肯回屋。   因此叶时归今早特别困,偏生后边贴着的这人天还没亮就醒了。孟鹤轩醒了以后就像现在这样揽着人,脑袋时不时蹭上一下,手也不老实的一会捏一捏肚子上的肉一会沿着蝴蝶骨往下摸索。   总归就是不老实。   叶时归一开始还会嘟囔两句反抗,后来实在太困,怀抱过于温暖,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雪又纷纷扬扬落了满枝,一直到巳时,叶时归才从床上爬起来。   自从确认了心意以后,从前天没亮就爬起来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将时间往后推移。   他们的师父在三月前出发前往京都,他在此地逗留了将近二十年,有一些年轻时候不敢做的决定现在到了要去解决的时候。   师父走后,两人夜里依旧前往后山对练。   他们不再是小孩子,出行不需要人前后点灯,即便没有月光,那条走了上万次的路蒙着眼都能走对。   竹影重重,两人各执一柄平头竹剑,一开始的一个时辰还能好好练习,到后来就是孟鹤轩压着叶时归欺负。   他的武学天赋极其高,时常能在同叶时归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伸手摸上对方的腰,然后被人一反手用竹剑敲在手背上。   也就只有他能做到这个地步,换了另外一人,那手早就费了。   除了对剑的时候摸腰,还会在对方的剑斜斜擦肩而过时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反手将人扯进怀里在人反击前啃上一口耳朵尖尖。   他仗着轻功好,身子软,经常压着人调戏。   一个时辰下来,一个面红耳赤,另一个大汗淋漓,反正都不好受。   竹林后方早年建有一个浴池,是在叶时归十二岁那年建立的。   现在倒是方便了某人。   对练过后,孟鹤轩就会拉着人到浴池中沐浴。   从前他们洗澡只需要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现在不折腾上半个多时辰是不会从池子里出来。   往往都是孟鹤轩哄着人,让他趴在靠石上给他搓澡。   一开始还认认真真规规矩矩,没一会拿着湿布的手就往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地方游走。   孟鹤轩的手指细长,掌心和手指根处因为常年练剑长有薄薄一层茧子,手在身上不轻不重按摩,加上温暖的水温,没一会叶时归就昏昏欲睡。   等他迷糊了,孟鹤轩就不怀好意地凑到他耳边呼气。   “痒。”叶时归嘟哝一声,往边上躲了躲。   孟鹤轩一手揽住他的腰肢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十分“负责”地拿着布在后背擦拭。   那一点被水温所带出的零星困意,被一点点冲散。拿着湿布的手已经过分地往小腹位置擦去,叶时归挣了挣,不仅没挣开,反而让身后人加快了搓澡动作。   捏着搓澡布的手指刮过腿上最柔软的一块肉,没有一点点准备,抽气声从腹腔迸出,叶时归下意识往后靠去。   他们的距离原本就十分近,往后这么一靠除了让身子倾度大一些,更容易看清水下搓澡动作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托在腰上的手微用力,孟鹤轩压着心下的火,沙哑出声:“别乱动。”   叶时归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松开。”   “你躲什么,刚刚对练这么久,全身都是汗臭味,需要全面洗洗。”   “你……”叶时归憋红了脸,被他的无赖话语哽住,他用手肘往后顶了顶。   光滑的手肘被人一把接住,他被人半托半抱,腰上的手抽离,人就往水里滑下去。   孟鹤轩的手从他胳膊下穿过,横在胸前位置将人托了起来,另一只手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在努力地帮叶时归擦洗身上的汗臭味,位置连偏都不带偏离一寸。   经过这一番折腾,叶时归的瞌睡被完完全全消灭,他被人搂在怀里,眼前水雾迷蒙。   孟鹤轩贴在他的背上,嘴唇贴在耳根位置哄他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叶时归沉浮在水池中,意识早已飘忽,不知跟着说了多少混账话。   等感觉到一阵湿热在水中晕开,毛巾擦过肌肤,才恍惚回过神。   等从水池中出来,回到房里后,孟鹤轩还要磨着人按摩曲骨穴附近,缓解因为热水泡太久而引起的热气积压。   叶时归的半张脸埋在被褥下,回想起昨夜看完雪这人耍无赖让帮忙,然后趁机骗自己又说了一堆混账话,就不想从被窝里出来。   孟鹤轩已经下床穿戴整齐,他起身将叶时归的外衣捧了过来,将人从厚重的被褥中刨了出来。   “我带你出门逛逛。”孟鹤轩一边帮叶时归穿衣一边说。   阳光透过窗户缝隙在地上洒下条条细碎光影,叶时归顺着这人穿衣动作抬手好让他速度能快一些。   昨夜大雪,街上许多小娃娃穿着厚重的衣服在打雪球嬉戏,小贩们则十分卖力地喊叫,十分热闹。   孟鹤轩带着人到了一家新开的饭馆,他领着人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中有两张桌子,一张临窗,孟鹤轩拉着人就坐到了临窗位置。   没有风,雪早停。老路中间种有一颗雪松。   松树上积雪厚厚一层,几乎看不清树原本颜色。树下有几个孩童嬉戏,他们发出的笑声引得行人纷纷回头看上几眼。   上等的白毫银针茶上了,茶香淡雅,茶汤程亮。叶时归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雪松上并不说话。   许是他们来得早,没多久小二就推开雅间门上菜。   是一道辣口鱼,鱼肉几乎被红艳艳的辣椒淹没,看起来就让人十分有胃口。   看到这道菜,叶时归总算明白这人为何出门前非要央着自己吃那一块糕点,原是因为这。   孟鹤轩拿起筷子将辣椒撇开,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到碗里,他仔细地将鱼刺挑出,然后用调羹将鱼肉勺起喂到了叶时归嘴边:“尝尝,这么冷的天是要吃点辣的。”   叶时归也不矫情,张口将调羹上的鱼肉吃进嘴里。   看起来很夸张的辣椒,没尝的时候觉得会十分辣,入口了发现其实并不是十分辣,甚至还带了清脆的甜,鱼肉的味道没被掩盖,多了些许辣和甜。   叶时归挑了挑眉,对面的人单手托着下巴缓缓将调羹收回眼前。   调羹中还剩有一点点没被带走的鱼肉,他直接就将调羹放进自己嘴中。   “小叶子说的不错,这家店确实很好吃。”   红晕在叶时归脸颊晕开,隐隐有像耳后根蔓延的趋势。   小二推开门上了第二道菜,见里头一人脸色通红,又见鱼肉少了一大块,以为是个不会食辣的小公子,于是扭头看向另一个满脸笑意的另一个小公子问:“公子点的菜中有三两道辣菜还未上,可要沏一壶蜂蜜水上来?”   “咳咳。”叶时归掩嘴咳了咳,暗暗瞪了孟鹤轩一眼,“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客官稍等。”小二说完退了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孟鹤轩勾起嘴角将方才挑好的鱼肉再次喂到人嘴边:“我怎么不知时归哥哥不会食辣?”   孟鹤轩这人十分过分,十几岁那会家里长辈调笑让他喊几声时归哥哥,他憋红着脸死活喊不出,只“时归时归”地喊,现在倒是常常挂在嘴边,夜里和四下无人的时候动不动就喊上一句“时归哥哥。”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让人不自觉在里边尝出点旖旎暧昧。   原本弥漫到耳边的红晕直接攀上耳垂,将整个耳郭点红。   孟鹤轩爱死叶时归这副模样,不管是什么时候,明明只差一步就是最亲近的距离和关系,他依旧会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称呼或者一句话而满脸通红。   “时归哥哥,怎么不吃?”他笑着催促一句。   叶时归剜了他一眼,张口将调羹上的鱼肉吃了个干净。   另一个小二拿着沏好的蜂蜜水上楼,见叶时归脸涨得通红,碗里的鱼肉少了一大块,赶忙将茶水送了过去。   出门前还在心里疑惑没听说叶家大公子这么不会食辣呀。   孟鹤轩将蜂蜜水倒出尝了一口试了下温度和甜度,确定是叶时归能接受的程度才将杯子递了过去。   一杯蜂蜜水下肚,脸上的红晕才消退了几分。   很快后面几道菜就被端了上来,大多数都是铺满了红色的辣子。   最后上的一道是热乎乎的小甜品,红糖小圆子,一口能吃好几个。   因为是糯米制成的,吃多了容易不消化,一碗圆子只有十多粒。   叶时归除了苦的东西不太能接受,其他都还好,基本不挑食。   他吃了七八粒圆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孟鹤轩凑上前,轻轻笑了一声:“看来这道甜品你很喜欢,据说大厨是在御膳房做过事的,你要是喜欢我去学。”   叶时归放下汤勺,推了推凑得有些近说话热气都洒在自己脖颈上的人:“府里缺人不成?还需要你下厨?”   孟鹤轩不仅没被推开,反而更凑近了一些,他贴着人,几乎咬着耳朵说话:“他们做的能和我比吗?”   叶时归:“……”   一想到这人上回心血来潮差点烧了厨房,叶时归就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于是起身将人拖下了楼。   这家店什么都好,就是楼梯窄了一些,下楼时正好有一蓝衣公子要上楼,见有人下来,他往边上靠了靠,冲二人笑了笑。   不知为何,叶时归看到这人的脸时心脏狠狠抽动了两下。 第49章 出行   出了饭馆,两人准备到处逛逛,给家里两个小一点的带些东西。   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后面有人喊道:“公子,前面的两位从醉仙楼出来的小公子,你们东西掉了。”   两人齐齐回头,停下脚步。   那人手中捏着一个剑穗,正是叶时归先前送给孟鹤轩那个。   小厮小跑到两人面前,将手上的东西托了过去,接着指了指饭馆方向冲二人道:“公子的东西落在雅间让我家公子捡到了,我家公子让我前来交还。”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口中公子正是方才在楼梯冲叶时归他们笑的那人。   他端正坐在孟鹤轩先前坐着的位置上,一手拿着折扇隔着雪松叶边缘冲他二人点了点头。   不过前后脚,醉仙楼在此地也算有几分名气,即便雅间满客也不会在没收拾好的情况下将客人安置在里边。   更何况刚刚那情况,醉仙楼一楼堂食都才寥寥数人,二楼走廊上上下下小二的脚步声明显能知道楼上没有多少客人,雅间几乎都是空的。   这个人给叶时归的感觉十分不好,一种让人打心底觉得危险又讨厌的直觉。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二人身上,实际上是盯着孟鹤轩打量。   叶时归往前走了一步,挡住那道打量视线,他冲临窗那人点了点头,接着从小厮手中接过剑穗温声道:“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原本还想到处逛逛的心思被这突来的小插曲一搅和,叶时归瞬间没了心情。他的情绪在外面控制得很好,但是孟鹤轩一眼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怎么了?”   叶时归张口想说什么,视线越过雪松落在窗台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捏在手心中的剑穗收进袖中,这才伸手拉了孟鹤轩一把:“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累了?我背你。”孟鹤轩说完往前走了两步,作势要蹲下,被眼疾手快的叶时归一把拉起。   街上很多人,叶家这两公子是出了名的感情好,他们离得不近,孟鹤轩方才那句话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即便没听到两人说了什么,大伙依旧在心里肯定了两人深厚的兄弟情谊。   可太让人羡慕了,亲兄弟感情可都没这么好。   “去桂花斋买点糕点带回去,别闹了,都是人。”藏在衣袖下的手捏了捏孟鹤轩手心。   “这不是看你不高兴,想哄你开心。”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被孟鹤轩这么一逗,叶时归心里的异样感缓和了几分,扯着人就往桂花斋方向走去。   隔着雪松,窗前华衣公子死死盯着两人走远的方向,放在窗棂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指腹贴近木头部分微微泛白。   之前送东西的小斯站在他身后几步距离处,见那两人从视野中消失,忍不住开口询问:“公子,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眼里满是阴狠。   “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华衣公子坐回位置上,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眼里满是算计的光。   第二场雪降临的时候,叶府隔壁搬来了一户新人家。   乔迁那日,隔壁还派人送来了糕点果子。   叶时归原先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隔壁那户人家上月出发去京都,只留了一个信得过的老仆人看着。原也不是老宅,被别人买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原住户和叶府先前有往来,那老仆人出发寻主的前两日还来了一趟叶府。   一直到第二个月,叶时归才发现隔壁搬来的新住户居然也是个熟面孔。   那日阳光正好,孟鹤轩说要出门逛逛,他拉着叶时归才出了大门,就和对面正好出门的华衣公子来了个对视。   正是月前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个让叶时归十分不舒服的那个公子。   华衣公子见到两人先是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继续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两位公子,好巧。”   孟鹤轩挠了挠头反问:“我们……认识?”   华衣公子脸上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自然,他拱手笑道:“月前在醉仙楼见过一面,小生姓杜名薄青。二位公子可是要出门?小生初来此地,也没什么认识的亲友在此地,对此地风景习俗不是太了解,若是二位公子不嫌弃,不若带上我?”   孟鹤轩在心内咋舌,他还从未见过像这样子的人。   感受到叶时归的低气压,他转手比了比身后大门,颇为不好意思道:“不瞒杜兄,家里小孩贪嘴,央着早去早回。今儿没空,下回若是杜兄得空,定然上门相邀。”   话说到这个地步,杜薄青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被看出他意图的孟鹤轩打断。   只见孟鹤轩扯过准备回府的小叶子,笑眯眯介绍:“小叶子出生就在扬州,杜兄有不明白的地方或者想了解的东西问他就行。”   他说完将一脸迷茫的小叶子往前一推,接着拉过叶时归的手歉意地笑了笑:“杜兄随意,我们先行一步。”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没眼色见的人也不会开口强求。   小叶子看着满脸笑意的杜薄青,憨厚一笑:“杜公子可有想去的地方?”   “你家公子往日都爱去哪些地方?”杜薄青问。   小叶子“啊”了一声,满脸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公子爱去的地方啊,那当然是后山竹林啦。   他奇怪地看了杜薄青一眼,随便抛了一个地方:“云庭山,那边风景秀美。杜公子可是要去看看?”   杜薄青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叶府大门的牌匾笑了笑:“倒也不急,就不麻烦小兄弟了。”   小叶子看着走远的杜薄青,觉得有必要等叶时归他们回来以后提醒一句。   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家这两个是公子又不是小姐,打听人爱去什么地方真的是很奇怪。   另一边的叶时归被人牵着手走了很远,路上的行人见两个大男人拉着手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十多年,叶家大少爷出门被孟小公子拉着走的画面并不少见,他们甚至见过孟小公子七八岁时被叶大少爷扛在肩上的一路狂奔的一幕。   不得不说两个公子小时候可太可爱了,粉雕玉琢,谁见了能不心生欢喜。   等回头看不到杜府的墙角时,孟鹤轩停下脚步当街捏了捏叶时归的脸颊,一脸担忧地问:“怎么了?不喜欢那个杜薄青?”   “每次碰到他,我心里都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算了,先去买糕点。”   糕点铺子就在前方不远处,叶时归没让孟鹤轩再牵着手,自己先走了上去。   至于孟鹤轩则停在原地,眉头紧锁思索着叶时归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人没有跟上,叶时归停下脚步回头叫了声:“愣着做什么?”   他正对着阳光,有些晃眼于是眯了眯眼睛。   孟鹤轩快步跟了上去,亲昵地抓了抓叶时归手边衣袖:“在想你。”刚刚说的话。   叶时归耳垂不受控制地泛红,他一把挣开孟鹤轩的手快速往糕点铺子走去。   身后的孟鹤轩看着前边同手同脚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回过头看了来时方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这件事之后过了几月,一直到荷花盛开的时候两人都没再出过门。   杜薄青也没上门叨扰,那日结伴同游一事仿佛真是随口一说。   即便如此,也没打消叶时归和孟鹤轩心头疑虑。   终于,在七月初八这天,杜薄青遣人送了一封邀请函。地点是在城外的一座私人庄园中,说是荷花开得正好,邀请叶兄孟兄一同泛舟游湖。   孟鹤轩原本想找理由推脱,但叶时归自打看到这封邀请函,眼皮就一直跳,心里直打突。   这一趟似乎非去不可。   庄园离城里有一定距离,得乘马车前往。   杜薄青的马车停在门口,见二人出来便下车热情邀请:“叶兄,孟兄。在下的马车还算宽裕,不如一起?”   孟鹤轩出口正要拒绝,就听小叶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少爷,老爷听说你们要出门,特地让我来驾车。”   小叶子挥舞着手上皮鞭,兴奋得眉梢都要飞起来。   “让杜兄见笑了,既然车马足够,如此天气就不和杜兄抢凉了。”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杜兄先一步带路,我们跟在后面。”   杜薄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小叶子驾驶的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里大有乾坤。   马车中铺有厚厚一层毛绒毯子,防止因为长途跋涉而腰酸背痛,夏日时候会在上面再铺上一层冰丝席子,保证软和的程度又不会让人觉得酷热难忍。   马车榻子和两侧都有做暗格,里头备有一些药品和新鲜糕点。车门两侧固定有两个灯盒,夏天就在里面放冰块,以此来消暑。   孟鹤轩先一步上了马车,再伸出手要去拉叶时归。   都是习武之人,上个马车哪有这么麻烦。叶时归视线落在生有茧子的手上,眼里泌出些许笑意。   他将手递了过去,借力上了马车。两人贴近时叶时归扬了扬眉,压低了声音说:“从前也没见你如此。”   孟鹤轩将人拉入车内,帘子落下的瞬间在叶时归眉心飞快亲了一口。   “明白了,以后都这么来。”他坐在软垫子上,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叶时归没防备,惊呼出声。   驾车的小叶子回头问道:“少爷,怎么了?”   “没事。”孟鹤轩将人放到一边,起身将马车门关上,顺便拨了拨两旁盒中冰块。   小叶子:不热吗???   叶时归:……   做完这些事,孟鹤轩回到原先位置一把将人捞到大腿上抱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靠在叶时归脖颈处:“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车程,这样就不担心有人打扰我们了。” 第50章 泛舟   马车中的空间不大,并不足够让叶时归拉开距离,钳制在腰上的手十分有力,生怕力道轻一分就能让人跑了。   马车中用熏香焚过,丝丝清香抵不过这人身上的暗香。   前往庄园的路十分平坦,马车不疾不徐,给孟鹤轩提供了作乱的机会。马车的隔音虽不错,但也不是能完全隔绝声音,他两的动作和声音要是大一些,还是能引起小叶子的注意。   因此叶时归并不是十分挣扎,就是这人大夏天黏在身上着实有些热,他伸手掰了掰扣在腰上的手,没有掰动。   “不热吗?”他十分无奈地问。   “亲一下就放开。”孟鹤轩的笑声擦过耳尖,在心窝里荡起圈圈涟漪。   “你这样圈着,怎么亲?”叶时归反问。   孟鹤轩一听直接松开了手,直接将人抱起转了个方向,两人面对面贴着,连呼吸都交缠在一道。   他抓起叶时归的手,手心覆盖手面,像是教娃娃写字一般勾起叶时归食指,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唇,即便不说话,意思也十分明显。   他唇上的温度似乎能将人烫伤,叶时归蜷缩起手指,往后退了退。   腰被人往前一紧,差一点点两人的胸膛就要碰在一起。   孟鹤轩低低笑了一声,抓过叶时归漂亮的手指啃了一口,反问:“想反悔?”   他们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小叶子只听见丁点声音听不清具体内容,只在心里感慨两位少爷感情真好。   他一感慨就没看到原本平坦的路面安静地躺着一个拳头大的石头,然后“哐当”一声,车子歪了歪。   好在石头不是很大,一下就被稳住。   小叶子摸着胸口念了一声佛,赶紧问车里人道:“公子,你们没事吧?”   “没事。”   方才马车颠簸前,叶时归往前凑了凑,准备飞快亲他一口然后趁机从他身上下来,结果马车一颠簸,他整个人往前摔去。好在孟鹤轩反应迅速,直接往后一倒,将人稳稳贴在怀里,这才没造成两人磕一起的画面。   马车的榻子并不是很宽,孟鹤轩的背就撞在车壁上,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其中真实成分多少,估计只有他自己清楚。   叶时归慌忙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就要去检查他背后情况,爬了一半又被人不容分说按了回去。   叶时归着急地推了推身下人:“暗格里有药,你松开我给你找找。”   孟鹤轩哼哼,面上一副疼得受不了的模样,手上力道是一点都不松:“那些对我没用。”   一听这话,叶时归瞬间就咂摸出一丝味道,有些恼怒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嘶。”这回的抽气声可就没有半点作假。   孟鹤轩一把抓住在腰上用力的手,有些委屈:“我背疼,你不哄哄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掐我。”   眼尾微微乏红,眼里有水光浮动,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叶时归不吃他这套,哼了一声:“活该。”   嘴硬心软,最后还是拿了药膏帮人擦背。   药膏冰冰凉凉,指腹是温热的。冰凉的药膏擦在火辣辣的背上,不仅没有缓解疼痛,反而因为指腹不经意地擦过而更加炙热。   后背其实就被擦出一点点红痕,等火辣辣的感觉过去就没什么问题。偏生孟鹤轩要装可怜,硬生生让自己受了一份罪。   等擦好药膏,叶时归让人改了个方向趴在了软榻上。   马车很宽,软榻足够让人平坦在上面。只是榻子不宽,两个人想要上去其中一人就得侧着身子。   绣花软枕被垫在胸膛上,孟鹤轩歪着头看坐在一旁的人。   他勾了勾手,将人骗到一定距离之后一个抬头就亲了上去。   唇和唇摩擦间,呼吸都为之一滞。   叶时归往后一退,想要拉开一些距离,被人一把箍住腰,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对面胡乱啃自己唇瓣的人。   “你……”   他张口正要骂,正好给了孟鹤轩可乘之机。一开牙关,后面的话直接被吞没,再没机会吐出。   叶时归被这人迅猛的一番动作逼得屏住呼吸,肺腑中的气没进也没出,他闭着眼睛,像是溺水的人不知道要如何自救。   好在孟鹤轩没一会就松开了他,鼻梁被人轻轻刮了刮,没等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就听孟鹤轩取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都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不会换气。”   “你这是……”   后头的话再次被人堵住,清凉的药香擦过鼻尖,溺水感再次袭来。   再次被松开时,叶时归往后退了退,接着又被人拎了回去。   他下意识闭上双眼,想象中狂风暴雨般的亲吻没有落下,孟鹤轩只是温柔地在他唇上碰了碰,然后揽着人将人翻到了里侧。   两个人都躺到了床上,瞬间拥挤起来,孟鹤轩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他侧过身将人搂在怀里,脑袋蹭了蹭叶时归胸口,语气慵懒:“昨天睡太晚,困了。”   叶时归抬手点了点胸口,抿了抿发红的唇:“你还有脸说。”   他们凑在一起,说了好些悄悄话,最后扛不住困意一同睡了过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小叶子伸手敲了敲马车的门,喊道:“公子,到了。”   庄园很大,里头不仅有果园还有一片荷塘,站在围栏外远远就能看到绿叶粉荷在微风中摇曳身姿。   庄园的荷花开了大半,红红绿绿一片,金色的莲蓬在其中熠熠生辉,让人不敢忽视。   荷塘很大,塘里备有两座小舟供人采摘莲藕和莲蓬。   有风吹来,花动水流舟轻晃。   舟上设有一张简陋的桌子,小叶子没有上舟,杜薄青的随从在后方摇浆,三个人落座倒也不显拥挤。   杜薄青拿出一壶酒将上面的封泥拍开,笑道:“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甜酒,你们尝尝。”   酒色带黄,闻起来有种淡淡的甜香,并不是很烈。   叶时归顺着话头问道:“不知杜兄老家在哪。”   “蓉城。”   “倒是个好地方。”叶时归说完抿了一口酒。   闻言杜薄青笑了笑:“叶兄有兴趣可以去走上一走,会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叶时归点了点头没有应话,孟鹤轩则是低着头看着杯中酒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舟从莲花丛中穿过,有一个巴掌大的莲蓬落入孟鹤轩视野,等舟近了,他抬手摘下那株莲蓬。   拇指大的莲子被刨出,一共十八粒。   孟鹤轩低头捏开莲子壳,又小心翼翼地去了莲子心,这才将白花花的果肉送到叶时归手心。   生莲子入口清甜,却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腻。   见杜薄青视线落在叶时归手心的莲子上,孟鹤轩开口问:“杜兄也喜欢吃莲子?”   杜薄青嘴角勾了勾,又听孟鹤轩比着不远处的莲蓬道:“我瞧这里位置刚好,不如让你家随从先停一停,过来给你刨莲子。”   杜薄青摊开手中扇子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孟鹤轩“哦”了一声转移话题:“蓉城离这里这么远,杜兄怎么会想着在这定居?”   光从云层洒落,将杜薄青眼里情绪遮掩几分,他歪头从荷塘中捧起一汪清水,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祖籍虽在蓉城,但自小就在外游历,扬州很好,我很喜欢。”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盯着孟鹤轩看,就像在说“你很好,我很喜欢。”一样。   孟鹤轩闻言抬手举了举杯子,转头盯着叶时归说:“扬州是很好。”   岸边种了不少杨柳树,小舟使到杨树下,阴影洒落投下一片清凉。   今日阴天,不热,微风吹过还算清爽。   即便如此,孟鹤轩还是早早结束游舟活动。   一壶酒,他和叶时归只喝了一杯,倒是杜薄青喝了不少。   上岸以后,他们在庄园中又逛了一圈,庄园主人同杜薄青是知交,他今日外出不在,因着杜薄夜来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出门前特他地吩咐了园中仆人好好招待。   杜薄青问了二人忌口,吩咐厨房准备午饭。   接着邀二人一起前往葡萄园葡萄。   葡萄架比人高一尺,成熟的葡萄一串串挂着,只需略微抬手就能摘下一串饱满的葡萄。   杜薄青拿着竹篮和剪子,一边剪葡萄一边同他们介绍:“醉仙楼中的葡萄酒就是用这里的葡萄酿制成的,别看这葡萄不是特别大,但它特别甜,一会你们可要试试。”   醉香楼的葡萄酒每年都会送几壶到叶府,那酒叶时归和孟鹤轩都喝过,甜而不腻,味醇而不烈,最适合睡前来上一杯。   叶时归来了兴趣,他的目光越过葡萄藤落在远方,阳光拨开厚重的云层,洒落些许光芒,给漂亮的葡萄镀上了一层金光,也将他眼底的光芒晕染。   “葡萄酒喝过不少,但这葡萄确实很少吃,今日拖杜兄的福,才有幸品尝到这美味的葡萄。”叶时归说话不疾不徐,视线依旧落在葡萄上。   乌云再次将阳光遮掩,有风吹来,空气中都是葡萄的酸甜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快点品尝这份甜美滋味。   杜薄青剪下看中的那串葡萄,头也没回地应:“叶兄喜欢就好,一会回去可以带点给伯父伯母尝尝,我这也算是教花献佛吧。”他说完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接着道,“时间差不多了,午饭应该已经准备完毕,吃完以后我再带你们到另外几处走走。”   叶时归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一直被忽略的孟鹤轩,藏在袖子中的手往前聊是不经意地碰了碰叶时归的手,指腹擦过手背,又小心地同叶时归的尾指勾了勾。   叶时归回应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大拇指刮在手心软肉,酥酥麻麻让人心生痒痒。   被冷落的不满瞬间消退,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   他们落后杜薄青一步,孟鹤轩完全不担心刚才的动作会被别人看到,即便是看到了也无所谓,特别是在这个奇奇怪怪的人面前。   他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很诡异。   与他相处,心底总是有一种异样的不舒服感。 第51章 解签   用过午饭后,又在庄园游玩了半个时辰后才起身回城里。   回去路上孟鹤轩老实了不少,席间因着杜薄青劝酒,他替叶时归挡酒多喝了两杯,这会人靠在叶时归腿上脸色绯红,眼神有些许迷离。   到家后直接就让人扶着回屋休息。   他清醒的时候睡觉就不老实,醉酒以后更甚,非要叶时归抱着才肯睡。   叶时归哄了他好久,好不容易才将人哄睡。孟鹤轩睡着以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小,正窝在娘亲怀里听故事。   夏天的夜里蚊虫很多,丫鬟们在屋里点了熏香,香味淡淡还怪好闻。   他的娘亲是世间最最最温婉的女子,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话未出口先带笑,孟鹤轩可喜欢可喜欢娘亲了。   在他进入梦乡前是这么想的。   后半夜的时候,他被嘈杂的尖叫声吵醒,有人推开门将他从床上抱起塞进床底下。他的视线被床板遮住看不清外边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听到平日说话声音不疾不徐的母亲用惶恐的语气告诫他不论什么情况,不论看到了什么,轩儿一定一定不要出来。   接着视线被翻下来的床板完全挡住,连最后一点视野都被剥夺,再接着就是房门被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和无尽的哭喊惨叫声。   血,是红艳艳的血,好多好多血,鲜血从门缝渗透进来,蜿蜒在漂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一点点沁入床底下。血染红了孟鹤轩的掌心,那么多,那么多,不论怎么在衣衫上擦拭都不能将掌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红着眼睛,害怕地搓着手心,搓到掌心疼痛难忍,鲜血从指缝间漏下,落在衣衫上,落在地板上。   孟鹤轩终于没忍住哭了,他的呜咽声在惨叫声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眼泪像断了线似的落在手背上,滴答滴答。   床板被人掀开,黑袍加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上前将孟鹤轩提了起来,他的黑袍下都是鲜血,血腥味冲刺在孟鹤轩四周,让他几欲干呕。   男人捏住他有些肉的下颚,迫使他同自己对视。   “以后,你就跟着我。”沙哑又刻意的声线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从黑袍中拿出一粒黑色药丸,强行给孟鹤轩塞了下去。   屏风在转动,天花板也在动,孟鹤轩强忍着晕眩出手扯开了男人的面纱。   那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叶秋礼。   居然是叶秋礼。   孟鹤轩晕了过去,他开始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脑中一会是嗡嗡的轰鸣声,一会是海浪拍打礁石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有人用低哑的嗓音引诱他:“你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对得起你爹你娘吗?”   “跟我一起,杀了他们,给你爹娘报仇。”   “就是现在,拿起刀,给你身边人一刀,很快的,不要害怕,刀子刺入心口喷发出的滚烫血液会让你感到愉快的。”   那些话语在他脑中一直回响,很久很久以后,孟鹤轩睁大了双眼。   叶时归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热毛巾在给他擦脸。   见孟鹤轩突然睁大了双眼,先是微微一愣,再伸出手去给他探了探额头:“是不是很难受?我看你方才一直皱着眉头。刚厨房端了醒酒茶,你醒了正好喝一口。”   他靠得那般近,说话的热气同孟鹤轩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孟鹤轩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等贴着的人拉开一点距离,他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手指被人按住,略抬头就见叶时归张了张唇,满脸担忧:“头疼?”   孟鹤轩摇了摇头,他伸手搂住叶时归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醉酒加上噩梦,声音沙哑许多:“做了个噩梦。”   叶时归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只是个噩梦,喝了醒酒汤就好了。”   他说完准备抽身去拿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下颚被人抬起,一个不算温柔的吻就落了下来。   孟鹤轩似乎急着发泄,他贴着叶时归的唇,单手拖着叶时归后脑勺,企图靠着这个举动让舌尖能往先前没来得及探索的区域延伸。   吻得又急又疯狂,又会在叶时归呼吸不过来的一瞬间将人松开。   原本不需要醒酒茶的叶时归最后分了半碗醒酒茶。   孟鹤轩没主动提是什么噩梦,叶时归也没主动去问,他根据方才孟鹤轩的反应,毫无悬念地想歪了。   自这次噩梦后,孟鹤轩时不时会梦到一些小时候的事,那些久远的记忆被打开,每每让人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单纯只是一个噩梦。   如此过了七天,孟鹤轩梳理着近期发生过最有可能引起这些梦境的根源,他有心想要说出和叶时归讨论讨论,又不知这种荒谬的梦境该如何开口。   犹豫之中又过了数日。   这天午后,他终于说服自己,准备将梦里的事和怀疑的人说出,正好遇到了上门拜访的杜薄青。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色,手里依旧拿着一把折扇。见到孟鹤轩的第一句就是孟兄,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孟鹤轩随口敷衍几句,准备找个由头避开他,不想这人接着说:“听伯父说叶兄今日出城了,孟兄你……”   孟鹤轩惊讶抬头:“他出城了?”   杜薄青点头,做出一副吃惊模样:“怎么,孟兄居然不知道吗?”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孟鹤轩顺势套话问:“杜兄可是知道他去哪了?”   “善渊寺。”   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孟鹤轩同他闲谈了几句,抓准机会跑路:“早上答应了小妹,这会要去一趟她院子就先失陪了。”   一个外男总不好去待嫁闺中的小姐院落,叶秋礼给杜薄青安排了几个带路的大丫鬟,又有几个仆从跟着,怎么也不失礼。   确如孟鹤轩猜测,杜薄青摇扇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缠。   孟鹤轩穿过拱门,门后种有一片紫竹,竹叶压过门头,斜伸出大半洒落大片阴影。墨色衣摆在细碎的光中分割成数千碎片,一点点消失在杜薄青视野中。   等半点身影都瞧不到了,杜薄青才摇着折扇若无其事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孟鹤轩穿过长长回廊,在叶时卿院子外围转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过来以后,直接翻墙踩着竹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叶府。   善渊寺在很远的山上,快马到山脚也要半个多时辰。   他在集市上买了匹马,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山脚。   善渊寺藏在山水之间,从山脚抬头就能在万绿丛中隐约看到一抹砖瓦的红。   孟鹤轩吐出一口浊气,脚踩飞叶,用最快的速度上山。   叶时归打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孟鹤轩的不对劲,他有意出口询问,又不知应该从哪问起。   这人就睡在自己身边,夜里噩梦总是出一身冷汗,醒来又是一副失神落魄模样。   每当叶时归出口想问他怎么了,又会联想到那日孟鹤轩说的话。   大概,大概是想家了吧。   听说善渊寺有个大师亲笔点的朱砂符有安神的妙用,只不过那大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并不十分容易。   叶时归安排人打听了许久,终于在昨日得到了大师今日回寺庙的消息,因而一大早就沐浴焚香雇了马车出门。   到寺庙时大师还没回来,叶时归先去大殿上了一炷香。   大门两旁除了蜡烛和香,还有签筒和许多三指宽挂着的小木牌。有僧人坐在桌子后方,见叶时归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于是笑眯眯开口问:“施主可是要算上一卦?”   “是的。”叶时归这么应。   签子在签筒中哗啦响,叶时归紧闭双目,一脸虔诚。   “啪嗒。”一声,签子落到。   叶时归双手拾起签看了一眼递了过去。   僧人接过签问:“施主所求为何?”   叶时归敛了敛眸:“求家人平安顺遂。”   “施主这签求平安,倒是上签。只不过身为求签者的施主你倒是不大顺遂,施主近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叶时归犹豫了一会,将此行缘由告知,那僧人听后提笔写了几字。   红色的朱砂在黄色的符纸上晕开,没一会就蜿蜒成瑰丽花纹。   僧人点着某一点说:“这是一个大槛,化解以后保你们关系无忧。”他说完又指着另一个点说,“想要根除,还得从源头连根拔起。这两个大槛过去,施主便能事事顺心如意。”   点了朱砂的毛笔被随意挂到笔架上,没有干的朱砂落了一滴在黄纸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梅花。   僧人从一旁取下一串佛珠递了过去:“你与佛有缘,这佛珠就赠施主了。”   “如此就多谢大师了。”叶时归双手接过佛珠,目送大师的离开。   难怪世人都说大师难觅踪影,原是如此。   得了佛珠以后,叶时归并不急着回去。   大殿中自大师走后,就剩叶时归一人。   好闻的檀香弥漫整个大殿,风吹过,将挂在两侧的木牌吹得哒哒响。   佛像一脸慈悲,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庄严肃穆,普度众生模样。   叶时归虔诚地一一望了过去,手上的佛珠下意识被捏起一颗颗渡过,   圆滚滚的佛珠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在指腹间打滚微微发凉,像是一块温润的凉玉。   他在大殿中又待了一会,从远处传来的读经声和钟鸣让他莫名的安心。   叶时归决定再上一炷香,然后启程回去找孟鹤轩。   心结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主动,那么就永远不会解开。   他将手里的香插上香炉,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如果他没下定决心,那么,就我来。   套在手上的佛珠在他低头的瞬间落了满地。   穿佛珠的绳子断了。 第52章 真相   “噼里啪啦。”   佛珠散了一地,叶时归心里一抽,呼吸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慌忙将佛珠捡起,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城。   杜秋礼前脚刚出大门就见大儿子风尘仆仆地从马背上翻下来,脸色难看简直吓人,他迎了上去托住叶时归的手问:“这是怎么了?”   叶时归视线触碰到父亲时,堵在心口的气才渐渐顺畅。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问:“娘亲他们呢?”   “都在后院。”叶秋礼视线往叶时归后面看去,见只有他一人奇怪道,“小轩呢?”   叶时归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耳朵出现一瞬间轰鸣,他回抓住叶秋礼的手硬挤出一丝笑问:“父亲刚刚说什么?”   叶秋礼被叶时归捏住手腕,见儿子脸色难看瞬间就猜到了什么,他稳住心神开口同儿子确认:“你没和小轩碰面?”   叶时归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这会已经是下午,阳光落在人身上仿佛能给人烫出几个洞。   他去善渊寺的时候不疾不徐,在路上花费了一个半时辰,回来的时候快马加鞭,但终究只是驾车的马,速度快不到哪儿,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加上在山上待的那两炷香时间,总共花费了不少时间。   前往善渊寺的路只有一条,孟鹤轩若是前去善渊寺,快则在大殿,慢的话在路上两人总会碰面。   但是没有,别说人了,就是马的影子都没看到。   叶时归稳住心神,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可能性,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被他一把抓住,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去了善渊寺?”   脑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就等叶秋礼肯定。   “今早杜薄青前来拜访,走的时候我留他用饭,他没留,走前提了一句。”叶秋礼咂摸出一丝东西,瞥了隔壁一眼低声询问,“会不会是?”   叶时归摇了摇头,靠着最后的理智拉着叶秋礼进了大门,回后院前甚至还不忘安抚叶秋礼,省得他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叶家客卿有几个功夫了得,在江湖上颇有几分威望,平日就宿在东院,没什么事叶时归都不往那边去。   同叶秋礼了解了完整经过后,叶时归第一次踏足东院。   院子里种有许多香竹兰,花开米粒大小,一簇簇没什么香气。   几个客卿聚在亭子中下棋,只六人,有男有女。   叶时归说了要求以后,这几人也不墨迹,直接就消失在院墙之上。   等时间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让人忍不住往一些不好的方向想。   一个呼吸,一个眨眼,都漫长得抓心挠肝。   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   竹子的影子一点点拉长,透过林间缝隙落下的阳光也不再炙热。   等了这么久,等到月上柳梢头,人还是没有回来。   叶时归逼着自己等待,一直到几个客卿出现,孟鹤轩还是没有回来。   杜府没有找到人。   杜府正常。   杜薄青身家清白,确实是第一次到扬州。   ……   客卿走后,叶时归根据客卿给出的消息准备去市场看看,刚出门就碰到了神色萎靡的孟鹤轩一步三挪往回走。   他飞扑上前,抓住孟鹤轩双臂难掩激动:“你跑哪去了?”   “我去找你了,但在山里迷了路。”孟鹤轩说话时有一丝迟钝,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叶时归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孟鹤轩的不对劲,他吊在嗓子眼的心骤然落回胸膛,巨大的欣喜让他来不及细细思考。   “我饿了,我们先进去吧。”孟鹤轩说。   因为他的回来,整个后厨的人忙了起来。   杜秋礼松了一口气,回屋陪夫人去了。   因着这件事只有两父子和几个客卿知晓,孟鹤轩回来倒也没闹出太大动静。   一碗饭落肚,他精神了许多,拉着叶时归说了一会话后才去沐浴更衣。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孟鹤轩都没再做噩梦,也不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只是,叶时归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悄悄改变。   这人晚上不再胡闹,白日里也不是那么的黏人。有时候同他说话时,他眼里还会露出一丝迷离和痛苦。   月底时,天气比之前更热了几分。   叶时归决定带人出去走走。   他们走的水路,一路走走停停,到目的地时天气已经转凉。   往年他们都是走陆路,走水路还是第一回。   骤然见到熟悉的地方,孟鹤轩没忍住红了眼眶。他们在小巷中穿行,不过短短一年不到,有些地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孟府很大,府中有一个管家和十多个打扫仆从。   管家年纪大了,没事就爱在大院子里面抱着橘猫休憩,他微微眯着眼睛,恍惚中眼前似乎有人,眼皮微抬,陡然见到两个公子,慌里慌张就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公子,怎么也没派人传个信,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叶府从前有两大管家,孟家出事以后,叶秋礼耗了好大一番力才将孟府老宅的地契拿回,又派了心腹守在这里,这才没让孟府败落下去。   叶时归冲管家摇了摇头:“不妨事,让厨房备点小轩喜欢的,我们要在这里住几月。”   管家闻言难掩激动,自从来这里以后,虽然事情少了,大事小事都不用向上头请示,但相对应的,一年见到老爷夫人小姐少爷的机会也就那么一次,不比从前。   “好好好,老奴这就让人去准备,少爷先回房歇一会,这一路过来劳累了。”   叶时归点点头没有多说,拉着孟鹤轩就回了院子。   他们穿过长长的回廊,回廊下是一片荷花池,天凉荷花早已败光,只余下一池锦鲤畅快遨游。   孟鹤轩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眼中出现一片迷雾,他抬起手擦了擦。   有一红衣娃娃手里拿着风筝欢快地从远处跑来。   孩子还小,走路踉踉跄跄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一群穿轻纱薄裙的丫鬟们跟在他后面紧张地虚扶手,生怕小少爷摔了。   “都下去吧。”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她们身后传来,丫鬟们回过头齐齐俯首应:“是。”   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她的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只用了几朵淡雅的白玉兰簪点缀。   女子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张开双手要抱抱的小少爷,点了点他的鼻头笑道:“小轩儿这么好动,也不知是学的谁。”   小少爷挥了挥手上风筝,弯弯的眼睛中像是有星星:“娘亲,小轩儿要看它飞高高。”   有人从身后一把架住小少爷,一把见他举起,朗声大笑:“我们小轩儿要飞高高,那就飞高高。”   温婉女子拍了拍男子手臂,笑骂道:“慢点,担心吓到小轩儿。”   他们的温声笑语在回廊回荡,模糊了孟鹤轩视野,让他停下了脚步。   “累了?”叶时归托住他的后腰,一脸关切。   孟鹤轩捏了捏眉心,满脸疲惫:“有点。”   叶时归蹲下身转头同他道:“上来,我背你。”   这要是搁以前,孟鹤轩就算爬也要自己爬回房,今天他只是久久看了叶时归一眼,默不作声趴了上去。   从回廊到他们住的院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叶时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香,闻起来十分舒服。   孟鹤轩趴在他肩膀上,出了回廊,穿过拱门到了后花园。   水池边,假山后,少年断断续续背书的声音传出:“勤……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宜勉力。”1   “娘亲,娘亲,轩儿背下来了,可不可以喝糖水?”   透过假山缝隙,叶时归看到那温婉的女子拿起手帕给红衣娃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得满脸温柔:“好好好,你呀,也不怕蛀牙。”   娃娃握了握拳头,信誓旦旦:“轩儿才不会蛀牙呢。”   叶时归背着孟鹤轩越过假山,视线一转之间,孟鹤轩只看得清那被风吹起的一条红色束发带。   他疲惫地将脸埋在叶时归脖颈间,温热的吐息全全落在另一人肌肤上。   叶时归脚步顿了顿,他将人往上托了托,镇定自若地往前走去。   孟鹤轩的脑子很乱,一会是红衣少年欢快的笑脸,一会是被黑衣人紧紧掐住喉咙呼吸困难的模样。他的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话,他说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下手?   他说你爹娘惨死的模样你忘记了吗?   他还说就是现在,用你藏在袖子中的短刃划开他的喉咙,很快的。   一会又是红衣娃娃笑嘻嘻的声音娘亲,娘亲,轩儿想喝甜汤。   一会是娘亲,娘亲,轩儿刚学了一首诗。   一会又是娘亲,娘亲,这回出门可以带上轩儿吗?   不论是哪道声音,都没有人去回答他。   叶时归背着人过了后花园,又穿过水榭,最后推开了轩雅苑的门扉。   淡淡的梅花香扑鼻而来,这个时节离早梅开花还有月余,院里却是已有三两朵红梅绽开。   娘亲,娘亲,这次出门可以带上轩儿吗?   娃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同的是这回有个温柔的声音回应了他轩儿乖,娘亲和爹爹出门做生意,成了就带轩儿去扬州找你时归哥哥。   脑中枷锁轰然炸裂。   记忆如潮水涌入。   那年三月,他的父亲和娘亲出门做生意,去时一路顺风,回来却出了意外。拉车的马失控,在离城五里的悬崖坠落,车毁人亡。   家中恶仆见孟鹤轩年岁小,失了倚仗,趁着其他人沉浸在寻找主人遗骸的痛苦中,趁乱拐卖了他。   这才是当初事情真相。   他记起来了。   藏在袖中的刀从叶时归肩上滑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作者有话说:   1 三字经 第53章 蛊虫   屋檐下的铃铛发出叮铃声响。   有雨落了下来,孟鹤轩抬头看了一眼澄澈的天,抿了抿唇。   这雨来得突然,落在人身上带着寒意。   叶时归蹲下身将匕首拾起,一言不发地背着人进了屋。   屋里每天都有人打扫,香盒里的檀香甚至还没烧尽。   叶时归将人背到床边放下,将匕首递给孟鹤轩以后转身走到外间将窗给撑了起来,夹着雨丝的风吹入房内,冲散一室烦闷也吹淡了檀香萦绕。   “我……”孟鹤轩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该从何说起。   叶时归转过身看向孟鹤轩,他背着光,让人看不出眼底情绪:“你累了,先睡一觉,有事晚点再说。”声音不疾不徐,没有一丝起伏波动,让人听不出他现下是怎样一个态度。   孟鹤轩透过斑驳的光,瞳孔中的人神情莫名,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干巴巴应道:“好。”   被褥有股阳光的气味,应该是有经常拿去晒太阳。   孟鹤轩抱着被褥,脑中嗡鸣不断,明明很困,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转过身,看向桌前坐得笔直看书的人。   有光落在叶时归的肩膀上,孟鹤轩抬手虚虚抓了一下。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叶时归合上书本站了起来,他走到床边用眼神示意孟鹤轩往里躺躺。   等人真的拖鞋去外套躺在边上,孟鹤轩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他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疼痛以后嘴角忍不住勾起。   叶时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主动侧过身将人抱在怀里,无可奈何地叹息道:“睡吧,有事睡醒再说。”   孟鹤轩摇了摇头,从叶时归胸膛中抬起头,在叶时归唇上快速啄了一下:“杜薄青有问题。”   “我知道。”叶时归拍了拍孟鹤轩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先睡一觉再说,你太累了。”   “好。”   雨落如丝,冷香送梦。   这一觉一直睡到雨停,睡到了月上柳梢头。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孟鹤轩睡得最舒心的一觉,他睡醒睁开眼时还有那么点恍惚。   指腹一点点描摹过叶时归的鼻梁,视线半点都舍不得离开他的脸。屋里光线暗淡,又有帘子遮挡,让孟鹤轩游走的视线肆无忌惮。   指尖一路滑到唇边,冷不丁被人咬了一口。   “醒了,饿不饿?”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舌尖抵在指腹上,说话时带了小震动。   孟鹤轩不仅不将手指收回,反而还往里探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   过了一会以后,两人起身前往前厅。   傍晚时雨下得淅淅沥沥,夜里的月圆得能照亮整个院落。   “那日,我原本想和你聊聊,结果碰到了杜薄青。当时虽怀疑他,对他有所防备,没想到最后还是着了他的道。”   路旁的竹叶沾着雨滴压下,孟鹤轩抬手将其撇到一边接着说:“他那日给我们喝的酒有问题,到山脚以后,我往上走,路两边的红花让我眼前出现了幻觉,脑中都是各种虚假的记忆在喧嚣。我在山中徘徊许久,偏离了主道,最后怎么下山的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回去以后,脑中浑浑噩噩,一直有个声音让我用刀……”孟鹤轩顿了顿,他闭上眼睛,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杀了你。”   还好他没有完全迷离,还好他挣扎许久终于清醒,否则他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   叶时归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慰他:“不想了,都过去了。”   “不,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孟鹤轩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露,眼里浮现出条条血丝。   “放心,这事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等回去以后……”后面的话消失在夜空中,叶时归并没有将话说尽。   “嗯。”孟鹤轩低低应了一声,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他人还在扬州,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举动,叶叔他……”   叶时归接过他的话题:“出门前我已经和父亲他讨论过,他那老狐狸拿捏一个后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况且家里的客卿也不是养着吃白饭的,这事你不用担心。”   孟鹤轩皱了皱眉,依旧有些许不安心。杜薄青这迷惑人,更改人记忆的本事让他心惊肉跳。   这等邪术,江湖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叶时归知他担心,放话宽慰他道:“出发前几日师父来了书信,有他在,你放心。”   听他这么说,叶时归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等他们走到前厅,管家已经候在门口处,见两人有说有笑,管家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他几步上前将人迎了进去,眼角眉梢都快飞了起来。   “快尝尝,少爷已经很久没来,尝尝林嫂的厨艺有没有退步。”管家边说边拿眼睨林嫂。   一旁的老妇人接过话头,笑容满面:“对对对,两位少爷可得好好尝尝,这老头子老说我手艺退步。”   四个菜,一碗汤。   有菜有肉,汤是补汤,看着黑溜溜的闻起来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林嫂手艺很好,炖的药汤也比外边酒楼饭馆的更胜一筹。   若非管家在这,请都请不来。   叶时归照例盛了两碗汤,在两夫妇期待的目光中大口大口喝了几口。   等碗里一滴汤都没留下,叶时归将碗放到了桌上。林嫂瞥了空碗一眼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她将视线挪到孟鹤轩脸上催促道:“孟少爷,你也快尝尝,这汤啊,要先喝。”   孟鹤轩可不喜欢药膳,从前在叶府,都是叶时归连哄带骗才喝那么一小碗。也就在林嫂这边,才能皱着眉不要人哄骗主动喝一小碗。   他盯着碗里黑漆漆呈现自己倒影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双眼紧闭,一口闷了。   林嫂喜笑颜开,拉着管家出了门,将地方留给两人。   用过饭以后,二人决定去街上走走。   这会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不断,有卖花灯、卖糕点、卖字画还有卖糖画的摊子。   三四个孩童牵着各自的父母,等在糖画摊子面前。   卖糖画的是个鬓发发白的大爷,他的手很稳。一勺糖,一根棍,在他快速地动作下,很快就形成了小孩子们指定的模样。   有画花的,有画兔子的还有画龙的。   叶时归拉着孟鹤轩凑了上去,拿出一枚碎银子递了过去。   一根简单的糖画三文钱,复杂一些的五文钱,像龙这样的,一根十文钱。   大爷摆摊一晚上,也没见用银子买糖画的,他为难地看向叶时归并不去接那碎银。   “公子莫要为难老朽,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找公子。”   叶时归笑了笑,将银子往摊子上放:“不用找,给我画两条龙就好。”   大爷一愣,继而眉开眼笑。   这一碎银子,他得画好几个晚上才能赚到。   “好嘞,公子稍等,老朽给你画个大的啊。”他说完,勺起一勺糖专注地画了起来。   一条龙原本只需要两勺糖,他硬生生用了五勺,不仅比平常画的龙大了两倍多,连细节都精细了不少。   两条龙一共画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画好。   正常的糖画龙只有一个巴掌大,他两手上的得有一个脑袋大。   举着糖画走在人群中时,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他们,小孩眼中多是艳羡和羡慕。   从街头逛到街尾,叶时归又买了花灯和糕点。   灯在街尾的河边放了,糕点则一直提在手中。   一直逛到后面,两人才在巷口一家不起眼的小摊面前停下,要了两份糖水。   天气还不是十分凉,糖水生意还算不错。   他们喝着糖水,看街上人来人往,莫名的安逸。   糖水喝好了,糖画也吃完了,两人拿着糕点果脯回了孟府。   安逸的日子过了月余,孟鹤轩也渐渐养回了精气神。   这日午后,难得是个大晴天。   叶时归和孟鹤轩在房里看书,有只鸽子落到了窗前,“咕咕咕”叫了好几声。   叶时归解了它脚下的信筒,给它喂了一把吃的后才和孟鹤轩一起看起信件。   信件为了保密,用了特别的笔水和信纸,想要查看信件内容,得用叶家特质药水。   “杜薄青与苗疆有联系,他手上有一种特殊的蛊虫,能让中蛊者听其使唤。据查证,已有数人在他手中遇害。杜薄青前几日已离开扬州,公子在外务必小心。”   看完信件,两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如此心肠歹毒之人,不能留。”叶时归将信纸放到蜡烛上点燃,火光将纸烧成灰烬,点亮了两人瞳中的火焰。   又过两日,新的信鸽落在窗台。   “蛊母怕龙韵草点燃的香气,只要闻到一丝就能令其暴起,让宿主痛不欲生。龙韵草曾在新木崖出现,目前已经派出墨迹和墨淮前往采摘。”   自前日得了消息,两人对于杜薄青有了一定了解后,这两日也翻看了不少古籍,对于蛊虫有了一定的认知。   此蛊从前在西域是给那些不听话的贵族准备的,要养成一只蛊母十分不容易。   得先在数百只雪蚕中挑选出十只,用精血饲养半月,然后将其放在一起十日,不给吃喝。雪蚕就会开始自相残杀,等开启那日,就是蛊母候选之一。   用同样的法子培养出十只,接着放一起挑选出下一只。   一直经过九次挑选,雪蚕越来越小,身上的颜色最后比血还艳丽,这才算成了。   新木崖距离此地并不是很远,叶时归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收拾收拾,去新木崖一趟。” 第54章 回去   此行意外的顺利,往返不过两个时辰。   龙韵草研磨成香粉,和檀香松香一起揉成香团以后,两人按照信鸽给出的信息一路北上。   天气已经转凉,他们驾着马车出发,沿途花草已经染上秋意。   白日里,两人一起靠在车门前,有时讨论对策有时闲聊,夜里若是能赶到镇上就找旅馆休息,找不到就地点上篝火驱赶一些山林野兽,宿在车上。   走了三天,他们终于到了随州城。叶时归将出发前得到的□□拿了出来,将自己和孟鹤轩改头换面。   更改容貌形态都比较容易,但二十多年养成的气质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两人干脆就装成京都前来游山玩水的小公子。破绽少上许多不说,这种身份出入一些场合也合理许多。   根据昨日得到的最新消息,杜薄青主仆二人在城中滞留数天,城里似乎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城中有叶家暗卫十二和十一,目前暂时还未被杜薄青发现,有事可以直接让他们去处理。   保险起见,叶时归没和他们碰头,而是领着孟鹤轩将城里出名的酒楼饭馆和茶楼走了一圈。   □□薄薄一层,贴在脸上并不会很难受,因为很薄,一些面部动作都显得十分自然,让人看不出破绽。   两人此行是为了打探消息,所作所为还算低调,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他们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说的正是百年前两大苗疆王之间的斗争。   故事本身就十分吸引人,加上说书人声音饱满,情绪拿捏十分到位,时不时就引得满堂喝彩,掌声不断。   孟鹤轩啃了一口栗子糕压低了声音说:“史书上可从未记载同一时期出现两位苗疆王,更不要说还是孪生兄弟。这故事刺激是刺激,就是稍微离谱了一些。”   在苗疆皇室,孪生意味着不详,几千年以来,只要有孪生子出生,必然会舍弃其中一个。   他们挑选继承人的方法和养蛊母一样,都是胜者为王,败者成为胜者路上的养料。若是有孪生子,出生就养在一起,自小就给他们传输要将对方斩在刀下的观念,打出生起他们就在想着怎么弄死对方。   叶时归拧着眉,轻声反驳:“倒也不是没有,野史倒是有提了那么一笔,眼下这个故事就是根据那段话衍生出的新故事。”他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听听也就罢了。”   说书先生一天只说两场,早一场说怪案奇谈,晚一场说风花雪月。   一次说半个时辰,故事三天一换,如此重复率,一开讲依旧座无虚席。   茶楼的茶水糕点一般,就靠这说书先生赚钱,掌柜对说书先生可谓是恭敬有加,有求必应。   待先生说完故事,叶时归起身碰了碰趴在桌上的人温声道:“走了。”   孟鹤轩趴在桌上扭头四下望了望,起身伸了个懒腰问:“去哪?”   “去吃饭。”   孟鹤轩打了几个哈欠跟在叶时归身后,最近这几天宿在马车上人有些疲惫,说书先生的话就像催眠曲让人昏昏欲睡。   他跟在叶时归身后下楼梯,走到一半时有个纨绔正巧上楼故意挡在二人面前。   叶时归往左边,他就往右,叶时归往右他就往左,故意不让人下楼,不仅如此,他堵人时还发出戏谑的笑声,一看就是骨头松散,来找人麻烦。   若非不想惹出大动静,孟鹤轩非得一脚踹过去,他一把将叶时归扯到身后,瞪了那公子哥一眼冷声道:“让开。”   那纨绔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大胆地动手要去摸孟鹤轩的脸,嘴上说的也是些不能入耳的浑话:“我瞧两位公子眼生,应当是外地人,不认识公子我也正常。二位既然来了此地,想来是有缘,不如同我回府玩乐玩乐,熟悉熟悉。”   孟鹤轩现在听到有缘二字就觉得刺耳,看周围人窃窃私语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平日的行为,孟鹤轩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在纨绔惊讶又窃喜的目光下稍加用力。   一阵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断了,断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啊啊啊,疼疼疼,你们这些饭桶还……啊……我错了,我错了,你松手。”   在经历了三连惨叫以后,叶时归甩手将脸色憋成猪肝一样的人丢到一旁的栏杆上,抬手接过叶时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滚。”   家丁左右架着纨绔,想放狠话,视线对上孟鹤轩不耐烦的双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脚下生风架着人一溜烟跑了。   纨绔大概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受挫,他们跑了以后茶楼里的议论声也大了不少,有几个好心人甚至还提醒他们,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出城。   孟鹤轩谢过几个出言相劝的人,出了茶楼和叶时归去了就近的一个饭馆。   他们在二楼落座,点好菜以后正好也有几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座位用屏风隔开,独立出小空间。   那几人就坐在叶时归他们那一桌隔壁,刚落座就压低声音讨论。   “听说杨家小公子刚才在茶楼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胆子这么大。”   “就他那好色德行,若非他那当官的爹护着,早被人打死了。”   ……   两人讨论了几句,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人出声打断这个话题:“别说了,先点菜。”   讨论声戛然而止。   小二上了菜,隔壁又有人忍不住出声:“说起来杨家小公子上回似乎也在一个人手上吃了瘪,仅仅只是嘴上吃了点亏就让暗卫出面,不知这一回那两人会得到什么教训。”   他一说这个话题,另一人也来了兴趣:“上回那个刺骨头是真狠,也不知怎么就让杨大人狠狠打了杨公子一顿。要知道那可是他的老来子,平日闹出人命也能处理得一干二净,啧啧啧,这才多久。”他说完叹了一口气,颇为幸灾乐祸,“这随州城,怕不是要变天了。”   还是先前开口阻止话题那人抬起筷子敲了一下同伙的手,语气颇为不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若是还学不会慎言,就尽早回家。”   被敲了一下的那人不敢顶嘴,悻悻然看了其他人一眼,垂头默默吃菜。另外几人见此也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因为闹得不太愉快,这几人匆匆吃了几口就离开了饭馆。   孟鹤轩夹了一筷子鱼喂到叶时归嘴边,视线扫了一眼走出门口的几人问:“你有什么看法?”   “得看看才清楚。”   孟鹤轩听懂了叶时归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角。   是夜,无风无月。   两人悄悄溜进了杨府。   杨佑正躺在卧榻上一边“哎呦,哎哟”地叫唤,一边享受美人喂的水果。   “少爷,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两人今日才进城,在南边租了个小院,估摸着要住上一段时间,你看要不要找人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话的这人明明是个男子,却穿红戴绿,脸上的脂粉厚得堪比伶人。他半跪在地上给杨佑捏腿,说话间的媚态比花楼女子还娇。   杨佑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一会,惋惜道:“那两人若是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听到这话那男子也不恼,反而含羞带笑地垂了垂眼帘:“等爷将人弄到手,让他们见识了爷的功夫定然比奴还懂事。”   这话大大取悦了杨佑,也不管旁边还有几个人,直接就用完好的那只手将人搂在了怀里。   孟鹤轩被恶心得不行,反手捂住了叶时归的耳朵挡住他的视线。   这种垃圾居然敢如此言语玷污。   孟鹤轩怒极反笑。   这一趟不仅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反而还脏了眼睛。走前孟鹤轩往他们的杯子里丢了药,不至于出人命,但能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回到院子以后,暗卫十一就守在院中等着他们。   叶时归稍显诧异,皱眉问:“十一,你怎么来了?”说完看了一眼四周,一把推开房门,“进来说吧。”   “公子,杜薄青出城了,我已让十二跟着他沿路做标记。”十一将手里用帕子包住捏着的牌子递到了叶时归面前,“这是在杨佑密室拿到的,已经做了一个放进去,凭杨佑的智商看不出问题。”   木牌上没有特别的花纹,只雕了一个苗字,毫不起眼。   “杜薄青最近在城里都做了什么?”叶时归将木牌用单独的袋子装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听书,喝酒,斗鸡,甚至还去了花楼。”   叶时归拧眉,想不出这几个地方有什么联系。   十一接着说:“这都是杨佑经常去的地方。杨佑虽急色,却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风格,杜薄青不在他的猎物范畴内。”   叶时归想了想,给十一安排了新任务:“你再去杨佑那蹲着,十二那里我派其他人跟着。”   十一点了点头,对这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等人走了以后,叶时归手指点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你说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杜薄青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又为何会盯上孟鹤轩。   孟鹤轩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膀,闻言眸子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不论他有什么目的,这种祸害都不该留在世间。”   叶时归抬手拍了拍按在肩上的手背,没有反驳。   五日后,信鸽再次传来新消息杜薄青已经回到扬州,并登门造访,还向老爷打探两位公子消息。   二人对视一眼,将信纸放到一旁的烛火上。   火舌吞噬纸条,眨眼工夫就剩一抹灰烬。   该回去了。 第55章 中毒   回扬州只用了三天时间,比去的时候快了不少。   回到家时,杜薄青正好在大厅和叶秋礼攀谈,见了二人他起身笑笑:“叶兄,孟兄,好久不见。”   叶时归抿了抿唇对他点了点头:“杜兄,好久不见。”   孟鹤轩则完全不理他。   “前几日我去了趟随州城,看当地特产不错,带了一些回来。正巧前几日府中有事拖到今天才送过来,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们回来,可见缘分之事确实奇妙。”   特产用红色的绸布包着就放在一旁,看起来确实不少。   暂时还不知道杜薄青有什么底牌和后招,目前依旧不能和他冲破脸面。   “那可真是巧了,我们俩也刚从随州城回来。”叶时归将落在特产上的目光收回,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   杜薄青先是一愣,继而眼里浮现喜悦之意:“如此倒真是有缘。”   孟鹤轩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一想到他所作所为心里就犯恶心,他强忍着呛他的冲动,抬了抬嘴角:“也不知杜兄去随州城做什么呢?”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叶秋礼打断了孟鹤轩的问话:“贤侄他就喜欢四处看看风景,你们这回在随州城没有遇到吗?”   “没有,不太巧,我们到的时候杜兄似乎已经走了。”叶时归应。   “原来如此,你们刚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洗漱洗漱,一会一起吃饭,我和贤侄再聊聊。”   叶时归和孟鹤轩对视一眼,接着起身同杜薄青拱了拱手:“失陪了。”   杜薄青回礼应:“无妨,正好我和伯父投缘,有着说不完的话。”   等出了大厅往后园方向走,确定他们听不到谈话后,叶时归扭头问叶时归:“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图。”   叶时归叮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接下来同他打交道可要小心了。”   孟鹤轩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沐浴更衣以后,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二人并不想见杜薄青,于是一起去了东院。   几个客卿依旧聚在一起,石桌上放着一沓书籍,几人围坐在一块飞速查看资料。   叶时归走近亭中,那几个客卿起身让了两个位置出来:“公子。”   “可有什么发现?”   “我们查了这几年几起相似的事件,发现他下手的目标都有着和孟公子一样的身世经历。”   另一客卿拿起他们整理的卷轴,铺在桌子上指着几处道:“我们几人查阅古籍,发现了一些东西。”   ……   从东院出来,他们直奔大厅。   杜薄青还在同叶秋礼说说笑笑,看他的面相和举止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他就是从地域爬出来披着人皮的魔鬼。   叶时归压下胃里翻滚的恶心走了进去。   有外男在,叶时卿和苏时没有一同用饭,叶时苏粘姐姐,也没来前厅,因而这顿饭只有他们四人。   下人布置好菜以后,叶秋礼招待杜薄青,叶时归和孟鹤轩看到杜薄青都没什么胃口,只端着碗喝汤。   饭后,杜薄青约二人出门逛逛,叶时归正有此意,也没拒绝。   街上的积雪被扫成一堆一堆,今日多云,阳光被厚重云层遮挡,冷风佛开枝头在巷子中肆意横流,有些凉。   小叶子拿了两条大氅给叶时归和孟鹤轩披上。   街上比往日冷清,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大伙都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三人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游走,杨柳树枝光秃秃垂落,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默契的没有出声,他们走了许久,有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擦身而过,叶时归抬手拦下那人,买了一串递给孟鹤轩。   山楂颗颗圆润饱满,被晶莹剔透的糖浆包裹。   孟鹤轩张口咬下一颗,嚼碎了吞下,接着将少了一颗的糖葫芦塞回叶时归手上:“甜的,你尝尝。”   叶时归也不客气,对着上方位置就啃了一口,但他没有直接咬下一整颗,而是留了一半:“是挺甜。”   孟鹤轩自然地接过糖葫芦对着叶时归啃了一半的位置将剩下半颗携入口中。   一旁的杜薄青笑着说:“孟兄和叶兄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他开了口,叶时归就顺势往下问:“说起来,我们对杜兄了解知之甚微,杜兄家中可是有兄弟姐妹?”   杜薄青眯了眯眼睛,露出丁点笑意:“说来丢人,家父一身爱美人,家中兄弟姐妹不少,但交心的却是一个也无,能心平气和说话都比较少,更不要说像你们这样。当初离开家四处游走,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是我唐突了。”   杜薄青摇了摇头说:“叶兄不必自责,其实说出来会好受很多。遇到你们,实在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孟鹤轩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   话题开启,杜薄青又主动把权利交到手中,叶时归便顺着话说:“杜兄说得有理,既如此,杜兄倒是不妨说出来,排解心中烦闷。我瞧杜兄四处游走,也是为此。”   他们停在了一棵杨柳树下,正巧边上就有一个亭子,亭中没人,周围也比较冷清,除了江风吹来有些凉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是个聊往事的好地方。   杜薄青的视线落在江水中,有野鸭子不畏寒在水中洗澡,漂亮的身姿在他瞳孔中打转。   他往前走了一步,越过围栏往亭子中走去。   叶时归和孟鹤轩对视一眼,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江边风大,两人大氅的绒毛被风吹得直往下巴蹭,叶时归理的时候顺手帮孟鹤轩也压了压。   他们在亭中没待多久,杜薄青压根没有说多少东西。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觉得自己是没有问题的,连撒谎都不愿意透露半点虚假悔恨去夺取别人的心软。   他从骨子里就是坏的,坏得彻底坏得无可救药。   谎言这种东西,三分钟七分假,才能将人骗得团团转。   杜薄青就是属于这样的人,他说谎话从来都是掺了真,这样查他的时候,真假混乱,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判断。   叶时归从中摸出了几分他藏在话里的真实,同孟鹤轩一合计,准备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为民除害。   才决定好对策,鸽子带着秘信飞入窗口。   “杜薄青在随州城绑走一幼童,至今不知藏在何处。据查探,周边数城皆有幼童走失,怀疑和杜薄青相关。”   叶时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手背上青筋凸起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这人居然丧心病狂到幼童都不放过,可笑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孟鹤轩揽住叶时归肩头安抚他:“他人在扬州,多半是将幼童藏在扬州城中,不论怎么说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叶时归张了张口,最后叹了一口气,十分自责,“若是早些知道,就不会……”   他的唇被孟鹤轩的手指按住,瞳孔映出少年心疼模样,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吞了回去,他点了点头没再说那些丧气话。   到了夜里,两人穿了夜行衣就往隔壁摸去。   杜薄青身边除了那个贴身小厮,府里只有十多人,包括管家厨师和护卫。   杜府并不比叶府小多少,原房主在的时候,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光是夜里巡逻的护卫就不下三十来人。   被杜薄青接管以后,白天冷清,夜里就更冷清。   叶时归和孟鹤轩小心地穿过竹林,没多久就到了中心位置。   老房主还在的时候,他们来过三四回。   原来的房主喜欢梅兰竹菊这些雅物,走两步就能看到四君子的身姿。   杜薄青买下宅子以后,并未大刀阔斧地整改,几乎保留了它原来的样子。   府里人少,一路过来,他们都没遇到什么人。整个府邸没有丁点人活动的痕迹,像是一座荒废的旧宅。   叶时归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找找那些幼童有没有可能被藏在府中。   他和孟鹤轩对视一眼,都不需要他说什么,孟鹤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调转方向往左边摸去。   藏人的地方不能太靠近外边,一是容易被人发现,二则关押的人逃跑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也不可能关押在最中心位置,应该是一个既不会太边缘又不至于太贴近生活区域的一个地段。   符合这两点的地段只有三个,分开查探速度会快很多,但是一起查探更好相互照应。   杜薄青这样危险的人物,他住的地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一连找了两处,几乎算是把地都翻了也没找到什么机关暗门。   第三处怀疑的地方贴近杜薄青卧房,就隔着一堵墙和一个没有多大的后花园。   园子中原本种了许多梅花,现在放眼过去莫说梅花,就是树都不见一棵。这个院子是杜薄青唯一有所改动的地方,属于翻天覆地的程度。   院中放置了数座假山,还特地建立了一个亭子。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终于在东边的假山内侧摸到了一个规则的凹槽。   只听“咔嚓”一声,凹槽往下一陷,叶时归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气流吸入,他往外用力扯了扯,没能将手拽出来。一旁的孟鹤轩注意到叶时归的不对劲,赶紧出手握住叶时归的手腕,这才将他的手扯了出来。   假山的石头缝隙不是很大,孟鹤轩的手覆上去容易,扯出来可就难了。里面那股不对劲的吸力让他来不及思考,只能用力将叶时归的手往外拽。   手是扯出来了,自己的手背却被假山给划了几道红色痕迹,有血丝正一点点往外渗透。   孟鹤轩只觉脑袋一晕,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中有毒,中计了。 第56章 收网   血丝很快凝聚成细小的血珠,疼痛麻痹着神经,孟鹤轩视线已经飘忽,他重重咬了一口舌尖逼迫自己清醒,单手按在假山上将叶时归圈在怀里,说话的气息已经十分粗重。   “快走。”   叶时归反应迅速地给孟鹤轩喂了一枚解毒丹,反手将人背在背上就要离开杜府。   “啪啪啪。”   掌声自后方响起,叶时归转过头就看到杜薄青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站在身后饶有兴致地拍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特别有意思的事。   “叶兄,孟兄,如此良辰美景,二位当真好兴致。”   孟鹤轩意识已经有几分模糊,他强撑着贴在叶时归耳边叮嘱:“别和他废话,走。”   他没说让叶时归把自己放下来,因为他知道叶时归不会这么做,就没必要去浪费这个口舌。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况且……”杜薄青故意拉长了声线,视线轻飘飘落在孟鹤轩身上,兀自笑出了声,“孟兄这幅样子,出了杜府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叶时归将人轻轻放了下来,软剑从腰处一把抽出:“解药。”   杜薄青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晃了晃,笑得一脸无辜:“叶兄何必如此,你说一声我还能不给不成?药就在这,你过来拿就成。”他说着把瓷瓶放在了地上,起身时颇有深意地看了叶时归一眼,接着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他没有带人,孤身一人站在两人三米开外的地方,一副纯良无害模样。   叶时归往前走去,衣摆被已经出现幻觉的孟鹤轩扯住,他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费力扯住衣角以后也只能无力地感觉到柔软的布料在手中快速地流逝。   黑暗中的孟鹤轩慌了神,费力地张大嘶喊也只能发出几声微小的呜咽声。   两米左右的距离,鞋底踩过坚实的土地,前方是饿狼,后边是爱人。叶时归不敢有迟疑,他快速走了三四步,然后迅速转过身一把抬起孟鹤轩的手将人拉起甩在背上,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飞身上前拾起药瓶消失在天际。   一系列动作下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回到自家院子以后,他正要喊人,眼前强光一现,迫使他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又回到了方才的假山之中。   手离凹槽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叶时归立马将手抽回。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边人,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一把抓住孟鹤轩手腕:“此地诡异,回去后从头再议。”   孟鹤轩没有应话任由他拖着走。   他们出了假山,没有碰到任何人,准备离开园子时叶时归回头想和安静的孟鹤轩解释两句,转头就对上闪着幽暗冥火的两个大窟窿。   手上抓着的软肉也瞬间化为枯骨,黑如墨玉的指骨在他手心挠了挠,趁着叶时归愣神的工夫冷不丁刺入他的皮肉和筋骨。   疼,窒息一样的疼。   手心没有感觉,疼痛席卷大脑,鼻腔仿佛涌入很多很多水,他呼吸不过来,眼底一片血色。   突然,一道清亮的嗓音刺入耳膜,将他从溺水的错觉中拉出。   “叶兄迟迟不过来,是不相信在下吗?”   杜薄青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了原先位置,他弯下身拾起瓷瓶,接着将瓶子往前一推。   瓷瓶快速滚到了叶时归脚边,碰到鞋子边缘往回滚了滚,最后停在了叶时归视野中。   叶时归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他开始怀疑眼前的真实性。   孟鹤轩还靠坐在身后,没有变成枯骨,脸色依旧苍白难看,手里甚至还抓着一缕衣摆。   冷汗从额头落下,砸在土地上,砸进叶时归波涛汹涌的内心。   “不要去看。”孟鹤轩艰难地动了动位置,发出微弱的如蚊吟声。   风从耳边吹过,带起阵阵奇异花香。   叶时归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是一片黑暗,周遭好安静,连风吹过草叶发出的沙沙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就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开始还很微弱,渐渐的它有力又规律地跳动着,一下一下。   从一道心跳声变成了两道心跳声。   鼻尖那股香味开始变得若有还无,直至完全消失。   叶时归猛然一个睁眼,瞳孔中倒映出孟鹤轩担忧模样,见他清醒眼底一喜,继而闪过一抹后怕。   “你感觉如何?”孟鹤轩伸手探了探叶时归额头,见他温度正常才接着说,“这里太诡异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这事得从长计议。”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叶时归的视线落在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上,抬手捏住孟鹤轩手腕。   正常的跳动频率,他抬头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口说:“我中招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喉咙已经十分干燥,说出的话沙哑难听。   孟鹤轩闻言眼神一紧,反握住叶时归手腕探脉。   手刚捏到脉门,脸色一白,他慌忙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就要给叶时归喂下。   朦胧月光中,少年面如冠玉一脸沉重,叶时归张了张嘴,黑色的药丸凑到嘴边,难闻的药味逼得他眉间一紧,四目相对之下眼前人早已换了一副样貌。   是杜薄青那张要笑不笑的脸。   叶时归猛然清醒,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袖中藏着的短刃落入手心,反手扎进眼前人胸膛中。   那人吃痛地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原本喂到嘴边的药丸直接落到了地上,被叶时归碾进泥土中。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伸出手将插入胸口的短刃一把拔出。   刀没入胸膛,就剩一个刀柄,硬生生扯出时飞溅了不少血液,其中有几滴恰巧落在叶时归脸上和眼瞳中。   红色蔓延整个世界,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眼前人的样貌在孟鹤轩和杜薄青之间来回变换,最后定格成孟鹤轩狼狈模样。   “小轩。”叶时归扑身上前,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孟鹤轩,两人双双跌坐在地。   假山后有人缓步走出,一袭白衣,手拿折扇,正是杜薄青。   他一脸无害地走到二人面前,眼里神色莫名。   叶时归抱着人往后挪,杜薄青见状自动停下步伐。   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趣,直接蹲下身看着面前两个狼狈的人轻轻笑了一声,继而缓缓问道:“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什么时候被我发现的?”   这会无月,天色黑暗连星光都被乌云遮盖。   叶时归闭了闭眼,一时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又是幻境,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大喊这是真实的,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啦。   杜薄青似乎并不介意没人接话,他若无其事地找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面,直接坐了下去,接着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过往,讲述一段不被史书记载承认的恶心阴暗历史。   他似乎很喜欢述说这段往事,不需要过多的回忆,不需要太多的色彩描述词汇,嘴一张历史的尘埃就扑面而来。   苗疆王室一直都有双生子出生,之前的每一对双生子到最后都是互相残杀的下场,只有杜薄青和他弟弟不一样。   他们兄弟感情十分要好,为了摆脱宿命甚至约定一起逃离王室。   幸运的是偌大王室真就没看住两个孩子,让他们跑了,不幸的是,还没跑出王城就被抓了回去。   后来,杜薄青成了新王,他弟弟的尸体被他藏在冰窖的寒冰石床上,他不知从哪看了邪法,用蛊控制人对身边亲近之人下手,等他自我觉醒,在最痛苦的一刻取他心头血,用心头血浇灌尸体,就能保证尸体能长长久久完好无损地保存下去。   如此歹毒的法子,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说到兴奋处,杜薄青会下意识舔舔唇角,眼里满是血腥流光。   他说到最后甚至还兴奋地起身往叶时归那走了两步,继而脸色一白,有鲜血从唇角溢出。   蛊母娇贵,既不能太兴奋又不能太安静,因此被寄生的人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但杜薄青这人控制不住,以往收网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上一遍,享受着受害人怨毒又无助的模样,好满足他已经变态的心理。   但像现在这样蛊母失控还是第一次碰到,他有一瞬间慌神,眼里迷茫一闪而过,继而又是得意地大笑。   “我本来没想如此,可偏偏……”他抬起手指向叶时归,又比向孟鹤轩,“他要是一直在幻境中沉迷,你们又怎会如此?”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叶时归没忍住抓起手边石子丢了过去。   石头砸中杜薄青的额头,他不怒反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往前慢悠悠走去,眼里透着癫狂:“如今我为刀俎,尔为鱼肉,我便是疯子那又如何?”   “卑鄙。”   杜薄青最终还是站在两人身前一步距离处,他蹲下身看着就剩一口气的孟鹤轩和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叶时归,心情大好:“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允许你问。”   “那些孩子呢?”   “孩子?不急,等晚点我会送他们下去告诉你们。”   叶时归气急,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下不得:“你……”   “还有其他问题?”杜薄青站起身,将佩剑拔出对着叶时归喉咙,一脸冷漠,“没有其他问题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剑从胸膛穿过,鲜红的血沿着剑身缓缓流下。   杜薄青瞪大双眼低头看向刺入胸膛的软剑,一脸的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叶时归冷静地将剑抽出,满脸嫌恶:“不出此下策还抓不住你的小尾巴。”   “不可能。”杜薄青捂住伤口倒退几步,血从指缝留下。   “哪有什么不可能。”孟鹤轩完好无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个小香球取出。   金丝香丸球,里面有丝丝缕缕的烟往外冒。   他们在香丸中掺杂了其他香料,点燃的效果虽然大大减小,但只要时间够长就能引起蛊母的动乱,这也是为什么两人方才一直陪杜薄青演戏的主要原因。   一个是为了拖延时间,另一个就是想从他口中套有用的信息,哪想他嘴硬到如此地步,最后也只能提前收网。   杜薄青再如何不肯接受事实最后还是落了个一捧黄土遮面的下场。   处理好杜薄青以后,他们找人将杜府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最后在杜薄青房中地底下找到了失踪的所有孩童。   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还真是一件极其困难又看运气的事。   还好,他们赌赢了。   叶时归看着身旁看书的孟鹤轩想。 第57章 鲛人   杜薄青死后,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过了两年,叶时卿出嫁,苏时给她安排了不少陪嫁丫鬟,加上一些小厮护卫,共二十多人,府里一时冷清了不少。   又两年,叶时归和孟鹤轩在一个冬日也行了大礼,两人算是稳定下来,没多久就搬出了府邸,在隔着一条街的位置有了两人共同的房子。   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了下去,春去秋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这一日,叶时归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那些漂亮的雕花木纹样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眼中,他的眼前是一座稍显破败的茶屋,红色的曼珠沙华透过屋子缝隙在微风中摇曳身姿,他的前方定定站着一人,眼神迷离还未清醒。   这场大梦,几乎囊括了他们的前半生,叶时归在脑内快速将这些信息消化,顺便问系统:“我入梦的时候你在?”   系统摇头:“不在。”   叶时归环顾四周,已经看不到那姑娘身姿,他揉了揉眉心,对此心下已经有了估计。   孟鹤轩已经清醒,他抬眼时视线正好落在叶时归身上,冷不丁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的距离不算太远,叶时归下意识拉了他一把。   也不知为何,孟鹤轩的手心很冰,两人的手碰到一起时,双双打了个战栗。   “谢谢师尊。”孟鹤轩率先松开了手,眼里暗淡的光在落到指尖时亮了一瞬,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回想起梦中一切,叶时归稍稍有些尴尬,他干咳一声,略显拘谨地开口道:“这关已经过了,接着往前还是休息一会?”   孟鹤轩抬头快速瞥了叶时归一眼,闷声回话:“往前吧。”   “也好。”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系统压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宿主大大这是把男主怎么了?”   叶时归被问得脚下一顿,他回过头看了身后一眼,正好和孟鹤轩隐忍压抑的目光对上,两人皆是一愣,还是孟鹤轩先别开头错开了视线。   更诡异了。   “你……”   孟鹤轩比着前方打断叶时归的话:“师尊,前边应该是出口。”   红色的曼珠沙华花瓣被风吹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环形,多余的花瓣随意散在四周,自有一条花链连接花环和大地。   叶时归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完全转移,他的注意力依旧落在孟鹤轩身上,话到嘴边滚了滚,最终在对方躲闪的目光中咽了回去,他点了点头,拉着人直接飞入红色花环中。   曼珠沙华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花雨,从第三层延续到了第四层。   第四层是一片汪洋大海,海上有几块巨大的礁石凸起,漂亮的鱼人或趴或靠在礁石上唱歌。   长而漂亮的尾巴一半放在礁石上,一半在水中欢快地扬起水花。   他们生得异常美丽,眼尾坠红蜿蜒往上,漂亮的眼眶中像是安了世间最耀眼的蓝宝石,一个回眸一个垂眼都是世间难得的美丽。   他们的肌肤雪白,与礁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又宽大的尾巴上,颗颗鳞片波光粼粼折射太阳的光,拍打海水时像是一把巨大的展开的扇子,上方点缀的珍珠和贝壳就是天然的画幅。   海藻一般的长发铺在礁石上,他们迎着风歌唱,嗓音动听又迷人。   红色的曼珠沙华落入海水中,绯色的烟雾升腾。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躲回了海水中。   过了一会,鲛人见从天而降的两人没有威胁又从海水中冒出半个身子躲在礁石后看突然闯入领地的他们。   叶时归和孟鹤轩落在一块礁石上,海水被风吹着打在礁石上,溅起的水珠将两人的衣摆打湿。   天是澄澈的蓝,映照得海水更加澄亮,有只海螺壳被海水卷着上了海岸,正好就停在叶时归脚边,他弯下腰拾起,海水呜呜的声音从海螺中传出,带着独特的韵调。   一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鲛人从一旁的礁石中露出半个身子,十分焦急地看向叶时归手中的海螺,在他露出的那半截尾巴上,能明显看到少了一个挂饰。   叶时归走了过去,海水自动升起一股,他每落下一步,都会有新的海水去给他垫脚。   他就这么踏着海水走到了鲛人身边。   年轻的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直接瞪圆了双眼,一脸震惊。   “这是你的?”叶时归将海螺递了过去,鲛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陌生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他将身子往礁石后面藏了藏,半仰着头半是好奇半是害羞地看向叶时归。   “这是你的?”叶时归将手中海螺晃了晃,又问一句。   鲛人抬起手怯生生接过海螺,快速按回它原本的位置以后直接没入海水中,海水咕噜噜冒泡,鲛人从水中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身。   “我叫小鱼,漂亮的大哥哥你叫什么?”落回水中的鲛人从海水中冒出一个脑袋红着脸问。   躲在四周的鲛人们拿出随带的手鼓,欢快地拍着,嘹亮又欢快的歌声在四周环绕。   很久很久以前,孟鹤轩看过一本杂记,书中记载北海有鲛,遇到喜欢的人或者鲛就会自报姓名。   他的脸色在鲛人说出名字时黑了大半,视线落在叶时归先前那只抓着海螺的手时直接黑如锅底。   他没有叶时归那样的本事能让海水托着他行走,他们仅仅隔着几米距离,中间是蓝汪汪能淹死人的海水,四周是那些让他心烦的歌声和手鼓声。   眼见叶时归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就要将名字说出,孟鹤轩直接一跃,跳进了海水中。   系统尖叫:“宿主大大,不得了了,孟鹤轩自杀了。”   叶时归理都没理系统直接下海捞人。   他太急了,都忘了完全可以直接将人从海水中捞出来。   海水冰凉,叶时归的体温很高,双手托住孟鹤轩腰肢的时候,原本还在努力扑腾的人直接放弃了挣扎。   上了岸以后,叶时归用灵力蒸干了两人的衣服,免得这人没有任何灵力护体,被风一吹着凉,处理好这些以后才生气地质问孟鹤轩:“不想活了是吗?”   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扣在孟鹤轩手腕上,因为愤怒下意识力气用得大了一些。   孟鹤轩低头一副任君教训模样,叶时归一肚子火直接卡在喉间,上下不得。他生气地松开箍着孟鹤轩手腕的手,眼尾余光瞥到被捏红的痕迹,怒火消散大半,一股无力感从心底萌发。   被孟鹤轩这么一闹,原本还在拍手鼓的鲛人渐渐没了动作,那少年鲛人唇抿成一条线,视线落在孟鹤轩手上红痕时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他主动开口,企图吸引开叶时归注意力:“漂亮哥哥,你叫什么?”   见他还不死心,孟鹤轩挡在叶时归身前,手比脑快地抓过叶时归的手冲鲛人道:“他是我的。”   话出口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一阵起伏还要结巴着开口解释:“我……我的……师……尊。”   说完这句话,手心都泌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整个人的体温也升高了不少,即便如此心里依旧坎特,依旧不敢回头去看叶时归的神情。   从一开始的误会做出那些举动,已经是一件罪无可赦的事,现在想起来了,清醒了,那些逾矩的话和动作都是对师尊的亵渎,甚至连一些念头都是。   虽然知道不该,但又克制不住。   梦中那些画面,总是会在他的脑海中徘徊。   微用力就会泛红的肌肤,受不住时挂在眼尾的泪水,欢愉时无声的呓语,全都足够让他疯狂。   刚出梦境的时候,孟鹤轩想将人捆起来藏起来,这些阴暗的念头最终被理智克服。   他可以不想不念,将师尊高高捧起,把那些阴暗的念头藏到无人发现的角落。但这不代表他能允许别人有同样的念头,一想到那些人对叶时归有这样的念头,他都快要疯狂。   如果,非要有选择,那他宁愿将叶时归拉下神坛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人或许非人。   他想着,疯狂着,拽紧的手忍不住用力圈紧。   回过神的时候,叶时归手腕已经被掐出一道红色痕迹,正好和先前他自己手腕上的那道已经淡化的红痕相呼应。   红色陷入孟鹤轩眼底,让他疯狂,嗜血的眼神对上叶时归略显疑惑的视线时,理智压下冲动,他登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鲛人少年还是不死心,他一脸天真地看了孟鹤轩一眼,甜甜一笑:“好的,那我想知道你师尊的名字,还有大哥哥你,你又叫什么呢?”   鲛人一族并没有从一而终的理念,他们一族经常好几个鲛人共同生活。   孟鹤轩脸色一黑,往前走了一步,他凑到少年鲛人面前,嘴角旋起一抹笑,迷得少年七荤八素。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作为交换,我把我和师尊的名字告诉你,好不好?”   鲛人少年思考了一会,漂亮的瞳孔映出孟鹤轩眼尾微抬,唇线勾起一副温柔的模样,被美色迷住的他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你问吧。”   他似乎在族群中很有地位,周围的鲛人们拿出手鼓围着这块礁石愉快地打起了节奏。   孟鹤轩抛出第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这个问题很简单,小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光芒大盛,十分高兴地应:“北海石荒。”   北海石荒在古籍中也曾有记载,不过是在三千年前,北海一夜之间被填平,整个北海生物一夕之间销声匿迹。   居然是被封在了剑中么。 第58章 贝壳床   第二个问题随即而出:“这片海域除了你们一族还有其他部族?”   海水拍打礁石,小鱼欢快地用尾巴拍打海水,他兴奋地摇了摇头:“整个海域目前只有我们部族。”他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听族中长老说这片海域从前是能看到其他部族,往东游还能上岸,但目前这片海域除了海就是礁石。”   孟鹤轩下意识回头看了叶时归一眼,除了海就是礁石,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两人视线一触及分,叶时归往前走了几步,他蹲下身问小鱼:“你们有试过往前一直游吗?”   小鱼涨红了脸,他看着叶时归漂亮的双瞳点了点头:“有的,但是不论怎么游,最后也会回到王宫。”   他们的宫殿搭建在水下,在最中心位置,那些好奇的族人不论从哪个方向出发,最终都会回到宫殿所在位置。   他们也知道自己被困在这片海域与世隔绝,但鲛人生来就不爱与其他部族打交道,这一整片海域食物充足,又不需要担忧其他部族的入侵,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桃花源一般的存在,只除了一个麻烦……   小鱼见两人久不出声,仰起头笑眯眯地问:“你们的问题我已经回答,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孟鹤轩也不拖泥带水,他抬手比了比自己:“孟鹤轩。”说完又比了比叶时归,“这是我师尊,叶时归。”   名字像是会烫人,颤音都被三个字给卷携而出,耳根子还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   小鱼得了名字欢快地用尾巴拍打海水,他从身上挂饰中拿出一个粉色贝壳,贝壳中又藏着一个稍小一些的贝壳,最里面放着两个拇指大小珍珠一样的东西。   小鱼将两枚珠子送了出去,解释它们的用途:“这是防水珠,带在脖子上就能在水下呼吸和行走。”   告知名字还算小事,但若是一起去了海底,那可就麻烦了。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听小鱼比着天边晚霞说:“天就要黑了,天黑以后海面很危险哦。”   橘红色的晚霞不知何时布满天空,在他们抬手的一瞬间将海水点亮,海天一色,像是一把大火将天地燃烧。   小鱼的脸上浮现汗珠,他的尾巴不再波光粼粼,明明大部分藏在水下,扬起来干干巴巴像是脱水很久的鱼。   珠子天然有孔,叶时归用蚕丝线穿过珠子,倾身上前给孟鹤轩带上。   天黑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工夫红色尽褪,就剩泼墨一般的黑。   小鱼已经先一步沉入海底,叶时归拉过孟鹤轩的手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带着人一起跳进了海水中。   海水下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微微亮光发出,像是黎明来临前的那一刻。   五彩斑斓的漂亮游鱼在两人身边遨游,它们似乎没见过像叶时归他们这样的生物,因此显得格外好奇纷纷围着他们不肯离去。   有几只大胆的甚至拿嘴去吞他们漂浮在水中的衣摆。   小鱼游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鲛人。   “天黑以后水面上会有怪鸟出没。”小鱼张开双臂用力比划了一个大小,“比我双手张开还要大上许多的怪鸟,一口就能吞下一个我。”   他在水中特别灵活,漂亮的尾巴完全舒张开,随着水流而波动。   叶时归拨开手边的一只鱼问:“怪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打我出生起,这片海域就有怪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它们天黑就会出现,天亮就消失,长得高大无比,甚至还有手,每回捕猎都会手拿巨大的钢叉,只要被它们看到的猎物,都会死在钢叉下面。”小鱼说到这里打了个哆嗦,继而笑笑说,“还好它们怕水,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躲。”   鱼自古怕鸟,这种巨大的怪鸟,鲛人害怕也是正常。   叶时归低头沉思,这时候系统说话了。   “宿主大大,这关是要帮鲛人解决巨鸟问题。”   “巨鸟的来历你知道吗?”叶时归问,但是他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家系统经常掉链子,十分不靠谱。   不想系统还真知道一些内幕,只听系统缓缓说道:“传说东边有株巨大的桂树,树载月,有鸟受月华照拂而生,身材高大,双翼坚韧非凡铁所能伤,日落西山,月出东海时出没,声音如鹰,长鸣能致幻。那怪鸟不出意外就是月妖。”   月妖以鲛人为食,其进食方式极其凶残血腥。   他们会用铁叉将鲛人钉在礁石上,接着伸出利爪破开鲛人的肚皮,将其的肠子活生生拉扯出后丢满礁石,再俯下身一口口将鲛人拆吃入腹。   血红的血往往能染红那块礁石四周,将皎洁的月染上一抹诡异的红。   他们虽然怕水不能下水捕捉鲛人,但他们发出的长鸣能蛊惑鲛人浮出水面。都说鲛人的歌声带有蛊惑人心神的作用,其实月妖的歌声更胜一筹,只不过他们捕食对象仅限于鲛人,因而少有人知晓。   小鱼还在前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尾巴是时不时卷起一旁的水流将周边好奇的鱼群卷出老远。   他们已经开始往海底下沉,有发光的水母在四周游动,像是一朵漂亮的会动的大喇叭花,它们成群结队,像是被点燃放飞的孔明灯,华丽又壮观。   叶时归抬起头,水母在头顶上匀速往上游。   水底被照得波光粼粼,水草也被染上了一层薄光。   鲛人的宫殿在海底,越往下反而越亮堂,一些在潜水区域看不到的漂亮鱼儿围着他们转悠,也有一些长相怪异的鱼虾,见了光就远远躲开。   宫殿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成群的粉色扇贝落在屋檐墙壁上,拳头大的珍珠十步落一颗,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这片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海底照得如同白昼。   宫殿的大门有两株巨大的红珊瑚,水流穿过时会发出好听的空鸣声。   小鱼比着一个巨大的院子十分高兴地介绍:“那里是我的院子。”   院子里种了许多海玫瑰正随着水流流动而前后摆动,漂亮的彩色花瓣在水中显得特别的娇嫩贵气。   小鱼指着一座较为宽大的房子,十分豪爽地决定了两人今夜的落脚点:“那座房子一直没人住,就归你们了。”   孟鹤轩扫了一眼院子四周,借着高度优势将整个宫殿俯视一圈,只在院子中见到小鱼指着的那个房子,于是开口问道:“那你住哪?”   小鱼腼腆地笑了笑,伸手指了另外一处院子:“我住那边,你们是客人,目前还不能和我住在一个院子。”   他说完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低着头红着耳朵小声说:“不过你们要是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波操作属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孟鹤轩撇开头假装没听到。   等到了海底,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几名漂亮的鲛人从门里快速游了出来围绕在小鱼四周,一口一个殿下的叫,余光落在叶时归二人身上时还带了点探究和敌意。   叶时归不在意这些目光,孟鹤轩则是走到了叶时归身前挡住了他们探究的目光。   小鱼利落地安抚好几个鲛人,将他们劝了回去,随行的几个鲛人也一一行礼拜别,一时之间就剩他们两人一鲛。   小鱼领着他们往院子方向走去,五彩斑斓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两旁种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海底植物。   时不时有巡逻的鲛人停下脚步冲少于敬礼:“殿下。”   小鱼没有理会他们,他领着叶时归二人直接就进了院子。   那房子在上方看的时候不是特别大,这会走到院子中那房子瞬间就大了许多。   小鱼将人带到了房子面前,正好有鲛人以陛下有事为由将小鱼给请了过去。   孟鹤轩主动推开了大门,屋里原本黯淡无光,门推开的一瞬间亮堂了起来。   房子从外面看又高又大,进了里面才发现整个房子就放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床是贝壳床,白色的不知什么材质的防水被褥露出一角,浅浅遮住一点粉色贝壳的纹路。   四周是会发光的植物,屋顶漂浮着的也是各种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天上的星星,时不时左右浮动一下。   下水以后叶时归似乎特别困,不知道是因为第三层耗费太大心力没能缓过神还是这水下原因,他进了屋看到了贝壳床,不自觉抬手打了个哈欠。   眼泪润湿了眼尾,将延伸向上又带了梅粉的线条勾勒。   叶时归伸了个懒腰问系统:“水下有没有潜在危险?”   “没有,宿主大大可以放心睡,按照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月妖一个月才入水一次,今天是月尾,这个月他们已经来过一次,最快也要三天后。”   闻言叶时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朝着孟鹤轩招了招手。   一旁盯着床脑中天人决斗的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叶时归无奈,只能上前弹了一下孟鹤轩的脑袋:“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并不会让人觉得疼,但是孟鹤轩自己做贼心虚,猛地抬手盖在被弹的地方就往后退了两步。   叶时归心里说着不应该,脚下生风一把将后退的人拉回,不由分说扯开他的手,然后轻轻给他揉了揉眉间。   孟鹤轩额上温度很高,叶时归揉了一会,越揉越烫,于是他停下动作用手背给孟鹤轩试了试温度。   “别动。”他抓住孟鹤轩乱动的手稳住他的身形。   孟鹤轩的手依旧是冰的,叶时归奇怪地“咦”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被孟鹤轩给打断:“师尊,你把手拿开,吹一会风就好了。”   叶时归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调侃两句,见他神色躲闪,到了嘴边的荤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困了,睡觉。”   他说完,扯着人就往贝壳里走去。 第59章 主动   贝壳虽大,毕竟躺着两个成年男子,能活动的空间有限,两人几乎隔着薄薄的衣服贴在一起。   贝壳底下的被褥十分柔软,让人觉得就是躺在了云端之上。   他困得眼皮都在打架,身后的人僵直着身子,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在他还是凡人的那场体验中,他们每晚都像这样躺在一起,孟鹤轩会用手揽住他的腰,将呼吸故意落在他的脖颈上。   贝壳合上以后,里面又黑又安静,两人的心跳声交织雀跃,连呼吸都在无意识的交融。   叶时归睡着了,呼吸均匀又和缓。   紧闭的空间内,呼吸是真实的,心跳是真实的,可这一切落在孟鹤轩眼中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抬起手,手心上落了一缕发丝。   指尖是冰凉的,胸膛中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炙热得仿佛生抛出丢入万千冰山也不能磨灭在它上头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热滚烫,浓郁的情感喷薄欲出。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叶时归嘟哝一声,然后在狭小的空间中灵活地翻了个身,他的手无意识地抓住孟鹤轩胸口衣领,哼哼两声安静了下去。   孟鹤轩手心中的发丝随着叶时归动作抽离,只余下浅浅一点温度和滑走时带来的冲击到心间的酥麻电流。   孟鹤轩的唇离叶时归的额头就一寸距离,他只要往前凑一下,甚至都不需要挪动身子就可以亲上去。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像是发芽的种子遇到了露水和阳光一发不可收拾地疯狂生长只要往前靠一点点,就一点点。   心中的念头越发强烈,他自暴自弃地想既然先前仗着记忆错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账事和混账话都做了说了,也就不差这一件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凑,脑海中又有另一个声音说可是他是你师尊,你要敬他,爱他,不能亵渎他。   他的动作顿住,甚至还将脑袋往回挪了挪。   是呀,怀里人是自己师尊,不论先前是各种原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既然已经清醒,他又如何能趁人之危?   他这般想着,先前那道声音又叫嚣起来怎么不可以?他现在就在你怀里,亲一下又如何?你都让他看光了,只亲他一口哪里过分了?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那道声音得到肯定叫嚣得越发厉害再想想他近期对你的所作所为,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怀疑,或许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呢?或许他也有这个意思吗呢?你为何不试探试探?   那道声音蛊惑着他,让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就在他快要亲上去时,另一道声音又说既然知道他最近行为怪异,那就更不能趁人之危,若是他的记忆也出现错乱呢?你连自己记忆错乱的源头都找不到就惦记上这种事,对得起他往日教导?   孟鹤轩陡然清醒,他尽量将身子靠在贝壳边缘,屏住呼吸清除脑中杂念,逼迫自己冷静清醒,切不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落在脖颈处的呼吸是炙热的,勾得他心火难消失,他只能在黑暗中瞪大双眼在心底念上一遍又一遍的清心咒。   清心咒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有点用处,随着喉结处温度的上升,清心咒已然没了多大作用。   他们现在宿着的贝壳其实很凉爽,背贴在贝壳内壁上,还有丝丝缕缕凉气往人身上串。   孟鹤轩后悔了,他怎么就被蛊惑自动爬进了贝壳中。   贝壳渡过来的凉气被叶时归身上的热气打散,他费力地仰起头闭上眼,企图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他渴望靠近,又不能靠近,心里冷热交织,就等一方打败另一方,然后彻底宣誓主权。   但显然孟鹤轩自制力还不错,这么久了还没哪方明显占据上风,总是一方强,另一方更强,互相消磨制衡,折磨着孟鹤轩的理智和□□。   慢慢地他开始能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压回黑暗中,他紧绷着身体不敢有一丝松懈。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叶时归不知道是因为姿势不舒服还是梦到了什么,原本就贴近孟鹤轩的脸一个往上仰起,贴近喉结的唇直接就贴到了孟鹤轩的下巴上。   柔软的触感在下巴处轻轻摩擦,喉结上下滚动,闭着的眼睛顿时瞪大。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声音又开始蛊惑你看,是他主动的,你就不好奇?不想低头看看?   只需要微微低头,就可以……   挑下巴抹唇都做了,只低个头而已,很难吗?   叶时归的唇还贴在他的下巴上,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孟鹤轩眼里幽光一闪而过。   没有人,没有光,不会有人知道。   已经被蛊惑到如此地步最后还是忍着没有下手,他往后动了动脑袋,才刚刚拉开一丝距离,落在脸上的呼吸还没消减,对面的人咕哝一声,凑了过来。   孟鹤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胸前坠着的避水珠失去了效用,他憋红了脸,胸腔仿佛被水侵入,呼吸困难。   他眨了眨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只能看到对面一个隐约轮廓,即便如此,唇上柔软的触感是真实的,滚烫的温度也是真实的。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叶时归不是什么素雪仙尊,他只是他的时归哥哥,他们也不是在什么海底贝壳中而是在扬州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院里。   他像以往一样,伸手搂住怀中人的腰,一点点加深了这个浅浅的意外的吻。   唇齿触碰,柔软的舌尖在缓慢地试探,一点点摄取另一人的甘甜。   手也从环腰改成托后脑勺,孟鹤轩的长睫毛扫在叶时归脸上惹得他哼哼了一声。   声音被淹没在舌尖,变成猫儿一样的嘤咛。   不轻不重落在人心间将孟鹤轩的理智拉回,他猛然抽离,眼里闪过一丝懊悔,还没等他平复心情,肩膀被人揽住,原本闭着眼的人主动凑了过来,低声取笑他。   “跑什么?”   孟鹤轩的心跳骤然停滞,接着快速跳动,“咚咚咚”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咬住下唇,声音从唇间缝隙滚出:“你醒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蠢问题。   笑声从唇边擦过,原本靠近的人一点点抬起头,热气从唇边上移到鼻梁,最后落在了眼睛上。   “不然呢?”叶时归笑,声音半是无奈半是宠溺,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我……”孟鹤轩憋了许久就憋出一个字,叶时归也不逼他,只保持着原本姿势等他说话。   话语像是卡在喉咙,怎么绕也绕不到嘴边,那些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出口前又默默咽了回去。   说什么呢?   说不是故意亲你?亦或是问他为什么不推开自己?   不论哪个问题,没出口就滚在脑中叫嚣,偏偏到了嘴边又死活说不出来。   叶时归等啊等,对面的人就是不出声,他保持着仰头的动作,狭小的空间让他觉得脖子有些酸,于是用力将人扯了回来,直接就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那些纷扰在脑中的问题直接碎成齑粉,唇上还留着对面人的温度,孟鹤轩抬手摸了摸,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碎开,但又有些不确定。   他屏住呼吸,试探地往前凑了凑。   叶时归没有拒绝。   于是他又往前贴了贴,几乎快贴到对方的唇瓣。   叶时归还是没有拒绝,黑暗中甚至有细碎的笑声传入耳朵。   他像是一只刚学飞翔的苍鹰,得到了甜头就不管不顾扑腾翅膀往悬崖下飞行。   他太贪心了,唇齿之间的磨合已经不能满足所需,他拖住叶时归的后脑勺,在黑暗中,一点点蚕食对方和自己的理智。   像这样的触碰,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数不清,他是这样的轻车熟路,不需要摸索就能知道让人欢愉的点在哪。   但又是这样的陌生,这样的触碰真实得不抱有任何东西。   唇与唇摩擦,胸膛跳跃的两颗心脏在快速贴近。   叶时归有些呼吸不过来,箍在后脑勺的那只手让他不能随意抽离,他的小狼崽似乎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这个贝壳。   简单的唇齿相碰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他,叶时归感受到对面的人搂在腰上的手一点点往上,沿着领口往里探去。   衣服领口被撑开一丝,冰凉的手心碰到滚烫的肌肤,两人俱是一阵颤栗。   孟鹤轩那被□□勾走的理智回笼,按在人胸口上的手往回缩。   他往后拉开一丝距离,轻轻将人按在胸口。   粗重的呼吸和如擂鼓的心跳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相比于他,叶时归也不那么的镇静。   迷迷糊糊之间,毫无防备之下在系统还清醒的时候放任自己和孟鹤轩如此,虽然系统有些蠢笨,但这迅速的进展多少还是会惹人怀疑。   系统目前没有出声,他也不好主动询问,以免打草惊蛇。   他安静地贴在孟鹤轩胸口,嘴唇微微发烫,似乎还有一点肿。   耳边澎湃的心跳声是他回来以后的这几月中听到的让人最安心的动静,疲倦和困意再一次侵蚀着理智,叶时归抵抗不住这些考验带来的后遗症,很快又陷入迷糊。   孟鹤轩原本以为叶时归会说一些什么,结果他等了许久,只等来了怀中人呼吸均匀。他扯了扯唇角,无声勾起一抹笑。   他将下巴抵在叶时归脑袋上,心底一时五味杂陈。   说不清是对还是错,更多的是破开这些纷扰杂念留下的唯一清晰的念头他要将怀里这人捧在手心,好好护着。他要将这人藏起来,不论是谁都不允许窥探。   那些对叶时归有想法且手段肮脏的人,他要亲手一个个收拾,不让这些人脏了他的眼。 第60章 送信   贝壳中没有光线,让人不知时间地流逝。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   孟鹤轩压抑着身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他低下头在叶时归发顶碰了碰。   脑子已经清明,他又开始忧愁。   在清醒的情况下自己都会误以为是在扬州的屋子里,在那张床榻上。那数十年光阴,真实得不掺杂任何杂质。   他都如此,那睡后被吵醒的叶时归呢?会不会以为又是某个晚睡夜里被人扯着亲亲抱抱?   刚刚怎么就忘了问上一句呢。   他在这些恼人的念头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身边位置已经凉了,孟鹤轩慌忙一把推开贝壳坐了起来。   叶时归醒了有一会,他醒来时孟鹤轩还在睡,贝壳打开时洒落的光线都没能将他弄醒。他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睡得并非十分舒服。   漂亮的水母在贝壳周边遨游,有几只小的甚至往孟鹤轩身上游去。   叶时归伸手抚平他的眉心,俯下身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接着拨开靠近的水母和小鱼将贝壳盖了回去。   见人就靠在门边看外头风景,孟鹤轩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想要穿鞋,手刚捞起鞋子又顿在了原地。   昨夜记忆回笼,按在床垫上的手缓缓收紧,还没等他调整好心跳,眼前被一片黑影笼罩,抬头就对上叶时归清澈目光。   背着光,游鱼在叶时归身后游动,孟鹤轩看到眼前人唇角一点点勾起,骨节分明的细长指头揉了揉他的发顶问:“发什么呆?”   在想昨天夜里的事,在想该不该问。   孟鹤轩的视线透过叶时归瞳孔同自己对视,他藏在眼底深处的心思只要他自己才懂有多么地不受控制和疯狂。   他垂眸放下手中的鞋子,抿了抿唇,指着远方说:“还是第一次住在海底,有些难以置信。”他托起一只漂亮的小鱼,眼里泌出丁点笑意,“凡人之躯在海底呼吸,还挺新奇。”   修士躲避追杀时别说入海,就是在地底躲上个把月几年都是常有的事,避水珠也不是什么稀有宝贝。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   红晕染上面颊,孟鹤轩不自然地别开头,干咳一声:“师尊可是知道这一关的破解方法?”   “知道……”   “小哥哥。”   欢快的声音打断叶时归的话语,小鱼在众鲛人地拥护下走了进来。   除去小鱼一共有八名随行鲛人,他们的手上都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颜色鲜艳又华丽的服饰。   金色勾丝线在红色的布料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因为被折叠放在托盘中的缘故只能看清一角,像是一朵盛开的兰花纹样,衣服边缘还坠着小拇指大的金色铃铛当做装饰。   鲛人能歌善舞,他们喜好一切能发出美妙音符的东西。   “今晚是我的成年礼,你们会来吧。”小鱼眼里都是期待的光芒。   孟鹤轩脸色好了一些,但依旧不解:“这些衣服?”   “这是给客人的最高待遇,今晚除了宴席还会有花灯活动。”   听小鱼这么说叶时归来了兴趣,他还从未见过海底还能举办花灯活动。   知晓他们的疑惑,小鱼耐心解释:“自然和上界的花灯活动不同,海里也是有花灯节和其他节日,花灯的外形和上界没有太大区别,至于是怎么发光怎么放,那就要等晚上才能给你们揭开谜底。”   他说完俏皮地冲两人眨眨眼。   鲛人在小鱼的示意下将托盘放到了唯一的空桌子上,接着就退了出去,目前整个房子就剩下他们两人一鲛。   叶时归的指腹擦过衣衫布料,布料十分的柔软,在海水中没有灵力裹挟竟然没有被润湿。   它的材质比当初红鸾那件嫁衣还要好,两件新衣裳都是红色的,看上面露出的部分花纹,应该是同款同样。   小鱼见叶时归对衣服有兴趣,便低声说了几句:“衣服用的鲛纱,穿上后可以随意出入海底。”   小鱼要准备今晚的成年礼,因而没有在这边待太久,他同两人聊了几句就跟着随从往回走。   他给了叶时归一个玉牌,可以让他们自由出入宫殿,不受阻碍。   宫殿四周环绕有几个不小的城池。   叶时归捏了捏玉牌,扭头问孟鹤轩:“出去散散步?”   孟鹤轩的问题随着刚刚的小插曲,被自然遗忘。   他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新衣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有玉牌开路,一路上都没有人敢阻拦他们,二人顺利出了宫墙,选了最近的一座城池。   鲛人在海底不需要交通工具,街道就显得异常宽阔。   她们似乎很久没有见过活人,在叶时归二人踏进城池后就一直有视线暗戳戳往他们那里瞟,不经意转头对上一道打量的视线对方还会红着脸快速挪开,或者抓着手里的东西掩饰。   他们不像凡间城池的人,不需要摆摊糊口,大多数都在街地优哉游哉地闲逛。   也有少数一些鲛人就地摆摊,放上一些吸引娃娃和少女的小玩意。   鲛人爱美,那些脂粉发钗必不可少,少有的几家摊贩都是在卖这些小玩意。   他们从街头走到了巷尾,并没有看到什么能让他们停下步伐的东西。   街尾有一颗巨大的红珊瑚树,那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漂亮的分枝莹莹如玉,有小鱼小虾在分枝中遨游嬉戏。   叶时归二人停下了步伐,仰头看那珊瑚顶端。   海水被光照得波光粼粼,像是一面被打碎的琉璃镜,此刻他们就身在这面镜中,往上看折射的阳光。   有几个小鲛人嘻嘻哈哈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没看路撞了叶时归一下。   孟鹤轩眼疾手快地稳住他,手不可避免地拖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   叶时归被迫往前一个踉跄,他环住孟鹤轩的腰,两人一个抬手一个低头,视线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远方似有蛊惑人心的哼唱声传来。   海水在流动,在呼吸,在跳跃,在传达着两人宣之于口的澎湃情意。   孟鹤轩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   呼吸交织交缠,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融为一体。   叶时归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越凑越近的脸,下意识就要闭上眼睛。   在他们眼中如此漫长的过程实际上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完成的事宜,撞人的小鲛人回过神,乖巧地低头道歉,声音奶奶的。   他的道歉声将叶时归二人拉回现实,两人同一时间放开了手,彼此拉开了距离。   小鲛人离开以后,孟鹤轩看着前方的人伸手想去勾一下手指,手才伸出一些,前边的人一个回头又快速收了回来。   “走吧。”   “嗯。”孟鹤轩低头点了点,视线只敢停留在脖子下方位置处。   他们从街尾横穿过一排房屋到了另一条街道,中途孟鹤轩一直试探地要去拉叶时归的手,每每抬起一点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又收了回去。   手心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他看着身前人如松一般的背景,脑中依旧是天人大战。   刚刚那个场景,不会错的,肯定是那个意思。   他每给自己找到一个能证明叶时归也有那个意思的证据,又会被另一道声音盖过。   声音不大,就说三字不可能。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握紧又松开。   等叶时归主动停下步伐,孟鹤轩还没同自己争论出一个结果。   海底能长花,红的黄的黑的什么颜色都长,大把比陆地生长的还要漂亮花朵随处可见。但有香味的花在海底并不常见,属于稀有物种。   叶时归停着的地方有个鲛人老太太在认真地穿着花手链,洁白柔软的小花在老太太手中被轻柔地捧起,然后用针线小心翼翼地穿过。   扑鼻的芳香袭来,让人想到了阳春三月。   老太太见有人停在面前,她缓缓抬起头笑得一脸慈祥:“二位可是要这手串?”   叶时归点了点头。比了比自己又比了比孟鹤轩:“两串,怎么算钱?”   老太太笑,视线落在二人脚上:“不要钱,帮我送样东西就好。”   “送什么?”   问是这么问,叶时归还是老实地将手伸过去让老太太量尺寸。   “送封信,我老啦,走不远了,已经很久没有给老头子送信了。”老太太一边穿花链一边呢喃,   叶时归问:“送到哪儿?”   老太太穿花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向遥远的东边,继而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音调:“贵人出了这里,帮我把东西带到故土就好了。”   叶时归闻言和孟鹤轩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老太太似乎知道很多,她将刚穿好的花环套进叶时归手腕,拽住绳子轻轻一拉固定好大小以后再去除多余的绳子,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花环上面,认真又珍重。   “老妇幼年时贪玩,曾误食了一枚清心丹,这才保留了几分残念,旁的我也不敢奢求,只盼贵人能去老妇故土走走,帮我带一封信。”   从她的话语中,叶时归对于这层考验有了新的了解,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悲凉,他注视着老妇满是皱纹的面孔郑重地点了点头。   海底有香味的花太少,鲛人们喜欢美好事物同样也爱芬芳香味。   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种带香味的花朵在海底被发现,少男少女们将其串成花环,送给心爱之人,渐渐形成了一个花环送爱人的传统。   叶时归抬了抬手腕,花香笼罩在鼻尖,他伸出手,轻轻勾起孟鹤轩垂放在身侧的手,两个由一样数量花朵组成的花环紧紧贴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数千年前第一批有香味的花朵被发现的那个下午。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血宗起源   阳光照不到幽深海底,黑暗笼罩长街。   叶时归没了闲逛的心思,带着孟鹤轩回了王宫。   鲛人也有藏书阁,里面封存了许许多多闻所未闻的书籍,叶时归拿着玉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藏书阁。   他们的书不是由纸张也不是由竹片组成,而是一枚枚小小的各色珍珠。它们被整齐地摆放在贝壳中,十个一盘,颜色大小光泽度都一样。   鲛人记事不像凡人用笔墨,他们直接会选择储存记忆或者用口述的方式记载,有点类似于修仙者的留影石和留声石。   以鲛人的历史,藏书阁一共九层,越是机密部分存放得越高。   最底下一层是一些山河趣事,用来给崽崽们启蒙,一直到第六层都是可以随便翻阅的书籍,小鱼给他们的玉牌仅能让他们翻看前七层的书籍,再往上没有手谕是上不去的。   叶时归他们上了第七楼,七楼已经涉及到许多秘辛。   鲛人擅长蛊惑人心,七楼上藏着的珍珠就有许许多多关于各世家的秘密,比如一个宗门是用什么手段发展起来的,又比如某个宗门老祖的一些丢脸事迹。   看上去好像都是秘密,深究起来都没什么具体有用的信息。   孟鹤轩的视线在贝壳上挨个看过去,最后落在了一个黑色的贝壳上。   贝壳中一共有七枚珍珠,每颗珍珠光泽度都不是很好,给人一种这几枚珍珠是从死去的蚌肉里刨出的错觉。   七楼的贝壳不少,大多都是隔着一拳头距离摆放在一起,独独这枚贝壳被单独摆放,周边甚至连点装饰品都没放。   它的上方也像其他贝壳一样悬浮有字迹血宗。   叶时归进了藏书阁以后翻看了不少资料秘辛,孟鹤轩却是一个都没碰,这会他却是往前走了几步,从贝壳中拿出一枚珍珠。   三千七百年前,血宗还是一个小门派,那时候也不叫血宗,而是叫飞雪宗。   飞雪宗的创宗老祖是个十八岁的天才少女,她无名无姓横空出世,建立宗门时才三十出头,长相明艳大方,身着一身白衣在雪山中犹如精灵。   飞雪宗的宗门在大雪山中,没有一定的修为很难在雪山中扛过一天一夜,因而即便飞雪宗给出的入门待遇十分丰厚,宗主又是个漂亮美人,但宗门成立三年间,门下弟子不超过百人。   这百人中还包括一些散修自荐入住飞雪宗当客卿和长老,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弟子还没长老多。   那些人存的什么心思懂的都懂,奈何宗主修为逆天,就是集这群人的力量也不能将她如何。一直到建宗第十个年头,宗门弟子数量少的情况才稍加改变。   那一年爆发了兽潮,加上一些魔修背后出手,当日死伤不少修士,最后还是飞雪门宗主出面力挽狂澜才没让修真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飞雪门宗主在位三百年,创造了无数传奇。她是在一个午后失踪在雪山中,此后三千年,无人找到其尸骨,没有办法确定她是生是死。   修士虽比凡人长寿,但修为不突破总有老死的一天,她若是没死,如今合该是修仙界第一人。   珍珠发出的声音渐渐消失,   这是一枚关于血宗创宗人的资料,孟鹤轩毫不犹豫地拿起另一颗珍珠。   飞雪宗的功法特别神奇,它能使修士更加完整地吸收天地间灵气,排出其中的驳杂让身体更好地吸收。   飞雪宗第二任宗主是那女子的大弟子,名叫雪飞花,她的天资并不是很高,但却靠着飞雪功法一路突破。   此后,飞雪宗渐渐壮大,成为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以雪飞花的资质本该止步元婴期,靠着飞雪功法硬生生到了化神期大圆满。   她一生喜好收徒,据记载共收入徒弟三百八十名。   飞雪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宗主必须是女子,且得固守本源,不泄露一丝真气。   雪飞花离世前三年,新任宗主已定,但不知为何,最后坐上宗主之位的却是雪玉。   雪玉是雪飞花从街上捡回来的,少年长得瘦弱,漂亮的脸蛋男女不辨。   雪飞花将其收为关门弟子,精心培养数年,一直到雪玉男子身份被识破以前都是以继任宗主的要求来培养。   身份泄露以后,雪玉在宗门地位一落千丈,虽不至于被人欺负,却也从天之骄子沦落为无人问津的地步。   他当上宗主以后,直接就改了宗门名称和规矩,没多久他就将宗门搬迁出雪山。   随着修为精进,血宗弟子发现修为越是高深的弟子相貌就越是丑陋,等到发现时,因为功法中自带的火毒已经渗透进肺腑经脉已经来不及驱除体内。   这本是这个宗门的秘密,需历代宗主口口相传,到了雪玉这代,因为不知名原因到底还是没有传下去,导致出了这么大一个问题。   等雪玉想搬回雪山已经来不及,那座终年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大山在某一个夏日,冰雪消融露出了绿色的尖尖,陈年积雪也在山脚化为了一个大大的水塘。   自此本就有些阴晴不定的雪玉彻底变成了有心理问题的血玉。   第二颗珍珠再次失去光泽。   孟鹤轩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他的手往第三颗珍珠伸去,到一半位置时被叶时归伸手拿下。   他疑惑地扭过头看下眼前人问:“怎么了?”   “血玉没那么好对付。”叶时归皱眉,抓着孟鹤轩的手并不打算放开。   孟鹤轩弯了弯唇角,眼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既然如此,那就更要去了解他。”   他说完挣脱叶时归钳制着的那只手,抓起第三颗珍珠。   第三第四第五,这三颗珍珠都没有什么具体有用的信息,主要讲一些围绕血宗展开的各种传说,其中真假参半,多有误解,却也有几件是真实的。   比如说百年前,有个黑衣人和血玉进行了密谈,最后不知达成什么共识,血玉闭关,出来以后修为大涨。   往年血玉闭关一闭都是几年到数十年,因为天资问题,效果甚微。这次闭关不仅时间短,只进去月余,效果也是好得能惊掉别人的眼珠子。   血玉直接就突破一个阶段,出了洞穴就开始渡雷劫。   原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在这段往事被不咸不淡提起时,系统在叶时归识海中出声,声音虽有几分不确定,条理还算清晰。   “宿主大大,听他的描述,这人好像是那个邪恶的快穿者。”   叶时归扬了扬眉,将注意力分了一丝给系统:“怎么说?”   “他们的背后有个庞大的数据系统,能确保他们在执行任务篡改小说数据时不受小说世界规则制约和惩罚。但小说世界本身意识即便再微弱,外来者动作一大,就会激起世界本能意识,对他进行绞杀,因而这些快穿者为了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会找原书中一些不可控力量,诱使他们替自己做事,从而规避天道顺便换取能量以做最后取代天道成为这个世界主宰的最终目的。”   叶时归从系统的话里摸出几条有用信息,对于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他依旧有所保留,并非完全信任。   “按你所说和刚刚得到的信息,快穿者早在百年前就抵达这个世界,百年时间,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他顿了顿,在系统紧张得就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时再次出声,“系统,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系统摸了摸额上冷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真假参半地应:“原本这个世界已经被那个快穿者攻略,只不过有位大能在最后关头清醒,靠着强大的自制力硬生生改写了结局,这才让这个世界有了一线生机,也才让宿主大大来到这个世界。”   若是系统知道叶时归已经恢复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必然会选择另一套说辞。   偏偏叶时归一直都不信任它,说话做事总是藏一半,也亏得系统没有传承好优良智商,说话做事总是少一根筋,终于在这次对话让叶时归抓住了它的大尾巴。   叶时归没打算这时候和它摊牌,他操纵着识海中的灵力,化为道道飓风从系统身旁擦过,他盯着胆战心惊不敢动作的系统不冷不淡地发出一丝轻笑:“你还瞒了我多少东西?”   系统欲哭无泪,伸手掩住唇,战战兢兢和叶时归确认:“宿主大大,你确定看不到我吗?”   “当然。”叶时归操纵着一道风将系统吹出一段距离,毫无心理负担地撒谎。   系统虽有怀疑,最后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袖然后将手放在耳朵边保证:“没有瞒宿主大大,只不过因为宿主大大目前任务完成度太低,还有很多限制,系统没有办法和宿主大大说哦。”   “现在我徒弟给我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抬起手在眼前一挥,一系列叶时归看不懂的鬼画符数据出现在识海中。   系统左划划,右看看,最后拧着眉头嘀咕:“不应该呀。”   叶时归挑了挑眉,心底大概有数,依旧故意问系统:“什么不应该?”   系统尴尬地打散了数据,嘿嘿一笑,十分小声地说:“是这样的,根据数据显示,男主目前对宿主大大的好感度是负的,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对宿主大大涨了好多好感度哦,就连匹配度都增加了十个点。”   系统一开始说话声像蚊子一样,生怕给人听见,到最后两句时陡然拔高,仿佛在邀功。   眼见叶时归没有反应,他自作聪明地开口:“宿主大大,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在演你?”   叶时归摇头。   这个系统果然是坏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翻旧账   藏书阁中挂有许多风铃,那种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磨成的漂亮星星形状串在一起,水流不动的时候就有清脆的声音发出,“叮铃叮铃”像是海妖在歌唱。   孟鹤轩没能从那几个珍珠中得出有用信息,他思索了许久,依旧不敢相信那些珍珠居然用来记录这种无聊的琐事。他审视着,企图从那些无用的信息中找出丁点能凑在一起的有用线索,但显然没有系统的帮助,那些浮现在表面的信息并未能让孟鹤轩有所发现。   他的手按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正好和风铃发出的声响应和在一起。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去拿剩下的珍珠。   熟悉的声音没有传来,磅礴的画卷在两人面前展开。   连绵的雪山,簌簌下落的飞雪,他们仿佛置身于冰雪世界。   雪山一山高做一山,一山比一山来的庞大。   飞雪宗就藏在这些雪山之中。   明明只是一个残影,却让两人双双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气,他们仿佛被带入了那片雪山之中,风雪交加,寒气逼人。   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一点活物的声音和气息,只有风声和雪声。   穿过连绵的雪山,飞雪宗的入口出现在二人面前。   巨大的冰雕制成的大门上,游龙飞凤盘旋,在阳光的照射下它们的眼珠子那块发出耀眼的光芒,仿若活物。   亭台楼阁都是用巨大的冰块雕刻组合而成,十步一楼百步一阁,冰花雪雾,分外美丽。   一身浅蓝色长裙女子执剑立在最高峰,风从她耳边吹过将满头青丝吹开。   她眺望着远方,眼里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烟火气,她的周身都是冰雪寒冷的气息。   薄薄的纱裙并不能抵御寒冷,修士们一般会用御寒之物或者灵力化气萦绕在周身抵御寒冷。   但她没有。   一丝轻纱任凭风雪飘零。   她站在山顶看了许久,直到另一个女子上了山,她才略微活动了一下脑袋。   “师尊,今日又有三人自请当客卿护卫我宗。”少女修为一般,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能迷蒙双眼。   她屈膝半跪在地上,抓着配剑的手被冻得通红隐隐带了几分紫色。   即便如此,她背挺得笔直,一点都不露出半分畏寒的姿态。   蓝衣女子歪了歪头,说话时并没有白气哈出,她似乎和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风是她,雪是她,这片雪山还是她。   “这种小事你看着安排就好,没事就先下去吧,这上面寒,你底子不好受不住这风雪侵蚀。”   声音清清冷冷说不上来的好听。   少女温顺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言语。   山顶上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歪过头,隔着时间空间,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她的瞳孔中在消失的一瞬间倒映出叶时归和孟鹤轩的模样。   画面消失,藏书阁又恢复了原本模样。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两人久久无言,分不清方才的情况是否属于正常。   过了一会,有鲛人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藏书阁虽然高,但到底建在海底,鲛人们只需往上游就能靠近藏书阁任意一层。   但他们不会想着从外破入,全都规规矩矩走的正门。   鲛人的嬉笑声让两人回过神。   孟鹤轩看了叶时归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于是最后一颗珍珠被拿了起来。   依旧是以画卷形式在二人面前展开。   但这回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不是飞雪宗,不是那绝美女子,而是血宗和血玉。   血宗在修真界的名声一般般,不好也不坏,血玉修为摆在那里,愿意给他个面子或者有心攀附的都不在少数。   画面不像是从单一角度记录,有时候是高空中往下俯视,眨眼间就完成了一个画面转换,有时候是从树梢叶片中往外探去,看不清完整画面。   更夸张的是有几个画面是从水里往上看的,波光粼粼,看什么都不真切。   这由众多角度组成的影像,似乎是从飞禽走兽,游鱼昆虫的记忆里捕捉而来。   时不时还裹挟着一些或远或近的声音。   什么角度什么方位地点都有,唯一相通的便是这些画面中都有血玉。   叶时归刚才翻阅过其他文件,像这样记录一个宗门的书简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贝壳和珍珠的摆放方式就能窥探几分独特,再看内容,不免让人怀疑鲛人一族当初对于血宗是抱着怎样一种态度记录下这些。   他认真地盯着出现的每一幅画面,企图从中找出有用的线索。   孟鹤轩的注意力大半也在画卷上,但关于血玉,他总有几分不舒服哽在心头,自然就分了几分心思落在叶时归身上。   见叶时归看得认真,哽在喉头的不舒服感蓦然胀大,似乎要将他的喉管炸开,干干涩涩噎得慌。   明知道叶时归是为了找线索,依旧会十分不舒服,他想将这人关起来,不论是旁人想看他,或者是他想看旁人都不允许。   关起来,只属于自己,只有自己能看,让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   这些疯狂的念头在侵蚀着他的理智,指尖被热意包裹,孟鹤轩回过神就看到叶时归拉起自己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   那些叫嚣的念头被打碎,羞耻和愧疚将他淹没,他红着耳朵僵硬地移开视线,企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指尖的温暖让他的良心备受煎熬,他的喜欢带着太多太多不能宣之于口的占有欲,带着太多黑暗和复杂。   那些念头若是被叶时归知晓……   他歪过头,看了身旁人一眼,在心中问自己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不爱我,会不会……害怕我。   还是得藏起来,不让人发现,不让人觊觎,不让他有讨厌的机会。   他的视线偏执专注,带着烫人的热意,叶时归在他的掌心掐了一把,继而抬起他的手在最有肉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   叶时归抬起头,舔了舔唇角,对这个不知为何突然没有安全感的少年说:“都可以。”   孟鹤轩一愣,眼里满是错愕,他有点怀疑叶时归说的是不是他所理解的,但他又不敢问,只能屏住呼瞪大了双眼看眼前人。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想。”   叶时归说这话时十分认真,眼里的每一道光对孟鹤轩都有致命的诱惑,他望着眼前人,一点一点握住他的指尖,一点点穿过指缝同他十指相扣。   本就被搅乱的心湖像是投入了一只大鲸鱼,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孟鹤轩红着脸,却没像先前一样别开脸,他回应着叶时归的视线,侵占性的目光在一点点警告对面的人,给他最后一丝反悔的机会。   叶时归不躲不必,就迎着他的目光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松开。   画卷的画面已经接近尾声,在他们的对视中堙灭,藏书阁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那颗暗淡的珍珠落回孟鹤轩手心,叶时归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接过珍珠。   莹莹幽光将珍珠包裹,加快它的恢复,好让下一次开启的时间从三天加速到一炷香的时间。   珍珠的恢复需要时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俱是无言。   系统难得没有在叶时归识海中叫嚣,也难得没有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叶时归信不过系统,很多东西他没有办法告知孟鹤轩,也无法询问孟鹤轩,他只能通过行动给人想要的安全感,加深他们之间的情感。   “我不喜欢叶落雨。”孟鹤轩沉思许久,别扭开口。   进来以后发生的事太多,叶时归全然忘了先前关于孟鹤轩对叶落雨的情感猜测,乍然听到孟鹤轩表达对他的不喜,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继而嘴比脑快地说:“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嗯,某种意义上来说,受更改剧情影响后的喜欢也是喜欢。   “谁说我喜欢他了?”孟鹤轩急于和叶落雨撇开关系,说话甚至都有点破音。   叶时归松开抓着他的手,掰着指头细数他的事迹:“在秋水谷的时候你说要同他看花看月看星星,你还说要当秋水谷的人。”   孟鹤轩没想到这些话让叶时归产生了误会,他坏心眼地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拉长了尾音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叶时归控诉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手里光芒大放,估计用不了多久珍珠就能二次回放。   见他生闷气,孟鹤轩伸手去勾了勾叶时归手指,被叶时归灵活躲开。他笑,像一只奸计得逞的大灰狼:“醋了?”   叶时归否认:“没有。”   孟鹤轩抬手摸了摸下巴,凑在叶时归耳边说:“逗你的,不过师尊从前说试试才知道,此事当真?”   光芒大盛,原本光泽度一般的珍珠程亮程亮直接就能再次使用。   抓着珍珠的手被人拉起,捏着珍珠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珍珠从掌心被人取走。想借此撇开话题的工具被人拿走,叶时归心虚地扫了四周一眼,恍然想到明明是自己先追问的,怎么就让人牵着鼻子走,于是心虚被打散,继而一把扯住对方的小辫子反问:“是我先问的,你不可以转移话题。”   孟鹤轩双手放到面前做出求饶动作,笑眯眯应:“好好好,是师尊先问的。”   看他这副模样,叶时归憋了一口气拽了拽手里的头发丝,将人拉到眼前,四目相对,气焰嚣张地问:“真没有?”   “没有。”孟鹤轩回得斩钉截铁。   “你以前从未见过叶落雨,怎么会不喜欢他?”   孟鹤轩闻言无奈一笑,他扣住叶时归的手,对于这人的双标问题直接反问回去:“师尊也说了,我从未之前从未见过叶落雨,又如何会喜欢他呢?”   好像,也对。   意识到被系统带进沟里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托住腰,唇上给人狠狠咬了一口。   “师尊下次若是再胡说,可就不是这样了。”孟鹤轩视线游走在叶时归腰上,颇有几分威胁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打死结   他们在下面几层时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叶时归抬手挡住孟鹤轩的眼睛,细长的睫毛在掌心扫了扫,带来丝丝缕缕的酥麻感。   盖住眼睛以后孟鹤轩就不再出声,大胆的视线被隔绝,叶时归抬起头,在孟鹤轩唇上啄了一口,几乎没有什么力道,轻轻啃了一口后就左右摩擦了两下,接着快速拉开了距离。   “不闹了,接着往下看。”   明明没有怎么用力,孟鹤轩的唇色却比被重重咬了一口的叶时归还要红润水灵。   他抬手覆在唇上,注意力已经不能集中。   这似乎是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主动。   不是在幻境中,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因为记忆混乱迷迷糊糊时因为习惯性而回应,而是真切的,主动的,是……欢喜的。   孟鹤轩喜欢这种感觉,他的身子甚至先一步做出反应。   叶时归原本想再看一次珍珠中记载的最后一段留存,还没等摊开手心,胳膊就被人拉了回去,接着就是细细碎碎的吻落了下来。   先是落在眼睛上,再是鼻梁,最后才是柔软的唇瓣。   带着灼人的气息,叶时归没有回应,也没去推开他,等孟鹤轩自己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才主动松开手发出一声轻笑。   经过刚刚这件事,一直到后面看完珍珠里的所有留影景象,他都安静地没有出声,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   在最后的那段留影中一共出现了六十多个画面,时间长短不等,最短的不过几个呼吸,最长的有一盏茶的时间。   留影中的血玉还是少年模样,长相温润如玉,是花灯节出门会被女孩子丢满身荷包的翩翩少年郎。   他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任谁看了不得说上一句公子如玉,温文尔雅。   彼时他已经是血宗宗主,宗门刚刚从雪山中迁移到城附近。   门中不少弟子其实对于他还是持着欢喜态度,人长得好看就是招人喜欢。   雪飞花当时那么讨厌他,宗门上下也只是无视他,并未对他出手,也未去针对他好讨雪飞花的欢心。   他当上宗主以后,除了废除一定规矩和将宗门搬离雪山就没再做出其他出格举动。   门内的客卿和长老在雪飞花在位的时候换了一大批,最开始为了那女子进宗的前辈,死了一半,走了一半。后来为了寻找那女子,又有不少人自荐加入飞雪宗,寻寻觅觅数百年,总有新人换旧人。   新生力量在搬迁宗门时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血宗,对于他们的决定血玉并不多加干涉,甚至还将几位长老客卿聚在一起办了一场欢送晚会。   那场晚会就是出现时间最长的一个场景。   晚宴一共邀请了十来个长老和客卿,看面貌有几人叶时归还曾见过,也是当时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   飞雪宗的长老和客卿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出现,说得好听些是长老,实际上在宗门并没有什么实际地位。   叶时归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对于先前的一些猜测产生了动摇,他一开始以为这些人真像记载中那般是为了初代宗主的美貌自愿入宗当寻花使者,如今看来其中应当有其他因素。   宴会举办得特别盛大,甚至还请了凌霄门的歌舞团。   凌霄门内个个都是绝色美女,平常要想请她们可不是有灵石就行。像这样一场宴会,找了数十个美女,可见其真情。   长老和客卿们都有点感动,他们举着杯子朝首座上的血玉敬酒。   “宗主如此待我们,我们属实感动,日后宗主若是有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血玉举杯隔空同众人碰了碰,明明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抿了一口酒,一手按在椅子扶手漫不经心地应:“好说,好说。”   这个场景视角应该是在场的其中一人,从他看血玉的角度应该是诸位长老之一,也不知具体是谁。   因着是人的视角,视线自然不可能一直定在血玉身上。   相比较于凌霄门的美女们,晚宴的食物也是异常的丰富。   除去一些寻常的奇珍异兽,居然还有用樱月雀胸脯肉熬成的粥。   此人似乎对吃食比较看重,一连吃了好几样菜肴。   席间不时有人同血玉敬酒,攀谈的声音远远传来也没能打断这人的进食。   过了好久,他终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同血玉敬酒。   “宗主慷慨,不知我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他的话里带了几分笑意,让人听不出是真心反悔还是口舌间的打趣。   血玉眯眼笑笑,抬了抬手中酒杯:“自然,只要穆雪长老愿意。”   叶时归一惊,显然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林穆雪,那个名响修真界后不知所踪的少年天骄。   林穆雪出名的时候叶时归还小,等他失踪后,叶时归也才不过十来岁年纪。   他是正儿八经的天骄,没有宗门靠山,一身修为全靠自己努力摸索。   他出名的时候,各大宗门世家纷纷抛出橄榄枝,这样的天之骄子,只要稍加培养,必然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剑,若他心向宗门,可保宗门一世无忧,蒸蒸日上。   但林穆雪拒绝了所有世家宗门抛来的橄榄枝,他执把古琴,风将他的发和衣角吹起,一副超然物外模样。   没多久,他就在修真界销声匿迹,对于他的行踪,众说纷纭就没有一个准头。   原是入了飞雪宗当了客卿。   这场晚宴一直进行到子时,月没入云层才消散。   此后,修真界再无这几人的信息。   除去这场晚宴还有另外三个片段引起了叶时归的注意。   血宗后山有个寒潭,血玉每逢月圆都会去寒潭泡上半个时辰,此片段由无数个近乎重复的片段组成,一直到后来,寒潭依旧,那人不再踏足这片区域,画面才渐渐从画卷上消失。   在飞雪功法还没显露问题时,就这几处地方引起了叶时归注意。   飞雪功法出现问题后,血玉残暴的性子完全暴露,一有不满就会对下边的人进行处罚。   手段都比较血腥变态,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后续的几个镜头应该是从一些飞虫蝼蚁的角度记录,并不是十分完整,但只显露出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证明血玉这人的暴虐。   孟鹤轩看完这些,更加坚定了要将这人除掉的念头。   等他们从藏书阁出来,离宴会开始就剩一小段时间。   自从进了鸢尾剑,孟鹤轩那些凡人欲求被压制,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他们刚出藏书阁,远处就有几个鲛人游了过来。   为首的鲛人将手放在胸前行礼:“尊贵的客人离宴会开始的时间只剩半个时辰,还请客人换好衣服前往宴会。”   叶时归冲他点了点头:“好的,劳烦。”   他们似乎就是过来提醒宴会时间,说完以后直接就往来时方向游去。   时间还算宽裕,两人慢悠悠走回住所。   鲛人拿来的服饰十分复杂繁琐,比红鸾先前的红嫁衣还要难穿。   光靠他们自己很难将衣服完整穿戴,于是两人决定互相帮忙。   衣服一共分六层,包括中衣里衣外衫和纱衣,除去这些还有不少配饰。   比如外衫外头还要戴上长长的结绳腰带,纱衣套上以后,还有玉扣和玉牌,两个手腕也配有纯金袖扣和镯子。   最难穿戴的就是那长长一条还带穗子的结绳腰带,叶时归穿好外衫以后张开双臂,孟鹤轩就拿着腰带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身上给他系腰带。   腰带上系有九个铃铛,稍有动作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此机会,孟鹤轩居然没有趁机做些小动作。   就在叶时归以为孟鹤轩学乖的时候,他拿起托盘上的另一条结绳腰带,弯腰给孟鹤轩扣腰带的瞬间,对方直接就抬手将他脖子上的头发撇开,细腻的肌肤露出,在叶时归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弯下腰亲了上去。   这人似乎随时都能找到让叶时归手脚无力的点,他红着耳朵手忙脚乱之中系错了位置,顺便还打了个死结。   看着两根被系在一起分属两人的腰带。   叶时归:……   孟鹤轩:……   系统:噗。   绯色的系带打了死结,两人几乎只能拉开一个拳头的距离,叶时归低着头手忙脚乱地解死结。   “师尊,你不行。”孟鹤轩这时候不仅不帮忙解系带,还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刺激叶时归。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本还在解带子的叶时归停下动作,他抬头微笑地看向孟鹤轩,张口问:“要不要试试?”   总是一人强另一人就弱,一个流氓另一个就会被压得不知如何反驳。   让人闭嘴以后,叶时归又抓着带子解了半响,最后还是系统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宿主大大,你可是洞虚期大能,解个系带而已,也不必……”   被系统揭开他内心因为孟鹤轩一吻偷袭而乱了阵脚的叶时归抿了抿唇,接着毫不客气地反驳系统:“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系统:……   系统:信你个鬼,(╯‵□′)╯︵┻━┻。   话虽如此,最后还是挥手轻松解开了系带。   对此,系统:……   系统:你清高,你凶我,你有本事不要用我说的法子。   等他们整理好衣服,戴好发冠,小鱼正好从院子外游了进来。   他身上的配饰换了更为华丽的装饰,视线在触及叶时归二人时弯了弯唇角,一脸惊艳:“这套衣服果然很适合大哥哥。”   他在两人周围游了两圈,发出满意的赞叹声。   此时,离宴会开始就剩一炷香时间。 第64章 承诺   小鱼的成年礼办得非常隆重,叶时归和孟鹤轩作为贵宾,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左边上首。   鲛人除了唱歌好听,在酿酒方面也很有一手。   用海葡萄酿制出来的酒,在玻璃杯中波光粼粼,是很清新的绿色。   叶时归尝了一口,是一种很淡的甜,带着植物的芳香和酒的醇厚浓烈。   成年礼有很多复杂的步骤,宴会开始时天还没黑,抬头甚至能看到晚霞留下的印记,将头顶海水染成一片橘色。   宴会上,孟鹤轩只饮了一杯酒,那酒入口虽不浓烈,但是后劲很大。叶时归还想着带人去看花灯,因而并不让他多喝。   成年礼结束以后,小鱼要到密室里面接受祖宗留下的祝福,并未一同前去看花灯。   在进入密室前小鱼拿了一块像是用寒冰雕刻成的莲花,送到了叶时归手中。   那莲花入手居然带着暖意,在花心的位置,甚至还能看到几道红色的线条在涌动。   小鱼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今年的花灯节很盛大,百年才能遇上一回,你们好好玩。”   他说完直接就进入了密室,不给二人出声询问的机会。   街道上要比白天热闹许多,原本空荡荡的街道摆满了摊子,都在卖花灯。   花灯形状和人间的花灯差不离,多是各种鲜花形状,有粉有红,花心位置放有发光的珍珠,一盏盏将海底照亮。   他们在人流中,灯火映照在脸上旋出淡淡光晕,叶时归比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问孟鹤轩:“可有喜欢的?”   孟鹤轩的视线将一圈的小贩包揽,指了一个相反方向的摊贩同叶时归说:“我想要那边的。”   是个很大的摊贩,围了不鲛人,都坐在一块交头接耳,隔着人群隐约能看到每个鲛人手上都拿着东西在组装。   是一个卖灯笼材料的摊子。   叶时归点了点头往那个方向走去,才迈开步子,落在身侧的手被人拉起,歪头就看身边人龇着牙笑。   叶时归无奈地摇了摇头,被勾住的手直接回握对方,一步步走向小贩。   花灯的材料像是一种巨大的植物,颜色有七八种,孟鹤轩挑了一块透明的材料拉着人坐到了比较空闲的那侧。   他拖着腮帮子盯着叶时归提要求:“要所有人都没有的,独属于我的花灯。”   叶时归抿了抿唇问:“拿去放飞?”   透明的植物叶片捏在手心,叶时归控制着灵力将它们裁剪成合适的大小,金线将裁剪好的花瓣形状固定在一起,孟鹤轩凑了过去,将刚具雏形的花灯托了起来。   “不放飞,要带回去挂在床头夜夜盯着看。”   叶时归伸手将花灯拿了回来,失笑道:“挂在床头你也不怕晃眼。”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梨涡露出一点点浅浅的痕迹,像他这样又有梨涡又有酒窝的人笑起来真的很迷人,孟鹤轩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   “没有光,要如何看清师尊的脸呢?”   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什么也没说,叶时归抬手推了推埃在身边的人,捏了捏他颊边软肉笑骂道:“最近是愈加不像话了。”   “那还不是师尊你宠的吗?”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嘴里依旧不依不饶,“我说的不对吗?师尊。”   得不到叶时归回答,他又唤:“时归哥哥。”   手上捏着的肉像是会咬人,叶时归“嗖”的一下松开了手,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搓了搓,指尖仿佛还有火苗在舔舐。   红晕从耳尖开始蔓延,若是拨开后颈上的头发就能看到他的肌肤已经被染上薄晕。   开口的那人嘴上得了便宜,袖子下藏着的手其实十分紧张地捏着袖子布料揉搓,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沉默片刻,叶时归接着组装花灯,一共做了六重花瓣,整个花灯十分巨大。   处理好细节以后,叶时归拿出几块上品灵石,将其搓成粉末以后撒向花灯。在最中心的位置,叶时归放了一缕灵力进去,花灯亮了起来,是蓝金色的。   孟鹤轩透过花灯看对面人的眉眼。花灯很薄,隔着十二层花瓣还能看到对面人隐约样貌,他抬手从底座托住花灯,掌心覆盖在叶时归手背上。   他的手心出了汗,出手时放身上搓了搓,摩擦生成的丁点热意让他的手心不是那么的冰,但叶时归的手很暖和,覆在一起时温度还是差很多。   两人隔着花灯对视,灵石粉末因为两人接触瞬间小小的颤抖升腾,像是萤火虫从花心飞离出,在海底尽情遨游。   他们的花灯做得很简单,是一种简洁干练的美,在灵力和灵石的加持下柔光发出增加了几分美感,周围的鲛人注意力被花灯吸引,纷纷发出赞叹。   他们对视的目光被赞叹声打断,叶时归将灯放低,拖着灯座的手抽出一只比着不远处说:“那里不错,就去那放花灯吧。”   是一座很高很高的楼阁,楼外挂满了漂亮的小花灯,因着光线照拂和海水波动,并不能看清那些花灯的大小。   发光的水母拖着厚重如长礼服的躯体在费力地往上游,它发出的光将周围三三两两结伴游行的小鱼小虾点亮,鱼儿被惊动纷纷往花灯里边躲,只露出来不及收起的尾巴在外边一晃一晃地扭动。   孟鹤轩舍不得把花灯放飞,但他同样不想被鲛人围上来询问制作方法,议论声中已经能听到几道说要过来请教的声音,他一把抓住叶时归的手,稳稳托住花灯不说还带着人往那高楼奔去。   他们直接坐在高楼最顶端的琉璃瓦上,抬起头隐约还能看到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但其实不过是光点洒落映出的点点光斑,就目前的深度,再往上一个高楼也未必能看到月亮的轮影。   这栋高楼是个花楼,琉璃瓦下能看到藏在楼中的百花,花开艳艳,每一朵花外边都用一玻璃罩子将其收着,手指长的孔雀鱼在玻璃花海中遨游,水将它们五颜六色的尾巴舒展到最大程度,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把被张到最大的漂亮团扇。   鲛人的爱太广袤,喜欢就要将其牢牢抓在手中,建一栋楼,用最强硬的手段将它们收集保存,藏起来,成为它们的专属。   但这样的爱不是孟鹤轩想要的,他若是想藏一个人,定然让所有人窥探不见对方的美好,定然藏在一个没人能寻找到的地方,让人只属于他,而不是像这样大咧咧放在市集正中,谁都可以窥见其美好。   他的想法自私又可怕,好在他的理智能将这些想法藏在心底深处,不让它们出来叫嚣。   孟鹤轩将花灯放在一旁,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琉璃瓦上,他抬手将坐在一旁的人拉进怀里,下巴放在叶时归发顶上蹭了蹭。   “不想把灯放走了怎么办?”   叶时归脑中回想这人先前所说,摇了摇头应:“不行,太大了,你要是喜欢,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闷闷的声响从头顶传来,隐约透着几分撒娇:“可是,是师尊第一次做给我的花灯,舍不得。”   叶时归敛眸应他:“不是第一次。”   环在腰上的手一僵,叶时归吸了吸鼻子,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继而勾起叶时归一缕秀发放在唇上亲了亲,松口道:“那晚点再放。”   他太聪明了,没有追问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甚至连惊讶的呼声都没发出。   系统听得满头雾水,问叶时归道:“宿主大大什么时候给他做过花灯?”   “骗人的,你也信?”   系统:……   系统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拍了拍胸脯,在心内开导自己:肯定是我多虑了,若是想起来了,定然不会是这般反应。   它的反应全全落在叶时归眼中吗,更加坚定了叶时归的怀疑,他默不作声地操纵灵力,试图在系统身上留下印记。   那些灵力从系统四肢百骸穿入,再默默被它吐出,一点都没留在体内。叶时归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在它体内留下丁点痕迹,只得停手。   “再不放天都亮了。”叶时归捅了捅孟鹤轩腰上的肉催促他。   “不急,再躺躺。”孟鹤轩说完,圈在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些,让人不能随意从他的怀抱中抽离。   天上有成千上万的星星,海底有数以万计的鱼。   算起来其实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但真要论,从一开始的敌对到现在能拥抱着躺在一起看鱼群其实经过了数十年的光阴。   能如此安静地躺在一起看鱼,属实难能可贵。   孟鹤轩空出一只手拍着叶时归的肩膀问他:“等所有事情都解决好,师尊有什么打算?”   他在小心地试探,在小心地讨要一个承诺。   塔很高很高,大街上的喧闹声传不到塔顶,街上的人也望不到塔顶居然躺着两个人。叶时归翻身坐了起来,他歪过头,带笑的视线落在孟鹤轩身上,随手就将烫手山芋丢了过去:“你有什么打算呢?”   明明那么远的距离,问话时落下的呼吸仿佛就砸在耳边,孟鹤轩尴尬地别开脸,心中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有什么打算呢?   余光瞥见衣服上的红,突然就想到除去这身红衣,他们已经穿过两次嫁衣,拜过两次堂。   耳尖红得几欲滴血,指尖滚烫灼人。   有东西从海底升腾,带着薄薄的光晕点亮周边海水。   是一盏盏花灯,各式各样带着鲛人美好的祝福往海平面上升。   珍珠发出的光能燃一整夜,花灯浮出海面与天上的群星相应和,从远处看,不知是星星下落坠入水中,还是水往上升腾拥抱住了星星。   一盏盏花灯飘到他们的头顶,趁着叶时归注意力被转移的一瞬间,孟鹤轩出手将人再次拉回怀中。   “都穿了两回嫁衣了,你什么时候入我孟家?” 第65章 数花灯   万千灯盏照亮楼阁四周,他们穿着大红绣金长袍,头顶是莹莹灯火照水波,耳边是爱人如鼓心跳,身下是这世间最齐全的花海楼阁。   他的爱人抚摸着他的发顶,明明心跳声又快又急,还要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叶时归决定逗逗他。   “我可没答应,怎么就说起日期了?”   孟鹤轩呼吸一滞,他有些急,说话时眼尾带了一抹红:“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师尊打算抛弃我不成?”   叶时归歪了歪头,眼里的笑像是银河中数不清的星辰:“嗯,不可以吗?”   “不可以。”孟鹤轩生气地在叶时归脖子上咬了一口,含糊说,“师尊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小狼崽子露出尖牙,在叶时归脖子上啃出一个牙印,叶时归有些吃痛,他哼了一声。   孟鹤轩收回牙齿,伸出舌尖在咬过的位置舔了舔,十分委屈,他收回舌头瘪着嘴哼哼了两声,最后对着被咬过的地方吹了吹。   就一个浅浅的牙印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他红着眼睛嘴硬地嘲笑叶时归:“师尊什么时候这么怕疼了?”   “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叶时归反客为主,将人反压在身下,右手覆在孟鹤轩眼上问。   孟鹤轩的心跳几乎要停止跳动,他屏住呼吸反驳:“我没有。”   “没有吗?”叶时归凑了过去,两人几乎要贴到一起。   “没……”   “嗯?”   孟鹤轩哼哼两声,不情不愿道:“和叶落雨学的。”   “学坏不学好。”叶时归说完放开了盖在孟鹤轩眼睛上的手,不想底下人猛地抬起头,趁机在叶时归唇上啄了一下,他的手箍住叶时归的腰不让人起身,眼里流过的是明晃晃的得意。   “你会答应的。”   他说,说得斩钉截铁。   叶时归低头,眼里是细碎的笑:“好,我等着。但现在,你能不能松开我?”   孟鹤轩抬了抬下颚,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宠坏了。”叶时归轻叹。   闻言孟鹤轩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得到想要的才慢慢放开了搂着人的手。   两人将花灯托起,再轻轻往上一个用力,花灯随着灯火一起冲向海面。   他们的脚下是热闹喧嚣的城市,万千灯火点亮一方世界,他们的头顶是数不尽的灯火萦绕,千万盏灯托着心愿化为海底的星辰。   脚下是灯火,头顶是“星光”,他们在错过一场灯火节后,又得到了另一场灯火节的补偿。   底下的鲛人还在往上放花灯,他们似乎有着数不完的心愿想要交付天地。   叶时归拉着人坐了下来,他的肩上靠着孟鹤轩,两人的视线随着花灯的上升而往上。   突然墨鹤轩比着头顶的花灯说:“师尊,我来给你数星星。”   他说完真就比着一盏盏花灯数了起来:“一,二……十,十一……三十三,三十五……”   他一直数到了第九十九盏,歪过头看着身旁人精致的眉眼讨要奖励:“师尊,等我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的时候,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花灯真的很多,几乎要将整个海域填满,但九千多盏的花灯,哪是随口说说就有的呢。   叶时归抬手了点孟浩轩的眉心:“你想要的我还能不答应吗?不用数花灯,太累。”   孟鹤轩摇了摇头,颊边的酒窝深得仿佛能盛一杯酒,他的心情很好,不知是因为漫天星火,还是因为叶时归刚刚的话语。   “我知道,但我就想给师尊数花灯。”   他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又像是一个压抑内心欲望太久的人一朝醉酒,压不下经年期望。他求索,他渴望,他想把心中所思所想通过毫不相干的事告知对方。   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的时候,一个烫过一个。   叶时归唇角旋起一个幅度:“贫。”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数花灯的声音接着响起,整个海域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声音。   海水波动,鱼儿畅游,水草凋零,这些声音通通在一瞬间消失。叶时归的世界只剩下周身的灯光和那个抬手数花灯的人,他的世界静悄悄的,除了孟鹤轩数花灯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三百一十一,三百一十二……”孟鹤轩突然停下数花灯的动作歪头问叶时归,“师尊,我靠在你肩上,你累不累?”   “不累,还数吗?”叶时归敛眸,眼底深处尽是孟鹤轩。   “数,三百一十三,三百一十四……”   等街上的灯火熄灭,孟鹤轩也只数到了三千三百八。   鲛人全都回去休息,已经没有新的花灯往上飞起。   孟鹤轩指着最后一盏花灯轻声说:“三千九百九,没了。”   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他坐直了身子转身又同叶时归说了一句:“没了。”   “啪”。   叶时归打了一个响指,花灯从他们四周缓缓上升。   孟鹤轩眼睛一亮,嘴角噙着笑:“四千,四千零……”   抬着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叶时归对着指尖亲了亲,阻止他接着往下数:“加起来正好九千九百九,不用数了。”   “那我可就要提要求了。”   叶时归点头,等看他能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原本靠在肩上的人站了起来,他似乎有太多要求,因而不知道该提哪个要求,他皱眉在叶时归四周来回踱步,迟迟做不出决定。   “晃得我头晕。”叶时归伸手拽住他的衣摆不让他再来回踱步。   闻言孟鹤轩蹲下身,双手压在叶时归额角给他轻轻揉了揉,出口的话温柔至极:“会不会太重?还难受吗?”   “不难受,还没想好吗?”   原本叶时归以为是早就准备好的要求,没想到竟然让他如此难做决定,倒是不担心孟鹤轩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看他如此举棋不定,心底的好奇就被撩拨了几分。   额头上的动作不减,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犹豫,叶时归也不催,闭着眼耐心等他做决定。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花灯都浮出水面,等到叶时归靠在孟鹤轩肩膀上昏昏欲睡,才听身旁人试探的小声说:“出去以后师尊能不能别丢下我。”   叶时归有些迷糊,他掀了掀眼皮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你为了叶落雨,准备把我丢给林师伯,早先还打算把我丢给三师姐。”   明明是很正常的音调,叶时归硬生生听出了几分委屈,他一时有些尴尬,这两件事他早就忘了,陡然被人提起,那人还是当事人,一时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孟鹤轩知晓最佳时机就是现在,若是等人反应过来莫说讨要甜头,就是挨一顿打都是轻的。他贴了过去,小声嘟囔:“不可以吗?”   算算时间,这人的修为也快恢复,没有了顾虑自然不会将人托付给其他人。   叶时归理清思绪以后,点了点头:“可以,但你就这么浪费一个要求?”   孟鹤轩贴了过去,将恃宠而娇演绎得淋漓尽致:“你说了,只要我想都可以。”   他说完,又补充解释一句:“机会难得,真是想给你数数花灯。”   夜已深,四周除了楼阁外挂着的花灯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其余地方漆黑一片。   系统听两人酸到掉牙的腻歪话,轻车熟路地选择了屏蔽自身感知,进入了沉睡状态,只留了一点对危险的感应意识。   “走吧。”叶时归站起身对孟鹤轩伸出手,后者将手搭上去借力起身。   从楼顶回到贝壳里,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孟鹤轩数花灯数累了,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这一夜,他们相拥着睡得格外香甜。   小鱼闭关还没出来,第二日没有人前来打搅他们。   鲛人除了吃海藻还会吃一些香甜的海底果子,那些果子长在深海海沟,没有一定的经验,很难从海沟中将果子采摘回来。   孟鹤轩蹲在海沟上,俯视着漆黑望不到底的黑暗,抬手打了个哈欠,不是很明白刚睡醒就被扯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叶时归将一个储物袋塞进孟鹤轩手中,他有些想打死系统。   大清早又一次发布任务的系统蹲在角落里,感受着宿主的低气压完全不敢说话。   它也没想到已经在执行的任务中居然还能衍生出新任务。   脚下的这条海沟有回流吗,想要下去只能老实靠着滑绳,或者直接跳下去。   系统虽害怕,但还是出声提醒叶时归跳下去和自杀没有两样。   叶时归用绳子将孟鹤轩捆了个结实,接着搂住他的腰同他解释:“海沟底下长有一种红玉果,想要破阵就得先拿到这种果子,将你单独留在上面我不放心,下去以后你更紧我别离开我身边三步距离。”   “哦,我还以为是因为答应不再抛下我的原因。”   叶时归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镇压石,石头落地后瞬间变高变大,这一块镇压石有一山之重,防御力十分强悍。   绳子的头部从叶时归手中飞出像一条灵活的蛇缠绕上镇压石。   绳子尾端捆着孟鹤轩,叶时归单手抱人并不理会他的贫嘴,脚往前走了两步直接往下跳去。   绳子一点点变长,努力控制着生长速度,好让他们下落的速度不是太快,以免适应不了压强被气流碾成粉末。   蓝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他们四周,以免四周有不知名生物被惊吓后发起攻击。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黑暗中有点点红光出现在两人眼前。   孟鹤轩抬手比了比红光方向:“是不是那个果子。”   话音落又往下下降了数米,忽然他抬手抓住叶时归衣领紧张道:“不是果子,是妖兽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破局1   原本只有寥寥红光,在孟鹤轩的声音传出以后,黑暗中的红光一下子增多了不少。   “是六翅怪鱼。”系统在叶时归识海中出声。   这种怪物早在几千年中就已经灭绝,关于它的记载书籍甚少,偶有一两本也只提笔点了一两句,并不多说。只知这怪物性情凶残,喜食人肉,每每在日落时分从海底游到岸边,发出婴儿稚嫩的哭声,来引路过的行人上前查询。   它的鱼鳞是最坚韧的护甲,一般兵器不能伤其分毫,它的鱼鳍比它的牙齿还要锋利,轻轻松松就能断开人的脊梁骨。   它们喜欢群居,往往都是由一只啼哭吸引路人,剩下的伏击在四周等待分食。   一只成年怪鱼速度堪比飞舟,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几乎没有破绽。   这密密麻麻的眼睛,这样的距离数量,不用数都知道是怎样庞大的一个怪鱼群。   叶时归有些生气,额上青筋已经暴起,他在识海中质问系统:“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危险?”   即便将人放在上边不安全,叶时归也不会选择将人带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出发前他和系统确认过,得知海沟底下没有危险,只是一个普通的支线任务,这才将孟鹤轩一起带了过来。   如今海沟底下不仅危险,且此等危险已经威胁到了他,实在很难让他保持理智。   若非实在拿系统没办法,不然他绝对不会让系统还这般活蹦乱跳。   系统也是冤枉,根据数据统计,这片海域除了月妖确实没有什么危险,这突然出现的大片怪鱼,他着实是想不通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他听出了叶时归话语中的冰冷,欲哭无泪地为自己辩解:“宿主大大,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叶时归将素雪剑拿在手中,一副准备杀敌状态,系统赶忙出声:“海沟深处光明久不至,怪鱼的弱点又在眼睛,宿主大大可以用能发出强光的宝贝击退他们。”   他说话时有些忐忑,是真的怕叶时归以为自己忽悠他。   “等回去了再找你算账。”孟鹤轩说完拍了一下腰带中间宝石位置,一颗珍珠飘了出来。   系统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上汗水,启用搜索功能卖力地寻找果子。   珍珠发出的光将整个海沟照亮,虎视眈眈的怪鱼数量庞大,骤然被强光一照纷纷摇尾躲闪,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叶时归不欲和他们厮杀,借着强光就要回到上方,就在这时系统激动出声:“宿主大大,就在下方三米处就长有一株红玉果。”   叶时归毫不犹豫地选择往上,果子可以再来,但是人必须保证安全。   看系统方才反应,这些怪物他应当是真不知晓,既然有变故,又怎么能保证只有怪鱼的出现?   叶时归伸手正要拽绳子,被孟鹤轩出手拦下,借着光他也看到了脚下三米处那珠枝繁叶茂的大树。   大树的叶子是粉色的,像是几团柔软的云。红色的拇指大果实就藏在云朵之下,露出丁点光芒。   “东西就在下面,先别上去。”   见叶时归不肯松手,他又说:“趁着现在怪鱼还没适应,下去拿了就走。放心,我有分寸。”   再浪费时间难保怪鱼反应过来,叶时归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让绳子往下落。   他们落进了如云朵一样的树叶中,粉色的叶片将他们吞没,发出沙沙声响。   采了十多粒果子后,叶时归拽了拽绳子,绳子快速往上收缩。   一切顺利得不可意思,头顶上有光落下的时候,怪鱼还没做出反应。   就在他们要出海沟时,数只怪鱼居然追了上来。   叶时归将果子塞给孟鹤轩,用灵力将人托到了海沟上方,他自己则执着素雪剑断后。   怪鱼不知是受了光线刺激还是本身又产生了异变,居然不再畏惧光线,一鼓作气直接冲出海沟。   一共有六只巨大的怪鱼,它们规律地游动将人包围在最中心位置。   孟鹤轩解开身上的绳子,冰魄针组成的利剑已经握在手中。他刚被叶时归抛到上边就被这群突然冲出的怪鱼包围,叶时归彼时就站在他身前三步距离处。   他看到叶时归拍了拍储物袋,拿出一个铃铛模样的宝贝,孟鹤轩认得那东西,是东皇钟,防御力绝佳。   他现在这副样子,强行出头似乎是只能拖后腿,握住利剑的手青筋凸起。   东皇钟落下来时,他没有躲。   钟内能清楚地看清外界景象,没了顾忌,叶时归拿着素雪剑直接就清理了这几条怪鱼。   血腥味隔着钟萦绕在鼻尖,又腥又臭,孟鹤轩第一次有了强烈的要恢复修为的念头。   东皇钟被收走后,孟鹤轩敛眸看着脚下,叶时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问:“怎么了?”   “我……”他顿了顿,拿眼去看叶时归,最后深吸一口气问,“我的修为还能恢复吗?”   这是这么久以来,孟鹤轩第一次开口问有关修为被封的事情,叶时归难免一愣。   他的这个反应落在孟鹤轩眼中有了另一番解释,虽有些可惜,但他还是旋起一抹笑说:“师尊觉得,以我的资质,什么时候能赶超你呢?”   叶时归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揉了揉孟鹤轩头顶的软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大概是追不上了吧。”   看到这副反应,孟鹤轩就知道这人说了谎,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张口就问:“修为要怎样才能恢复呢?”   叶时归反手将素雪剑备在身后,好奇地问他:“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修为的事?”   孟鹤轩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该不会还想着报仇吧?”叶时归故意逗他。   “当……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叶时归接着追问。   “我……”他飞快看了叶时归一眼,有些难为情,“我不想每次都躲在你的身后,明明我可以保护你的。”   闻言,叶时归开始翻旧账:“先前你拿着冰魄针威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副模样,什么时候这么沮丧了。”   孟鹤轩撇了撇嘴:“你让我,那些妖物难道也会让我不成?”   “不逗你了,再有十多日,你的修为就能完全恢复。”   孟鹤轩眼中有光闪烁:“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鲛人的王宫。   自从进了鸢尾剑,孟鹤轩除了修为方面没有恢复,其他和原先没有什么两样,已经不需要去满足口腹之欲。   小鱼已经出关,他坐在院子中的海珊瑚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等人回来。   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他立时从海珊瑚上跳了下来,摇曳着尾巴游到了院子门口。   孟鹤轩对他还是持着防备态度,他们可以当朋友,但这前提是他对叶时归没有抱有别样心思。   小鱼看到他们很高兴,他卖力地甩了甩越□□亮的大尾巴兴奋道:“小哥哥你们快看,我已经成年了,按照规矩可以定亲了。”   孟鹤轩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叶时归感受着身边人的低气压伸手将人扯到身后然后笑眯眯地问小鱼:“那小鱼可是有心仪的对象?”   小鱼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嘟囔:“有,但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你不去问问,又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呢?”   “可是,她要是拒绝了怎么办呢?”小鱼低着头,十分没有自信。   叶时归接着宽慰他:“可是你不问的话,你们之间连被拒绝的可能都没有。”   小鱼显然被叶时归的说法惊呆了,他抬起头呆愣愣地看了叶时归两秒,继而露出了一个有点傻的笑:“好……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孟鹤轩一直捏着叶时归的一只手心,想要打断叶时归说话,见他劝得真心实意,于是改变了主意,准备好好劝导小鱼。   结果小鱼只是拧了拧手上抓着的珠子,冲叶时归行了一个礼道谢:“我明白了,谢谢小哥哥,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孟鹤轩显然没有想到小鱼心仪之人居然不是叶时归,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抬头时正好和叶时归打量的目光对在一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孟鹤轩赶忙摇头否认:“没有。”   “真没有?”   “没有。”   离系统说的时间只剩半天不到,叶时归逗了孟鹤轩两句,最后拉着人回屋里挑选晚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月妖擅长蛊惑人心,红鸾离开前留下的金色铃铛正好能破解世间靡靡之音,想要解决月妖,这铃铛得好好利用。   大概整理了十多样法宝交给孟鹤轩以后,叶时归才开始和孟鹤轩讲今晚将要面对的情况。   是夜。   一轮红月挂在半空之中,它的影子倒挂在水中,两轮红月相照应,美丽中透着三分诡异。   子时,海水拍打礁石在黑夜中发出唯一的声音。   天边有阴影笼聚在一起,月亮的最中心位置,一只只巴掌大如蝙蝠一样的东西正在往海边飞来。   每靠近一分,他们的身形和数量就庞大一分。   月妖长相诡异,在红月的加持下,他们似乎不再畏惧海水,一个个手里拿着钢叉,一个猛扎潜入海水之中。   他们的瞳孔中闪耀着红芒,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他们拿着钢叉冲向目的地,准备血洗海域。   孟鹤轩布置了一个下午的禁制,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月妖一只只被弹飞到海面,叶时归提着剑破海而出。   孟鹤轩不放心他一人面对一群月妖,穿着整套护体软甲,手上拿着锁魂旗跟了上去,准备和叶时归并肩作战。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破局2   月妖被弹射出水面,红月倒映水中,整片海域的水都被染上了一分薄红,有金光从海底溢出,像是一层坚硬的无形防护罩,让月妖没有办法进入水中。   月妖被激怒,他们挥舞着钢叉,仰头对月发出一声长啸,肉眼可见红月中心位置被一团黑暗笼罩,那些黑暗全是月妖。   孟鹤轩坐在飞行法器上,他的左手拿着的锁魂旗不时有修士魂魄飞出,修为最高的那个化神期修士魂魄就守在孟鹤轩身旁保护他的安全。   月妖的攻击力一般,进攻时只需要小心他们的双翼和声音就能很轻松杀倒一片,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鲛人又多是柔弱可欺,加之深在骨髓的惧怕,难怪遇到他们会全无还手之力。   有化神期修士魂魄护着孟鹤轩,叶时归终于放下心扫荡了整个海域上空的月妖,甚至还能腾出一分心力问系统:“解决这些月妖的根本方法。”   从海沟回上来以后系统一直很忐忑,特别是叶时归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让系统越发害怕,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会叶时归问话,语气虽听不出太多喜怒,无端让系统松了一口气,献宝一样回答:“这些月妖有个首领,他们的首领关乎整个月妖的存亡,只要首领死了,月妖一族也就彻底堙灭。”   “月妖不算是完整活物,死后能再生,一般时期首领不会因为个别月妖的死亡而亲自出现,但月妖复生需要很漫长一段时光,他们的首领不会捕猎,若是不进食,会死。因此,只需要将这些月妖斩杀殆尽,那个首领就会亲自下月桂。”   第一轮绞杀已经将海面染红,在海面和海底中间位置有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净瓶,月妖的血水被净瓶吸入,估摸只要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恢复海平面原本样貌,前提是没有新的血液增加。   第二轮月妖来势凶猛,叶时归和孟鹤轩的耳边已然能听到各种各样的靡靡之音。具体是怎么一个调,他两谁也说不上来,仔细听好像没有音调,空荡荡一片带着迷惑人的美好。   天是粉色的,水是粉色的。   铃铛一响,叮铃声中剑起血落。   那些月妖见蛊惑不了这两个人类,仓皇想要逃离时被素雪剑一剑斩落。   月妖像是下饺子一样落满海面,他们的尸体一碰到海水就溶解成腥臭的血液,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净瓶快速收入。   系统看着挂在天上的红月出声:“大概还有一万多只月妖。”   但是他们不会出来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来自寻死路。   叶时归不想再在此地浪费时间,等了三天才等到的时机自然不可能平白放弃,他落到了孟鹤轩身边盘腿坐在飞行法器上对系统下达命令:“计算出月妖所在地,把路线分享给我。”   系统的身前一排数据在闪烁,他的手在数据中快速点了十多下,一个立体地图出现在他身前,系统计算着最近最安全的路线然后转达叶时归。   这也算是给系统的一个小考验,若是系统敢有小动作,那就得试试用古籍上那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将系统彻底毁在识海中。   憨憨系统全然不知他刚刚躲过一劫,还在紧张又激动地和叶时归科普:“月妖的首领比较特殊,他很会装死,具体一点说就是他很难被杀死,想要彻底根除他,就得将红玉果的果汁涂满他的脸,将其埋到月光照拂不到的地方,如此七天以后他的尸骨才会彻底化为天地间的一捧沙土。”   将红玉果的果汁涂满月妖的脸颊是小问题,但是将其埋到月光照拂不到的地方显然就有些为难人,特别是在这个海域,沙土都极为难得更何况是找个月光照拂不到的地方埋尸。   叶时归皱紧了眉,根据系统给出的路线驾驶飞行器往桂树下飞去,他在识海中问系统:“能不能找到能埋尸的地方?”   许是因为之前变故坑了叶时归让系统有些后怕加愧疚,他卖力地操作着眼前的电子版,速度快得能看到摩擦之间飞驰的火花。   数据齐刷刷更新,系统查了许久终于高兴地出声:“埋在桂树下就可以了,那里常年不见月光。”   是个十分出乎意料的答案,谁能想到月亮升起的地方居然终年黑暗不见月。   飞行器在水上快速移动,月已经升到中天位置,红色的光芒几乎将半个天空点红。   海的尽头是一片很大的瀑布,天河之水无所依从天而降形成一个没有依靠的天然瀑布。   在瀑布的上方,依稀能见到几根金色的手指粗细的条状东西,瞧纹理像是某种植物的根。   “宿主大大,桂树就在这上方。”   脚下的飞行器挪动距离尚可,升高就有些为难它,看那树根模样,估计是飞船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修为到了叶时归这个程度,飞行法宝用得比较少,想要靠外物飞到树下的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   叶时归驾驶着飞行器上升,勉强到了到树根位置,再想往上就得弃了这飞行法宝寻找别的法子,他驾驶着飞行器让其靠近树根。   从这个高度往上看去,已经能看到许多树根交缠在一块,但是除了树根依旧看不见其他。肉眼可见树根最粗部位估摸得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根根交缠,形成各种各样的不规则形状叠加交接。   树根很白,像是一根羊脂玉,手贴在上头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光滑。   “可以爬上去。”孟鹤轩说。   爬是一条路,但若是爬的过程碰到月妖攻击,想要躲避就会比较麻烦,且不知这树根上是否存在陷阱套路。   “桂树栖月,月妖不敢在桂树底下放肆,爬上去或许真是最优选择。”系统点着面前的蓝色屏幕分析。   叶时归问:“能不能看看这树根上有什么危险陷阱?”   系统面前的蓝色屏幕映出整棵桂树模样,它的根部有几处闪烁着红色光点,系统一一和叶时归说明。   确认系统没有搞小动作,叶时归转头和孟鹤轩说:“要从这里爬上去,你……”   叶时归有修为在,上个树轻而易举,但这举动对于目前修为被封的孟鹤轩来说稍微有点困难,叶时归冲他伸出一只手接着说:“你上来,我背你。”   孟鹤轩越发想快点恢复修为,他看了一眼光滑望不到头的树根,把手放到了叶时归手心。   风从耳边吹过,叶时归背了一个人也没减缓他的速度,他在系统的指挥下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陷阱,终于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到了树根中心位置。   这个区域的树根已经不能称之为根,他们最小的一根也有百年老树那么大,最粗的已经能凿空拿来当树屋。   到了这个位置,再往上可就没那么容易,它太光滑了,几乎找不到着力点,而且根与根交缠的点也被拉大,想要几步跳上去属于天方夜谭。   叶时归将人放了下来,两人站在这个犹如镂空的大房子下,渺小又易碎,他们甚至还没有树根上的根须大。   素雪剑落在两人面前扩大了身躯,再往上可以试着御剑飞升。   他们在树根织成的大网里面,网洞和凡间的房屋相比还要大上一分,素雪剑托着两人极其有灵性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大洞,有树根将外界的飓风阻挡,素雪剑根本不需要去控制它上升的速度,没一会直接就载着人破开了粉金色的云层。   桂树的枝叶比树根占据的位置还要大上三倍,一眼过去看不到枝叶的边境,透过云层以后,脚下的云层肉眼可见地变成了坚硬的土地,桂树前一汪没有形状的潭水将树影倒映,天上一棵桂,水里也有一棵。   五彩斑斓的鱼在水中畅游,时不时有几只跃出水面去接凋零的金色花朵。   树的枝丫上栖息着五颜六色翅羽的小鸟,透明的小蝴蝶小蜻蜓在四周扑棱着翅膀企图引起大家的注意。   这里是画卷画不出的美丽,也是文字写不出的安宁。   就连路过的风都不敢发出太大动作,它只将湖水吹出丝丝褶皱,将落下的金灿灿花朵送入水中。   叶时归走到湖泊前,他蹲下身伸手要去捧一捧湖水,指尖离最近的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桂花一寸距离时,另一只手将其手腕抓住抬了起来。   “放心,没有危险。”叶时归拍了拍捏住自己手腕的人的手背。   孟鹤轩并不准备让他去接触那汪泉水,他抿了抿唇,刘海挡住眼中情绪,他张口低声说:“你要做什么,你说我来。”   叶时归并不松口:“这事只能我自己来。”   话一出口,孟鹤轩脸色又暗了几分,叶时归想了想挣开他的手后反手回握住孟鹤轩的手掌提议:“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一起。”   孟鹤轩没接话,他只点了点头。   水很凉,比北方高原上的雪还要凉,泉水漫过手腕,有鱼儿好奇地游了过来舔舐两人的指尖。   一下,两下,三下。   冰水冻结人的疼痛,红色的血珠刚溢出皮肤就被张大嘴的鱼儿一口吞入腹中。   三滴,四滴……八滴,九滴。   鱼刚闭上大嘴就被一直没有动作的手捏住鱼鳍,还没做出反抗就被人一把甩到了地上。   朱砂色的血从它嘴里吐出,落了一地金黄的地面像是被火舌舔舐,焦黄之色肉眼可见地扩大。   地上的落花被焚烧,只剩一捧灰烬,泉水还在,游鱼还在,那只漂亮的雀鸟也还在,甚至连蝴蝶小蜻蜓都还在。   除了满地的桂花。   风迎面而来,花的灰烬被吹进水中,水下有阴影聚集。   系统紧张地屏住呼吸,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宿主大大,他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破局3   水中的阴影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和之前在海域见到的月妖不同,这个影子它没有翅膀,他的头身比例十分夸张,几乎达到了一比十的程度。   系统眼尖,见叶时归在水中已经凝聚了一个冰球正要攻击,赶忙出声劝道:“宿主大大,现在出手的话水面会将攻击反弹。”   握着冰球的手曲了曲,冰球雾化成几缕空气,系统松了一口气接着说:“月妖的首领没有什么攻击力,只需等他出来一剑解决就好。”   “你不觉得奇怪吗?”叶时归反问。   “什么?”系统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叶时归说的意思。   “这上面太安静了,安静得连一只月妖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提醒,系统才反应过来:“对哦,这上面怎么一只月妖都没有呢?”   “你问我?”   系统闭紧嘴不敢再多问,叶时归也不指望他能有多靠谱,能安全抵达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   金色的铃铛落入手心,清脆的铃铛声响发出,桂花簌簌下落,流水涌动。   小铃铛在这发挥不了作用,叶时归默默地将铃铛收了起来。   孟鹤轩显然已经反应过来此地的不对劲,冰魄针落入手心,他的指腹完好无损,这只手虽然刚刚和叶时归牵手一起没入水中,但他的手并没有被那鱼咬破。   他几乎背对着贴在了叶时归身上,凌厉的眉毛紧紧蹙起,眉宇间满是冰冷气息。   “师尊,我们似乎中计了。”   花落入水中,鱼张口将其吞吃入腹,水下的阴影越来越大,它离水面似乎也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水而出。   叶时归握住孟鹤轩的一只手,指腹触碰到的凉意刺激着感知,他闭上眼睛,用心聆听四周动静。   蝴蝶和蜻蜓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渺小,花儿脱离枝干,被风卷入水面的声音和鱼儿跃出水面去接那朵花时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风声,有水声,有万物呼吸的声音。   四周是那么的吵闹,又在一瞬间归于静寂。   整个世界都是由金色的丝线组合而成,那些金丝仿佛都有生命力,他们正努力地往一个点聚集,数量庞大的金丝组合成一棵巨大的树,叶时归陡然睁开了眼睛,他单手抬起素雪剑用力划出一道气流。   枝叶抖动之间,黄花簌簌下落。   一场花雨无声无息地降临,黄色的花瓣落了二人满头满身。   有香味笼罩鼻尖,腥甜。   数量惊人的花粉在二人眼前炸开,血色淡开黄色,天空露出本来面目。   树还是那颗桂花树,脚边的水塘已经消失,不论是鱼还是蝴蝶亦或是蜻蜓都已经消失不见,那只漂亮的雀鸟所在的位置被一只丑陋的月妖占据。   他盯着树下的两人,目光灼灼,透着深深寒气。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他居然不进攻,叶时归有些疑惑地问系统:“他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想了想又改口问:“能否检测出现在是真实情景还是多重幻境。”   系统对于真实与虚幻没有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他想了想诚实开口:“不知道。”   叶时归:“……”   不论真假,先发制敌总是没有错。   素雪剑离月妖脑门只有一肘子距离时,树中有数量庞大的月妖从里炸出,每一朵花都是一只月妖,他们在等叶时归地靠近,然后趁其不备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显然他们小看了叶时归,素雪剑在掌心挽出几道漂亮的剑花,如雨打芭蕉一般,月妖骨肉分离,残肢碎肉落了满地。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些围攻的月妖就成了满地碎肉。   为首那只想要逃,但他就像是长在了树枝上一样,根本就不能挪动分毫。   剑悬在头顶,月妖首领口吐人言威胁:“若是我死了,此间世界就会崩塌,我知晓你们和那些鲛人关系匪浅,杀我也是为了救他们,但杀了我,他们也就完蛋了。”   他说这话时眼里藏不住的傲气,那傲慢姿态显然还没认识到自己现下处境。   这片海域其实早在几千年前已经覆灭,存在这把剑中的不过是一缕残魂,一滴海水。   即便知道事情真相,叶时归握剑的手还是没忍住向上抬了几分。   三天时间,不长不短,足够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此间世界崩塌,什么都留不下来,或许他们还想看一看从前的故土。   在他迟疑的时候,小鱼的声音从云层下方传来:“小哥哥,自打你们的出现才将我们从日复一日的昨日重现中解救出来。你们没来以前,我和我的族人每日都要重复经历被这群怪鸟开膛破肚的噩梦。所以,不要犹豫直接动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时归目光一冷,一剑令月妖首领头身分离。   它死后,桂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   叶时归用灵力将他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再将其打入地底。   他们还有七天的时间,等月妖首领化为世间的一捧沙土,此间世界就会走向崩塌,从此以后,北海鲛人再也不能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叶时归拥着孟鹤轩落回海面,小鱼就趴在他们一开始相遇的那块礁石上,他的身边跟着一位可人儿,不出意外就是小鱼的心上人。   “说起来,还一直没和你们说我的名字。”小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族谱起的名叫云和,一直到我死前都没来得及用上。真的很谢谢你们,一下子满足了我人生两大心愿。”   他说完掏出一张帖子递给叶时归:“还有七日,应该是来得及的。”   红色的帖子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喜字,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什么。   海水已经恢复成淡淡的蓝色,远方的天边有金色的光浮现天要亮了。   叶时归牵着孟鹤轩的手,他们坐在飞行器上升到半空中看日出东方。   小鱼成亲那天是个好天气,不知道是因为对于此方世界有了深刻的了解还是因为其他缘由,小鱼成亲前一日,孟鹤轩拖着叶时归在礁石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多如牛毛,时不时有流星划破天际带来耀眼的光芒。   黎明来临前,一直没说话的人将脑袋靠在叶时归的肩上囔囔出声:“天亮了。”   天亮了,小鱼该娶亲了。   不知是因为遗憾太久的缘故还是其他,宴席举办得十分盛大豪华,势必将家族一生之财都耗费干净。   叶时归和孟鹤轩坐在下首位,新人行礼的时候孟鹤轩正在和叶时归咬耳朵。   “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一定比他这个还要盛大。”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叶时归耳尖尖通红一片,他捏着酒杯的手不自然地曲起,明明紧张得屏住了呼吸,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波澜不惊模样,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地反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身家比别人王国积年财力还要丰厚。”   虽然被质疑财力,但是好歹没有拒绝,孟鹤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若非是在人前他定然要将眼前人拥进怀里打趣。   “年前我挖到一座灵石矿,全是极品灵石。”   孟鹤轩说这话时全身上下透露着“我很有钱,我很富”的豪横气势,他将脑袋凑了过去,贴在叶时归耳边接着嚷嚷:“神算子给我算过,今年我能发财。”   叶时归回过头张口十分无情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突然暴富的地主。”   酒杯被放到桌上,叶时归比着手做了一个动作:“就是这种肚子大大,脑袋圆圆,腰上挂着一把算盘,话未出口人先笑的傻地主。”   他特地将“傻”衣咬得特别重。   孟鹤轩得意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表情依稀有几分碎裂。   能对着孟鹤轩这张脸说出这么一段话,叶时归也是够狠。孟鹤轩缓了许久才回过神,他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平坦的小肚,脑中灵光一闪,小声说:“我全身上下师尊哪里没看过?师尊若是觉得我最近胖了晚些回去不如亲自验验货。”   刚入喉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叶时归的视线被孟鹤轩引导着往下,因着是好日子,两人今天穿了一身红,款式和小鱼之前拿来的那一件差不太多,就是没有那么多累赘的挂饰,颜色也会稍显淡些。   衣服很合身,将孟鹤轩的腰线完美勾勒,叶时归瞟了两眼,联想了一下衣服下的手感,默默收回视线抿了一口酒。   孟鹤轩见好就收,他举杯兀自和叶时归碰了碰,接着将视线投到了正中间的新人之中。   他的视线在嫁衣上流连,结合叶时归几次穿嫁衣的经验,他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属于他们自己的嫁衣。   必然是很深的红,然后用金线绣暗纹,不要太花也不要太简单,不能太单调也不能过于复杂,要很刚好突出叶时归又不能抢了他的风头。   转念一想,若是众人注意力都在嫁衣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去看叶时归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   接着又想到若是举行典礼,叶时归必然不可能像新嫁娘一样红纱盖头,他的美丽必然会被别人窥见,思及此,他转过头同叶时归哀怨道:“还是不举行典礼了。”   叶时归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整得一头雾水,看孟鹤轩一副霜打茄子模样就知道这人估计没想什么正经事。他扭头收回视线,不欲在这个时候搭话,结果孟鹤轩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吃味:“我太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但我又不想让那些人把视线落在你身上。师尊,你说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问题   丝竹声萦绕在耳边,数百颗夜明珠和珍珠发出的光芒将整个殿堂点亮,宾客交头接耳的嘀咕声不断传入耳中。   少年有力的手捏住袖子一角用力得可见指腹苍白。   孟鹤轩又想在所有人面前宣布眼前人只属于自己,又不想让人窥探眼前人的美好。这世间哪里有这等美事,既得到了好处又不想付出。   叶时归捏住他落在袖子上的手,重重叹了一口气。   孟鹤轩屏住呼吸,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天神的审判,他盯着叶时归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天神怜爱又无奈的模样。   “你想如何呢?”叶时归将问题给他抛了回去。   睫毛轻轻颤抖,潋滟多种情绪。   “我不知道。”   他知道的,把人带回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触,让叶时归只属于自己,让他眼中只有自己,让他的世界只有自己。   但这种想法太过分,太自私,太过可怕。   孟鹤轩的视线固定在叶时归脸上,执拗地要去找他眼中的自己是如何一番模样。   因为孟鹤轩是主动往叶时归身上靠,身子倾斜之下比坐得端正笔直的叶时归矮了一分。   被温热的手托起脸庞时,他终于在叶时归眼中看清了自己模样。   不是想象中的癫狂,也不是迷茫,是一副装出的弱小可怜惹人怜爱模样。   他似乎习惯了用这种表象去迷惑叶时归,让他心软,让他服输。   “我说过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叶时归说。   指腹压在酒窝位置,想了想又改托为掐脸。   孟鹤轩的脸很嫩,轻轻掐一下都能出现一片红痕。   他们的姿势已经十分的亲近,好在宴会办得足够盛大,吸引了大多数鲛人的目光,目前还没视线投到他们这边。   但若是还这么下去,肯定会吸引到周边人的注意,特别是喜欢美好事物的鲛人,等礼成以后,等四周对他们的吸引力变小,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将视线投到叶时归他们这边。   叶时归松开了掐着孟鹤轩脸颊的手,他略微低下头凑近孟鹤轩的耳边说:“不需要犹豫,不需要彷徨不安,拿出你方才当土地主的气势来。”   这种时候还不忘调侃人两句。   如此气氛,如此距离,系统万万没想到叶时归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脸不理解的模样。   孟鹤轩被他说的话逗笑,他坐了回去安静地等待宴席结束。   小鱼成亲后,趁着还有三天的时间带着媳妇周游海域,自月妖被绞杀后,海域的分界线自动消失,陆地出现在了大家眼前,虽然只是一片和海域差不多大的陆地,但已经让鲛人们感动许久。   他出发前领着娇滴滴的媳妇一同来和叶时归二人告别,他说:“这一辈子都待在这片水域,我和阿阮商量了一下,出去了就不回来了,怕是没有机会同你们告别。”   小鱼掏了掏袖子,从袖子中掏出几个宝贝,正要递出去时又收了回来,憨厚一笑道:“差点忘了,这些东西会随着这方世界的崩塌而消失。”   他说地轻描淡写,眼中甚至没有多余情绪。   “你们若是路过北海遗址,可以去看看,父皇曾经得了一个宝贝,至今还藏在遗址深处,没有我们的认可那宝贝不会主动出现。”   正巧之前答应那个老婆婆帮她送信,叶时归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刚出现的陆地除了花草树木和一些低等动物外别无其他,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叶时归摸了摸储物袋拿了几样东西递了过去。   “新婚礼物。”   给阿阮的是一些可以当项链和手环的漂亮又秀气的防护法宝,给小鱼的是飞行法器和攻击的符箓。   亲眼看到小鱼和阿阮手牵手上了陆地,鱼尾幻化成两条大腿奔向丛林中,叶时归才回过头问孟鹤轩:“你呢,剩下的这几天准备去哪。”   孟鹤轩跳上礁石,双手托腮看着天上的云彩说:“师尊,你说我们进来了这么久,外面过去多久了呢?”   还有叶落雨,这么久了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如果他出事,师尊会很难过吧。   孟鹤轩转过头去看叶时归,阳光晃眼并不能让他看清身边人的表情。   叶时归坐了过去,他撩开孟鹤轩额前碎发,看着他的眼睛说:“应该没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花灯会结束前把你带回去。”   孟鹤轩没应话,叶时归接着说:“当时你要是不跳下来,现在估计已经看到城中夜晚繁华景象了。”   一说起这事,孟鹤轩就有意见,他抓住叶时归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生气地控诉:“要不是我机灵,你就要丢下我跑了,说好陪我看花灯,结果转手将我丢给别人。”   叶时归不接招,转移话题问:“那只瞌睡虫从不曾失口,况且我亲自确认过,你是怎么避开的?”   孟鹤轩冲他勾了勾手指,即使被同样的招数骗过几次,叶时归依旧毫不犹豫地靠了过去。   “我百毒不侵。”   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叶时归还记得这人刚进宗门时被一只毒蜘蛛咬了一口,被咬的地方青紫一片不说,没一会直接就口吐白沫,此等场面直接就吓坏了一干人等。   他似乎特别招毒物,即便后来如何的严防死守,每一年总会碰到几次。   孟鹤轩没有修为的时候,是普通的毒蜘蛛咬他,他修为上去了就碰到一些有一定修为的毒物。后来,他成了年轻一辈的翘楚,被修为更高的毒蝎子蛰了一口,再后来,他成为修真界前一百人,被修真界出了名的毒物给啃了一口。   他经历过这么毒,不仅没有修成百毒不侵的□□,甚至更吸引毒物的喜爱。   现在突然跟开口说百毒不侵,这不是开玩笑么?   想也知道这是出自谁之手,叶时归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问系统道:“他百毒不侵,你怎么也不知道和我讲一下。”   系统有些心虚:“我……忘了。”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没必要。   见叶时归呆呆愣在原地,孟鹤轩支起上半身掐了一把叶时归的脸:“接下来呢,接下来师尊打算去哪里呢?”   “等着吧。”   他们真就在礁石上等了几天,中间孟鹤轩央叶时归给他吹了一首曲子。   清亮的音调随着海水飘出老远,一路飘进了孟鹤轩心底。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海域最后化为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牌,上面雕刻着汪洋大海和一头娇俏的鲛人。   叶时归郑重地将玉牌收起,只等出去以后前往北海将这块石头带回故土。   第五层,和前面几层都不一样。   在第五层有个白胡须拖地的老头在等着他们。   叶时归他们刚踏入第五层的时候,热浪从全身毛孔往里钻,恨不得一下将人蒸成肉干。   第五层是一个地下火山池,白胡子老头仙风道骨地漂浮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岩浆上。   “我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老头子捏了捏花白的胡子,乐呵呵地看着二人。   叶时归上前拱了拱手一副谦逊模样:“不知前辈在此,可是有何指教。”   老爷子哈哈大笑:“指教不敢当,不敢当。我等在此处,只是为了问你们三个问题。”   “前辈请说。”   老爷子踩在咕嘟冒泡的岩浆上,他来回踱了几步,接着指了指昏暗的头顶。   整个第五层没有外来光,岩石墙壁被高温炙烤成一块一块龟裂状。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问题,叶时归顿了一瞬应:“为了救人。”   老爷子点了点头:“好,救人好。第二个问题,你身边的少年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出,孟鹤轩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尽量努力不把视线往叶时归身上瞟,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揉搓。   叶时归回头看向孟鹤轩,眉眼像是有星光在闪烁,说出的话能让孟鹤轩原地失神:“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老爷子点了点头,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如果你想救的人和你身边的少年,你只能选一个呢,你选谁?”   第二个问题出来的时候,叶时归就知道第三个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对于这样的为难,他摊了摊手:“我有能力将他们都带出去,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呢?”   老爷子笑,将目光转向孟鹤轩:“你呢,对于他的回答你可满意。”   这是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开始挑拨离间了。   热浪冲刷着两人,孟鹤轩的背已经被完全汗湿,他直勾勾盯着老爷子,眼里溢出几分冷漠:“这是第四个问题。”   “如果你回答,会有奖励哦。”老爷子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开始诱惑人作答,他说完又补充道,“前提是这个答案啊,得是你心中所想。”   “我……”孟鹤轩拉长了语调,玩味地挑了挑眉,“不想要这个奖励。”   老爷子脸色铁青,十分执着于答案,他加大了筹码,直接抛出奖励内容:“我看二位骨骼惊奇,聪慧过人,想来二位应当知晓如今这个世界想要踏入下一个境界已绝无可能,这位少年若是回答了我这一个问题,我就送你俩一个造化。”   孟鹤轩双手环胸,用看弱智的眼神看老者:“你要是有那本事又如何会被困在这把剑中。”   老爷子:“……”   系统:“噗。”   见他面如菜色,孟鹤轩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告诉你也无妨。”他走上前一把牵住叶时归的手,眉眼间俱是温柔,“只要他说,我都支持。” 第70章 娶亲   老者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还被迫吃了满嘴狗粮。   他很不爽地打开了通往下一层的大门,孟鹤轩拉着人路过老者身边时,还不忘回头问他:“你方才答应送的造化呢?”   原本就黑的脸再次黑了三分,在系统以为老者会出手将孟鹤轩丢出去时,他从怀里掏了掏,扔了一个东西到孟鹤轩手上。   是一枚仙玉,外表和普通仙玉没有太大差别,里头蕴含的仙力是一座仙玉山堆在一起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么一个仙玉,即便没有办法让修为突破,但若是好好利用,稍加引导,能很好地巩固自身,为将来的突破打下良好基础。   第六层是一个空荡荡的世界,通往下一层的路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四周安静得过分,叶时归从储物袋中掏出几枚下品灵石丢了出去,白色的丝线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几枚灵石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叶时归往后退了一步,将孟鹤轩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他看到刚刚脚踩过的地方出现一条红线。   灵石又落了几枚到手心中,叶时归毫不犹豫地将其分为两组,一组落在红线内,一组落在红线外。   白线再次闪烁在二人眼中,落在红线外的灵石再次化为齑粉,红线内的却完好无损。   果然如此。   叶时归摸了摸下颌,心内已经有了计较。   想要过这关,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若是叶时归自己,这点白线对于他而言一点威胁都没有,但孟鹤轩此刻站在他的身后。   防护法宝被一件件取出,叶时归直接就将防御力最强的那套丢到了红线外。   白线再次出现,在盔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痕迹。   安全起见,叶时归又丢出三件等级不一的防护铠甲,除了最次的那件被卸下肩铠,另外两件也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划痕。   得出结果后,叶时归从储物袋拿出新的防护铠甲给孟鹤轩穿上,因为怕白线钻空子,孟鹤轩被包裹得没露出一丝肌肤,从远处看和铠甲人无异。   第一脚落在红线外时,沙子从他们落脚点开始往外汹涌澎湃,落下第二步时,曼珠沙华长满了整片区域,第三步落下,先前在第三层出现过的少女出现在二人面前。   叶时归正愁找不到人,结果她就自己送上门。   少女在曼珠沙华中回身,看清眼前人后脸色大变就要跑。   素雪剑绕到少女身后,剑上的寒芒几乎要冰冻少女的血液,叶时归不紧不慢走了上去,眼里全是冷意:“准备去哪?”   少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上叶时归那双眸子时止不住话里的颤抖:“走……走错路了,准备回家。”   “哦,是吗?”叶时归笑,右手二指向下点了几下,素雪剑得了命令绕到少女正面,对着她就要刺下去。   “大仙,我错了。”少女直接跪滑,“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跪滑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叶时归抬了抬手,素雪剑往后抽回一寸。   “说说吧。”   没有具体问题,连个提示都没有,汗水从少女额上滑落,她紧紧咬住下唇,抬头正要讨价还价,视线对上叶时归时又哆哆嗦嗦将头埋了回去。   “原本我的确是想让你们告诉我答案,但是你们进入小世界没多久后有人强行分了一缕魂魄入剑找到了我,我修为不如他,本命花身又捏在他的手中,所以……”她抬起头瞟了叶时归一眼,后面的话几乎要听不清,“所以我就放他入界了。”   她说完立马表态:“两位大仙既然能到达这里,可见那缕魂魄已经被你们收拾了,这第六层也是我主导,二位大仙若是不介意我这就放你们离开。”   她说完急急忙忙抬起手,手心是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花朵一出现,周围红色花海都暗淡了一瞬。   叶时归问:“你可看清那缕魂魄长什么样?”   若是分身入剑,还能改变样貌,魂魄入剑定然是他原本样貌,若是能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对之后的行动非常有帮助。   少女脸上露出一分迟疑,她皱眉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奇怪,记不清了。”   说完怕叶时归不信,立马表态:“大仙可以搜我魂,确实是没有印象。”   搜魂可以分两种,一种是被搜魂者主动打开记忆,这种造成的伤害比较小,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另一种则是强行搜魂,运气好变傻,运气不好直接殒命。   人的脑子是一个十分脆弱的存在,即便主动让人搜魂也存在一定风险,搜魂者完全可以在对方脑子留下标记,留下命令,一般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不会有人会主动让人搜魂,这等于将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叶时归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对方若是没有主动开口他也会强行去搜魂。   少女的记忆像栅栏里被放开的水汹涌而来,拨开那些没用的记忆,满天红花中有一身披斗篷的男人走到了少女面前。   黑色宽大斗篷盖住全身,身形轮廓完全被模糊。   他说话声音像是刻意伪装过,轻轻的细细的,有些尖锐。他拿着少女真身威胁让其放他入内,并让少女根据他的需求更改考验。   黄色的曼珠沙华卷起的时候,那件罩住男人面庞的宽大斗篷帽子被掀开一角。   仅仅只露出一点下颌,再多就没了。   男人伸手将帽子压下,他的食指上有一点红引起了叶时归的注意。   那抹红是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位置,绿豆大小,颜色极尽鲜艳。   得到想要的信息以后,叶时归收回神识。少女修不低,叶时归也没刻意动手脚,搜魂结束她也只是脸上惨白了一些,并无大碍。   她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拱手朝叶时归拜了拜:“多谢大仙手下留情。”   “嗯。”   少女抬手将手中的曼珠沙华捏碎,红色的花海中,花瓣纷纷往上飞舞,红花遮天蔽日在高空位置碎成齑粉,粉末落下,这片世界变成了丛林。   一开始的大门位置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妖兽,他张着大嘴就等人主动进入他的腹中。   真正的出口位置是在妖兽的右边位置,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镜面。   他们进入了最后一层,离找到叶落雨就差一步之遥。   进入第七层后孟鹤轩开口问叶时归:“你是什么时候猜到她有问题的。”   “你猜。”   “怎么还卖关子?”孟鹤轩不满地哼哼。   倒也不是叶时归卖关子,而是出了第四层以后系统主动提起。   被更改过后的考验,若是孟鹤轩当时没有清醒真一刀解决了叶时归,叶时归真会死。   如此残忍恶毒手段,叶时归并不想让孟鹤轩知晓,他抬手掐了一把孟鹤轩的脸,随便找了个理由防止这人没完没了地追问。   第七层是一片冰天雪地,十里梅花竞相开放。   是他们初遇时的那片梅花林。   系统在叶时归识海中拨着灵气海问叶时归:“宿主大大你穿过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叶时归诧异,他抬了抬眉突然看不清系统这是想做什么。见叶时归不应,系统接着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会是进入者执念最深的美好场景。若是宿主大大对从前的执念太深,会被困在此地也说不定。”   穿来以前的日子吗,那些过往对叶时归来说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虽然要喝很苦很苦的药,虽然体弱多病,虽然很多时候没有足够的自由,但是不可否认那短短的二十多年,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   思绪到此被拉回,叶时归掐了掐手心说:“倒也不至于。”   叶时归看到系统因为这句话狠狠松了一口气。   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不会被原有世界影响而留在此地?   相处越久,系统就越迷惑,他身上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思考片刻叶时归主动问说:“为什么当初会选择我?”   “宿主大大和原主匹配度相当高,是原主主动选择的宿主大大。”   这话确实不假,毕竟原本就是他的身体,匹配度不高才有问题。   他们的对话就此结束,天空不时有雪花飘下,要不了多久就能落个满头满身。   孟鹤轩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株梅花树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看到这株梅树。”   他们结缘于这株梅花,这么多年还未曾回去看看。叶时归怕他想起年少时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从不曾让他回去,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故土重游。   一朵带雪红梅从树上落下,斜斜落在孟鹤轩颊边发上,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摸,被叶时归出手拦下:“别动,挺好看的。”   红梅映雪,树下两人相视一笑,寒风带着冰雪不及心中温暖炙烫。   第七层在系统眼中莫名其妙就过了,他甚至想不明白原因。   七层过,直接就落到了一个像是人间小城池的某家后院的草垛上。   天上放着孔明灯,墙外是各种丝竹乐器发出的喜悦之音。   他们从草垛中爬起来离开院子走到了街上,红色的绸缎将街道两边布置得十分喜庆,一看就是有大喜事正在举行。   两人混在人群中,希望能借着路人的交谈得出点有用的信息,他们找了个好位置,正聚集精神听的时候铜锣声从街尾传来,放眼看去,穿着粉衣戴面纱的少女们拿着花篮正往两旁洒花,在她们的身后是一顶巨大的床轿,由三十六个轿夫抬着缓慢往前走。   人群中有人接头交耳:“这么多年了,咱们女王可算娶亲了。”   “是啊,也不知是怎样的绝色美人,居然能入了咱们女王的眼。”   有人鬼鬼祟祟将手掩在嘴边小声说:“听说是咱们女王亲自从外领回来的,脾气可暴了,女王估计就喜欢这款。”   叶时归皱眉,注意力全然放在床轿上,轿子四周有纱挡着,看不清里面的人,叶时归抬手送出一道风,帘子被吹起一角。   即便有准备,孟鹤轩看到里面被五花大绑的叶落雨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71章 救人   叶落雨的脸涂了脂粉,长发被盘成大头,除了流苏凤冠,左右两边还分别插有两只大金凤钗,眉心贴有花钿,两边脸颊还贴有珍珠。   叶落雨的脸还是好看的,但他的脸部线条十分硬朗,这幅装扮在他身上多少有些违和,加上他满脸厌恶,不论怎么看都和好看不沾边。   他身边的女子倒是绝色,不论是脸蛋还是气质都让人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即便身边人臭脸相向,她依旧能笑脸相迎,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   孟鹤轩拉了拉叶时归的袖子,打趣说:“师尊,看来不用救了,这是要成家的节奏,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瞧,他看起来多高兴啊。”   看起来很高兴的叶落雨双手被精细的绳索反剪在背后,藏在裙子下面的脚脖子上同样有根绳将他的两只脚捆在一起。   毕竟是大喜日子,他的嘴倒是没有被抹布堵着,但他被喂了短效期的哑药,现在是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身边的女子是这把剑的剑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的剑灵默不作声建立了一座王国不说,直接就把主人抢了,准备上演霸王硬上弓的尺码。   叶落雨刚被扯进剑中时,她还想靠美人计让叶落雨主动投怀送抱,结果叶落雨压根不喜欢女人。   发现他不喜欢女人以后,剑灵又拿出其他东西诱惑他,但叶落雨不为所动,中途甚至跑了几次。   他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时,剑灵封印了他的修为,跑第二次的时候,脚被绑住,第三次被抓回来,手也被绑住,第四次被抓,剑灵没了耐心大手一挥准备霸王硬上弓。   剑灵是个很传统的人,霸王硬上弓前还记得要补全礼仪,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若是叶时归他们来得再晚一些,估计就得生米煮成熟饭。   轿子往王宫方向抬去,陪嫁十分丰厚,足足拉了几十车,车队后方还专门配有六个小童往街两边抛洒珍珠和金瓜子。   可以说叶时归他们见识过的那么多场婚礼中属这场最豪横。   “别贫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叶时归点了点孟鹤轩的眉心说。   孟鹤轩凑到叶时归耳边压低了声音分析:“那床轿上设有禁制,解开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当街抢人不太行。皇城外围也设有禁制,不知里面是怎么一个布局。”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当街抢人,但是因为解禁制需要一定时间,加上对这里地形等都不了解,成功几率很低。   第二种就是进宫抢人,看宫中往外传出的丝竹声就能猜到里边定然是备有酒席,有一定的时间缓冲,但是不多。宫中地形如何,守卫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轿子已经到了宫门口,叶时归握住孟鹤轩的手将人带出人群:“解开宫墙上的禁制要多久?”   “一盏茶时间。”   “行,趁着他们还没进去,抓紧时间。”   再耽搁下去,等将人抬进寝宫,再找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找了一处禁制比较少,解起来难度比较简单的墙头。   只花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解开禁制以后,二人从墙头翻了进去,隔着老远还听到吹吹打打的热闹声响,宴席那边传来的丝竹声是固定的,送亲队伍的声乐是随着距离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叶时归飞到了一棵大树上,隔着重重宫殿雀楼,隐约还能看到送亲队伍的花灯。   叶时归抱着孟鹤轩小心地跟了过去,轿子停在阶梯前,剑灵公主抱起叶落雨,她抱着人上了台阶,等候在门外的侍女将大门打开,把新人迎了进去。   夜时归抱着孟鹤轩,神不知鬼不觉地跳到了房子的屋顶上,在系统的帮助下,叶时归准确地掀开了床前边的瓦片。   剑灵的力气很大,没了修为的叶落雨被她禁锢在怀中,连挣扎都使不上力。   喜婆高兴地在丫鬟的簇拥下走到了床前高唱。   “一洒,和谐美满。”   “二洒,幸福和美。”   “三洒,早生贵子。”   红枣桂圆和花生落了满床,叶落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他憋红了脸死死瞪着剑灵。   “不急,等我应付好那些大臣,就来陪你。”剑灵的手覆在叶落雨眼睫上,声音清脆动听。   可怜叶落雨不能说话,连脸上因为憋屈而产生的红晕都被她故意曲解,而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剑灵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绳子上,她垂眸想了想,到底没打算将束缚着叶落雨的绳子解开:“帮你解开你又要跑,你暂且忍耐忍耐,我很快就回来。”   不说后面一句还好,一说叶落雨就忍不住红了眼睛,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被逼到这种地步,可见心内气愤屈辱。   剑灵安抚了几句叶落雨,出门前屏退了众人,只在门口留了两人看着屋内,防止叶落雨找机会跑了。   明面上看守的就两人,暗地中叶时归视线扫过时就看到了不下十人。   等剑灵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叶时归带着人落到了叶落雨面前。   乍然间竟然见到两个熟人,其中一人还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叶落雨眼中难掩激动。   忽而看到自己身上的红嫁衣,眼里的色彩暗淡了几分,他既希望叶时归来救自己,又不愿意此番模样被他瞧见。   时间并不是很充裕,听刚才剑灵的意思她随时都会回来,这时候可没空给叶落雨做心理指导。   叶时归一步上前挥手直接就将捆住叶落雨手脚的绳子解开,孟鹤轩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粒药丸喂到了叶落雨的嘴边。   这时候可没空计较孟鹤轩和自己还属于情敌关系,叶落雨张嘴就将药丸吞下。   大红色的婚服不利于逃亡,叶落雨三下五除二就将外衣扒了个干净,就穿了件单薄中衣。   “宿主大大,要想离开得等到明日午时,在大街的神像位置。”系统划拉着眼前数据说。   这剑没生出剑灵时,只要找到人就可以随时离开。剑灵既生,想要强行离开就会有一段不短的传送期,在这个期间只要剑灵愿意就能剑毁人亡。   叶时归的修为虽不至于折在剑中,他甚至还能将孟鹤轩二人完好无损地带离,但剑灵毁剑的举动,很容易在他们的识海中留下碎片,对未来的修行造成影响。   有更安全的法子,倒也不必如此以身犯险。   况且这次要是没将剑灵逮住,日后要想再抓她可就有些困难了。且她能做妖一次,以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解决了她,隐患一直都在。   叶落雨有事要问剑灵,叶时归同样也有。   关于这把剑的谜团实在太多,这么多年这把剑就放在秋水谷的藏宝阁中,它生出了剑灵,居然没人知晓,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更不可思议的是剑灵居然能够当着众多大能的面将叶落雨拐到这里面。   当务之急还是赶快离开王宫,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叶落雨的修为恢复。   不论是明面上的随从还是暗地里的护卫,叶时归只轻轻挥了一手,那些人就直接睡了过去。   没有了被暴露的风险,他们转身就去开大门。   月亮从云层中走出,清辉洒下照亮视线所及之处。叶时归和孟鹤轩先一步跨出大门,叶落雨也顾及不了体统不体统,穿着中衣就要往外冲,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一道无形的软墙给弹了回去。   他抬起双手在虚空中按了按,果不其然,按到了一片软墙。   孟鹤轩往后退了一步,毫无阻碍地走回了房内。   叶落雨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抬手在看不到的墙面上用力捶了捶,只听到几声清脆的声响,他依旧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素雪剑出现在叶时归手心,孟鹤轩和叶落雨主动分开两边。   剑鸣一出,剑风往屋内扫荡,夜时归早有准备地将手一抬,化解了剑气。   叶落雨又走了回来,他迈开脚再一次碰到了无形的软墙。   这堵墙并不存在,真正的原因应该出在叶落雨身上。经过方才一事,叶落雨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上上下下检查了身上佩戴的饰品和衣物,确认都是自己的东西,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这几天可有吃什么东西?”夜时归问。   叶落雨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他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说话声比乌鸦叫还要难听:“今早,那剑灵强行给我喂了一杯水。”   问题应该就出现在水上。   叶落雨的身子和这间房因为那杯水形成了联系,他现在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房间。   “小叔叔,有没有办法解了那杯水?”叶落雨问,眼中满是希冀的光。   叶时归拿出一枚药丸送了过去:“试试。”   药丸生效后,叶落雨的喉咙舒服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不再那么难听沙哑,但他依旧出不去。   就在他们思考要怎么把叶落雨弄出去时,系统出声了:“宿主大大,剑灵往这边来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叶时归恢复了门外人的意识。   这间宫殿很大,有许多可以藏身的地方,若是没有办法带人离开,直接在这里将人拿下似乎更省事。   思及此,叶时归抬手拍了拍叶落雨肩膀:“委屈你了。”   接着在叶落雨没反应过来前,一把将其捆住运回了床上。   叶落雨:!!!   叶落雨:“小叔叔……”   叶时归中指竖在唇前:“很快就好,委屈你一会。”   他说完拉着孟鹤轩躲到了房梁上,刚藏好,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 第72章 鸳鸯浴   宫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一身红衣的剑灵踩着月光踏进了宫殿,在她身后的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孟鹤轩瞟了一眼,在托盘上甚至看到了一些药品等,看来是真打算来强的。   侍女们将东西放好以后,准备替剑灵更衣,被她挥手屏退。   桌上摆放着几盘花生桂圆莲子,烛火下放了一壶酒。   剑灵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端到了床边:“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叶落雨往后退了退,剑灵笑笑,眉眼温柔,说出的话却是让叶落雨吓白了脸:“夫君若是急着行房也不是不可以。”   她说完作势要将酒杯放回桌上,叶落雨赶紧拉住她的衣袖。   剑灵回过头,眼里露出些许得意,她将酒杯送了过去,还不忘说一句:“早这么乖就没这么多事。”   喝完酒,剑灵给叶落雨松开了手脚上的绳子,接着就要去帮他把刚穿回去的新服脱下。叶落雨往外躲了躲,在剑灵准备将他捆起来前伸手比了比肚子和嘴。   “倒是我忘了,夫君一个化神期修士还会饿肚子。”她直接戳破了叶落雨拖延时间的把戏,眼里印着桌边摇曳的火苗。   叶落雨脸色虽难看,却还是比着肚子,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罢了,横竖也不差这点时间,夫君你要玩我就陪你玩玩。”   剑灵说完拍了拍手,守在外边的大侍女出声应话:“王有何吩咐。”   “王君饿了,让厨房准备些王君家乡美食。”她说话时直勾勾盯着叶落雨的眼睛,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   叶落雨不止一回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房梁,又怕被警惕的剑灵看出端倪,遂一直克制着不抬头往上看。   眼看着叶落雨被逼得往桌子边上躲,叶时归在识海中问系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下去,估计真要上演一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系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再等等,很快就好宿主大大。”   另一边的厨房原本就煨着粥和汤,只需加几样能快速出锅的菜肴就能送到寝宫。   又僵持了一会,粥和小菜陆陆续续送到了殿内。   剑灵见叶落雨一直没有动作,她笑眯眯走了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喂了过去:“夫君一直不动筷,这是在等着我喂吗?”   肉是瘦肉,上面还淋着汤汁,香味刺入鼻腔,叶落雨慌忙移开脑袋抓起桌上的筷子快速夹了一筷子其他菜肴。   剑灵见此直接放下筷子双手托着腮看叶落雨进食,时不时说上一句“不愧是夫君,吃饭都这么迷人。”,呛得叶落雨连连咳嗽,他一咳嗽,剑灵就趁机帮他拍背,导致后面即便脸色憋得通红,也不轻易发出声。   厨房很会拿捏主子心意,如此良辰美景如何能将时间过多花费在吃东西上,虽端了七八道菜,但每道菜分量都很少,既能保证填饱肚子为后面的活动提供体力,又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用膳上。   即便叶落雨有心拖延时间,只要他速度一慢,剑灵就会动筷子喂他,在无形的威胁下,这顿饭并没有拖延多少时间。   眼瞅着剑灵又要扑上来扒衣服,叶落雨视线正好瞟到不远处架子上的铜盆,他赶紧跑到洗漱架子上示意剑灵要洗脸。   洗漱以后,又示意剑灵要洗澡。   剑灵笑着让人去准备沐浴的水,这时候还不忘调戏叶落雨:“原来夫君打的是这个主意,原先竟是我误会你了。”   她也不往前靠,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却落在叶落雨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   这是叶落雨最后的机会,若是沐浴用的水准备好,不用怀疑都能猜到剑灵会来个鸳鸯浴。   都到了这个地步,系统依旧不让叶时归出手,他神神叨叨地嘀咕:“宿主大大,再等等,快了。”   叶时归问:“等什么?”   “等他们的缘分断,这把剑的剑灵同叶谷主有缘,但不深。宿主大大放心,定然不会让叶谷主吃亏了,若真让她们成了,不论对谁都致命。”   叶时归反问:“有缘?”   听他问出口,系统就来了精神,手指飞快地在面前屏幕点击,嘴巴张张合合的速度不比手上动作慢:“是这样的,叶谷主在上一世曾不慎踩了一脚还是一条青蛇的剑灵,然后青蛇咬了叶谷主一口,死了。叶谷主因为青蛇留在体内的毒液和自身修炼的百毒功相冲,修为止步,没几百年也死了。”   叶时归:“……”   叶时归:“你管这叫有缘?”   系统点头:“是的,我所知的信息上就是这么说的。”   叶时归扶额,实在不想要这个系统:“还要多久。”   “一盏茶时间。”系统应。   一盏茶时间,可以直接上演鸳鸯浴,倒也不必救了。   正想到这,侍从们扛着装了热水的浴桶从外走了进来,叶落雨实在想不到法子,只抬眼可怜巴巴地瞧叶时归。   孟鹤轩伸手拽了拽叶时归袖子,无声说:“师尊,再耽搁下去他真要留这里当王君了。”   冰凌在手中凝聚,系统满头大汗地劝说:“宿主大大,这时候出手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为什么是一盏茶时间以后?”   “剑灵上辈子就是那个时间点死的,撑过了那个时间再出手,她的执念不会太深,处理起来会简单许多,这个时候出手,除非让剑灵魂飞魄散,不然叶谷主迟早还会落在她手中。”   一盏茶时间,似乎也不是不能拖延。   叶时归捏了一个小人甩出屋外,小人落地以后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喊:“走水了,走水了,月桂殿走水了。”   月桂殿就是今晚的宴会地点,小人话一出就见月桂殿上空浓烟滚滚。   今晚月桂殿里边可都是朝中重臣,剑灵脸色一变,她犹豫地看了叶落雨一眼,最后还是咬咬下唇对叶落雨说:“夫君先沐浴,我出去处理一下事务,很快就回来。”   人都走到了门外,想想又探回半个身子追加一句:“很快的,夫君记得乖乖沐浴。”   人走了以后,叶时归和孟鹤轩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对上叶落雨明显受伤的眼神,叶时归尴尬一笑开口解释:“我算了一卦,你和那剑灵注定有一劫。”   孟鹤轩露出八卦的目光,语气略有几分幸灾乐祸:“师尊的意思是叶兄他是要留在这里当王君了?”   叶落雨脸色惨白,说话都有几分哆嗦:“小叔叔,既然是劫,那是不是表示有破解之法?”   叶时归点了点头,叶落雨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破解方法是?”   “在这里待一炷香时间。”   听他这么说,叶落雨扭头看向外边,侍从嚷嚷着灭火的声音从外传入,叶落雨舔了舔唇试探道:“外面这动静是小叔叔安排的?”   孟鹤轩抢答:“不然呢?师尊若是不出手,你真要留在这当王君?”   即便已经和叶时归确认了心意,孟鹤轩看到叶落雨依旧不舒服,这人曾今让叶时归给他跳过舞,这人甚至还和叶时归单独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最让人生气的是他对叶时归还抱有别样心思。   不论是哪一点都让孟鹤轩对他没有好脸色。   孟鹤轩甚至已经在心里制定了计划,让叶落雨不能和叶时归单独相处的计划,原本按照孟鹤轩脾气,是该让叶落雨见不到叶时归的,但一想这人好歹叫叶时归一声叔叔,真做那么绝,也让叶时归难办,最后还是让了一步。   叶落雨听了孟鹤轩的话,不仅不生气还松了一口气,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差点将他逼疯,现在看到说风凉话的孟鹤轩他都觉得对方可爱又可亲,况且孟鹤轩的言中之意很难让人不放心。   将外面搅得鸡飞狗跳的纸人躲在假山缝隙中,只要人群有稳定的趋势他就会趁机出声捣乱。   纸人只有巴掌大,身子只有纸片的厚度,不论是贴在人后背捣乱还是挂在人裙摆下利用东西绊人都十分的得心应手。   一场原本不该存在的大火,在剑灵的指挥下即使有纸人暗中捣乱,最后也只拖延了一炷香的时间。   等剑灵回到新房时,月亮已经躲进云层,她推开门就看到那张摆着蜡烛瓜果的桌边一共坐着三人。   听到开门声响,三人不紧不慢将视线投了过来。   “我说夫君这大晚上又是用膳又是沐浴,原是来了救兵。”剑灵慢悠悠走到桌边,脸上不见半身恼怒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外边的动静也是你这救兵搞的鬼,夫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伸出纤纤玉手要去勾叶落雨束发的发带,被叶落雨侧身躲过。   “我不是你夫君。你既是我家宝剑剑灵,自小受我族熏陶,如何能做出此等逼主之事。”   这话叶落雨先前说过,刚说完就被剑灵掐了一把腰,此后这话他不敢再说,现在身边有人撑腰,又忍不住拿话压剑灵。   纯情的叶谷主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剑灵这样的人,即便有人撑腰心里的阴影胜过理智,让他不自觉就往叶时归身边侧了几分,防止剑灵突然出手。   剑灵笑了,她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如此绝色放在修真界也属难得。   她笑得眼角被润湿,双手撑在桌上贴近叶落雨不死心地问:“你当真不愿和我成亲?”   叶落雨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剑灵收了笑,转过身冲叶时归行了一礼:“此番是月儿乱了尊卑,月儿这就放你们出去。”   叶时归:???   孟鹤轩:???   叶落雨:???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变故   回到外界的时候不是在剑宗的大殿,而是在一处悬崖下。   四周都是枯骨和断剑,看着有些年份,风吹来除了泥沙并未闻到尸体的腐臭。   “怎么传送到这里了。”叶落雨嘀咕。   月儿柔声解释:“传送偏差不会超过十米,除非本体处境很危险。”   进来前就觉得血玉有问题,进来以后进一步肯定他有问题加上他先前曾来过剑宗,同南宫黎越单独相处,进剑前叶时归曾和林元之交代过一些事宜,所以可以肯定目前的处境和血玉多少有点关系。   叶时归拿出传音符联系林元之,没有等多久林元之的声音就从符纸中传出,带着巨大的欣喜。   “师弟,你出来了?”   叶时归问:“嗯,我们出来了,你们人在哪?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   “事情有些复杂等碰面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在一处山谷中,你们来的路上记得避开剑宗和血宗弟子。”   他说完,一缕金色的光线从符纸中飞出,林元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跟着金线,一路躲避活物到了一处山谷中,孟鹤轩一眼就看出山谷有禁制痕迹,应该是出自林元之之手,用来躲避追踪。   禁制手法十分巧妙,利用了地形等优势,若非孟鹤轩经过先前的考验,一时半会也看不出这座山谷中的秘密。   金线带着他们往前,一直到一条河流的发源地,金线直接没入水中。   有人影出现在水帘后,叶时归认出是林元之,他扭头示意众人跟上。   水后是一个干净的洞穴,先前一起来的弟子们一个不差全都躲在洞中,看精神还算不错。   林元之见了叶时归,直接上前抓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少年少女们知道师父和师叔们有话说很自觉地退到了水帘边上打坐。   “距离我们入剑过去了多久?”叶时归问。   上官云敲了敲烟斗,重新拿了烟丝塞进烟斗中,他将烟斗叼在嘴里并没有将其点燃。林元之扭头看了他一眼,前者点了点头示意林元之说。   “十五天。”   比预想中的要久了许多,叶时归又问:“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林元之一五一十将叶时归进剑后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有小师弟你的交代,你们入剑后,我和上官师兄轮流在大殿中守着鸢尾剑和看顾这些弟子。一开始都还正常,一直到前日,南宫小儿突然发难。我们当时就防着他,第一时间带着鸢尾剑和弟子准备离开剑宗。”   他说到这里,抢过上官云腰上挂着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先前的安分原来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好让他们在剑宗范围内都布下阵法,不论水路、空路还是马路都没办法离开,我和上官师兄想要强行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这些弟子……”   他说着扫了水帘前的弟子一眼,狠狠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鸢尾剑在他们第一次发难时不慎让南宫小儿抢了,原本是有机会将其抢回,但那把剑突然不受控制,南宫小儿一开口,剑就朝他手中飞去。”   叶时归扭头问剑灵:“月儿,你和南宫黎越可有签署什么条约?”   剑灵摇了摇头:“没有。”   上官云的注意力被剑灵吸引,他将手中烟斗放地上敲了敲,从林元之手中抢回酒壶以后开口问:“这位姑娘是?”   听刚才叶时归的问话,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就听叶时归介绍道:“月儿,这是鸢尾剑剑灵。”   两人一剑灵互相打过招呼以后,叶时归开口又问:“可有传消息给大师兄?”   “传了,消息传不出剑宗范围,不过我们这么久没回去,大师兄势必会派人前来打探消息,还好师弟你没有落在他们手中,不然可就难办了。”   叶时归点头没接上官云的话,这时候孟鹤轩开口问:“外面的禁制除了隐秘行踪的作用,可还有其他?”   林元之接过话题:“还有干扰信息的作用,小轩,你最近在禁制方面的造诣似乎提高了不少。”   这种时候孟鹤轩也不谦虚,直接就道:“机缘巧合,师伯若是不介意可以和我详细说说外边那几种禁制,我看看有没有法子提升一些难度。”   林元之点头应:“好。”   他们二人自行到另一边研究如何加深禁制,叶时归则和上官云一起走到另一边谈论其他。   一时间这块地区就剩下叶落雨和月儿两人,他们处在洞穴最中心位置,周边有几根凸起的石柱,石柱上长有些绿色植物。   叶落雨往其中一根最大的石柱贴了过去,即便现在修为已经恢复,他依旧有些害怕剑灵。   之前他能被拉入剑中,一个是因为对鸢尾剑没有设防,另一个则是剑灵在本体的加固下,瞬间爆发出的修为打了叶落雨一个措手不及。   实际上,剑灵的修为不过化神初期,正面对抗时,剑灵对上叶落雨,在不使用法宝的情况下,她压根毫无还手之力。   即便如此,叶落雨现在看到剑灵就下意识想躲得更远一些。   剑灵的视线落了过来,叶落雨下意识想跑,但那道目光只是轻飘飘扫了过来,再轻飘飘挪开并未在叶落雨身上过多停留。   洞里光线有限,越往后越黑暗。外边是水,洞穴里稍微有些潮湿,肉眼能见到的地方长了不少苔藓和爬藤植物。   剑灵扫了洞穴一圈,突然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她起身动作吓得叶落雨心里一咯噔,直接就跳了起来。   不论是叶时归还是孟鹤轩都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剑灵挥手拍了拍裙子上的褶子往叶落雨所在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面对四人疑惑的目光,叶落雨尴尬地憋红了脸坐了回去。   叶时归咳了一下,拉回上官云探究的目光接着谈论方才没有说完的话题。   另一边的孟鹤轩则是同林元之谈论方才加固禁制的方法可不可行。   几道视线从身上转移,叶落雨松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小心看了一眼剑灵所在方向,见人已经走到了黑暗深处,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洞穴深处,剑灵摸黑往前。   她的耳朵十分灵敏,能听到一般修士听不到的动静。   洞穴深处传来的奇怪音波并不能躲过她的耳朵,按照估量这个洞穴并没有多深,但她往前走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走到尽头,那奇怪的声波倒是越发清晰,引诱她接着往前。   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骨碌碌声响,她的本体是一把剑,并不担心黑暗中会有什么危险,因而也一直没有召唤火焰照明。   她往前又走一步,绣花鞋似乎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咔嚓”脆响。接着脚下的土开始往下坍塌,剑灵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去。   有光在头顶浮现,剑灵抬起头就看到叶落雨脸色不太好看地一手托着火焰,一手拽住自己的手。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   “我不来你不就掉下去了?”叶落雨将剑灵从坍塌的洞口拉上来并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补充说,“你是鸢尾剑剑灵,我身为你的主人救你很正常。”   言外之意就是救你很正常,不要多想。   剑灵眯眼笑了笑,接着往前一跃往坍塌的洞里跳了下去。   叶落雨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一个举动,一下子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到剑灵衣袂翻飞跳进洞中。   等他反应过来走到洞口边缘,抬手准备落个火焰下去看看底下情况,才抬手就见剑灵从洞穴中飘了出来,轻飘飘的话语就落在耳边:“我会飞。”   一句话让叶落雨尬在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剑灵问他:“你过来做什么?”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这里头有声音传来,刚到这边就看到你往下面掉,顺手拉了一把。”   剑灵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叶落雨反问:“那你呢?没事到这边来做什么?”   “巧了,我也是听到声音才过来的。”剑灵说完,径直往外走去,路过叶落雨时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句,“这里头诡异,我看你也没必要久留。”   叶落雨看了一眼诡异的塌方洞口,心里纠结半刻,最后还是跟着剑灵退回了原地。   回到原地时,叶时归四人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见到叶落雨和剑灵一前一后走近,几人脸上都带着些许探究。   剑灵神色如常坐回了原本位置,叶落雨稍显犹豫,最后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的本体被剑宗掌握,长久不回本体对你会不会有影响?”叶时归问剑灵。   “不会,就算本体毁了,对我也没多大影响。”   她说得从容,全然不知这番话对周边五人产生了多大的震撼。   剑灵源于剑,若是本体损毁,对剑灵而言那是不可磨灭的损伤。正常情况下,若是剑断了,剑灵也就此消散在天地间,只有极少部分修为深厚或是得到机遇的剑灵,在本地损毁后还有一线生机。像她这样本体损毁也没多大影响的,属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见众人神色怪异,剑灵回首比了比方才出来的方向:“那里面有点怪异,如果外面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找几人一同进去查看。”   “奇怪,这个地方来的时候我和林师弟一起看过,没发现什么异常。”上官云率先开口,他说完看了叶时归一眼,接着对剑灵道,“月儿姑娘可否详细说说具体情况?也好决定一会让谁结伴前往。”   “我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剑灵说着抬手比向孟鹤轩,“他也听到了。”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叶落雨。 第74章 机遇   齐刷刷几道视线落到身上,叶落雨顿感压力巨大,他吞了下唾沫点了点头:“嗯,我也听到了。”   上官云不知道叶落雨同剑灵的关系,因而只是皱紧了眉说了声:“奇怪,先前我和林师弟检查过洞穴,确认没问题才进来的。”   他说完又摆弄起烟斗,这回不是简单叼在嘴里,而是点了火狠狠吸了一口。   上官云现在模样看着有三四十,实际上他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顶多也就三十不到的模样,他的天赋虽算不上天才,却也是他们那一辈的青年翘楚。   虽不至于邋遢,但他穿着打扮着实有些显老气。加上酒壶烟斗不离身,怎么看都和年轻人搭不上边,几个师兄弟站在一起,他就是比别人看起来要成熟稳住。   烟雾从嘴里吐出以后他又猛吸一口才接着开口说:“我和林师弟进去看看,你们几个小娃娃就留在外面。”   说完将没有燃烬的烟斗往地上敲了敲,剩一半烟丝依旧捡起来塞回烟嘴中。   对于他的决定没人有意见,等他们进到后方,孟鹤轩往叶时归所在位置挪了挪,摊开手将手心的金丝送到叶时归眼前邀功:“师尊,你看,方才师伯奖励我的。”   他的目光灼灼,像一只摇尾巴的大型犬科动物,满脸写着求夸奖。   叶时归捏起金线放在眼前端详:“你师伯出手倒是大方。”   师徒二人温情脉脉,反观另一边的叶落雨和剑灵就有几分尴尬。   经过刚才一事,叶落雨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太多,他现在和剑灵面对面,视线都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   反观剑灵,她乖巧地坐着,看起来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叶时归顺了孟鹤轩两句,侧过身问剑灵:“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剑灵点了点头,表现得十分大方:“问吧。”   “怎么突然放我们出来。”叶时归将视线往叶落雨身上带,意思十分明显。   剑灵笑了笑,露出颊边酒窝:“就是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答案有些意外,又不是让人太意外。叶时归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你既生了灵智,为何一直瞒着?”   这个问题似乎让剑灵觉得有些好笑,她勾住胸前一缕碎发搅了搅,视线就落在了叶落雨身上:“他们将我放在藏宝阁顶端,我自生出意识以后,就没见过什么活物,藏宝阁的日子太无聊,我便躲回剑中修炼。数不清过去了多少日夜,还是无人来陪我,无聊之下就用头发丝造了剑中王城。”   那城中居民,每一个都是剑灵的一截发丝加灵力。   难怪能在剑中藏匿一座城池不被人发现,根本原因在这。   听完剑灵的解答,叶落雨摸了摸鼻梁,略微有些心虚。   鸢尾剑虽是谷中至宝,但它成为至宝的原因不是剑本身,而是因为凤尾蝶选择其当葬身地。被供奉在藏宝阁中是它的宿命,不曾想居然生出剑灵,闹出后续这么一桩事。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叶时归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剑灵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她歪头想了片刻后才应道:“等把本体找回,不出意外还是回藏宝阁待着。”   她似乎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说话时的语气不自觉就染上几分哀怨。   叶时归的视线落在叶落雨身上,后者咳了咳,给出一个承诺:“既然鸢尾剑生出剑灵,自然不会再放回阁楼,谷中对你也不设限制,你喜欢去哪就去哪。”   剑灵眼里皎洁一闪而过,她托起下巴眼巴巴盯着叶落雨露出一丝甜甜的笑:“那我若是想去你房里呢?”   “扑通”一声,叶落雨摔到了地上,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他慌忙起身拉开了距离摆手拒绝:“男女授受不亲,不止我房里你去不得,其他男子房间你都去不得。”   剑灵撇了撇嘴,收起嘴角的笑:“无趣。”   叶落雨被她方才的发言吓得不轻,他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往水帘方向走去,显然不打算参与接下来的讨论。   三个问题都已经得到了答案,叶时归又将注意力放回在边上作乱的孟鹤轩身上,至于剑灵,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孟鹤轩抓着叶时归的头发丝玩,虽然很不想在叶时归面前提到那个人,但现在情况特殊,他纠结了一会后开口问:“你说血玉现在是不是在剑宗?”   到洞穴这么久,之前的话题也只是围绕在剑宗和南宫黎越身上,丝毫没提到血玉。目前这个情况,若说和血玉没有丝毫关系,孟鹤轩不信,他总觉得这人应该就躲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这种直觉让他感到了危险。   “嗯,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叶时归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他。   孟鹤轩垂眸没有说话,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留在外边的几人心思各异,进到洞穴深处的上官云和林元之借着火球的光亮正打量塌陷的洞穴。   洞穴刚塌陷的时候底下都是灰尘,叶落雨和剑灵当时心思都不在洞穴底下,并未能注意到洞穴底下有那么大一个紫色晶石矿。   晶矿中有很纯粹的灵力波动,是可以直接被修士吸收的纯净灵力。   目之所及紫晶矿能晃花人眼,这么大一座晶矿洞,足够他们一行人分配吸收。   上官云和林元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几次,确认没有危险以后用玉蝶给叶时归传了消息。   等所有人聚集到洞口前,林元之先给小辈们安排了能吸收的晶石数量。修为稍低一些的只能吸收十个,吸收太多突破在即,引来天雷那就得不偿失,像行舟和梓枫这样修为高一些的,分得十五块,再多他们也吸收不了。   分配好以后,洞穴里的晶石还有十之八九,上官云直接就点名分配:“落雨,这边归你。鹤轩……”   他的视线在孟鹤轩身上停留了一会,突然转了个话题:“你修为怎么还没恢复。”他说完拿眼看叶时归。   叶时归扯了扯嘴角,有几分心虚,面上倒是不显:“还有几日就恢复了,师兄先安排吧,不碍事。”   有他这句话,上官云直接将东边那块区域划分给孟鹤轩,至于叶时归则安排在了孟鹤轩边上。   “月儿姑娘也下去,上面有我和林师弟守着你们可以放心。”   剑灵没想到这事还有她的份,这种紫晶矿对她的作用其实没有修士明显,吸收不吸收对她而言都没多大区别。   不过她也没多说,直接就落到了上官云指着的区域开始盘腿吸收。   紫色的气将几人包围。   孟鹤轩四周的紫气最重,接着是叶时归,叶落雨,剑灵。另一边的小辈队伍紫气最浓重的就是行舟和梓枫,余下几个弟子也不错。   他们是青城派年轻一脉,是新的血液,断不能葬送在这里。   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有三四个弟子周身的紫气渐渐淡去,又半个时辰工夫,年轻弟子中就剩包括梓枫和行舟在内的五人,一个时辰后就剩叶时归他们四人。   最后剑灵又坚持了两个时辰,叶落雨三个时辰,叶时归和孟鹤轩最久,在所有人都吸收完毕的情况下又吸收了九个时辰。   孟鹤轩吸收晶石以后,修为依旧处于被封闭状态,倒是叶时归,原本就处于突破边缘的他,只要他想可以直接突破,甚至有希望连破两个小阶段。   他们从洞穴中飞回上面换上官云和林元之下去吸收。   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让南宫黎越知道他们的遭遇,估计能把鼻子气歪。   等林元之和上官云吸收好晶石回到上面时,底下的洞穴发生了第二次坍塌。   这回的动静比较大,若非叶时归几人眼疾手快将身后弟子等人护着,就算没有落入洞穴中,也会被坍塌而飞扬的尘土打个措手不及。   这回的动静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恢复平静时一条通道蜿蜒向外。   叶时归摸了摸下颚问系统:“能不能探测出这条地道的尽头?”   “可以,宿主大大稍等。”   几个呼吸的时间,系统端详着手中蓝色屏幕兴冲冲道:“宿主大大,这里是一处古战场遗迹,时间已经不可追溯,在这方世界修士还没开始出现时,这座古战场遗迹已经被掩埋,若非这次你们发现这处洞穴,就算有这次意外坍塌,因为特有的屏蔽神识等法宝的作用,这处古遗迹依旧不会被人发现。我们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捡了大便宜。”   系统顿了顿,努力想从叶时归脸上看到惊喜,结果叶时归一脸平静,见他不说话也不催促,系统无奈只好接着说:“遗迹深入地穴,没有出口。不过若是能拿到那件能屏蔽神识和法宝等探查的宝贝,到时候就可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挖条隧道安全离开剑宗。”   古战场遗迹这种地方机遇必不可少,但伴随的危险也不能忽视。   叶时归沉思片刻问系统:“能不能预测危险程度?”   系统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跳动,过了一会他眉头紧锁有些为难地说:“这里的遗迹应该是上古仙神和其他界面仙神战斗后留下的旧址,目前没有办法探测。”   虽没办法探测,但根据系统所说也知这里面的危险系数。   叶时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同上官云和林元之半真半假说了底下情况,上官云思索片刻,抬手拍了拍叶时归的肩膀:“我留在上面看顾他们,你们下去,若是有危险不要贪图机遇。”   “好的,师兄。”叶时归点头应。   上官云又拍了拍林元之肩膀:“照顾好小师弟。”   林元之点头:“好的,师兄。”   最后他看了看孟鹤轩,张口想说留下,最后也只是叮嘱了一句:“下去以后跟紧你师尊。”   “好的师伯。” 第75章 玄离之火   隧道通过风,叶时归往里丢了几个火球,火球一路往下滚,等叶时归收了灵力火球的光才在隧道中消失。   上官云最后还是不放心,他用纸折了个小人注入了神识在里面决定让他跟着一起下去。   小人落地开始快速成长,很快就长得和上官云相差无几。   除了模样一样外,上官云会的小人也会,修为方面也是能直接调用本体修为。只是当小人调动上官云全部修为时,本体的上官云就不能在同一时间使用灵力。   优点很明显,弊端也同样明显。   一行五人加一剑灵往底下走去。   崩塌形成的隧道仅能通过一人,好在高度足够不用弯腰往前。   林元之原本要打头,但叶时归怕有意外,系统虽不能检测出里面有什么危险,但是对危险的感知度比在场所有人都灵敏,且叶时归本身修为要比林元之高,于是强硬换了先后顺序。他打头,林元之殿后。   通道并不是直直往下,几人一路前行大概一炷香时间,通道开阔了不少,能允许两人并排行走,头顶的高度也上升了许多。   按照脚程和坡度加上时间估计,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比刚下来的洞口低了一百多丈。   又往下走了一炷香时间,通道已经能允许四人并排,头顶高度已经是不把火球抛向上方就看不到头顶的高度。   这个时候,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有关古战场的痕迹。   系统在叶时归识海里拨动着面前的机械盘计算距离:“再往下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到门口了。”   都已经炸开了洞口,往下还要这么久的时间,加上能防止神识和法宝探查的宝贝,若非有一定运气是很难发现这个古战场遗迹。   半个多时辰以后,通道已经宽阔到一间屋子的大小。   等他们走到系统所说的大门,四周已经是一方很广阔的空间,一座铜门就坐落在他们眼前,将前方的路阻断。   这样大的一座铜门,不论是哪个修真世家或者宗门的大门,都没有这个铜门的一半高大。   火球借着灵力飞升,上升到二十丈的高度依旧看不到青铜门的顶。   叶时归勾了勾手指,托着火球的灵力将火球刺穿,借着火球炸开的亮度几人打量了四周一眼。   看着依旧看不到边和顶的大门,不被火球照亮的地方漆黑一片。   叶时归问系统:“这门多高多宽?”   “高约百丈,宽八十丈。”   在这样高大的门下,他们显得尤其矮小。   叶时归又问:“要怎么进去?”   系统答曰:“在门高八十仗左右的地方有个凹槽,宿主大大把仙玉按进凹槽里就可以了。”   门上有许多花纹,但因年代久远,花纹上被盖有一层薄灰,加上铜门太大,人太小,光线昏暗并不能看出门上具体是什么花纹。   叶时归到了系统所说的位置,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仙玉按了下去。   仙玉发出耀眼的光芒,只听厚重的一声混响,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是相对于门整体而言,对于叶时归他们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进入铜门到里面。   门的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废墟。青铜门两端仿佛是连接上古和现今的一个纽扣,进入门内就迎来了远古的飓风。   他们躲在一处断垣残壁下躲避风沙袭击,此间世界不论是风还是建筑都十分巨大,几人在这些残垣前和蝼蚁没什么两样。   等风沙过后,几人从断墙后走出,墙前边位置的沙高了厚厚一层。   系统指挥着叶时归:“宿主大大,前边三百丈方向左转,有个井,井下有宝贝。”   他们的前边横立着许多巨大的石块,石块的形状各异,要抬高头才能看见它们具体模样。   穿过石块林,叶时归并没有看到什么井,反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那洞口宽约十丈,人站在洞口边,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洞底下传来的阵阵声音。   有风从底下往上吹,带着丝丝潮气。   叶时归扫了四周几眼,依旧没有看到像井一样的东西,他的视线最后又落回了这个巨大的洞口上,迟疑地问:“你说的井该不会就是指这个洞吧?”   系统看着面前的屏幕,心里虽有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应:“是的。”   叶时归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珠子,在珠子上覆了一分神识,接着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沉到了洞底下。   珠子一路往下,寒气从四周袭来,叶时归的手脚渐渐有些麻木。   他的唇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白,孟鹤轩一把握住他的手心,寒意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股冷意就连护体灵气都不能将其瓦解,却在孟鹤轩的手覆上来的一瞬间让叶时归感受到了丁点温暖。   明明孟鹤轩的手常年寒凉。   珠子还在缓慢向下,越到底下,寒气越重。   终于在叶时归快要受不住的时候,珠子落到了最底下。   洞底下没有水,寒气是从一块块脑袋大的白色晶棱上释放出的,寒气在洞底积攒了厚厚一层,珠子落到底下,叶时归就忍不住紧了紧后槽牙。   他勉强撑着让珠子在洞底滚了一周,怎么都没发现宝物的踪迹。   叶时归问系统:“能查到宝物具体方位?”   系统低吟:“奇怪,宝物在移动。”   能移动的宝物比较少见,一般而言是开了灵智。   叶时归又问:“这洞穴底下的寒气不太正常,有什么办法能够压制。”   “宿主大大的储物袋中可有玄离之火?玄离之火能化解井中八成寒气。”   玄离之火当世只有三颗,好巧不巧叶时归就有一颗。   能化解八分寒气,拿到宝物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此地未知太多,即便有办法化解寒气,叶时归也不敢冒然下去。   他吩咐系统道:“查一下周围有什么安全的藏身之所。”   想了想又说:“罢了,这种地方还是一起行事比较安全。”   同系统交涉完毕,夜时归抬头冲孟鹤轩笑了笑,继而对众人道:“刚才我用神识查看了一下这底下,在它的底部有一枚能够自由活动的宝物,一会儿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叶时归方才的表现众人看在眼中,他一说完话上官云就开口问:“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叶时归摇了摇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玄离之火。   虽叫做玄离之火,实际上是一枚通体血红的琉璃珠子。   平日捧在手心暖洋洋的,若是注入灵力,那股暖流会扩散到四周,至于扩散范围大小和注入的灵力多少有必然关系。   他们跟随着玄离之火下到了井底,寒气碰到玄离之火散发出的暖流迅速雾化成水落到了井下的白水晶上。   叶时归边让系统追踪宝物位置边观察四周。   系统喃喃:“它的移动速度很快又很奇怪。”   叶时归问:“怎么说?”   “他一会儿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右边,像是有闪现能力。时而大时而小,小的时候只能感受到拳头大小,大的时候整个井底都有他的气息。”   听系统这么说,叶时归皱起了眉头。   玄离之火注入的灵力足够让其热气扩散整个井底,上官云三人一剑灵分四个方向用自己的方法搜寻宝物。   只有孟鹤轩站在叶时归身侧紧紧牵着他的手,见他皱眉便开口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时归摇头:“不是,这个宝物很怪,我在思考它的形体和能力。”   叶时归说完安抚性地拍了拍孟鹤轩的手:“我没事。”   “怎么个怪法?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孟鹤轩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虽然可能没啥用。”   叶时归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捏了捏孟鹤轩的脸:“我家小轩这么聪明,定然能解决我的疑问。”   他将系统方才说的话复述一遍,见孟鹤轩听完不自觉皱眉便抬手去给他抚平。   这一幕正好困在叶落雨眼中,他的手紧了紧,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视线一拐和正对面的剑灵目光对在一起。   玄离之火不仅能发出热气,它还能发光。   光线将井底照得一览无余,同样将剑灵微微带笑的脸庞完美印入叶落雨眼中,他慌忙别开脸装作认真寻找宝物的样子。   另一边的林元之正好也看到了方才一幕,他的视线在叶时归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随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只有上官云没看到这一幕,他一边叼着烟,一边伸手在墙面上敲敲打打,企图找出什么机关暗格,因而完美错开了刚才这一幕。   “是个会闪现的法宝?可大可小……”孟鹤轩碎碎念了几句,忽然抬头看向一旁的白晶石。   井底每个方位都有白晶石,它们挥散出的寒气在四周均匀涌动,若非玄离之火的稀释,能见度几乎为零。   此刻它们悬浮在四周,薄薄一层几乎看不清颜色。   孟鹤轩蹲下身敲了敲白晶石,脑子里突然有个想法:“这些石头几乎囊括了这里所有区域,那个宝物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些石头自由移动以及……”他住口抬头看向叶时归,将最后几字吐出,“以它们为媒介,使其发出一样的信息。”   若真是如此,想要找到宝物,只需要解决这些晶石。   孟鹤轩的手指在石头上弹了弹,清脆的回应“叮”的一声传入他的耳朵。   “是青晶石。”孟鹤轩说。   青晶石是一种可以拿来锻剑的矿石,它的燃点很高,用它生火锻出来的剑和用普通矿石生火锻造出来的剑相比威力要更胜一筹。   一般的青晶石入手虽冰凉,却也不见有什么寒气存在其内部,更不要说像眼前这种能无休止释放寒气的青晶石。   叶时归听到孟鹤轩所说,抬手抓住一根稍小一些的青晶石,一个用力将其从地上拔了起来。   手臂长,拳头粗,入手冰凉,寒气依旧。   他将石头放在手中掂量,肯定了孟鹤轩所说:“是青晶石不错,不过……”   孟鹤轩歪头:“不过什么?”   “这个品质比我原先见过的青晶石品质要好上十倍。”   青晶石在外界并不少见,不少剑修都喜欢用它来锻造本命剑。   这里的青晶石若是也能煅剑,那这一井的青晶石对于几人而言,无疑是一笔意外之财。   加上方才孟鹤轩的猜测,叶时归当即就和另外几人说了想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时间,众人开启了挖矿之路。   半个时辰后,青晶石肉眼可见的少了大半,这时候系统突然出声:“宿主大大,宝物好像真如孟鹤轩所说,能凭借这些矿石来移动和传输扩张。”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海市蜃楼   能依借青晶石藏身的宝物,叶时归对它的兴趣大大提高。   等井底的青晶石被完全挖出放入储物袋,系统指挥着叶时归走到了某处墙壁,他往墙壁上敲了几下,一个水碧色的珠子从石墙后面滚了下来正正落到叶时归另一只手的手心。   珠子在玄离之火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青光,叶时归将它放在眼前看了看,并未看出什么端倪,这似乎就是一枚普通的珠子,入手微凉,夏天带在身上能驱除热气,对于修士而言并无任何特殊用处。   叶时归随手将东西抛给孟鹤轩,带着众人回到了地面。   剑灵落地后手里拿着储物袋略微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她将储物双手捧上送到叶时归面前。   叶时归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这是让我保管?”   剑灵眉梢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喜悦:“这是给我的?”   “你自己获取的东西不归你归谁?”叶时归发现剑灵和在剑中的表现完全是两个极端,不过这和他没有太大关系,因而他并没有去深究。   剑灵听了叶时归的话,高高兴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拳头大的青晶石,像吃糖一样嘎嘣嘎嘣咬了起来。   众人纷纷下意识去摸了一下脸颊牙疼。   他们接着往前走,天空突然落起了小雨,众人走到一起,金色的防护罩将雨水隔绝在外面。过了一盏茶时间,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小湖泊,湖泊中的鱼正在扑腾出水面接雨水。   又往前走了一盏茶时间,第二个小湖泊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连遇到十多个湖泊,叶时归心下觉得奇怪,直接腾空飞起从上往下看去。   飞升到一定高度这才看清湖泊具体样貌。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说:“宿主大大,这湖泊的样子好像一个脚印。”   叶时归默不作声往上又飞了数丈,七八个湖泊极其有规律地映入眼帘,看分布却是脚印无疑。   这么大的脚印,得是多大的巨人才能生有这么大一双脚。   叶时归问系统:“这里面目前还有活人气息?”   系统摇头:“除了检测到一些仙植的气息,没有其余活物的气息。”   叶时归落回地面,像这样一个小湖泊在这个古战场中还不知道存在多少个,他蹲下身摸了一下湖泊边缘。   有鱼从水中冒出一个脑袋碰了碰叶时归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他回过神问系统:“不是没有其他活物的气息?”   系统嘀咕:“奇怪,这鱼确实没有一点活气。”   那鱼一点都不怕生人,他在叶时归的手指边缘打转,鱼尾时不时扬起往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上一拍。   那条鱼只有两个指头宽,活动十分灵敏,但当叶时归伸手去抓它的时候,它并不躲避,任由叶时归的两指将它捏起。   鱼离了水,直接就变成了一枚莹润红玉。   确实没有活物的气息,这尾鱼竟然是一个隐匿气息的法宝,怪不得方才系统一点都没看出端倪。   前有巨人脚印,后又有风沙追至。   几人一合计,纷纷拿出飞行法宝。因为不知晓此方世界上空是否有潜在的危险,他们都选择低空飞行,速度也不敢太快。   一连飞跃了十七八个脚印湖泊,这才到了系统指挥的第二个地点。   是一个保存得还算完整的建筑群。   这些建筑基本都有一座小山高,占地面积十分广袤。   几人在叶时归地安排下进入了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一个建筑中。   天渐渐黑了,叶时归正要同林元之他们讨论接下来的安排,系统突然紧张出声:“宿主大大,前方突然出现数不清的生命体,他们正往我们这边飞速而来。”   叶时归的神识是几人中最为强悍的一个,他听完系统所说,立马将神识往系统所说位置扩散。   遮天蔽日的飞虫正迅速往他们所在的这个建筑群飞来,看他们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来欢迎他们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叶时归问系统:“赶紧找找有什么能躲避这群飞虫的地方。”   他们现在置身的这个建筑虽保存得十分完整,但因为建筑本身过于巨大,加上没有大门的阻挡,飞虫的目标若真是他们,那可真谓是完全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   系统的声音带着焦急,他道:“没有。宿主大大,这里没有任何能躲藏的地方”   叶时归听完,当即就提醒众人道:“有一大群虫正往我们这边飞来,来者不善,小心。”   上官云的神识是几人中第二名,他也感知到了那群黑压压的飞虫。   当即就拿出了几个红色的小旗帜,手一摊,旗帜往八个方向飞去,接着稳稳地扎入地底。   林元之随即就布下几个禁制,至于叶落雨和剑灵的手心纷纷有灵力波动,看来是做好了准备。   至于孟鹤轩则是将之前的魂旗取出,冰魄针合成一条很长的棍子,他虽不能主动上前杀敌,但也非全无还手之力。   飞虫没有让他们等很久,这里的天空本身就很暗,飞虫袭来时剩余的光线被遮挡,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几人默契地屏住呼吸,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等着飞虫飞过。   那群飞虫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些小小的像蟑螂一样的小虫挥动着翅膀像扑食猎物的猎鹰一样俯冲而来,成千上万只飞虫的声音聚在一起,有如夏日惊雷在人耳边炸开。   躲不开的。   上官云插在地上的八面旗帜隐隐有雷光乍现,第一波飞虫下来时,旗帜发出耀眼的光,一条银龙从八面旗帜汇聚的中间点腾空而出。   银龙张开大口发出一声嘶叫,第一波飞虫被龙吟震碎。   黑漆漆的血肉落了一地,发出难闻的刺鼻臭味。   第二波飞虫不疾不徐地尾随其后,再次被龙吟震碎,都没能让林元之的进攻形禁制发挥作用。   叶时归看着满天飞落的血肉,眉心一直没有松开。   在神识查探到这群飞虫时,他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之所以不想和他们硬刚,是因为这些生命是凭空出现在这片区域。如果这群弱小的飞虫能凭空出现,是否表示那些更为强大的存在,也会在某一时刻凭空出现在他们的四周。   随着飞虫被消灭,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系统焦急开口:“宿主大大,又有新的生命体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叶时归打断了他的话语问:“比起前面的飞虫,是不是更难对付了?”   系统歪头:“宿主大大,你好聪明。”   叶时归没有理他,转过身同上官云说:“师兄,拖延他们。”   上官云点了点头,将八面旗帜收了回来,改为防守型阵法。林元之见状就要去更改禁制,被叶时归伸手拦下:“留着备用。”   这回来的是一群人身马脑的怪物,他们拿着斧头,直接就冲到了叶时归他们面前。   有林元之的防护罩在,这群马面人拿着斧头砍了一炷香时间也没能将防护罩打破。   双方一直僵持到了天亮,第一抹阳光冲破天际的时候,这群马面人直接就消失在几人眼前。   “看来,这些怪物到了白日就会消失。”上官云看了叶时归一眼接着问,“得抓紧时间拿到那件能屏蔽神识的宝贝,师弟对那件法宝的所在可以有什么线索?”   叶落雨和剑灵的视线也扫了过来,他们在古战场待的时间越久,外面若是发生什么变故也不好应援。   可惜,系统对那件法宝的所在没有一点头绪和线索。   但若是说没有线索,先前半真半假的话,可就不好瞒过去了。   于是叶时归抬手指了一个系统说的藏有大法宝的方向:“往前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在那片区域附近。”   他们现在直接低空飞行,压根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系统说的那块区域是一片绿洲,绿洲上长了不少灵植物仙草,其中不乏外界难求的几样仙植。这样一个神仙之地,若几人中有药修,定然会控制不住双腿,直接扑到绿洲里面。   都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越是藏有宝贝的地方就越是危险,在没确定安全前几人都不会贸然往前踏入绿洲范畴。   探查绿洲的活原本应该属于上官云,但他目前只是一个纸片人,若是消耗太大,后期的限制就越多,于是他拍了拍林元之的肩膀:“你来吧。”   林元之当即就使出了他的一门绝学,绿洲中的水肉眼可见地扭曲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是海市蜃楼。”他说完又补充一句,“真绿洲加上海市蜃楼,真假各半。若是不能破了海市蜃楼,进入绿洲会被直接传送进海市蜃楼中,若是找不到破解方法就会一辈子被困在里面。”   就在这时系统也开口说:“宿主大大,刚刚你师兄施法的一瞬间,我在海市蜃楼的虚影中感受到了那个能隐匿气息,不被任何神识和法宝探测到的宝物气息。”   这么一来,那海市蜃楼是非进不可。   很少有海市蜃楼是一片湖泊的情景,叶时归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那个东西就藏在海市蜃楼当中。”   话一出口,几人就变了脸色。   且不说本地就十分危险,这诡异的海市蜃楼更是出人意料,现在要进入到这个海市蜃楼当中,几人还是有几分犹豫。   倒不是说怕死,而是上面还有一群后生需要人庇护。   夜市归自然知道两位师兄犹豫是为何,但他也知道,他们是万不可能让自己独自进入海市蜃楼当中。   正当他为难时,上官云果断下了决定:“我进去看看,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光   他只是一个附有主人神识的纸片人,若是没有办法出来,上官云本体受到的伤害还在可控范围。   确实是不失为一个绝妙选择。   在确认了可行性以后,上官云直接就踏入了绿洲里。湖水波动,上官云的身影随着水纹波动而波动。   一个眨眼的工夫,上官云就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有人踏入海市蜃楼,原有的陷阱就失去了作用,系统在叶时归识海里絮絮叨叨:“宿主大大,检测了一圈,这个古战场残存的百分之八十灵植都在这片绿洲当中。”   抬眼看去,炼制化神丹的主要药草就有两株,看品质还是极品。   突然,系统震惊出声,他瞪大了双眼,语气是压不住的激动:“宿主大大,快看,那株红色的大花看到了吗?”   在原本湖水区域边缘,有一株红色像仙鹤一样的大花,叶时归看过不少有关仙植样貌和效用的记载。青城派丹修药修占了三成,自有一片广袤区域用来种植修真界中常见和不常见的灵植物。至于一些更为稀罕的灵植,叶时归自己的院子中就种有不少,平日都由清竹打理看顾。   他见过太多灵植,即便如此他还从未见过像这样的灵植。   系统见叶时归表现得十分没有兴趣,于是清了清嗓子压下激动情绪给他解释这株仙植的效用:“这是鹤羽草,拿着此草,可以扛渡劫以下前四道雷劫。就是在更高等级的位面都属于珍品。”   能到渡劫期的修士,前面四道雷劫都不痛不痒,即便如此,能免除留下精力对付后面几道雷劫,对于成功率自然大大提高了不少。   叶时归经过先前的晶体吸收,随时都能突破。   不过他更关心孟鹤轩目前情况,他吸收的晶体并不比自己少,甚至效果是所有人里的第一,但他的修为被压制了这么久,若是药效解除,雷劫降临是不是会直接打他个措手不及?   叶时归回头看了孟鹤轩一眼,后者勾了勾唇问:“怎么了?”   “你吸收了那么多晶体,不出意外这几天就会迎来雷劫,这几天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   孟鹤轩眼里有光闪过,他捏了捏叶时归的手,贴近到叶时归耳边小声说:“我自然不会离开你身边的。”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能咂摸出一丝不同的味道。   叶时归红着脸掐了孟鹤轩的腰一把:“贫。”   孟鹤轩看着耳后根都开始泛红的叶时归,心里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抬了抬眉,正好同为了躲避剑灵视线而看过来的叶落雨四目相对。   视线相撞,叶落雨先一步挪开了视线,孟鹤轩撇了撇嘴继续低头逗叶时归。   林元之确定这片绿洲没有危险以后开口喊人:“这片绿洲占地不小,里面长有不少灵植,趁着还有时间,都进来找找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在系统的检测下,一共有十多种稀有灵植,数量在五十左右。   除了个别特别稀有的灵植只生有一株,大部分都在三到七株。   但绿洲分布十分广袤,想要将这些灵植全部找出有一定难度,即便有系统的帮忙,一个时辰的时间五人也只找到了五六种灵植,数量也才二十不到。   海市蜃楼的湖泊随着上官云地踏入而消失,叶时归几人往绿洲深处走去,穿过茂密的丛林,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状湖泊出现在几人面前。   湖泊边上长有一种十分美丽的花朵,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喇叭,底部是白色的,头部是黄色的,中间的花蕊越过花瓣露在表面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气味像梅又带了点淡淡的雪松清香。   系统主动介绍:“宿主大大,是可以用来制作爆裂丹的黄月喇叭。”   爆裂丹如它的名字一样,不是用来给人食用,而是一种一次性武器。   一颗爆裂丹炸开时产生的威力能直接炸死一名筑基期修士,如此威力的攻击形丹药,在几千年前却失传在世间。   除了因为炼丹需要的主材料黄月喇叭灭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炼制此丹的配方早已失传。   很少有丹修会去炼制此丹。一般炼丹失败,最坏的情况就是炸丹,炸丹时威力太大连带着炸炉,而炼制爆裂丹,一个不慎就是炉毁人亡的地步。   正经修士谁会去炼制这种丹药。   现存的书籍上关于黄月喇叭的资料记载极为稀少,以至于除了系统,没人认出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花朵炼制成丹后居然能有如此威力。   叶时和对于这个仙植完全没有兴趣,结果系统又道:“其实,除了拿去炼制爆裂丹,它还可以拿来引雷。”   叶时归突然想到了当初看到的徒手抓雷电的一幕,他开口问系统:“对雷劫中的天雷有没有作用?”   系统点头:“有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叶时归直接将那五六株黄月喇叭连根拔起,再用灵力小心地护养着。   孟鹤轩从他身后凑了过来,伸手就拿走了一棵:“这花看着还挺别致的,可有什么特殊效用。”   叶时归隐去制丹部分,将黄月喇叭引雷的作用告知孟鹤轩。   原本就对这珠花很有兴趣的孟鹤轩伸手再次拿过一株:“这两个我要了。”   “你是不是想要拿去做什么坏事?”   叶时归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孟鹤轩却是贼兮兮地露出一个笑,他抓住叶时归的手心挠了挠,卖弄了一下关子:“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两人手心温度相差甚大,被他这么一挠,叶时归的注意力就被拉到了其他地方。   他们身后的林元之十分欣慰地看着两人的小动作。至于叶落雨,他忙着躲避剑灵,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二人身上,即便剑灵对他已经没了多大兴趣,但叶落雨依旧不太放心,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剑灵,生怕她靠近。   穿过小湖泊,在系统的帮助下,他们终于赶在天黑前将所有灵植物收到了储物袋里。   因为有系统的帮助,那些唯一只有一株的珍贵灵植,都先被叶时归找到了,其他棵树多的,谁挖到就归谁。   这些灵植对于剑灵的作用不大,她原本想将手中的几株交给叶落雨,视线扫到他躲避的眼神,捏着储物袋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默默收了起来。   天黑了,绿洲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躲藏的建筑物。   上官云进入海市蜃楼以后一直没有动静,林元之就接替了他的位置,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几个法宝开始布阵。孟鹤轩则是开始布置禁制,有了头天晚上的经验,他们将布阵范围扩大了两倍。   最外一层以防御为主,尽量做到牢固又不伤害到那些侵入者,靠近中心位置则是一些以攻击为主的阵法和禁制。   第一天晚上遇到的都是一些除了蛮力就没其他攻击力的精怪,但也没让他们几人放松警惕。   等黑暗完全袭来的时候,远方的天边有黑云在快速地移动。   是一群长着翅膀的怪人,他们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的,黝黑的肌肤油光发亮,脑袋上面不长一根毛,五官也是奇形怪状各长各的。   他们的手上挥舞着长矛,被林元之的阵法阻挡了前进路线以后,他们抬起手中长矛,长矛尖端有蓝色的火焰迸出,长矛和阵法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像是尖刀刮在头骨上发出的声响,“咯吱,咯吱,咯吱”听得人后槽牙不自觉地发紧。   阵法被破开的时候,林元之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如常,飞速丢出几件法宝填补空缺。   那几件法宝很快又被这群怪人击破,林元之抬手欲要再丢法宝,被叶时归伸手拦下:“师兄,没用的,不必要浪费法宝。”   叶时归说完手心凝聚出几条冰凌,冰凌刺破最前头的几头怪人,飞溅出的绿色血液洒了满地,发出“滋啦”声响。   一条冰凌直接就穿透了数百只排在一起的怪人,叶时归一次性发出了六枚冰凌,几个呼吸的时候就灭了十分之一的怪人。   见他出手,其他几人也不甘落后,纷纷亮出了招数。   “留下一个活口。”夜时归叮嘱,没有再出手。   怪人的血液将地面上的青草灼烧,好好一块青草地,直接就变成了炼狱一般的场景。   他们留了一个活口,被孟鹤轩用捆仙绳绑着。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都没出现什么差错,当天边第一缕阳光打碎云层,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时。   原本消失的海市蜃楼再次出现,它直接出现在了叶时归几人面前,巨大的湖泊表面水纹波动,水下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凶兽,正要往外冲。   那被捆仙绳捆住的怪人血红的瞳孔中有白点在迅速扩散,他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凄厉尖叫。   叶时归很好奇这些怪物是怎么出现的,又为何只在黑夜出现。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地平线探出一个脑袋的金日,抬手将一件遮挡阳光的法宝插入那怪人后方。   是一个披风样式的法宝,落地后直接包住怪人左右后方和头顶,让他不受阳光影响。   但坏人的尖叫依旧没有停止,他的脚踝已经开始风化,红色的瞳孔开始剧烈收缩,他的尖叫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   叶时归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再低头时那怪人已经风化大半。   斗篷将剩下的一面包裹,怪人的尖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就剩下一两声轻轻的低嚎。   是因为光。 第78章 回程   上官云从海市蜃楼出来的时候,绿洲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帐篷,帐篷里不时有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他那心善人美的小师弟语气带笑轻描淡写地说:“还是解刨吧。”   他那稳重正直的林师弟笑里藏刀地提议:“解刨太血腥,还是磨碎了研究。”   向来乖巧可爱的师侄听不出喜怒:“用雷击,用火烧,用水淹,看看他是不是真就只怕光。”   上官云拿着手中能隐匿气息的法宝陷入了沉思。   在叶落雨附议声中,上官云调整好脸上神情一把掀开了帐篷一角。   光线从他身后透入,给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带来几缕光线。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怪人骤然碰到光线再次尖叫起来,他的膝盖在肉眼可见的风化。   骤然看到这么一个丑东西,上官云心里也是一跳。   叶时归在他打开帐篷的瞬间就知晓宝贝已经到手,他挥手收起帐篷,光线大盛,那怪人叫了没两声就直接风化成一捧沙土。   上官云还没能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林元之往前走了两步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抓来的怪物,原本想说你要是失败了,就研究这些怪物,看看有没有办法在本源上击破他们。”   上官云点头:“能藏匿信息的法宝我已经拿到,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剩下的事往后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将宗门好苗子安全送回,剩下的事情都可以延后。   对于上官云的提议众人没有意见,趁着天刚亮不久,几人驾驭着飞行法宝往来时方向飞去。   回去的路上十分顺利,等他们从铜门出来,叶时归按照系统所说将铜门关闭,回到上面坍塌的洞穴路口,叶时归依旧听从系统所说将洞口封闭。   现在他们有了能隐秘行踪的法宝,剑宗这么大一个范围,就算走飞舟,这群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为了安全起见,几人决定走地道,由上官云打头,林元之殿后。   直到出了剑宗范围也没人追上来,他们往前又挖了一天的地道,这才从地底深处向上挖。   走地道毕竟不如飞舟,从地底出来以后,上官云直接就拿出一架以速度和防御为主的飞舟,准备快速将人带回宗门。   林元之则是在第一时间给掌门发了简讯,让宗门做接应。   此事,必然不会善了。   飞舟来的时候欢声笑语,走的时候全部沉默寡言。   行舟带领着师弟师妹们坐在船尾打坐,比来的时候沉稳懂事了不少。   上官云靠着桅杆望着远处的云层抽着旱烟,林元之站在他旁边伸手捞过上官云的酒葫芦对着嘴就喝了一大口。   他的视线落在那群打坐的孩子身上,突然感慨了一句:“也算是因祸得福,这群孩子日后都会有大出息。”   一想到刚发生变故时这群孩子临危不惧的反应,上官云也点了点头:“都是好孩子。”   飞舟速度比之前的那艘快了一倍,大概还有两天时间就能进入青城派范围。上官云将落在弟子们身上的视线收回,看了一眼远处连绵白云,烟从口鼻吐出,他呼出一口浊气:“也不知这群孩子能不能撑到回宗门,我看行舟和梓枫那俩孩子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修为。”   除了行舟和梓枫,还有几个也快要突破,不过因为她们吸收的晶石在上官云的计算内,还能再坚持两天。   “这俩孩子的资质比预想中还要高,平日看着吵吵闹闹,遇事倒是沉着稳重,好好培养日后能成大才。”林元之拍了拍上官云肩膀,“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娃是你关门弟子吧,师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上官云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后看了一眼打坐中的梓枫,少女面露红晕,额上全是汗。   捡到梓枫时,那孩子尚在襁褓中,从小是被一群师姐一口粥一口饭喂大的。受到的疼爱那么多,从小就皮,像是先前怂恿行舟去讨酒这种事就没少做。   本就是最小的关门弟子,又是女孩子就娇养了一些,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天赋在师兄师姐中能排到前三。   上官云放下手中烟斗,在心里制定了新的培养计划。   天边的云层越发地厚,在厚重的云层中已然能看到闪电在游走,紫色的电光噼里啪啦,铆足了劲在等时机到来后狠狠炸下去。   修真界中也不是没有多人一起度雷劫的记载,但是在飞舟行驶过程中一起度雷劫那倒真是史无前例。   他们脚下的这艘飞舟用的钢板和材料都是顶级,几个弟子的雷劫倒是不在话下,但……   雷劫降临势必会引来各方势力的打量,就怕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毕竟若非叶时归叮嘱,谁又能想到堂堂剑宗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利益地驱使下,并不是人人都能保留初心。   另一边的叶时归捏着孟鹤轩的手心一脸关切,就在刚刚系统告诉他孟鹤轩的修为已经在恢复,快则一瞬,慢的话三天,必然能恢复到先前最佳状态。   除了这件事,系统还好心提了一嘴:“宿主大大,孟鹤轩修为恢复以后,有九成九的几率会直接引来雷劫。”   对于修为恢复这件事,孟鹤轩显然比叶时归乐观,心中期盼多过担忧。   修士间修为越高,想要越阶杀人就越困难。孟鹤轩是个天才,修为不高的时候他能筑基打金丹,修为到了洞虚初期,已经能面对中期洞虚修士不落下风。   叶时归刚来时,对他的判断有偏差,他能忍到化神中期再出手已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结果还是出了变故。   孟鹤轩现在在等,等修为恢复,等雷劫,等上洞虚后期。   像血玉这种在洞虚后期滞留了几百年的人,想要杀了他,就是渡劫初期的修士都要头疼一番,但这些并不影响孟鹤轩想要动手的决心。   “别乱来。”叶时归一眼就看出孟鹤轩内心所想,直接就在他手心掐了一把。   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孟鹤轩又如何能错过,他眨了眨眼,将眼尾染上点脂粉色委屈巴巴地将手抬高:“师尊,疼。”   软软的音调不像是从喉间发出,带着小猫挠人的软糯。   上抬的眼尾和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笑,叶时归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了自己。知道他的小把戏,知道他的小心机,依旧十分欢喜。叶时归捏住他的手掌,低头吹了吹问:“还疼不疼。”   温热的气息拂过掌心,孟鹤轩觉得掌心每一条深的浅的纹路都在发烫,热气穿过四肢百骸,一路蜿蜒到心口。   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又被叶时归小心地摊开。   孟鹤轩的脖子也被红晕布满,他想将手收回,又舍不得此刻的温暖。   在他纠结时,叶时归抬起头,棕色的瞳孔中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明明没有开口,但孟鹤轩却是听懂了他的问话。   红晕爬上耳根,要从耳坠处化为滚烫的鲜血落下,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打量,孟鹤轩别开头小声嘀咕:“还要再吹吹。”   原本因为修为带起的负面情绪早不知被抛到了哪里,叶时归垂眸又往他的手心吹了几下,捏在手掌最后那块肉的手指也轻轻摩擦着,将温暖传递。   上了飞舟以后,叶落雨直接躲到了船舱里,剑灵见他健步如飞心下好笑,起了逗趣他的心思一直就在船舱外打坐,使得叶落雨连窗户都不敢开。   因而完美错过了方才的一幕。   飞舟用最快的速度行驶着,劫云一直在他们前方酝酿。好在云层位置够高,发出的动静也不算大,目前还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太阳下山时,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群星闪耀带来了久违的安宁。   梓枫和行舟已经将修为稍稍压制,脸色不似白天那么潮红,余下的几个弟子状态也比白日好了许多,终于得到了一口喘息时间。   叶时归带着孟鹤轩回了船舱,因为还要守夜,孟鹤轩并没有太过闹腾,搂着人早早进入梦乡。   叶时归看似在他怀中闭着眼休息,实际上在识海中询问系统关于药封后是否对接下来渡劫有影响。   系统拍着胸脯保证:“宿主大大放心,正规药,没有任何危害。”   叶时归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问系统:“兑换商城中有什么物品可以帮助抵御雷劫。”   “宿主大大是担心孟鹤轩接下来的雷劫吗?目前商城上架的物品中暂时还没有可以抵御天劫的法宝,而且……”系统放低了声音,小声提醒了一句,“而且从目前的数据看,宿主大大暂时还没有开启商城的权利哦。”   “没有办法?”   系统摇头:“没有?”   叶时归冷笑:“系统,既然你的数据不准确,是不是表示任务也不一定要规规矩矩去完成?”   系统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他哆嗦着出声:“宿主大大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也不在乎再死一回。既然勤勤恳恳完成任务拿不到相对应的奖励,不如摆烂。我记得那个邪恶的快穿者应该还在这个世界吧,你说,如果我摆烂,会有什么后果呢?”   这已经不是恐吓,而是赤/裸裸地威胁。   系统一张小脸被吓得煞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量平淡的口吻出声:“宿主大大是开玩笑的吧,如果你……”   叶时归直接打断了系统好不容易找回的脑子:“你觉得呢?”   系统瘪了瘪嘴认命:“行吧,那宿主大大要兑换什么商品呢?先说好哦,因为数据没有达到要求,每个月只能兑换一件商品。”   猜测得到了证实,叶时归摆摆手说:“不急,先不兑换。”   系统:(╯‵□′)╯︵┻━┻   系统:耍人呢! 第79章 情话   系统被叶时归摆了一道,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多说多错,他闭嘴躲在识海最边缘打定主意除非急事,不然绝不搭理叶时归。   但叶时归刚证实了心中猜测,自然没打算放过系统,他心情甚好地开口同系统唠嗑:“系统,既然我是你第一任主人,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吗?”   系统鼓着嘴,双手环胸假装没有听到叶时归问话。   叶时归看着系统气鼓鼓的模样接着问:“系统,你有见过其他系统吗?你的上头是谁?这些任务都是由谁给你指定的?完成这个任务以后你是不是会去寻找新的宿主还是说上面会给你指定新人选。”   叶时归第一次问这么多问题,其中有几个问题就连系统自己也很迷糊,他挠了挠头,虽然对于这些问题同样感兴趣,但他还是紧闭着唇,并不打算搭理叶时归。   “你说邪恶的快穿者是不是也有一个系统?若是让那个系统发现你的存在,他会不会想着怎么把你吞噬?就像邪修一口一个修士原神那样吞下去。”   一番话说得系统寒毛耸立,按照年龄来说,系统还算是一个孩子,虽然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他已经在黑暗中漂浮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但不久前他刚睁开眼睛时就有一个男人揉着他的脑袋说:“好孩子,这本书就交给你了,去吧,去好好成长。”   再后来他就到了叶时归识海中,原本以为第一次任务会是最基础最简单的任务,哪曾想任务不仅艰难,就连碰到的宿主大大都很可怕和阴晴不定。   系统委屈地瘪了瘪嘴,泪眼汪汪。他这副模样意外地和孟鹤轩小时候委屈时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叶时归心软了一些,出口的话也不自觉温柔了一些:“系统,要是任务失败,你会如何。”   即便语气再温柔,说的话太过恐怖还是让系统下意识一哆嗦,生怕这人说出更吓人的话,系统挑了几个问题回答叶时归:“邪恶的快穿者也有系统,不过系统之间在进行任务时都是相互屏蔽,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宿主大大如果任务失败,我会被传送回主神空间,这本书会直接消失,书中所有人包括宿主大大都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系统对于叶时归抱有莫名的好感和亲切,即便每次在叶时归那里碰壁,最后都会自己收拾好心情给叶时归解答疑惑。   等叶时归问完所有问题,距离进船舱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他睁开眼睛,小心地将被孟鹤轩枕在脑袋下的手抽了出来。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孟鹤轩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以至于落入熟悉的怀抱,没一会儿就睡得死沉,即便叶时归将手抽出也没能将他吵醒。   出了船舱,叶时归走到两位师兄背后拍了拍他们:“我来守夜,你们去休息一会。”   谁都不知道南宫黎越和血玉什么时候会追上来,他们必须用最好的状态迎敌,因而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冲着叶时归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注意安全就一起进了船舱休息。   青城派的援兵大概在明天正午前会和他们碰头,到那时局面扭转也就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不需要再这样畏手畏脚。   叶时归站在船板上,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云层中。飞舟四面有灵力围成的护盾,只允许清风拂面,扬起衣服边角。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叶时归不回头也知来人是谁,在对方从后边一把环住自己的腰,将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时,他侧了侧脑袋,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发顶问:“怎么起来了?”   孟鹤轩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小沙哑,像一只还没断奶的小奶猫一样呢喃:“你不在,睡不安稳。”   他说完将脑袋往叶时归脖颈处埋了埋,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还是抱着比较舒服。”   年轻的弟子们早早被上官云赶回了船舱,只留下入定了的紫枫和行舟。   行舟压制住体内四次乱窜欲要冲击修为界限的灵力,刚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甲板上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之间留有一定距离,行舟的前方放有一个案板,从叶时归那个方向看过来并不能看到案板后坐有两人,但从行舟的方向看却是将对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皎洁的月光落下,一身白衣的叶时归如月下仙,赖在他身上的人今日穿了浅蓝绣金袍,衣服上不知在哪里压了许多褶皱,看起来有些皱巴巴,即便如此丝毫不影响穿着人的身姿。   行舟被眼前一幕震惊得差点没控制住体内灵力,他抬手搓了搓眼睛,瞪大了双瞳往前看去。   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一个靠在肩膀上微微仰头,另一个则侧着脑袋眼里带笑地说些什么。   星河在他们的背后熠熠生辉,有风吹来,将两人的衣袖搅在一起。   行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引得叶时归二人侧身看了过来。   行舟吓得一激灵,他往黑暗中躲了躲,慌忙闭上眼装出入定样子,企图骗过前方两人。   “别吓到小师弟了。”孟鹤轩捏了捏叶时归手心,坏心思地揶揄。   叶时归没好气地拍了拍环在腰上的手:“你也知道,还不松开。”   “反正都要知道,早一些晚一些而已,有什么区别,况且……”孟鹤轩张嘴打了个哈欠,耍赖地在叶时归肩膀上蹭了蹭,“我好困,你让我靠靠。”   叶时归抬手点了点孟鹤轩眉心,语气无奈:“困了就回船舱里睡,赖在我身上算怎么一回事。”   孟鹤轩嘟囔:“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黏人,太黏人了。   原本只是松松垮垮环在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孟鹤轩抬起头,将嘴巴凑到叶时归耳边来回磨蹭了几下耳垂位置:“师尊还是这么害羞。”   落在耳边的呼吸是炙热的,环在腰上的手带着夜里的寒凉,叶时归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并无其他动作。   嘴角勾起的幅度都快咧到耳根,孟鹤轩满足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说:“等处理好事情,师尊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灵雪阁并无事务需要叶时归处理,他的弟子除了孟鹤轩其余都是采取散养方式,若非任务影响,按照灵清子的脾气,这些事宜完全落不到叶时归头上。   等处理好所有事宜,解决完那个邪恶的穿越者,将所有故事线拉回正途,到时候确实可以到处走走,弥补这许多年两人错过的时光和被更改的记忆。   叶时归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好,到时候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那么,你想去哪呢?”   “想回梅林看看。”   是一个让叶时归没有料想到的地方,但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他们初识在梅林中,十里梅林,白雪压梅红。   叶时归接着问:“还有呢?”   “还想北上,去北方看胡杨。师尊呢,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他这么一问,叶时归突然就想到那短短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中听到的几句土味情话,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   在那短短的数年中,因为身子原因,书籍这种费神的东西都不会让他过多阅读,更何况是电子产品,他的大多数时间是在睡觉,少部分时间能看看书,在院子中走走。大多数空闲时间,都是由专门请来阅读书籍的年轻教习坐在床边像哄娃娃睡觉一样声情并茂地阅读那些叶时归想了解的书籍。   关于那几句在手机某个软件中流传甚广的土味情话,还是某个午后躺在院子中准备齐全的躺椅上晒太阳时,后方几个女仆路过嬉笑漏嘴说了几句,这才知晓还有这种又土又油的腻歪话。   孟鹤轩拿手在他的肚子上戳了戳,将叶时归从神游中拉回:“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想知道?”叶时归问,话里藏了几分不怀好意。   “心思单纯”的孟鹤轩眯起眼睛,作乱的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想,你快说。”   叶时归压下笑,诱惑孟鹤轩将耳朵凑过来:“你靠近一些,我同你说。”   孟鹤轩凑了过去,叶时归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话到了嘴边死活说不出。他的呼吸落在孟鹤轩耳朵上,两人皆是面红耳赤谁也不肯先出声。   云层飘了过来将月光埋没,天上的星星发出的微弱光芒并不足以将两人脸上的红晕照亮。   趁着机会,那几个字最脑子中过了几遍,最后像是会烫嘴一样一下子倾泻而出:“想走进你心里。”   几个字出口,叶时归闭上眼睛,心里满是羞耻感。   至于孟鹤轩则是乐呵呵地咧着嘴无声地笑,他更用力地搂住怀里人,似乎要将对方揉进骨血之中。   因为无聊而走向甲板的剑灵正巧将叶时归最后说的那句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抬起的脚迟迟没有放下,几经犹豫最后选择往来时方向走去。   船舱中的叶落雨听到脚步声走远,原本松了一口气准备开窗,手才放到窗杦上,冷不丁听到脚步声走了回来,又默默躲了回去。   躲在甲板阴影中的行舟秉行着不听不看的原则虽没听到叶时归和孟鹤轩交谈,却也因为先前看到的一幕久久不能平静。   他在甲板后面躲了许久,最后没忍住掀开眼皮远远瞅了一眼,正巧就看到孟鹤轩抬头,叶时归低头,他们的动作因为角度差落在行舟眼中,自然而然生出了误会,吓得行舟赶忙闭上了双眼。   这一夜,许多人失眠。   作者有话说:   行舟:我今天没喝酒!!!   行舟:行叭,我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第80章 喝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霞光从云层里卷出。飞舟进入了这个修真界第二大山脉之中,早风带着寒露将云海吹动。   孟鹤轩坐在甲板上,他的脑袋靠在叶时归的肩膀上,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云海在飞舟下方,他们的头顶虽有云雾,却没那么厚重。   经过一晚上的调养,行舟和梓枫暂时都将体内的灵力压下。梓枫率先起身伸了个懒腰,接着转过头看向还在原地打坐的行舟露出一抹笑。   她一笑就没好事,行舟想要起身逃离已经来不及,他的袖子被梓枫一把抓住,扭头就看少女笑眯眯地提议:“等回了宗门,我们比划比划。”   两人的修为差不太多,但梓枫这丫头下手比男孩子都狠,行舟每每碰到她都觉得骨头疼。   行舟冷汗都要将后背打湿,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扮作无奈样说:“回去以后我要闭关,师妹可以找师兄他们切磋切磋。”   他二人在同一个山头,抬头不见低头见,上官云对梓枫又娇宠了一些,宗门师兄师姐们看梓枫可爱,也就多纵容了一些。这么娇宠的后果就可伶了他们这些师弟和差不多同时进门的师兄,梓枫每每要看自己修为是否进步时都不会放过他们,基本是梓枫一人对十个同修为的师弟,然后用拳头把他们打得嗷嗷叫。   一同入门的几人中,也就行舟单独面对梓枫时能占据上风,到底是师妹,他也不好下重手,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梓枫揍上一顿。   下手比对旁人是更狠几分,理由是行舟放水。   闭关这种借口行舟用过几次,少女天真,每回都相信,此刻她却是敛眸想了一会,继而抬头双眼发亮地说:“巧了,我也要闭关一段时间,等出关了我们再一同切磋切磋。”   自知这顿打是逃不过的行舟苦着一张脸点点头,视线上下间扫到了前方的叶时归和孟鹤轩,昨晚记忆涌上心头,眼皮不由得重重一跳。   梓枫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你怎么了?”   她顺着行舟的视线看过去,叶时归和孟鹤轩就沐浴在金光下,他们背后暖色云层柔化了两人眉眼。少女眼中都是星星,她将视线拉扯回来,甜甜地说:“师叔和师兄看起来好登对啊。”   行舟闻言眼皮一抽,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谁比他们对方看起来更登对,回想到上次醉酒和昨夜看到的情景,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张口小声应了一句:“是啊。”   难得行舟第一次这么干脆附和她说的话,梓枫高兴地回道:“难得今天这么有眼光。”   行舟盯着少女漂亮的瞳孔,干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他们口中十分登对的师叔和师兄正坐在甲板上看日出云层,明明孟鹤轩更高一个脑袋,他非要靠在叶时归肩膀上,也不知是要宣誓主权还是要给人什么暗示。   昨日还在前方聚集的雷劫云层已经被飞舟甩到了后方,劫云看起来比昨日还要膨大数倍,里面游走的电光也从细细长长一根变成了数条拇指粗的闪电,看架势,不劈个痛快是不打算收手。   太阳完全跃然云上时,血玉不出意外地在飞舟前三百米位置处坐着飞行器拦路。   比起上次见面,他又丑了几分,一头黄褐色的头发用一根绳子随意扎在脑后,碎发随着风四处飞扬,有一种十分洒脱的丑。   身上穿的衣袍像是新的,全身上下就一身衣服好看一些。   上官云控制着飞舟停在他身前百米距离处停下,目前撕破脸皮的是南宫黎越,血玉自己藏在暗处观望,还未露出他丑陋的嘴脸。   上官云整理了一下衣袖,站在船头同血玉打了个招呼:“这大清早血老兄是要去哪?”   血玉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可怕的笑维持着表面平静:“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看日出,没想到碰到了小时归,十分有缘。”他的视线错开上官云和林元之,直勾勾落在叶时归身上,被孟鹤轩侧身挡住。   上官云脸色难看了一些,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抬手虚虚作揖:“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打扰血兄兴致,先行一步了。”   上官云说完就要驾驶着飞舟从他身侧驶过,就见血玉不算宽大的袖子中飞出一片乌云挡住了两边去路。   “血兄这是何意?”上官云脸色难看了几分,一条漂亮的拇指粗小蛇从他肩头探出,正吐着信子看对面的人。   “相逢即是有缘,如此美景各位若是没空陪在下观赏,不若留下小时归陪我看会云。”   血玉说着抬高了手上的酒壶,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笑。   系统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吐槽:“宿主大大,你可千万别去,我快吐了。”   血玉的目标是叶时归,他不可能不去。   不过不是过去和他看日出喝酒聊天。   “难得血兄有兴趣,不过我师兄们要回山就不赔血兄了,我留下陪你喝两杯。”叶时归说这话的时候直接点了孟鹤轩的穴,将人揽住时对上他愤怒的目光又给他嘴里塞了一枚昏睡丹。   他将人交到上官云手中,叮嘱道:“帮我看好他,别又跑了。”   上官云拽住叶时归袖子,还没开口就被叶时归劝服:“一个时辰。”   他们距离援兵就剩两个时辰不到的距离,只要拖延上一个时辰,后面要想再追可就有一定难度,飞舟上没有谁能拖延血玉一个时辰的工夫,除了叶时归。   他不仅能兵不见血地拖延血玉一个时辰还能想走就走,让对方没有法子将其留下,除了叶时归,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上官云从他手中接过孟鹤轩,叮嘱他道:“小心一些。”   眼见着飞舟穿过乌云,叶时归慢悠悠走到了血玉身旁,他拒绝了血玉递过来的酒壶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一套茶具就在天上泡起茶来。   就这么一会泡茶的功夫,飞舟已经安全离开,没了顾虑叶时归在识海中问系统:“商城中有没有让人说真话的药水?”   系统摊手:“有是有,但是宿主大大如果是想给血玉用的话还是算了,几乎没有效果。”   “兑换一瓶。”   系统劝阻:“一瓶只有一颗,对血玉没有效果,宿主大大确定要兑换吗?”   叶时归问:“等他重伤再用是不是有效果。”   系统点头,继而劝他:“宿主大大,你初期修为,他后期修为,你打不过他的。”   叶时归眉头紧皱,眉宇间都是戾气:“打不过我就引雷劫,劈死他。”   系统:???   系统我听到了什么???   系统最后还是乖乖给叶时归兑换了商品,并且礼貌表示:“一瓶真话药丸,扣除一百好感度,目前好感度负四千四。”   兑换好的药水自动归纳进储物袋中,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血玉突然开口问:“既然小时归不喝酒,不知这茶我有没有喝上一杯。”   叶时归挑了挑眉:“我有几个问题问你,能不能喝茶就看你的回答让我满不满意。”   血玉单手撑住脑袋做出苦恼状:“小时归这么说的话,我可就有点不知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叶时归自动忽略对方的老油条,直接就抛出第一个问题:“血兄和南宫兄做了什么交易?”   第一个问题就很犀利,血玉收了脸上嬉笑的神情反问:“小时归是怎么知道我和南宫做了交易?”   叶时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不接话,淡黄色的茶水在落入冰瓷碗中发出阵阵幽香,血玉的注意力被吸引,赞了一句:“新雪泡的梅花嫩芽,好茶,为了这口茶我可得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南宫兄可不像我们年轻有资本,他修为停滞近千年,若是没法突破,最多百年他就要回归这片天地。血宗功法虽有缺陷,但能为他争取近千年时间,我帮他续命,他帮我制造时机让你我相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满是笑意,似乎觉得这笔买卖赚了不少。   叶时归也猜到了这一层原因,他接着问:“既然如此,不知南宫兄此刻人在何地呢?”   血玉单手抚在下巴上似笑非笑道:“既然南宫兄兑现了诺言,此刻自然在我宗门研读功法。这好端端的小时归一直提他作甚,不若喝茶。”   他伸手要去抓茶杯,被叶时归挡了下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叶时归说话时眼里不自觉带上了一层冷光,“当初找你的那个黑袍人,你们都做了什么交易?”   血玉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叶时归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他抬手搭在额头上做出回忆模样,沉思许久才不疾不徐说道:“太久了,忘了。”   “既然太久了,血兄又如何知晓我问的是谁?”   他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还在茵茵冒着热气的茶水从茶壶中炸出,热茶组成的利刺就朝着血玉脸上攻去。   素雪剑不知何时绕到了血玉身后像一条蛇一样往他的后脑勺刺去,血玉的反应速度更快,那茶针在他眼前一寸距离处碎成粉末,素雪剑也被他点在剑身处弹回叶时归身前。   他二人修为差了两个阶段,叶时归想要赢他,正面对抗没有任何机会,若是血玉只是刚踏入后期,那叶时归还有机会,但血玉在洞虚后期已有几百年之久,就是一般洞虚后期修士碰到血玉都不敢轻易和他正面对抗。   锁魂旗,鬼玺,昆仑番连连丢出,加上素雪剑时不时地攻击,血玉短时间想要拿下叶时归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飓风将云层吹散,火焰化成的巨龙卷着热浪从八个方位攻来。蓝金色的灵力形成一个巨大的泡泡将叶时归裹住,红蓝双色灵力碰撞,就连耀眼的太阳都被两种色彩晕染了周边金圈。   红色火焰长龙亮出锋利的爪子疯狂攻击气泡盾,两人就耗着时间比谁先灵力枯竭而败落。   血玉嘴角噙着一抹笑,眼里的瞳孔被火焰照得熠熠生辉:“小时归,你修为不如我,既然你没想逃,那你接下来也就走不了了。”   法网从他手心脱离,金色的丝线将这方天地收拢,只等法网包裹住这片天地,里面的人除非能杀死法网主人,否则只能困死在这片区域。   “小时归,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血玉说完放出一条更为迅猛的火龙,火舌即将舔舐气泡网时被一道灵力从上往下打散。   血玉愤怒抬头,见到来人时眼里的愤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第81章 渡劫   蓝绿色的灵蝶漫天飞舞,它们洒落的粉末无声瓦解着火龙。   叶时归对孟鹤轩不设防,他可以随意进入叶时归布置的任何阵法和法宝之间,即便是用自身灵力化出的防护罩也不能将其拦在外面。   看着孟鹤轩一步步走进叶时归的防护罩里,血玉脸上的青筋都在颤抖,紧紧咬住的后槽牙将他的腮帮子鼓起来,看起来十分可怕。   “你怎么来了。”叶时归转头问。   孟鹤轩显然在气头上,他抬手加固了叶时归的防护罩,一把将人扯进怀里,虽在气头上动作还算温柔。只不过叶时归因为惊讶,一时被他扯入怀里人有点没回过神,他正正抬起头,视线和孟鹤轩扫下来没有温度的视线对上,冷不丁居然有几分害怕。   “生气了?”叶时归抬手戳了戳孟鹤轩下巴。   准备了一肚子质问的孟鹤轩被他这么一戳直接瞪圆了双目,他抬起下巴,将满腔愤怒化为不满的冷哼声。   被忽视的血玉见两人姿势如此亲密,爆喝声中抬手召出数以万计的亡灵。亡灵铺天盖地与火龙交缠着往防护罩上攻击。   这时候生气显然十分不理智,叶时归扯了扯孟鹤轩衣角还没说话就听头顶传来孟鹤轩冰冷的声音:“他在洞虚后期太多年,我没把握将他斩杀,一会防护罩破了以后你躲远一点,我直接渡劫劈死这个混账东西。”   系统喃喃出声:“怪不得你两能成,这缺德主意倒是都一模一样。”   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赶紧抬手捂嘴躲到了角落中。   叶时归现在可没时间找系统麻烦,他拽住孟鹤轩衣袖不肯放手:“你修为刚恢复就去渡劫,你不要命了?”   “我有分寸。”虽还是不去看叶时归,说的话却是不自觉软了语调,想了想又补充说,“我来的时候劫云已经在聚拢,大概还有一盏茶时间雷劫就会下来,师尊若是不想我出意外一会记得躲远一些。”   这是完全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原本因为再一次将他丢下而有些心虚的叶时归听了这番话,生气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血玉见不得这二人亲亲我我的姿态,原先对付叶时归时他存了逗弄的心思,没有全力输出,现在来了一个孟鹤轩,两人旁若无人亲亲我我的举动彻底惹怒了他,只见比原先还粗上两倍的火龙从四面八方朝防护罩张牙咬了过来。   孟鹤轩一把将人扯进怀里,连连往后飞退出数丈后将怀里人放下,再拿着由冰魄针组成的长剑飞身上前斩杀火焰龙。   火焰巨龙和真龙看着没有任何差别,它的每一片龙鳞都有火焰在上方跳动,孟鹤轩将手中剑横在胸前,数以万计的飞针自上而下穿透每一片巴掌大的龙鳞。   冰与火的碰撞,碎裂的红龙碎片炸成粉末纷纷扬扬往地上落。   血玉提着刀飞身上前,在被孟鹤轩格挡下来后放狠话道:“小子,一会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孟鹤轩嘴角提起一抹玩味的笑,眼里满是冰冷无情,他看向血玉的目光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刀光剑影下,龙飞蝶舞,晶粉簌簌下落。   劫云在两人头顶越聚越大,第一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血玉正双手握刀劈像孟鹤轩。   紫色的闪电顺着刀尖一路向下,直接将血玉的衣衫劈得焦黑。   “劫云。”血玉脸色大变,直到这会他才看到劫云。   根据设定,渡劫者受天道保护,在渡劫的过程中,任何人不得对渡劫者出手,否则会引来天道的惩罚。   血玉方才那刀虽没落在孟鹤轩身上,但他的意图过于明显,直接就将第一道雷劫引到了自己身上。   明白过来中计以后,血玉要退,孟鹤轩哪里肯放人。   血玉在前面飞奔,孟鹤轩顶着雷劫在后面追。   十里劫云,想要逃出攻击范围可没那么容易,加上孟鹤轩紧追不舍,血玉就算再能跑一时也跑不出劫云范围。   但是只要不出手去干扰孟鹤轩渡劫,外围落下的雷电落在血玉身上就如小猫挠人,没有多大伤害。加上第二道天雷很快就要落下,血玉自信孟鹤轩没有办法追上自己。   到时候不论是成功渡劫还是不成功,孟鹤轩都是死,血玉甚至在逃跑过程中想好了怎么处理渡劫后的孟鹤轩。   脑中那些臆想出来的画面让他嘴角不由自主浮现出一抹狠厉又得意的笑,暗红瞳孔还没来得及染上笑意就被惊骇占据,他抬头看向凭空出现在眼前的孟鹤轩张大了嘴往后倒退几步,不敢相信地抬着手质问:“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速度比我快?”   他掉头往前飞去,第二道天雷却是从他面门砸了下来。   挨了这么一下,他束发的发带直接就碎成了粉末,原本枯黄的一头长发直接就碎成齑粉。   光头的模样比有头发时看起来要舒服一些,孟鹤轩单手拿着由冰魄针组成的长弓,另一只手捏着冰魄针搭在弓上,手一拉一松,破空声才响起长针入肉发出的“噗滋”声也随即传来。   被冰魄针扎入的口子处,蓝色冰花在一点点汇聚,誓要将其血管冰冻。   血玉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他抬手将没入胸口一指头长的冰魄针抽出,随即用力一捏,将其捏碎。   为了能加重冰魄针的威力和攻击,当箭的这枚冰魄针是本体,被捏碎以后,除非能将其碎片收集,否则没有办法再复原。   血玉虽恨孟鹤轩,却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和他硬碰硬,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想明白对方的速度怎么会如此之快,而他的雷劫威力又怎么会那般可怕。   这种一击就击碎他护体护盾的雷劫,比他之前渡劫时的第五道雷劫都要可怕,随着他修为的加深,护体护盾应该能承受住当时的第六道雷劫,可这仅仅只是对方的第二道雷劫,却直接将他的护盾打散。   如此天赋,若是让他成长起来相当可怕,必须得在幼年期直接连根拔起。   血玉瞳孔中暗芒一闪而过,都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妄想着将孟鹤轩斩草除根。   第三道天雷来得猝不及防,血玉被劈得眼冒金星,在被天雷劈了三次以后他才想到了什么,抬手给自己喂下了一颗清心丹。   一颗丹药落肚,第四第五道天雷随即落下。   血从他额头留下,将他的视野点红。   在他的前方,孟鹤轩笑眯眯地抛着一枚小小的方印,视线对上时,孟鹤轩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十分真诚地说:“第一次制作这种蛊惑人心的法宝,效果有些差,居然让你提前清醒了真是十分抱歉。”   语气轻松,说话时眼睛弯弯仿佛真的因为法宝效果不够好而殷殷道歉。   血玉的视线从小方印挪到了一旁正飘扬的雷属性旗帜上时,面容一阵扭曲,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他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   愤怒和羞耻让他仅存的理智被燃烧殆尽,他掐诀召唤出火龙直接攻向孟鹤轩。   火龙吐着长舌,孟鹤轩不躲不必任由其冲向自己,在承受了一定伤害以后才伸手将火龙打散。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紫色手指粗闪电在云层中乱窜,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第一道天雷落了下来。   紫色雷电约有拳头粗,还没落下就被孟鹤轩出手打散。   另一边的血玉因为出手攻击渡劫者,很快就被四五道雷追着劈,每一道雷的威力都不比方才孟鹤轩承受的那道低。   血玉被孟鹤轩摆了一道,灵力消耗是一回事,内伤又是另一回事,被这么折腾一通,他的修为竟然有些不稳,隐隐有下跌的趋势。   强忍着雷霆游走皮肉的疼痛,血玉从储物袋中拿出几瓶丹药,看也不看直接就一口吞下。   澎湃的灵力在识海中翻腾,皮肉上的伤口也被瞬间恢复,经过刚刚的雷击,血玉暂时放弃了击杀孟鹤轩的念头,他卯足劲往安全地带飞去。   将人逼到了这个地步,孟鹤轩哪能轻易将他放走,一手拿弓一手拿着黄月喇叭直接就追了上去。   劫云在头顶盘旋,紫色雷电时不时落下几道。   距离第二道雷劫落下还有一点时间,孟鹤轩往嘴里塞了一枚仙玉,将其吸收以后加快了追击步伐。   血玉毕竟内伤在身,速度不比巅峰时期,那硕大的劫云时不时落下几道雷电,冷不丁就劈在他的脚边。   似乎连雷劫都在帮孟鹤轩,那些落下的雷劫不仅离他有一定距离,还帮他放慢了血玉逃跑的速度。   第二道雷劫落下来前,孟鹤轩再一次追上血玉,他伸手要去抓血玉的肩,血玉情急之下往后甩出一个火球,火球擦着孟鹤轩的衣角在远处炸开。   这一次血玉没能成功拉开距离,第二道雷劫直接就落了下来。   孟鹤轩没有出手去打散雷劫,雷劫落在他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落在血玉身上时将他本就破烂的衣服又炸裂了几分,血玉为了能在叶时归让他眼前一亮,特地让人准备了这套衣服。   衣服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什么防护作用,在雷劫下没有被完全劈成齑粉,也是血玉还要几分脸皮,硬生生用灵力将布料凝聚。   孟鹤轩的雷劫比普通人的雷劫要厉害,寻常修士渡劫期雷劫也就最后三道厉害一些,他的雷劫却是打一开始就威力十足,第二道雷劫落下后甚至还追尾了四五道小雷劫。   紫色的电光将云层炸开一个又一个窟窿,血玉撒丫子就跑,孟鹤轩抬眉顶着一大块劫云在后面猛追。   藏在四周原本想看热闹或者想捡便宜的修士见此场景,不由得纷纷往四周退散,生怕这无差别下落的小雷电劈到自己。 第82章 第九雷劫   两人一路上你追我赶,最后还是孟鹤轩技高一筹追上了血玉。   第三道雷劫将血玉劈得口吐鲜血,他猩红着一双眼回头狠狠瞪了孟鹤轩一眼,最后还是选择逃离。   心知不能将人逼得太狠,否则血玉选择自爆对谁都没有好处。孟鹤轩就跟在血玉后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他看似有机会逃生,不至于一怒之下选择自爆,又无法真的逃脱孟鹤轩的掌心,最后只能被消磨殆尽,死在此地。   因着前三道雷劫大半都落在血玉身上,天道有些生气,直接就落下了第四第五道雷劫。   两道雷,一道比一道粗。   孟鹤轩刚捏碎了第四道雷劫, 第五道雷劫就落在了身上。   他穿着护体软甲,周身灵力运转,虽被雷劫击中却依旧能保持风度翩翩的模样。   有这两道雷劫拖延,血玉已经脱离了劫云的范围,只需要再有一个雷劫他就能让孟鹤轩追不上自己,到时候只要好好休养上个把月就能找孟鹤轩算账。   一想到这里,血玉就有了动力,他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大把丹药吞下,借着摄入的灵力飞速往前。   既然已经撕破脸面,叶时归自然不会放过血玉,他一早就看准了方向,早早候在云层中等血玉往这个方向逃窜。   素雪剑擦着衣角过去,血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抬手要去抓叶时归的手,被素雪剑回身一剑斩下。   若非血玉收手及时,这会就该见红。   孟鹤轩在后边渡劫,叶时归在前方和血玉斗得难解难分。被天雷伤到根本的血玉和叶时归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达到了公平,孟鹤轩便开始安心渡劫。   第六道天雷的颜色已经不是纯粹的紫,而是有些带红,落下时带来的威压比之前几道加起来都要可怕。   孟鹤轩往嘴里丢了一枚仙玉,抬手拉起弓弦连续射出□□箭,第六道雷劫被削弱大半,刚落到孟鹤轩头顶就被他打散。   第七雷劫已经是纯粹的红色,落下的时候带动十里劫云,将十里云层化为了雷域。先前躲在云层中心怀不轨的那批修士见过不少人的雷劫,但像这样引动整个劫云的雷劫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抱着侥幸心理退到劫云最外层,没有完全出劫云的他们被快速落下的雷电劈得七荤八素,纷纷在心底暗悔不已。   第八道雷劫酝酿之际,这群人赶紧飞出劫云范围内。   这第八道雷劫不仅引动劫云中的雷电,更是有万千火球落下。   那些修士怎么也想不到出了劫云范围,在劫云外的方圆十里还能有火球落下,叫苦连天的他们一边痛骂被血玉连累,一边拿出法宝抵御落下的火球。   这第八道雷劫落下的速度十分迅速,孟鹤轩只来得及射出三箭,雷劫就到了头顶上空。他张开手去接住雷劫,雷电游走全身引动识海中的灵力海。   孟鹤轩看到自己识海中的金色灵力渗进了红色的雷电,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期雷电搅动风云要将海水翻天而起。   澎湃的灵力冲击着四肢百骸,腹部仿佛积有许多气体,它四处逃窜想破开肚皮冲出。   孟鹤轩费力地调动灵力游走全身,每一次大圆满全身骨头都像是被人用带有雷电的锤子敲碎了重组痛,痛的同时还有麻。   一直游走了四十九个大圆满,识海里的红色雷电才被消化殆尽,全身也不再是一调动灵力就疼得犹如剥皮抽骨。   金色的灵力识海中隐约有红色浮现,孟鹤轩正要去查看,就在这时,天上的劫云翻滚,隐约能见一道粗重的黑色雷劫在云层中翻滚。   修真界目前知道的雷劫一共只有八道,还是天赋极佳的修士才能有的待遇,这第九道雷劫只存在古籍记载当中,且没有有力证据证明这第九道雷劫的存在。   这是一道未知的雷劫,是一个变故。   孟鹤轩的脸色第一次凝重起来,远处叶时归的注意力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雷劫吸引,手下结印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他下意识想要往孟鹤轩那边飞奔而去,理智将他的动作扯回,他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出手时一招狠过一招。   孟鹤轩在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这道天雷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孕育,他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可以准备如何去迎接这道天雷的到来。   黑云压顶,雷声轰鸣,就连高风都强烈了不少。   周遭躲过火球攻击的修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云层中那道堪比传说中飞龙身躯还要庞大的雷电,吓得他们两股颤颤,飞行法宝都控制得歪歪扭扭。   简直丢尽了修士的脸面。   趁着还有时间,孟鹤轩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套全新软甲套在身上,穿戴好软甲以后,他又拿出一个全新的盔甲套在了软甲外面。   有人回头瞟了一眼,震惊得下巴都快要落到地上。   那套软甲和盔甲,是在百年前一个大能的秘境中爆发出来的。   当时有许多修士争夺这两套盔甲,只是最终这两套盔甲都落到了叶时归手上。   不曾想,他居然轻易将这两个宝贝送给了孟鹤轩。   穿上盔甲以后,孟鹤轩又拿出了几枚丹药放入嘴里,如小溪流一般的灵力滋养着全身经脉,将消耗了一轮的灵力补充。   第九道雷劫落下来的时候,四周十分的安静,既没有十里雷电,也没有簌簌下落的火球,只一道巨大的粗黑雷电目标明确地往下劈来。   那道雷电黝黑粗壮,明明没有光,四周的光线却受它引导,天地色变,风卷云散。   明明没有声音,方圆百里藏在云层中的修士却觉耳朵嗡鸣声不断,修为稍显逊色的修士抵不住威压直接就七窍流血。   一路往前和宗门会合的林元之同上官云一起结契这才没让一船弟子受到影响。   在最中心位置的孟鹤轩受到的影响最大,雷劫刚落下一半的时候,喉咙里一阵腥甜。等雷劫到达头顶的时候,两边耳朵有浓稠的鲜血往外溢出。   黑色的雷完全落下,护体盔甲寸寸裂开,被裹在里面一层的软甲表面出现了千丝万缕的裂痕。   黑色的电光在孟鹤轩全身游走,露在外面的肌肤青筋暴起,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天地是无边无际的黑,胸口处的神火明明灭灭。   “咚”的一声,孟鹤轩半跪在云层上。   只一眨眼工夫,他从云层上落了下去。   黑暗中有一丝金光乍现,孟鹤轩费力地抬起手要去抓那道金光,但不论如何努力,两只手犹有千斤重,连曲起指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就这样结束了吗?”   孟鹤轩心想着,一股无力感从心口直奔脑子,其中又夹杂着强烈的不甘心。   黑暗中似有人在低呼,孟鹤轩像是溺水的人,耳朵被水披上一层膜。那声音又急又心疼,带着熟悉的音调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想要把声音的主人揉入怀里,揉入怀里远远不够,还想要让他同自己骨血相融永不分离。   心中的不甘被无限放大,喉咙干涩难耐,孟鹤轩抿着唇发出一声呜咽。   紧闭的眼皮跳了跳,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在洁白的茧子里费力挣扎想要破壳而出。   过了许久,睫毛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黑暗中有白光洒入几许。   隔着天光,孟鹤轩感受到自己在快速地往下飞坠,白云在眼中越来越小,风将衣袖高高吹起再重重落下,反反复复。   “好累。”   脑子在说:“好累。”   身体在说:“好累。”   胸膛那颗在费力跳动的心脏也在说:“好累。”   太累了,真的好累。   闭上眼睛,将几许落入眼底的白光遮挡,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累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黑暗再次席卷整个大脑和身体,孟鹤轩能感受到风吹过身体时发出的无声咆哮。他在黑暗中沉沦,要与光明切断联系,从此修真界不再有他一席之地。可黑暗中,有人打着一盏将灭不灭的灯笼走了过来。   来人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绿,原本束起的发散落在身前,莹莹灯火中他伸出干净白皙的手,嘴角扬起一丝幅度:“我来接你回家了。”   孟鹤轩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什么声音。   叶时归笑,用轻快的声音说:“我家小孩这是委屈了,过来,哥哥抱。”   他招了招手,眉宇间的温柔让孟鹤轩眼眶湿热。   有光落在心上,僵硬的手指终于能轻轻曲起做出回握的动作。   孟鹤轩用力挣了挣,终于从幻境中清醒。   第九道雷劫威力只过了一半,就这一半威力险些让孟鹤轩在幻境中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他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在最后的关头强行将他拉了回来。   黑色的雷劫还在往下坠落,孟鹤轩拿出几枚丹药丢入口中囫囵吞下,接着他挥手将冰魄针从弓箭状态变为一把长枪,提着枪直冲九霄,用一股惊人的气势去迎接剩下一半威力的雷劫。   长枪发出的蓝色光芒同雷劫的黑色光芒碰撞在一起,天在顷刻间被分为蓝黑二色。   无形的气流震荡四方,烈焰在碰撞中四处洒落。   就见孟鹤轩手中的长枪寸寸碎裂,再看黑色如龙雷劫,也在快速地消散。   长枪的最后一寸消失在手心,雷劫还剩手臂长。只一个眨眼的工夫,黑色雷劫窜入孟鹤轩眉心。   原本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识海再次翻起惊涛骇浪,红色的电光和黑色的电光在金色的识海中卷起双色龙卷风,狂暴的灵力在四肢百骸乱闯,试图突破捆住它们的容器。   孟鹤轩没压制住这股喧嚣的戾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红色鲜血。   他的雷劫,到了此刻,依旧没有结束。 第83章 算盘   黑色和红色两道雷劫看似相容又各不相让,它们在孟鹤轩的识海中争夺主权,释放出的能量将识海中的灵力翻卷。   孟鹤轩感觉半边身子像是被火烧,另外半边身子又像是被人丢到了万年冰川下面。一边是滚烫的热,另一边又是冰冷的寒。   细密的汗水出现在额头,孟鹤轩费力地控制着身躯不让自己从高空中坠落。   另一边的叶时归担心孟鹤轩,他不惜折损修为换取顷刻间的爆发力,终于在系统胆战心惊想要劝说前将血玉斩在了剑下。   接应的船只出现在视野中,叶时归将血玉尸体抛到船尾后脸色难看地飞到了孟鹤轩身旁。   见他来了,孟鹤轩松了一口气扑进叶时归怀里。   “师尊。”他叫了一声,嘴唇不见丁点血色。   叶时归抬手按住孟鹤轩苍白的嘴唇:“别说话,有我在你安心梳理体内的两股力量。”   孟鹤轩点了点头,在熟悉的冷香中闭上眼睛,开始全心全意去梳理在识海中作乱的两道天雷。   这还是第一次有天雷主动进入修士体内,要如何去调理还真没有范例可供参考。   叶时归搂住怀中人,手心传来的温度一会冰一会烫,连带着他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头顶上的劫云已经在慢慢消散,因为孟鹤轩没有将体内的雷劫转化吸收,因此不算渡过雷劫,暂时还没灵气化雨。   接应的飞舟已经到了两人前方,叶时归将孟鹤轩抱起落到了飞舟上。见他脸色难看,又见他怀里脸色惨白的孟鹤轩,为首几人纷纷露出惭愧之色。   灵清子身为掌门,又是几人大师兄,他几步上前拍了拍叶时归肩膀轻声安慰:“鹤轩自小气运加身,此次定然能渡过此劫。”   他话说一半,手正好碰到叶时归肩上,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张口欲问被叶时归用眼神阻止。   前来接应的飞舟有十来艘,放眼过去门内长老和首席弟子全都在,可以说整个宗门有战斗力的弟子都被叫来支援。叶时归扯了扯嘴角,露出丁点笑意打趣几个师兄:“你们这样兴师动众,若是有人从背后偷袭,家不就没了?”   灵清子脸色浮现出一种叫做慈爱的神情,他摸了摸叶时归的脑袋说:“护山神兽在,不怕。你们没事就好,先去后面休息吧,等到家了我喊你。”   这么一张年轻脸蛋做出慈爱的神情怎么看都很别扭,叶时归嘴角抽了抽没再接话。   进了船舱后刚将人放到床上,林元之就走了进来。   “师兄。”   金色的丹药被送到眼前,叶时归扯了扯嘴角失笑道:“还是瞒不过你。”   他接过丹药就着林元之送来的水吞下:“我没事,你帮我看看他。”   林元之给孟鹤轩搭了一下脉,叶时归就站在一旁一脸紧张地盯着,过了许久,林元之终于收手站起身。   叶时归一脸紧张地问:“如何?”   “鹤轩的脉搏倒还正常,就是体内灵力紊乱,这个只能靠他自己梳理旁人没有办法出手帮助。”林元之说完看了叶时归一眼,在心底斟酌了一下用词后开口安慰他,“给他点时间,没问题的。”   叶时归敛眸点了点头:“麻烦师兄了。”   知道他心情不好,林元之也不多劝,只将手里的一瓶丹药塞进他手心叮嘱道:“你折损了不少修为,差点伤了根底,这瓶丹药记得每日服用一枚。”   “好。”   林元之出了船舱以后,叶时归掏出一方丝帕给孟鹤轩擦了擦脸。   纯白色的丝巾轻轻拭过脸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红色。前几道天雷没能在孟鹤轩身上留下痕迹,最后两道天雷却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细小的伤痕。   孟鹤轩在叶时归眼前特别注重那张脸,出于好奇叶时归问过一次原因,对方只说:“我瞧师尊喜欢这张脸,只盼着你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多疼疼我。”   他说这话时,眼里亮晶晶的,藏在袖子下的手却紧张地用力掐着掌心。   叶时归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脸颊露出些许红晕:“最近越发不像样了,说话也没个遮拦。”   挨了一个脑瓜崩,孟鹤轩也不知收敛,胸口的紧张感还被奇异地抚平,他扑进叶时归到怀里不管不顾道:“师尊这是就嫌弃我了吗?”   叶时归不应答,他就伸手在叶时归身上作乱。   不过是前几日发生的事,当时还笑话他太过注重容颜,如今却是满脸伤痕。   抓着帕子的手骨节泛白,叶时归抿了抿唇,轻柔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洁白的帕子被完全染红,叶时归从怀中取出膏药用指腹沾了以后轻柔地涂在孟鹤轩的伤口上。   因为孟鹤轩还要调理身体中的两股力量,夜时归也不敢太去动他,只涂了他脸上和手上的伤口。   处理好脸上和手上的伤口以后,叶时归伸手摸了摸孟鹤轩。   他的身上很冰,不再像是先前一半冷一半热的状态,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更显惨白。   在热水中拧过的帕子擦拭着孟鹤轩身上的汗水和血渍,上半身清理干净以后,叶时归将目光落在了他的下半身上,思索中见孟鹤轩哆嗦了一下,他赶紧剥了对方的里裤,快速清理他身上的血污。   给人套上干净的里衣后,叶时归犹豫了一瞬,最后去了外衣将孟鹤轩搂进了怀里。他的手心贴在孟鹤轩的后背上,温缓的灵力小心注入他的体内,有意地去引导孟鹤轩原有的灵力,再细细地抚慰被雷劫损伤的根骨筋肉。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太好,大量地消耗灵力使得他没到半夜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即便如此,手心灵力也没停止往孟鹤轩体内输送。   两个人的呼吸一个比一个浅,一直到天光破晓,被搂住的孟鹤轩抬手揉了揉眉心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一夜未睡,在和体内的两道雷劫做斗争,混乱的灵力增加了不少难度,好在有叶时归的引导将识海中的灵力引回正途,这才让孟鹤轩能腾出手投入十分精力去吸收那两道残留的雷劫。   感受着后背源源不断注入的温热灵力,孟鹤轩的眼尾有些湿润,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换了个姿势把叶时归抱在怀里。   吸收了雷劫以后,因为渡劫所带来的所有伤痛顷刻被抚平,识海中的灵力浓郁了不少。他抬手放在叶时归后背,开始给叶时归疏导身体状态。   一直到第一缕阳光打在了窗上,叶时归的睫毛颤了颤,这才有了要清醒的迹象。   如此难得的机会,孟鹤轩瞟了一眼叶时归毫无血色的唇瓣,毫无心理负担地贴了上去。   因为缺水,两人的唇虽不至于起皮却也十分的干燥。见叶时归又有要睡过去的迹象,孟鹤轩伸出舌头在对方干燥的唇上快速舔了一口。   阻拦洪水的栅栏被打开,轻易不会再次闭合。   简单的亲亲并不能满足孟鹤轩的需求,他单手托着人的后脑勺开始在对方的唇瓣上轻轻啃了起来,动作倒是并不如何粗鲁,力气却是比往日亲近时重了不少。   在他的努力下,叶时归皱眉发出一声轻哼。   就是这么一个空档时刻,孟鹤轩再一次加深了这个亲吻。   原本托在后背的手往前将人托起,另一边托住后脑勺的手配合着另一只手的动作直接将人放平在柔软的被褥上,接着一个顺势翻身虚虚压在了叶时归身上,   一整套动作下来,叶时归醒了,孟鹤轩的唇舌从头到尾没有离开对方的柔软。   他闭着眼睛,即便看不到叶时归睁开的眼睛,也能很好的凭借呼吸感受到对方此刻状态。见叶时归清醒,就开始追击着对方的柔软,让其无处躲避,让其回应自己。   如此纠缠了好一会,孟鹤轩才松开已经被亲得柔若无骨的叶时归。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飞舟所在的区域已经进行了一次的灵力化雨。   宗门带出的弟子被长老们叫着坐在飞舟上接了一场灵力雨,不由感慨一句运气。   灵清子等人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们看向紧闭的船舱,都很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让外界的喧嚣声吵到里面的两人。   回到青城派以后,有弟子带着一封书信走了过来。   灵清子接过看了一眼后,冷笑着将书信递给了身边人。   师兄弟十余人轮番看完书信,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上官云吐了一口烟,眼里带着暗光,语气冷漠:“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南宫老儿这算盘打得还挺响亮。”   叶时归从后方走了出来,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灵清子将书信递了过去,就见上面写着青城掌门亲启:   万分抱歉由于在下受血玉威胁不得已做出此等荒唐事,作为赔礼,在下愿送出灵石矿脉三座,极品法宝十件,为显诚意,我将迁宗北上,原宗门地区归青城派所有。至于鸢尾剑,为保证它的安全已经让门下长老护送,不日交还。   指尖火焰将信纸燃成灰烬,叶时归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老狐狸算盘打得是挺响亮。”   “师弟莫气,师姐这就带人去给你出气。”   说话的女子长相温柔,就连说话声音都像夜莺一样婉转动听。   叶时归摇了摇头拒绝:“老狐狸送出这封信前估计就跑了,师姐可莫去白跑这趟。”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接着说,“这笔账我亲自去讨要。”   众人不放心地开口:“这……”   “师伯们放心,这笔账我定会亲自讨回来,师伯们只需等我好消息即可。”   孟鹤轩不知何时站到了叶时归身后,单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紫苑   回到宗门休养的第三天,打探情况的弟子传回消息,确认南宫黎越举宗迁移,目前已经到了中原地界,估摸着是孟鹤轩渡劫那日就已经出发。   倒真是胆小如鼠。   收拾他们也不急于一时,叶时归被迫带着孟鹤轩窝在灵雪阁内调养身子,即便二人多次表示自己身强力壮能一巴掌拍死十个南宫黎越,林元之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过来给二人探脉和调理身子。   那汤药又黑又浓,孟鹤轩每次都要捏着鼻子才能灌下去一半,入口又苦又麻还涩,需要做好心理建设才能将另一半喝完。   孟鹤轩先前耍小聪明,本想等林元之走了以后再将剩下的一半汤药拿去浇花,结果等到药凉,林元之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盯着他看,两只眼睛透着看破一切的狡黠,孟鹤轩无奈只能忍着恶心喝了。   凉透的药不仅苦涩麻还有一股子腥味,愣是如孟鹤轩这样在外人面前喜怒不行无色也没忍住苦了一张脸。   终于在喝了大半个月后,林元之停了二人的药。   没有苦药的日子简直让人神清气爽。   他们回来的这段时间,灵清子下了命令,除了林元之谁也不许前来打搅叶时归二人的清净,等林元之停药以后,来灵雪阁的人每天都有几波,好不容易应付好这些人以后,还有几个亲传弟子要应付。   叶时归看着他们殷切的目光,第一次觉得头疼,等孟鹤轩将人全都应付妥当以后,叶时归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揉额头。   见状孟鹤轩贴了过去,双手托住叶时归脑袋,指腹轻轻按压在他太阳穴位置揉了起来。   揉了有一会后孟鹤轩弯下身贴在叶时归耳边问:“这个力道舒服吗?”   叶时归双指点了点孟鹤轩手背示意他继续,被点到手的人笑笑直起身子接着揉搓。   窗外的梅花花开依旧,淡淡的梅花香顺着清风在整个屋子中回荡,阳光落在窗台上,几只不怕人的鸟雀在上面来回踱步寻找掉落的吃食。   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让人觉得安逸,恍然间仿佛就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时候孟鹤轩修为刚被剥夺,躺在床上就是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都能让他大汗淋漓。   那日叶时归外出归来,也是这么一个阳光柔柔的午后,一朵梅花顺着微风就落在他的发上,徒增了一抹春色。   两人似乎是想到了一处,一个微低头另一个微抬头,不约而同地撞入对方深邃的瞳孔之中。   这样一个气氛让孟鹤轩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缓缓低下头准备在水润的薄唇上留下一个印记,就听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少女穿着一身紫衣,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大大方方走到大门前抬手敲门:“师尊,弟子可以进来吗?”   叶时归回过神低头就要起身,被孟鹤轩一把抓住下巴快速亲了一口,因为角度和速度因素,亲的时候牙齿不小心磕到了唇瓣,有血丝在表面浮现,顷刻间就肿了一小块,血腥味在孟鹤轩口腔蔓延。   他愧疚地舔了舔唇瓣,伸手覆在叶时归肿起来的唇瓣上小声问:“疼吗?”   “不疼,去把你师姐叫进来。”叶时归推了推走到面前的人,顺势躲开了对方放在他唇上冰凉的手指。   嘴唇是火辣辣的,落在上面手指的温度就让人格外敏感。   孟鹤轩撇了撇唇有些不高兴:“紫苑师姐惯是会找时间。”   他不高兴地出了房门走到院子中打开了院门。   两人的交谈声传入叶时归耳中,他抬手点在扶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尊,这露雪尖是前两日从中原来的茶商手中购下的,据说香味淡雅,汤色透亮,入口醇滑,想来应该是符合师尊口味。还有这个荷花酥,师尊每年宴会都会多吃两口,特地带来给师尊尝尝。”   紫苑说着要将手上的东西送过去,被一旁的孟鹤轩拦了下来。   “师姐给我就行。”   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着叶时归,脸上的不爽也没特意去掩饰。   紫苑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她笑眯眯地将手上东西送了过去,有心想抬手摸摸师弟的脑袋,余光扫到坐在后面椅子上的叶时归又将蠢蠢欲动的手收了回去,只笑盈盈地夸道:“师弟近来越发懂事了,师尊有你照顾我们很放心。”   孟鹤轩主动忽略了紫苑口中的我们,他皮笑肉不笑地应:“师尊有我照顾,师姐自然可以放心。”   紫苑面上淡定,心里却是十分想出手揉一下师弟毛茸茸的脑袋。   吃醋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后方叶时归看着前边还在拉扯的两人,十分淡定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茶水落肚,叶时归问系统:“你说现在我没挂,孟鹤轩一跃成为修真界第一,这两人还有没有可能。”   若是从前系统还会胡扯一番,欺瞒叶时归让他去完成任务,现下这情况系统只干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拍马屁:“孟鹤轩目前有宿主大大你,又如何能看上其他人。”   看他这副模样,叶时归有心逗逗他:“剧情的力量很强大,这可不好说。”   系统:救救我,救救我。   系统擦了擦额头虚假的汗水,舔着脸说:“倒也不是,宿主大大目前不是改变了许多剧情吗?”   “哦,是吗?”   系统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那你说说扭转的是更改前的剧情还是更改后的剧情?”叶时归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系统看到眼前有个大坑,叶时归就在坑上面随意洒了一把干草然后笑眯眯地招手让自己往坑底下跳。   他欲哭无泪,满心想着有没有人来救命,他真的玩不过叶时归啊!   就在这时少女甜滋滋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系统做抹泪状感动得快要嚎出声。   “师尊,我可以和师弟切磋两招吗?”少女眼中满是希冀,让人不忍拒绝。   茶饼和糕点都被放在了较远的桌子上,叶时归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当然可以,但是也要适当休息。”   少女得到肯定回复,眼里亮晶晶像是有星辰在挪动,几个月不见似乎比先前活泼了不少。   念头才起,就看到紫苑抽出一根紫色软鞭直接卷过孟鹤轩的腰将人拖了出去。   好吧,并没有变得多活泼。   看着两人消失在眼前,叶时归食指轻轻点在桌子上换了个问题问系统:“嗯?你方才怎么说来着?”   系统:……   风将一朵梅花送到桌案上,隔着珠帘淡淡的粉色映入眼帘,孟鹤轩想了想起身往外走去。   后山有一块巨大的空地,瀑布水落下时有彩虹悬挂在中间位置。   少女一身紫色长裙,抬手间彩色的灵蝶从指尖飞出洒落漂亮的晶粉。同门切磋比拼,孟鹤轩只用了三分力,切磋过程中时不时提点紫苑一句。   一炷香时间后,切磋结束。孟鹤轩小跑到叶时归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帕子塞进叶时归手心,厚着脸皮将脑袋凑了过去:“师尊,擦个汗。”   一张脸白皙红润,哪来的汗水。   见叶时归不动作,孟鹤轩催促:“师尊,帮我。”   帕子很薄,叶时归帮他擦了擦脸颊,无奈地训了句:“越发娇贵了。”   孟鹤轩只笑,撇头将没擦到的地方送到了叶时归手下。   远处花树下的紫苑看着两人的互动,眼里的粉色泡泡快要溢出。   原先在室内叶时归低着头,紫苑没能很好瞧见师尊模样,这会大家都沐浴在阳光下,叶时归给孟鹤轩擦脸时抬着头,很容易就看到唇上的红肿。   紫苑双手捂住鼻子,在看清那道红肿以后眼里神情更加兴奋。   她的视线大胆又炙热,很快就被叶时归捕捉。   叶时归给孟鹤轩擦脸的动作一僵,想要收回时被先一步的孟鹤轩一把按住,接着被人带着在眼尾位置擦拭。   “师尊怎么擦脸都能走神。”他问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的紫苑一眼,难得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师姐方才辛苦了,没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是开始赶人了。   一树繁花压眉梢,紫苑眉开眼笑地冲叶时归行了礼,一溜烟就出了院子。   打这天起,紫苑出现在叶时归院子里的次数多了起来。   往年时分,就是除夕夜也不见得能见到的人隔三差五就能见到一次。   每回来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   有时候是找叶时归,借口修行上有不理解的地方需要请教。有时候找的是孟鹤轩,说是上回指点十分有用,希望师弟帮个忙切磋切磋。   她来得轻巧,呆的时间也不长,每回总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后因为过于火热的视线被叶时归抓个正着。   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孟鹤轩十分不满地问叶时归能不能给紫苑找个活,省得她三天两头往院子里跑,打扰二人的清修。   他说这话时人还在压在叶时归身上,手上动作也没闲着,不知怎么就和清修扯上了关系。   没等他抱怨好,院子外又一次传来了紫苑清脆的声音:“师尊,师兄,有空吗?”   “师尊。”孟鹤轩按住想起身的叶时归,语气十分的委屈。   “嗯?”   “回来也有一段时间,师尊还记得原先说的话吗?”   叶时归偏了偏头一脸疑惑。   孟鹤轩舔了舔唇注视着身下人接着说:“差不多该北上找剑宗的麻烦了,我们一路游山玩水,从这里出发走上一年半载,等到剑宗的新地址,指不定能赶上开宗大典,讨上一碗酒水。”   见叶时归只笑不说话,孟鹤轩凑近了身子贴在叶时归的脸颊上蹭了蹭轻声问:“师尊,好不好。”   院子外的紫苑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抬手揉了揉耳朵小声咕哝了一句沿着来时路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屋里的孟鹤轩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唇角弯弯说不出的得意。   得意还没维持多久,耳朵就被身下人揪了一下,接着就听叶时归说:“嗯,好。” 第85章 听戏   凡间的城池已经开始准备入冬,除了常青树外,山下的大部分树木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只等待一场初雪来临给它们穿上素白新衣。   既然决定耗费上一年半载的工夫,叶时归二人御剑下山后就没再使用灵力和飞行法宝。   他们就像是富家贪玩的小公子,要在年前于三洲六岛留下脚印。   这会正值深秋,凉风吹来还不算刺骨,叶时归被孟鹤轩塞在马车里面,他自己则是拿着鞭子坐在外面驾车。   沿途风景透过车窗映入叶时归眼底,他抬手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风拂过发梢安静又美好。   “咔哒”一声,车门被人打开,孟鹤轩探进来半个身子说:“师尊,要不要出来坐坐?”   为了看风景,特地寻的无人小路,马车的速度很慢,偶尔回头聊几句并无太大影响。   “不出来。”叶时归说完挥手将孟鹤轩探进来的身子推出去,顺便合上了车门。   “说好不用灵力,这才第一天师尊怎么就……”孟鹤轩钻了进来,拉长了语调将人抱进了怀里才接着说,“破戒了呢?”   他的手按在叶时归腰上和背后轻轻给怀里人揉搓。   叶时归扭头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将腰上的手拍开。   孟鹤轩嬉皮笑脸地贴了过去,放低了声音哄人:“师尊莫要气恼,让我给你揉揉。”   昨夜出发前,孟鹤轩借口说此行要去许久,今晚月色甚好将叶时归约到了后山温泉赏月。   虽奇怪赏月为何要去温泉边,叶时归也没多想,黑夜刚来临,月亮还没出来时就被人半拉半拽到了温泉边。   有花有酒有糕点,甚至连小香炉都点上了清雅的香。   烟雾如丝袅袅,彻底打消了叶时归心底最后一丝疑惑。   三杯酒下肚以后,叶时归可算明白为何赏月的点会选在温泉边上。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月光下,温泉水中,岸上青草青青接着几许薄纱。   天还没亮两人就御剑出了山门,孟鹤轩御的剑,叶时归被他抱在怀里揉腰。   刚进了城买了马车以后孟鹤轩就迫不及待将人塞进了马车,现在想让人坐出去陪他,难哟。   见叶时归还是不搭理自己,孟鹤轩贴近人咬耳朵:“昨日不是听师尊的话……”   话说一半被人施了禁言术,孟鹤轩眨了眨眼给自己解开接着说:“原来师尊是怪我昨夜没有继续。”他顿了顿,瞟到叶时归染红的耳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然后大腿被羞恼的叶时归掐了一把。   “嘶,错了错了,师尊手下留情。”孟鹤轩单手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另一只手则是覆住叶时归的手背引导他给自己大腿被掐的地方揉揉。   叶时归推了他一把:“别贫,出去驾车以免吓到路人。”   孟鹤轩嘟囔:“这条路见鬼了才会有人。”   说是这么说,身体却是很诚实地往外走去,松开叶时归前还不忘亲上一口讨个便宜。   等人出了马车,叶时归就将车门给关上。   马车的榻子上放有软褥子,昨夜到最后时刻孟鹤轩虽及时停下动作,但是胡闹那么久腰上传来的酸痛感一分不少。叶时归敛眸想了一会,拿起褥子躺到了榻上。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屋里没有点灯,光线十分昏暗。   孟鹤轩就躺在边上睡得异常香甜。   叶时归动了动,身旁人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眸在略显黑暗的房间中熠熠生辉。   “要不要吃东西?”   “这里是哪里?”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继而相视一笑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时归的发冠被拆下,一头青丝随着起身动作滑过孟鹤轩的肌肤。原本已经支起半边身子的人又躺了回去,他勾起落在手背上的头发丝发出一声浅浅的笑:“师尊,我起不来,你拉拉我。”   头发丝被一把抽走,接着眼前的光被掠夺。   精致的眉眼在眼前缓缓放大,孟鹤轩屏住呼吸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起不来?嗯?”   孟鹤轩咽了咽口水,手心有些许汗水泌出,抬眸就看到对方瞳孔中的自己,他抬起手要去攀叶时归的肩膀,被人伸手握住手腕,眼里得逞的笑还没散开,腰肢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挠了几下。   “哈哈,师尊,痒,别闹。”   “谁先闹的?”叶时归反问,手下动作并不见停。   被褥因为孟鹤轩躲避抓痒痒的动作而卷在一起,他笑得眼角有泪花在闪烁。   “还闹不闹了?”叶时归停下手上动作,两手撑住孟鹤轩身子两边帮人圈在怀里问。   “不闹了,不闹了,师尊也不晓得让让我。”   话里在服软,话外却是伸出手一把搂住上方人的腰,用力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胸膛上,防止他挣扎还借着自身修为高出一截将人限制在怀里。   “我想想,师尊方才是碰的哪里。”他抬手将人往上托起一段,贴着对方脖颈上跳动的脉搏说些惹人面红耳赤的话。   指尖点在腰上,薄薄一层里衣并不能很好隔绝温度。   明明一同躺在被窝里,被窝是暖的,叶时归是暖的,孟鹤轩的手却依旧带着凉意,点在人身上就像是春日第一场初雨,微凉。   叶时归被点到的肌肤忍不住颤栗,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躲开。   沙哑又隐忍的声音贴在喉结位置,麻麻痒痒:“别动。”   仅仅只有两个字,但配合着布料位置的变动,叶时归僵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过了很久,身下人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手心陡然升高的温度渐渐回缓,他才用力从孟鹤轩怀里挣了出来。   外头有月,月光透过被推开的窗户将房间照亮。   冷风吹散屋里刚刚升起的旖旎,将孟鹤轩澎湃在胸口、在心间、在脑内的欲念吹平。   大街上的灯火迸进叶时归的眼眸,嬉笑声在耳旁回荡,将他从疯长的炙热中拉回尘世喧嚣。   他敛眸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不敢回头看一下方才待过的床榻。   过了一会,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熟悉的温暖将他环住,毛茸茸的脑袋贴了过来。   一瞬间,叶时归觉得街道上的灯火都亮堂了不少。   “听说广场上今晚有搭戏台子,看时间现在过去正好赶上开场,去不去?”   叶时归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们现在宿着的这家客栈离广场还有一定距离,步行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夜里温度比白日低,街上能看到的公子小姐都会多批一件薄一点的氅子。孟鹤轩不想太特立独行,从储物袋中拿出两件崭新的新衣给叶时归披上。   是一种很有朝气的绿色,和叶时归那张白里透红的漂亮脸蛋异常搭配。   原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将人骗出山,按照制定的计划将世间乐趣一一捧到心上人眼前。   客栈的不远处有个小姑娘在卖精致的糕点,有粉色、绿色和白色,个个都有娃娃拳头那么大,奶胖奶胖的,让人看了就很有胃口。   孟鹤轩掏了碎银把每个颜色都买了一份,小姑娘听到不要找零时直接就将所有糕点包起送到了孟鹤轩手上。   看着多出来的一大食盒点心,叶时归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子不是很大,一条不算宽的小溪将镇子一分为二。   他们走在石桥上,一轮弯月在水中投下剪影。   戏台那边已经有声音传来,是鼓乐声和铜锣声,一下一下敲在人的步伐上。离戏开场就剩最后丁点时间,远远的已经能瞧到戏台一角。   孟鹤轩突然来了兴致,他伸手笼住叶时归手心,在高亢的人群中说了声“跑”,然后就拽着人在人流中穿行。   戏台子前坐满了人,看着最尾巴位置还空有数十张椅子,就可见这戏台子在这开场有许多回,已经十分拿捏到场人数。   二人选了一个位置落座,没多久两旁空余位置也被后边来的人坐满。   台子的四周种有几棵高树,一些孩童爬上树,三两人坐在一根大粗树枝上安静地托着腮帮子往下看。   随着一声铜锣声起,戏台子的帷幕被拉开。   孟鹤轩将食盒里的糕点取出递了一枚给叶时归。   叶时归从前太过忙碌,一心扑在修仙上,还从未体会过吃着糕点听戏的乐趣。   至于孟鹤轩,他孩童时期食不果腹,这种享受从未体会过。等他大了,开始追逐叶时归的脚步,自然就更未有机会体会一朝人世间的温暖。   一场戏罢,月亮躲懒藏在云层后方。   两人傍晚时睡过一觉,恢复了不少体力遂沿着河边散步。   “怎么在这落脚?”叶时归问。   按照原本的计划,两人到越清城时都不会在沿途城镇逗留,为的就是赶上三日后越清城里的一场拍卖会。   根据拍卖会放出的消息,此次拍卖会有一头人鱼出售。   据说是北海鲛人遗留。   虽不知真假,但既然和北海扯上关系,两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孟鹤轩眨了眨眼睛,张手用灵力捏出许多萤火虫放飞,笑眯眯地说:“路上听到两个赶路的樵夫说这里今晚有戏曲,就想着带师尊来看看,师尊可还满意?”   萤火虫在指尖乱飞,最先一群拖着一闪一闪的大尾巴往小溪中央飞去,它们落到了水面上绽开一朵朵拇指大的小花,花随着水流波动,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又碎成粉末消失在水中。   叶时归伸手抓住孟鹤轩手心,强行打断了孟鹤轩的灵力外放。   “喜欢。”   饱含爱意的声音随着风传入孟鹤轩耳中,将他的心口填满。 第86章 花冥月   第二日是个雨天,阴雨绵绵格外湿冷。   孟鹤轩在城里买了一件蓑衣,付清房费以后他给叶时归披上一件厚一点的大氅,自己则是带了斗笠披着蓑衣架着马车在小道上悠闲地走。   路两边除了野草,漂亮的野花已经开始进入休眠期,只有光秃秃立在那里的梗能证明它今年开放得有多绚灿美丽。   雨水落在马车顶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十分催人困倦。   叶时归掀开帘子一角,露出手去接雨水。   雨丝落在手心,带着冰冷湿意。   一直到越清城,雨都不见停。   越清城是个大城,它归属于万花谷,是万花谷下第一大城。   身为第一大城,它的规矩不仅多,就连进城需要的手续都比小城多了好几个步骤。   孟鹤轩驾着马车,正要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文牒手续等交给城门前检查的人员,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从一旁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凉风。   不过几个呼吸工夫,一个小老儿从城里飞身到了孟鹤轩面前冲着他和马车方向行了一礼:“原不是老朽老眼昏花,还真是贵客到来,二位少爷不知可否赏脸见见我家公子,自上次一别,我家公子一直没能前往贵府拜访,一直同小老儿我碎碎念。不想今日在此偶遇二位少爷,还望二位少爷能给几分薄面。”   说话的小老儿就是先前跟在花自在身侧的那个元婴老者,既然越清城归属于万花谷,城内今日又有拍卖会,对于花自在的出现叶时归早有预料。   “带路吧。”   叶时归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老者喜笑颜开地冲马车方向拱了拱手,再恭敬地对孟鹤轩道:“不知老朽可有这个荣幸为两位少爷驾车?”   孟鹤轩点了点头将手里鞭子递了过去,自己则是钻进了马车里。   检查文牒的官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直到马车入城都没能回过神。   天朽身为元婴期修士,加上他身份特殊,在谷中地位比一些化神期大能地位都要高。   能让他亲自出来迎接的客人本就不多,让他上赶着驾车的客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那人自己也是修士,自然清楚刚刚想检查的那辆马车里的人在修真界得有如何地位,一直到后面又检查了数十人才想起来要给自己谷主发个消息,以免自家那不靠谱的少爷得罪到不能得罪的客人。   马车到了一座豪宅前才停下来,天朽殷勤地打了雨伞将叶时归二人迎下马车。   花自在就在大门前等着人,见叶时归二人下了马车就迎了上去:“前辈。”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如月华一般漂亮的姑娘,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有如沐浴在春风下。   系统适时出声:“宿主大大,花自在身旁这位就是万花谷圣女花冥月。”   花冥月比花自在知晓人际处理,她笑盈盈曲了曲身,说话声音有如山泉水流淌,叮叮咚咚十分悦耳:“小弟无礼,二位公子不若进府一叙。”   她见二人驾着马车而来,周身不见半点灵力波动便知两人此行没准备将身份外露,遂以公子相称。   一行几人进了大门后,花冥月才改口问:“不知二位前辈可有想法在越清城久待?此间府邸虽比不上前辈仙府,倒也算得上干净,若是前辈不嫌弃,冥月让人安排余下事宜。”   花自在落后几人几步,不敢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   叶时归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问:“不知少谷主和圣女是对此次拍卖可还熟悉?”   花冥月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她自然听懂了叶时归话里意思,手一拍吩咐天朽道:“去将此次拍卖名录拿上来让前辈看看。”   吩咐好天朽以后才转头同叶时归解释:“今晚拍卖与往日不同,名录到现在也还未送到我手中,前辈先随我到大厅喝杯茶水。”   长廊上十步挂有一风铃,琉璃烧制的薄玻璃下坠有数条长短不一的粉色金属长条,风一动就发出叮铃声响。   风铃一动,就有微薄灵力在整座宅子流动。   见叶时归注意力被风铃吸引,花冥月笑着解释:“小弟他自幼身子孱弱难以吸收大量灵力,父亲便请了高人在他常住的几个府邸用风铃制了这个阵法,即便现在用不上这个阵法,但因多年习惯了风铃声的存在,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叶时归点点头没有接话。   刚到大厅坐下喝第一杯茶,天朽就拿着拍卖会名录从外走了进来。   名录直接送到了叶时归手中,翻开金页就能看到上面用灵力留存的今晚拍卖会商品图样和文字介绍。   不愧是大型拍卖会,第一件出场的物品已经是很多中型或一些大型拍卖会的压轴品级,叫价也直接到了百万上品灵石的地步,每一次加价都还不能低于十万灵石。   就这入门槛,今晚拍卖会到的都是一些有钱人。   孟鹤轩将脑袋凑了过去,冰凉的手指捏住名录直接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因着是给花冥月的目录,对于最后压轴物品没有像给其他人那样隐瞒着不揭开最后的面纱。   漂亮的人鱼就浮现在最后一页金页上,她的身上佩戴有许多漂亮的金饰和珠宝,蓝色的鱼鳞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她的脖子上有一根特别华丽的锁链将她和囚住她的笼子锁在一起,一旁的介绍只写了几字北海人鱼,食之堪比仙丹。   修真界不少修士对于能增长修为的灵兽或异族,总有一种残忍又血腥的欲念。   都说人鱼擅用歌声蛊惑人心,但只要有一头混迹在人群中的鲛人被修士发现,都逃不过凄惨下场。运气好一点的鲛人会成为一个漂亮的炉鼎,运气不好的鲛人则是被人吞吃入腹。   总之得不到什么好的优待,不像山凤,同样能帮人精进修为,一个是腹中餐,一个是人上禽。   目录被一双手合上,冰凉的手指捏住目录一角将其抽离叶时归掌心。   “今夜的拍卖会进场需要准备什么?”孟鹤轩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花冥月看了天朽一眼,后者将两枚金牌恭敬递上。   “今夜的拍卖会需要腰牌才能进入,腰牌中各备有三百万上品灵石,两位前辈可以去看看可有什么入眼的法宝仙植。”   花冥月说话时嘴角总是微微向上翘起,给人一种很舒服的观感。   叶时归接过腰牌摩擦了一番上面的刻字问:“需要记录进场者身份?”   花冥月摇头:“不需要,前辈若是不想太招摇,到时间以后我派人将二位前辈带到定好的包厢即可。”   拍卖会背后东家之一就有花家,场上的包厢中留有三分之一给这些东家自我分配,而拍卖所得最后也会分出十分之一孝敬背后东家,宝物的拥有者只能拿到其中七成,余下全归拍卖会所有,好使其能长久经营下去。   因此对于送上手的灵石和腰牌包厢,叶时归并未拒绝,而是大大方方收下,某种程度也算是和万花谷交好。   拍卖会的事了解得七七八八,沉默地喝了一杯茶水以后,花冥月就将两人带到一间空余院子。   不同于外边的清冷,院子中种有许多漂亮的花朵,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蝴蝶在院子中飞舞。   等花冥月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系统略带揶揄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花冥月,宿主大大,你有什么想法?”   “拍卖会的人鱼你了解多少?”叶时归自动忽略系统的问题发问,才问出口还没给系统思考的时间又径自说,“算了,问你也白问。”   系统有心反驳,但对于原书上没有记载的支线,他确实没有任何信息,于是郁闷地双手环胸气呼呼地想: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距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两个时辰,这个时间足够他们在街上转一圈。   孟鹤轩将一把纯色油纸伞撑开,雨水落在上面再沿着伞骨落到地上。   “要不要去城里走走?”   伞面微抬,少年从伞下伸出一只手。   “去。”   藕丝靴踩在鹅卵石上,叶时归将手递到伞中人手中,伞面倾斜,遮挡一方风雨。   城中混有不少修士,本就是大城,平日里的修士就不少,今晚拍卖会放出那么大的虚头,修士数量成倍增加。   其中不少是结伴而来,这些人中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能进入拍卖场,即便能进入拍卖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拍到心仪的宝贝。   这时候就有不少修士开始走旁门左道。   自认为修为足够强悍的修士盯上目标以后就会一路尾随目标,等出了越清城管辖范围就会动手去抢。   修为不足的,就比人数。至于抢到以后怎么分配那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   所以很多修士为了自身安全和手上宝物安全考虑,都会先出大量灵石买下一个包间。   叶时归和孟鹤轩穿流在人流中,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将修为收敛,全身没有丁点灵力流转,看起来就是两个普通的漂亮富家少爷。   三两个只到孟鹤轩腰左右的少年捂着头在人流中穿行,孟鹤轩怕他们撞到叶时归先一步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   在他们左边的茶楼二楼临窗位置,透过昏暗的光能看到一戴狐狸面具的少年饶有兴致地盯着街道上撑伞的叶时归二人。   他的手在碧绿色的茶杯上轻轻摩擦,嘴角勾起的幅度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一直到撑伞的二人在雨幕中越走越远,狐狸面具少年也没将视线收回,而是久久定格在两人消失的拐角位置处。 第87章 拍卖会   拍卖会开始前一个时辰,花冥月安排带路的人找到了正在面具摊前挑选面具的两人。   叶时归选了一张小狼崽面具,孟鹤轩则是拿了一张兔兔面具。两人不约而同将面具覆在对方脸上接着相视一笑,领路人接到人后直接付了钱站在一旁等着。   雨在方才停了,遮住天际的乌云也被风吹散露出原本碧蓝的天空,阳光在地平线上活跃,要不了多久黑夜就会降临。   他们在街上又逛了一盏茶时间才随着带路人前往拍卖会。   走的是东家通道,绝对安全。   灰狼面具和兔子面具二人戴上以后就没再取下来,孟鹤轩还贴心地在上面覆盖了一层灵力,此间世界无人修为比他高,无人能窥破这张面具后的两人相貌。   为他二人准备的包厢十分豪华,不仅准备有茶水果点,在珠帘后还备有软塌。   他们进入以后,又有几名美娇娘拿着琵琶等乐器款步而来。   少女们面若三月桃花,娇嫩甜美,嗓音有如清风过山涧,带着一股子平常乐坊所没有的干净自由。   为首的姑娘穿了一身红衣,绣着彼岸花的面纱遮住大半张面孔只露出黑黝黝的双眼和莹莹如玉的额头。   染了颜色的刘海遮住粗黑的墨眉,人明明没笑,看她眉眼却觉得姑娘遮在面纱下的唇旋起一个幅度。   姑娘拨了拨琵琶问:“二位少爷想要听什么曲子?”   “弹你想弹的就行。”   姑娘一愣看了一眼说话的叶时归,很快就将眼里情绪收敛,接着低头弹了一曲轻快的曲子。   糕点和水果陆陆续续送了进来,孟鹤轩拈起一串桂圆挑了几个特别饱满大个地剥开外衣尝了一口。汁水十足,入口清甜,回味也不腻,他着手剥开一颗,用灵力将里面的果核抽出这才喂到了叶时归嘴边。   “尝尝,甜的。”   一连喂了五六粒桂圆,孟鹤轩才转移目标,拿了一颗看起来就十分漂亮的石榴。   剥开外壳,里面的石榴子是一种深邃的红。孟鹤轩尝了尝,酸酸甜甜也很爽口,于是用同样的法子去了石榴核,凑齐十几粒以后喂到叶时归嘴边。   珠帘外吹曲的姑娘们微低着头,不敢将视线抬起半分。   过了一会,先前带路的人送了一张新的名录进来恭敬道:“这份名录包含了具体开始时间以及此次拍卖宝贝的预估价值,二位少爷可做参考。”   每次拍卖会总会碰到一些搅浑水的人,不少人叫着叫着叫上头了就会花超过宝物价值好几倍的金额将其拍下,属于得不偿失。   今晚的拍卖会除了一块没有破开的晶石和最后的人鱼,叶时归对于其他东西并没有兴趣。至于孟鹤轩,他看中了一块碧水石,石头颜色很纯,用来做玉佩很好搭衣服。石头具体作用除了拿来储物就没其他特别之处,起拍价格是二十万中品灵石,倒也合理。   两人只看了两块石头的预估价,没再看其他东西。   那修士的视线虽不敢过分关注两人停留在那一页,却也快速瞟了一眼将二人所看之物记在心上。   红衣小姑娘又弹了一首曲子,孟鹤轩挥手将这些人退下,整个包厢只剩下师徒二人。   拍卖场中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遮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没露出一根,也有少部分大大方方露出面容,但到底是真实样貌还是□□等就不得而知。   包厢的隔音性还不错,底下的声音被包厢窗口一层特制琉璃遮住,这不算厚的一层琉璃除了隔绝声响还能屏蔽外界的视线,但并不影响里面的人观察外面这些人。   孟鹤轩剥了大半石榴以后将目标转到了葡萄上面,在剥好第十颗葡萄时,底下的座位已经被人坐满,而今晚主持拍卖会的主持人也已经走到了台子上。   就在这时,两个清秀的小丫头从外间走了进来,她们走到帘子外乖巧地行了一礼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青青,这是我妹妹香香,我们二人是来帮公子出示价格牌的,公子若是有看上的东西,可以使唤我们姐妹二人。”   她们说完就乖巧地站到了外间琉璃窗旁。   软塌旁边有四根颜色不同的绳子,红色是叫价,黄色是在叫价基础上翻倍,绿色是翻五倍,粉色是翻十倍。   只需要轻轻拉一下绳子,前边两个小丫头就能收到信息,再用她们拍卖会的特殊联系方式将价格报给台上的主持人。   万花谷作为拍卖会幕后第一巨头,安排给叶时归二人的包厢是天字一号。   除了茶果点心和先前弹琵琶的几个少女,还会配备十个左右的少男少女供人使唤。   观叶时归二人方才的态度,领路人没将人安排上来。   第一个拍品是一把黄金弓箭,就听主持人甜甜的嗓音在包厢中响起:“第一件拍品是射日金弓,起拍价是三百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万上品灵石。”   修真界灵力足够支撑修士成仙的那个年代,有位大能的本命武器就是这射日金弓。   据传这位大能修行的无情道,渡劫时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美娇娘而是这把本命武器,于是这把本命武器就这么成了无主之物,在时间长河中流转万年,也没找到合适的主人。   “这把弓箭,我家主人耗费了不少心力才抹除上面的神念,一盏茶时间以后开始竞拍。”主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持续在包厢中响起。   弓箭的全影被投放在座位上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播放,从包厢往外看去,底下一同而来的修士已经在窃窃私语,这把无主被抹除神念的法宝看来已经让不少人动心。   因为包厢的特殊性,没有特地开启去除隔音功能,外界的声音并不能传入,因此主持人不说话以后整个包厢就尤其安静。   叶时归吞下孟鹤轩喂过来的葡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起身走到了琉璃窗边。   包厢的琉璃是完整一面墙体大小,站在琉璃前能将整个拍卖会所完整收入眼底。   那两个小丫头平日话多,原本是没打算安排这两人到包厢中伺候,但众多人中就属这俩丫头机灵,于是领头人交代了几句最后还是将人安排进了包厢。   见叶时归走近,两人也不多嘴问,只将凳子无声挪到了一个最适合的位置。   一盏茶时间很快就过去,最前面一排中有名少女举起手中牌子。   主持人弯了弯唇角:“墨公子好手笔,这才刚开始就加价一百万。”   听主持人这么说,又有人按捺不住举了牌。   “十八号出手也是十分阔绰,在墨公子的基础上再加价三十万上品灵石。”   有人起头,陆陆续续又有十多人出了价格。   这把弓箭叶时归没去看过价值,不过他心中自有一个价格。   大概在一千五百万。   拍卖场起拍价敢如此之低,也是下了血本为最后的鲛人做宣传。   第一个出价的墨公子也是会算计,一出手就是一百万的价格。直接就给人一个信息爷不缺钱。   在一定程度上能短暂震慑到一些人,让他们犹豫不决不肯轻易举牌。   运气好的话有机会以很低的价格拿到这把弓箭。   思索间价格已经到了八百万的节点,最先叫价的少女看了身边的少年郎一眼,得到首肯以后再次举起牌子。   主持人看着价格牌一眼后愣住,但她很快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说:“墨公子加价五百万,目前价格一千三百万。”   价格一出,很快就能看到底下人沸腾了起来。   一直和墨公子叫价的那人犹豫了一下,把牌子放了下来。   “目前一千三百万一次。有没有再加价的?”主持人问。   人群中有人想要加价,但是一想到五百万都是随口一说,又犹豫了起来。   五百万上品灵石,很多中等宗门和世家一年都拿不出这么多数额,更不要说是一千三百万的价格,且看前方墨公子那淡定样子,指不定他能一次性再加上一千万。   若是加价就算了,就怕价格喊上去,对方不要了。这种事在拍卖场上虽不常见但也不少,因此那些人只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加价。   “一千三百万两次。”   “一千三百万三次,好的,这把射日金弓归墨公子所有。”   拍卖后的物品不是第一时间就送到客人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拍卖结束以后付了钱再带走,但也有人为了避免后续引来太多人的注意,也会提前离场将东西带走。   显然这拍卖会还有东西吸引那位墨公子注意,得到弓箭后他丝毫没有提前离场的意思。   因为是拿来做噱头,后面几件拍卖的东西就不像第一件这么吸引人,价格自然也没多么高。   大部分都以五十万,百来万中品灵石的价格成交。   倒是第五个拍品价格出乎意料,是个漂亮的晶石手镯,功能和储物袋没有什么区别,预估价值在三十万中品灵石左右,最后卖出了十五万上品灵石的高价。   一般像这样的漂亮物件最后都会卖出很高的价格,很多拍卖会或多或少都会拍上一到两件。   一直到第十件拍品才是孟鹤轩看上的矿石。   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叫价二十万中品灵石,起拍价一叫就要五万,很少有人出价。   第一个出价的还是那个墨公子,叫的十万灵石。   按照目录给出的价值,这块晶石也就值个四十万中品灵石的价格。   在叶时归的估值中,这块石头就值起拍价。   就在主持人第二次叫价时,孟鹤轩勾了勾粉色的绳子。 第88章 一掷千金   “天字一号客人出五十万中品灵石,还有要加的吗?”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在拍卖会响起,众人先是顿了一瞬,继而交头接耳起来。   任是门外汉也能看出这石头不值这么多灵石。   坐在第一排的墨公子唇角勾起一丝幅度,他勾了勾手指,那姑娘接着举牌。   “墨公子加五十万中品灵石。”   声音刚落,再次激动道:“天字一号客人出五十……哦,不是一百万中品灵石。”   虽只是一个普通矿石,但拍到这个地步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吃惊,包括这个主持经验丰富的主持人。   墨公子歪了歪头,懒洋洋地举起牌子。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出手加价。   “墨公子这边也是一百万中品灵石。”主持人激动得有些破音。   孟鹤轩还要出手,被叶时归抓住了手腕,后者不赞同地看了孟鹤轩一眼,语气略有责备:“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   “师尊看着吧,这块石头我要定了。”孟鹤轩说完抬手刮了刮叶时归鼻梁,接着冲一边的小丫头说,“加五十万极品灵石,我看对方还加不加。”   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倒吸一口冷气后双手结印传出消息。   主持人显然也被这个数额惊呆,她抬头看向天字一号。众人原本都在等她三锤定音,见她抬头,视线也跟着挪了过来。   小丫头再次结印,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激动开口:“天字一号客人出五十万极品灵石。”   全场哗然,纷纷将视线定到第一排的墨公子身上。   那墨公子并未遮掩真面目,他那张脸大部分修士都认识。   是修真界第一富商金来门的掌权人。   有钱是真有钱,抠门也是出了名的抠门,众人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挥金如土。   主持人喊第二次的时候,墨玉再次举起牌子五十万极品灵石。   孟鹤轩笑,眼里透露着一丝狡黠,他冲小丫头点了点头,小丫头机灵地双手结印。   主持人的笑都快僵在脸上,若非知晓天字一号是谁,她都要怀疑对方是来砸场子的。   “天字一号,再加五十万极品灵石。”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传出,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墨玉又一次举了举牌子,再次加价。   “墨公子再加五十万极品灵石,目前价格两百万极品灵石三百三十万中品灵石。”   这样的价格已经超过了最后一件拍品的价值,也足够买下好几座碧水石矿山。   “怎么不加了。”叶时归掐了掐孟鹤轩腰上软肉皮笑肉不笑地问。   “这么多灵石,还不如给师尊买别的好东西,一块碧水石而已,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听他这么说,叶时归手上力道更重了几分,直捏得人伸手求饶。   “你倒是知道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出手这么大方,看来藏了不少灵石。”   “好师尊,松松手,我这就把灵石都给你。”   孟鹤轩说完摊手将一枚储物戒指取出,接着两指捏住叶时归掐在腰上的手,小心将它抬起后把那枚储物戒指戴了上去。   接着伸手在戒指上一抹,将其隐形后冲叶时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都在这里面了……”他笑了笑,用嘴形无声补了一句,“聘礼也在里面了。”   叶时归耳尖一红将手抽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闹,碧水石被墨玉拍下。   又出了两件拍品以后终于到了叶时归看上的晶石。   晶石看起来十分普通,表面呈现出坑坑洼洼的灰褐色,人脑袋大小,看起来和山沟沟里的普通石头没有什么两样。   据说是另一个东家执意要拿来拍卖,拍卖会不能不给东家面子,于是将它安排到了倒数第五的位置,起拍价是五十万灵石。   价格也是那个东家亲自规定,在给出的那张目录上,这块晶石的价值是三百灵石,写三百估计也是给那东家一点面子。   倒是没想到会被叶时归看上。   盖在石头上面的红布被揭开,本对这个拍品抱有一丝期待的众人眼中纷纷闪过一抹嫌弃之色。   这样一块破石头,叫价五十万灵石,无疑是拿人当冤大头。   主持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用轻快的语气给石头用上了众多赞美的词汇,在座众人也不是傻的,自然听出了藏在华美词汇下无用的本质。   一盏茶时间都没人出价格,主持人尴尬地要换另一个藏品,就在这时,一直压着叶时归手不让出价的孟鹤轩开口冲旁边的小丫头说:“叫价。”   小丫头还没从他先前一掷千金的爽快中回过神,差点叫错了价格。   主持人见有人出价,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天字一号客人出价三万灵石。”   自知石头配不上这个价格,又怕墨公子和天字一号客人争夺,主持人加快了三锤定音的速度,在众人还没回过神的工夫已经将那块石头拍出。   后面几件拍卖品中规中矩,也在其价值左右被人拍下。   拍卖场中,有两三个拍到宝贝的人提前离场,没多久就有几波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拍卖会。   藏在暗处的风云已经搅动,就剩最后一点时间。   最后一件拍卖品被二十个人一同抬了上来,红色的布遮盖下也能猜出底下是一个特质的铁笼子。   红布揭开时,铁笼中放有一个巨大的特质琉璃,美丽的鲛人就在里面上下游动。   琉璃中除了水,还放有五颜六色的沙石和几株海底常见的绿色植株。鲛人脖子上的漂亮锁链早已不见,她的手腕和尾巴上倒是套有漂亮的花环。   那花环叶时归和孟鹤轩都认得,是专门给那些不听话的灵兽佩戴用来驯服它们。只要灵兽有一丝异心或者起了反抗的念头,花环就会释放出雷电电击灵兽,直到它们反抗的念头完全消散,雷电才会停止,若是那些念头一直存在,雷电就会一直释放,直到灵兽屈服或者死。   鲛人的起拍价格在名录上是个未知数,除了单独给叶时归的那一份填写了起拍价,目前也就几个东家和主持人知道价格。   那张价目表叶时归和孟鹤轩都没去翻看最后一页。   等到所有人欣赏好美丽的鲛人,主持人甜甜的嗓音才在四周响起:“这只鲛人是一位神秘人士交由我们拍卖场,据传是北海遗留,起拍价是一百万极品灵石,每加一次价不得低于十万极品灵石。”   价格一出,全场哗然。   极品灵石,就算是一个大宗门,一次性拿出一百万极品灵石,也足够肉痛一段时间。   用这么多极品灵石去拍一只不知道是不是北海遗留的鲛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值得,就算是北海鲛人,也达不到这个价值。   且不说北海都覆灭了多少岁月,就算里面真有什么宝物,谁能笃定这宝物值不值这个价钱?   即便是将鲛人生吃了,也不如用这百万极品灵石去堆积来得划算,傻子才会去拍。   众人心中虽这般想,但都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在墨玉和天字一号的包厢上。   墨玉果然不负众望地对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   “十万极品灵石。”   于是落在墨玉那边的视线又纷纷挪到了天字一号,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们瞳孔中的火热一点不减。   叶时归弹出一个指风,红色的绳子动了一下,左边的小丫头双手结印,很快就听到主持人接着说:“天字一号客人也加十万极品灵石。”   墨玉点了点桌面,他身旁的女子接着加价,依旧是十万。   众人想象中的豪拼并没有出现,两边都是十万十万地往上加。虽然这样的数额已经是寻常修士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但最开始那场豪拼已经打开了他们的眼界,像这样一点点往上加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鲛人还在琉璃中畅快地遨游,时不时将双手按在琉璃上,绝美的面庞贴着琉璃往外看。她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双眼中满是未经世事的天真和懵懂,干净得像是一对漂亮的玉石,不染一丝尘埃。   叶时归并不急着争夺鲛人,他交代了小丫头一句就拉着孟鹤轩坐回了原先的软榻子上。   “师尊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极品灵石?”孟鹤轩满心疑惑。   按照青城派的地位和资源,每年顶多也就一千万极品灵石收入,其中一部分用来维护宗门阵法,大半屯在宗门仓库中,以备不时之需。以叶时归的地位加上灵清子偏爱,他每年大概能分到十万极品灵石,就算每年叶时归只消耗一万极品灵石,就这眼都不眨吩咐小丫头,只要他没说话就不要喊停的架势,孟鹤轩怀疑对方有好几座极品灵石山。   就像是当初出手间就是几座次品灵石山一样。   叶时归勾了勾手指:“想知道?”   “嗯嗯。”   “凑过来一些。”   这套路孟鹤轩惯用,自然知道靠过去以后对方会做出什么动作,于是他美滋滋贴了过去,得到了一个正经答复。   “掌门分配给我的那座山腰就有一条极品灵石矿,每年产量在一百万。”   孟鹤轩:……   孟鹤轩:“那师尊还真是深藏不露。”   就这么一会工夫,鲛人已经叫到了三百万极品灵石的价格。   墨玉那边叫价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在价格达到四百万时他久久没有举牌,最后鲛人以四百万极品灵石的天价落到了叶时归手中。   拍卖会结束以后叶时归和孟鹤轩在包间里待了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门被小丫鬟推开时,等在外边的墨玉抬起头冲着叶时归露出一张笑脸。   “仙尊,不知有没有荣幸邀仙尊一起喝杯茶?” 第89章 鲛人   明明是个手拿金算盘的商人,墨玉的长相却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错觉,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一截小虎牙露出,这样的长相很容易就让人卸下防备心。   他不知在外间等了多久,人来人往间倒还真没注意到门口停了一人。   叶时归同他打了个招呼:“墨家主。”接着再拒绝,“小徒还有事,等下次空了再一同喝茶。”   墨玉点了点头送出两样东西,一样就是那块被叫成天价的碧水石,另一样则是一个储物袋,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这碧水石我看着和仙尊十分搭配,特地拍来送仙尊。原本想说送回钱庄让天下第一巧匠制成储物玉扣再登门拜访,但方才听说仙尊就在这里,遂忍不住提前送予。仙尊若是得空可前往钱庄小住几日,欣赏一下钱庄美景。”   他话说一半,左边的孟鹤轩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又听他继续道:“原先不知天字一号居然是仙尊,这灵石就当做是方才同仙尊竞拍的补偿,还请仙尊不要推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推脱如何能行。   叶时归视线都没往两个东西上面落,他抿了抿唇不冷不淡地拒绝:“墨家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小徒想要,花点钱逗他开心而已,不算什么。家主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行一步。”   他说完牵起孟鹤轩的手走了出去,就连衣角都没碰到对方一丝。   孟鹤轩还沉浸在叶时归刚刚说的那番话当中,像是一口喝下一大罐蜜糖齁甜。   矿石和鲛人先一步让人从密道送回了花冥月府邸,叶时归在上面覆了一丝神识,只要有变故他就能瞬间挪移到鲛人身边。   出了拍卖会,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孟鹤轩撑开伞将人扯进了怀里。入雨前他想了想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   叶时归见状抬手要去摘脸上面具,被孟鹤轩一把拦下:“师尊你招惹的桃花太多了,还是戴着吧,不然我会忍不住……”   后面的话消失在雨声中,叶时归凑了上去问:“忍不住什么?”   兔子面具只能遮住半张脸,白色的面具下朱红的唇就显得特别柔软。   孟鹤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低声囔囔:“忍不住……”   “嗯?”   “忍不住想要亲亲。”他说完直接就贴了上去。   抓着伞柄的那只手松开,油纸伞落下,在最合适的位置再被人捏住。   油纸伞为两人遮住外边风雨和打量,留出一个仅能够两人相贴的空间。   雨水落在脚上,带着初秋的凉气,伞内交缠的呼吸比夏日正午的阳光还要炙热。   孟鹤轩只轻轻在他唇上啃了一口,然后就快速抬起伞一把搂住怀中人踏着雨水消失在夜幕之中。   不远处屋檐下的墨玉看着二人消失方向,单手握拳狠狠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雨还在下,给灰色瓦片盖上朦胧一层薄雾。   孟鹤轩抱着人到了一家卖汤圆的小摊面前,他比了比正在冒热气的锅炉问:“要不要试试?”   “嗯。”   刚被啃过的嘴唇水水的,十分有质感。孟鹤轩压下心中想将人拉进怀里狠狠亲一口的想法,神色自若地拉着人走到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   “两碗芝麻汤圆。”   “好咧。”   汤圆都是现做现下锅,叶时归单手撑着桌子,视线就落在老人家擀面皮的手上。   孟鹤轩凑了过去,想在他那里再讨一点甜头:“师尊看得这么认真,是准备回去以后亲手给我下一碗汤圆吗?”   叶时归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美得你。”   “若是我有师尊这么好的厨艺就好了。”孟鹤轩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给师尊下厨,日日变着花样讨师尊欢心了。”   叶时归的手指点在桌上轻轻敲着:“我看你是变着花样让我给你做吃的。”   “没有,师尊这样谪仙一样的美貌,怎么舍得让你下厨。”   叶时归故意逗他:“那要是我哪天变丑了,你是不是就让我下厨?”   孟鹤轩憋红了脸,缓缓吐出一句:“师尊若是变丑了,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你了。”   叶时归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思想有点危险啊少年。   他匆忙结束了这个话题,结果又听孟鹤轩自己小声嘀咕:“师尊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完美的,我才舍不得让师尊下厨。”   系统揶揄出声:“喔,宿主大大,他好爱你。”   叶时归:“数据显示多少?”   系统默默闭嘴。   汤圆在老人手中成型,一颗颗入水后没多久就浮了起来,老人家头也没回地问:“二位客官是要加糖还是加蜜。”   孟鹤轩应:“加蜜。”   一碗汤圆就六个,当宵夜刚刚好。   糯米甜点,晚上吃太多不好消化,一般的小店一碗都是在五到七颗。   外面的雨还在下,老人搭建的棚足够大,即便风吹着雨丝也到不了桌椅的范围。   一碗汤圆进肚打散了秋凉。   孟鹤轩付了钱,揽着叶时归往花府走去。   回到花府的时候花自在和花冥月都还没睡,那只被拍卖回来的鲛人被大大方方地养在客厅中,她手上和尾巴上的花环没有叶时归的吩咐没人去敢自作主张将其取下。   花自在围着鲛人打转转,大少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鲛人,他对鲛人十分有兴趣。不过碍于鲛人性别,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夸张,免得让人误会花大公子不仅草包还是个登徒子。   见叶时归二人走了进来,花冥月迎了上去问:“前辈要如何安置这尾鲛人?”   鲛人落地能生脚,除了每月要回海里补充一下水分,其余时候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根据古籍记载,鲛人泣泪成珠,只要每月准时在海水中浸泡上三个时辰,不在人前落泪,没人能将他们和正常人准确区分。   叶时归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汇聚了灵力按在琉璃上。   “咔嚓“一声,琉璃碎成等分的六瓣,里面的水则被灵力快速雾化。   鲛人长长的鱼尾落地,很快就变成一双匀称的双腿,漂亮的鱼鳞则是变幻成一件华丽的长裙将脚踝以上位置遮挡。   蓝金色的灵力覆盖在鲛人手腕和脚踝位置,美丽的花环直接就碎成了齑粉。   “来自北海?”叶时归问。   鲛人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懵懂和天真。   叶时归又问:“认识云和?”   鲛人皱眉想了一会,怯生生的视线在叶时归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叶时归转过头同花冥月道:“麻烦在我们隔壁院子收拾一间给她住。”   花冥月上道地安排人下去,并不多嘴问上一句。   解决了住宿问题,叶时归带着孟鹤轩回了院子。   安稳过了一夜,第二日叶时归带着孟鹤轩和鲛人离开了越清城。   花冥月给的腰牌和里面的灵石他们原物奉还,走前叶时归分别给了花冥月和花自在一枚玉扣,能保他们躲过一次致命的攻击。   自从鲛人说了认识云和以后,驾车的人就变成了她。   出发前叶时归问了鲛人大概情况。   目前知道她叫云浅,和云和那一脉属于同支,在很多年以前她的外祖母还是尾小鲛人时,因为顽皮不顾长辈劝阻趁着月夜离开了北海。   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突然的举动给北海留下了一条血脉。   叶时归听后没有多问,只让她驾驶马车前往北海。   越清城距离北海甚远,以他们的速度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中途若是停一停看看风景,少不得多耗费一个月的时间。   自离开越清城后,叶时归在马车上就一直打磨那个被拍卖回来的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个鲛人的缘故,从来就不老实的孟鹤轩硬生生把自己忍成了柳下惠。   难以忍受的时候最多也就贴着人亲亲,再过分也就是将手放入里衣游走,比原先不知收敛了多少倍。   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月后,他们到了海边。   鲛人在海水中泡水时,孟鹤轩简单地搭建了一个烤鱼架子,就地取材在海边插了几条鱼。   叶时归没有给鲛人任何枷锁,他也从来没在鲛人面前展现出实力,这种时候只要她想完全就能潜入海底。   懵懂天真的小鲛人,不该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等孟鹤轩将插到的几条鱼,清除内脏用果木枝穿好后,叶时归也烧好了木炭。   此次出门本就为了游玩,叶时归带了不少调料在储物袋中。鱼烤三分熟,洒了香粉和盐巴,仔细烤到八分熟又洒了一把胡椒去腥,等烤到两面金黄鱼肉冒汁时,再洒上一小把酸木果粉。   鱼香和果香混在一起刺激味蕾,孟鹤轩将最肥也烤得最好的那条鱼拿起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到了叶时归手边。   “小心有刺。”   叶时归啃了一口鱼真心夸赞:“难得经过你手上的东西还能吃。”   这话孟鹤轩可就不爱听了,他嘟嘟囔囔:“人总有第一次,炸炉很正常。”   叶时归:煮个饭炸炉到底哪里正常了。   见叶时归无语凝噎,孟鹤轩伸手戳了戳他的腮帮子十分好奇:“说起来,师尊厨艺怎么会这么好?”   叶时归一脸骄傲:“天生的。”   孟鹤轩:……   不论是当富家少爷那短短二十多个年头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同师兄们待一起时,叶时归都属于双手不沾阳春水类型,那些将他当成宝的人哪里会给他下厨的机会。   不过是偶然意外,发现自己煮的东西味道还不错罢了。   除去最开始那个月给孟鹤轩煮饭,先前所有煮饭次数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只手。   确实是天赋异禀,生来就是擅长料理各种食材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好几天,终于好了~   贴贴宝们~   biu~ 第90章 北海旧址   月光下,海水中有蓝色的光斑随着海浪往海滩上挤。   鲛人在水中潜够了以后就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放声低吟,她的鱼尾一半没入海中轻轻搅动着海水。   吟唱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哀婉和思乡之情。   孟鹤轩将残余的鱼骨埋到了礁石底下,洗了手以后就将脑袋靠在叶时归肩膀上看天上的星星。   他们坐在一块没入沙土大半截的椰子树树干上,篝火被重新点燃,温暖将他们笼罩。   当第二日第一缕阳光从海平面升起来的时候,孟鹤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站了起来。   鲛人已经从海里游回岸上,她坐在离二人有一定距离外的一根腐朽木头上双手托着腮望着远方海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拾好昨日篝火残留后,他们接着往北海出发。   沿途经过的几个城市,都没有什么特别能吸引到孟鹤轩的地方,因而在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赶到了北海旧址。   经过岁月的洗礼,北海已经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叶时归看了云浅一眼问她:“你从没来过北海,对于这里你又了解多少呢?”   云浅将手放到眉眼上眺望远方,她那条漂亮的蓝色大裙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裙摆翻飞。   “娘亲从前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北海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外婆最后时光常常挂在嘴边的往日,她念得多了,娘亲也就记在了心上,在我小时候就当做睡前故事讲给我听。”   这么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太过久远的故事,经过多人的嘴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美化和加工。   北海很大,在它的旧址上生成的森林就更大。   像这样空旷的一块土地,居然没有被任何一个宗门划分为自己的领地之中,属实也算奇怪。   既然要帮老婆婆送信,那肯定是要深入深林之中。   因为这片森林不属于任何宗门家族,连带着每年进入这里面的修士都屈指可数。   系统看着面前泛着红光的屏幕出声提醒叶时归:“宿主大大,数据显示这里面有很大的危险,你要多加注意。”   “嗯。”   林中巨大的树遮挡住了阳光,脚下的泥土是湿软的,在它的上面积累了厚厚一层枯叶,草叶和藤蔓从枯叶下冒出绿芽,这下面的阳光稀少,它们必须努力往上生长,才能不被淘汰成为胜利者的养分。   林中不见可爱的鸟雀松鼠,安静得能听到鞋底踩过枯叶时发出的声音。   越往里面走,藏在储物袋中的信纸就越炙热。   小鱼说在那个幻境中的东西都会在幻境结束的一刹那消失,所以他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当做引路或者信物的东西可以交给叶时归。   但是那个老婆婆交代的信纸却一直妥帖地待在储物袋中,一直到靠近丛林深处,它才发出动静。   对于那个老婆婆的身份,叶时归虽有一些好奇,但并没有打算去打听和探寻。   他将信纸从储物袋中取出,贴身存放,信纸出了储物袋后终于不再发出炙热的气流。   丛林中有许多枯树枝,路并不是十分好走,基本上每走一步都要动手破开前面拦住去路的藤条或者过于巨大的草木。   他们从天亮走到天黑,依旧在森林外缘徘徊。天黑了以后,这样的丛林中就十分的危险。   向夜时归和孟鹤轩这样的修为,当然可以不把这点危险放在眼中,但他们依然选择了一棵巨大的树停了下来。   树很高,抬头几乎不能看到树冠,孟鹤轩在树底下丢了几堆火焰石,火焰石上发出的光亮和热度能让一些害怕火光和热度的蚁虫爬蛇等不敢靠近这里。   他们踩着树枝一路往上,这棵树是四周最高的一棵,叶时归和孟鹤轩二人坐在高处,脚下是茂密的绿色树浪,头顶是一轮巨大的圆月。   云浅十分有眼力见地坐在下方大概差了三四个高度的树杈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河。   “师尊,你猜我在想什么?”孟鹤轩突然问。   “当初我们也像这样依偎在树干上看天上的圆月。”叶时归应。   那时候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除了心底波动的情感是自己的,其他都是别人的。   “猜对了,奖励你一个亲亲。”他这么说着,直接就贴了过去。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一触即离。   “那师尊在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他接着问。   叶时归拒绝玩这个游戏:“不猜。”   “拒绝玩游戏,处罚一个亲亲。”   孟鹤轩不由分说地挑起叶时归的下颌,直亲得呼吸不过来才松开了按在后脑勺上的手。   等叶时归缓过气,他又接着说:“师尊……”   叶时归右手食指按住他的唇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不论什么结果都你占便宜,该换我问你。”   孟鹤轩点了点头:“那师尊你问。”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问题,孟鹤轩眼底弥漫上一层笑意,他歪了歪头拉长了音调说:“我猜,师尊在想明年的婚礼要在哪里举办。”   好厚一张脸皮。   叶时归面无表情地摇头:“猜错了。”   “猜错了就有惩罚,师尊无需手下留情。”他凑了过去,想引导叶时归主动亲亲自己。   然后就得到了一个脑瓜崩。   “嘶,师尊这力道真……”   “嗯?”叶时归看了过去,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控制得真好。”   “贫。”叶时归伸手揉了揉孟鹤轩眉心接着问第二个问题,“都记起来多少了?”   确定了系统没问题以后,叶时归准备循序渐进,开始梳理信息。   “仔细想想,应该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起来,毕竟在记忆中修为只到化神期,往后的记忆都是空的。”   那些虚假的记忆早在孟鹤轩幡然醒悟的时候从他脑海中消散,再也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可同样的没有回来的记忆,就成了一片空白。   孟鹤轩总觉得可以慢慢等,等记忆完全恢复的那一天。   然后就听叶时归问:“当初从幻境里面出来的时候,你就奇奇怪怪的,那时候可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孟鹤轩脸皮一红,他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就……师尊可还记得,在我二十三岁的生辰那晚发生了什么?”   孟鹤轩二十三岁的时候获得了宗门的一次比试第一,叶时归答应他在他生日那天亲手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和面的时候孟鹤轩说要给叶时归打下手,就一直围着灶台打转转,如果说叶时归天生就是当厨神的料子,那么孟鹤轩就是典型的厨房杀手。   就围着灶台转了两圈,他都能踩到滚落在地上的木材,然后摔到了叶时归的背上。   少年那时候脸皮还很薄,整张脸贴在温暖的后背上,鼻梁骨不仅被撞得生痛,脸上也因为丢脸而火辣辣地烧起来。   然后,气血上涌,一串鼻血蜿蜒而下。   叶时归的面条刚揉了一半,手心上沾满了面粉,他转过身看向双手捂住脸的少年轻声问:“疼不疼?”   孟鹤轩那时候比叶时归稍微矮一些,他垂着脑袋疯狂摇头。   然后血珠子就顺着手心夹缝落到了叶时归的衣服上。   孟鹤轩:……   叶时归:……   少年被压着擦拭了脸上的血迹,止了血以后就老老实实坐在灶台的板凳上看叶时归揉面。   面条揉好以后,孟鹤轩就帮着生火烧水。   这一次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等面条煮好以后,少年端着碗“哼哧哼哧”大卸朵颐。   意外是发生在去洗碗的路上,孟鹤轩端着碗又一次踩到了圆木头,然后他整个人往前扑去,一下就把叶时归扑到了案板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近距离接触,暧昧的气氛让两人双双红了脸。   回忆到了这里,叶时归好奇地瞟了一眼孟鹤轩:“记得,但这和你表现的怪异有什么关系。”   “咳咳。”   孟鹤轩难得红了脸,眼神躲闪。   “因为当时受环境的影响,记忆虽然恢复了一些,但并不连贯。”   听他这么一解释,叶时归大概就明白了他误会的缘由,于是抬起手作势要弹孟鹤轩脑袋。   孟鹤轩捂住额头往后躲了躲:“我都完整地回答了师尊的问题,为什么还是惩罚?”   “吓唬你的。”叶时归改弹为顺毛,眼里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愉悦。   孟鹤轩正要做出反击,就听下方传来云浅的尖叫。   “蛇,好多蛇。”   闻言,叶时归立即弹了几个火花下去。   火光照亮了下方的黑暗,密密麻麻的蛇沿着树干正在往上爬。   红的、黄的、黑的、五颜六色的蛇,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大头的有拳头粗,小只的还不到尾指粗细,暗金色的瞳孔竖起,红色的蛇杏子一吐一吐,大半夜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十分渗人。   云浅修为不高,她的一张俏脸已经被吓得煞白,她往上跳了几个高度,借着叶时归弹下的火光看清了底下群蛇数量,差点没有站稳,从树梢上摔下去。   “主人,怎么办?”她抬起脑袋看向斜上方的两人。   孟鹤轩挥舞出冰魄针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蓝色的冰魄针快速地在蛇群中穿梭,只要被碰到的蛇都会被冻住,然后被一道灵力送回地面。   将所有的蛇都处理好以后,孟鹤轩在树底下布置了几个禁制,防止这些蛇再爬到树上,这才解开了他们的冰封。   他们没想杀生,但是那些蛇似乎没打算放过到嘴的肉。   才解封没多久,孟鹤轩就听到树下传来的撞击声和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冰魄针组成一把纤细的弓,弦未拉满,手背被人碰了碰,接着就听叶时归说:“来人了。” 第91章 王妃   月亮高悬在天空,它洒下的清辉不足以照亮茂密的丛林。   孟鹤轩收了禁制又在树底下覆盖了一层灵力将底下的石头遮掩。   群蛇没有了阻拦就开始往树上攀爬,开始还算顺利,爬到一半位置以后速度就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这样的高度即便底下有人抬头往上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云浅自然听到了叶时归刚刚那句话,她见蛇群没有爬上来,苍白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她修为一般,只能死死捂住口鼻不发出太大的气息。   这么多蛇聚集在这里,腥臭味早就盖住了人气。   孟鹤轩手指横放着擦过双目,他低头看向不远处正慢悠悠似闲庭漫步的人,脸上并不见什么特别神情,直到那人缓缓抬起下颚,他才露出些许吃惊和困惑。   少年穿了一身红衣,漂亮又精致的下颚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他的脑袋上戴着一顶斗笠,一半的面庞都遮挡在斗笠之下。   他似乎有所预感,又抬了抬头,露出坚挺的鼻梁和宝石一样的双眼。   丛林中草叶相接,红色的衣衫在绿叶中格外显眼,但依旧比不上少年那双漂亮的招子。   “是小鱼。”叶时归小声说。   确实是小鱼的样子,容貌像,身姿像,就连穿衣风格也像。   北海遗址,半夜出现和故人一模一样的少年,还有一群怎么也赶不走的蛇。   这北海遗址当真有趣。   孟鹤轩转过头用眼神示意叶时归,问他要不要下去看看,正犹豫的工夫,又有人从丛林深处走来。   少女穿了一身嫩杏色,分开到脸颊两边的刘海显得一张脸还没巴掌大。   少女娇俏地上前环住少爷的手撒娇:“说好今夜陪我放花灯,你怎么又骗人。”   “你有没有感觉到四周气息不对。”少年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眼里满是戒备。   少女歪了歪头,她的手心中飞出一只蓝色的蝴蝶,蝴蝶绕着两人飞了一圈又落回少女掌心。   “没有什么不对,你最近怎么老是疑神疑鬼。”少女说完一把拽住少年的手将人扯远。   林中的花草树木像是不存在一样,并不能让他们转弯或者停下脚步。   蛇群还在发出“嘶嘶”的声音,孟鹤轩抬手间放出一片寒气将它们动成冰雕后问叶时归:“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叶时归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小鱼他们的脚程并不算快,叶时归他们就同他二人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刚开始还比较小心谨慎,后来系统开口说:“宿主大大,你们不存在同一个时空,他们看不到你们。”   不在同一个时空,那么很多奇怪的地方就有了解释。   叶时归想问有没有办法能看清小鱼他们现在的周边环境,但是一想到丛林中有许多未知危险又将话吞回肚里。   跟了一小段路程以后,怀里的信纸突然飞出大放红光。   丛林被照亮,太过突然的光亮刺得叶时归和孟鹤轩直接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时,他们已然不在丛林中,而是在海底。   “师尊,你的腿。”孟鹤轩惊呼。   话音刚落,视线落在叶时归过分□□的上半身上,孟鹤轩鼻子一痛,一股红色血流喷涌而出。   他慌忙擦了擦鼻血,拿了一件衣服把叶时归包了起来。   即便有过那么多次亲密接触,依然会因为叶时归裸露的肌肤而血脉喷张,特别是在这样亮堂的地方。   那些乱七八糟的贝壳珠宝被孟鹤轩隔着衣服摘了下来,等将人收拾好以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时归在孟鹤轩动作的空隙下问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有些迟疑:“那张信纸似乎把你们扯回了老奶奶所在的那个年代,等宿主大大将老奶奶的心愿完成,应该就能回到自己的时空。”   能带人穿越时间的信纸,就连古籍都不曾记载。   等到孟鹤轩满意出声,叶时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变成鲛人的孟鹤轩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模样倒是挺好看。”   两枚蓝色贝壳盖住了上半身重要的点,贝壳之间用细小的珍珠连接,锁骨位置不知用什么汁液画了两朵拇指大的红色花朵,花瓣边缘位置仔细看还有荧光。腰的位置挂了许多用珍珠和金链子组成的漂亮腰链,水一波动就带动腰链左右摇摆。   长发像是海藻一样散开,脑袋上顶着一顶金色的大发冠。   这样奇异的装扮落在他身上,莫名的俊朗。   孟鹤轩脸色憋红,他拿了一件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接着把那些华丽的装饰品都取了下来。   “噗呲”叶时归没忍住掩唇笑了笑。   见孟鹤轩咬着后槽牙一脸羞恼地将手伸过来,叶时归扭头扫了四周一眼转移话题说:“怎么没看到云浅。”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海藻珊瑚和游鱼就不见其他生物。   打一开始他们就对云浅的身份存有怀疑,自她点出自己和小鱼的关系,又特地说自己叫云和以后,基本可以肯定她出现在拍卖会上的用意。   带着她一路往北海走,不过是想引出她背后的那个人,叶时归怀疑她背后的人和那个邪恶的快穿者有关系。   一日不解决了那个邪恶的快穿者,叶时归就没有办法安心修炼和生活。他既然能靠着系统来到这个世界,篡改孟鹤轩的记忆和整个故事的走向,只要他一日不死,叶时归就一日难安。   必须在他成长起来前,将他扼杀。   原本想用药从血玉口中套出有关邪恶快穿者的信息,但那日情况紧急,一时失神没控制住力道直接就将最后一点线索掐灭。   因此在孟鹤轩提议说出去走走时,叶时归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   如今敌人在暗,不想方设法将人引出来,等对方成长到一定程度再想下手就十分困难。   叶时归特地问过系统关于邪恶快穿者的一些信息,知晓对方因为这次任务失败,如果没有办法扭转剧情,将这个世界收入囊中就会被重创。   他有一次选择离开的机会,但叶时归想要的安全不是将对方逼离这个世界,他要的是对方形神具灭,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想要让对方无法逃离这个世界,那就得设计逼对方做出与这个世界规则不相融的事情,让天道锁定对方,这样他自然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对方不傻,轻易不会出手。   但天道也不傻,对方已经失败一次,早就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只要能引得对方小小出手几次,就可以让天道锁定。   云浅就是对方送上来的一颗棋子,这还没想好怎么利用,就因为意外丢了。   叶时归心底有那么些许可惜。   “师尊,云和的问题先放一会再说,我……”   孟鹤轩话说了一半,几名鲛人从远方游了过来,大老远就能听到领头粗犷的声音:“那边那两个穿得奇奇怪怪的,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叶时归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不过数十人,都不需要怎么动手就能轻易解决,但他不想惹事,刚要扯着孟鹤轩跑,接着就听到一连串跪地的声音:“殿下,王妃。臣等搅了殿下兴致,还请殿下处罚。”   看来信纸还给二人赋予了新身份,叶时归摆了摆手说:“无妨,下去吧。”   “多谢王妃。”   叶时归:……   孟鹤轩看了叶时归一眼,揶揄他:“师尊回回都女装。”   系统:“噗。”   叶时归面无表情地出手掐住孟鹤轩腰上的肉拧了一圈。   “嗷,疼疼疼,错了错了,不敢了。”   叶时归可不信这点力道能让他嚎出声,于是默默又加重了力道。   已经退出一定距离的巡逻们听着身后的痛嚎都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在心底默默夸赞:不愧是王妃,殿下都不带反抗的。夫妻真恩爱,真让人羡慕。   等人走出老远,远到回头看都看不清背影时,孟鹤轩才委屈巴巴地撩开了衣服将被拧红的地方露给叶时归看:“师尊,真的疼。”   系统默默出声:“宿主大大要不要试试灵力还能不能运转。”   识海中的灵力叶时归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波动,但是真正要去调动的时候那些灵力又从识海中消失,叶时归他没有办法调动灵力。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又试着去打开储物袋。   没有灵力注入,储物袋依旧可以打开。   但是里面的一些需要灵力调动的高阶法宝却是没有办法使用。   确认了这点以后,他又试着去调动素雪剑,身为本命法宝,只要叶时归还剩一口气,素雪剑就会听他调配。   有这把剑在,叶时归终于松了一口气。   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就对上孟鹤轩湿润的双瞳。   “咳咳,疼不疼。”叶时归将手握成放在唇边,有些尴尬地问。   他方才以为孟鹤轩又装可怜,没有想到他是真的疼,因而掐他腰上的力气不算小。   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肌肤上时,尴尬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动作比脑子转得快,等叶时归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弯下腰对着孟鹤轩被拧红的位置吹了几口气。   “咳,还疼吗?”叶时归抬头问。   但他没有对上孟鹤轩的视线,因为对方正仰着头单手捂着鼻子。   太,太刺激了。   孟鹤轩想。   比这还要亲密的动作两人也曾发生过,像这样贴过来吹口气而已,本不该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今天的他不知道为何,很容易就会对叶时归有反应。   反应太过剧烈的后果就是流血怎么都止不住。   于是第二小队过来时就看到他们的王妃正在给他们那高冷的殿下止血。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发情期   鲛人宫殿中的床榻还是那么的柔软,孟鹤轩躺在贝壳床上,周边站满了宫医。   气氛有些冷凝,过了一会儿,号脉的宫医起身看了叶时归一眼,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殿下无碍,只是受季节影响,心思活络了一些,王妃多照顾照顾殿下,臣再开一贴清热去火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日喝三回,七天一循环就没事了。”   送走宫医以后,叶时归系统:“这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干咳两声,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鲛人每年六到七月处于发情期,没猜错的话,那张信纸将宿主大大和孟鹤轩直接顶替了这个时间中的那位殿下和他的王妃。”   这对叶时归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孟鹤轩本就十分能折腾,现在给他安了一个发情期设定,叶时归大概能想到一些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他不动声色地压下脑中画面问系统:“有什么能压制鲛人发情期的药品?我要兑换。”   系统为难地说:“有是有,但是憋久了伤身子,宿主大大既然和孟鹤轩确认了心意,为何不顺水推舟……咳咳。”   叶时归白了系统一眼,招手要东西:“少废话,东西拿来。”   系统不情不愿地将丹药兑换给叶时归,嘀嘀咕咕试图劝说叶时归:“宿主大大真的不试试吗,听说鲛人……”   “砰。”一枚灵力炸弹在系统脚边炸开。   系统再傻也明白叶时归能看清他,他哆哆嗦嗦地抱住胳膊哭丧着一张脸委委屈屈控诉:“宿主大大,你分明看得到我。”   叶时归没有否认,又丢出几枚灵力球,球在系统脚边炸开,把他吓得吱哇乱叫。   灵力不能被调出识海,但在识海中依旧活络,只要叶时归不想着调动灵力运转周身,它们在识海内还是指哪打哪的程度,十分方便拿来教育系统。   兑换的药丸拇指大,碧玉色的药丸入口有些苦,孟鹤轩整个眉头皱起就想把药丸吐出来。   他似乎比从前更加受不得这种味道,往日只是不喝补汤,再苦的药丸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因此叶时归除了手边一杯水并没有准备其他东西。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孟鹤轩的嘴,迫使他将药丸咽下去后才将手里的水送到了他唇边。   一杯水直接见底,但是苦涩还在嘴里弥漫。   一旁伺候的小宫娥哪里见过殿下生吞过药丸,犹豫了几次后才小心翼翼开口朝叶时归道:“王妃,要给殿下喂点蜜饯吗?”   叶时归看了一眼她手上托着的蜜饯盘子,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他伸手要去拿蜜饯,被出声的孟鹤轩打断了动作。   “不用,你们退下。”   “诺。”   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那碟蜜饯被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叶时归侧身要去拿,腰上被一双有力的手环住,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上,就听孟鹤轩不怀好意地说:“蜜饯哪有师尊甜。”   唇舌交锋时,苦味在舌尖弥漫。   叶时归第一次知道原来有药能苦成这样,比黄连加上三七再加上苦参和黄芩一起磨成的药粉还要苦上好几倍,除了苦还带着淡淡的酸味,总之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味道。   只单单残留下的味道就让人如此难以忍受,怪不得孟鹤轩刚刚想把药丸吐出。   他下意识想要结束这个吻,还没动作就被孟鹤轩一把托住后脑勺,苦味直接蔓延到舌根,苦得叶时归第一次在亲吻的时候分神骂系统。   早在叶时归被拉着啃的时候系统就知道会挨骂,他抱着头蹲在角落中小声为自己辩解:“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当苦行僧,哪能不吃苦。”   嘀咕过以后,系统回想了一下自己坎坷的命途,袖子抹泪十分想应景地念一声佛。   叶时归不太会骂人,他才凶巴巴叫了一声系统,再凶巴巴骂了一句你个兔崽子。后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孟鹤轩发现他的走神,接下来叶时归就没有能再走神的机会。   过了许久以后,叶时归摸了摸红肿的嘴唇问系统:“你那药到底有没有用。”   被质疑卖假药,系统一下就来了精神大声辩驳:“怎么没效果,要不是这颗药丸,宿主大大方才就被孟鹤轩拆吃入腹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嘴唇破一点皮。”   “哦。”   系统感觉受到了鄙夷。   不知道是药丸的作用,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受规则限制,孟鹤轩把人亲到嘴破皮后只张口调侃了一句便沉沉睡了过去。   叶时归给他掖了掖被角,又用冰凉的巾帕盖在他的脑袋上后才起身准备出宫殿去找史官要些有关目前和近一百年内的史料记载。   这样穿过来,突然就成了鲛人的殿下和王妃。   叶时归不信这信纸能凭空捏造两个不存在的人物,两个虚假的人物,要有对应的背景,完整的故事发展,以及悄无声息地插入各个人物的记忆之中,难度太过庞大。所以,必然是真实存在的两个人被顶替,改变鲛人对这两人相貌相对简单很多。   叶时归出门前吩咐门口的仆从,若是孟鹤轩醒了就告诉他自己在史官那。   鲛人不像凡人那般迂腐,否则就叶时归目前王妃的身份想要单独去见男官都不好说,更何况是要查鲛人一族近百年的资料。   海底王宫和之前在幻境中见到的差不太多,他们当时在海底王宫没有待太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小鱼安排的那座院子中,对于宫殿各个位置布局叶时归其实不是特别清楚,只不过当时在小鱼成亲宴会开始前,小鱼是先去了史官所在的殿堂,然后才回自己的宫殿换了新衣。   那时候叶时归远远瞟了一眼,只记得一个大概方位。   于是他轻车熟路地翻进了小鱼的院子,找到最开始那个位置,将路线摸了个七七八八。   今日当值的史官见了叶时归,先是一愣,继而拱手行礼:“王妃。”   叶时归点了点头正要将此行目的说出,就听系统慌里慌张地说:“宿主大大,刚接收了新信息,你和孟鹤轩顶替的这两人我这里有详细资料,宿主大大找个理由撤吧。”   叶时归冲那吏官道:“我随便看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人一听点了点头,并未觉有什么不妥,真就忙自己手上的事去了。   应付好人后,系统适时出声:“你和孟鹤轩顶替的这两人正是云和的兄嫂,根据信息,他二人同云和关系甚好,原本鲛皇有意将皇位传给云林,但云林自请封地,将皇位留给了云和。说起来这上面的记载有段很奇怪的地方。”   系统顿了顿,似乎是在梳理这段奇怪的信息。   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信息被重合在一起,根据被覆盖的信息来看,云和成亲以后,老鲛皇就将位置传给他,他这一生过得恣意潇洒,与爱人孕育有十来个子嗣。至于他的哥嫂则是在他成年后离开北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系统的声音中满是疑惑,北海早就消亡了不知多少年头,根据先前幻境可知,云和根本就没活到成年时期,更不要说成亲生子安稳度过一生,他早就随着北海的消亡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另外一段信息倒是和我们所知的情况相符,说是在北海覆灭的前一年,北海上方一直有异象波动,一开始老鲛皇还让国师卜卦测算,但是因为怎么也算不出结果,且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异象渐渐就被众人遗忘,倒是有不少年轻气盛的鲛人喜欢浮出水面在这异象下约会。”   说到这里,系统点评了一句“这些小鲛人还挺懂浪漫”后才接着往下说:“后来天落陨石,有一黑衣人从天而降,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将整个北海搅得天翻地覆,最后降下天火烧干了北海和北海中数不清的生命。”   叶时归的手正好放在一旁的书架子上,他刚刚看到一本看起来就很有意思的书,听到系统这么一说,拿书的动作一顿,他问系统:“你说,那个黑衣人是邪恶的快穿者概率有多大。”   系统否决得十分迅速:“不可能。”   叶时归还是第一次见系统这么肯定的语气,于是疑惑地问:“哦?怎么说?”   “这本书根据数据显示,除了宿主大大和那个邪恶的快穿者并没有其他人来过,不论是宿主大大还是那个快穿者,穿到这本书里面以后,就没有办法更改来时的时间。也就是说即便因为大能觉醒,扭转了局面,将时间拉回到过去,你和那个邪恶的快穿者只会在故事开始完全崩塌前出现。而且,有关鲛人在原书中并未提及,那个邪恶的快穿者不可能会特地去更改这条故事线。”   叶时归若有所思地看了系统一眼,将手边的书取下后接着问:“如果说,他们穿来以后又回到了过去呢?”   系统哑然,思考了一会犹豫道:“应该不会吧,还未听说哪个系统能带着宿主穿越时空。”   叶时归没再多说,他拿了书出了大殿,吏官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一口气。   系统见他不说话,以为叶时归默认了他的说法,但距离他们现在的寝殿就剩一步之遥时,叶时归突然开口说:“既然信纸能将我们送回到这个时代,那他们为何不能穿越时空呢?”   这句话问得系统哑口无言,他反复看着数据上显示的文字,久久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公司团建,我要去潇洒了~   快乐~ 第93章 要抱抱   游鱼在珊瑚中慢悠悠地游动,漂亮的海藻舞动着它们摇曳的身姿。   朱红色的大殿门被人从里打开,叶时归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眸子。   他在心里同系统道:“你好好搜寻一下资料,看看我说的可能性,不要急着否定我的猜测,这世间万物,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系统“嗯”了一声,开始着手查资料。   “怎么出来了?”叶时归几步走上台阶伸手握住孟鹤轩有些冰凉的手指。   “我醒来没看到你,就想着出来找找你。”孟鹤轩如此说着,嗓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一旁伺候的鲛人扭过头捂嘴轻笑。   他们的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黏王妃,一时半刻都离不得。   真真是叫人羡慕。   夜时归自然是听到了那声浅浅的笑,他抬手点在孟鹤山的眉心,半是宠溺半是无奈:“你呀,真是越发黏人了。”   孟鹤轩笑着将叶时归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今日街上热闹,我带你出去逛逛。”   没等叶时归点头答应,后方传来了云和的问好声。   “哥,嫂子。”   云和穿了件藏蓝色的衣袍,属于比较开放类型的袍子。   不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能露出大半的肌肤,他□□在外的肌肤上,扣有几条珍珠链子当做点缀。   鲛人们除非遇到重大日子,否则都是以贝壳珍珠为主,很少会将布料穿在身上。   就像初时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一样,可以说是什么都没穿。   这个时候的云和还属于天真懵懂阶段,不论是鲛皇还是他的哥哥嫂子都将他保护得十分好,因此不管怎么看,他都带着一分孩子气。   他高兴地上前拉住孟鹤轩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哥,今天街上可热闹了,我可以跟你还有嫂子一起去逛街吗?”   说话的时候,脑袋微微抬起,眼里闪着希望的火花,环住孟鹤轩的手小动作不断,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孟鹤轩下意识地看了叶时归一眼,只一眼就被云和的视线给捕捉到,他扭头冲着叶时归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祈求:“嫂子,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惹事。”   “可以,但是嫂子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一听叶时归答应了下来,云和拍着胸脯保证:“莫说是一件事,只要嫂子答应带我去玩,十件百件我都答应。”   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孟鹤轩弹了弹他的脑袋瓜:“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挺大。”   说着又弹了一下云和的脑瓜子。   他总算知道叶时归为何总是喜欢弹他的脑瓜,因为真的很爽。   云和捂着脑袋往边上躲了躲,语里满是哀怨:“哥,再弹就破相了。”   “你个男孩子,居然这般看中相貌。”孟鹤轩打趣。   云和挤了挤眼睛,挤出一包泪花:“才不是,是因为疼。”   喊疼的时候都喊出了颤音,可见是真的怕疼。   叶时归出手阻拦了孟鹤轩欺负云和的小动作,原先在幻境中,他就看云和不顺眼,现在看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人撑腰,云河大着胆子躲在叶时归身后冲孟鹤轩做了一个鬼脸。   等他们吵吵闹闹地出了宫殿,已经是午后的事。   鲛人需要进食,这是几百年以来叶时归第一次感受到了饥饿,自从筑基以后,那种让人绵软无力的饥饿感就再没出现过,再一次感受到他时竟是如此的陌生。   “咕噜噜”声响中,叶时归脸上飘过一抹红晕,他指着街上的一家饭馆说:“吃完了,我们再去逛。”   鲛人的食物原本不太符合叶时归的胃口,他们多以冷食为主,虽不见生食,但出锅上盘时得先用冰水冰过才行。   不知是因为信纸影响还是其他,那些没有温度的菜肴叶时归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   等填饱肚子再出发时,云和好奇地问:“嫂子先前说的事是?”   “不急,等我确定了以后再和你说。”   云和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今日的街上格外热闹,比叶时归那日同孟鹤轩一起放花灯时不差多少。他们在人群中川流,不时有鲛人同他们擦肩而过。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孟鹤轩停下了脚步。   因着鲛人不论男女都爱美,小摊上除了一些女子喜欢的珠宝玉环外还有许多男人能用得上的挂饰。   在众多珠宝中,一枚水碧色的玉环吸引了孟鹤轩的目光,他上前拿起那枚玉环放在眼前端详。   卖货的少年出声夸赞:“殿下好眼力,这块玉环是这里面品质最好的一块。”   “怎么卖?”   少年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一百颗贝珠。”   “倒是不贵。”孟鹤轩爽快地将钱袋子放到了桌面,“正好一百,你数数。”   玉环入手温润,孟鹤轩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根蚕丝穿过玉环,然后给叶时归带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擦肩而过的鲛人全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   孟鹤轩的这番举动更加坚定了王爷和王妃恩爱的事实,少女们无不幻想着能遇到一个像殿下这样温柔的夫郎,而少年们则希望能碰到一个像王妃一样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温暖人心的娘子。   云和见孟鹤轩买了玉环,他也走上前看向摊子上的各种小物件。   有钗有环,还有漂亮的小荷包,做工虽不是很精致,但胜在创意十分新颖,最是讨女孩子欢心的款式。   云和看了半晌,最后拿起一个绣成兔子样的荷包问叶时归:“嫂子,你说这个荷包好看吗?”   荷包的针脚很绵密,小兔子也是活灵活现,可爱得很,这样的大小很适合装一些精细的小玩意。   “是阿阮会喜欢的图样。”   云和红了脸,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不……不是给……给她的。”他说完抬头瞟了孟鹤轩一眼,然后十分扭捏地问,“很……很明显吗?”   初识他的时候,孟鹤轩以为云和喜欢叶时归,后来误会解开,才发现云和是一个很专情的鲛人。   只要有阿阮在的地方,他的视线不会落在别处一分一秒,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阿阮一出现他的唇角都会无意识地翘起。   就像现在一样,仅仅只是听到了对方的名字,颊边酒窝就自动浮现。   叶时归和孟鹤轩都以一种“你觉得呢”的眼神盯着云和看。   被盯得不好意思的人抬手挠了挠脑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和兄长嫂子做最后的确认:“这种款式,阿……阿阮会喜欢吧。”   夜时归冲他身后努了努嘴:“喜不喜欢问本人最清楚。”   肉眼可见云和僵成了一条直线,他缓缓转过头看了身后一眼,接着机械地抬手打招呼:“阿……阿阮,好巧。”   不像在幻境之中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模样,也不像他们在丛林里见到的谨慎模样,是一种害羞的内敛的,不敢抬头看心上人的窘迫。   小姑娘明眸皓齿,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她梳了两条辫子,在发尾处用两颗珍珠当做头绳点缀。   “小鱼,殿下,王妃。”阿阮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   扭头时视线落到了云和手中抓着的荷包上。   眼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她笑眯眯地问:“小鱼,你这荷包哪里买的?我也要去买一个。”   听她这么说,云和憋红了脸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送……送你的。”   趁着阿阮看荷包的工夫,云河偷偷背着手,把一个钱袋丢到了摊子上面,并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找零。   钱包鼓鼓囊囊,比孟鹤轩那一个看起来饱满多了。   少年很是上道,他勾手将钱袋收了起来。   “你们去玩吧,我和你哥去那边逛逛。”叶时归告别两人拉着孟鹤轩就往之前遇到那个老婆婆的地方游去。   他们将街道前前后后找了两遍,并没有看到那个卖花的老婆婆。   早就猜到没那么容易能找到人,因此叶时归并不沮丧,让云和应下一个承诺也是为了后续找不到老婆婆时借他的手找人。   他们在街上逛了一圈又一圈,在夜晚来临前才回了王宫。   云和不知何时等在院子中,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撑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院子里种了许多海玫瑰,每当夜晚降临,蓝色的海玫瑰就会绽放,据说是因为王妃喜欢这种淡淡的蓝色,又喜欢陆地的玫瑰花,他们的殿下就特地花费了好大的时间和精力给自己的王妃种了满满一院子。   每到夜晚时分,蓝色的光纹在水中荡漾,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们的殿下对王妃爱的象征。   真真是羡煞旁人。   云和似乎等了很久,他已经睡熟。站在他身后的随从见到叶时归和孟鹤轩二人皆松了一口气,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孟鹤轩用眼神示意这些人不用守着,自己则是在思考是直接把人叫醒还是回屋里吃着水果等他自己醒。   在他还在天人打架时,叶时归拿了一条毛毯给云和盖上,接着就将人抱了起来。   擦身而过时,叶时归瞥了一眼气呼呼嘟着嘴的人无奈地解释:“这么睡对颈椎不好,你过去开门。”   当门童的孟鹤轩瘪嘴吐槽:“师尊还从没这样抱过我,怎么能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他们一路向内,等到了床边将云和放下轻手轻脚出了房间以后叶时归才反驳孟鹤轩方才所说。   “你小时候我常常这样抱着你。”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长度,“这么小小一只,抱起来还挺有份量。”   “不算,那时候我才多大,他多大。”   抬起指着大门的手被人包住,温暖席卷整个手背。   “按照鲛人一族计算,云和如今也还没成年,是个小孩子。”   见孟鹤轩依旧气鼓鼓,叶时归宠溺地张开双臂说:“那你过来。”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意外的话,要恢复日更了~ 第94章 鱼尾   换做旁人可没这么厚的脸皮真贴上去要抱抱。   孟鹤轩可不一样,他瞬时眉开眼笑,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双手搂住叶时归的脖子,像只八爪鱼一样贴了过去。   哦,目前他只有两只手和一条鱼尾。   得到满足以后的孟鹤轩将人带到了院子中的吊椅上坐下,他一手揽着叶时归的肩膀说:“师尊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些我还不曾记起来的事。”   叶时归歪了歪头,好像不知又想什么幺蛾子的孟鹤轩:“比如?”   孟鹤轩不怀好意地笑:“比如我们是如何心意相通的。”   他似乎除了这事想不到其他事情,说话没个正经,永远都在各种出乎意料的地方调戏叶时归。   叶时归耳尖有些红,他兀自岔开话题:“没有心意相通,我和你说说你化神期在宗门内做的一件缺德事吧。”   他的耳尖那么红,必然是有事。   孟鹤轩眯起眼睛,但他并没打算直接戳穿叶时归,而是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算计着哪天想起来了,就贴在对方的耳朵,将这些叶时归不好意思提起来的过往像说故事一样说给他听,要在他最害羞,最面红耳赤的时候问他对不对。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孟鹤轩心血澎湃,恨不得立刻将丢失的过去寻回。   对于叶时归口中的缺德事那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没听进去,即便偶尔记住了一两句也会被心中的念头立马冲淡。   等到巡游队伍第三次从宫墙外路过,叶时归推了推孟鹤轩抬手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去。”   按照凡间的时间算,现在已经属于四更天,是大家睡得最沉的时候。   孟鹤轩将人抱起,长长的鱼尾在布料的遮挡下只露出最尾巴一截,他抬手掂了掂,嘴里嘀嘀咕咕地说:“太轻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叶时归无视他说的话,只比着偏殿让这人动作能快一些。   第二日等他们睡醒,云和已经离开了院子。   身为继承人,他其实需要学习很多,平日里玩闹的时间比旁人少了一大截,据系统给出的信息,云和很黏他这个哥哥,事无巨细总过来和哥哥念上一两句。   因此,叶时归并不急着出门去找他。   海底的食物虽然精致华美,但都不太符合他二人的口味,即便入口后吃得津津有味,在看到食物时心底多少有的犯怵。   好在储物袋还能打开,里面大部分东西都可以取出。   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比云和先前安置他二人的院子要大了数倍,除却漂亮的海玫瑰,还有一块十分巨大的空地可供他们使用。   金色的海底沙石上一个巨大的琉璃将水隔开,叶时归拿出几样食物摆放在沥干水分的石头上问孟鹤轩:“想吃哪种口味?”   “吃烤的。”话音刚落,他看了一眼屋子大的琉璃改口,“卤的吧。”   食材洗净,烹煮工具齐全,只生个火将材料和水一起丢进大桶中再等几个时辰即可。   海底可没什么生火木柴,叶时归直接丢了几个火焰球到桶底下,接着带着人在海底寻找传说中只存在北海海底的绿葡萄。   传闻用绿葡萄熏制出来的茶叶属于极品,喝一口能让人体验一把魂游九天的绝妙。但北海覆灭过早,留存在古籍上的茶香叶时归一直没有机会体验。   海葡萄在北海其实不算少见,它的产量甚至比叶时归想象中远要夸张。   昨日吃饭时他们就在那家餐馆的菜单上看到了几样用海葡萄炖煮的汤药。除去熏制茶叶,海葡萄还是一味十分清凉败火的药材,平日不论是炖汤还是甜品都可以加入海葡萄,增加一份独特的鲜味。   不过孟鹤轩这人挑嘴,若是点了药汤,这人肯定一口不喝,因此叶时归的目光只落在那菜单边角一瞬很快就挪到了其他位置。   他们一路往前游了许久,直到穿过一片漂亮的珊瑚丛才在一个巨大黝黑的洞口前停下步伐。   叶时归从储物袋中拿了一枚引路石,石子离开掌心后发出细微的光亮将洞穴点亮一小部分。   紫色像朱玉一样的海葡萄坠在洞穴顶端,光线能看到的地方皆是一串又一串海葡萄亮丽的身姿。   除了紫,还有玫红色和绿色。   叶时归不贪多,只摘了一篓子成色最好的,又在洞穴底端采了几株能凉拌的海菜就带着孟鹤轩回了院子。   大骨头棒子已经卤好,黏稠的汤汁给肉上了一层蜜色。   用大盆将肉全部取出以后,叶时归才开始烘制海葡萄。   烘海葡萄时得把控好火候,火太小烘不出香味,火太大很容易将海葡萄烤成灰。   孟鹤轩除了给叶时归喂片好的肉以外并不去打扰他。   海葡萄烘好以后,淡淡的香味在整个琉璃罩子中弥漫,原本一篓子海葡萄烘干以后只剩余一个脑袋大的碗那么多,将烘好的海葡萄碾成粉末,和新芽一起小火烘焙一天就成了古籍记载中千金难求的珍品。   茶叶的新芽叶时归没有,他问系统:“好茶有吗。”   系统摇头。   叶时归又问:“茶树有没有。”   系统摇头,想了想说:“种子有。”   叶时归思考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用灵石催发茶树生长,从而获取新茶叶的法子。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盒上品茶叶,小心将海葡萄粉末匀平在铁盘上,再将茶叶铺在上方,将铺好的铁盘小心放进炉子中熏。   剩余的粉末被他一分为二,其中一份掺入面粉做成糕点,另外一份则是拿了储物袋中的一些灵禽走兽一起熬成汤了。   孟鹤轩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上了一口热乎的菜。   等他摆放了碗筷准备夹上一筷子时,云和从外边游了进来。   像琉璃罩这样的精致宝物,他们鲛人一族也不是没有,因而,云和的目光大都落在那一桌子菜肴上。   见他喉珠上下滚动,叶时归边拿眼示意孟鹤轩,边伸手将人从外拉了进来。   云和拿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孟鹤轩嘟着嘴巴哼哼唧唧。   一个满心满眼只有吃的,毫无心机,另一个不爽胖头鱼居然能品尝自家师尊的手艺,歪着嘴哼哼。   叶时归只是笑眯眯地在凳子下面用尾巴扫了孟鹤轩一下。   也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敏感位置,只感觉身边人一僵,可疑的红晕和汗水就从他脸上泌出。   孟鹤轩原本夹着一块肉,就见筷子一个打滑分叉,肉落到了碗中,还好是他面前的小碗,没有溅起什么汤汁。   云和抬头看向孟鹤轩一脸好奇:“哥,你怎么了?”   “你哥太感动了,没事,你接着吃。”叶时归尴尬地打圆场。   云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天真无邪地问叶时归:“嫂子上次说的忙,具体是什么?你先和我透个底,我好准备准备。”   叶时归正要说,尾巴处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痒痒的触感从最尾巴处一路向上,最后没入衣袍沿着鱼鳞排列顺序一路往上。   这种感觉叶时归一时说不上来,他涨红了脸偷偷伸手去拍了一下越发大胆的鱼尾,但是对方的鱼尾太大了,并不能完全沿着衣袍往上,想要拍准就得弯下腰,一手按住桌沿一路向下。   多少有些不好看。   他转过头,狠狠睕了孟鹤轩一眼,接着调整位置将衣袍下不属于自己的鱼尾抖出,再喝上一碗汤压下喉间奇异的异样感才对云和道:“你可知道这附近哪有卖花环的人吗?”   老太太三字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只一面之缘,又隔着时空,谁也不能保证说那老太太现在就是年迈模样。   这问题似乎难住了云和,他放下碗筷单手撑住脑袋想了许久,在孟鹤轩鱼尾被人完全驱离没有机会再次攀附上去,准备找话头前,云和终于记起了什么张口说:“花环已经有数十年没出现在人前,这个风气最开始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带起的,在她成年那日,她戴着花环找到了心上人。或许是图个吉祥,也或是那些花环真的很受少女们的喜爱,花环在深海还流行了一段时间。但在十多年前,随着靡靡花产量减少,已经没人再去采摘制作手环。”   说完这些云和夹起一块肉送到嘴边,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后还是开口问道:“我记得哥哥嫂子成亲时,那位夫人和他夫君一同参加了典礼,他们还送了一个神神秘秘的礼物给你们,嫂子要找的人如果是她,我记得她家就在西街最繁华地段,若是要买花环,那就没有法子,靡靡花已经灭绝三四年了。”   叶时归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至于被抖了鱼尾的某人,正在孜孜不倦地将尾巴往叶时归身上贴。   用完饭后,云和被叶时归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殿里和院子中伺候的仆从也被支开。大尾巴鱼被人一把扛起丢到了柔软的被褥上,在孟鹤轩期待的目光下,捆仙锁从袖子中飞出,将不老实的人捆了个结实。   孟鹤轩:……   孟鹤轩舔了舔唇,故意做出期待状笑着说:“师尊玩的还挺野。”   玩的还挺野的叶时归一把按住贝壳盖子,在光线消失的前一秒笑眯眯地对孟鹤轩说:“那你好好玩,我出去一趟。”   光线被遮盖,孟鹤轩的手脚被捆住并不能将贝壳掀开,但他反应很快,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瞬用脑袋将贝壳顶开,然后笑嘻嘻地说:“师尊去哪?我也要去。”   叶时归原本已经转身,见他用头顶开了贝壳又转过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在对方一脸期待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将人按了回去,转身直接出了房间。 第95章 龙凤镯   比谜面先一步揭开的居然是谜底,叶时归才踏出房间,一道红色的光从天上落了下来。   光线不受海水影响将整个海底王宫照亮。   系统难得语气低沉:“宿主大大,资料记载中那黑衣人临出现前一幕就是这样的。”   对于方才出现的变化,叶时归心中有数,他抬头看了一眼光线源头,正准备往上游,浮出水面去看看情况时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原本被关在贝壳床中的孟鹤轩不知什么时候爬了出来,他的视线死死盯着光线源头,手上的力道控制着不会太重而捏痛叶时归。   他们一起游到了海面上。   天空不再是澄澈的蓝,火烧云一朵卷着一朵形状妖异,海水被点红,天上的海鸥们纷纷落在礁石上不敢动弹。   月亮从水平面升起,硕大一轮明月几乎隔断了整个海平面。   日月同辉,天地色变。   一条七色长虹从海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架起一座天然桥梁。   有风迎面吹来,带着陈年风沙,数不清的岁月呢喃。   如此盛景,如有救世主诞生。   却是黑暗来临前的美妙,只需勾勾手就能撕破一切假象。   还没等人欣赏够眼前美景,巨大的红色火球从天而降,火球没入海中发出“滋啦”声响,海水被蒸发,白气弥漫整个海面。   一枚又一枚巨大的火球落入海中,孟鹤轩一把搂过身边人躲过了最近一颗火球的波及范围。   剧情比原本设定提前了不少,那是不是表示这段剧情是可以更改的?   叶时归想到这里问系统:“有没有办法扭转剧情?”   系统犹豫了一瞬说:“如果宿主大大坐视不理,等北海覆灭,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但若是你插手……”   他说到这里并没有往下说,叶时归追问:“如果我插手当如何?”   “若是宿主大大插手,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你和孟鹤轩都要交代在这里。”系统闭了闭眼狠下心说,“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改变,宿主大大若是有能力自然可以一试,但如今你这副躯体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何必搭上自己和孟鹤轩的性命。”   系统这番话虽然难听但不无道理。   叶时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他犹疑的工夫黑衣人从黑云中走出。   他就像是天地宠儿,每落下一步都有莲花绽开,在他的背后,锦鲤飞跃,彩蝶扑花。神佛之面相,妖鬼之邪心。   素雪剑还是出现在了叶时归手中,当他坚定了念头以后,识海中的系统发出一声轻叹,接着灵力在周身运转。   鲛人长长的鱼尾开始蜕变,原本纤长的双腿恢复原状。   他回过头要去看孟鹤轩,但四周除了海水礁石再不见其他,心脏骤然一缩,叶时归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因为宿主大大的决定,孟鹤轩目前已经被传送回海底王宫,你和黑衣人之间的战斗被分在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空间。”   系统的话及时缓解了叶时归心中慌乱,他执着剑飞身上了云间。   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会有变故,他弹了一下指尖,火焰球往叶时归身前飞去。   热浪扑面而来,头发丝都要灼出一股焦味。   数个火焰球被扫落进海域中,海水蒸发,水雾升腾。   飞龙与火凤同时出现,龙争凤斗,发出激烈的鸣叫声。   素雪剑擦过衣摆,掌风掀开兜帽。不论是想象中的面庞还是意料之中的面庞都没出现,兜帽下是一团散不尽的黑雾。   没能借此机会窥探对方真颜,叶时归也不气馁,只出招时速度越来越快,进攻位置越来越出其不意,招数也是越来越狠辣。   刀光剑影中云层被分割,海水也被抖落的巨大火球蒸发大半。   降临这个世界的黑衣人毕竟不是本体降临,只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叶时归斩在剑下。   世界恢复了清明,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海玫瑰。   叶时归站在门前,他的一只手还按在门框上。方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错觉,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穿行过指间的水流在告诉他都是真的,确确实实改变了一切。   叶时归转过身,视线和从贝壳中钻出来的孟鹤轩视线重叠在一起,还没等他表态,孟鹤轩一个猛扑就冲了过来。   “师尊学坏了。”   他拦腰抱起叶时归,居高临下看着人时就连下颚都好看得让叶时归挪不开眼睛。像是知道自己这张脸对叶时归的影响,孟鹤轩微用力将人往上托起,然后俯下身用鼻尖刮了刮叶时归的鼻翼。   灼热的呼吸交织,喉结一滚,细碎的笑就从胸膛中发出。   叶时归伸手推了推他:“别闹了,陪我出去找人。”   西街不愧是最繁华的地段,不论是亭台楼阁的装恒还是街道的布景都比另外几条街道来得宽阔大气。   叶时归锁定了目标,带着人一路寻到了一家花楼下。   百花在海水中竞相开放,明明是生在陆地上的娇花,没有任何防护没有琉璃阻隔海水却依旧开得美丽。   一株半人高的紫藤开了满树繁花,紫色的花朵坠在一起随着流水的波动而轻轻晃动,叶时归伸手要去触碰那娇嫩的花瓣,手穿过花枝,只留下一水的紫烟。   过一会,水雾流动,紫色的花一点点恢复原状。原不是真花,难怪长得这般讨喜。   二楼的窗被人撑起,有人从上往下打量了叶时归二人一眼方才笑着说:“原是故人。”   一句故人听不出多少有用信息,叶时归微笑着回点了一下下颚,又听那人问:“我托郎君送的信可在?”   叶时归点了点头,眼里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姑娘拿着巾帕掩唇笑了笑,并不说让二人上楼叙旧,而是指着楼下的紫藤同叶时归道:“多谢郎君今日送信之恩,给了北海一口喘气的机会,不至于让我一族灭亡。郎君拿着这株花,自然能寻到云和殿下所说的至宝。”   话音落下,眼前一切蒙上一层白烟,就听系统的声音带了几分惋惜:“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改写结局。”   叶时归没去问他话里意思,而是抬手在眼前挥了挥,驱散了白雾。   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丛林中,不论是云和还是阿阮的留影都已经消失,就连云浅所在的痕迹也被抹除,偌大一块地区,除了他们二人再寻不到任何修士或鲛人的气息。   那株开得艳丽的紫藤落了一串在叶时归手中,紫色的花朵自发脱离花枝,一朵朵连成一条花链朝着它们的目的地飞去。   追踪途中叶时归问系统:“改写剧情的黑衣人已经被打败,北海为何还会走向没落。”   系统看着手中资料解释:“宿主大大只是延迟了北海走向覆灭的过程,毕竟鲛人全身都是宝贝,鲛人一族在经历了大屠杀以后,不知借用了哪里的力量给北海施下诅咒,这也是北海这些人一直无人踏足的原因,至于存留下的鲛人现今在哪,估计只有他们一族才清楚。”   到底是天命不可逆,北海还是走向了覆灭。   紫藤花链带着他们来到了森林最中心位置,最终在一棵老树前消散,还没等叶时归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有光从老树体内散发出。   一对精致的龙凤镯从老树体力缓缓飞出,倒也不是什么稀世宝贝,但这样一对精美的镯子,夫妻二人佩戴倒是绝佳。   叶时归毫不客气地将龙镯戴到了自己手上,至于剩下的一枚凤镯则是给一脸无奈的孟鹤轩套上。   北海一行至此到了尾声。   他们和云和的相遇是一场意外,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缘起随风,缘灭无声。   至于那不知所踪的云浅,二人也没打算去深究。   他们离开了北海一路往前。   天气越来越凉,马车行过的地方已经少见绿色,深秋夜里的风总是带着寒凉,孟鹤轩每到夜里就将人揽入怀中,美其名曰给师尊取暖。   一路走走停停又走了个把月时间,虽未落雪,但夜里的寒凉足以使流水成冰,厚重的大衣鹤氅开始发挥它们的作用,阻挡一切寒风的洗礼。   立冬这日,两人一马车终于进城。   这是这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进城,沿途一直走的小路,越走越荒凉,已经许久不见人烟。   这几日已经下过一场小雪,马蹄落在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蹄印,白雪混着黑土,散落的炉甘草落在黑白中,颇有几分文人挥笔成画的意境。   进了城当住店。   整顿好一切以后,孟鹤轩接过小二送来的姜茶走到床边一勺一勺喂给叶时归。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舀起一勺总要吹一吹。   叶时归几次想去争夺他手中的勺子,都被孟鹤轩躲了过去。   宗门上下眼中的绝世天才,此刻正不厌其烦地给人喂汤。   被喂的还是公认不食凡间烟火的素雪仙尊。   喝完最后一口姜茶,叶时归才问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姜茶。”   孟鹤轩拿着他们想了一会回:“今儿天这么凉,师尊喝碗热姜茶免得着凉。”   “既然这么说的话,那你是不是也该喝一碗?”   孟鹤轩将碗放到了一边,折身坐回床榻边:“我抱着你,不需要那东西。”   他说完搂着人跌进被褥中,床榻凹陷一个幅度,折叠整齐的被子被人一把扯开,蒙头盖了下来。   越是接近剑宗新址,孟鹤轩就越是黏人。   明明先前信誓旦旦说要去讨个说法的人,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放慢了步伐。   叶时归抬手点在他紧闭的双眼上,厚重的大氅落在身下,毛茸茸的领子随着对方的逼近而紧贴下颚上。   是在担心什么吗?   叶时归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疑惑又吞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又醋了   大氅和被褥将温度留存,呼吸间的热气不能被消散。   这会正值傍晚,房间亮度不算太低,天边的火烧云甚至将红光投入打开的窗子透进屋内洒落满室红晕。   客栈的隔音不算太好,小二上上下下为顾客服务的脚步声不时传入屋内,却怎么也传不进两个听力绝佳的人耳中。   此刻,他二人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不断靠近时衣料和被褥产生的摩擦声。   两人下一秒就要贴在一起,一道突兀的敲门声直接打断了孟鹤轩靠近的动作。   “可要为二位公子送些菜食进来?”   许是没想到两个大男人才进屋会包在同个被褥中,小二还是依照习惯敲响了房门。   孟鹤轩掀开被褥散了满室旖旎,抬手解了大氅调整了呼吸以后才道:“准备几样店里特色送上来。”   得了吩咐,小二高高兴兴回了话就往楼下跑去。   被这么一打搅,孟鹤轩也没心思接着方才的事情,他伸手替叶时归理了理发髻,又将大氅解开挂在一旁后才起身走到一旁拿出香薰点上。   熟悉的清冷香一点点覆盖房内原本的淡香。   天边的火烧云一点点黯淡下去,黑夜就要来临,冬日的夜晚总是比较长,这样艳丽的晚霞也比夏日来得少些也更加的短暂。   街上也没夏日时分热闹,远行的路人裹紧了风衣,期待将入袖寒风挤出好获取几分温暖。   平日吵闹的孩童也不出门了,他们安静地窝在被褥中,听母亲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少了儿童的欢声笑语和小摊贩们起劲的叫卖声,街上冷冷清清,只余下路灯挥洒着光晕。   喷香的饭菜很快就被端了上来,二人一路北走,淡咸都尝了,酸甜也没落下,这一桌子菜肴,看菜色倒也不差。   冬日里就该吃点辣的暖暖身子,那小二见二人看着白白净净,穿着打扮也不像本地人,因而菜肴中虽放了辣椒,却也不会过于辣口,又正好能起到暖身的作用,倒是颇有眼力见。   还是依照习惯,孟鹤轩伺候着叶时归,挑鱼刺,去辣椒,但凡麻烦的都会经手。   饭后,二人决定在街上走走消消食。   今日天气很好,白日时候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时还带着暖意。   他们出门时最后的一缕太阳余晖已经散尽,月亮还没从山坡中爬上来,只有点点星光照亮寂静的夜空。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大多裹着衣袖赶路,或是急着归家吃一口热食,或是准备寻个地方落脚。   以至于闲逛的叶时归二人在行人中极其格格不入。   这座城市很大,守城的官兵人数众多,大多和和气气。这样大的一座城两人进入后却没感受到修士的灵力波动。   他们似乎真来到了人间,没有修士的人间。   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一缕酒香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香味悠远绵长,勾起人心中想要饮酒的欲望。   飘出香味的酒楼在前方远远露出一角,雕栏玉柱,灯火通明,歌舞声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到几丝。   这样的夜晚,一壶热酒加上一曲尚能入耳的丝竹,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于是两人默契地往酒楼方向慢慢踱去。   酒楼中并没想象中那般人满为患,一楼的大厅除了最中央的舞台,周围也不过分别落座了数十人,至于二楼的雅间雅座更是空着大半,其中观看最佳的四个雅间有三间都是空着。   叶时归给了钱,小厮客客气气地将人带上楼,问了需求以后上了瓜果美酒就退了出去。   冬日还有新鲜瓜果提供,这酒楼倒是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们来得正巧,台下的姑娘们换了一批正表演着新的曲目。   看服饰和半露出的面貌,应该是西域来的美娇娘,个个都大胆泼辣,衣服上的布料一个比一个少,装饰的珠宝却是一个比一个闪亮。   舞娘扭着水蛇腰,那腰力,那劲道比起水蛇也不输分毫。   西域独有的丝竹声盖过早先琴曲留下的淡雅,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叶时归的注意力更多是在酒水上,他拿起酒杯凑近鼻子嗅了嗅,再小口抿了一口。   入口不同于其他酒水,先是烈继而才是甘甜。   入喉好似吞下一颗骄阳,火辣辣,但很快又像是沐浴了一场春雨,说不出的畅快。   和它释放出的酒香给人的感受完全是两种极端。   这酒入口虽烈,后劲却不是很足,它会迅速让红晕爬上脸颊,迷离人的双眼,但只要你接下来一盏茶时间不去碰它,这些反应又会迅速消退,不留下丁点痕迹。   叶时归品了两杯,抬头就见孟鹤轩侧着身子将一旁的竹帘拉了下来。   几个雅间窗边都装有竹帘。虽然选择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能更好地看楼下的歌舞表演,倒也不乏有人只喜欢听曲而不喜欢楼下扫过的视线,因而心思玲珑的老板特地加了这么一道竹帘。   叶时归喝了两杯酒,眼神虽有几分迷离却也不至于醉酒。他抬手按住孟鹤轩的胳膊问:“怎么突然拉上了。”   呼出的气息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即便拉帘子的人没有回过头,从他周身散发的气息也能看出他的不爽。   叶时归虽未醉酒,但在酒精的作用下难免有些迟钝,他见孟鹤轩久不应答,又见他拉帘子动作不停,于是歪了歪脑袋“咦”了一声。   视线就正好透过还来不及遮挡的空隙同楼下领舞倾慕的目光对上。   姑娘长了双上挑的桃花眼,眼尾处还点了一颗妖艳的泪痣。   蓝色的头纱和面纱上的宝石都没她的双眼亮丽,见视线对上,姑娘极其大胆地抛了个媚眼。   叶时归心中有了猜测,但又不大确定。   那领舞的姑娘手腕抬起到头顶挽了个花,身姿俏丽地转了一圈后视线再次对上叶时归,接着又抛了个媚眼。   这时候的竹帘已经被完全拉下,透过竹帘缝隙也只能看个隐约。   叶时归收回视线,搭在孟鹤轩的手也不收回。   他盯着对面人不爽的脸突然出声问:“想不想尝尝这酒是什么滋味?”   这酒什么滋味孟鹤轩现在可没心情尝,他只想把对面露出醉态引得别人窥探的人一把搂进怀里,藏起来,宣告主权。   “不想。”他愤愤地应,语气带了几分不痛快。   听他回答,叶时归笑出了声,接着他做了一个孟鹤轩做梦都没想到的举动。   叶时归站了起来,隔着一张桌子将红晕的脸颊凑了过来,空余的一只手直接抬起孟鹤轩下颌,柔软的唇瓣贴上去以后舌尖直接撬开了牙关。   残留在嘴里的酒香就这么被另一个人品尝。   叶时归在外人眼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天山上的冰莲,是白衣飘飘的仙尊,就是藏在心中的肖想都是一种亵渎。   但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隔着竹帘和灯火,圣洁的仙尊单手挑起吃醋少年的下颚轻轻吻了上去。   在确定关系以后,叶时归也不是没有主动过,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这么多外人面前,即便隔着雅间和竹帘,也不可改变是在外人面前的事实,他就这么亲了过来。   孟鹤轩直接呆愣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就连一开始被人带着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等到叶时归离开时吐槽了一句退步了。才反应过来刚刚错过了什么绝佳机会。   领舞的姑娘因为方才一幕,后续动作一共出现了三个错误,好在她心理素质强大,硬生生又调整了回去。   没多久楼下又换了新的舞曲,叶时归和孟鹤轩的消食活动进行得七七八八,他们下楼找小二打了整整两大壶酒以后才离开了酒楼。   在屋内有地暖,门窗紧闭下冷风穿不透红墙。出来时就感受到了寒冷,孟鹤轩将叶时归大氅上的系带系紧了一些。   这个时间,街上不见几个人影,两边的路灯在发挥着它们的余热,有雪花落下被灯火点亮。   毛茸茸的帽子被扣在脑袋上,孟鹤轩有些凉的手抓住叶时归依旧火热的掌心一步步走回了客栈。   小二在前台打着瞌睡,大门打开时灌入一阵冷风,小二打了个哆嗦,睡眼朦胧间看到了叶时归二人赶忙抬手揉了揉眼睛殷勤地问:“这么冷的天,可要给二位公子准备点热水泡泡澡去去寒气?”   孟鹤轩点头抛了枚碎银过去,小二的困倦立即被打散,说了几句好听话以后就去后方吩咐人将正烧着的热水送到楼上。   又折腾了一炷香时间,洗漱干净的两人才回到床上相拥着取暖。   两个世间修为最高的修士,却用凡人最朴素最原始的方式取暖并且乐在其中。   第二日还是个大晴天,昨夜虽下了雪,但雪下得不大并没什么积雪。   屋顶上残留的雪花也在阳光的作用下化为水沿着瓦缝落到了地上。   他们没打算在这里久待,因此用过早饭以后就坐上马车往目的地行去。   下山已经数月,离剑宗只剩一个月左右的路程。   离新年也就剩两个多月的时间,正巧解决了旧仇过个好年。   越往北,天越冷,原本比较少见的雪也越下越大,下雪的天数也越来越频繁,半个月后每天都是大雪,不见雪停。   南宫黎越能狠下心将宗门从富饶之地搬到这种资源不佳,天气又极其恶劣的北地,说不出他是何居心。   这样的风雪和曾经在留影珠见到的雪宗之地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再结合南宫黎越曾在血玉那讨要了功法揣摩,也不知这两件事有没有根本联系。 第97章 冰室   马车早已不适合赶路,沿途风雪交加,御剑也不是一个好选择,早在半月前叶时归他们就弃了马车改步行。   灵力在周身运转隔绝袭击的风雪,每落下一步就会在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转眼又被新雪覆盖。   寒风拂过防护罩卷着飞雪往后,雪山一座藏着一座,只有爬到顶峰才知晓后方究竟是平地还是另一座雪山。   这样猛烈的风雪中就连拘在雪山中的狼和豹子都少见,一连数天除了风雪便不见其他东西。   在攀过第七座雪山后,孟鹤轩在一处快被风雪淹没的背风坡发现了人活动的痕迹,看留下灰烬的潮湿程度人应该走了没多久。   不出意外就是剑宗里出来寻找物资的人,这样的大雪山想要收罗物资比登天还难,也不知南宫黎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的脚印早被风雪掩盖,想依靠脚印去寻人比靠直觉还来得不靠谱。   叶时归指了一个方向,孟鹤轩没有多问就按照他手指的位置走去。他们的速度很快,寒风不能放缓他们的步伐也不能消耗他们的体力和能量,因此不过一盏茶时间在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堆还来不及被风雪掩盖的脚印。   看脚印大小和深浅,估摸着有十多人,修为都不算低,否则这样的大雪天很难在这外边活动。   出现脚印的地方也是一处背风坡,他们接着往前走了百米距离终于看到了一行与风雪抗争的人。全都穿着剑宗服饰,领头人修为不低,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化神期,跟在他后方的人修为最低也有元婴初期修为。   这样的修为放入一些等级较低的宗门都是长老的地位,就是中等一些的宗门,大雪天出门干苦力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们。   这样的大风雪天,也不知他们在找些什么。   叶时归和孟鹤轩先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从白天走到黑夜,这群人最后选择在一处背风坡挖个洞将就一下。   雪山夜间气温比白天更低,风雪也是又急又大,他们这样的修为若是黑夜赶路,识海中灵力只会被迅速消耗然后成为雪山中的冰雕。   洞穴挖好以后,在空地上放了火焰石取暖,就地取材热了雪水挨个分了暖身子后才有交谈声陆陆续续传出。   “出来这么多日莫说是女子,就是豺狼也不见一头,掌门说的那位真在这雪山当中?”   “掌门说的必然不会有错,即便……”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整,但众人心照不宣。   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又有人出声:“若是那位还在世,修为早就……又如何能藏在这雪山当中,即便真在雪山当中,又怎么能是我们能请得动的。”   这话一出,气氛比洞穴外的风雪还要冰冷。   沉默许久,另一人接口说:“掌门自上次和那血玉单独接触以后,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贸然迁宗不说,现在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给呵斥住,气氛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一回过了许久都没人出声。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叶时归没在原地久留,而是有了新的想法。   南宫黎越在雪山中找人,找的还是一个可能早就不存在的女子,符合条件的除了雪宗一开始的创始人,他暂时还想不到其他人选。   为何会觉得那女子就藏在这雪山之中?茫茫大雪,想要寻找一个人,还是不一定存在的人,比大海捞针还要艰难。   叶时归想要问问系统有没有信息提供帮助,但一想到系统那不靠谱的样子又默默将话吞了回去。   山中风雪更急,孟鹤轩在离那群人五百米左右的位置灵力化剑挖出了一个躲避风雪的洞穴。   一夜过去,第二日天气晴朗风雪渐停。   思索一夜,叶时归决定接着跟着他们,若是三天后还没有用信息,直接抓一个他们中的修士搜魂。   第一天,那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雪山中游走,一无所获,第二天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依旧是一无所获,到了第三天,那群人渐渐失去了耐心,不少人灵力耗费巨大,随身携带的灵石也吸收得七七八八,就有哀怨声在队伍中陆续传出,不出意外今日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到了夜间,他们的领队决定明日再找一天,若是还是一无所获就回宗门休整。   听他这么说,人群中的抱怨声渐渐小了下去,叶时归也决定先放过他们,等明日尾随他们一道前往剑宗。   第四日,天还没亮就下起了暴风雪,风雪太大不宜赶路。   一行十多人就躲在挖好的洞穴中轮流用灵力清理洞口前的积雪,以免风雪太大将洞穴淹没。   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一直到了傍晚,大雪才停。   除了洞口有被清理的积雪,其他位置的积雪比昨夜高出了将近一丈的高度。   领队看了眼众人的状态,决定返回宗门。   为了不在茫茫大雪中迷路找不到位置,他们的腰牌内都放有一枚特定的磁石,好帮助他们在雪山中即便迷路也能找回宗门所在位置。   百试百灵的腰牌这次似乎出了意外,他们在雪山中走走停停,一直到第二日的正午也没找准方向,领队的脸色十分难看,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灵力和体力的双重消耗已经让他们没有精力去发泄。   叶时归也没心情陪着他们在大雪山转悠,正准备随手抓一个搜魂时,队伍中有人一脚踩空落到了一个大洞穴中,接着一连串反应下,除了叶时归和孟鹤轩,其余人都掉到了大洞底下。   那样高的距离,又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这群人毫无疑问晕了过去。   等叶时归下去随手抓了一个人搜魂后这群人都没醒来的迹象,他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看在这些人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加之早年剑宗的好口碑,叶时归给几人丢了几枚火焰石,事后生死全看个人造化。   做完这些正准备走,袖子却是被孟鹤轩扯住。   “师尊,你看前面似乎有通道。”   顺着孟鹤轩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有一条隐藏通道,若非两人修为高看穿了阵法,一般人落到这里边也只能四处摸索一番,然后得出就是一个普通天然洞穴的结论。   两人摸索着进入通道中,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进入到一个冰室。   冰室中白莲绽放,暗香扑鼻,在冰室最中央位置放有一冰床,冰床上一白衣女子正正躺在上面,面如桃李,像是睡着了一般。   看她面貌确实是雪宗创始人无疑。   孟鹤轩走上前探查一番,最后摇了摇头:“是极寒白玉床。”   极寒白玉床用来保存尸身,只要不接触外界空气,不论多久尸身都不会腐朽,单单这张床就已经能证明这女子已经不在人世。   至于她是如何去世,如今怕是没有机会知晓。   人既然已经去世,再打搅就显得十分不礼貌。   叶时归二人直接出了冰室,还在冰室外多加了一层迷惑人心的阵法,防止有心怀不轨之徒真找到了这里。   哪想到他们刚做完这些,眼前场景一晃,冰室和冰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险峻的山峰。少女一身白衣单手负剑背对着二人,看不出具体面貌,但看背影也能认出是方才躺在冰床上的雪宗创始人。   孟鹤轩转头看向叶时归,张嘴就吸入一大口寒风,猝不及防被寒风灌入肺腑,直接就弯下身疯狂咳嗽。   叶时归弯下身轻轻拍着孟鹤轩的肩膀,少女转过身仔仔细细看了两人几眼后开口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还能等到有缘人。”   孟鹤轩一听到有缘人三个字,咳得更厉害了。   少女也不管咳得满脸通红的人,她自顾自说道:“能通过我考验的人内心必然是很纯粹干净的人,既然你我有缘,今日便将我一身功法传授与你。”   听她这么说,叶时归以为是什么秘籍之类的,结果就见白光从少女手心迸出,接着源源不断传入孟鹤轩的手心内。   “如何?”叶时归问。   若是有异,他必定出手打断这份传承。   孟鹤轩摇了摇头道:“无妨。”   系统问:“宿主大大想不想趁机看看她的过往?”   叶时归原本不欲掺和,结果系统又说:“正好可以了解一下她传授的功法来源,以免有什么潜在危机,即便没有危机,平白得了好处也正好看看她是否有什么为了心愿。”   听系统这么说,叶时归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系统指挥道:“闭上眼。”   眼前的光线一点点消失,又一点点恢复。   叶时归现在是以一种第三角度看向这个世界,他就像是一阵风又或者是一朵云,没有具体的形态,但是又无处不在。   世人一直好奇雪宗创始人的来历,她是个什么身份,从哪里来又为何年纪轻轻会有如此深厚的修为都在这一瞬间展示在叶时归面前。   少女是雪山的化身,她吸收天地灵力,早就有了神志,对于这个时间她存在好奇,好奇之下又多是迷茫和彷徨。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化身成人是因为一个来雪山采摘雪莲的年轻修士,少年一身破衣,虽狼狈但风姿不减,少年为了那朵雪莲,一次次不畏风雪往上攀爬。   但他运气不佳,即便满心斗志,最后还是埋葬在雪山之中。   少女太好奇了,好奇为何会为了一样东西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得到它,于是她化身成人在雪山中创立了宗门,来者不拒也不过是出于好奇。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承诺   日月轮转,一年接一年过去。   少女还是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能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甚至某个物而疯狂到一定程度。   她在这世间待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即便她还有许多的时间能去弄清这件事,但她已然对此不感兴趣,因此她选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回归天地的怀抱。   事情的因果就是这么的简单。   雪宗的功法之所以神奇,不过是因为它是源自于天地功法,能最好地吸收天地灵力为己用。   真正改变修行此法修士相貌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修行时少了雪山的压制,而是因为相由心生,心理扭曲的人改变了功法,自然而然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叶时归从第三者的角度中抽离出时,孟鹤轩已经完全吸收了那少女的传授。   来自天地的馈赠,不需要经历雷劫就能自然突破。   大乘期大能,已经有几万年不在这个大陆出现,且是差一丝就能突破达到飞升境界的大乘期强者。   得到了这么一个天大好处,孟鹤轩张口正要同少女道谢,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少女就化为片片冰雪消失在二人面前。   她没有什么未了心愿,也没什么求而不得,更没有什么想要追求或者报复的人。她懵懵懂懂来到世间,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除了一生传奇也什么都没留下。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她本体一般,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叶时归按了按孟鹤轩肩膀,直视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等二人再次回到冰室时,除了满地冰莲花其余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出了冰室,回到一开始的洞口。那群人还没醒,在火焰石的作用下他们面色还算红润,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天上已经开始飘雪,估摸只要一个夜晚的时间就能在洞穴中落下厚厚一层到人大腿位置高的积雪。这样的天气和温度,若是天黑之前醒不过来,以后估计也没醒来的机会。   叶时归的视线一秒都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他被孟鹤轩搂住腰抱着回到了地面。   刚从地洞出来,风雪肆虐,鹅毛大雪落在两人的发上,有几片赶巧就落在了叶时归的睫毛上,孟鹤轩单手搂着人轻轻刮去他睫毛上的飞雪,眼神专注又认真。   “师尊,你的脸好烫。”   原本若有若无擦过脸颊的手轻轻托住双颊,没等叶时归解释又听他轻笑一声说:“师尊果然很容易害羞啊。”   叶时归的脸颊温度并不高,这样的冰天雪地中,即便埋在毛茸茸的大氅毛领上,也不过是触手的时候保持着人体正常的温热,只不过是因为孟鹤轩自己的手过于冰凉就显得他脸上的温度很高。   他敛眸,长长的睫毛扫过孟鹤轩放在眼下的细长手指,然后抬手覆盖住对方的手背,趁着对方失神的工夫将孟鹤轩的手从脸颊上捉了下来放在嘴边轻轻哈了几口气。   热气一点点渡过指尖,本来准备调戏人的坏狐狸瞬间被人反调戏。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有些别扭地说:“这样没用,起码得放在师尊身上最温暖的地方暖暖。”   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就落在叶时归胸口位置,妥妥的不怀好意。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叶时归搓着孟鹤轩的手,好不容易才生出一点热度,“等事情了结了,带你去中原地区养养,这么多年了,你这体寒的毛病怎么还是不见好。”   孟鹤轩不爱喝补汤和他这体寒的毛病有点关系,年少时候冻伤底子,被捡回青城派时年岁还小,过分用药只会坏了底子,于是用了食补的法子。一天三顿有两顿要喝汤,两天休一天,即便李威的手艺堪比厨神,即便半年内的汤没有重样,孟鹤轩依旧喝到想吐。   前前后后三年,手冷脚冷的毛病好了一点,人也是看到发黑的汤药就眉头紧锁。   再后来,食补也没多大效果,孟鹤轩又抗拒得厉害,这才渐渐停了汤药。   往后许多年,他越来越强,天材地宝消耗越来越多,却依旧没能根治体寒的毛病,等他长成了,再想叫他喝上一碗黝黑的药汤几乎没有可能。   一听叶时归说要带自己去中原地区,孟鹤轩的首要反应是开心,再听到说好好养养,胃里就有一股苦味直往上涌,他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后问:“只有你我?”   叶时归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瞥了他一眼挑眉问:“怎么?你还想带上谁?”   雪花从一开始的丝丝缕缕变为鹅毛大小,他们立在原地谁都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暖色的柔光在二人周围将风雪隔绝,孟鹤轩嘿嘿一笑,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大半。   “除了师尊,谁都不想带。”   他说完舔了舔唇,眼里隐约有几分期待。   风雪更急,两人终于决定寻个地方躲避风雪。   对于雪宗创始人的疑惑已经完全解开,他们也没了继续跟踪下去的必要,孟鹤轩拿着出洞穴时顺便顺走的腰牌,将里面原有的神识打散后往里注入了一丝自己的神识。   腰牌带着他们翻过两座雪山,最后来到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矮小雪山前。   这个位置因风向和地势影响,平地偏多,又藏在众多高大的雪山之中,十分难找。   剑宗的大门更加隐蔽,叶时归和孟鹤轩找了许久才在一块很不起眼的空地下发现异常。那块平地的积雪比其他地方的积雪稍微薄一些,雪的颜色也比其他地方的要更白一些。   手覆盖上去才发现积雪的温度比别处的要暖一些,入手并不是刺骨的寒。   扫开积雪,藏在下方的花纹凹槽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花纹和腰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孟鹤轩蹲下身将腰牌按在雪地上。   只听一声很轻微的“咔哒”声响起,在二人前方十步距离处的地面往下塌陷,露出一条仅能通过一人的小道。   地道中漆黑一片,孟鹤轩回想了一下先前看到的那几人样貌,挥手给自己和叶时归施展了容貌修正术法。此术法施展后维持的时间和完美度与施展人修为相关,孟鹤轩如今的修为支撑两个人的消耗能维持在两个月左右,目前这个大陆,还没有人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此等术法也是与先前那女子的传承中一并带来的,这世间除了孟鹤轩无人能施展到如此精妙程度,也无人知晓普通的修容术背后居然还有这么深一层。   做好一切准备以后,孟鹤轩打头先一步进入洞穴。   往下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洞里才有微弱的光线发出,洞穴果真有人看守,来人似乎与孟鹤轩现在扮演的那人很熟悉,他抬手拍了一下孟鹤轩肩膀笑嘻嘻地问:“你小子不是和欧阳长老出去了吗,怎么先回来了?”   孟鹤轩应付自如:“你在这里面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不懂我在外头的辛苦,这不是带去的东西用完了,长老让我跑个腿。”   守门人一听随即连拍了三下孟鹤轩肩膀,眼里是明晃晃的笑:“你小子行啊,这才出去一趟,欧阳长老就肯让你跑腿,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   孟鹤轩点了点头,敷衍了几句,最后以长老着急为由打破了这场叙旧。   又走了一炷香时间,地道敞亮了许多,已经能容三人并排行走。   相比先前检查的那个路口,这边设置的检驿就规范了许多,不仅设置有围栏,还专门建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亭子。   亭子中有三人在巡逻,见到孟鹤轩二人,当即就伸手示意二人停下。   检查的程序也复杂了许多,不仅要看腰牌还要检查灵力波动。   像这样的工序也就能查一些修为一般的修士,但凡修为到了元婴,想要隐瞒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这样的检查压根拦不住孟鹤轩,他们接着往前走,中间又过了三道检查。此刻,地道已经十分宽阔,点点亮光将地道照得灯火通明,到了这个深度,地道已不是单一的一条,而是分出好几个岔路,已经有人时不时从身边经过去往各个路口。   原是将宗门地址修建在了雪山底下,倒不失为一个藏身的好选择。   雪山地广,但山与山之间距离不算太远,加上风雪急骤,在雪山上搭建宗门,确实不是一个什么好选择。   孟鹤轩二人的目标是南宫黎越,但他俩目前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去见一宗掌门,人不生地不熟,就算想要来硬的也有那么几分难度。   但他俩的运气不算差,就在他们进入大门后不久,就有两人嘀嘀咕咕说要去给掌门送东西。   一听这话叶时归二人当即就跟了上去。   南宫黎越所在的居所在整个宗门最中心位置。   雪山底下没有太阳,南宫黎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制造了幻境,自打他二人进了大门后所见到的场景竟然与当初在剑宗时见到的风景一般无二。   就是日月轮转也是正常,有风有水有万物。   要支撑这么庞大的幻境,光靠南宫黎越一人也不是不行,但其中得耗费多大的灵力心血怕是他不愿也无法承担。   看他们活动架势,必然是选择扎根在此地,这样的幻境,南宫黎越能支撑一个月已是极限。   思索间的工夫,二人已经随着那两人到了南宫黎越居所外。   荷花池子上九曲玲珑桥曲回婉转,风吹过湖面送来一阵暗香。   叶时归抬手揉了揉鼻翼,暗香在指缝中流转。   那二人只停留在桥中央位置,他们把手里的东西一放直接就开始走回头路。   孟鹤轩搂着叶时归贴在墙壁上,等人走了才从墙壁上落下。   脚尖才点地,背后就传来了一阵鼓掌声。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 第99章 穿越者   掌声出现的突兀,在声响出现前莫说叶时归就是孟鹤轩也没察觉到有人居然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们二人。   叶时归转过身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南宫黎越的脸,看他周身毫无灵力波动的样子,叶时归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对于向来风评极佳的剑宗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心底也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测。   风吹动荷叶,粉色的花朵在偌大的水池中若隐若现。   叶时归嘴角旋起一一抹若有若无地笑,开门见山地说:“说吧,你附身在南宫身上究竟有何目的。”   他既然肯现身,自然是做好了摊开身份的准备,于是也不含糊,直接就抬手比着孟鹤轩说:“把他给我让出来。”   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刻,孟鹤轩突兀的声音直接打破了这份肃静:“师尊,这烂桃花可不关我的事。”   叶时归看到南宫黎越额角青筋暴起,十分嫌弃地骂了一声:“你们这群死断袖可别恶心我。”   这句话惹到了叶时归,只见他脸色一黑,抬手隔空直接甩了南宫黎越一个耳刮子。   “哦?恶心?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一边说着恶心,一边占据别人的身体,违背别人意愿做出与之相反的事宜?”   他这话问地含糊,但是系统和对方都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情。   那人虽震惊于叶时归怎么能出其不意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更惊讶于他是如何清楚那些失败的过往,开口说话时就分外地咬牙切齿:“你也是穿越者?”   他只问,并不准备得到回答,因此问话出口后又自问自答地说:“都是穿越者,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要更改这本ip,拯救它的话题量,你又何必阻拦我?”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一样,明明做着恶心人的事,还偏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叶时归皱眉,有些后悔没有做全准备就进了这里。   别看现在这方天地似乎又高又阔,但其实不过两人左右的高度,叶时归和孟鹤轩方才贴墙躲那二人时直接就摸到了墙壁顶端。   这样的空间,一旦打斗起来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会被掩埋在这块被人为挖出的洞穴中。   叶时归不出手是不想无端惹上几万条命债,对方不出手则是这些命债能直接使他被天道锁定,无法从这个世界抽离。   双方都有束缚,都难以出手。   叶时归登时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有胆子现身。   双方又嘴了几句,皆是无痛无痒。   最后还是孟鹤轩出手一把将人给捆了起来。   正说到兴头上的“南宫黎越”一脸不可置信地挣了挣绳子,没能将绳子挣开,他脸色难看了几分对着叶时归冷笑了一声:“你们该不会以为这点东西能捆住我吧。”   叶时归顺势推了他一把,看着跌在地上的人缓缓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识相地就从南宫身体里滚出来。”   “哎,我就不出来。我先说好了,南宫在这本文的人设可是刚正不阿的大好人,那些坏事可都是我做的,你们若是要下手就赶紧的,反正也不是我的身子。”   他似乎笃定了叶时归二人除了拿南宫黎越的身子出气就没其他方法能让他受到惩罚,因此说这段话的时候十分得意,眼里流露出的不屑还带着几分嗜血的期待。   叶时归的确拿他没有法子,他问系统:“有没有办法把他的神魂从南宫的身体里驱赶出来?”   系统摇头:“除非任务失败,或者他主动向系统申请抽离,否则进入了宿主的体内就没有其他法子能够将他驱赶。”   他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还有一种法子,就是被占据了身体的原主意识清醒后将主权夺回。”   这些方法说了和没说一样,叶时归盯着笑眯眯地南宫黎越,脑袋有点疼。   孟鹤轩和南宫可没什么交情,他瞥了一眼地上贱笑的人直接挥手送出一道气流狠狠甩了对方一巴掌。   打完以后还揉了揉压根没碰到人的手腕一脸鄙夷:“身子虽不是你的,但疼的是你吧。”   说完抬手作势又要打他,孟鹤轩方才送出的掌风裹挟着灵力,不过一巴掌就甩得“南宫黎越”的脸肿起来,见孟鹤轩又抬手,他慌忙别开脸要躲。   手抬一半,孟鹤轩发出一声嗤笑问:“说说有什么倚仗敢让你现身。”   对方不说话,孟鹤轩挥手就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换个简单的问题,说吧,你叫什么。”   两边脸颊肿得一样高的人只犹豫了一瞬,就咬牙切齿地报了姓名:“林清越。”   孟鹤轩“嗤”了一声说:“早这么听话又怎会受这皮肉之苦,说吧,你夺舍南宫掌门是准备做什么?”   挨了两巴掌,他人老实了不少,声音虽带了几分愤恨,问题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若不是任务失败,你以为我想上他身?”   接下来就是孟鹤轩问,林清越回答,听话得让叶时归瞠目结舌。   这样听话的林清越让叶时归心底有几分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系统对于对方的听话程度也倍感困惑,仅仅两个巴掌不足以让对方听话到这种程度才对。   而且孟鹤轩有许多问题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但对方的回答却是一直将人往他的身世和来历上面引导,两三个问题就要回上一句任务失败,仿佛在引人去问什么任务,为何失败。   心底的不安让叶时归伸手阻拦了孟鹤轩接下来的问话,就在孟鹤轩听话的准备放人一马时,叶时归的余光注意到林清越眼底闪过的一丝不甘心和恼怒。   为何会不甘心和恼怒?是因为什么目的即将达成被打断?   回想了一下孟鹤轩方才几个问题,听起来虽东一嘴西一句,但是很明显后面几个问题已经在围着林清越打转。   灵光一闪,叶时归问系统:“如果说穿书者选择了一个人当宿主,任务失败被强行驱逐,后续是不是还有什么法子能重新占据那人的身体顶替他?”   “这种情况分两种。第一种是任务失败被驱逐出原主体内,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再霸占原主身体。第二种情况复杂一些,任务失败以后整个世界覆灭,因其他力量影响,时间倒转回到初始点,这种情况下也分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开局便霸占原主意识接着走剧情,第二种就是被原主夺回身躯,只能另外找人夺舍。想要完美顶替对方,而不是靠夺舍虽有一定难度,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因为重来以前被夺舍过,会在识海中留下种子,经过特定的催生,是有一定概率会被重新替代。”   听完系统解释,叶时归背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将孟鹤轩护在身后,冷眼看向林清越,绿色绣金丝暗纹的衣摆险险擦过对方脚边。   两人一人仰着头,眼里神情莫名挑衅,另一个冷着脸,眼里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就这么对峙了许久,叶时归突然出声说:“你占着南宫□□,我确实不好对你下手,但谁说我没有办法把你的神魂从他的身体中抽出?”   林清越听着叶时归的话脸上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他甚至挑了挑眉冲叶时归露出挑衅一笑,高高肿起的脸颊只显得他的笑容十分可笑。   叶时归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人一把拎起,在孟鹤轩的开路下一路出了地道回到了雪山之中。   日光透过雪山顶落在人的身上,不仅不觉温暖还有几分寒凉。   木质的托板从储物袋中取出,孟鹤轩好奇地敲了一下托板的一端:“师尊,你都是从哪里收集到的这些奇怪东西?”   叶时归没应,他将手上的林清越丢到了托板上,用捆仙锁固定了以后开始拖着人在雪地中行走。   托板是由几块拳头大的圆木和绳子捆绑组成,有一定的空隙。   这样厚的积雪,上面捆着一个人,托板往下凹陷,积雪就从缝隙中往上挤。   林清越穿的衣服比较薄,没一会儿就被积雪打湿,他的修为被孟鹤轩短暂压制,此刻正冷得直打哆嗦。   一直拖着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飞雪又从天空落下,叶时归在识海中问系统:“你说的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用?”   系统拍胸脯保证:“宿主大大放心,只要他忍不住出手,一定没有问题的。”   叶时归将信将疑,他回头看了一眼被冻得嘴唇发紫的人,又回想了一下刚回来时系统说的剧情,于是拽着绳子的手一紧,加快了步伐。   又过了一个时辰,林清越终于忍不住出声:“能不能停一停,我快冻死了。”   风声裹挟着雪花,林清越被冻得瑟瑟发抖,说出的话声音小了一些,一连重复了三遍叶时归才停下步伐。   他将绳索一丢,看了眼嘴唇发紫的林清越说:“从南宫的身体中滚出来,或者我继续前行。”   这个选择无疑让林清越为难,他眉头紧锁迟迟不肯做出选择,于是叶时归拾起绳子准备接着往前,就听对方急急忙忙阻止:“我出来,但是出来前能不能给我点热水。”   喝了热水以后他又接着提要求:“冻太久了,手脚有些僵硬,能不能让他解开我的修为?”他拿眼斜了叶时归一眼接着说,“没有修为我也出不来。”   似乎笃定了叶时归没有法子,他说这话时嘴角无意识弯起。   叶时归现在可不会放任孟鹤轩与他接近,他往前走了一步去解束缚,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孟鹤轩看到有火光在林清越手中出现,一个慌神,孟鹤轩几步上前一把将叶时归扯到了身后。   背对着人,孟鹤轩没能看到林清越眼中的得意,但那抹得意的神色尽数落在了叶时归眼中,让他心神大乱。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坦白   雪花落在人手背上是冰冷的,被环抱住的地方明明有着厚重大氅的遮挡依旧让人感受到了凉意。   除了蚀骨凉意,更加明显的是拥着自己的人在一点点变得僵硬,落在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淡,好像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再寻不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叶时归镇住心神推了推孟鹤轩,没有推动,环在腰上的手反而一点点收紧,这样的动作不仅没有让叶时归松口气反而紧张了起来。   他的视线越过孟鹤轩大氅上的毛茸茸,落在林清越眼底,瞟清他眼底的得意后更是坚定了内心的不安。   “鹤轩,松开,你弄疼我了。”叶时归说。   原本一点点收紧的手臂有了短短一瞬的停歇,然后再缓慢地松开,但依旧是用力地将人圈在怀里让人无法逃离。   叶时归用了巧劲,从孟鹤轩的怀抱中挣脱,将人掰正的时候果然看到对方眼中一片迷茫,不复方才的清醒。人从怀里逃离后,孟鹤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呆呆立在原地。   绒毛帽子将脑袋包住不让风雪将头发打湿,又将孟鹤轩的手腕用绳索稳稳固定在自己手中后叶时归才蹲下身去找林清越麻烦。   “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清越挨了一掌,他吐出一口鲜血,被绳子捆住的手没法子抬起拭去嘴边血迹,他狠狠咳了两声才哈哈大笑说:“不过是拿回主动权而已,你现在发现已经晚了,只需等天黑。”   见叶时归要出手,他又贱兮兮补充一句:“你现在出手除了打死南宫黎越,拿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以为我为何要这时候现身?要被你们捉住?打一开始你们就在按照我规划的路线走,可笑你们还以为能打败我。”   看着叶时归一脸挫败又无可奈何的神奇,林清越心情大好,他坐起身快活地和叶时归说他是如何布局又是如何一步步引着叶时归二人往他规划的路线里面走。   听着他说着那些经历过的一件件往事,叶时归眼里的愤怒肉眼可见地被点燃。   林清越笑着舔了舔唇,十分得意地接着说:“红鸾是我安排,剑灵也是我安排,就连云和的事也有我的手笔,你们这群书中人打一开始就是我手上的棋子,是生是死不过在我的一念之间。我穿书数载,你们以为凭你们的手段就能逃脱被我掌控的命运?”   叶时归的气息有点不稳,胸膛的起伏昭示着他的愤怒,他缓和许久,见对方玩味地看着自己并不出声,咬牙问:“你对我二人出手就不怕被天道锁定?”   林清越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说:“等我拿回主动权,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天道锁定又如何?此番世界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又有何可畏惧?”   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眨了眨眼睛接着说:“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为何你们能重来是吧?”   他问这话的时候十分地不怀好意,叶时归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但显然对方对于自己挑起的话题十分有兴趣于是自顾自地说:“我穿过众多书中世界,像你们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徒弟这个躯体我很满意。”   他笑着舔舔唇观察叶时归的反应,见他面上没太大波澜又接着说:“当然你另外那个徒弟我更满意,还有先前你们碰到的那几个姑娘,如何,我的眼光不错吧。”   这样的话依旧不能激怒叶时归,林清越稍微有那么一丝挫败,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视线在叶时归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说:“不愧是书中最美,这幅皮囊不拿来暖床着实浪费了。”   叶时归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一直没有动作的孟鹤轩藏在袖子中的手拽得死紧。   风雪渐停,云层将被遮挡的太阳放出,巨大的圆盘像是在冰水中浸泡过一样,即便亮眼的光落在人裸露的肌肤上,也不能让人感到温暖,反而让人寒毛立起。   林清越见这样都不能激怒叶时归,他将视线从叶时归身上转移到了孟鹤轩背影上,突然贱兮兮地问:“你知道你们是如何有这次重来的机会吗?”   他问出这句话以后视线一直落在孟鹤轩身上,嘴角更是噙着一抹让人生厌的笑,似乎笃定叶时归会对这个问题答案十分好奇,因而并不急着往下说,而是好整以暇地盯着孟鹤轩打量。   叶时归侧过身将人挡了个严实,视线和没东西看只能抬头的林清越对上,他不退不避迎了上去。   面上一副并不是很想知道的模样,心底却是在问系统:“说说当初那个大能是如何逆转局面的?那个大能我是不是认识?”   系统对于局面的扭转并不是特别有印象,他所有的资料中也没详细记载那位大能是如何逆转的局面,至于那位大能和叶时归熟不熟,他就更不清楚了,只隐约觉得那位大能同自己很熟悉。   但他只是一个外来系统,又怎么可能会对那个大能有很熟悉的感觉呢?   系统只是疑惑了一瞬,很快就在心中念头甩了出去,他对着叶时归摇了摇头老实说:“抱歉,宿主大大,关于这件事和这个人我真的没有特别印象。”   话出口后,身体有什么东西被抽离。   系统有一瞬间的恍然,他突然觉得或许在很久以前,在刚接待到叶时归的那时候,或许他真的知道许多内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记忆在一点点地消淡下去。   这样可怕的念头让系统不敢往下深思,于是只能重复说着抱歉好借此压下心中的异样感。   叶时归见他如此也不再追问,同样的他也不会给林清越一个眼神,好让他借机作妖。   但林清越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叶时归,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对方好奇的神情和忍不住开口的欲望,于是主动说起一段往事。   他说:“当初你们这本文本来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是我,是我吃惯了大鱼大肉,想来点开胃小菜换换口味。”   说这话时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明明此刻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是他,但他话语中的骄傲都要将积雪吹散。   他又说:“一开始真的很顺利,毕竟你们这本文没有什么流量,存在感太薄弱了,薄弱到在我掌控他身体以前,他甚至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像他们这种主动进入剧情掌控别人身体权限,遇到稍微有点ip的主角时都会被主角原本的魂魄反抗。   大多数时候都是穿书者抢了原主的身躯改写整个小说过程和结局,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会被原主驱逐。叶时归二人所在的这本小说是唯一一本林清越在占据对方身躯前,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小说。   这样弱小的主角,让他很是舒心,但他万万没想带就是这样简单的开头,收尾居然会如此艰难,甚至害他之前在前几个世界积累的积分损耗大半。   他的自尊心和胜负欲不允许有失败,于是迟迟不肯离开这个世界,不肯放过无辜的人,宁愿花费许多精力和财力去将这个世界收入囊中。   即便你此刻告诉他你不会成功。他也听不进去,他也不会主动从这个世界抽离,且他已经动手被天道锁定,想要完好无损地抽离,太过艰难。   他舒了一口气,虽然灵力依旧被封,寒风侵蚀着肌肤,原本被雪水浸湿的衣襟早被寒风冻得坚硬,但是挑拨起叶时归怒火的心却在奋力燃烧,使他感受不到丁点寒冷。   “你徒弟的身体真的很好使唤,他的天赋是我夺取主权里最高的,突破速度也是我见过最快的,我拿着他的身子在你前来送汤的那刻将刀子送进了你的腹部。”   说到这里时他歪了歪头,避开叶时归的视线看了一会脚边接着说:“书中说你两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可是当我将刀锋送入你体内的时候,他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林清越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高兴,尾音都不自觉地拔高。   他抬起头对上叶时归毫无波澜的双眼,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挫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对方怎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这个世界,第一次让他震惊的就是孟鹤轩,那样的境地怎么会起了反抗的心,直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一次不够,硬生生来了数十次,只简单回想一下,林清越都觉得全身骨头疼。   此刻,又多了一位让他看不透,打心底想要防备的人。   明明已经到了最后的地步,又如何……他不信,不信这次又会和先前一样。   张嘴正要说些胡诌的话刺激人,眼前人却是蹲下身问:“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林清越歪头想了一会,没有想到答案,又听眼前人接着说:“为了破坏别人原本美好的生活,是因为自己过得太不幸吗?”   若非场合不合适,系统非得笑出声来。   这些邪恶的穿书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做的从不是什么好事,在他们的眼中书中世界不过是人创造出来供人取乐的东西,是没有生命可以随意践踏更改的。   叶时归的话刺痛了林清越的心,他的脸上一片扭曲,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咕哝声,最后这些情绪被他一一压下,只抬眼看天空说:“天快要黑了。”   叶时归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天,太阳的最后一点光晕就要被大山挡住,只需几乎呼吸的时间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他勾了勾藏在袖子下捆在手腕上的绳子,感受着对方小心谨慎地回应不由得在心底重复林清越的话。   天要黑了。 第101章 飞升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雪山上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灰白色的天空将整片雪原衬托得更加孤寂。   林清越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说话,有什么虚无缥缈的烟雾从他的头顶往外飘出。   藏在袖子下的绳子紧绷,他们三人每个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后的黑暗降临。   今夜无月,就连以往到了夜里就纷飞的雪花也不见飘落,寒风似乎在前几日用尽了它的热情,整个雪原一片寂静。   当黑暗将光明完全吞噬替代,孟鹤轩身旁乍然响起一声暴喝:“怎会如此。”   一团黑漆漆的神魂围在孟鹤轩四周打转,不论他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靠近孟鹤轩一丝一毫,就连衣角都无法触碰到。   他转了两圈确定无法接触孟鹤轩,于是红着眼睛瞪向叶时归。   一直没有表情的人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天确实黑了。”   他说话的时候就注视着林清越的瞳孔,对方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地试探:“你看得到我?”   叶时归笑,没有回答。   但答案已经十分明显,林清越瞬间寒毛耸立,嚎叫着就要回到南宫黎越的身体,他的速度十分迅速,却在快要射进南宫黎越体内时被一道透明的阻隔给拦了下来。   他目前只有半个正常人大小,黑色与夜色完美融合,明明是最好的伪装却将其暴露在外。   孟鹤轩自然起身,伸手丢了个火球到林清越脚边。   火球炸开的“哔啵”声和林清越的咒骂声混在一起,一时间竟难以分清两种声音。   迫无无奈林清越只能用回本体。   他长相不算难看,甚至算是上乘,但周身萦绕着一股黑气硬生生添了一股鬼气,拉低了他原本的颜值。   刚一看到人就听他大喝一声说:“系统,兑换所有积分提升修为境界。”   肉眼可见黄色光晕在林清越周边荡漾,叶时归和孟鹤轩同时出手,火花被无形的力量瓦解,他们的力量并不能阻止林清越修为地拔升。   系统神色一脸凝重:“宿主大大别浪费灵力了,在兑换的过程中你们是没有办法打断他的。”   听系统这么说叶时归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抬手拦下孟鹤轩问系统:“你知道他们兑换数值是怎么换算的吗?”   系统摇头:“不知道,不过兑换这种东西都有时间限制和上限,直接提高修为属于很多系统都没有的功能,完成一个世界任务积累的积分都不一定够提升一小段修为。”   即便系统这么说,叶时归心里的紧张感也没减低,他现在只能祈祷对方的积分不是太多。   从方才短短一眼的判断,林清越本身的修为不过才化神后期,都没进入洞虚期。   目前孟鹤轩只差一步就能飞升,只要林清越修为还控制在飞升期内都好说,即便一脚踏入飞升,也不是没有办法同他周旋,将他斩杀。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林清越周身的光芒才渐渐淡去,叶时归看着对方大乘初期的修为松了一口气,还没等浊气完全吐出又见对方在光芒完全消失前吞了一颗丹药。   大乘中期大乘后期飞升。   金光还在闪现,最后在林清越飞升中期的修为下才完全暗淡。   金色的弓箭在手心出现,叶时归反应迅速地射出一箭,金色的箭尖擦过林清越脸颊带起一滴鲜血,第二箭在血珠刚出现的一瞬间就到了他的面门。   林清越不退不避,他只眨了一下眼睛,金箭就寸寸碎裂。   孟鹤轩在叶时归出手的瞬间提着冰魄针组成的长剑迎了上去,他的速度不比箭慢,但第一支箭擦过林清越脸颊时,他的攻击却被人一把躲过。   第二支箭碎裂时,他的长剑堪堪擦过林清越的衣角,等他挽手将剑翻转,人已经到了十步开外。   林清越嘴角挂着一抹笑,他的右手高高抬起,声音遥遥传来带着一股奇异的天地之力:“飞升就算半仙,你们还未见过半仙之力吧?”   他说着抬起的手落下比向孟鹤轩,冰冷的单字落在二人的耳边,有如惊雷:“定。”   磅礴的天地之力禁锢住孟鹤选的身躯,让他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林清越满意地看着孟鹤轩挣扎的样子,接着转过头歪了歪脑袋冲叶时归道:“你们自认为能算计我?”   他轻笑:“即便真算计了我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以为有还手之力?我甚至不需要动手指,只需要动动嘴皮就能让你们万劫不复。”   见叶时归还想动手,他轻嗤一声道:“禁锢。”   叶时归只觉周身一切被抽空,他像是被抽离了水分的鱼,被禁锢在一个贴身定制的模具中动弹不得。   飞升对洞虚就像是凡人和蝼蚁,只需要吐口唾沫就能将蝼蚁虐杀。   素雪剑从手中脱落,剑身落在积雪中,直接就被淹没大半,宝剑有灵,微弱的嗡鸣声回荡在空旷的雪原上。   林清越走了过来,每一个脚印都不像是踩在雪地上,更像是踩在二人的命脉上。他先走到叶时归身边,围着叶时归转了两圈,嘴里发出看戏的“啧啧”声。   “你瞧,想要赢棋除了运气和算计,还需要实力。”   他像是斗胜的公鸡一样洋洋自得,到处显摆着他的神气。   但有系统的可不止他一人,叶时归在识海中问系统:“有没有短时间将修为提高到飞升期的丹药或者法子?”   系统摇头,面上有些遗憾:“虽然有法子提升修为,但是宿主大大修为不够,到不了飞升境界。”   一听有可能,叶时归又问:“如果我不行,鹤轩可以?”   系统犹豫了一下后直言:“那就得看宿主大大和他能否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心意相通了。”   “说吧。”   “最简单最有效的法子还是用命和天道换取,若是以前,即便用命和天道做交换天道未必会搭理你,但如今这局面,天道若是不帮你等待他的下场就是被林清越顶替或者消灭。宿主大大只需要信任我,将身心放空由我来和天道沟通即可。但要将交换来的好处转给孟鹤轩,宿主大大除了和天道建立沟通桥梁,还需孟鹤轩对你百分百信任,对你百分百敞开。”   叶时归问:“我需要怎么做?”   系统:“用心去和孟鹤轩搭上线,再一点点让他敞开心扉就行。”   系统不担心孟鹤轩会不会敞开心扉,他只担心林清越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只是在他话音刚落,叶时归照做的下一瞬间系统看着屏幕显示的数据轻“咦”出声。   他万万没想到,叶时归和孟鹤轩对彼此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需要任何搭建不需要任何沟通,两人对对方是百分百信任,完完全全无所保留。   系统顾不上震惊,登时指挥叶时归:“宿主大大,接下来你需得完全信任我。”   叶时归“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从前他不信任系统,做事说话总留一手,后来确认系统没有问题以后,他自然不会再防备着系统。   因而系统很顺利得到了叶时归的认可,直接就动用权限与天道进行沟通。   沟通比想象中还要顺利,系统原本以为天道就是再焦急也会同自己周旋一二,没想到刚建立沟通桥梁,系统将诉求说出,对方直接就应了下来。   这样的好处就是后期天道即便抽回送出的灵力,也不会完全抽离,而叶时归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相应减轻一些。   灵力源源不断传入孟鹤轩体内,林清越的注意力都在叶时归这里,因而并未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雪又落了下来,落在三人的发上。   叶时归和孟鹤轩没有办法拂开雪花,而林清越则是没有打算也没那心思去管几片弱小的雪花,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叶时归身上,他想从叶时归脸上看到恼怒、不甘、气愤甚至是后悔。   但可惜,这些神情他是一个也没看到。   被遗忘的孟鹤轩正焦急地尝试各种解开束缚的法子,但修为的差距任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解开,在他尝试新一种法子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天地间源源不断注入体内的灵力。   虽不知这些灵力从何而来,但他知晓这是一个机会,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些灵力突破修为,就能翻盘。   他静下心尽量不让外界的声音影响到自己。   灵力在识海中不断往金色小人的眉心汇聚,孟鹤轩原本离突破也就差临门一脚,这些灵力的注入在不断地冲击两个修行阶段的阻隔。   一波接一波灵力的冲击很快就打破了那层阻隔,原本踏入飞升境界,天道会降下比先前几回还要难上数倍的雷劫,孟鹤轩原本还想故技重施借雷劫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天道并没有打算降下雷劫,他直接就给了孟鹤轩资格,免去了一系列考验。   修为到了飞升境界,灵力还在不断地注入孟鹤轩体内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先前禁锢住他的力量也随着修为的突破而渐渐消失,但孟鹤轩依旧不动声色地保持原本动作,他在非常努力地将灵力保留,尽量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清越没能从叶时归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神情,他没了兴致,准备动手给叶时归好看,就在这时,完全吸收了天道送来的灵力的孟鹤轩直接瞬移到了叶时归身前,他一把抓住林清越抬起正要落下的右手狠狠一甩,直接将人甩飞了数米。   林清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他定定看了孟鹤轩一眼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这才多久你修为如何能到飞升中期?”   孟鹤轩揉了揉解放下来的叶时归脑袋,眼里一片温柔:“乖乖等我。”   他说完这句话抬眼去看林清越时眼里只剩冰碴子,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既然要赢棋看中那么多要素,那我便掀了这棋盘再痛扁你这下棋人。”   作者有话说:   倒霉的一天,搬家把新手机摔了……   还好只是碎了钢化膜…… 第102章 龙争凤斗   棋盘都被掀翻,棋局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林清越气得拿着刀和孟鹤轩就是一顿干,来来回回数个回合后最后还是回归各种灵力斗法。   冰雪为利刃,一人各分雪原一半的疆域。雪花像暗器一样被射出,万千雪花碰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冲击。   他们在雪原做出这么大的动作,雪原可不会惯着他们,声势浩大的雪崩以一种吞没一切的架势朝三人呼啸而来。   战场自然而然从雪原转到了天空。   火凤和金龙再次针锋相对,巨大的火球从天空滚滚落下砸向孟鹤轩。   他二人修为相当,手中能用的法宝除了本命法器其余的已经不是这个修为的修士斗法能拿得出手的,因此两人皆是比术法,比对灵力的掌控和耗损。   只要有一方先露出疲态,胜负便见分晓。   龙争凤斗,满天的凤尾花从天而降,火红的花朵像是凤凰赤红的尾翼一样落进了滚滚白雪之中。   火球被落下的凤尾花切成两半,像是自燃的纸片一样在空中化为灰烬。   天边的云彩早被染成红色,就连经过的风带来的除了火焰的燥热也无半分清爽。孟鹤轩的衣袖被热浪吹得向后飘摇,他将叶时归牢牢护在身后,一根红绳将两人的手腕连在一起。   真要说起来,天道送出的纯净灵力带来的突破自然比靠药物和积分兑换得来的修为要更加稳定和精进。   但林清越这人狡猾,叶时归虽一再保证能保护好自己,但在绝对的修为压制下若是不将人护在身后,孟鹤轩怎么都不会安心。   他猜想的不错,林清越原本打定的主意就是趁孟鹤轩同自己斗法的时候,让系统协助自己给叶时归找点麻烦,最好能一击必杀,即便自己重创也要让两人都不好过。   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他想要完好抽离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可能。等药效过去,修为跌落,运气好,逃脱孟鹤轩的杀招,从此以后在这个书中世界夹起尾巴修行,伺机报仇,运气不好,在系统解绑的那刻被人斩在这个书中世界,结束这漫长的一生。   不论是哪种结果都是林清越不能接受的,既然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因此斗法时他出招看似都在针对孟鹤轩,实际上一直在引诱着叶时归走出孟鹤轩的保护,然后出其不意给他来上准备好的最终一击。   结果叶时归一直不出孟鹤轩的保护范围,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一炷香时间以后,他绑定的系统在识海内冰冷出声提醒:“宿主大大,药效就剩最后一炷香时间。目前检测到宿主大大情势不利,若是宿主大大没有能力反转局面,系统就会自动脱离,还请宿主大大做好心理准备。”   冰冷的机器声听不出什么情感,即便一起经历了数个书中世界,林清越和系统的关系一直是这样冷冰冰。对方是机器,除了传达指令不会生出另外的情感。   因着这最后的提醒,林清越脸上出现了一丝惨白,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下去。   自打他第一次接手任务,不论是什么级别的任务他都成功了,唯一一次吃瘪居然是因为一个他从不放在眼中的任务。   第一次失败的时候,他其实可以完全脱离,但自尊心让他咽不下这口气,不肯承认这次的失败,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及现在的最后一次。   同样的任务失败次数太多,最新一轮重启时系统已经对他十分不满。   林清越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因此重启人生时就在算计。   他第一次在一个任务上吃瘪这么多次,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任务这么认真这么上心。   计划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完善,本不应该,本不应该啊。   林清越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算计得这般好,这般精妙。   不论是红鸾还是剑灵,每一步棋子都安排得那么刚好,时机也是一分不差,怎么就会出现问题呢。   林清越现下已经有了一丝疯魔,他陷入自己怀疑当中,不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叶时归抬手扯了扯孟鹤轩衣袖提醒他:“林清越看起来有入魔的迹象,你不用顾忌我,趁早解决了他以免又生事端。”   孟鹤轩应:“就是他要入魔才更不能放着你不管。”   他说完拍了拍叶时归的手,接着加固了防护罩,视线却是落在林清越身上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见孟鹤轩执着,叶时归也没再劝。   他收回抓着孟鹤轩衣袖的手,视线高抬时不期然和林清越已经不甚清明的瞳孔对上。   那双瞳孔中已经不见清明,红色的血丝和怨毒狠狠纠缠,只一眼叶时归就感觉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系统也在这时出声提醒叶时归:“宿主大大,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孟鹤轩身后,林清越已经疯魔指不定做出什么事。这偌大一个雪原,除了你们二人他也无法去危害其他人。”   叶时归点了点头,将自己藏到了孟鹤轩身后。   依靠丹药借来的修为支撑不了太久,孟鹤轩双手快速结印释放出一个又一个术法消耗林清越的灵力。   火红的凤尾花几乎要将整个雪原埋没,这样庞大的灵力输出若非四周源源不断注入体内的灵力支撑,孟鹤轩也坚持不了多久。   天道不留余力地支持,孟鹤轩自然选择稳妥一些的方式解决林清越。   金龙在火凤的追击下已经露出几分疲态,反观火凤则是越战越勇,亮丽的羽毛比任何一捧火光都要明媚。   庞大的花雨中火凤尖锐的爪子一把抓住金龙的身躯,在金龙做出反抗前利爪深深刺入金龙的鳞片中。若是全盛时期,金龙那厚厚的鳞甲就是火凤的爪子再如何尖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像刺豆腐一样轻易地被扎入,金色的血液在鳞片底下溢出,和鳞片一样颜色的血在庞大的身躯上蔓延,并没有红色的鲜血来得那般触目惊心。   金色的血液从龙身一路向下,最后砸穿了云层滴在娇艳的花朵上。   花瓣发出类似于布匹被徒手撕开的“刺啦”声,滴有龙血的花瓣纷纷消散。   金龙被重击,林清越的脸色煞白了几分,他抿着涌上喉间的腥甜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结印。   火凤给了金龙一爪子明显不尽兴,她俯冲下去,尖尖的喙盯准了金龙的眼睛。   金龙经过方才的一击已经有准备,因此这回火凤的攻击未能如愿,她的尖喙擦着龙角过去,巨大的翅膀直接给了金龙一下,直打得金龙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火凤完成了一击又飞速转过身再次向金龙袭来,她长长的尾翼撩开飞花,遮天蔽日挡住了金龙的视野,没等金龙缓过劲,利爪已经抓过金龙的脸颊,在右眼处留下几条带血的抓痕。   受了火凤这几次攻击,控制飞龙的林清越终于没抑制住喉间腥甜,直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红色的血液星星点点印在唇边,本就难看的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   吐出这么大一口鲜血,被召唤出来的金龙已经有了不稳的趋势,原本就黯淡无光的鳞片在虚虚实实之间来回转换,高傲的龙头也有了颓靡迹象。   孟鹤轩乘胜追击,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火凤再次给了金龙重重一击,这一击直接将金龙打散,打得林清越往后倒退数丈。   鲜血一口又一口吐出,系统在他的脑中冰冷地倒计时:“还剩最后半炷香时间,请宿主抓紧时间。”   林清越的眼中恢复了一点清明,在这短暂的清明中他突然有了一丝疲惫。   算计了那么久,叶时归二人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上,但最后还是夺取失败,他不明白怎会如此。   最开始失败的那么多次,每次都是因为动了叶时归,孟鹤轩的反抗即便被系统强行压下去,也会因为抗拒后面的剧情而出现变故。   于是他吸取了教训,换了新的方法,一步步培养着两人的感情,准备在重新取回孟鹤轩身躯的使用权后一并将叶时归收入囊中,他虽没有这个癖好,但总能将人冷着处理,只需要等待后续剧情发生,随着时间的消磨,到时候不论怎么处置叶时归也不会让人生起反抗心思。如此完美的计划,他实在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理智让他对系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系统,我现在想离开这个世界。”   回应他的是系统冰冷的机械声:“由于宿主在这个世界失败次数过多,加上积分已经完全消耗,已经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资格。”   林清越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又听系统冰冷地说:“检测到宿主已经失去接任务资格,系统脱离倒计时三分钟。”   刺耳的机械声在脑中回荡,好不容易拉扯回的理智又一次被摧毁。   林清越舔了舔唇角,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   既然没有得选择,那就毁灭吧,大家一起死,系统你不念旧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他想到这里直接就调动体内所有灵力准备来个自爆。   系统立即就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不停地在他识海中发出警告:“检测到宿主有自爆倾向,请及时停止。检测到系统有自爆倾向,请及时停止。”   这种时刻林清越哪里会停止,他恨不得拉上所有人陪葬。   他疯狂的视线落在了前方的叶时归和孟鹤轩身上,自打金龙消散火凤就一直在疯狂冲击着他身前的防护罩。   那防护罩是系统抽离前为了自身安全释放出的法器,孟鹤轩短时间内并不能将其击破。   防护罩一旦打开,只会在系统完全抽离后消失,中途便是系统也无法将其收回。   除了林清越的系统在发警报,叶时归的系统也意识到了什么。   毕竟都是系统,虽然不属于同个主神管辖,都对于系统的突然抽离多少还是有点感应。   “宿主大大,对方的系统已经在做抽离这个世界的准备,我估计林清越会做最后的挣扎,但他如今翻盘无望,你小心一些别被他拖下水。”   不用系统叮嘱叶时归也明白如今局势,就方才对视上的一眼叶时归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个时候他不敢去拽孟鹤轩的衣袖,只在后方出声提醒他:“林清越怕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一会别让他靠近。”   叶时归话语刚落,林清越就收了一切神通,他将所有灵力都用在了破开空间阻碍上,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叶时归二人眼前。 第103章 可怜?可恨?   凤尾花围绕在叶时归二人四周,巨大的防护罩缩小大半凝聚所有灵力阻拦林清越的靠近。   雪花纷纷扬扬往下落,原本柔弱的雪花现在像是刀片一样在空中飞扬着,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在孟鹤轩身前区域数片下落的雪花都染上了血色,虽只在边角位置带了一丝,又被凤尾花的红淹没,却是实实在在鲜血的红。   只听一声闷哼声,叶时归身前位置的空间有一瞬的扭曲。   孟鹤轩黑着脸把人拥挤怀里,喷薄的灵力在手心汇聚,对着后方就是一击。   冰魄针以原本的样貌在出现在孟鹤轩四周,再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往外射去,针穿透空气时发出的声音夹杂着几缕扎穿布料的摩擦声落在孟鹤轩耳边,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打向布料摩擦声传来的位置。   “噗嗤”一声响,林清越的身影被从虚空中打出,他狠狠吐了一口血沫倒在了飞出护主的飞行法器上。   林清越的系统因为他丧失了还手能力而松了一口气,甚至还主动出手将林清越识海中的小人维持完整,以免林清越拿着最后一口气自爆。   相处这么久,林清越是个什么人系统心底有数,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意外发生。   林清越四仰八叉地躺在飞行法器上,他看着不断落下的凤尾花和被遮住的白云蓝天眼底有了那么一丝后悔。   凤尾花落在肌肤上的灼烧感让他的意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久到他早已经封闭在内心深处的过往。   在成为邪恶的快穿者以前,他其实也是受害者一员。   那年火焰弥漫整个林府,火舌灼烧肌肤的痛感和现在几乎无差,但当年他是痛苦得忘记被火焰灼烧而产生的疼痛还是因为疼痛而痛哭流涕早就记不清了。   林清越躺在飞行法器上缓缓抬起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凤尾花,火焰将他的手心灼出一个痕迹。   在剩余的短短三分钟庇佑时间内,他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   想到了自己是如何被邪恶的穿书者摧毁了幸福的家庭,又想到了自己是如何成为邪恶的快穿者重复做着那些一开始让他痛苦的事。   他并非天生就是冷血无情, 第一次做任务时甚至还会心软,但没多久他就在其中体验到了快感,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享受,以至于后来都忘了那些痛苦的表情曾经不仅出现在他家人亲友脸上还出现在他自己的脸上。   很久以前,忘记是哪个世界的书中主角曾经窥探过他的内心问了他这么一句话:“就因为自己经历过这些黑暗,所以要将黑暗播撒人间吗?”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太久了,记不起来了。   最后的时光总是那么的漫长,林清越看到孟鹤轩在费力地破防护罩,他嘴角勾起一个幅度,想出声说没用的,系统逃生前的防护罩,没那么容易能破开的。   但他太累了,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系统察觉到林清越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念头,也放弃了拖大家下水的念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回想一下多年相处,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唏嘘,过往回忆多少有些美好涌上心头,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机器,回忆过也就过了,这已经不知是他经手的第几任宿主,陪伴的时间再长也会有分别的一天,系统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离抽离就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系统叹了一声气,最后还是决定留点最后的体面给他。   于是在系统松懈的一瞬间,林清越眼里的死气尽数消散,他抿了抿唇将哽在喉咙的血沫咽下,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侵蚀系统用来巩固神魂的灵力。   在很久以前林清越就见过那些任务失败被系统抛弃的失败者的下场,那时候系统还提醒他,让他量力而行,切不可钻牛角尖。   那时候的林清越刚完成了一个sss+级别的任务,压根不把那些失败者放在眼里。   他从鼻腔中发出不屑的气音,撇了撇嘴同系统说:“别把那些失败者往我身上套,我是不会失败的。”   即便当时说了那样的话,林清越在后来的任务中或多或少都在搜查一些能为自己所用的资源。他的系统不是无时不刻都跟随着他,至少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系统要回主神空间补充能源,这就给了林清越机会和时间。   他从很早以前就为了今天做准备。   在他已经扭曲的观念里,他可以抛任何人,但是不论谁都不能抛弃他。倘若哪天真失败了,他一定要拉上那些让他失败的人以及系统一起下黄泉。   或许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是孩童时期窝在娘亲怀中吃糖葫芦的时候,他还是个心思良善的好孩子,但如今,他早就成为了一头充满黑暗的恶魔。   他靠着那些收罗来的宝物成功欺骗了系统,又在最后所剩无几的时间内对系统说:“系统,认识你很高兴。”   系统冰冷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温度,他顿了有几秒才开口说:“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接着吐字清晰的倒计时在林清越脑中响起。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十五,十四……五,四,三……”   “轰”的一声响,林清越的神魂和元核一起炸开,系统在脱离前的最后一秒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他似乎有了人类的情感,脑中还想着此次回到主神空间后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但他没有以后了,身体随着爆炸消失前一瞬,系统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至于孟鹤轩和叶时归,因为防护罩阻拦了短短一秒的工夫,孟鹤轩反应迅速地往后倒退,而叶时归打一开始就被护在比较远的距离处,孟鹤轩退到叶时归身边时又用自己的身躯将人护在了怀里。   即便如此,飞升期大能主动自爆发出的威力也不是孟鹤轩说抗就能抗住的,因此孟鹤轩和叶时归还是被爆炸的威力横扫,直接从天上落了下去。   红色的凤尾花没了秩序,纷纷扬扬被风吹得满天都是。   这满天的凤尾花真红啊,好像娘亲手中的糖葫芦。   林清越盯着红色的凤尾花想。   在他生命中最后一秒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山凤接住的叶时归身上,已经模糊的视线中突然看到了一串被人分享过的糖葫芦。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他突然是这般地想尝尝那串糖葫芦,看看是不是真有两人说的那般甜。   林清越的神魂消散了,挥洒下的晶粉还没落到地上就被天道出手磨灭。   孟鹤轩和叶时归受了一击,被山凤接住以后孟鹤轩强忍着背后的疼痛看了眼被护在怀里的叶时归柔声问:“师尊,你怎么样?”   叶时归方才离得远,又被孟鹤轩牢牢固定在怀里,因此并没受多大的伤,他主要的伤还是因为和天道交易。   天道抽取了他不少命数,连带着吸走许多的气运。   现在他们打败了林清越,天道自然就来索取属于它的贡品。   叶时归年少就成为修真界前十,他的命数还有很长,一下子被天道抽离大半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当白雪落在他的头发丝上时,隐约能见其中夹杂了几道白丝。   “我没事,你呢?”   听叶时归这么说,孟鹤轩松了一口气,他运气将喉间腥甜咽了下去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说:“我也是,只是我有点累了,师尊能不能把大腿借我躺躺。”   他像往常一样撒娇,怕叶时归不信又聪慧地找了个借口:“之前冲入体内的灵力现在正在慢慢消散,师尊,我觉得我的修为要下跌,你快让我躺躺吧。”   说完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喂了一粒丹药。   见此叶时归终于信了他说的话,把大腿伸直给人当靠枕。   孟鹤轩重重松了一口气,他搂住叶时归的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山凤在空中以一种平稳的速度往前飞行,四周的气流和雪花在靠近时就会被隔绝。   在灵清子的照顾下山凤又生了新的尾羽,目前只差一根便可浴火重生成为凤凰。   叶时归虽没怎么照料过山凤,但山凤对他的态度出奇地好。许是察觉到叶时归有些难受,山凤落在了一处雪峰上,巨大的喙叼起一株通红的果实,转头示意背上的叶时归伸手去接。   系统羡慕地说:“品质这样高的仙草,就是兑换库里也没有。”   叶时归接过果食时还不忘吐槽系统:“那你怎么好意思说?”   系统:……   果子被分成两份,叶时归吃下自己那份后感觉火辣辣的胸腔舒服了不少,他将剩下一半的仙果喂到孟鹤轩嘴边说:“把这个吃了。”   孟鹤轩张了张嘴将果子吞进腹中,柔软的舌尖在叶时归指腹打了个旋。   柔软的触感和炙热的气流让叶时归下意识将手抽回,就见躺在大腿上的人睁开双眸笑得一脸得逞:“真甜。”   他说完往叶时归腹部拱了拱,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山凤驮着二人不分昼夜往青城派赶路。   它的速度很快,中途一共停下来三次,每次都是给叶时归摘取最高品质的仙草。   叶时归因为生命力被抽取出大部分,体内灵力又亏空得厉害,若非这几次山凤摘来的仙草,怕是撑不到回宗门。   至于孟鹤轩,他的情况并不比叶时归好,甚至因为为了不让叶时归担心,每日还要抽出一段时间做做样子调戏叶时归,身心俱疲,累得够呛。   等山凤将人安全地驮回了青城派,在见到众师伯以后,一直吊着孟鹤轩的那口气才散去,他才放心地倒在了叶时归怀里。 第104章 昏睡   淡淡的香薰气息在房间萦绕,没完全合上的窗外有光透了进来,屋外的鸟雀在欢快地叫唤着。   已是早春,早晚虽还有几分寒凉,但到了中午时分,阳光落在手腕上还是有几分炙热。   叶时归和孟鹤轩回来已有三月,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因为生命的耗损,叶时归的头发中白丝掺了大半,面上倒是一如从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除了这一半的白发外再没其它能证明生命的快速抽离。   至于孟鹤轩则是在进入宗门倒下那一刻起就没再醒来。   最开始的一个月,林云之每日都过来探脉,接着在厨房熬上一碗热乎乎的药水,然后一点点给孟鹤轩灌下去。   那些养神的丹药也是一点点用水融化了以后一勺勺喂给孟鹤轩,就这么用浓药加养神丹等养了一个月,耗费了后院中大半仙植仙草才将人养回了一点气色。   第二个月再探脉的时候,脉象显示是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林元之的医术若是说没问题,那必然是没问题的。   可是,孟鹤轩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红润,双眼紧闭。   于是第二月停了药,只喂一些养神的融水金丹。   至于叶时归,当时一心都放在孟鹤轩身上的他并没有想到要去遮掩白发,因此回宗门以后就受到了师兄师姐们爱的照拂,若非拗不过他,灵清子等人绝对不会放叶时归回自己的山头照顾孟鹤轩。   一个月的休养,半个山头的灵植灵液加上宗门三个炼丹师一月的照顾,叶时归亏空的灵力被一点点补全,干涸的识海也在缓慢地恢复。   只是他那一头漂亮的头发没有办法恢复如初。   第二个月开始,叶时归除了给孟鹤轩喂水,还听林元之所说给叶时归喂黑乎乎的药膳汤。   不同于从前,这汤是叶时归自己亲手熬制,不论是选食材还是清洗都没经他人之手。   就这么又养了一个月,不论是请谁来看都说身体状况正常,不应该醒不过来。   但孟鹤轩就是没有醒过来。   系统中间也给人做了几次扫描检查,自从那日将林清越绞杀以后,他的数据正常了不少,有许多功能已经能正常使用。   几次检查下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如此又过一月,早开的几枝桃花透过窗台将清香送入室内。   叶时归捏着一块帕子给孟鹤轩擦脸,每天第一缕阳光落进室内的案桌上将桌上昨日新采的花影拉长,叶时归就开始给躺在床上的人擦脸,等将人收拾好以后就将人抱到轮椅上坐着,然后开始一天的晨走。   门下弟子从前就很少上来,现在出了这事,除了最开始的一个月来得比较勤,后面这两月也就不怎么往这里跑。   倒是紫苑来的次数比先前频繁了不少,她以前醉心修炼,几个月都不定能见到一次。   现在倒好,三天两头就能碰到一回。   除去第一个月的担忧,紫苑在听到师尊和师弟都没事以后,再来看望二人时叶时归总觉得她眼神怪怪的。   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但是视线对上的时候就十分别扭。   叶时归带着孟鹤轩晨走的路线并不是固定的,有时候想看看早开的桃花就只在山院中转转,有时候想听泉水叮咚,就会往后山走去,若是想看一些木绣球等,晨走的范围就会扩展到弟子居所那层。   紫苑并不是每回都是主动上门请安,有一半的次数都是晨走时遇到的。   或是隔着三两桃花,或是隔着几块巨石和一汪清透泉水。   小姑娘依旧喜欢穿一身紫,软鞭子就环在纤细的腰上,瑰丽的花纹搭配着一身紫衣别有一番风味。   最开始几次她还会俏皮地眨眼打招呼:“师尊,今日的阳光正好,您推着师弟出门散步呀。”   “好巧,又碰到了师尊和师弟。”   “师尊也是来这里钓鱼的吗?”   后来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多,紫苑干脆也不装了,只行礼打了招呼以后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叶时归总觉得这个徒弟很奇怪。   他的注意力虽都在孟鹤轩身上,但每每遇到紫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二人笑。   徒儿见到师尊高兴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看到师尊和师弟距离一贴近就特别高兴,那就十分有问题。   终于在偶遇了第三十次时,叶时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后再朝紫苑招了招手。   少女乖巧地凑近,甜甜地喊人:“师尊。”   夜时归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石桌揉太阳穴,孟鹤轩的轮椅就停在他身侧,两人的衣袖甚至还贴在一起。   紫苑打了招呼就低着头,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落在两人同色衣袖上,叶时归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   叶时归看了她半晌,见少女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起,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和孟鹤轩贴在一起的衣袖上。   他带着人出来晨走,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依旧小心谨慎,不论什么时候一只手都不会离开孟鹤轩的轮椅,两人莫说衣服,就是有肢体接触都很正常。   今儿的天气不是太好,打大清早就见不到日光,天空阴沉,乌云将天光遮挡。   叶时归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以后苦口婆心地对紫苑说:“为师当初劝你劳逸结合是看你年纪轻轻就不知重视身体,不想你因为修行而荒废了其他。”   他拿眼瞥了紫苑一眼,见紫苑点了点头,但视线依旧没有偏移分毫于是接着说:“但为师看你这几个月的表现,是否太荒废修行?前两日你大师兄过来请安,为师看他修为精进了不少,同你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已经快要赶超你大师兄。”   听他提起这件事,紫苑眨巴了一下圆滚滚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弟子也不是不知进取,只是弟子修行遇到了困惑,不解开这个困惑就没法接着修行。”   她说完这几句抬眼去看叶时归,见对方没有露出不愉的神色方才接着说:“弟子也不是故意跟随师尊和师弟,只是跟在师尊身后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弟子以为再有几次,弟子必然能参悟,从而赶超师兄。”   听她这么说,叶时归就更觉奇怪,但看紫苑脸上神情不似作假,于是追问道:“什么困惑说来听听,为师看看能不能给你指点一二。”   紫苑听他这么说,背后就有冷汗冒出。   她是有困惑不假,那困惑能从叶时归和孟鹤轩身上找到解决也不假,但是这困惑与修行并无半分关系。   她原本以为只要说出个大概,师尊就会像从前一样只点上一两句让她自己参悟,并不会过问太多。   毕竟她们这几个弟子都是散养为主。   如今突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照佛,紫苑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见少女久久不回话,叶时归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高高拉起,带了不言而喻地疑惑。   少女咽了咽吐沫,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是关于世界的起源,人类的诞生,修士无情道的碎……啊……”   显然紫苑没有组织好语言,她差点说漏嘴,但话已经出口,她一时还找不到合理的词汇,于是心一横眼一闭就道:“师尊,弟子不明白为何修行无情道的先辈们会有那么多失败的案例。”   这几个问题砸得叶时归措手不及,他有点想打开少女的脑子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板起脸问道:“你近些日子是不是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   听他这么问,紫苑惨白了一张小脸直摇头:“没有没有,弟子怎会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   叶时归似笑非笑看了紫苑一眼也不知信了多少,他在紫苑快要忍不住摊牌前挥了挥手说:“今日天气一般,我和你师弟先回去了,你若是没事就收一收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修为自然就升上去了。”   少女起身行礼垂眸应:“好的师尊。”   当将人推回了自家院子,叶时归蹲下身给孟鹤轩掖了掖腿上的狐裘。   毕竟是春日,风吹过肌肤时依旧带着冰冷的寒凉。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看看你招惹的桃花,若是再不醒来我到时候可是要和你算账的。”   叶时归边说边给孟鹤轩整理衣襟。   整理好衣服以后又抬手撩了撩孟鹤轩脸颊两边的碎发。   说来也奇怪,先前养了那么久都不见好转的体凉毛病,在这几个月内却是好了不少。   像现在这样,叶时归抬手覆在孟鹤轩的脸上,或者是伸手将对方的手圈入掌心,也不觉得自己与他的体温相差多少。   他蹲着身子絮絮叨叨同孟鹤轩说了几句话,明知道得不到回答也不气馁,而是在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后抬手捏了捏孟鹤轩的鼻子,然后才站了起来。   这几个月,他早就习惯了不论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复。   可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叶时归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很轻微地挠了挠。   他惊喜地蹲了回去,双手捧住孟鹤轩的脸颊,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鹤轩,你听到了是不是?”   但这回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叶时归蹲了许久,久到系统没忍住出声喊他:“宿主大大,风大,该回屋了。”   他仿佛没有听到系统所说,而是摸索着孟鹤轩的脸颊又问一句:“鹤轩,你听到了是吧?”   寒风吹下一朵桃花,不偏不倚落在了孟鹤轩的墨发上。   叶时归抬手撩了下桃花娇嫩的花瓣,张了张嘴听不出喜怒地道:“倒真是人比花娇。”   作者有话说:   今天骑车回老家摔了一跤。   但是我妈今天给我炖猪蹄哎。   流口水(?▽`) 第105章 魂魄有缺   四月的风吹得人心底发凉,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脚边的灵植沾满露水,没有阳光照拂,到了这个点依旧蒙着一层水雾。   叶时归蹲了一会最后还是起身若无其事将人推回了房内。   屋子里点了香薰,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是孟鹤轩最喜欢的气味,也是叶时归袖中藏着的暗香。   天气不是太好,窗户只撑起一个弧度,春色只透进些许。   叶时归走到窗边将撑窗子的杆取下,把凉风挡在了屋外,接着才回身将孟鹤轩抱回了床上。   虽有三月多没有活动,但叶时归每日都会给孟鹤轩揉手捏腿,防止他到时候醒来不适应,但其实修仙者入定几年都不是少见,倒也没必要如此精细着。   从前孟鹤轩胡闹的时候并不觉得时间难熬,如今人睡着,没有人在耳边叨叨,时间突然就无比的难过。灵清子等人虽会过来同叶时归闲聊,但总归是一个大宗门,并不是日日无所事事,即便几个师兄师姐轮流腾时间,也总有落单的一天。而且叶时归自己也并不喜欢每日看着他们那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将被子掖好,然后有些疲惫地同系统道:“帮我再扫描看看。”   系统低低应了一声就开始干活。   林清越消失了,剧情正在慢慢回到正轨,叶时归原本以为系统会消失,但在孟鹤轩倒下的一瞬间,叶时归心底明白,只要孟鹤轩没醒,系统就不会走。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原以为系统会向先前几次一样告知结果,但当听到系统吃惊地“咦”了一声时,叶时归的心还是没忍住狠狠一跳。   他强压下心里的期待和胆怯,开口时依旧没忍住颤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奇怪,检测显示孟鹤轩魂魄有缺,没猜错的话,他长睡不醒就和这缺失的魂魄有关。”   知道了解决方法叶时归自然高兴,但好端端的人魂魄有缺,又让他下意识蹙眉。   过了许久,叶时归哑着嗓音问:“有什么办法追踪到那抹缺失的魂魄。”   “有是有,但是你们情况特殊,加上孟鹤轩的魂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失的,所以情况会比较复杂。”   叶时归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是这样的,正常情况只需要找魂魄丢失之人有血缘关系或者平日同吃同睡沾染了对方气息的人,在月圆之夜提着灯笼在河边走上一圈,若是魂魄游离在天地间,河水就会将灯影拉成细线,指引提灯人找到魂魄。”   “那我们这种情况呢?”叶时归舔了舔有些干的唇问。   “因为宿主大大和孟鹤轩受林清越影响,你们其实已经在这个圈子中重复了数十回,也不知孟鹤轩的魂魄是丢在了哪个轮回中,因此,想要将他的魂魄寻回,只能拿你和孟鹤轩的指尖血做牵引,让你回到那数个轮回中寻人。”   拿血做引,时光回溯,一个不小心就落得飞灰湮灭的下场。   系统说完以后有几分忐忑,在发现孟鹤轩魂魄有失以后他就做好了准备,但在叶时归思考都不曾思考的情况下让他做准备时,系统还是有些吃惊。   他想了一会后,提醒叶时归道:“因为时空限制,系统并不能跟随宿主大大回到别的时空,所以鲜血指引以后,宿主大大就没有办法再联系到我了。”   叶时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系统又问:“宿主大大,你想清楚了吗?”   叶时归点头:“等我安排好一切就开始。”   这话听着好像“等我安排好后事就上路”一样。   系统心里一咯噔,赶紧摇头将那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叶时归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劝阻和更改,或者说有能力劝阻和更改他想法的人如今就是那个让他做出这种决定的人。   灵清子等人虽担忧,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了几句,倒也没有过分劝阻和多言。   鲜血成线,除了一把锋利的刀,还需要安静的环境。   林元之主动担起了看顾的责任,至于灵清子几人,因为手上都有事情要处理并不能时时看顾。在术法开始以前,几人共同将灵雪阁封闭,好让叶时归三人能有安静的空间。   刀锋割开皮肉,鲜血从指纹中溢出又飞速落到了地上,五指连心,血丝将掌纹染红。   叶时归将染血的手交叉进孟鹤轩同样沾满鲜血的手,他们一同躺在一张床上,只等系统施展秘法将他送去别的时空。   今日天气本就不是太好,厚重的云层被风推着往前,偶尔洒下的光柱也是冷冷清清。   鲜血与鲜血交缠,肉眼见不到的丝线正在生成,丝线与丝线组成肉眼不可见的瑰丽花纹,只听一声惊雷响,忽而狂风暴雨。   叶时归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抽离,他的眼中出现一片黑暗,黑暗中有欢快的音乐在回响,他费力地睁大双眼往黑暗中看去,看了许久,看到眼睛发酸才见到一少年郎手向上抛着一个酒葫芦跑了过来。   叶时归往前走了两步,张口想叫少年郎,嘴巴张张合合却无法发出声音。   少年郎走进了,眉眼里的笑意深得能醉人。   “师尊,要不要试试上官师伯新酿的桃花酒,听师兄说上官师伯酿的酒水全天下最好喝。”风起吹了满地的桃花,叶时归抬手去接,粉色的花瓣接了一手又被少年扫落:“师尊,接桃花不如喝桃花酒,今夜呀我带你尝尝好东西。”   他说着没大没小地搂住叶时归的腰肢拐着人就往黑暗深处走去。   叶时归醒来的时候是在正午。   他的师兄灵清子一脸担忧地盯着他,见人醒了登时就泪眼弯弯。   “你终于醒了,都是师兄的错,师兄以后再也不让你单独下山了。”   眼见对方真要哭出来,叶时归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师兄,我还没死,现在哭丧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灵清子的泪水还在眼里打转,听叶时归这么一说直接就被噎住,然后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嗝。   灵清子这辈子就在叶时归面前哭过一回,大概是在三百多年前,那时候青城派还没站稳脚跟,在修真界中虽有一点地位,但不像后来那般强大,属于中等一点的宗门稍微施加压力就要低头的那种。   那时候宗门刚落到灵清子头上,他们上面的师尊师伯等刚出头七。   外界对青城派虎视眈眈,内里也算不上安稳,加上时不时突袭的魔族,师兄弟几人都很累,以往有师长护着,担子的重量没有落在肩上,他们还能无忧无虑地畅想未来,如今却是碰个面都艰难。   除魔任务紧急,每个宗门都要派出一队人前往魔气泄露之地将魔族驱赶回去然后再将其封印。   叶时归那时候才二十来岁,在几人中年岁最小,但他修为已到元婴后期,属于天骄。   为了分担师兄师姐肩上的重担,叶时归篡改了呈上去的小队名单,等灵清子发现已经为时过晚。   灵清子忧心了好几日,等到了魔族被赶回封地的消息,等到了小师弟在战场上大放光彩的消息,还没等他松口气开怀大笑,又等到了小师弟被魔族偷袭,现在昏睡不醒的消息。   一口气没上来,灵清子当众晕了。   再后来叶时归被送回青城派,灵清子衣不解带照顾了数日,见人醒来直接就哭了。   叶时归可没兴趣再看一回自家师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想不明白系统怎么把自己送回了这个时间段,有心想问系统,话到了嘴边才想起来目前系统已经不在自己的识海中。   房中点的熏香依旧是叶时归最喜欢的那个气味,他抬眉看了一眼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灵清子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修行功法的原因,灵清子的脸看着只有十来岁,这会眼含泪水红着眼眶盯着人,叶时归莫名有几分心虚,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四字师兄,口渴。   灵清子收了泪花,转身去给叶时归倒了一杯水。   一杯水入肚,叶时归有些困,于是打了哈欠看了灵清子一眼说:“师兄,我困了,想先睡一会儿,有事你喊我。”   灵清子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外间守着。   这一觉睡了好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黑,灵清子不在房子内守着,叶时归感知了一会也没感知到灵清子,反而感知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是属于孟鹤轩独有的气息。   叶时归躺在床上睁大了双眼看向床顶,有些不明白传送上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眯一会的工夫就穿梭了百来年。   他想了一会,起身披了件衣服往外走去。   当初捡回孟鹤轩的时候他还小,清竹按照以往的经验给小鹤轩安排住所时那孩子就用湿漉漉的双眼盯着叶时归看。   那是他第二回心软,他将人留在了自己屋子隔壁。结果小娃子得寸进尺,在一个雨夜猫着身子钻进了叶时归被褥。   看他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模样,叶时归再次心软,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只要遇到下雨天,孟鹤轩就会往叶时归的被褥里钻。   叶时归依照记忆推开门往隔壁屋子走去,他轻手轻脚进入屋内。   屋里的陈设和旧时记忆重叠,叶时归的视线随意打量着四周,最后落在了最里边的床上。   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室内将床上的小人晕出一个模糊轮廓。   看身形,应该是刚被捡回来那年。 第106章 挑选   房里没有点任何香,没关起来的窗户外有枝桃花斜斜穿过窗户框角,将甜甜的桃花香送入几许。   叶时归走到床边坐了下去,孟鹤轩睡得很香,他的手就放在被褥外,满头青丝散了整个枕面。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向上翘起,脸上的愉悦是少有的满足。   孟鹤轩小时候长得非常讨人喜欢,叶时归初时将他带回山,几个师姐全都围着想要这个可爱的奶娃娃,一个个都张大了双臂哄骗小人儿说:“乖孩子快到师尊怀里。”   然后小鹤轩就红着脸往叶时归怀里钻,他的举动惹得在场众人纷纷大笑出声。   他年岁小,经历又惨,宗门上下的师叔师伯见了他都要怜爱地送上几件傍身法器,就是师兄师姐见了他,也是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然后送上几样小孩子都喜欢的甜食。   那一年,宗门上下谁的怀里没有兜上几块糖果甜糕?   不出意外的,孟鹤轩蛀牙了。   然后被叶时归逮住拔了牙,拔牙很简单,叶时归动动手指都能无痛将坏牙齿拔除,但是为了给孟鹤轩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少贪甜,叶时归拔牙的时候拿着一个巨大的老虎钳子对着孟鹤轩的嘴比画。   老虎钳子比孟鹤轩的嘴都要大,奶娃子惊恐地捂住嘴,眼里见了水光。   但听叶时归说话,还是乖巧地将嘴张开,然后闭上了双眼防止自己害怕而发抖,即便闭上眼睛,他依旧害怕得瑟瑟发抖。叶时归觉得好笑,将钳子缩小了许多,然后速度迅速地将坏牙齿拔除。   到底还是心疼,孟鹤轩还没感受到疼痛,灵力就覆盖住整个牙床。   冰冰凉凉,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桃花香。   即便拔牙不疼,孟鹤轩后来也不敢太过吃甜。   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那么大的一把老虎钳多少还是会有心理阴影。   看着奶娃娃精致的小脸,这段往事不由自主就浮上了叶时归脑海。   他弯了弯嘴角,伸手拨了拨孟鹤轩颊边碎发,然后就对上奶娃娃迷离的目光。   小鹤轩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以后奶声奶气地打招呼:“师尊,晚上好。”   他开口叶时归才注意到奶娃娃牙齿缺了好几个,说话都漏风。   叶时归没忍住笑了一声,奶娃娃窘迫地捏了捏被角红着耳朵认错:“师尊,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吃那么多糖糕了。”   他低着头,耳朵尖尖红得像是要滴血,叶时归忍住笑看着奶娃娃小心翼翼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再飞速低下头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都是谁给你的糖糕。”   小鹤轩抬头看向叶时归,两条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他十分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后才开口说:“都有。”   宗门上下,扣去外门弟子和弟子们的弟子,单看孟鹤轩的师兄师姐就有百来号人,那些辈分小的虽看孟鹤轩可爱却也不敢造次,若非如此,小鹤轩那一口牙剩不下几颗。   见叶时归不说话,小鹤轩紧张地捏了捏手心,然后小心翼翼扯了一下叶时归袖子说:“师尊,我错了。”   “错哪了?”   小鹤轩歪了歪头,神色严肃地说:“错在贪多。”   “还有呢?”   小鹤轩诧异地抬起头,又飞速低下去,拽着叶时归衣角的手已经有汗水泌出,他想了想不大确定地问:“没有和师尊分享?”   叶时归眼神深沉,当初给孟鹤轩拔牙的夜里他并没有去孟鹤轩的屋子,所以并不知道孟鹤轩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他抬手揉了揉孟鹤轩的脑袋无奈地说:“你啊,小孩子贪嘴而已,哪有什么错。”   闻言孟鹤轩松了一口气,刚睡醒看到叶时归的时候,他还以为师尊是来算账来的,现在知道不是,顿时就用脑袋蹭了蹭叶时归的手心撒娇:“清竹师兄给的那个栗子酥特别香,我原本想给师尊一枚的,但是大家都说师尊不喜欢这些,所以没有给师尊。”   叶时归笑,眉眼温柔。   没有得到回应,孟鹤轩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神秘兮兮地拿出储物袋从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但是我还是藏了一枚,师尊,你要不要尝尝。”   他说完看了叶时归一眼眨了眨眼睛:“今天本来想给师尊的,但是那个老虎钳子太吓人了,所以……”   若是叶时归今夜没有过来,怕是和一开始一样,这辈子都不知道他的小崽子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已经这般念着自己。   他从小鹤轩手中接过盒子,打开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半个拳头大的糕点,看卖相还不错。   叶时归捏起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对上孟鹤轩期待的目光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小鹤轩刮了刮自己的鼻梁“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师尊会喜欢。”   这个傻孩子,叶时归哪里是喜欢糕点,分明是喜欢他。   糕点吃完以后,叶时归叮嘱孟鹤轩道:“不早了,赶紧睡吧。”   这个时候的孟鹤轩才到青城派不久,还需要正常的一日三餐和休息。   小鹤轩毕竟没睡醒,刚刚和叶时归说了几句就一直在打哈欠,听叶时归这么说又抬手掩住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困意十足地嘟囔:“好,明天见,师尊。”   小孩子入睡总是这般快,上一秒还在和你说话,下一秒就陷入了梦乡。叶时归净手以后给孟鹤轩掖了掖被子,又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第二天起来发现孟鹤轩长大了不少时他也没表现得多惊讶。   这是孟鹤轩来宗门的第五个年头,小少年已经长到了叶时归肩膀位置,如今的他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后期,风头甚至有要超叶时归当年的气势。   叶时归坐在床榻上看着怀里的少年,思索许久终于找到了有关现下的久远记忆。   那是很多年以前,孟鹤轩修为已经有要破元婴的架势,叶时归带着他在武器阁看了半月,不论是刀、剑、枪、弩还是飞针弓箭,他是一个都没看上,除去这些,鞭子、炼丹炉、魂旗等也都没合心意的。   看着少年不好意思地挠头模样,叶时归叹了一口气,轻声说:“走吧,我带你去外面找找有没有趁手的法宝。”   孟鹤轩眼底就有光荡出,继而又不好意思地说:“麻烦师尊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还有话说,于是叶时归道:“有话直说,在我面前不需要藏着掖着。”   于是少年红着脸十分难为情地问:“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   “找不到合适的啊……”叶时归拉长了语调,也将孟鹤轩心底的紧张拉满,然后在少年越来越红的面庞下才将后半句吐出,“若是没有喜欢的,那就挑选一把趁手的先用,等以后遇到合适的再结契,不急,师尊陪你慢慢挑选,咱们小鹤轩不需要将就。”   孟鹤轩打入门就清楚自家几个师兄师姐都是放养状态,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和几个师兄师姐一样的待遇,但没想到进门以后叶时归不仅一点点教他修行,凡事还都亲力亲为。   挑选法器这件事孟鹤轩其实十分愧疚,他在选法器的前两天就同几个师兄师姐打听消息,生怕武器阁的法器看不上自己,不肯同自己结契,从而丢师尊的脸。   大师兄清竹当时在浇花,听了孟鹤轩的问题,当即就放下了浇花的壶回忆道:“本命法器啊,师尊当时就把我送到武器阁门口,我进去以后就看中了飞花剑,只一刻钟不到就出来了,师弟不需要紧张。”   他说完将本命剑取出放在孟鹤轩眼前十分大方地说:“诺,就是这把。”   二师姐当时在炼丹,听到孟鹤轩问话的时候思考了一下,一时没有控制住火候,直接就炸炉了。   看着黑烟滚滚的丹炉,二师姐咳了几声,吐出嘴里的黑烟后才说:“师尊当时只告诉我武器阁方位,我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最后在离开的时候看中了我的本命武器。”   二师姐的本命武器是一条金链条,平日里是一枚漂亮的金手链样子,戴在姑娘白嫩的手上十分地显肤色。   “你要看看吗?”二师姐说完就准备把链子摘下来。   孟鹤轩连忙摆手说不用。   紫苑当时在修行,叶时归原本还想问她,得知这个消息也就没去打扰。   另外几个师兄师姐要么只得到了叶时归的指路,要么就是被送到了门口。   孟鹤轩听完就自己去武器库门口转悠了一圈,想先熟悉熟悉路线,结果等到说好的日期,叶时归居然亲自将人带过去不说还陪着人进到了武器阁里面。   第一天也就算了,一连半个月没有哪次落下。   师兄师姐们听后也就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因此,一直没有选到合适的武器,孟鹤轩其实真的很不好意思。   思绪回笼,孟鹤轩看着叶时归,十分想像早几年那样一把搂住叶时归的腰拱一拱,然后甜滋滋地说一句师尊真好。   但是碍于现在大了,不好意思再像从前一样。   两天后的夜里,叶时归在一家客栈落脚,原本定了两间房,但那天夜里下暴雨,雷声加闪电十分吓人。   孟鹤轩弱小的自尊心让他强忍着没往隔壁房间钻,叶时归却是自己敲门走了进来。   嗯,叶时归第三次醒来就是那晚的后半夜。   雨已经停了,打雷的声音也不再响起,少年陷入了梦乡睡得正甜。   叶时归拧着眉想现在睡着,醒来是不是又不一样? 第107章 第一次   雨虽停了有一会,但屋檐上的水仍在缓慢地顺着瓦缝往下滴落。   叶时归刚睡醒并不是很困,他侧身看着怀里少年郎的睡颜,心里是难得的安宁。   也不知是因为三个多月的照拂让叶时归心里疲软,还是因为穿梭时空的后遗症,他听着窗外水滴落的声音,没多久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还是在那间客栈的床上,少年孟鹤轩已经洗漱完毕坐在一旁的桌子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像是洒了一小片的金粉,叶时归理了理衣襟起身轻手轻脚走到了孟鹤轩身后。   “在看什么?”   少年看得格外认真,因此都没注意到叶时归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突然被人问了一句居然哆嗦了一下。   叶时归有些好笑地俯下身,右手伸过少年稚嫩的肩膀将一本书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是一本关于现今记载在册的武器,有主和没主的法器都记载在录。叶时归翻了几页,有些好笑地问:“大清早起来就是看这个?”   少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先提前看看,若是……,提前看一把还行的,但时候就不浪费时间了。”   中间那句话说得又快又含糊,但叶时归还是听清楚了,他说的是若是还是找不到心仪的本命武器。   这样的小心思落在叶时归眼中莫名的可爱,他将书籍放回孟鹤轩手边,回手经过他耳朵时没忍住掐了一把。   少年的耳朵很软,入手又嫩又烫,手感出奇的好。   肉眼可见少年的耳朵红了一片,就是后颈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开始被红色点燃。叶时归收回手,指腹碾着指腹,他轻咳了一声冲少年保证:“此行定然能找到你心仪的武器。”   这话叶时归没有乱说,冰魄针确实是这一次出行时找到的神器。   少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只红着耳朵低着头像鹌鹑一样猛点头。   叶时归没忍住又捏了捏少年的耳朵。   孟鹤轩脑袋垂得更低,满脑子都是要坏掉了。   具体是说耳朵还是脸,那就不得而知,毕竟都很红都很烫。   被叶时归这么一掐,少年自然没了再研究武器和法器的心思,整个人直接晕晕乎乎到了出发的时间。   他们这次去的是传说中的武器圣地,这地方在中原地区的一座天山圣池中,若是寻不到武器就可以前往一试,只不过因为能在其中拿到武器的修士太少,去一次的代价过于惨痛,少有人会前去一试。   孟鹤轩自然也有听说,只不过那些过于沉重的代价是什么,目前还没听人主动提起,只知道进入天山池前得缴纳不少灵石,且不一定能得到武器的认可。   天山不能御剑上去,两人一步步往上走,每落下一步心里的沉重感都会增多。   前往天山的人中有一小部分就止步于此,他们甚至都到不了山门。   两个时辰以后,二人站在山门处往山脚望去,厚重的云层将山腰以下的景色遮挡,除了万里白雾和雾底下隐约露出的丁点绿色其他就看不到了。   孟鹤轩半弯腰吐出一口浊气,就见叶时归拿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掏出十枚仙玉往山门里抛。   他瞪大了双眼,这些仙玉的价值他自是清楚,突然就明白为何天山池里面的武器不论是怎么一件都是绝世神兵却还是没多少人前来的原因,就这敲门金已经让九成宗门望而却步。若是敲了门都能拿到神兵还好说,但敲门金只是敲门金,能不能拿到神器还是看缘。   这九百年统共就三件神兵出世,其中一把就是叶时归那把素雪剑。   孟鹤轩说不紧张是假的,当初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来的居然是这里,若是知道怕是昨夜就紧张地睡不着了。   叶时归知道他紧张,遂抬手揉了揉少年脑袋宽慰他:“放心,此行必然不会空手而归。”   孟鹤轩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像叶时归讨要奖励:“师尊,若是我顺利拿到武器,师尊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请求。”   这是记忆中发生过的事,叶时归哭笑不得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像从前一样答应了下来。   天山池里有限制,叶时归因为素雪剑的原因虽能站在岸边观看却是不能再深入到池子中,他拍了拍少年的背说:“去吧,师尊就在这里等你。”   天山的池水带着微微暖意,孟鹤轩进入以后感受到浓厚的灵力在往识海里钻,让他不由轻哼出声。   他往池水中央游去,洁白的水面有花苞在孟鹤轩经过的位置冒出,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花苞冒头的速度就超过了孟鹤轩,整个池面开满了洁白的睡莲。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那些漂亮的花朵印在孟鹤轩的眼底,每一朵都美得不分秋色,但通通不是孟鹤轩心底想要的。   他环顾四周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一朵稍远的白色睡莲上,莲花没有完全盛开,花苞还留有几分浅粉色。孟鹤轩游了过去,他停在花苞前想了一会抬手要去摘那朵睡莲。   白色的花朵绽放,金色的粉末从花心往外发散,几只漂亮的蝴蝶大小精灵围着孟鹤轩转了两圈然后开口笑嘻嘻地说:“喜欢冰魄针?”   孟鹤轩看了一眼花心中的手指粗的长针,眼里神色坚定:“嗯,我喜欢。”   精灵笑嘻嘻的声音再次传来:“冰魄针统共三万六千根,可当暗器也可注入灵力根据心意变化各种模样,想要将其带走,得先通过我们的考验哦。”   孟鹤轩敛眸问:“考验是什么?”   精灵道:“给我们唱首歌。”   “就这么简单?”孟鹤轩十分诧异。   精灵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孟鹤轩煮饭有多差,唱歌就有多好听,他的声线清澈又干净,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   如黄鹂的歌声在整个天山回荡,叶时归闭上眼细细听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视线已经转了过来,温柔又缱绻。   一首歌的时间没有多长,几个小精灵都很满意,她们亲自将睡莲捧到了孟鹤轩的面前。   长针入手冰冷,孟鹤轩眼神微动,他真的很喜欢这件神器,视线落在睡莲上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属于他。   他拿着冰魄针回到了岸上,叶时归温暖的手抚在他的头顶用灵力将他全身烘干。   少年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因为叶时归灵力穿梭全身还是因为拿到了趁手的本命法器而难掩激动。总之他开心地将手里的神器捧起送到叶时归面前,瞳孔亮晶晶地说:“师尊,你瞧。”   “嗯,不愧是小鹤轩。”   听到叶时归的夸奖,孟鹤轩耳尖又红了一圈,他低下头小声嘟囔:“那师尊先前说的还作数吗?”   叶时归盯着他的发顶笑,记忆中的人和眼前的少年重叠。   “师尊,清竹师兄说下月初五城里有花灯可以看,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这才是叶时归和孟鹤轩第一次一起看花灯,是少年耍了小心眼讨来的奖励。从前叶时归没有拒绝,现在就更不会拒绝。   见叶时归点头,少年眼里的雀跃越发明显,叶时归在他的瞳孔中找到了自己,没有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回去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多要求,他们一步步走下天山就一起御剑回到了青城派。   下月初五,少年嘴角含着笑掰着指头数时间。   数来数去就剩十天不到,他高兴地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到了一双紫色绣花鞋中间位置,孟鹤轩抬起头就对上了紫苑的视线,他乖巧地开口打招呼:“师姐,你出关啦。”   紫苑点头顺势揉了一把孟鹤轩的脑袋笑眯眯地问:“听师兄说前几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鹤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原先是有问题请教师姐,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紫苑笑着掐了一把孟鹤轩的脸问:“和师姐说说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紫苑虽常年闭关,但是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弟分外喜爱,在她很小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个弟弟,后来……对于家人的意外,紫苑曾消弭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这么努力修行也是为了能有朝一日亲手手刃仇人。   报仇后,她依旧没有放弃努力修行,突然出现的小师弟让她将对于弟弟的情感转移,她是真的将孟鹤轩当弟弟看。   孟鹤轩自然知道紫苑对自己的好,加上看花灯也没什么好隐瞒,就很自然将这事同紫苑说了。   少女娇俏一笑又揉了一把孟鹤轩的发顶才说:“那确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少年眼里光彩更多,嘴角的幅度怎么也压不住,他挥手和紫苑告别高高兴兴地往叶时归的院子走去。   边走边思考看花灯那日都需要准备一些什么,都有什么活动。   毕竟在二师姐给的小话本里面,花灯节的活动有非常多,比如面具,糕点,游湖,还有烟花。   那本小话本孟鹤轩只看了一半就被清竹发现给没收了,理由是教坏小孩子。   孟鹤轩毕竟才十多岁,从前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现在更是没人会在他耳边说这些,除了他胆大妄为的二师姐塞的那本话本,还真没接触过其他。   那本话本相对比较委婉,孟鹤轩又只看一半,感情戏都还不清晰,因此他并不是很明白为何清竹师兄会那么激动,他有心想去把书籍讨回,但是第二天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师姐,孟鹤轩突然明白。或许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书中内容他早就记不清,但是对于花灯节的描述依旧历历在目,毕竟当初看的时候就期望着哪日叶时归能带自己去。   如今愿望就要实现,他自然要去好好准备准备。 第108章 月饼   初五那天晚上,月亮弯弯很亮,不过它的光辉比不上城里的花灯。   孟鹤轩央着叶时归游湖、放烟花、吃果子、还听了曲子。那本话本上的节目都亲自玩过了一遍,除了被姑娘丢香囊,这是话本中所没有的。   花灯会过一半,许多戴着面具的姑娘坐在几艘花船上从河中心出发,听说是要游城一周。   姑娘们手里拿着团扇,她们倚在椅子的扶手上笑看外面,时不时同身边人窃窃私语,这样的画面十分的养眼。   少年孟鹤轩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见河边的廊桥上围满了人就抓着叶时归的手一路挤了进去。   叶时归那样的好样貌,才露出半张侧颜就让船上的姑娘们激动出声,她们纷纷抓起侍女递过来的花篮直接从里抓出一把花向岸上投了过来。   花朵在湖面散开,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了湖面上,但依旧有几朵砸到了叶时归的衣袍上。   彼时的孟鹤轩还不懂这些,但他看到自己仙人之姿的师尊被人这样丢花,他很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拉着人又挤出了人群。   再然后他们去了临近一家饭馆里吃饭。   因为花灯节的缘故,今夜的饭馆时分的热闹,以至于小二点餐的时候听错话给二人上了一壶酒。   吃饭那会叶时归正好接到了灵清子发来的消息一时没有检查,等发现的时候孟鹤轩已经喝了两杯。   那酒虽然不烈,但孟鹤轩从未喝过酒,只两杯就已经稀里糊涂。   回想到他醉后模样,叶时归像方才阻止孟鹤轩去看花船一样将酒壶递还给小二。有些经历,一辈子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来一次。   这顿夜宵两人都吃得很开心,特别是孟鹤轩,吃到后面直接打了几个哈欠一脸的困倦。   修行以后除了打雷下雨天时孟鹤轩会钻被窝外,其余时间睡眠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消耗品,但今夜在吃了这么多美食以后,他困了,不仅困,最后还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叶时归背着他走出城,在孟鹤轩的嘟哝声中回到了青城派。   给孟鹤轩掖好被子以后叶时归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困意已经攀上眉梢,他知道这是又要开始穿梭时间,于是直接睡到了孟鹤轩身侧。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孟鹤轩还没醒,叶时归抬手放在眼前挡了一会光线后看着身侧均匀呼吸的孟鹤轩心里略微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收回心绪在脑中回想看了花灯后第二日都发生了什么。   孟鹤轩很乖,得到满足以后拿着本命神器直接就去后山闭关。   叶时归闭着眼回想,因为时间有点久,他当时养徒弟都是放养状态,只对最小的这个徒弟格外上心,但见他如此努力好学,他也不觉得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劲,因此没有格外注意那孩子到底是闭关了多久。   青城派每年年底都会举行宴会,叶时归记得孟鹤轩第二次饮酒就是在那个宴会上。   少年被他的二师姐忽悠着喝了一大瓶的果子酒,酒水虽然不烈,但少年十几年的生涯里只在花灯节那日尝了两杯,自然顶不住果酒的后劲,等叶时归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抱着酒壶窝在桌子边傻笑。   所以是年前就会出现,那是哪天呢?   是中秋吗?   叶时归拧着眉想,嘴里莫名有苦味在泛滥。   孟鹤轩知道自己厨艺一般,平日不会去想着给师尊、师兄、师姐做些吃的,但是那年中秋他不知哪来的自信,天还没亮就在厨房折腾,终于在月上柳梢头前将几个卖相还行的月饼送到了叶时归面前。   少年素来爱干净,出门前特地洗漱整理过,只脸上的几道红色痕迹和手上几块被火烫伤的肌肤能证明今日在厨房是如何的惨烈艰难。   “师尊,你尝尝。”   叶时归没有接而是将少年的手抓住,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膏。   冰凉的药膏涂在手上和脸上,其实一点都不痛,但是孟鹤轩还是一直发出抽气声。   “疼?”叶时归问。   少年想了想,最后红着耳朵尖尖说:“有……有点。”   叶时归也不戳穿他,只将少年的手抬起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他的耳朵更红了。   叶时归笑着逗他:“脸上也有,要不要吹吹?”   孟鹤轩结结巴巴地应:“不……不疼了……师……师尊尝尝我做的饼。”   叶时归当时就记得逗他,没反应过来少年的厨艺是公认的鬼见愁,鬼都不吃。   那几个月饼看着又还不错,加上少年亮晶晶的双眼,叶时归捏起一块就放到了嘴边咬下一块。   怎么说那个味道呢。   那味道到现在叶时归依旧记得,有点苦,面粉被烤过头的苦,但是又有点生,半熟的面团味道。   叶时归将月饼放在眼前端详,他有点不明白一个月饼怎么能又焦又生。   孟鹤轩见他看月饼,十分紧张地问:“如何?好吃吗?”   说完像是反应起来自己厨艺如何,于是改口问:“能吃吗?”   看着他双手紧张地抓着衣角使劲揉搓的模样,叶时归狠下心又咬了一口:“能吃。”   不说好吃是怕他去祸害其他人。   少年听了回答,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然后叶时归尝到了咸甜味道的月饼,有点拉嗓子。   好不容易咽下去以后他问:“月饼馅都放了什么调料。”   少年仰着脑袋问:“是不是太甜了?我加了两回糖。”   叶时归大概明白为何会是咸甜,这糊涂蛋估计第二次错把盐当糖。   看着剩下大半的月饼,叶时归十分庆幸孟鹤轩没有做圆盘大的月饼,就这么一个半拳头大的月饼,他想要完全吃下去都艰难。   见他停下动作,孟鹤轩又问:“师尊,你怎么不吃?”   叶时归捏着月饼转了转,最后咬在了面皮上。   这回是很正常味道。   真是厨艺鬼才。   最后那块月饼,叶时归就着一壶茶水艰难咽下,至于剩余的几块则被叶时归扣了下来,后面慢慢一点点就着茶水都解决了。   然后,叶时归吐了一个月。   再后来,他暗示清竹,让他看着孟鹤轩,特别是重大节日,可别再让他进厨房。   刚被祸害的清竹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想中秋前就出来了,还要再想时身旁的人动了动爬了起来。   当年叶时归将人放到床上整理好被子以后并没有留宿,所以第二日少年早早起了以后去了他所在的院子说明闭关原因后就乖巧闭关去了。   但问题是昨夜叶时归以为再次睁眼不会停留在这个时间段,所以并未回自己的屋子。   此刻四目相对,孟鹤轩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他眨了眨眼往叶时归怀里拱了拱嘟嘟囔囔:“师尊身上好香。”   叶时归下意识动了动鼻子倒是没有将人推开,过了一会少年才反应过来,登时从叶时归怀里钻出坐在了床上。   “师尊,早。”   他说完下意识往窗户那看了一眼,叶时归知晓他是想看看外面下雨没有,于是张口说:“没下雨,只是昨日困了。”   少年红着耳尖点头。   这一日孟鹤轩并没有去闭关,而是赖在叶时归身边要给叶时归展示他对冰魄针的掌控。   第三日,叶时归还是没有离开,但孟鹤轩大清早就已经搬去后山闭关。   叶时归没事就拿着一本书坐在院子的紫藤树下看书,这棵树是早年青城派还没建成时就长在这里的,一年四季都开花,紫色的花朵能遮挡小半个院子,淡淡的花香也在整个山头弥漫。   直到日落山头,手上的书籍看了大半也没人来找叶时归,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叶时归总觉得不对,若是当真没有问题,他必然像前两次一样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另一个时间,虽然他到现在还没咂摸出时间转移的依据和跨度。   第三天,依旧没有人来找叶时归。   第四天,他决定去其他峰转转,转一转的工夫就被师兄师姐塞了满满一怀抱的东西。   当夜,叶时归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时候的自己是在做什么,但是记忆中的现在属实太过于久远,即便他努力回想了一夜,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叶时归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每日都在打坐修行。   如此又过两月,就在他以为时间就要这么缓慢下去的时候,某日午后他从打坐中惊醒,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面庞。   孟鹤轩的容貌一直保存在二十出头的模样,十分的俊俏。   相比十来岁还有点孩子气的孟鹤轩,他后来的样子总是带着一股宝剑要出鞘的锋芒,让人更加着迷。   叶时归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差一点没控制住自己将人抱进怀中,好在理智将他拉回,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孟鹤轩手里拿着一卷卷轴,见叶时归睁开眼睛就笑眯眯地递了上去:“师尊,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叶时归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的东西,很快就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   孟鹤轩二十三岁的时候带着同门师弟师妹去雾山历练,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历练,连危险都算不上,但不知怎么这次历练就是出了问题,孟鹤轩为了保护师弟师妹差点折在里面。   原本以他的修为当领队是不怎么合适,但是他年纪小,辈分也对,加上其他宗门有几个二世祖想不开非要去历练。   难度是相对于个人而言,对于青城派这群卓越的弟子,那自然是没有任何危险,但是对于那群二世祖而言,历练地那可是送命地。   历练所在区域虽然没有修为要求,但他有个更严苛的要求,那就是年龄。   因此其他宗门纷纷求着让孟鹤轩带队。   叶时归想着没什么危险,问了孟鹤轩意见后并没有插手,哪想差点直接赔了一个人。   居然传送到了这个时间段。   叶时归敛眸将眼底情绪遮掩,接着若无其事地将东西交到孟鹤轩手上说:“此次出行,我同你一起去。” 第109章 过往   此时已是秋天,金黄色的银杏树叶被风吹着穿过窗户落进屋子轻飘飘在半空打个旋儿落在了桌子上。   孟鹤轩显然没有想到叶时归会同自己一起出发,他愣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好,师尊就看着我是如何拔得头筹就行。”   “我不需要你拔得头筹,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因为只是一个假象,不像那会刚穿回来能切实改变书中剧情走向,此一遭并不能因为叶时归的插手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叶时归心疼他,并不希望在假象中这样痛苦的事再一次发生。   少年显然不知叶时归的想法,他只握了握拳笑眯眯地应:“师尊放心,我定然会照顾好师弟师妹和自己的。”   叶时归点点头没有接话。   他记得当初孟鹤轩回来后没有多说,还是几个弟子受不了这委屈,哭着和众人说了经过。   那几个二世祖的宗门同青城派一直有交情,因此那几个二世祖并不是跟着各自的宗门弟子走,而是直接归到了孟鹤轩一行人当中。   一开始都是好好的,结果历练过了一半,这群二世祖不知道怎么想不开,非要去悬崖边上采花。   意外发生得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那群二世祖就挂在了墙上尖叫连连。   几名弟子看不下去就飞身上往将人救了下来,结果那几个二世祖在落地的一瞬间偷偷发力把几名弟子推向悬崖。   以他们的修为反应过来以后也能快速调整,但悬崖下突然有一股很巨大的吸力,那几个弟子根本没有办法挣脱,最后还是孟鹤轩一个个把他们拉回上来,但他自己不幸被吸入悬崖底下,往后发生了什么这些弟子也不清楚。   也是这件事发生以后青城派和几家宗门关系变差,门里弟子只要遇到对方弟子,打得过就揍一顿,打不过就找长辈。   自那以后没几年,那几家宗门纷纷举宗迁移,没多久就没了声息。   叶时归虽能跟着一起去雾山,但他并不能跟着孟鹤轩一起进入试炼地,但护身的法器可就没有这样的限制。   孟鹤轩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宗门只要辈分年纪比叶时归高的,总是会多疼惜他一分,但除了保命的丹药并不会赠送一些保命法器等,就是怕他太过依赖这些东西坏了自己的修行,这也是为何当初他被吸下悬崖底,明明能更好地逃脱,却只能靠修为硬生生打出一条路,伤得那般重的原因,也是自那以后叶时归给他炼制了许多他那个修为能用的保命法器。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了前往试炼地那天,叶时归一大早就给孟鹤轩提了个醒,在出发前更是随口诌自己算了一卦,然后将即将发生的事简约地说了几句。   若是到这种时候还能出问题,那这些弟子也不是青城派年轻的力量,该送到外门去历练。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日后,少年们没有辜负叶时归的期待,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做了一件让叶时归意想不到的事。   他们当中有个小姑娘心比较细,进入试炼地后就用留影石记录了在里面发生的所有事。   有了叶时归的提醒,那些二世祖在搞事的时候几个去接应的弟子都有了防备,因此没有被他们得手。   事情发生以后孟鹤轩直接就将几人禁锢,一路还是正常看顾,不过脸色都没原先好看。   第一次没得手,这群人后面还要耍花招,好在都一一被孟鹤轩看破,没有闹出什么事端。   留影石的内容被公开,几个宗门领队的修士想私了,他们不知道叶时归一同来了这里,只当对面只有孟鹤轩一人修为较高,想说人多好施压,张口就想糊弄人。   那几个二世祖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事毕竟和自己宗门无关,涉及的宗门又颇多,前来历练的弟子和带队大部分都没多大话语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叶时归就是在他们强硬要私了的时候出现的。   在场众人虽不知来人身份,但对方露出的一丝威压就让他们心惊肉跳。   原先开口的数名弟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师尊。”孟鹤轩往前走了一步,乖巧问候。   叶时归点了点头,视线掠过他身后的弟子们。   “师叔。”余下弟子纷纷乖巧问候。   这么一来叶时归的身份明了,只见他看了一眼先前咄咄逼人的男子,轻哼了一声。   那人直接就有了想要跪拜的念头,冷汗从他额头流下,他白着一张脸看向叶时归。   这事不能认,认了就完蛋了。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他看到对面队伍中跑出一个小姑娘抓住叶时归的衣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师叔,你不知道我刚刚好害怕,在试炼地被人下黑手都没方才这么害怕,还好师叔你来了。”   她这话一出那男人脸色就更苍白,出口的话语更是毫无信服度:“这位师妹可不能乱说,不过是失误,怎么能说是下黑手呢。”   小姑娘哭得一抖一抖的,听男人这么说就泪眼朦胧地看了过去:“虽然师兄师姐们都说我傻,但是有意和无意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和师兄几个脚尖都还没落地呢,就在同一时间被人往悬崖推,这位师兄若是硬说无意,那我真成师兄师姐口中的傻子了。”   还没等那男子应答,队伍中又走出一位少年,他走到叶时归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说:“不好意思师叔,小师妹先前摔了脑子,举止大胆了一些。”   叶时归点了点头,他的视线扫了众人一圈开口说:“叶某也不是无理之人,今日之事是我派与另外几派的事务,若是在场的各位愿意留下作证,叶某感激,若是宗门有事不得空也无妨。”   这话一出,原先看热闹的修士跑了大半,剩下一半在叶时归视线落过来时也跑了。   人散的差不多以后叶时归带着人从路正中走过,在出试炼地前留下一句过两日我师兄将会亲自登门拜访。   一听这话,那几人当场腿就软了。   叶时归这回留的时间没有之前那么长,一个月不到就到了另一段时间点。   短短一个月不到,那几家宗门查出许多龌龊事,已经被驱逐到了北荒。   再一次睁开眼睛对上孟鹤轩目光时叶时归就知道他的小狼崽长成了,那样带侵略性的目光已经不加掩饰。   他抬手掩住嘴轻咳一声问:“在看什么?”   “看师尊。”孟鹤轩舔了舔唇坐到了叶时归身侧,然后一点先兆都没有地啃了叶时归的唇瓣一口。   露出尖牙的小狼崽尝到血腥味也不肯将人放开,而是小心地将铁锈味的血迹一点点舔舐干净,再用闷闷不乐的声音问:“师尊,你怎么不反抗。”   叶时归:……   好像被啃破嘴的是他吧?怎么咬人的反而委屈上了。   没有得到回复,好不容易分开的唇又贴了上去。   一直到室内的温度攀升孟鹤轩才松开了搂着腰和头的手,他将人拉开一丝距离,右手覆在叶时归唇上将剩下的一点鲜红沿着唇瓣晕开,然后低下头倾下身贴近叶时归耳边说:“等明年,我就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师尊了。”   热气洒在肌肤上带着灼人的气息,叶时归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是他们定下日子的第二个月,那日天气晴朗,孟鹤轩说要亲自去挑选制作喜服的布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好巧不巧那天有人来找叶时归。   孟鹤轩原本也没打算带上他,只想着挑选出几款合适的到时候再让叶时归挑选,省去一路舟车劳顿。   结果他出门前被清竹拉着说了一会话,等要出门时就看到叶时归被一个男人抓着衣袖,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两人拥在一起像是在接吻。   孟鹤轩自然相信叶时归,事实也正如他猜测的一样,不过是角度误差,故意让路过的孟鹤轩看到,希望借此在孟鹤轩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好方便后续挖墙脚。   但孟鹤轩并不吃他这招,而是淡定下山寻找制作婚服的布料,只在天黑前回来狠狠啃上一口叶时归。   孟鹤轩这人有事说事,从不憋着,等吃够豆腐以后就开始追问今早那人是谁,有何关系,能不能禁止出入青城派,为何以前从没见过等等。   叶时归一五一十和他说了以后看着孟鹤轩快要挂到天上的唇角耐心安慰他:“原本也没打算联系,今日也不过是看在当初他父亲的面子上见最后一面,顺便将送予他父亲的玉佩收回,断了一切念想,没让他碰到我。”   孟鹤轩趴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应:“我知道,就是不舒服。”   “不高兴就咬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叶时归拍了一下孟鹤轩后背,轻轻的没什么力道。   孟鹤轩闻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盯着叶时归的双眸嘟囔:“还不是和师尊学的,给你咬回来。”   说完十分无赖地又贴了上去。   掰正剧情这么久叶时归都没去想过往的事情,有时候即便想到了也会快速将那些过往挥散。   在他现代生活的短短二十多个年头是最简单的时候,因为没有过往的记忆,也没太过复杂的东西要处理,除了身子不好就没其他毛病。   死后回归本体时他其实对这里没有任何记忆,系统说的那些他也没去怀疑,随着后来记忆的慢慢恢复,叶时归对于过往就更不想忆起。   是了,当时的他们其实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程度,并且已经定了日期,只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在众人的注视下将玉蝶名牌交付到对方手上。 第110章 长成   他们之间是一种很幸福简单的养成关系,叶时归捡回年少的孟鹤轩,一步步把小崽子养大,养成自己的小郎君。   他们本该平稳又幸福地游历四方,在功成名就的时候退出众人的视线,做一对神仙眷侣。   平日里叶时归抚琴,孟鹤轩就舞剑,或者是在桃花满枝的树下一个烹茶,另一个撒欢。   不该是系统所说那般,不止他两人的关系不应该,就连众人对孟鹤轩的态度也不应该,明明拿的是团宠剧本,偏生要改成那种恶心东西。   叶时归的指甲因为他的握拳动作而深深陷入掌心。   “师尊莫恼,小轩知错了。”   原本贴在唇上一股脑啃的人突然松开了托在叶时归后脑勺上的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叶时归握紧的拳一点点松开接着温柔地摸了摸孟鹤轩的脑袋解释:“没恼,只是在想你今日都挑到了什么好东西。”   听他这么说,孟鹤轩眼底的光又亮了起来,他神神秘秘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献宝一样说:“师尊打开看看。”   盒子是用梨花木雕刻而成的,淡淡的清香就萦绕在两人呼吸交缠之间。   叶时归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但是再次打开看到锦盒里的东西依旧会欣喜和激动。   是一枚白玉簪,做工比不得叶时归原有的玉簪精细,但已经属于能拿得出手的程度。簪子上镂空刻着一个归和一个轩字,两个字加起来还没簪子上的一朵梨花大。   这样精细的雕工没有花长时间去练习很难做到这个程度,簪子本身的玉石选料也极其精妙,正好有几个玫红色在白色的主体上晕开,正好成为那三朵斜伸向上的梨花花心。   孟鹤轩出手抓住发簪然后兴冲冲地说:“师尊,我来替你簪发。”   说完也不等人表态,长指就在发丝中游走。   孟鹤轩没少给叶时归簪发,那枚白玉簪完整地将叶时归的发固定。   少年满意地转过身看着眼前人,然后伸手将刚簪起来的发给打散。玉簪抽离发鬓,青丝如瀑顺滑。   孟鹤轩眼底都是得意的笑,他起身向前将人控制在怀抱与垫子中间,眉眼温柔地呢喃:“师尊真好看。”   一枚玉簪讨一个热烈的亲吻,怎么都是赚的。   等到两人从温存中回神,叶时归的衣襟已经松开大半,漂亮的锁骨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孟鹤轩好不容易满足的心思又被挑起,趁着叶时归还没发现的空寂低着头一口就啃了上去。   湿热的触感沿着锁骨一直向上,最后停在跳动的脉搏那里露出舌尖舔了舔。   少年炙热的呼吸落在敏感的位置,叶时归红着耳尖伸手推了他一把。   从前的小狼崽子只会更折腾人,有时候一个亲吻就会让叶时归缓不过劲,可不像目前还躺在床上沉睡不醒丢了一魂的孟鹤轩,即便生气别扭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做出这般举动。   “师尊不喜欢吗?”   孟鹤轩抬眼看他,眼神湿漉漉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话现在的孟鹤轩也不会说,至少不会问得这么明目张胆。   陡然回到过去,叶时归发现自己实在是招架不住,但他心里知晓也就到这了,不会再有更过分的举动。   眼里的庆幸被人一览无余收入眼中,然后孟鹤轩就低下头用牙齿将本就岌岌可危的衣襟咬开,再在叶时归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啃了上去。   雪地梅花一点红,赏梅当摘。   最后是叶时归出声求饶,孟鹤轩才将他已经快要挂不住的衣衫拢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腾,叶时归原本的伤感也被打散,他看着心情极好的人一眼再次问:“下山选了哪几款布料?让我看看。”   叶时归记得当初没有中间这个步骤,当时孟鹤轩送了簪子以后就将选好的布料拿了出来,只拿了帕子大小用来选取,一共拿了三个色,每个颜色叶时归都很满意。   叶时归原本是想定下颜色,但孟鹤轩说这几个颜色虽好看,但没有达到期望值,他还想再去找找看。   叶时归自然依他,没有追问那几款布料都是在哪找来的。   今次不一样,这回叶时归必然要问清楚,为了回去后的婚事做准备。   孟鹤轩的回答依旧和之前一样,他搂着人咬耳朵,一副不大正经的模样:“师尊莫急,还没选好呢,等过几日寻了别的,我再一并告知师尊。”   叶时归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过几日的过几日再说,你先同我说说这几样都是在哪寻到的,我瞧这红色就挺欢喜。”   叶时归随手抓了一条红布,孟鹤轩笑嘻嘻地在叶时归颊边亲了一口接话说:“这个颜色我也喜欢,不过还是差了一些味道,既然师尊想知道我便和你慢慢说。”   他说着将人抱了起来就往床上走,边走边解释:“夜深了,榻上凉。”   床帘被放下,夜明珠的光被挡在外头,孟鹤轩低着头眼里的光火亮得能灼人。   “师尊最喜欢的这一条是用北边独有的红娘果的果汁浸泡数日染出来的颜色,据说那色彩就是千年万年也不会褪色,而且因为果子本身有驱虫效用,穿上用红娘果浸泡过的布料制成的新衣在夏日里便不会被蚊虫叮咬。不过都是凡间城池的说法,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左右,也没办法证实真假,不过我已经试验过了,效果虽有偏差但不多。”   叶时归窝在他的怀里问:“此去北边路途遥远,就是云舟来回也得小半月,你今早下山晚间就拿到东西了?”   “咳咳。”   “不肯说?”叶时归翻了个身正对着少年熠熠生辉的双眸。   “前段时间就在打听了,最近才送到,昨日只是下去取。”   叶时归挠了他一下:“那你昨日说下山去寻布料。”   孟鹤轩耳尖的红晕染到了脖颈,他舔了舔唇瓣说:“那不是担心师尊以为我心急嘛。”   叶时归反问:“不急吗?”   问题出口才意识到有些歧义,果然,落在脸上的目光已经开始游移,叶时归抬手就将被子扑在孟鹤轩脸上。   “睡觉。”   闷闷的笑声隔着被褥传进叶时归耳中,腰上也被人用力往温暖的身体上带。   “师尊说睡觉?嗯?”他将最后一字咬的特别轻,拉得特别长,带着点蛊惑人心的错觉。   “师尊如今这个修为,这两字……”他咂摸了一下,臭不要脸地接着问,“是在邀请的意思吗?”   “轰”的一声,叶时归的脸上滚烫一片。   这小崽子也忒会说了吧。   “不说话就是肯定的意思,我懂。”孟鹤轩的脑袋从被褥中探出,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叶时归的耳蜗处,湿湿热热。   没等他反驳孟鹤轩又接着说:“师尊莫要害羞,我不逗你了。”   他说着就将准备往外滚的人一把捞回了怀里。   叶时归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初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孩,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这么的……让人难以招架。   被逗趣了一会,孟鹤轩才接着说正经事,叶时归一开始还听得十分认真,不时给出一点建议,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总让另一人劳累也忒不厚道了一些。   后来困倦冲刷着神经,叶时归到底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在完全进入梦乡前他感受着唇上的温暖和脸颊上的痒痒下意识伸手推了推,咕哝的声音被另一人完全吞入腹中。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孟鹤轩走了有一会。   叶时归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唇角,昨日被咬破的地方已经愈合,昨夜半梦半醒的时候嘴边冰凉的触感不甚清晰,想来是那时候涂的药。   他低头无声笑了笑,手指没忍住在唇上轻轻擦了擦。   “看来师尊很满意我昨天的服侍。”   孟鹤轩从窗外探进半个身子,他的怀中捧着一大捧刚采下的花,自顾自说完以后身子一猫就灵活地从窗外爬了进来,他走到叶时归身前将怀里的花递到了叶时归手边:“云雾花,师尊这两日不是要炼丹,如何?”   这是在讨奖励了。   云雾花和它的名字一样,只有在清晨雾起的时候才会开放,炼制丹药要用的就是开放的云雾花,若是用花苞,不仅没有药用价值甚至还会炸炉。   这人大清早就不见踪影原来是为了去采摘云雾花。   叶时归压了压没忍住往上翘起的嘴唇,快速在孟鹤轩唇上啄了一下。   修士大几百年的生涯中,像这样细小的事件总是会发生很多,时间一长就会在脑中的角落里落灰。   你只会记得他对你很好很好,会在清晨的时候吻你,会在你累的时候把肩膀给你依靠,会在下雨天给你打伞,也会在各种时刻给你小惊喜。   但是具体的细节和事件想要一一对应起来就格外艰难,因此叶时归又一次被这人的温柔所感动。   “这么大一捧花,时间是不是太短了,师尊。”   叶时归红着耳尖抱着花往外间走去,孟鹤轩就吊儿郎当跟在他身后将腰间玉佩晃得叮当响。   对于这人一次性戴两个玉佩的行为叶时归十分无语,但孟鹤轩每回都会笑眯眯地说:“这样只要师尊一听到这个声响就知道是我来了。”   油嘴滑舌。   叶时归抿去唇角的笑,接着回过身扯住落后一步人的衣襟,垫起脚啃了上去。   “这样够不够?”   孟鹤轩的呼吸不是很稳,他的衣襟还被人往下拽着,拽人的唇像是刚接了雨水的水蜜桃一般引人犯罪。   自然是不够的,这么一点怎么够呢。   他隐下眼中想要更多的疯狂,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不够,只要是师尊,怎么都不够。” 第111章 穿衣   白如繁星的云雾花被人勾到了一旁,淡雅的香气还存在胸膛宣告方才存在的痕迹。   孟鹤轩这人只是尝个荤腥都还没吃到肉已经是这样的姿态,叶时归有些怀疑若是真吃到了得腻歪成什么样子,他抬手在孟鹤轩腰上掐了一把:“油嘴滑舌,让开,我要干正事了。”   哪想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唔”,接着就是某人困惑不解的声音:“我不就是正事吗?”   叶时归捶了他一把:“少贫,那边坐着去。”   孟鹤轩笑着在叶时归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走到叶时归比着的位置端正坐下。   云雾花被人抱起,叶时归刚收拾好花瓣,用清水清洗以后放在簸箕上准备放到屋外架子上晾晒,就听一旁好不容易安分一会的人吊儿郎当地喊:“师尊。”   “嗯。”叶时归脚下不停地往屋外走去。   孟鹤轩单手托着下巴视线不离,却没有起身跟着的意思。   屋外的日头正好,叶时归随手抓了几把云雾花,大概一炷香时间就能直接取用,他满意地看了一眼一旁晾晒的几款仙草轻笑出声。   回到屋里时孟鹤轩已经不在方才的位置上,他躲在门框边上,等叶时归走到里面就从后方一把将人搂住,下巴就搁在叶时归脑袋上,像是一只巨型虎吃饱后的餍足。   “最近怎么越发黏人了。”叶时归伸手推了推,没用什么力气。   “师尊不喜欢吗?”孟鹤轩委屈地问。   即便不看也知道这人现在眼里流露的狡黠,就等人回一句喜欢,然后再兴高采烈地回一句我就晓得师尊喜欢。   小心机全都用在了这上面,也不知该如何说他。   得不到回复,这人就不依不饶地用下巴蹭着叶时归的发顶问:“师尊不喜欢吗?师尊讨厌吗?师尊……”   “喜欢。”叶时归打断他絮絮叨叨的问题。   “从前修行的时候我觉得一年也不过如此,可如今就是一日我都觉得漫长无比……”   叶时归知晓他又要说一些酸话,于是故意逗他:“哦,原来往日你自己修行是如此快乐,同我一起就成度日如年了。”   “师尊。”他有些羞恼地将人转了过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时归顺势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二师姐那里的书籍少看,好好的学什么酸话。”   “好的师尊。”   “过来帮我把外面晾干的灵草拿点进来。”   “好。”   第一炉丹药出炉的时候有人来访,是紫苑和琳琳。   叶时归收拾了一下残局才到院子里见她们。   紫苑今日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就连脑袋上也簪了一串紫薇花簪。   琳琳在叶时归视线落在紫苑身上时就笑眯眯地开口:“师尊是不是也觉得师妹这身好看。”   叶时归移开视线问:“说吧,又要带你师妹上哪。”   琳琳吐了吐舌:“还真是瞒不过师尊,是这样的,我爹下个月生辰让我回家,我一个人无趣就想着带师妹一起。”   琳琳的爹娘都是大家族,她的身份比许多人都要金贵,在没拜入青城派以前,当时的几个宗门都向她抛了橄榄枝,就连她爹娘也是亲自挑选了三个满意的宗门让琳琳挑选,但她毅然选择了当时没什么名气的青城派,理由是青城派多美人。   听说他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最后也没多加干涉。   听她这么说叶时归就觉得没好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敲打了她几句:“回去以后少看闲书,若是让我发现你再带坏一个师弟师妹,明年就去百草园帮你师伯。”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直接摆了摆手:“没事就先回去吧,为师要开第二炉了。”   一直到少女走出老远,叶时归还能听到琳琳笑嘻嘻的声音,她问身旁的少女说:“师尊方才说的是师弟师妹对吧,那师兄是不是可以?”   叶时归:……   突然打了个喷嚏的清竹:嗯?着凉了?   少女的声音被风吹入叶时归耳中,虽带了风声却依旧能让人听清。   “紫苑师妹,你说师尊方才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给小师弟的书籍没用?是不是得换一种书籍,才子佳人没用,那就王侯将相?师尊总吃其中一种套路吧。”   叶时归看了一眼莫名心虚蹲在一旁拨弄药草的孟鹤轩只觉得头更大了。   想来以后还是不能让孟鹤轩和她二师姐相处,这都教的什么东西。   因着这一个小插曲,一直到月上中天时分孟鹤轩都不敢像今早那样黏着叶时归,生怕叶时归问他平日里都看了什么书籍,让他拿出来瞧一瞧。   他可不敢把那些书籍送到叶时归面前会挨揍。   但到了夜里,他的脚十分遵从内心地走到了床边。   叶时归坐在外间的榻子上看书,因为是回到某个时空的过去,所以他完全没有要修行的自觉,毕竟现在再如何修行也是无用功。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叶时归冷静地出声:“你已经好几日没有修行,修仙之人哪能如此懈怠。”   然后肩头一重,大猫一样的人就把脑袋凑了过来:“师尊怎知我没有努力,这不是很努力吗。”   他说着将手心里晶莹剔透的冰莲花露出,声音也软了几分:“呐,这个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最近都没荒废修行。”   最简单的控灵化形术,每个弟子入门都会学的小把戏,但是仅用一滴灵力就能幻化需要一碗灵力的物体,普天之下还没几人能做到。   叶时归“嗯”了一声并不搭理他。   “师尊。”孟鹤轩叫他。   叶时归眼皮也没抬地应:“嗯。”   孟鹤轩并不说话,只低低又唤了一声:“师尊。”   叶时归接着应:“嗯。”   “师尊。”   叶时归放下手上的书拍了一下环在脖子上的手:“有事说事,喊什么。”   “喊你呀,师尊,夜里看书伤眼睛,我们去歇着吧。”说完直接将叶时归手中书籍抽出,接着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夜无眠。   第一缕晨光落在窗子上时,衣衫完整的人被一脚踹下了床,然后床帐中衣衫不整的叶时归露出一个脑袋咬着牙说:“不许上来。”   孟鹤轩舔了舔唇,下一秒又钻回了床上。   “师尊,我给你揉揉腰。”   “哼。”   “师尊,这个力道可以不。”声音卖力又讨好。   “还行。”   得寸进尺的人接着说:“师尊,我还什么都没做,你这样可不行啊。”   “砰”的一声,孟鹤轩又被踹了出去。   “师尊,我错了,我帮你捏肩膀。”   在被踹了两次以后孟鹤轩才学会闭嘴,他卖力地给叶时归捶背捏腿,手法好得让人想要昏昏欲睡。   加上被人抱着一个晚上又亲又抱,甚至是被孟鹤轩用手抓着灼热来来回回两三次,叶时归真有些困。   因此在孟鹤轩老实捶背后没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孟鹤轩就躺在床上盯着叶时归看。   “师尊。”   叶时归背过身反手比了比背。   孟鹤轩十分上道地伸手轻轻捶打。   “这个力道可以不。”   “嗯。”因为刚睡醒,声音还有几分含糊。   “师尊,新布料正午就会进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叶时归还有几分迷糊,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这个时候似乎并没有下山看布料这件事。   他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可以,这边再锤重一点。”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因为卸货等还要时间,孟鹤轩并不急着下山,他在房里找了许久,最后翻出两套衣服。   “师尊,穿这个去好不好。”   叶时归看了眼他手中的衣服,是先前两人关系公开后琳琳送的,叶时归先前觉得这衣服太惹眼,一次也没穿过。   但是孟鹤轩很喜欢,时不时就想试试。   “可以。”叶时归接过衣服准备将人赶出去,结果孟鹤轩顺势抓住他的指尖没脸没皮凑了上去,“那我帮师尊穿好不好。”   这种事他以前也没少做,加上一会要下山,想来孟鹤轩不会有什么动作,于是叶时归也没拒绝。   但显然叶时归猜错了,这身衣服孟鹤轩喜欢是喜欢,但他是喜欢叶时归穿给自己看,这样招摇的衣服穿出去指不定惹多少桃花,怎么可能能让旁人瞧见。   所以当腥甜的气息再次将房间笼罩,叶时归气得一口就咬在了孟鹤轩光洁的脖颈上。   叶时归的这身衣服是不能再穿了。   始作俑者心情愉悦地在给他挑选新衣服,叶时归想了想还是好气,走过去抓起孟鹤轩的手直接就咬了上去。   青天白日,就这么靠在他的肩上将刚穿好的衣服弄脏。   指腹上残留的气息让叶时归面皮发烫,啃了一口还不够,牙齿刚离开皮肉对着另一个完好的地方又重重啃了一口。   “师尊,一会留了印子可得惹人怀疑的。”   愉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叶时归松开了嘴,手指对着被咬出印记的地方一抹。   原本可怖的牙齿印记消除,皮肤恢复原本细白样子。   孟鹤轩佯装可惜地说:“师尊现在不好骗了。”   叶时归:……   他说完拿出一套全新的衣服递给叶时归:“就这套吧,我帮师尊换上,再晚一些可就要错过时辰了。”   为什么会错过时辰,这人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叶时归将衣服从他手中抽过,二话不说把人赶了出去。   孟鹤轩拍着门板笑:“师尊,师尊,让我进去呀。”   很正常一句话无端让叶时归臊红了脸皮。   这个小崽子现下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好好说话卷什么音。   叶时归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迅速换好衣服后打开门打断了孟鹤轩的嚷嚷。   “不是来不及了?走吧。”   孟鹤轩抿唇,眼里都是得意的狡黠。 第112章 生与死   虽是秋日,正午的日头依旧晒得人焦虑,小道两旁的枫树已经红中带黄,这样的天气依旧有蝉在不知疲倦地嘶叫。   到城里的时候送货的人果然等了许久,是四处奔波的商人,并不知晓此回是谁订货,只以为是哪家的富裕公子定这批金贵的布料。   新布料还是三个色,其实颜色看起来都没太差别,叶时归不懂这人怎么会在这种细节地方抓着不放,但是看着对方低着头一点点看布料的模样心里又忍不住雀跃。   领头的商人还在同孟鹤轩絮絮叨叨说着布料,叶时归坐在一旁抿茶看两人沟通,等孟鹤轩嘴角勾起一个幅度,叶时归明白这人应该是要谈好了,于是起身走到他身边站定。   “师……”孟鹤轩咬了下舌尖,改口说,“时归,你看看这匹布料,到时候用来铺垫和摆堂如何?”   商人的嘴角抽了抽。   这得是多败家的公子哥才会将这样好的布料拿去糟蹋。   “都听你的。”叶时归伸手摸了一下布料如是说。   商人这会眉毛都在抽搐,是他想多了,另外这位公子原来也是败家的。   他绽出一个笑,点了一句:“二位公子可是想好了,这样的布料用来进贡也是绰绰有余的。”   孟鹤轩嘴角噙着一抹笑,饶有兴趣地说:“那拿来铺垫就再合适不过。”   见商人眉头紧锁,叶时归觉得这人十分有趣,他瞥了一眼孟鹤轩又听对方说:“这样,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帮我拉十车过来,还是约在这里碰面,银钱我先付你一半,剩下一半交货那天给你,如何?”   出手这般大方的大主顾,商人自然高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样一掷千金的人,把这样精细的布料拿去浪费是多么合理的一件事。   付好定金以后,孟鹤轩带着叶时归在城里转了两圈才回山,接下来的一个月,叶时归几乎将世间所有红色的布料都摸了遍,但是孟鹤轩依旧不太满意,不过其中倒是留下了几匹,多是几个小姑娘看上了留下做新衣用。   又过一月,孟鹤轩终于选到了满意的布料,是一种深深的红,放在阳光下的时候仿佛有星辰洒在上面闪闪发光,是一眼就能让人惊叹的程度。   衣服选好以后,孟鹤轩又忙着给叶时归雕簪发的玉冠和簪子。   选玉料花了数日,设计稿又画数日,最后拿着普通玉料雕琢了一个多月才敢朝选好的玉料下手。   明明每天白天都忙得脚不着地,叶时归看着都觉得心疼,但这人到了夜里就十分生龙活虎,白日积攒的心疼到夜里就消散一空。   如此又过几月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初雪降临那天孟鹤轩终于刻好了玉簪的最后一刀,他将簪子放在叶时归脑袋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满意地将人拥进怀中:“师尊,只差打磨冲洗等步骤了,还好赶上了。”   他说着将人转了一圈,接着在叶时归的眼上亲了一口。   叶时归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地突袭,等温热的呼吸移到鼻梁位置,他睁开眼睛主动垫起脚在孟鹤轩唇上亲了一口,再飞快地说:“辛苦了。”   “不辛苦,这种事只能说欢喜,如何能算辛苦。”孟鹤轩说完一把搂住想跑的叶时归加深了方才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   雪还在静悄悄地往下落,屋外寒风凛冽,屋里热气腾腾。   在第二场大雪降临的夜晚,叶时归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似乎是一团花火,没有自己的身体,就连意识都十分微弱。   他在黑暗中漂浮,他身上的光太微弱并不能将黑暗打散,这偌大一片天地似乎除了他和黑暗就没有其他东西。   他在黑暗中漂浮,明明本体是一团火焰却会觉得寒冷,微弱的意识让他觉得这样有点可笑。   他在黑暗中不知漂浮了多久,在他以为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在这片黑暗中时,他的前方出现了光明。   柔光在召唤着他,感觉好温暖。   即便那里充满了诱惑,他依旧不想离开,总觉得忘记了什么,潜意识觉得若是离开了这里以后怕是会后悔,怕是再没有机会见到……见到什么呢?这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一团火花,这会他却觉得心口位置空落落的,有点疼,又有点难受,可是火花怎么会有心?又如何会有那些情绪呢?   还没等他咂摸明白,他感觉到黑暗中有双温柔的手将他小心翼翼捧起然后送到光明中,在完全离开的前一秒,有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乖乖等我,我会来接你的。   是谁?   好熟悉啊,心口位置似乎被什么填满,还没来得及高兴酸涩感就袭击了整个花火。   后来,小少爷叶时归降生了,小少爷身子打出生就不太好,自打记事起就汤药不离口,但是小少爷很懂事,从不哭不吵闹,乖得让人心疼,即便每日夜里做了噩梦也是不哭不闹,只在白日的时候回想昨夜到底梦到了什么。   叶时归意识到这些事或许不是梦,而是切实发生过的时候他已经从梦中醒来。   孟鹤轩已经不在身旁,屋里的陈设和昨夜睡前看到的也完全不同,是一种很熟悉又陌生的摆设。   叶时归怀着奇怪的心情往门外走去,就看到清竹拿着扫帚塞到了脸庞还很稚嫩的孟鹤轩怀里:“发什么呆,没看到这地上多脏吗?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   很好,叶时归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被那个该死的林清越更改后的剧情。   不出意外的话孟鹤轩的魂魄应该就是丢失在这些被更改后的记忆中。   系统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间。   叶时归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正想出声阻止清竹,结果清竹倒是先看到了他。   “师尊放心,定然会让师弟把这里打扫干净的。”   “嗯。”   叶时归听到自己这么应,然后面无表情地从二人身边路过,眼神甚至没有分给孟鹤轩一丝。   走出院子前他听到清竹高高在上命令的声音:“还不赶紧扫地,发什呆,不想待在这里可以滚。”   叶时归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困在这副躯体里,把被林清越篡改后他没经历的剧情走一遍。   这个想法只在第二天就被打散,第二日叶时归醒来的时候孟鹤轩已经不是昨日那弱小可怜的模样。   少年身姿挺拔,虽过分瘦弱但架不住他自身气质的完美,就那么跪在地上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叶时归听着灵清子在大殿上絮絮叨叨的话语,想到了这就是被篡改后孟鹤轩遇到的第一个转折点。   就是这个时候少年天资显露,叶时归不能再向往日一样那般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给了孟鹤轩一个喘息的机会为后来的反抗做出重要贡献。   还没等听完灵清子絮絮叨叨的话语,叶时归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一切又是不同模样。   是刚回来的时候,眉眼不露些许情绪的孟鹤轩一步步走到了叶时归身旁,接着将刀刃送到了叶时归体内,一直到鲜血将地面染红,孟鹤轩都未曾开口发出一个音调。   疼是不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叶时归眼前视线再一次模糊,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系统的声音,他说:“宿主大大,这些都是假象,林清越只是更改了孟鹤轩和大部分主要人物的记忆,他穿过来的时间不巧,并不能从头到尾更改故事内容,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叶时归一时分不出这是因为自己太心痛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系统真的出现过,明明系统说过不会跟着一起进入,怎么可能会听到系统的声音呢?   来不及细想光线强迫着叶时归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汤药一步步走到了孟鹤轩身边,语气温柔地说:“既然吃腻了李威煮的汤,那就尝尝我熬的汤,看看喜不喜欢。”   孟鹤轩低着头,眼里神色被发丝遮挡,见他这幅模样,叶时归伸出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十分好笑地说:“不就是一碗汤药吗,怎么怕成这样。”   利刃穿过胸膛时不痛,但手里端着的碗还是落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接下来叶时归重温了十几二十次的死亡,每一次都不痛,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甚至还能在心底和自己打赌孟鹤轩准备在什么时间出刀。   是了,真像林清越所说那般,他真的十分努力,每次失败都会在下一次换个时机送自己上路,这人还真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就没办法甩开。   叶时归也猜测到了系统当初说的那位突然觉醒的大能是谁,除了孟鹤轩还能是谁,怪不得林清越当时的表情那么贱,根本原因是在这里。   在又一次被捅死陷入黑暗时,叶时归的脑海里还在想还有几次呢?   没有几次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因为再次看清眼前景象的叶时归漂浮在半空中,他看到自己全身是血地倒在孟鹤轩怀里,少年人无焦距的瞳孔动了动,最后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   他听到了两道声音从孟鹤轩体内传出,一道是他自己的,带着痛苦的哀嚎,另一道是属于林清越的,带着诧异和震惊怎么可能,系统,快,给我把他的主意识压下去。   这是孟鹤轩第一次意识觉醒,在双手被叶时归滚烫的鲜血染红的那一瞬间,他觉醒了,在痛苦的哀嚎声中硬生生突破系统的压制,举刀解决了自己。 第113章 醒来   那是孟鹤轩第一次觉醒,没有给林清越和他的系统任何机会,直接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连带着将他们驱逐。   原本书中世界应该就此崩塌,但是林清越不死心,拉着系统重来了一次。   第二次的时候林清越比上次要更加细心,他不仅修改了孟鹤轩等人的记忆,还带着孟鹤轩体验了一把被众人抛弃的滋味,他以为只要这般对待他,孟鹤轩就会死心塌地被自己掌控,但在叶时归出事的那天夜里,孟鹤轩又一次觉醒把自己搞死了。   每一次只要林清越动叶时归,最多只两天孟鹤轩便会送自己上路。   无论林清越如何重来,设想得如何完美无缺,孟鹤轩都会觉醒,然后送自己上路。   甚至有一回他还没动叶时归,孟鹤轩提前觉醒分出自己一部分神魂将叶时归的神魂送了出去。每觉醒一次,孟鹤轩都会想起前几次是如何伤害的叶时归,他宁愿将人送走也不愿意让他这样受到伤害。   将人安全送离以后,没了神魂的叶时归就像个只知道根据故事发展而行动的傀儡,可即便只是一个躯体,若是伤了,孟鹤轩还是会毫不犹豫对自己出手。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林清越忍无可忍地向孟鹤轩开口谈条件。   孟鹤轩当时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刀子一边听林清越画大饼,在林清越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停了以后面无表情地问:“说完了?”   林清越压着心中的怒火应:“说完了,你听我的准没错,何必如此想不开。”   然后他就听到孟鹤轩半开玩笑半无所谓的声音说:“据说要将你这样的所谓穿越者完整驱赶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清越压根没有当一回事,若是真有办法,那些s级任务的主角早给他弄出去了。   林清越忍者不耐烦接着劝他:“我只是在给你机会,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孟鹤轩撇了撇唇“哦”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刺入心口位置。   修仙者哪里是这样的伤口就能送命的,他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往自己体内注入毁天灭地的灵力摧毁一切,这样的小伤就是多扎几次也能救回来。   林清越声音带了几分愉悦,他好心劝阻:“你还是别浪费力气了。”   “疼吗?”孟鹤轩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林清越顿了顿,说不疼是假的,毕竟现在他也算是这个身子的半个主人。   没得到回答,孟鹤轩自顾自道:“疼就对了。”   林清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同自己的系统道:“原来如此,这是知晓自己没有还手之力,想让我尝尝疼的滋味,可真是愚蠢。”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孟鹤轩的几刀困住了二人的魂魄,林清越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从这具身体中抽离。   他第一次露出恐惧的神色,发疯了一样尖叫:“你个疯子,快放我出去。”   “疯了,疯了。”   “你知道这样下去不仅是我,你自己也会形神俱灭吗?你个疯子,快住手。”   孟鹤轩将嘴里的腥甜咽下去,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无所谓地笑了笑,他的爱人已经被送走,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他,如此就够了。   他理都没理林清越,后面的几刀都是对准神魂下手。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孟鹤轩用自己的躯体为容器困住了林清越,再用神魂俱灭为代价同林清越同归于尽。   而叶时归则是被他送出了书中世界,若没意外这辈子能安安稳稳度过,下辈子就能有个新的身份,而孟鹤轩残存在他脑海中的魂魄会一直护着他,直到轮回几次慢慢消散,从此,这世间再没他孟鹤轩存在的痕迹。   他们的运气不好,被林清越这个疯子盯上,但他们的运气也不是很差,在孟鹤轩选择和林清越同归于尽以后,系统的主神看中了他们,给叶时归派了一个系统,让一切得以重头来过。   所以说,系统既是系统又是孟鹤轩残留的那片神魂。   理清楚一切以后叶时归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往回拉扯,他知道这回自己真的是要醒来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对上的是林元之担忧的面孔。   叶时归沉默一瞬,在识海中呼唤系统:“系统,先前我曾听到你的声音,是我幻听还是你那会确实在?”   系统红着耳朵蹲在角落对着手指说:“我在,因为神魂的关系,我也被扯到了里面。”   叶时归了然,于是冲林元之扯了扯唇角说:“师兄,帮我拿点水。”   一碗水的工夫,叶时归在识海问系统解决办法。   系统也有些尴尬,自己身为孟鹤轩的神魂,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到本体中,而且他现在也不是纯粹的神魂,他还有一半是属于主神那边的系统。   这么久了,他总算明白为何叶时归会是自己第一个宿主,也明白了为何会觉得孟鹤轩熟悉,更是明白了为何对于从前过往几乎没有印象,根源原来都在这里。   他想了一会,叶时归也不催他,于是系统试探开口:“要不然我试试能不能冲到孟鹤轩体内?”   叶时归:……   系统:“或者宿主大大你试试能不能把我逼出识海,然后甩手丢回去。”   叶时归扶额:“你有没有靠谱一点的法子?”   系统弱弱举手:“有,宿主大大,你要不要考虑和孟鹤轩双修。”   他到现在还没适应新身份,一切称呼还是照旧。   叶时归脸色有些难看:“双修?”   系统掰着指头一脸天真:“啊,对啊,你们两个不就差最后一步,和双修也没区别,宿主大大这会怎么害羞了?”   叶时归忍着捶死他的冲动开口:“我以前还不知道鹤轩还有这么蠢的一面,你回去我都怕影响他智商。”   系统:泪流满面,宿主嘴好毒。   就在系统凄凄惨惨戚戚时,林元之看叶时归脸色难看抬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时归知道林元之误会,于是开口说:“找到了,只不过有点难办。”   “怎么说?”   “他的残魂在我识海中。”   林元之接过空碗思考了一会说:“先前似乎在哪本古籍中见过这样的事,师弟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藏书阁找找看。”   听林元之这么说叶时归点了点头,等人走了以后他躺回床上闭眼休息,这一趟消耗了太多精力,又生生看孟鹤轩是如何一次次自裁,叶时归现在不仅身累,心也累,于是没躺多久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叶时归精神恢复了不少,他起身摸了摸孟鹤轩的脸颊才离开床榻走到外间。   灵清子等人都守在外间,见叶时归睡醒,由林元之打头递了碗像米糊一样的东西到他手边。   “睡了这么久吃点血燕恢复一下精神力,至于魂魄归位的法子我已经找到,你耐心等到三更天即可。”   叶时归点了点头,将手里那碗带着淡淡清香的血燕一点点吃了个干净。   等到二更天,四下寂静。   灵清子等人围坐在叶时归四周,叶时归的额上用山凤血点了一个小圆点,往日清冷气息被打散了一些,多了分艳丽。   至于系统则是在识海中紧张地等待回归,说实话,不用接着做任务简直太爽了,虽然会被融合,没有自己独立的感官,但他本来就是孟鹤轩的一缕神魂,所以对于回归他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还有些许小期待。   等到三更天,月光从云层中洒下清辉,灵清子几人快速结印将月光引入屋内。洁白的月光落在叶时归眉心红点上,识海中的灵力愉悦地翻腾,系统看到自己身上被一层白光笼罩。   在飞出叶时归识海的前一秒,系统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点开了手中的光面,将系统商城里的所有商品一次性兑换。   魂魄回归以后,孟鹤轩没有第一时间醒来,但是他的状态比原先更好几分,甚至因为神魂的回归,原本因为天道抽回的灵力而下跌的修为也在缓慢恢复。   几人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纷纷松了一口气。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以后,叶时归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他在识海中探查了几回,确定了系统已经消失,这么久的陪伴,突然抽离一时还是有几分不对劲。   夜风顺着窗户吹进屋内,吹散了叶时归的烦闷,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到了床上躺着。   或许,明天睁开眼睛又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孟鹤轩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叶时归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阳光落进窗台,叶时归总觉得鼻子处痒痒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睁开一条缝隙就看到眼前有个黑影。   “师尊,醒啦。”孟鹤轩说着直接就扑了上去一把搂住叶时归的腰将脑袋埋在胸口处蹭了蹭。   叶时归愣了好一会才抬手摸了摸孟鹤轩的脑袋,嗓子里挤出一声淡淡的“嗯”。   等怀里人撒够娇将脑袋抬起,他眼中流露出的狡黠让叶时归觉得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就听孟鹤轩笑眯眯地说:“我当师尊当时不肯说,原来是为这。”   叶时归面皮一红,别开脸支支吾吾应:“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接着他的手就被人抓起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师尊莫装,我都想起来了。”   叶时归:……   孟鹤轩:“师尊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一醒来就是和过去的自己吃醋,好幼稚。   “想知道?”叶时归勾了勾手,孟鹤轩可不吃这一套,他低下头在亲上的一瞬间直接就宣告了结果:“那必然是越来越喜欢。” 第114章 话本   青城派目前有两大好事, 第一件就是宗门地位一跃成为修真界第一,第二件事就是他们的素雪仙尊叶时归要成亲了。   虽然只是定下了日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准备,但也够众人忙活,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主角二人却是早早收拾了行李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一路北上,亲自将原先看上的布料收入囊中,又沿着雪原走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江南地域,一路上将先前想做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完成。   孟鹤轩的修为因为神魂的回归在慢慢往上攀升,只几个月的时间就稳定在了飞升中期。至于叶时归,在孟鹤轩的帮助下和他自己这一遭的经历感悟下很快就比先前更要精进,被抽走的生命也被补全,头上的银丝除了刘海那处夹杂了几根,其余的颜色已经恢复原本的墨黑色。   他们在外走了几月,回来的时候青城派已经被白雪覆盖。   两人站在山脚下,孟鹤轩抬手比着看不到山尖的主峰说:“师尊当年把我带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景象。”   他们在一起这百多年,从前瘦骨嶙峋不敢将手放在叶时归雪白的衣衫上的小狼崽如今已经长成修真界第一人,时间是那样的飞速,刚被救回青城派似乎还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师尊,能不能像当初那样把我带上去?”   叶时归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出言拒绝:“不。”   孟鹤轩早知道叶时归会拒绝,他打的是其他主意,一听到拒绝的声音直接就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两人穿的都不薄,叶时归猝不及防被人抱起,整张脸直接就埋进了毛茸茸的绒毛中,他歪了歪头顺手抱住孟鹤轩的腰肢拧了一把:“放我下来,青天白日成何体统。”   孟鹤轩“唔”了一声低头问:“那是不是晚上就可以?”   叶时归:……   “不逗师尊了,你乖乖的不要动,不然一会摔下去我不一定能接住哦。”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觉得很好笑。   叶时归又掐了他一把说:“赶紧给我放下来,免得又出幺蛾子。”   孟鹤轩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此次他们下山收获颇丰,不仅有各式美食和布匹,更有好几本话本。   话本内容目前已经被改成了好几个版本,第一版是在茶楼说书人那听到的,第二版被改成了舞台剧,每个故事叶时归听着都觉得耳熟。   比如那说书先生又很黏腻的口吻说:“那少年自昏睡不醒以后,少爷就日日推着人在园中散步,有时候天光破开云层落在满园的紫藤花树下,少爷眼中的柔情总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当时他们去的比较晚,没有听到完整的故事。像这种话本世间流传本就不在少数,叶时归也没多想。   但第二日听到故事开端时又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说书先生今日穿了一身蓝,看着比昨日要精神不少,原本是准备说其他话本故事,但今日茶馆中依旧是小姐夫人比较多,就喜欢听昨日那样的故事,纷纷让先生从头到尾再说一回。   先生手里的折扇一合,他喝了一口水说:“这故事这月都说了三次了,你们还没听腻啊?”   “没有。”众人齐声。   “先生今日一定要说呀,我特地把我小姐妹喊来了,平日要她出门一次可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先生一定要再说一回,我们都喜欢听。”   见要求的人这么多,先生也不推脱,拿着醒木一敲又娓娓动听地将故事重复一遍。   “那日的雪下得可真大啊,比扬州城这十年的雪都要大。冰天雪地中,小少爷捡回来一个小乞儿,原本是想留着做伴读,但那小乞儿洗干净以后瞧着模样十分俊俏,小少爷见了欢喜,就日日带在身边,同寝同食……”   叶时归:这故事有点耳熟。   孟鹤轩巴巴凑了过来在叶时归耳边说:“师尊,这故事听着有趣。”   这人从前听书没两句就睡了过去,如今居然主动说有趣,倒也是稀奇,叶时归瞥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一开始的时候叶时归也就觉得故事耳熟,但世间拿来讨小姐夫人欢心的本子不都是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也没怎么在意,直到听到了中间部分。   “这一日少年因为走神不小心被脚边石头绊了一下,若非小少爷眼明手快拉住了少年,这一跤可得擦破皮。少年小时候冻伤,一直有体寒的毛病,小少爷身家厚实,请了不少人给少年调理身子。这许多年过去了,少年的体寒症依旧没有得到好转。少爷冬日的手心都是暖洋洋的,少年每到冬日都会刻意减少和少爷的肢体接触,可如今这一摔,却是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为了调理少年的身子,小少爷竟然亲自下厨给少年烹煮药膳……”   叶时归当时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薄晕透着几分害羞和恼怒,反倒是孟鹤轩心情很好,他佯装没听懂凑到了叶时归耳边明知故问:“师尊,你说说小少爷这是怀抱了什么想法才会给少年亲自下厨啊。”   “你不知道?”叶时归反问。   孟鹤轩嘴角噙着一抹笑,得寸进尺地回答:“嗯,不知道呢,师尊若是知道不妨和我分析分析那小少爷心中想法。”   叶时归撇了撇嘴:“你都不知道我如何会知道。”   猜到故事原型以后叶时归没心情再留在这里,他起身欲走,手却是被孟鹤轩一把抓住。   “师尊,还没说完呢,跑啥?”   叶时归甩了甩手,没把人甩开。   “师尊,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孟鹤轩眼里的光芒让叶时归不忍拒绝,他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这事除了你二师姐估计没有别人。”   孟鹤轩歪了下脑袋,难得替琳琳说了一句公道话:“可是师尊,我记得二师姐写的东西颠三倒四,这样的话本她写不出来。”   他二人的故事青城派的哪个不知晓,但是知晓得这般彻底的除了门下几个亲传弟子还能有谁?几个弟子中能做出这件事的除了琳琳叶时归就想不到第二人。   在他还在筛选犯人是谁的时候,说书人的那段话又传入耳中。   紫藤花,轮椅,散步。   也不是没有第二个人选。   等完整地将故事听完,孟鹤轩又问了说书人话本是在哪儿购买,得到答案以后就拉着叶时归的手兴冲冲将目前市面上流传的几本话本都买了一本。   话本很受这边的小姐夫人喜欢,几本册子一出,只一个时辰就被抢空,孟鹤轩之所以能集齐这么多本,实在是因为花了大价钱。   对于他的举动叶时归并没有阻拦,他准备拿着这些罪证去找幕后人的麻烦,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什么都敢往话本里写。   那话本孟鹤轩翻过,里面内容描述可比说书人那版本要大胆许多。   孟鹤轩和献宝一样将里面几个桥段摘选出,非要和叶时归试试是不是真的能亲到快要窒息。   叶时归当时就拧了孟鹤轩一把,死活不肯让他得逞。   见叶时归主动提起话本的事,孟鹤轩单手将人往上抬了抬,然后凑到叶时归耳边问:“师尊不是准备找师姐的麻烦吗?既如此,又怎么会提供新思路和题材呢?”   说的好有道理。   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就被人得逞,叶时归揉了揉被亲得有些发麻的嘴唇白了孟鹤轩一眼。   他们回到山上的时候灵清子正在给大门的牌匾挂红布。   宗门里除了他也没谁敢给祖师爷亲自雕刻的牌匾挂东西。   “师弟,你看这颜色如何?”灵清子看了一眼被人抱在怀里的叶时归问。   这若是搁以前他早就围上来嘘寒问暖,问是不是受伤了,搞不好还能骗一包泪花。   他现在的反应告诉叶时归,这不对劲,这十分不对劲,离开的这段时间宗门必然发生了什么。   可没等他开口就听孟鹤轩说:“师伯的眼光不错,不过师尊有些累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其余布置等我晚点再来同师伯商量。”   灵清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然后催两人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被抱着离开大门,叶时归十分无语地问孟鹤轩:“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回来感觉不对劲。”   孟鹤轩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怀里人反问:“有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叶时归:“师兄方才的反应很不对劲,而且……”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周边路过的弟子接着说,“他们的也不对劲。”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是就是不对劲。   见孟鹤轩疑惑,叶时归抿唇在他肚子上戳了戳催促:“不是累了还不快点走?”   他已经习惯了被孟鹤轩抱在怀里,一时间还没反应到他二人如今这幅模样在众人面前有多么的吸睛。   直到孟鹤轩抱着人踩在素雪剑上往院子飞去时,底下原本装作若无其事的弟子们才兴奋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喔,你们刚刚看到了吗,原来话本里的故事也不全是骗人的。”   “师叔平常看着也不矮,怎么在师兄怀里就显得那么娇小呢。”   “好想要一个像师兄一样的对象,我也想体验别人抱在怀里不用走路的感觉,肯定很不错。”   “……”   那些兴奋讨论的声音一句不漏传入叶时归耳中,叶时归终于知道为什么回来后就感觉不对,原因出在这里。   等回到院子后,他便传音让紫苑过来一趟。   往日十分殷勤的人这会不知是得到了消息还是心有所感,直接就用闭关修行为由拒绝了叶时归。   叶时归原本还不太确定,听她这么一说指定没跑。   孟鹤轩倒是挺喜欢紫苑写的小话本,见叶时归生气直接就搂着人轻声哄,结果哄着哄着就滚到了床上。 第115章 成亲   三月初七是个好日子,这天天气甚好,阳光落在人身上既不会让人感觉太热也不会过于寒凉。   青城派一直走是温缓路线,与各大宗门世家的关系都还不错,加上是修真界第一第二的婚礼,基本上够得上面子的修士全都来了。   闭关许久的紫苑被琳琳抓着袖子讨论:“师妹,你看,这就是话本里说的那让人艳羡的婚礼。”   闭关好几个月不敢见人的紫苑笑着点头:“师姐说得有理。”   琳琳又说:“不知道紫影小郎君是哪位,他写的话本可太贴合现实了。”   紫影小郎君本人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今天叶时归都没机会找自己算账以后才挺起背说:“那可不。”   “好想去看看师尊和师弟,不知道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听琳琳这么说紫苑就心虚,好在她二人现在还不能去新房,算是救了她一命。   按照凡间习俗,新人行礼前是不能见面的,但是他们这里没有这个规矩,此刻新房中就只有叶时归和孟鹤轩二人。   孟鹤轩非要亲自给叶时归梳洗,谁来都不松口。   宗门上下谁不宠他,谁不知道他黏人黏得紧,加上没有那些繁琐的规矩,全都笑呵呵由着他。   于是大清早偌大一个院子只有叶时归和孟鹤轩二人,今天这样的日子孟鹤轩还算有分寸,大清早将人捞起以后真就单纯梳洗,没有做任何多余或者出格的举动。   象牙梳将头发一缕缕梳开,再由孟鹤轩亲手雕刻的发冠和玉簪冠起。火红如霞的嫁衣加上腰带里里外外一共九件,好在挑选的料子像云一样轻,不然这几件穿在身上一天下来得累虚脱。   两人都是男子,既没有红盖头也不需团扇掩面,更不需要那些华丽又笨重的凤冠。   梳洗的过程也会简单许多,甚至连妆面都不需要画,换个衣服挽个发鬓就可以了。   而行礼的方式就更为简单,一般修士行礼是在宗门长辈的见证下,还有一种则是发个通知都不需要举办什么宴席,修士之间还是以修行为主。   但也有注重仪式的,一般是从自己宗门出发到对方宗门接上人,然后在宗门送嫁队伍的拥护下一路御剑或者乘飞舟到四大区域中自己所在区域的姻缘池中放入两人的头发丝,接着由仙鹤传音三声,算是礼成。   孟鹤轩既不想让人看到叶时归俊美模样,又想让所有人知晓这人如今只属于他,因此去姻缘池行礼的方式最符合他的要求。   不同于御剑和飞舟,他二人是踩着凤凰的背一路飞往姻缘池。   山凤在这几月中终于长出了最后一尾彩羽,成了这修真界独一只凤凰,原本要供奉起来的物种,在叶时归他们这里只能得到坐骑的待遇。   凤凰驮着二人,一路有光粉从天而降,这是孟鹤轩将灵石和丹药用灵力一起捏碎后沿途洒下的粉末。这些粉末落在地上会让植物更加鲜活,落在凡人身上会消除他们身上的病患,运气好还能增加几年寿命,沿途一路播撒耗费的资源让后方跟随的修士心痛不已,实在是太挥霍了。   但孟鹤轩一点都不心疼,这是在给自己和叶时归积福,大喜之日总是要高兴一些,举城同乐。   百鸟朝凤,红彩满天。   这样的婚礼古今未有,从前没有,往后更不会有。   在姻缘池送入青丝以后,孟鹤轩带着叶时归直接就上了凤凰的背回往宗门,至于余下宾客要如何安排还有灵清子等人在照料,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在太阳下山前赶回宗门入洞房。   孟鹤轩期待这天已经许久,在快到宗门范围时孟鹤轩搂着叶时归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坏笑着说:“若非凤凰有灵倒是想和师尊在这空中试试,满天云霞见证你我一体,倒也……嘶,疼,疼,疼,师尊快快松手。”   掐在腰上的手松开一丝,不记疼的人又嘴欠道:“喊错了,应该是……夫人才对。”   说完对着叶时归脸颊重重亲了一口。   叶时归转过头眼里带着杀气:“你方才喊我什么?”   “夫……”   “嗯?”   “夫君。”   叶时归满意地点了点头。   凤凰落地以后孟鹤轩就迫不及待抱着人一脚踢开了房门,叶时归在他怀里瞪了他一眼。   孟鹤轩:“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   叶时归藏在袖子下的手握拳。   好,很好,两个弟子都不能要了。   “师尊,大喜夜你在想谁?”孟鹤轩不满意地点了点叶时归的唇,在他张口辩解时直接将手指探进叶时归口中。   叶时归面上一红直接就咬了一口嘴里不老实的手指。   红色的纱幔被放下,更为亮丽的红色衣衫被一件件丢了出来。   三月的天,屋里点了香薰不是太冷。   “夫君,今夜就让我来伺候你吧。”孟鹤轩说完直接就堵住了叶时归的唇,不让他发出丁点声音。   长夜漫漫,经历了这么久的努力,他终于能将最后一步彻底完成。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梨花木床的晃动还没停止,原本嗓音好听的仙尊夜半时分已经喊不太出什么音量。   孟鹤轩第一次完整吃到肉,在二人交流最浓厚的时候就伏在人耳边哄着人喊夫君。   叶时归一开始不肯喊,他不喊人,孟鹤轩就做一套俯卧撑,等到叶时归带着哭腔叫了几声夫君以后才将人搂起贴在耳边说:“师尊莫怕,为夫带你骑马。”   就这么一来一往到了天明,叶时归已经发不出丁点求饶的声音,倒是孟鹤轩饶有兴趣地摸着叶时归光滑的后背说:“师尊的背真好看。”   叶时归累得没力气说话,眼皮困得要打架。   孟鹤轩的声音落在耳边就成了催眠曲,没等人说两句就已经迷迷糊糊。   一个晚上的时间让孟鹤轩尝到了吃肉的乐趣,但来日方长他也不急着将人榨干,于是长臂一捞将人捞进怀里,接着用被子一裹直接带着人到了后山的温泉。   后山温泉除了叶时归二人,平日没有叶时归的准许无人能上来。   孟鹤轩抱着已经睡着的叶时归一步步走进温泉池水中,温热的泉水让叶时归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仅仅只是一个音调,就让好不容易满足的小鹤轩卷土重来。   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一无所知地靠着孟鹤轩怀中亲昵地蹭了蹭,经历了一夜的体力活,筋肉被热水包裹就忍不住舒服地哼哼。   原本只是想正经清洗的孟鹤轩喉咙一涩,他贴近叶时归的耳边问:“舒服吗师尊。”   被温泉水包裹的人正要点头,下一秒直接瞪大了双眼,他被人抱在怀里,背后就贴在孟鹤轩光滑的胸膛上。   身体的不适让他下意识就要挣动,但这样的动作只会让随着炙热而涌入的热水加深洗刷之地的掠夺。   “师尊乖一点,我帮你洗澡。”孟鹤轩说着捧起一捧温泉就洒在叶时归的肩膀上。   想到不乖的下场,叶时归默默停了动作。   温泉水一点点从肩膀滑落,这人居然真在老实地帮人洗澡,若非被洗的叶时归心底随着这人前后幅度而颤栗,他都要被这人的手上动作给骗过。   原本一炷香时间不到就能洗好的澡,在孟鹤轩力求干净的要求下一共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原本昏昏欲睡的叶时归里外清洗一通后已经没了困意。   还好他们不要请安,不然叶时归得让孟鹤轩一路抱着去敬茶,那可真就太丢脸了。   叶时归很早以前就知道孟鹤轩精力旺盛,但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旺到这个地步,在院子里待了整整一个月才获得出门机会的叶时归在考虑要不要出门躲躲,不然再有几次就得交代在这个住了几百年的地方。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当天外出归来的孟鹤轩还没进院子就感知到自己师尊已经跑路,一起不见的还有那只浴火重生没多久的凤凰。   他咬咬牙笑了笑,这样的戏码他熟悉,可不就是话本中常有的场面?   于是当日孟鹤轩给掌门留书一封便出门追人去了。   四月的江南桃花已经露出少女娇羞的嫩粉,叶时归托着变成小鸡大小的凤凰坐在江边的茶坊里吃点心。   这是他出来的第十天,原本以为第二天就会被孟鹤轩抓回去,结果等了十天没等到人反而等到了素雪仙尊和他夫君游玩人间的小道消息。   不仅如此,叶时归发现这几天凡间城池又开始流行起两人的话本,除了原有的,最近还添了一本新的。   叶时归无聊的时候翻看过内容,不知是因为几月前那传话让紫苑不敢轻易下笔还是其他原因,这回话本写的内容正经许多,没有那么多黏糊的相处描述。   紫苑的文笔其实不错,叶时归这几天无聊把先前那几本话本一并看了,就这么翻着翻着他突然就有点想孟鹤轩了。   凤凰在他的手心中吃着糕点碎屑,叶时归看着岸边桃花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说都这么多天了,这人怎么还没找来呢。”   话音刚落就有人出现在叶时归身边,只一秒就将人搂进怀里:“我当师尊这几日玩得忘我,都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新婚夫郎了。”   “活该,来了这么多日不肯现身。”叶时归啐了他一口。   孟鹤轩凑了过去一口咬住叶时归的耳尖撒娇:“所以师尊早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那是得多糊涂才不知道?每到夜里就犯困,第二日醒来时身边的床榻还都是热的,但这人既然不主动出现叶时归自然也不会去捅破那个窗户纸。   孟鹤轩楼人的手紧了紧,直接将人抱着调转了一个方向,让叶时归正对着跨坐在自己腿上,两人目光碰撞时孟鹤轩低头就亲了上去。   “师尊,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穿成真少爷后和反派HE了》求收藏~   明媚如火真少爷受x阴郁冷漠反派攻   宋微星穿成了书中炮灰真少爷,原身粗鄙无礼和精细养出来的假少爷成了对照组。   在原书中,真少爷会被假少爷一路打脸,他看上的,喜欢的,甚至是原本对他心怀愧疚的家人最后都会被假少爷一一拿走。   宴会上,众人都在等着看宋微星的笑话,结果少年轻飘飘抬眼扫了眼台下众人,然后指着远处坐轮椅的青年平淡地说:“就他了。”   做好准备要给宋微星难堪的原书攻表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宋家真少爷在定亲宴上选了叶家残疾大公子的事直接就冲上了热搜。   这事后不久,宋微星放着偌大的家业不继承跑去娱乐圈演戏。   不论是业内人士还是业外人士都在看宋微星的笑话。   结果那个众人口中乡野出生没规矩的少年捧了个影帝回来。   被打脸的众人:那又如何?戏子而已。   后来,在某次宴会上,各界大佬纷纷上前和宋微星攀谈。   众人:脸好疼。   *   叶诗语是书中的反派炮灰,他不明白为什么爸妈的视线都在那个捡回来的养子身上。   他假装出意外希望能分一点爸妈的目光。   但即便他装成残疾,即便医生说这辈子都没复原的可能,他的父母依旧不会将视线分给他一丝一毫。   在强烈的不甘下,他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可在计划开始前,那个明媚如阳光的少年突然就闯进了他的生命里,并且再无分割的可能。   *   很久很久以后,叶家小少爷一身酒气地将宋微星堵在墙角,眼尾猩红地问:“你不是说一辈子都喜欢我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宋微星:“乖,叫大嫂。”   下一秒,叶家小少爷被人一把扯开。   没等小少爷回过神,就见宋微星像一团明媚的火焰扑进自家哥哥怀抱,甜滋滋喊道:“老公。” 第116章 番外身份互换上   叶时归发现自己穿了,自打成亲以后不知餍足的孟鹤轩总是整宿整宿地折腾他,叶时归一开始还拿要修行当接口堵他,结果折腾了半月,叶时归发现自己的修为增进了不少,一个月以后孟鹤轩直接突破成为新一代的仙人。修行的理由反而成了孟鹤轩折腾人的借口,以至于到了白日叶时归总会有一段时间累得要闭眼休息。   他今日像往常一样窝在孟鹤轩怀里打算休息一炷香时间,结果眼睛一闭一睁直接就穿了。   他站在广场上,耀眼的阳光有些刺目,叶时归环顾四周一眼,发现身边的人全是小萝卜丁,小小一只看着才五六岁模样,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变小了。   还没等他接受现实,就听高台上有人威严出声:“今日又是一年一度拜师典礼,你们很幸运能经过重重选拔拜入我宗门下……”   叶时归听了个大概,知晓自己是穿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这个宗门是如今这个修真界第一,他低头握了握拳,继而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穿得彻底,是一具完全没有修为的身躯。   也不知道孟鹤轩回来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急疯,叶时归揉了揉脑袋开始回想怎么会无缘无故又穿了。   在大家都在积极又卖力地在几位长老面前表现自己的时候,只有叶时归皱着眉神游天外。   昨日孟鹤轩神神秘秘抱了一个香炉回屋,说是点上以后能实现心中的一个愿望。   当时叶时归好奇地问了一嘴,孟鹤轩不肯回答,最后还是在床上温存的时候逼问出来的,原先那个张口就撩人的人居然红着耳朵尖尖害羞地说:“想看看师尊小时候的样子,如果可以还想照顾师尊。”   叶时归当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吐槽:“脑子里天天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于这个能实现愿望的香炉,叶时归是不信的。   但是现在他信了一半,剩下一半得一会找个镜子看看。   “你在想什么。”一道熟悉的嗓音打破了叶时归的沉思,他抬起头就看到孟鹤轩手里拿着一根柳枝站在自己面前,叶时归想开口喊人,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在想有没有仙尊愿意收我为弟子。”   来人笑了声将手里的柳枝递了过去:“那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周围原本热闹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叶时归思考了一下抬手接过柳枝。   “既然收了我的柳枝,那你就是我孟鹤轩的亲传弟子,往后他们都得喊你一声小师叔。”他说完蹲下身将一枚拇指大的铃铛系在了叶时归腰上。   做完这些以后直接就牵起叶时归的手御剑到了山顶。   在场无一人敢出面阻拦。   叶时归想问问牵着自己手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孟鹤轩,但是只要想问关于原先世界的问题,出口的话就会变为其他,但其他时候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限制。   等两人穿过云层落在实地上又听孟鹤轩说:“你灵根太差,先调养几月,到时候为师替你寻地心之火将灵根中的驳杂清除干净。”   叶时归这才注意到这副躯体的资质有多么的差,这若是放在青城派只能从外门弟子做起,于是他想也没想地点头应:“谢过师尊。”   接下来的几天叶时归都没见到孟鹤轩,他一开始有九成的把握能确定是同一人,但是他这几天的不见踪影直接就打消了叶时归三成的把握。   一个月后孟鹤轩依旧没有出现。   这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有专门的弟子上来给叶时归送饭,他现在的资质太差,每天都要打坐许久才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力,莫说是修行就在抓住一丝一缕的灵力都太费劲,而他现在所在的山是悬浮在半空中,没有修为压根下不去。   送饭的弟子每日恭恭敬敬地将美味的饭菜送到叶时归手中,再问他有没有其他需求,旁的绝不多嘴一句。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叶时归体内的灵力只留住了一碗左右,连练气一层都达不到。   灵根太差,就是修行努力都没用。   这日他照常修行,熟悉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叶时归睁开眼转过头对上孟鹤轩视线起身乖巧叫道:“师尊。”   孟鹤轩点了点头,眉心有些许疲惫,他伸手将一枚红色果子送到叶时归嘴边道:“吃下去。”   果子有点甜,味道还可以。   见他吃了果子,孟鹤轩揉了揉眉心看了他一眼说:“你先打坐消化,晚点我再来找你。”   这一打坐直接就到了后半夜,叶时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吐出一口浊气,低头就看到自己洁白的弟子服被污泥遮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走吧,我带你去洗洗。”   白净的手出现在眼前,叶时归也没多想直接将手递了过去,然后直接将孟鹤轩干净的手弄脏,叶时归想要将手抽离,却被人一把握住。   “师……”   “走不动?那我抱你。”   孟鹤轩说完真就将小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场景有些许的熟悉。   叶时归看着被身上排出的污泥弄脏的衣服,最后没忍住伸手拽住孟鹤轩的衣襟问:“师尊,我灵根中的杂质是不是已经排出。”   “嗯,我们小时归真聪明。”   叶时归想了想,低声道:“谢谢师尊。”   后山是一汪温泉,叶时归泡在泉水中看着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靠在池壁边泡澡的孟鹤轩将身子往水里藏了藏。   温泉水将身上的污泥清除干净,那身被污泥覆盖看不出原样的弟子服被抛在岸上,叶时归泡了一会最后还是游到岸边准备将那脏污的弟子服洗一洗再穿,手刚碰到衣服就被一道轻柔的灵力阻止。   眼见衣服被推出老远,接着火光一闪直接就烧得连灰都没留下,叶时归转过头无奈地叫道:“师尊,弟子的新衣服呢?”   一个小巧的储物袋被人丢了过来,叶时归伸手接过就听孟鹤轩说:“穿湿衣服你也不怕着凉,储物袋可以直接打开,需要什么就拿什么。”   叶时归从里拿了一套干净的弟子服换上,余下的东西一个都没动,他双手捧着储物袋送到孟鹤轩眼前:“师尊,你的储物袋。”   “送你的,你先回去,师尊再泡一会,明日早些到我院子等我,为师教你一套剑法。”   叶时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闭目休息的孟鹤轩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叶时归果然早早到了孟鹤轩的院子,孟鹤轩教的那套剑法其实很简单,实用性也比较大,叶时归这幅身体虽然根底差了一些,但是剑法这种事并不能为难到他,因此一套剑法耍得极其好看。   如此春来暑往过了几年,灵根中的驳杂去除以后叶时归修炼的速度有以前的五层,虽算不上天骄,但也属于让各大长老都点头的程度。   时间很快又过六年,原本萝卜丁的叶时归已经长到了只要露出一个背影就能让众多小姑娘疯狂尖叫的程度,以至于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宗门上下都知道腾云山上住着宗门的师祖和小师叔,但是对于两人的相貌除了部分弟子外其余人皆不知晓。   以至于叶时归偶有几次下山被人碰到都会让一众姑娘患上相思病,然后在偶然的机会下得知一见钟情的男人居然是自己小师叔再狠狠飙泪。   于是宗门上下渐渐传出一条默认的教条,那就是若是在宗门各个角落碰到有仙人之姿的少年,切记不能痴迷,那是你们的小师叔。   但总是有新人不信邪,总觉得一个人能好看到什么程度,接着再被一一打脸。   于是宗门又有了一大热事,那就是看新人打脸后哭得有多肝肠寸断。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哭得最狠的要数男弟子居多。   又几年过去,新弟子成了老弟子,老弟子成了老油条能收徒了,叶时归也从小师叔成了小师祖。   依旧还是会有新弟子因为他而伤心落泪。   这短短二十多年的光阴,叶时归是真真切切过的每一日,他一开始怀疑这里的孟鹤轩就是自己的孟鹤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对方一点表示都没有,除了在生活方面无微不至的照顾,其余方面并未表露太多,叶时归也开始怀疑这究竟是因为那香的作用还是他自己真穿了。   每每思考到最后一刻,他都坚信这是因为那香的作用,总有一日睁开眼又会回到熟悉的房间,对上熟悉的眼神。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只需要一个机缘就能到后期。   这日,孟鹤轩从外回来的时候在叶时归院子外面转了三圈,每次叶时归以为这人会进来的时候他都能脚步一转,硬生生再饶院子一圈,在第四次要绕开大门时叶时归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大门走到了院子中。   院子的门没关,因此两人目前直接就撞到了一起。   叶时归见他眼底有一抹慌乱,于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师尊有事找弟子吗?”   孟鹤轩摸了摸后脑勺含糊应了一句,然后在叶时归的注视下走进了院中,他先在玉兰花树下想了一会,突然出声问:“小时归,为师下个月要下山一趟,你要不要和我去?”   只是因为这个?   那有什么好犹豫的?   见叶时归怔愣,孟鹤轩又开口解释一句:“嗯,是你师尊的一个好友娶亲,他们嚷着说要见见你,所以……”   叶时归就更好奇了,为什么会想见自己?而且孟鹤轩这个反应真的好奇怪啊。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都听师尊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身份互换中   叶时归跟着孟鹤轩到地方的时候有人来请孟鹤轩,叶时归看着他犹豫的模样扬了扬下巴说:“师尊你去吧,我可以的。”   孟鹤轩叮嘱了他几句还是有点不放心,在他提议说要让人将叶时归送到安静的雅间时,叶时归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想到处看看,师尊快去快回。”   听他这么说孟鹤轩最后也只是点了点他腰间的铃铛叮嘱:“有事喊我。”   叶时归点了点头目送孟鹤轩远处后自顾自在四周转了起来。   成亲的男主角在修真界颇有些声名,来的宾客非常之多,好在举办宴席的地方够大,即便人多也有那么一两处安静的地方。   叶时归从不喜热闹,寻了个安静的塘边小亭坐着,准备等孟鹤轩一会来接自己。   正值夏季,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盆大的荷叶下,风拂过总能露出点粉色的边边,荷叶很密,密到看不清池水,但这样的密度依旧挡不住想要尝花的鲤鱼跃起咬住粉色的娇花。   叶时归坐在亭子一隅看得十分认真,他的右手点在围栏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如此美好的氛围总是会有人来打搅。   像这样的宴席跑进几个二世祖也无可厚非,叶时归现在的修为并不是很高,虽已经十分出色,但他才二十出头,在这个出门拼爹的二世祖身上并不能讨到多少好。   这样的一个晴日,春风拂面,袖藏暗香,菡萏迎风惹鱼跃,总是多惹人心思活络。   那二世祖大老远见了叶时归就双眼发光,他的修为十分不济,但身边跟着的两个老者修为皆不俗,二人一见二世祖姿态就知他是又看上了,这种事这几年并不少见,什么样的人他二人都见过处理过,左不过一个飞黄腾达或黄土覆面。   其中白发多一些的老者顺着二世祖的目光看了过去修为不高,身边没人,身上也没有高深法器,动他问题不大。   得出结论以后他便收回视线,连劝说一句都不曾,他都如此,另一个老者更是没有意见。   这样的大喜日子,又是在旁人的地盘上都能如此无所顾忌,真是当叶时归就是一个普通小修士,即便消失也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或者说惹不出什么麻烦。   二世祖极其“风雅”地折了一朵菡萏,他笑得一脸谄媚地走到叶时归身旁开口喊道:“这位小兄弟怎么不去前厅,反而一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看风景。”   叶时归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二世祖剩下的话直接憋在喉咙中,肉眼可见地红了脸。   叶时归又不是真什么都不懂,只一眼就看出面前人是什么货色,有什么企图,于是他起身直接就从亭子中飞出,脚踩着荷叶一路过了塘。   落地的时候那二位化神期老者左右架着二世祖落在了叶时归面前,叶时归皱了皱眉,若他真是被孟鹤轩养在后山二十年不谙世事的少年或许还有些难办,但他是少年天骄,不过二十出头就名声响彻三洲六岛的素雪仙尊,只这三人还真不能拿他如何。   那二世祖盯着叶时归笑,他将手里的菡萏梗捏了又捏,留恋风月场所的人如今居然觉得这支荷送不出手,那些往日张口就来的情话也是哽在喉咙说不出,总觉得不论说什么对于眼前的少年都是一种侮辱。   “有事?”叶时归皱眉。   那二世祖摇了摇头又点头,见叶时归又要走他着急得上手想去拉他,但被叶时归侧身躲了过去。   “我看小兄弟你一人,正好我也无聊不如一同结伴而行?”   “没必要。”叶时归说完就要走。   那老者直接就释放出威压想要让叶时归服软,但效果一般。   “请?”叶时归面露不愉。   那二世祖嬉皮笑脸地盯着叶时归看,并不觉得刚刚随行人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老者见此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公子还是要有点眼力见,我家公子可是青海宗嫡传弟子,小公子若是跟了我家公子,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叶时归眉头皱得更紧,他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反问:“我若是不愿意呢?”   那二世祖显然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的拒绝,他从前的几个小宠儿中并不是都是乐意跟着他的,甚至还有不少在他表明身份以前厉声厉语,但在得知他身份后还能如此直白拒绝的人,叶时归是第一个。   他脸上的吃惊还没褪下,手里的菡萏被捏出些许花汁,下意识就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我这个身份还配不上你吗?”   自恋又狂妄的话语,说这种话的人若是搁在以前,早被他几个师兄棍棒伺候。叶时归将目光分出些许给那二世祖,难得开口怼人道:“凭你?确实配不上。”   那二世祖被呛得满脸通红,他身边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脚一抬就要上前收拾人,最后还是那二世祖出手拦下,倒不是怕手下没个轻重,而是为了能在打服对方前说上几句羞辱的话。   “你若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一些就这么自恃清高,若今日不是我看上你,来日依旧会有别人看上你,你根底不错,就是出生差了些,跟着我才是好选择。”   “你信不信这样的宴会,你就是凭空消失也不会有人过问,只要我不闹得太过,就是有人看到也无所谓,我不过是见你欢喜,想同你从朋友开始,但你这般不给我面子,属实是过于高看了自己。”   “除了我,你难道还能找到更好的?”   叶时归本就准备打断这人那过于自负的话语,只是他还没开口,一只手就搭在肩头上,接着熟悉的淡香扑来,叶时归回过头就看到孟鹤轩脸色铁青地盯着那二世祖冷冷发问:“你刚刚说什么?”   仅仅只是一句问话,就让对面三个人忍不住想要跪倒在地。   “你家老子给他提鞋都不配,小子倒是好大胆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修真界中见过孟鹤轩的人还是少数,他此番话那二世祖有心反驳,迫于威压又无法开口。   等到孟鹤轩冷冷一记眼刀过来,那几人终究扛不住“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有人从后方走了进来,见此场景先是一愣继而含笑开口问:“是谁惹到我们鹤轩了,怎么生如此大的气。”   跟在那二世祖身边的两个老者在宗门中有一定地位,他们知道的信息也比旁人多一分。原本因为跪下而产生的屈辱也在这一瞬间消散,继而被恐惧所替代,他们原本想着说在这里落了面子,等回到宗门探听出眼前两人的信息再去找他们的麻烦,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恐惧使得他们慌张开口:“絮小人眼拙,不知是孟仙尊,方才说话多有得罪,还望仙尊海涵。”   “得罪?海涵?我记得方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二人听孟鹤轩这么说,豆大的冷汗一滴滴从额头冒出,两人跪在地上明明都抖成筛子还要强装镇定为自己开脱:“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还望仙尊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们这一回。”   “刚才你们准备拿哪只手碰我爱徒。”   此话一出二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出手废了对方手臂,再迅速弯腰磕头:“方才是我二人无礼,还望小公子海涵。”   那二世祖虽然好色却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见那二人的反应当即就白了脸。   他爹从前就怕他惹出祸事,家里没法子给他兜底,这才派了两个长老过来看着他,结果反而助纣为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孟鹤轩对于那两人的反应没有过多表示,而是将目光轻飘飘落在了二世祖的身上,那二人见状当即就对二世祖出手。   惨叫声在整个莲池回荡,孟鹤轩当即就将灵力蕴在手心一把捂住了叶时归的耳朵。   这一趟出行并不是太愉快,回山后叶时归也没表现得同往日有什么区别,但孟鹤轩却是心怀愧疚,硬生生躲了叶时归三日。   第四天夜里,叶时归在床上打坐,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叶时归抬眼看了一眼左斜方没关上的窗户。   夜色浓郁,天边一隅的星光在远山上闪烁。   已经是深夜。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接着起身穿鞋,开门时毫无意外对上孟鹤轩的双眸,叶时归抿唇笑了笑轻声唤了一声:“师尊。”   “陪我去后山走走。”   叶时归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今夜无月,但是二人都不需要借助外物探路,这条路叶时归走了二十多年,就是闭着眼都不会出意外。   今夜的后山似乎格外的安静,就连远处瀑布落下的水声也比往日要喧嚣几分。   孟鹤轩走到前面并不出声,叶时归跟在身后控制着一步的距离也不多问。   等走了一半左右的路程,黄绿色一闪一闪的萤火虫从草丛中飞出,叶时归张了张嘴有些惊讶:“还是第一次在后山见到萤火虫。”   孟鹤轩闻言停下脚步,他伸手抓住一只接着转身将握拳的手送到了叶时归眼前:“我花了三日用灵力凝聚的,小时归可喜欢?”   哄女孩子的小把戏,但在叶时归这里就是莫名的好用,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孟鹤轩。   “那日的事同师尊无关……”叶时归话说一半,想了想又改口说,“喜欢。”   孟鹤轩没有去接他先前的话头,只道:“喜欢就好。”   他们看了半宿的萤火虫,第二日回到院中时叶时归按照以往规矩直接开启了闭关。   等三个月后从闭关洞穴中出来时,偶然听说青海宗出了变故,宗门上下从里到外换了一批人。   叶时归当时听到消息也不过是摇头笑了笑,并未多想。 第118章 身份互换下   日子依旧安稳又平淡,春暖花开的时候孟鹤轩提议说去江南走走,对此叶时归没有太多意见。   他们整装出发,走水路到了江南。   这里的水好山好,不仅养人还养鱼。   渔民们摇着撸背靠夕阳满载而归的时候,孟鹤轩低头看着躺在小舟上用斗笠覆面的人问:“小时归,你想不想吃鱼?”   叶时归拿掉斗笠看着天上的云彩,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他歪了歪头说:“想。”   “那你起来帮忙划船,我去给你抓。”   叶时归思考片刻后起身接过船桨,渔民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还笑着提醒他二人。   满天云霞将江水染得通红,渔民们晒了一天的面庞并不比江水逊色,其中一人像是看透了二人的想法从鱼篓中拿出一尾肥鱼吆喝了一声,引起叶时归二人注意以后就抛了过去:“小公子,接住咯。”   鱼在空中抛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孟鹤轩双手接过鱼,未免鱼蹦跳落入水中他还用了灵力将其固定。   那渔民见孟鹤轩牢牢将鱼抓在手中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叶时归和孟鹤轩异口同声:“谢谢。”   那渔民摆摆手接着说:“再晚点天就黑了,小公子若是想捕鱼,那明日早些来。”   他说完就划着桨和叶时归二人的船只拉开了距离。   叶时归坐在船尾,他的视线落在了孟鹤轩手上被控制住不能动弹的鱼张口问:“那我们还去吗?”   少年托着腮帮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呆呆的。他的背后是连天江火,小舟划过芦苇荡洒落些许绵柔,船桨在水中拨开一丝丝波纹,满江云霞居然不及少年脸颊淡淡的红晕来得引人注目。   见孟鹤轩不接话,叶时归往前探了探身子,他们的小舟不是很大,因而那如白玉般的长指很容易就碰到了大肥鱼。   原本被固定住的鱼突然扭头摆尾,叶时归抬眼看向孟鹤轩。   少年的鬓发落了几缕在颊边,清亮的眸子中带了几分无辜:“师尊……”   孟鹤轩收回视线,捏在鱼身上的手微微用力将鱼稳定下来后才轻咳一声说:“明日为师再带你去捕鱼。”   他说完用灵力织了一个鱼篓将手上的鱼放了进去,侧身去舀江水洗手的时候耳尖在夕阳下微微有些泛红。   小舟在江水中稳当地往岸边靠,鹭鸟在最后一点夕阳被水光吞没前飞回芦苇丛中。   孟鹤轩洗完手抬头时,天边橘色的云霞已经在往灰褐色发展,用不了多久橘色就会被黑暗替代,然后一轮弯月从远山上一点点升起,恍然之间群星就点缀了整个天幕。   “小时归想怎么处理这条鱼呢?”孟鹤轩将视线从远处抽回低头问。   “煮汤?加点嫩豆腐剁椒和酸菜,可以吗?”   孟鹤轩点了点头别开视线说:“可以,不过这么晚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全这些食材。”   他立在舟上,小舟被灵力推着缓慢地往前走,越靠近岸边,两旁的芦苇就越是贴近,那些芦苇因没人去处理长得十分高,小舟离岸边就剩最后一小段距离时孟鹤轩矮身坐了下去。   离开江边后两人去了城里买食材,去得太晚果然没有买到食材,最后还是去了一家酒楼才凑齐煮汤需要的东西。   他二人前脚拿着好不容易买来的食材踏出酒楼,后脚叶时归扭头问身边人:“师尊,你带锅了吗?”   孟鹤轩脚步一顿,尴尬地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将从渔民那里得到的鱼和从酒楼里买的食材一并交到了酒楼伙计手上。   他们在雅间等了一炷香时间,一大盆鱼被小二端了上来。   鱼汤奶白,洒了些细碎的剁椒,黄色的油脂星星点点分散在各个角落。鱼的鲜香和剁椒的腥辣混在一起,当中又夹杂了一丝酸菜的酸,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一碗鱼汤落肚,小二又端了几样当地的特色菜上来。   城里今儿没有什么活动,叶时归和孟鹤轩二人用过饭以后对于外出走走皆是兴致缺缺,于是早早就回了房。   第二日天堪堪亮二人就出发去往江边。   他们运气不错,才出芦苇荡就碰到了昨日赠他们大肥鱼的渔民。   “小伙子不错,这么早就来了。”那渔民摇着桨笑眯眯地说。   “嗯,过来跟你们学学经验。”孟鹤轩自然地回答。   那渔民还是第一次见穿着这样不俗的小公子真打定主意想要自己捕鱼。昨日见到叶时归和孟鹤轩时,他原以为是哪家小公子无趣出来寻个新鲜,怕他二人出意外才送了一尾鱼给二人,想着能打消他二人的念头,没想到却是认真来捕鱼的。   想到这里,那渔民哈哈一笑,拍了拍手说:“那你二人可看好了,我们再往前驶一段路,那里的鱼最肥。”   朝阳刚从水平线升起,红艳艳一大团将水面照亮。   孟鹤轩划着桨勉强跟在渔船后面,他没有靠灵力,靠自己的一双手划动,叶时归原本要出手帮他,被孟鹤轩一个眼神制止。   等到了渔民所说的地点,看着一张网将偌大一片水域覆盖,孟鹤轩低头看了眼小舟上的钓竿再看看对面抿着唇笑的叶时归默默将桨收了起来。   “钓竿啊,小公子若是不介意就听我几句。”   孟鹤轩调整了下手里的钓竿对着说话的人点了点头。   在渔民的指导下,孟鹤轩将小舟驶远了一些,在靠近芦苇丛处将鱼钩甩了出去。   第一次鱼咬饵,孟鹤轩因为经验不足,让它跑了。   第二次已经将鱼提出了水面,两个巴掌长的大鱼,十分有活力,孟鹤轩当即就高兴地扭头同叶时归眨了眨眼,结果鱼跑了。   有了前两次经验,孟鹤轩有信心第三次能将鱼钓上来,结果等了许久也没新鱼咬饵。   叶时归坐在船尾,他伸手折了一大捧的芦苇花,将白色的绒花轻轻捋了捋,飞扬的芦苇花虽落满了水面,但枝头上依旧留了不少。纤细的手指飞快地将芦苇梗压平再一点点编织成型。   芦苇编织的篮子快要收尾时,孟鹤轩抛下的鱼饵终于有了反应。   这一回很顺利,一条不输昨日渔民给的大鱼被甩到了船上。   叶时归编织的那个篮子不小,正好够装鱼。   远处的渔民坐在船头抽着旱烟,见孟鹤轩真把鱼钓上来,他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以后把烟斗放在船缘上敲了敲,燃了大半的烟丝落在了江面上,烟斗被收回腰间上后才开口说:“小公子不错。”   孟鹤轩笑着挥手做了回应,接着将挂好鱼饵的钩一甩,水纹波动,一圈圈圆晕往外扩散再渐渐恢复平淡。   孟鹤轩钓的第二尾鱼并不输第一条,他将第二条鱼用芦苇穿过腮提起以后驾舟来到了渔民的渔船旁送了上去:“回礼。”   渔民痛快接过笑眯眯道:“小公子不错,有机会到我家喝一杯。”   孟鹤轩点点头寒暄了几句带着人回到了岸上。   江南一行十分顺利,孟鹤轩带着叶时归不仅吃了鲜鱼,看了风景还在当地渔民家喝了只用来招待贵客的米酒。   回到山上以后叶时归以为会像以往一样各自回屋,结果孟鹤轩却是突然拉住了叶时归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师尊,此行开心吗。”   叶时归歪了歪头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嘴角的梨涡旋起一个浅浅的痕迹:“要醒了?”   “嗯。”   “开心。”叶时归凑了过去,在贴近孟鹤轩耳边的地方吹了一口气。   热气将耳根染红,孟鹤轩微用力将人扯进怀里,单手托住叶时归的后腰将人往身前带了带。   “师尊,该醒醒了。”他说完就亲了下去。   柔软的触感使得叶时归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眼睛时孟鹤轩细长的睫毛就在眼前晕开,因为靠得太近的原因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他们躺在床上,孟鹤轩一手给叶时归当枕头,另一只手则是揽在他的腰上固定着二人的位置。   不远处桌上的香正燃烧完最后一丝,半个指头长的香灰到底没能支撑住落在了香炉上。   淡淡的香气在房间弥漫,叶时归弯了弯眼角在孟鹤轩唇上啃了一口。   “师尊,我馋了。”孟鹤轩舔了舔被咬的下唇,视线从叶时归的唇一路游移到叶时归半开的领口上。   “师尊……”他呢喃着贴了过去,半起身时墨发从肩头滑落一丝,身上的白色中衣本就没有怎么系紧,随着他的动作,滑落的除了墨发还有那单薄的中衣。   圆润的肩头露出大半,叶时归眼里的光暗了暗,不由自主有些口干舌燥,然后那人就贴了下来在耳根处吹了一口气,带着潮湿的舌尖攀上耳垂接着一点点将柔软含入口中。   叶时归伸手推了推,不仅没推动反而顺势让人从耳垂处一路啃到了锁骨上。   “师尊,可以?”   明明已经撩拨到了这个程度,偏偏这时候要装正人君子模样,孟鹤轩微微撑起身子,他胸前的衣襟已经散落大半,束发的丝带也在纠缠时被丢到了床侧,满头青丝就散落在肩上和叶时归的手腕上。   叶时归被他亲得眼尾泛红,仔细看眼中还带了水光,呼吸早就不稳,这时候哪里还能听清孟鹤轩说了什么,手一抬一勾直接将孟鹤轩本就半散开的衣襟剥落。   梦中虽数年,但实际上不过是短短一天一夜的幻梦,两人不论是哪方面依旧配合得无比和谐融洽,都不需要任何试探调整就能让双方得到满足。   叮铃声响中,床幔被风吹开一点,就是月色也不敢往里窥探一丝春色。 第119章 林清越角度   林清越是国公府的小少爷,在他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小少爷不需要继承家业也不需要给家族锦上添花,他是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但这一切在他十八岁那年被推翻了。   熊熊大火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林清越眼前展现,那个对他有求必应的大哥骑在马上,眼里印着国公府的大火,他的脸颊上有几条血渍,不知是阿娘的还是阿爹的。   林清越跌坐在地上,他高昂着头问:“为什么?”   马上少年一身金甲,端是威风凛凛:“国公大人通敌卖国,哥哥我大义灭亲,如此说小弟可明白?”   他拽紧了手中的缰绳,探出半个身子直视地上的少年,林清越眼底有水光,他低头前那一眼不知是看了马头上反光的辔头还是直视他那已经陌生的亲哥哥的眼睛。   国公府事变以后林清越被他哥保了下来,少爷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想要报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林恒源将他带在身边,并不防备着他,林清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哥一步步走到了高位,取代了皇帝的位置成了新皇。   新皇登基那日,林清越准备数年的计划功亏一篑,他倒在血泊中看着林恒源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又陌生异常的面庞说:“恭喜大哥,得偿所愿。”   死后他没入轮回。而是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许多打扮奇奇怪怪的人,还有许许多多发着光让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就这么成了快穿任务者的其中一员,任务就是破坏原书中的发展将原书故事改成主神想要的版本。   一时间大哥的改变似乎有了答案,林清越心口一紧,口干舌燥地舔了舔下唇。   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林清越于心不忍,任务做到一半受了处罚,也是在那时被原主夺回主权差点没了性命,经此一役,林清越收起了同情心,一步步更改剧情。   叶时归和孟鹤轩那本文压根不在主神的计划内,但是林清越是谁?他是新晋的主神宠儿,最高级别任务都难不倒他,因此在他同主神提出要休息一段时间选个简单话本放松的时候,主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林清越很喜欢孟鹤轩的身体,他很享受叶时归对自己的服务,但是叶时归太聪明了,明明只是一个入不了主神眼里的话本,他居然能一眼看出孟鹤轩和自己的不同。之前那许多任务里,能发现不同的人少之又少,嘴上说着多爱,连真假都分不清。   但分清了又如何?还不是被系统给迷惑过去。   他享受着叶时归对孟鹤轩的好,但骨子里的性取向让他做不出主动求吻等亲密举动,从前都是孟鹤轩主动,这会被林清越顶替反而让人松了一口气。   林清越动手的时候没有想到对孟鹤轩的刺激那么大,居然让他的神魂觉醒做出自裁这样的举动,重来第二次的时候可谓已经是拿出了认真的态度,还是失败了。   他是来放松的,但是在一次比一次认真还依旧失败以后系统忍不住劝他放弃,可又如何会甘心呢?   再来一次,他选择蛰伏,第一次出面是在那次幻境之中。   明明没有记忆,两人的感情依旧让人羡慕,叶时归会背孟鹤轩沿着河边的夜灯一步步走回家,就像是很小的时候林清越淘气偷溜出家门被大哥捉住背回家一样。   鬼使神差下他尾随在二人身后跟了一路。   他看到身量还不到叶时归胸口的孟鹤轩耷拉着脑袋靠在叶时归肩膀上说:“时归哥哥,你看今晚河里有好多河灯。”   叶时归托了托孟鹤轩屁股,然后问:“嗯,今夜有许多人放河灯,小鹤轩要许愿吗?”   孟鹤轩歪过头看了眼河里数不清的河灯接着哈了一口气将脑袋埋在叶时归颈间:“想和叔叔婶婶还有时归哥哥一直一直在一起。”   叶时归脚下一顿,将人往上托了托笑着打趣他:“往后小鹤轩若是娶妻了,怕是会嫌我烦。”   孟鹤轩撇了撇嘴应:“那就不娶妻。”   “还有……”   “嗯?还有什么?”孟鹤轩将埋着的脑袋抬起好奇地问。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小笨蛋。”   闻言孟鹤轩按住叶时归的肩膀将头高高抬起转向一边用力“呸呸呸”了几声然后虐成地将双手合起捧在眼前说:“刚刚说的不算,河灯神呀,我偷偷和你说。”   叶时归用力兜住他,防止人从背上掉下去,听他这么正经地嘀嘀咕咕,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起。   林清越走到了他们方才站定的位置扭头看了一会河灯,到底没有再跟着。   后来,孟鹤轩再大一些,等完成功课以后叶时归会拉着孟鹤轩到街上走走,两个小公子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所以互相喂东西吃是常有的事。   林清越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和他的大哥,几个哥哥中就属大哥和他的感情最好,看得多了有时候心底就会起动摇,但经过那么多任务的林清越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真正动摇呢?   他还是自虐一般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回想自己久远的曾经。   等到他以为成熟的时机,林清越和二人碰面了,那日在河边散步,那串火红的糖葫芦他也想要,即便没有尝他也能猜到是如何一种美味。   可到底还是没能尝上一点。   叶时归很聪明,分身被斩杀以后他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血玉那个蠢货把机会送上门,不利用实在可惜。   对于这本话本,林清越是草草翻看过几眼,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在忘川河上看到的过往说实话并没在他心底什么痕迹,可他们在凡间真真切切生活的那许多年到底还是给他心底蒙上了一层酸涩,若是没有那个穿越者,或许大哥会一如既往地疼爱他,阿爹阿娘也会看到他娶亲,而不是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焚烧。   先前那人对他的质问并未有什么问题,他就是亲身经历了黑暗,所以见不得旁人奔向光明,既然身处地狱,自然也要将别人一起拉入这世间最痛苦的地方。   他想毁了叶时归和孟鹤轩的心从头到尾都没变。   前面的失败并不能证明什么,林清越的棋早就下在了他们到不了的时间段。   系统虽不能将他长久地将他挪移到某个时间段,但是短暂的挪移还是可以的,之前那许多世界积累下的经验完全够他挥霍几次。   系统虽给他兑换了时间,但还是没忍住开口劝了一句:“宿主,一个小世界没必要去浪费这些经验值。”   没必要吗?错了,很有必要。   这个必要就体现在叶时归能一眼认出他不是孟鹤轩,体现在孟鹤轩为了叶时归能次次自裁。   凭什么?凭什么有那么多爱?又凭什么要出现在他眼前。   明明是自己主动插足别人的人生,这时候反而倒打一耙。   毁掉这个故事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不能将其毁了他就无法完全投入下个世界,无法安心完成任务。   自以为精妙的算计,结果还是让人一眼看穿。   失败的那日,他看着满天飞扬的凤尾花,脑中除了没有尝到的糖葫芦还有久远的从前。   他是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公子,出生好,样貌好,什么都好。   原本他的几个哥哥应该在各个领域展露才能,他的姐姐也会嫁给太子成为专宠的太子妃。而他则是一直被人娇养的国公府小公子,某日杏花微雨遇到一个心仪的小姑娘,她的脸颊会晕出比杏花还要薄的红晕,羞羞答答成为自己的妻子。   原本,该如此的。   林清越死后,他的魂魄在忘川上徘徊。   他忘记了许多,只记得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因为主神的干预,他并不能入轮回,也无法回到自己原本的书中世界看上最后一眼。   鬼差们习惯了他的存在,他们前往孟婆那喝茶时总会盯着他看上一会。   后来,有凡人被带着来投胎,见他在桥边蹲着十分不满地质问:“同样是鬼,为什么他可以不入轮回。”   鬼差心里觉得好笑,不入轮回难道是一件什么好事?但他面上不露丝毫情绪,语气冷淡地应:“人家修仙之人哪能和你们混为一谈。”   那凡人眼底一亮,也不知是如何理解,左手握拳捶着右手掌心自顾自道:“原来话本上不全是骗人的,修仙之人还真不能入轮回。”   鬼差嘴角翘起的幅度快要压不住了,只推了那新鬼一把说:“耽误了吉时,你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就要消散了,下辈子又只能做个穷人。”   那人一听当即就加快了脚步,可不管桥边那鬼魂。   过了不知多少年,新来的鬼差坐在孟婆的茶摊子里面喝酒嗑瓜子。   “听说了吗,这么久了,上界又出了新仙人,成仙那天气派的喔,还好我死前见了一眼,否则来了这里只能听人说,那得多不甘心啊。”   只能听的几个鬼差纷纷甩了一记眼刀子过去。   后知后觉得罪鬼的新鬼差咳了咳道:“那新仙人是出名的素雪仙尊,这回可真成神仙眷侣了……”   鬼差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传入远处的鬼魂耳边,他原本不甚清明的眼眸有光流动,过了许久许久,他张口嘟囔说:“我是国公府小公子,这里不是我家……”   他说完直愣愣往忘川河跳了下去。   忘川河里都是残肢断臂,他一个老鬼跳下去只激起一片不是很大的水花。   原本在嗑瓜子的几个鬼差听了声响回头看了一眼,那新鬼差哎哟一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鬼跳忘川,好生神奇。”   好生神奇几个字才吐出,老鬼差踹了一脚他的屁股命令他下去捞人。   好不容易将鬼捞了起来,那鬼差看了他一眼,话多的毛病让他救鬼时也忍不住开口絮絮叨叨:“我说老兄,看你这样也不是新鬼,你没事跳那忘川做甚?”   林清越嘴里发着嘟嘟哝哝的声音,那鬼差听不清就俯下耳朵问:“鬼老兄,你说什么?大点声。”   喘气声传入耳中,那鬼差还是听不清林清越说了什么。   他抬手将林清越扶了起来,忘川水寒,两人在水里这么一泡,身上的衣服贴在皮肉上冻得鬼都瑟瑟发抖。   几个老鬼差凑了上来拉了一把新鬼,其中一个冲着林清越努了努嘴说:“只有一种人是不入轮回的。”   新鬼差好奇地眨了眨眼问:“哪种人?”   “罪孽深重,需要赎罪的人。”   新鬼差来了兴趣接着问:“那他需要赎罪多少年呢?”   “不知道,哪日忘川河干或许就到尽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现代番   帝都叶家小少爷出生的时候叶老太爷办了三天流水席,只要是有路过的人皆可免费吃席,三天下来花费的钱可以买下帝都楼价最高的三栋楼。   老太爷膝下只有一子,儿子成亲后老太爷就一直盼着孙子,好不容易盼到的孙子那是打心眼里疼爱,刚出生直接就将自己的股份分了一半给孙子。   只可惜小少爷身子不太好,精细着到了三岁每日还是汤药不离口,平日多吹一阵风都能发烧一天一夜。   偌大的产业压在他爹身上,叶公子和夫人没时间照顾儿子,叶老太爷心疼孙子,刚满月就大手一挥将叶时归接到了老宅。   叶公子和夫人在公司附近有套房,但思儿心切,每日下班都由叶公子开车回老宅看儿子,后来叶时归大了,心疼自己爸妈来回辛苦,便劝说二人周末回来即可,平日无需来回老宅与公司之间,来回路程好几个小时,太劳心费力,是个人都吃不消。   叶时归长到二十三岁的时候身子才好了许多,平日已经能正常出行,只要不做太剧烈的运动都没问题。   叶老太爷好不容易将人养到这么大,结果眨眼人就没了。   叶老太爷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天,小少爷突然回来了。   叶时归对于睁开眼回到现代这件事有点蒙圈,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孟鹤轩除了黏人了一些,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也没拿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房。他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有些头疼地扶额,转眼就和一脸震惊又难掩激动的管家对上了视线。   “少爷,您……您回来了?这两天您都去哪了。”   叶时归更头疼了,他撩了一把额前碎发应:“林叔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一直都在房里吗。”   叶时归说着弹出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凤尾花到林叔身上,林叔如今六十七八,保养得还算不错,外人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那花落在他的肩膀上,林叔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结果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继而笑着问叶时归:“少爷今日想吃些什么?”   “牛奶和煎蛋,晚点我到餐厅用餐。”   林叔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外边凉”就退了出去。   听林叔方才的口吻自己应该没消失几天,叶家小少爷失踪这样的大事应该不会放到明面上,不然只会增加风险。如此一来倒是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叶时归的问题,他此刻十分庆幸修为在身,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   用过早饭以后叶时归想出门转转,如今他身子好了许多,平日也是有出门转转的习惯,正巧今日老爷子得空说要一起走走,叶时归也没拒绝搀扶着叶老太爷出门。   老太爷不过六十有八,走路生龙活虎,但他就是喜欢自己孙子扶着自己,特别有成就。   从正门走到大门要两个多时辰,叶家老宅是在一座十分空旷的平地上搭建出来的,整个庄园房子比一些小城镇都要大。   因着是出门散步,叶时归和老太爷选择坐车到门口再下来步行。   大路开车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市中心,叶时归倒没想往城里去,他同老太爷沿着大路旁走,视线落在远处的海岸时眼底被淡淡的水光晕染。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路的前方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一头长发站在大路中央,叶时归在他的背影中居然瞧出了几分手足无措,嘴角没忍住往上勾起,叶老太爷拍了拍孙子的手问:“认识?”   叶时归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认识。”   叶老太爷又问:“喜欢?”   叶时归下意识点头,说话的语气满是欢喜:“喜欢。”   “喜欢就带回去。”   听叶老太爷这么说,叶时归突然反应过来方才都说了什么,他歪过头看了老太爷一会,斟酌着开口说:“爷爷,他是男孩子。”   “我知道。”   叶时归眼里的吃惊一闪而过,老太爷拍了拍自家孙子的手说:“那么大一个身板,怎么也不能是个姑娘吧。”   “好像也是。”   “准备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去?”叶老太爷说完又接着嘀咕一句,“你爸爸当初对你妈妈也是一见钟情,他速度迅速,不过一个月就把人带回家里吃饭了。”   他们聊天的这会工夫已经十分接近孟鹤轩,孟鹤轩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鸥从海平面翱翔,在他的背后留下一道优美的痕迹,一头长发的少年眼底光芒迸发,精雕玉琢的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温柔。   “林叔,晚上让厨房多备一份饭。”叶时归扭头和落后一步开车的林叔说完转头对自己爷爷道,“今晚就把人给你带回家。”   这回轮到叶老太爷愣住了,他看了自己孙子一眼然后乐呵呵道:“好好好,你今夜若是能把人带回去吃晚饭,爷爷就准你出门玩几天。”   “那爷爷等着看吧。”叶时归说完松开手走到了孟鹤轩面前。   他依旧穿着一身暗色长衫,长衫衣袖和领口位置都用金线绣了云纹,看起来富贵极了。   叶时归伸手按在孟鹤轩肩膀上问他:“我爷爷让我问你要不要同我回家吃饭。”   孟鹤轩眼里全是笑意,他俯身贴近叶时归耳边问:“可以吗?会不会不合适。”   “当然可以,没有什么不合适。”叶老太爷直接出声,他看了一眼身旁不知什么时候下车的林叔又道,“老林啊,果然是老了,走一会腿就疼,你先送我回去。”   林叔点头打开车门将老太爷扶了进去,接着同叶时归点了点头:“小少爷,我先送老爷回去,晚点来接你们。”   “去吧,帮我好好看着爷爷。”叶时归说话的时候视线特地落在了叶老太爷身上,叶老太爷全然不觉得在小辈面前说个无伤大雅的谎被戳穿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指挥好林叔后还是没忍住转头叮嘱叶时归,“不要玩太晚,晚饭前记得回来。”   “嗯。”   送走老太爷以后,孟鹤轩大胆地抓住了叶时归的手问:“师尊,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带你去买身衣服。”叶时归抓过孟鹤轩一缕头发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带他去剪头发的念头,这样好看的一头墨发,剪了太过可惜。   从这里到城市,走过去不现实,叶时归原本想带着人瞬移,但又怕生出事端,就在这时揣在手里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孟鹤轩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让小黄来接送少爷。   趁着车还没来的时间,叶时归指挥着孟鹤轩站在路边让他背对着海边拍照留念。   路的两边种了许多格桑花,粉紫色的花朵只到孟鹤轩小腿位置处,叶时归举着手机拍了几张总觉不满意,他想了想将素雪剑召唤出丢了过去:“鹤轩,接住。”   “抱住剑双手环胸然后侧过脸看过来。”   “眼神不要那么温柔,带点杀气。”   “对,就是这样,保持哦。”   叶时归的手机没有静音,咔嚓一声将影片定格。   小黄就是在这时候到的,他下车将人接上问了地址以后就专心开车前往目的地。   叶时归坐在后座看方才拍的照片,孟鹤轩则是伸着头看他手里的手机。   “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神奇。”叶时归将最满意的一张设置为屏保以后说。   “嗯,这是个秘密。”孟鹤轩说。   叶时归不满地将手机揣兜里,侧身同孟鹤轩拉开了一丝距离。   “生气了?”   叶时归不说话也不看他。   孟鹤轩心下觉得好笑,故意抬手戳了戳叶时归的脸颊问:“真生气啦。”   叶时归扭头躲开孟鹤轩的手指顺带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问完以后没忍住双手掐上了孟鹤轩的面颊,掐了以后还觉得不够又向两边扯了扯。   前面开车的小黄秉着不听不看的原则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一个,晚点回家告诉你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叶时归才松开了手,他将兜里的手机取出打开了播放软件,接着将蓝牙耳机分了一只给孟鹤轩。   “肩膀借着靠一会,到了喊我。”   孟鹤轩揉了揉被掐出红痕的脸颊点了点头。   叶时归的手机里没有几首歌曲,孟鹤轩听着听着咕哝一声说:“还没我唱的好听,师……你若是喜欢,我给你录。”   叶时归本就眯眼休息并未睡着,听着孟鹤轩的咕哝伸手就捏了一下孟鹤轩的腰肢:“美得你。”   说是这么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起。   若非前面还有一人,就叶时归这姿态,孟鹤轩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样狭小的空间就很适合做一些亲密的事,比如说将人搂着一把提起让对方跨坐在大腿上,再比如可以更过分一些双手托着对方的腰贴近他的耳垂或者说锁骨,甚至是漂亮的前胸等,这样的空间做这些事简直再合适不过,不论受得住还是受不住都没有办法逃脱自己的掌控。   想到这里孟鹤轩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叶时归纤细的腰上。   孟鹤轩突然有些口干,他艰难地将视线移走落在车外。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才会对这里的一切不觉得好奇。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看了许久,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邪火,结果转头时视线下意识往叶时归腰上瞥了一眼。   叶时归今天穿的很休闲,靠在孟鹤轩肩头时衣摆还能到大腿根处,方才也没感觉到人动,但那原本应该到大腿根处的衣摆不知怎么往上卷了卷露出些许的肌肤。   孟鹤轩呼吸粗重了一些,好不容易驱赶出脑子的画面如龙卷风一般以一种吹拉枯朽的姿态再次袭来。   他屏住呼吸,喉结上下滚了几次,最后僵硬着身体伸手将那衣摆扯回原位,最后快速地转过头接着看窗外的风景。   小心思得逞的叶时归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看着孟鹤轩红得发烫的耳垂弯了弯唇角。   他装作睡熟模样往孟鹤轩身边凑了凑,脑袋往对方脖颈位置蹭了蹭,原本好不容易放松的人立刻绷紧了身子。   距离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孟鹤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小心地转过头将叶时归的双手抓起捏在掌心中,想了想还是不够于是转头轻轻咕哝了一声:“师尊莫装,我知道你没睡。”   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叶时归光滑的额上,轻飘飘的话语落在肌肤上有些痒痒,叶时归没忍住从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被捏住的手挣了挣轻轻挠了孟鹤轩的手。   “还要一会才能到,眯一会。”   “嗯。”孟鹤轩喉结上下滚了滚,到底没再做出其余动作。 第121章 现代番(下)   目的地是一家高级服装店。   孟鹤轩没有这个时代的服装,定制需要时间,于是叶时归带着他到了名下产业的一家高端店挑选。   一连看了几套叶时归都不太满意,最后还是孟鹤轩自己挑选了一套休闲风的服饰。   在进更衣间时孟鹤轩一把将人拽了进去,然后可怜兮兮地将衣服捧到叶时归眼前:“师尊,我不会,你教教我。”   “怎么教?”   “或者师尊帮我穿。”孟鹤轩眨了眨眼,眼里都是狡黠的光。   “也不是不可以,脱了吧。”叶时归接过衣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薄衫一件件被褪下,叶时归将手里的短袖套头给孟鹤轩穿了上去,短裤和裤子用手示意孟鹤轩,最后还是被人哄着一点点提了上去。   换好衣服以后叶时归想起来过段时间就是老爷子的生辰,每年虽都没大办,但毕竟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宴席依旧是要举办的。   叶时归想了想,又给人挑了几套西服。   西服依旧是叶时归帮着换上,就连领带也是叶时归帮他戴上,穿好以后看着一头长发的人,叶时归笑着一把拽住领带迫使人矮下身子同自己眼对眼,眉对眉。   “这一身穿着还挺好看,就是这头发……”   他轻声笑了笑,在孟鹤轩唇上啄了一口说:“待会自己藏藏。”   买好衣服以后两人在四周又转了转,用过午饭以后叶时归看着远处的巨型摩天轮问孟鹤轩:“想不想去玩?”   “想。”孟鹤轩眨眨眼说。   叶时归从前身子不好,莫说是摩天轮,就是吹个风都要让大家担惊受怕一整天。   后来身子好了,也到了对游乐园没兴趣的年龄就再也没想过要去游乐园,但今日看着孟鹤轩他突然有了兴趣。   开车的小黄被放了半天假,叶时归带着人买了票进了游乐园,他二人相貌出众,气质非凡,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游乐园中还有棉花糖和冰激凌,叶时归掏钱买了一个棉花糖,他将棉花糖递给孟鹤轩,孟鹤轩却是摇了摇头。   “甜的,不尝尝?”   孟鹤轩依旧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于是叶时归只能自己解决,但棉花糖刚触碰到唇角时那个摇头说不要的人却是凑了过来咬了一口。   四周的姑娘们瞬间发出兴奋的尖叫,叶时归透过棉花糖看着孟鹤轩眼中得逞的笑咬下一块棉花糖后将剩余的塞进了孟鹤轩怀里。   冰激凌拿了两个,一个抹茶味一个巧克力味。   孟鹤轩说什么都不要抹茶味的,但当叶时归咬了一口以后又忍不住将脑袋凑过去对着咬过的位置咬上一口。   围观的小姑娘越来越多,叶时归红着脸一手拿着冰激凌一手拽着孟鹤轩去摩天轮售票处买了票。   他们的运气不错,不需要排队,拿着票就上了摩天轮。   叶时归单手拿着冰激凌坐在孟鹤轩对面同孟鹤轩说:“这里有个传说,相爱的人若是在摩天轮最高处拥吻就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说完看了眼孟鹤轩等待对方的反应。   “师尊信这样的事吗?”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带着一丝狡黠。   叶时归红着耳朵转过头不接话。   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叶时归的下巴被人挑起一点点勾回。   “就算没有在最高的拥吻,我依旧会和师尊永远永远在一起。”孟鹤轩说完贴了过去,“但和师尊亲近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他说完再次贴了过去。   巧克力和抹茶的气味在口腔中融合,两人刚吃了冰的,舌尖的温度都有些凉,纠缠时产生的热度一点点将寒凉驱散。   摩天轮到了最高点。   下摩天轮的时候叶时归嘴唇有些肿,他被人拉着一个个项目游玩过去。   到了三点多的时候二人才启程回老宅。   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叶爸叶妈跟着进了大门。   孟鹤轩突然十分紧张,但他面上丝毫不露怯,叶时归看着他紧张抓衣摆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便凑上前安慰他:“我爸妈人很好的,你不需要紧张。”   “不紧张,怎么会紧张。”   这时候了还要嘴硬,叶时归笑笑也不去戳穿他。   吃饭的时候叶妈一直给孟鹤轩夹菜,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饭桌让孟鹤轩压力倍增。   吃完饭以后几人坐在客厅聊天。   叶老太爷和叶爸基本不出声,一般都是叶妈问,然后孟鹤轩回答,有些回答不上来的就叶时归帮着回答。   等到问无可问,叶时归起身一把将孟鹤轩拉起说:“今天玩了一天有些累了,我带他先回屋。”   回屋以后两人洗了澡窝在被窝里聊天。   落地窗的窗帘被拉上,房间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夜间灯。   孟鹤轩一把将人拉入怀里坦白。   “将你送到这里以后其实我曾来过几次,第一次是师尊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站在你身后看你许愿。第二次是二十岁那年,那时候师尊身子刚好,第一次在下雪天亲手堆了一个雪人,就在楼下那株梅花树下。第三次是师尊二十三岁,我本来以为是最后一次再见师尊,结果……”他勾了勾唇角在叶时归额上亲了亲然后说,“睡吧。”   “你难道不好奇爷爷他们这么快就接受你了吗?”叶时归戳了戳孟鹤轩的胸膛问。   “好奇,那师尊可以说说吗?”   “秘密。”   叶时归往孟鹤轩怀里拱了拱,在人发作以前贴了上去轻声说:“因为他们很爱我,而我很爱你。”   呼吸声落在耳边,孟鹤轩心跳猛地加快,他红着耳朵将怀里人用力揉进了怀里。   安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叶老太爷生日那天。   叶老太爷生日,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受邀到老宅参加宴会。   原本没打算大办的宴席因为孟鹤轩的到来,叶老太爷早早改了主意请帖直接增了两倍。   叶时归今年二十有三,他的身世地位在帝都就是一块香馍馍,更好的是叶家目前有继承权的就他一人,因而许多人收到请帖后直接就带上了家中适龄的闺女。   其中想法不言而喻。   宴会开始前孟鹤轩紧张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叶时归坐在沙发里推着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好笑地朝孟鹤轩招了招手:“过来。”   “紧张?”   孟鹤轩难得老实地点了点头。   叶时归问他:“你十三岁的时候炼丹把师兄的丹房炸了,那时候紧张不紧张。”   孟鹤轩摇头:“不紧张。”   叶时归又问:“你我定亲的时候师兄师姐把你叫去谈话的时候紧张?”   孟鹤头拧在一起,当年是紧张的,以至于后来出了大殿见到叶时归的时候甚至十分丢脸的脚下一软摔在了叶时归怀里,那时候他直视着叶时归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师尊,师伯们认可我了。”   叶时归见不得他皱眉,抬手一点点将孟鹤轩眉头抚平后说:“你的身后是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需要紧张。”   这话大大愉悦了孟鹤轩,但他依旧很紧张,他抬手将叶时归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放到了一边有些难为情地问:“我准备的那些礼物会不会太寒酸?”   叶时归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是那些都寒酸,那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说完看了一眼被放在一旁的眼镜问:“嗯?不是说喜欢看我戴眼镜?现在不喜欢了?”   孟鹤轩这段时间发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有一日和叶时归逛街的时候看上了一副眼镜,没有度数就单纯一个框架,他觉得好看,想要叶时归戴上。   眼镜不贵,才四位数不到。   身无分文的孟鹤轩接了几个活硬生生靠着自己努力赚的钱给叶时归买了一副。   自送出以后除了休息时间就不许叶时归摘下,叶老太爷一开始还以为孙子近视了,后来发现眼镜并没有度数后就领悟了什么,还拉着林叔扯了好几回两人的感情真好。   “不想让外人看到。”孟鹤轩刮了一下叶时归的鼻梁,起身时顺便将人一把扯了起来,“走吧,宴会快开始了。”   叶时归和孟鹤轩进场的时候,宴会里的人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二人身上。   叶时归和孟鹤轩没把他们的交头接耳放在眼里,两人直接走到了叶老太爷的身旁。   老太爷拍了拍手,全场安静下来以后他道:“今日十分感谢各位抽空来参加这个宴会,叶某有件大事要和大家宣布,那就是……”他拉起叶时归和孟鹤轩的手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后郑重宣布,“我孙子和小轩的婚事将在今年年底举行,到时候各位若是有空记得到场。”   原本想来攀亲家的众人纷纷叹了一口气,心底虽好奇孟鹤轩的身份,面上却也没过多表露。   他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成婚那日。   那天老爷子和叶爸笑得很开心,叶妈眼里含着水光看着两个新人在台上互换了戒指。   成婚后两人也没搬出老宅,而是在老宅陪着老太爷下下棋聊聊天。   后来叶时归和孟鹤轩一起进公司帮忙,他二人聪慧,没多久就成功上手帮叶爸和叶妈处理一些事务。   再后来叶爸叶妈又生一子,从前叶时归身子弱两人一门心思都在叶时归身上,并不敢要老二。   老二生了以后,全家上下都十分宠爱这个小家伙,特别是叶时归,见到奶呼呼的小家伙眼里都是欢喜。孟鹤轩见叶时归这么喜欢小孩,有时候夜里亲密的时候还闹腾着说要叶时归生一个,然后被叶时归不留情地踹到了床底下。   日子就这么安稳又快乐地流逝,他们在现代度过了短暂的七十多年,某日冬夜,雪落下的时候梅花一夜绽放,他们再一次回到了书中世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陪伴,撒花花,完结啦~   下一本见哦~   咳咳,到了熟悉的求收藏时间啦~   小可爱们打开专栏收一下预收呀~   爱你们哟~   (???`?)*??*